《嚣张邪帝腹黑后》 第一章 王者命殒 繁星如织,月华似水。 浩瀚苍穹,宛若一副画卷展开,充满诗情画意。与苍穹相比,大地却透着一股诡谲气息。 晚风轻拂中-- 一名蓝衣女子,动作敏捷如豹,若隐若现穿梭山林前方。其身后,则有数百名黑衣男子持枪追杀。 奇怪的是,被追杀的蓝衣女子,玉眸含笑、樱唇魅勾,神情并没有一丝一毫慌张。 反之,追杀的百名黑衣男子,却面露恐惧,额头冷汗直冒。 “头,我们真的要继续追吗?”其中一名黑衣男子,问话声明显透着紧张,持枪的手也在颤抖。 “废话,不追,你以为我们在玩捉迷藏?” 略微迟疑,怯懦声音再一次响起:“但是……头,我们真能杀了她吗?别忘了,她、她、她可是蓝狐。” z国的首席特工,杀手之王蓝狐,特工界膜拜的不灭神话,黑道闻风丧胆的恐怖传说。 翻手银针,变幻莫测;覆手金刀,例无虚发。夺魂索命,弹指之间,没有她杀不掉的人,只有她不想杀的人。 追杀蓝狐,岂非自掘坟墓? “我们数百人,若还怕她一人,可以撞树自裁了。”头领的回话,虽声高调冷,却毫无底气可言,充其量也只是壮胆。 月光笼罩,数百名黑衣男子,依然穷追不舍。 但,前方的蓝狐,却不知因何故,竟停止了奔跑,缓缓转身,双臂交叉,笑望向了追杀者。 刹那间,黑衣男子形成合围之势,将蓝狐困在其中。 枪口对向蓝狐,企图灭了她,名震黑白两道的头领,阴声道:“蓝狐,你的死期到了!” 仿佛敌人的枪口,对准的并非自己心脏。蓝狐笑魇如花,音若黄鹂,道出了止步原由。 “是么?那在我死之前,能否告诉我,向你们通风报信,出卖组织的叛徒是谁呢?” 山林之顶,有一幢别墅。组织多番查探,终于获悉山顶别墅,乃z国最大毒枭藏身地。 因此,她今夜的任务,便是对z国最大毒枭,进行性命终结。 按照原定部署,索取毒枭性命,本可施展的悄无声息,不惊动毒枭的任何一名属下。 可,当她潜入毒枭别墅时,却遭遇到了埋伏。 最终,对于毒枭性命,她成功终结了。但,顺利突围的她,却肯定了一件事--组织内出了叛徒。 疑点有二,其一:若非事先得知,敌人埋伏地点,不可能那么精确,对自己暗杀路线了如指掌。 其二:外界之人,根本不知蓝狐是男是女。 只知蓝狐必杀技,乃翻手银针,变幻莫测;覆手金刀,例无虚发。夺魂索命,弹指之间。 而今夜,遭遇重重埋伏的她,还未使出必杀技,敌人却已叫出了她的代号--蓝狐。 很明显,有人背叛组织,泄露了她今夜的暗杀计划。那个人,会是谁呢? 对于蓝狐的问话,黑衣头领无法回答,因为,对于通风报信者的身份,他也一无所知。 “去问阎王吧。” 头领冷汗弥漫的手指,用力扣向了扳机,替毒枭老大报仇为假,欲扬名立万才是真。 “我不爱与阎王打交道,不如你替我问问阎王,回头记得托梦给我。” 玉眸笑意更浓,蓝狐手腕一扬,一枚沐浴月光的银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飞进了头领枪口。 砰的一声响,枪炸。 头领身倒,血染林地,死不瞑目。 传说:枪杀蓝狐,等于自取灭亡。因为,纵然你发射的子弹再快,也快不过蓝狐的银针。 头领毙命一幕,令活着的追杀者,惊的毛骨悚然,他们终于对蓝狐的传说,深信不疑了! “扔枪,换砍刀。” 百名黑衣男子,集体惶恐扔枪,改用另一种武器,腰间插着的砍刀,如潮般扑向了蓝狐。 鲜血飞溅,惊呼惨叫,黑衣男子连续倒下。 月光下,玉眸魅笑弥漫的蓝狐,杀姿美得犹如随风曼舞。而她索命的武器,乃十把小巧轻薄的金刀。 十把金刀,蓝狐运用自如的仿佛十根手指。招招击实、环环相扣。金刀旋转,所到之处,皆是血如泉涌。 片刻工夫过后,蓝狐毫无未伤,敌人却阵亡过半。这时-- 一条铁鞭飞甩,勒断一黑衣男颈子,一妖艳无比的绿衣女子,加入了战圈,与蓝狐并肩作战。 旋转十把金刀,成功索取三条命,蓝狐脑袋微转,浅笑问道:“绿蝎,你怎么来了?” “你发的讯号,雪狼已接收。获悉组织出了叛徒,将你今夜任务泄露,雪狼担心你有危险,特让我来支援。” 笑嘻嘻回答的同时,绿蝎铁鞭一甩,贯穿了一黑衣男心口。 雪狼,特工榜第二,拥有神枪手之称,为蓝狐爱侣;绿蝎,特工榜第三,擅用武器勾魂铁鞭,乃蓝狐最好姐妹,最贴心知己。 “雪狼多虑了,我何须支援?绿蝎,你还是退到一旁,抱臂看戏得了。待我解决了他们,一起回去吃宵夜。” “我的好姐姐,从小到大,我出任务遇险,总共被你救了九次,我可一直铭记于心呢。你就假装力有不逮,好歹让我还一次恩呗。” “你呀--” 蓝狐无语一笑,翻转的左手,仍旧巧使金刀索命,右手却腾出空来,宠腻的刮了一刮绿蝎鼻梁。 蓝狐的金刀,例无虚发。剩余黑衣男子,蓝狐一人便能搞定。 如今,又多了个铁鞭一甩,地狱门开的绿蝎,敌人加快死亡的节奏,则是必然结果。 绿叶坠落,覆盖尸首,宣告敌人全数阵亡。 铁鞭塞入袖筒,双手挽住蓝狐左臂,绿蝎笑容满面:“姐姐,游戏已结束,咱们该回去享用宵夜了。” “宵夜我弄,碗筷你洗。”食指轻弹,十把滴血金刀,在蓝狐的右掌间,巧妙合拢成一把。 脑袋枕向蓝狐肩头,绿蝎艳眸笑眯。 “姐姐厨艺了得,得吃到姐姐弄的夜宵,别说洗区区碗筷了,擦一辈子地板也乐意。” “又跟你雪狼大哥学,尽哄我开心。” 虽送了绿蝎一抹白眼,心田却暖洋洋的蓝狐,樱唇柔启的同时,欲将金刀收入袖筒内。 但-- 绿蝎的一双手,却忽然抽离蓝狐左臂,将金刀夺了过来。 蓝狐视绿蝎如亲妹,对其自然毫无防备,否则以蓝狐的警惕性,绿蝎又岂能轻易夺走金刀? 绿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禁令蓝狐颇为诧异:“绿蝎,你……” “姐姐,您今夜穿的蓝衣,是去年您生日时,雪狼大哥千挑万选所送之礼,您一向视若珍宝,怎可被敌人脏血玷污?所以……” 将染血金刀,收入袖内暗兜,绿蝎笑嘻嘻解释:“妹妹先替您收着,回去洗净刀上脏血,再还给姐姐。” “你这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鬼心思?走啦,回去吃--”宵夜两个字,随着脸间笑意冷却,被蓝狐压回了腹内。 绿蝎收刀的手,以雷霆之速抽离袖筒。 晚风呼啸而过,冰冷的枪口,抵着蓝狐心脏,而扣着扳机的手指,正是属于绿蝎的。 垂首,看着心口前的枪,表情平静的蓝狐,声音不含一丝起伏:“背叛组织的人,居然是你?” 绿蝎依然一脸的笑,但那笑,却是阴笑:“我和他,背叛的并非组织,而是姐姐一个人。” “你和他?”双手握成拳,平静表情破碎,感觉血液冻结的蓝狐,颤声道:“他是谁?” “好歹姐妹一场,姐姐更多次有恩于我,妹妹劝姐姐还是别问了,不然…姐姐恐怕会死不瞑目。” 绿蝎的弦外之音,已经足以让蓝狐,验证了心中答案。 眸光缓缓上移,定格在绿蝎脸庞间,蓝狐低低的声音,噙着一抹自嘲笑意:“是雪狼?” “亲爱的姐姐,你为何总要那么聪明呢?糊涂一点,对即将告别尘世的你,岂不是更好?” 拳头渐松,心却裂的如一盘散沙。 遭遇爱情背叛、友谊欺骗的蓝狐,失温的樱唇,挤出了支离破碎的三个字:“为什么?” “你以为…雪狼真的爱你?他爱你什么?” “爱你高高在上,他永远屈居第二,被你神话光环埋没?爱你不解风情,相恋三年却守身如玉,连最起码的接吻,都得看你脸色?” 膜拜蓝狐多年,总算得以扬眉吐气。 阴笑狰狞的绿蝎,又岂舍得放弃佳机,不对蓝狐进行死前羞辱,尽情的排怨泄恨呢? “实话告诉你,他心爱的女人是我。每次,你出任务不归时,便是我们芙蓉帐暖度春宵之际!” “我与你的姐妹情深,他对你的恩爱逾恒,只是套取你飞刀绝技,取而代之的手段。可惜,我们演了三年辛苦戏,却始终没套出你绝技窍门,想来也真够憋屈的。如今…” “我们耐性已尽,既套不出你绝技窍门,取而代之的最好办法,便是送你上黄泉路,一洗多年憋屈。” 但,绿蝎失望了。 蓝狐未如其所愿,狂受刺激,悲泪如雨。她笑了,那似烟花绽放的笑,美的令绿蝎惊艳。 仿佛刚听完别人的故事,很乐意续接,蓝狐笑魇如花,缓启樱唇。 “你们清楚,以我的本领,即便你俩联手,也难以取胜。因此,你们故意向目标人物,泄露我今夜索命计划。如此一来…” 遭遇重重埋伏的她,势必会用尽所有银针。 然后,绿蝎打着支援的幌子,拿走她例无虚发的金刀。无刀无针在手,又被绿蝎枪抵心口,她只能任人宰割。 “没错!只要你有一针在手,或者一刀在手,即便我枪口对准你心脏,也是玩火自焚。但,眼下…” “你的十把金刀,尽在我袖筒内。所以,亲爱的蠢姐姐,我这就送你一程,黄泉路上走好。” 绿蝎扣动了扳机,枪响,蓝狐倒在了血泊中。然,与此同时,被金刀碎心的绿蝎,也倒在了血泊中。 “不可能,你、你怎么会有……” 话未说完,双眼瞪大的绿蝎,已气绝身亡,而导致其死不瞑目的,是蓝狐为何会有第十一把金刀? --呵呵,她为何会有第十一把金刀?因为,她眼瞎心盲,将一生的爱,错付给了两个牲畜不如的人。 再过半个月,便是雪狼生日,这第十一把金刀,是她融合了十把金刀的精髓,特地为雪狼准备的寿礼。 而,她也知道,雪狼对她的金刀绝技,十分好奇。 所以,寿辰当天,送上金刀同时,另外一份礼物--便是将金刀例无虚发的绝窍,倾囊相授雪狼。 子弹穿心的蓝狐,也闭上了玉眸。 若有来世,她必洗涤尘心修慧眼,摧毁虚情灭假意,不把畜生当人看…… ------题外话------ 嘻嘻,亲爱滴们,开新文了,多多捧场哦。狂么么…… 第二章 栽赃陷害 天下牢房之首,乃天牢。 天牢--设置在京都,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其内重刑犯,基本由天子亲自下令关押,但凡进入天牢的重刑犯,很少能够活着出来。 东峥国,天牢内。 烛火昏暗,四壁潮湿。回旋的晚风,冰冷的空气,弥漫的尽是血腥、腐烂、绝望、死亡气息。 东峥国大将军,云皓轩一家三口,手脚戴着镣铐,四肢被铁链捆锁着,悬吊于冰冷牢壁间。 披头散发、囚衣血迹斑斑的云皓轩,与其子云隐华,遭受了一顿严刑拷打,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瑶儿,只要不折磨你,爹即便被千刀万剐,也能含笑九泉。” “佛祖慈佑,瑶妹若能无恙出牢,隐华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无怨无悔。” 云家父子,已如同半具尸体,却因一个人的存在,努力不让自己断气儿。那一个人,名叫--云思瑶。 云思瑶,年芳十八,东峥国最“传奇”人物。 奇之一:胸无点墨,识字甚寡也就罢,偏不懂装懂,爱往文人堆里钻,惹的文人厌恶之极。 奇之二:路上曾遇过一条狗,对其狂吠了几声,竟吓的一屁股坐地,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此等一遇事儿,便怕的哭哭啼啼、懦弱无能的性格,令世人嗤之以鼻。 奇之三:天生一张鬼颜,右半边脸,从额头到下颚,仿佛被泼了墨汁似的,覆盖一巨大黑斑。 如此鬼颜,白天吓哭小孩,黄昏吓晕成人,夜晚吓死老人,却不识趣躲在家,反而喜欢东逛西晃,招世人冷嘲热讽。 可-- 就这么一个无才、无能、无颜,世人能避则避,避无可避便讥讽的女子,却深得其父溺爱,其兄宠爱。 云思瑶如今在哪?她,正位于其父云皓轩左侧。 目前为止,云思瑶虽未遭遇拷打,却因见到父兄被折磨,眼前直接一黑,吓昏死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烛幽风凄的牢房内,隐约飘来脚步声。足音愈来愈近,最终停留在牢门处。 足音落下的一瞬,对话声响起。 “说了没?” 问话之人,乃锦衣卫千户。 其官职不高,只掌管千名锦衣卫,可实权极大,又是太后亲信,牢房外监守的小小狱长自然畏如神明。 “回千户大人,云家父子骨头太硬,无论怎样拷打,始终紧咬牙关。” “看来……你们招呼犯人的手段,还有待加强啊!” “千户大人恕罪,小的日后一定用心琢磨,令千户大人送进来的囚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打开牢门吧,由本千户亲自会一会云家父子。” “是是是!” 哐当一声响,铁门打开。 一脸冷笑的千户,双臂交抱胸前,缓步走向天牢深处。千户之后,一并入天牢的,还有四名锦衣卫。 其中三名锦衣卫,各拎一桶盐水。 另外一名锦衣卫,则端着一火盆。火盆之内,烙铁烧的通红,正奏着“滋滋滋”的骇音。 拉过椅子,落座,千户手一挥:“泼!” 三名锦衣卫双臂一抬,哗啦一阵响,盐水倾桶而出,将云皓轩一家三口,从头浇到了脚。 “嘶--” 遍体鳞伤的云家父子,经冰冷盐水一泼,人虽清醒了,痛到抽颤的四肢,却仿佛脱离了躯干。 同样被泼醒的云思瑶,见天牢内又出现五人,再一次吓的哇哇大哭:“爹,救瑶儿,瑶儿好怕。” 泥菩萨过江,已自身难保的云皓轩,忍着锥心刺骨的痛,安慰着爱女:“瑶儿,乖,不哭。” 向来懦弱的云思瑶,听到云皓轩细若蚊吟的声音,泪水滑落的更多了。 高翘二郎腿,千户斜睨云皓轩,皮笑肉不笑:“云将军,说出东西下落,云小姐不就无须担惊受怕了?” “呸--别做梦了,云皓轩宁可一死,也绝不交出那东西,令东峥陷入水深火热中。” “云将军,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毒害太后,本该满门抄斩。但,太后说了……” 摩挲十指,千户缓声“开导”云皓轩:“只要你讲出东西下落,便宽恕你毒害一罪。太后这般仁慈,你怎不知领情呢?” 吞咽一口血,云皓轩瞪向千户,咬牙切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日黄昏,当朝太后忽然召他入宫,说什么刚得了一批极品茶叶,邀他一起品品。 虽心生狐疑,可太后召唤,他又岂敢违抗呢? 结果,品完茶的他,回府邸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宫就传来了消息:太后中毒,昏迷不醒。 毒之来源,便是颇懂茶道的他,为太后亲手所泡的那一杯茶。 然后,他便以毒害太后一罪,被押入了天牢。一并押入天牢的,还有他的一双儿女。 噌的一下站起,千户指戳云皓轩,厉声道:“大胆云皓轩,竟敢以下犯上,诬蔑太后陷害你?” 冷冷一哼,云皓轩道:“是否陷害,天知地知太后知。” “很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怨本千户心狠手辣了。来人,给我好好的伺候云将军。” 千户重新落座椅间,放下火盆的锦衣卫,则抓起烧红的烙铁,一脸狞笑的走向了云皓轩。 “滋--” 白烟滚滚,烙铁入肉。 随着云皓轩的一声惨叫,刺鼻的糊味儿,从云皓轩的胸膛间,弥漫向了天牢的各个角落。 感同身受的云隐华,声音嘶哑的叫道:“你们这一群混蛋,简直不是人,是畜生,畜生!” 泪如泉涌的云思瑶,则哭音凄凄:“呜呜呜,别折磨爹爹,爹爹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云家兄妹的叫喊,千户充耳不闻。 赏着云皓轩烫焦的血肉,千户阴森森的嗓音,充满嗜血笑意:“云皓轩,东西到底在何处?” “我呸--” “不愧是本朝大将军,铁骨铮铮令人佩服,不知……你儿子的骨头,是否跟你一样硬呢?” 千户残酷话音落,锦衣卫转移的烙铁,覆盖向了云隐华身躯,令其四肢百骸蔓延痛楚,灵魂疼到颤抖。 “云隐华,皮肉烧焦的滋味不好受吧?若不想整个人烤成黑碳,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滚烫烙铁的无情摧残,无法磨灭钢铁意志,云隐华虽痛的撕心裂肺,声音却斩钉截铁。 “别痴心妄想了,云家头可断、血可流,就是骨气不能丢。有什么刑罚,尽管往身上招呼,云隐华若是屈服,枉为云家男儿!” “外界传闻,云家父子不怕疼,不畏死,就怕云思瑶受苦。看来……” 拉长话音的千户,缓缓站起身,取走锦衣卫手中烙铁,放入火盆加热,一脸狞笑望向了云思瑶。 “只能用这火红烙印,将云思瑶烫的皮开肉绽,才能翘开云家父子的钉嘴铁舌了。” 火盆内翻转的烙铁,映入云思瑶泪眸,犹如阎王的勾魂令。 云思瑶吓的直摇头,哭喊的喉咙沙哑:“不--别烫瑶儿,爹、哥哥,你们救救瑶儿。” “很好!云思瑶,继续哭,哭的更大声一点,更惶恐一些,直到你父兄心软,交出那东西下落。不然,你可要变成烤乳猪了!” 烙铁抽离火盆,上下翻转。面露狠笑的千户,一边欣赏烙铁火红颜色,一边慢步走向云思瑶。 侧头,见云思瑶浑身颤抖,泣下沾襟。 视妹如宝的云隐华,忍不住开口咒骂:“陈千户,连一名弱女都不放过,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鞭抽、夹指、火烙,无法摧毁云皓轩傲气。可,爱女惶恐哭泣,却令云皓轩心如刀割,傲气瓦解。 “陈千户,云皓轩一生傲骨嶙峋,从不求人。但是今天,我求你了,我哀求你了,别折磨我的女儿。” 停步,转身,迎向云皓轩哀求眼神,陈千户轻晃手中烙铁。 “云皓轩,你就是哀求我一万遍,都不如你说出那东西下落,来的更有效果,不是么?” “我……” 云皓轩脑袋耷拉,眼眸黯然无光。 倘若说了,真能确保瑶儿无恙,即便辜负先皇知遇之恩,落入地狱永不超生,他也认了。 可,说了瑶儿会无恙吗? 不会! 野心勃勃的太后,一旦得到那样东西,头一件要做的事,便是灭的云家寸草不生,以泄多年怨气。 所以,他只能死死咬住秘密,才会令瑶儿虽受皮肉之苦,却有保住性命的一线希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 云皓轩抬头,牙齿痛咬:“陈千户,就算你烙的瑶儿皮开肉绽,我也不会说出那东西下落的。” 云思瑶不明内里缘由,也不懂云皓轩的良苦用心。 听到一向溺爱自己的爹,为了守住一样她不知道的东西,竟宁愿自己遭受皮肉之苦,当即涕泗横流。 “爹爹,您不爱女儿了吗?女儿讨厌您,呜呜呜……” 褪去眸中紧张,忽略爱女哭音,云皓轩提气呵斥。 “瑶儿,给我闭嘴,不准哭。身为云家子女,宁流血不流泪。烙铁烫身又如何?咬一咬牙便过去了!” “烙铁烫身不可怕,若我换一种刑罚,云将军是否还会如此说呢?” 不愿再耗费时间,欲速战速决,今夜必须撬出秘密的陈千户,忽然扔掉手中烙铁,朝锦衣卫使了个颜色。 四名锦衣卫当即上前,解开云思瑶四肢锁链。 接着,他们将云思瑶一推,宛如凶狠老鹰似的,身躯形成合围之势,困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思瑶。 心生不安的云家父子,不禁齐吼:“你们想干什么?” “好久未曾尝鲜,早就想再品一回幽香。云思瑶虽丑如鬼魅,却好歹也是处子之身。所以……” 陈千户一边高声回答,一边踏入包围圈:“只要本千户闭上眼,无视云思瑶的鬼颜,那滋味应该挺销魂的。” 几乎胆裂魂飞的云家父子,立刻骂道:“卑鄙龌龊,此等事也做得出,你简直禽兽不如!” 这一方,云家父子心急如焚,眼神惊恐交流。 那一方,被四名拔刀锦衣卫,围困当中的云思瑶,岂是凶神恶煞、力大如牛的千户对手? 后有刀山,前有狼爪。 逃无可逃的云思瑶,嚎啕大哭的一瞬,已被陈千户撕破外衣,露出了红肚兜包裹的冰肌玉骨。 “住手!陈千户,你赢了,我--” 不愿爱女受辱,云皓轩如铁意志终究崩溃。然,就在他要说出秘密的一刹,意外状况发生了。 “臭蹄子,竟敢咬我?” 啪的一声响-- 稍微不慎,被云思瑶猛咬一口,胳膊遭痛的陈千户反手一掌,重搧的云思瑶连连后退。 脚跟一个不稳,云思瑶身躯朝后仰了去。 锦衣卫来不及抽刀,只能双眼瞪大如牛,看着锋利的刀尖,贯穿云思瑶后背,穿心而出。 迅速抬指,一探鼻息,锦衣卫嘴角一抽,低头:“千户,云思瑶她……气绝身亡了!” 脸色一变,陈千户失声叫道:“什么?云思瑶死了?” 污辱云思瑶,不过作戏,志在吓唬云家父子,逼他们说出秘密! 如今,最佳筹码已死,恐怕太后要的秘密,也将随着云思瑶的死,被云家父子永藏心底了。 果不其然,无奈之下,刚要说出秘密。 但,话尚未来及出口,便目睹了云思瑶被一剑穿心,云家父子立刻悲声凄叫:“不--”无论遭受何等酷刑,都不曾流泪的云家父子,此刻却流泪了。 闭眸,任泪流淌,云皓轩声颤:“畜生,瑶儿已死,你再无威胁我的筹码。所以,别浪费时间了,一刀杀了我父子吧!” 一时口慢,守住了秘密,却导致云思瑶命郧的云家父子,此刻别无它求,一心只求死。 然,他们低估了敌人的狠。 瞬间回神的陈千户,一条毒计浮现脑海,反手一抽,拔出云思瑶致命处的刀,令血染的云思瑶倒地。 “一个死人,若运用得当,同样有她的价值。说出秘密,可保云思瑶全尸。否则……” 晃晃锋刀,陈千户一脸阴森笑意:“你们死之前,会先赏到云思瑶尸体,被我手中的刀剁成肉酱。” “噗--”此等死无全尸、更毒更狠的威胁,令恨极攻心的云家父子,猛喷了一口鲜血。 就在这时,牢房外,奏响了狱长的通报声。 “贤王到--” 第三章 九龙御令 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胜雪白衣轻飘淡淡兰花香的男子,由王府管家搀扶,缓步踏入了牢房。 幽烛摇曳,白衣男子秀美如画脸蛋,仿佛一朵被春雨洗涤过,不染丝毫尘埃的水莲花,透着圣洁仙韵。 淡雅出尘的气质,更犹如天边皎月,散发着一股纯净气息。令人有一种感觉,但凡他出现的地方,便是一方净土,污垢尽除。 此名白衣男子,正是守在天牢铁门外的狱长,口中高声通报的--东峥贤王曲弦歌。 见到曲弦歌的一刹,陈千户与四名锦衣卫,神情不约而同一惊。 但,转瞬之间,他们弯腰,齐声道:“参见贤王。” 对于曲弦歌的出现,云家父子亦是一楞。 只不过,一楞后,云家父子红肿泪眸,便从曲弦歌身上,转移到了云思瑶横尸地方,再次陷入悲痛。 秀眸浅浅的一扫,将牢内状况尽收眼底,被管家搀扶的曲弦歌,立在了陈千户五人面前。 “咳咳咳……”一阵猛咳,微侧头的曲弦歌,接过管家所递丝帕。 抬臂,拭掉唇角滑落鲜血,丝帕送回到管家手上,曲弦歌这才挥了一挥衣袖:“免礼。” “谢贤王。” 一声谢音落,四名锦衣卫直起了腰,隐藏狐疑色泽的双眸,定格在了曲弦歌秀美的脸庞间。 至于陈千户,则双手抱拳,缓声道:“贤王一向体弱多病,牢内寒气太重,贤王着实不该来此,以免病情加重。” 一番听似关心的话语,被双眼微眯的陈千户,用森冷的音调讲出,倒透着几分诡异。 较之常人,曲弦歌略显苍白的唇,隐透着一丝病态。但,唇间勾勒的浅笑,却难掩其俊美如玉光华。 听似关心话语,背后盛泻嘲讽;看似恭敬表情,内里隐藏不屑。这一点,曲弦歌已习以为常。 “牢内寒气过重,本王也知不该来。但,得闻云家入狱,纵被牢内寒气侵体,也必须来一趟啊!” 双手抱拳,改为双臂交叉,陈千户挑眉:“冒着贵体受损,贤王也要来此,莫非想给云家送行?” 陈千户的言辞挑衅,令搀扶曲弦歌的管家,愤怒的咬紧了牙。 但,曲弦歌依然一脸雅笑,声音似水柔和,极之悦耳:“并非送行,而是救人。” “救人?贤王说笑吧?云皓轩毒害太后,证据确凿,其罪当诛。贤王踏入天牢,却说要救人?” 眸内阴芒一闪,尽褪脸间虚伪敬意,陈千户厉声道:“贤王此举,是想公然对抗太后么?” “陈千户莫误会,本王绝无对抗太后之心。本王救人之举,只是想还云将军一个清白。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咳,滑落些许血丝。 由管家挥帕,拭去唇角血丝,曲弦歌缓语:“本王觉得太后中毒,不该是云将军所为,当中怕是生了误会?” “云皓轩下毒,铁证如山,贤王却说非其所为。难道……贤王认为中毒一事,乃太后存心冤枉云将军?” “太后慈悲,怎会冤枉云将军呢?只是,先皇在世时,对云将军最为器重,称其忠臣之首。试问,一个先皇曾赞不绝口的忠臣,又岂会毒害当朝太后?” 冷冷一哼,陈千户语带嘲讽:“依贤王所说,太后中毒,昏迷不醒,难不成是上天所为?” “陈千户说笑了,怎会是上天所为呢?” 淡淡一笑,曲弦歌道:“本王有一大胆揣测,许是出了居心叵测之人,于太后茶水动了手脚,欲离间太后与臣子和睦关系。” “贤王有此揣测,该是先入一趟皇宫,等太后醒来向其阐述,而不是直接涉足天牢,告诉卑职您要救人。毕竟……” 垂首,翻转掌间滴血锋刀,陈千户一字一句,都对曲弦歌充满不屑。 “太后昏迷,荣王动怒。卑职乃奉荣王之令,对罪臣云皓轩进行惩罚。即便卑职信了贤王说辞,也无法看在贤王尊面,对云皓轩网开一面。” 陈千户话音刚落,四名锦衣卫当即一字横排开,对面前的曲弦歌,形成了阻拦救人的嚣张架势。 “贤王比卑职更清楚,荣王不仅贵为太后亲儿,更手握重兵。若无视荣王命令,任由贤王救走云皓轩,荣王怒意爆发,卑职可吃罪不起。所以,还请贤王不要为难卑职。” 陈千户话说的“谦虚”,可横放在胸前的,那一把贯穿云思瑶心口的血刀,可一点儿都不谦虚。 贤王曲弦歌,在东峥国百姓心中,自然尊贵无比。 然,在文武百官心中,或者在一众侍卫、宫婢心中,贤王曲弦歌,却毫无贵气可言。 对他们来说,体弱多病的曲弦歌,只是一个对当今圣上,对太后母子构不成威胁,苟延残喘的废物。 贤,本指德才并美,有贤能有声望。但,东峥帝封曲弦歌为贤王,却是暗喻贤为闲。 东峥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警告曲弦歌,既体弱多病,便安守本分,做一个真正的“闲”王。 眼下,云皓轩一家入了天牢,即便东峥帝要救人,也得先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 何况,救人的并非东峥帝,而是权虚势薄的曲弦歌。因此,有太后母子为靠山的陈千户,岂会将其放在眼中? 淡扫一眼血刀横在胸前,仿佛自己若强行救人,必会动武的陈千户,曲弦歌笑的飘逸出尘,宛如天人。 “陈千户不用为难,你只要回禀荣王,本王是动用此物救的人,相信通情达理的荣王,必会恕你失职之罪。” 柔笑音落,曲弦歌手指探入怀,掏出一枚金黄色、刻有九龙腾飞图案的令牌对向了陈千户。 亮出令牌的一瞬,陈千户与四名锦衣卫,难以置信瞪大眼,失声道:“九……九龙御令?” 一直沉默的管家,总算得以宣泄怒意了,当即呵斥:“见九龙御令,如见先皇,还不跪下?” “扑通”一声响,陈千户与四名锦衣卫,扔掉手中武器,集体跪倒在了曲弦歌脚下。 多年前,东峥先皇驾崩,留下三份遗诏,其中一份遗诏,便是有关九龙御令的。 遗诏上说:九龙御令一出,如见先皇。即便现任东峥帝,见到九龙御令,也得行跪拜之礼。 遗诏上又说:持九龙御令者,无论犯下何罪,皆免。 陈千户与四名锦衣卫,万万不曾料到,先皇驾崩,随着遗诏公开,却离奇失踪的九龙御令,居然会在曲弦歌手上? 而,一直专心做“闲”王的曲弦歌,竟为了救云家出天牢,亮出了太后暗寻多年的九龙御令。 收起令牌,曲弦歌雅笑不增不减:“陈千户,现在,你可以交出锁链钥匙,以便本王救云家出牢了吧?” “贤王持有九龙御令,卑职岂敢不从?” 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曲弦歌,又弯腰施了一个告退礼,陈千户率着四名属下往天牢外走了去。 侧头,望着五人背影,曲弦歌缓语:“陈千户留步,本王还有一句话,劳烦陈千户带给荣王。” 转身,陈千户弯腰:“贤王请讲?” “告诉荣王,待云将军伤愈,本王会携其入宫,向太后阐述心中揣测,并将太后中毒一事剥丝抽茧,助太后寻得真凶。” 抬头,望着曲弦歌,陈千户一字一句,意味深长。 “其实,即便云皓轩为真凶,贤王持有九龙御令,也可护其无恙,完全不必顾忌太后。” “本王不想招人话柄,说本王滥用皇权。况且……” 清雅一笑,曲弦歌道:“云将军一生品行端正,不该无辜沾上污点,下毒一事,当还他一个真正清白为好。” “贤王的话,卑职会如实带给荣王,卑职告退。”面无表情说完,陈千户转身,率着属下匆匆撤离。 晚风拂撩-- 手提钥匙的曲弦歌,由管家体贴搀扶,抵达云家父子面前,亲自替二人解了四肢铁链的束缚。 浑身是血的云家父子,相互搀扶着望向曲弦歌,声音幽幽:“王爷,您不该来此的。” “两年前,苍天厚爱,弦歌有幸苏醒。弦歌刚醒,有人便送来九龙御令。想来……父皇早料到云家有此一劫,以便弦歌及时营救。” 云皓轩抿抿唇,欲言又止:“先皇用心良苦,可惜……” 眼睑低垂,曲弦歌缓语:“可惜弦歌体弱多病、终日吐血,父皇一番苦心,弦歌终究还是要辜负了。” 话音落,天牢陷入一片寂静。 短暂寂静后,曲弦歌抬头,一脸歉意:“云将军,对不起!一得到消息,弦歌便赶来了,但还是来迟一步,令云小姐遭了不幸。” “王爷切莫自责,您动用九龙御令救云家,已令自身犯了大险。怨只怨苍天不怜小女,令她如此命薄。” 话虽如此说,可相互搀扶,步履蹒跚走向左前方,云思瑶横尸方位的云家父子,却再一次悲泪洗面。 蹲地,用尽仅存力气,将云思瑶搂在怀中。 云皓轩仰头,悲痛欲绝:“瑶儿,我可怜的女儿,爹枉为人父,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呐喊音刚落-- 云皓轩的怀中,传出了一道既虚弱无比,又漠冷十足的声音:“要哭,等我真死了再哭!” 第四章 异世重生 唰唰唰-- 天牢内,四个人,八只眼睛,皆朝着漠冷声音来源处,云皓轩染血的胸膛间望了去。 左手扶着曲弦歌,右手尾指掏耳,管家唇角惊骇斜抽:“王爷,老奴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如果说,自己耳朵很健康,并未出问题。那么……是否意味着,早已气绝身亡的云小姐,忽然诈尸了? 用力眨眨秀眸,确认云皓轩的怀内,那分明已被阎王召入地狱的云思瑶,的确睁开了双眼。 曲弦歌歪头,凝视云思瑶,轻声回:“本王想,大家的耳朵应该都没出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踏入天牢的那一刻起,云思瑶的气息明明已尽断,怎会又活了? 一刀穿心,居然没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还有,死而复生的云思瑶,怎连性情也变了?这般漠冷声音,这般孤傲眼神,似乎跟懦弱完全不搭边吧? 云思瑶的活,令贤王主仆惊诧万分。但,云思瑶的活,却令云家父子狂喜不已。 将云思瑶搂的更紧些,云皓轩喜极而泣:“瑶儿,我的女儿,你没死,你居然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佛佑我儿!” 倏地蹲下,一把夺过云思瑶身躯,用尽力气搂住,云隐华热泪盈眶:“妹妹,以为你死了,爹与哥几乎想随你而去,没想到你竟活过来了。” 这一刻,死而复生的云思瑶,翻天覆地的性情转变,云家父子没有去多想。 因为,对于云家父子来说,性情是否依旧,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思瑶还活着! --靠,没看到她心口的伤么? 蛮力搂她也就罢了,还你争我夺的搂,气都喘不过来了。这哪里是不想她死,分明是嫌她死的不够快? “真不想我死,便放开你们的怀抱。” 心口处血流不止,疼痛欲裂的“云思瑶”微咬牙,再一次发出漠冷声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没错,眼前奇迹般的复活,却又因为失血过多,痛到昏厥过去的人,并非懦弱无能的云思瑶。 她,是遭遇了一场离谱魂穿,接收了云思瑶所有记忆,来自21世纪的首席特工,杀手之王蓝狐。 见到宝贝妹妹昏了过去,云隐华急忙避开流血伤口,改搂为捧抱,双臂小心托着云思瑶身躯。 秀眸敛起惊诧,曲弦歌出声提醒:“云将军,令爱虽死而复生,但气若游丝,情况十分不妙,恐怕得抓紧时间看大夫。贤王府的马车,停在天牢外不远,立刻带她上车。” “对对对,赶快回府!” 急促的脚步声奏响,天牢陷入寂静。片刻工夫,天牢外不远处,骏马扬蹄,车轱辘转动…… 马车消失的一瞬,一名俊颜冰冷如霜的男子,由一株茂盛大树后冒出,眯眸望向了马车远去方向。 他,身着金色龙袍,乃东峥帝曲鸿熙。 太后中毒,云家入狱,这一出戏码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曲鸿熙心中一清二楚的很。 曲鸿熙来此,便是想暗示云皓轩:如今,只有一国之帝的他,才能与太后母子对抗,保云家出天牢。 前提条件是,将太后想要的东西,给他。 然,曲鸿熙还没踏入天牢,便见到锦衣卫陈千户,一边与属下奔往荣王府,一边议论着天牢内发生的事。 失踪的九龙御令,竟在曲弦歌手上? 甚至,曲弦歌居然动用了九龙御令,半路杀出来搅局,抢先他一步,救走了云皓轩一家? 曲弦歌,这两年来,莫非你一直在演戏? 如果是的话,被你蒙蔽双眼的朕,以及太后那老妖婆,对你炉火纯青的演技,对你的隐忍,倒是不得不佩服了…… 夜愈来愈深,风愈来愈冷-- 帝都城中,医术最好的六名大夫,已经被贤王府的侍卫们,从各方快马加鞭的急送来云府内。 床榻前,半蹲着诊脉的六名大夫,彼此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一摇头,起身走到了曲弦歌面前。 “王爷恕罪,草民医术不济,实在救不了云小姐。” “王爷,照理来说,一刀穿心,绝无生机。云小姐被一刀穿心,竟还留有虚弱气息,这实属奇迹。” “王爷,云小姐一息尚存,许是跟她求生意志极强有关。但,云小姐心脏已破裂,草民实在无修心能耐,恐怕……” 听到六名大夫,你一言我一语的解说,十指掐入手心的云家父子,抢在曲弦歌前追问:“大夫,恐怕什么?” “心脏破裂的云小姐,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便会断了这游丝气息。” 大夫的诊断音落,踉跄后退的云皓轩,撞倒了一把椅子,重心不稳的云隐华,撞歪了一张桌子。 而床榻间,疼到身不能动,口无法开的蓝狐,不,如今该称呼她为云思瑶了,正在默咒老天。 缺德老天,混蛋老天,你就如此不待见我的一颗心么? 穿越前,我被子弹碎心。 将我送来此,魂穿到一无才、无能、无颜的女子身上,这也就罢了,怎又让我被一刀裂心呢? 你向来压着地,我咒你有一天塌了,被地压的无法翻身。 倚靠在窗前的曲弦歌,脑袋忽然微转,秀眸狐疑的扫了一扫不远处,云思瑶如今睡躺的方向。 奇怪,他怎隐约觉得有一股寒气,一股夹杂狂傲的寒气,正从床榻处蔓延,直冲上天呢? 敛起诧异心绪,眸光重回大夫身上,曲弦歌道:“诸位,你们可是京都医术最好的大夫,难道真的毫无办法?” “王爷恕罪,草民实在无能为力。” “王爷,草民医术再好,也比不上宫中御医。若您能将御医全部召来此,由他们集体治疗,或许云小姐还有救。” 大夫们的话,令脑袋低垂的曲弦歌,唇角勾勒一抹苦涩笑弧。 若可以召来宫中御医,又何需舍佳求次呢? 朝中,太后母子手握重兵,皇帝都得礼让三分。试问,太后母子有心治罪的人,哪一位御医敢前来医治?除非,他们不怕遭遇灭九族之灾! 挥了一挥手,曲弦歌无奈的道:“管家,每一位大夫赏银十两,并吩咐侍卫们送回住处。” “是!”王府管家弯腰告退,领着大夫撤出厢房。 缓慢抬头,望向已扑到床榻边,握着云思瑶的手,悲哭流涕的云家父子,曲弦歌欲安慰又唇止。 失去亲人的痛,曲弦歌深有体会。他知道,此种沁入骨血的悲痛,并不是言语所能够安慰的。 时间点滴流逝中,将大夫送出门的管家,急步踏入了厢房。 眼睛似有意若无意的,扫了一扫厢房窗外,管家压低声音:“王爷,您该回府喝药了。” 心领神会的曲弦歌,并没有跟床榻边,正陷入悲痛的云家父子告别,直接由管家搀扶踏出了厢房。 撤出厢房不久,走向云府大门的曲弦歌,又是一阵猛咳。 接过管家所递帕子,缓擦完嘴角滑落的血丝,曲弦歌偎依在管家的臂弯间,踏出了云府大门。 而,贤王主仆离开云府的一瞬,三名隐藏在暗处,黑纱蒙面的中年男子,亦尾随其后消失了…… 厢房内-- 眼肿如核桃的云隐华,柔抚云思瑶脸,声音哽咽:“爹,妹妹真的无救了吗?孩儿不信,不信!” 轻握云思瑶失温手,云皓轩泪流满面:“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除非天降神仙,瑶儿才能活。” 语落,云皓轩神情忽然一楞,似乎想到了什么。 随即,便见他松开云思瑶的手,噌的站起身,仰头大笑:“哈哈哈,世上真有神仙,瑶儿有救了。” “爹,你……” 慌抬头,望向云皓轩,云隐华一阵心惊。糟了,爹该不会受了太大刺激,突然间疯了吧? 第五章 联络“神仙” “隐华,好好守着瑶儿,爹去去就来。” 话刚入耳,云隐华还未来及给反应,一阵风拂面而来,云皓轩犹如脱弦的箭,消失在了厢房内。 “爹,您去哪儿?” 檐角一排灯笼微晃,走廊上狂奔的云皓轩,唇间抛来一句高深回答:“去拿联络神仙的工具。” 冷汗遍体的云隐华,目瞪口呆的望向门外。 完了,爹真疯了!世间何来神仙?神仙的存在,只是人们的一种憧憬,对美好事物的一种期望。既无神仙,联络神仙的工具又是何物? 爱妹即将离世的痛,爹忽然疯掉的痛,令精神崩溃的云隐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久久无法动弹。 直到-- 离去的云皓轩,怀搂着一银色小匣子,再一次如狂风般重现床榻前,云隐华这才回过神来。 站起身,一双冰冷的手,颤抖的按向云皓轩肩头,云隐华咽了一口吐沫:“爹,您……”还好吧? 无视亲儿惶恐,云皓轩垂首望着银匣,一脸傻笑:“隐华,爹找出了联络神仙的工具,瑶儿有救了!” 摇晃云皓轩,云隐华唇抖声颤:“爹,您一定要冷静啊!妹妹命在旦夕,您若是又疯了,孩儿真要崩溃了!” 抬头,迎向云隐华泪眸,云皓轩嘴角微微一抽:“隐华,胡说什么呢?爹哪里疯了?” 双手抽离云皓轩肩头,云隐华一脸狐疑:“您要没疯,为何老提神仙?这世上,何来的神仙?” 知道儿子误会了,轻拍云隐华心口,云皓轩道:“还记得四年前,爹独自上山祭你娘亲,回府后提及的一件事么?” 这么一提醒,隐约记起的云隐华,眸光落在了云皓轩右掌间,那飘着淡淡花香的银匣上。 轻咳一声,云隐华道:“爹,不要告诉我,当年林中所救之人,便是您口中的神仙?” 食指柔抚匣面,四年前救人的场景,重浮云皓轩脑海:“虽收了银匣,却压根没想过被还恩。因此,爹回府时,只是跟你简单说了一下,并没详叙救人过程。” 云隐华歪头,眸光夹杂不解:“救人过程?” 灿然一笑,云皓轩道:“隐华,江湖中,有这么一个人,名叫穆吟风,你可听说过?” “穆吟风?爹,您说的,该不会是……”双眸瞪大,云隐华失声道:“心情不好,不医;讨厌的人,不医;刚死之人,不医。以三不医名震江湖,但行踪诡秘的医仙?” 点点头,云皓轩道:“没错,正是他!” 先前,亏他与华儿对话中,说到除非天降神仙,才能拯救瑶儿。方从神仙这一词,蓦然忆起江湖中,还有医仙这一号人物存在。 “爹,您当年所救之人,竟是医仙?” “爹当年所救之人,并非医仙。” 摇了一摇头,云皓轩说了一句话,一句令云隐华难以置信的话:“爹当年所救之人,乃医仙穆吟风的主子!” “什么?医术举世无双,武功也不弱于武林盟主的穆吟风,竟会奉人为主,甘愿成为属下?” 后退两步,一脸震惊的云隐华,嘴角猛抽:“爹,您当年所救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爹不知道,当年没问…”再一次摇摇头,云皓轩以最快语速儿,将当年救人过程,详道给了云隐华听。 原来-- 四年前,云皓轩祭完亡妻,路过山脚一片树林,无意中发现一名红衣男子,呈半昏迷状态躺地。 待云皓轩靠近,想看一看是何情况时,便听见红衣男子口中,不停低语:“水,水,我要喝水!” 云皓轩没带水壶,树林附近也无水源可寻。但,一向善良的云皓轩,见不得红衣男子无水可饮,从而发出痛苦声音。 于是,他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割破手心,以血替水,暂解了红衣男子口燥之急。 当红衣男子解了口燥之急,缓缓清醒之际,云皓轩却因失血过多,脸白如纸的坐地,虚弱喘息。 这时,医仙穆吟风出现了。 焦急唤了一声主子,穆吟风掏出一颗药丸,给红衣男子服下,令原本虚弱的红衣男子,瞬间安然无恙。 接着,从自家主子口中得知,若非云皓轩经过,及时以血替水,暂解了口燥之急,主子差点儿命殒。 穆吟风当即扶起云皓轩,连声感谢的同时,给云皓轩服了一颗药丸,令云皓轩立刻精神焕发。 后来-- 红衣男子掏出一银匣,无论云皓轩如何推却,硬是执着塞给了云皓轩。 他说:多谢善良的您,今日以血替水,救了我一命。甚至,喂我喝血过程中,都保持着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风,没因一时好奇,揭开我脸间面具。 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您的救命之恩,我会铭记于心。 银匣内,有三颗风铃草制成的火丸。风铃草,具有感恩含义,且风铃草开花时,形似风铃,甚为美丽,正犹如您一颗美丽善良的心。 今日,我将三颗风铃草火丸,送给善良的您。 一颗风铃草火丸,代表着我的一次还恩。他日,您若遇到危难,只要抛出一颗风铃草火丸,它便会在半空中绽放出风铃烟花。 一见风铃烟花,我的属下会以最快速度现身,替您化解危难。 听完云皓轩叙述,云隐华笑了。真没想到,爹当年所救红衣男子,竟是医仙的主子。 爹说的没错,瑶妹有救了。 江湖人皆知,穆吟风医术登峰造极,从他不医规矩三,便能够知道。不医规矩三:刚死之人,不医。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刚死之人,穆吟风只要想救,也能从阎王手上抢人,将人成功救活。 只要抛出风铃草火丸,对红衣男子现身的属下,说出需要医仙救治瑶妹,医仙必会到来。 以医仙的超凡医术,要救瑶妹又有何难呢? 只是,转瞬间,云隐华又拧眉了:“爹,不对啊!天下如此大,烟花绽放范围毕竟有限,如何能确保那人属下,一定会看到烟花呢?” 愁郁尽消的云皓轩,给了云隐华一抹放心眼神:“当年,那人将银匣交给爹时,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我需要怎样帮助,只要放出风铃草烟花,其属下一定会看到,也一定能替我化解危机。” 云皓轩音落,云隐华风中凌乱了。 --天哪!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不仅令医仙敬奉为主,更有着如此庞大,几乎遍布天下的势力,以及如此恐怖,仿佛无所不能的本领? “隐华,不跟你多说了,救瑶儿要紧。”语毕,云皓轩奔到门外,打开银匣,取出一颗红色火丸。 指尖一弹,火丸飞起,旋转在了夜空中。 砰-- 火丸炸开,夜凉如水的天幕,出现一幅绝美的烟花丽景。 就仿佛紫、粉、红、白各色的风铃草,一瞬间脱枝而飞,盛泻着醉人芬芳,艳舞于月光下。 同样走到门口的云隐华,与云皓轩并排而站,仰头凝视斑斓烟花,嗅着风铃草特有淡香。 烟花虽美,转瞬即逝。但,回漾的晚风中,醉人芬芳依旧弥漫,似乎正将云家父子心愿,无声传递向远方。 而,厢房内,床榻间。 虽无法言语动弹,却将云家父子对话,一字不落尽收耳底的云思瑶,唇角浅勾一抹自嘲笑意。 从脑海接收的记忆,以及魂穿到此后,双耳听到的一言一语。 云思瑶知道,对于这具身躯的前主人,云家父子绝对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的溺爱。 穿越前,她遭遇了爱情背叛、友情欺骗;穿越后,她收获了内心深处,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亲情。 这,该不会是……一向耍人为乐的老天爷,捉弄了她之后,忽然间又良心发现,内疚的给予她补偿吧? 第六章 琴瑟门主 约莫半盏茶工夫,淡淡馨香方才散去。 馨香已飘散,廊间人未散。云家父子双手握拳,眼睛凝望前方,默默等待救星到来。 这时,嗖的一声响,一名相貌清秀、青衣罩体的年轻男子,速度快若流星,直接从前院屋檐顶飞过,降落在了云家父子面前。 “见过云将军!” 腰恭敬一弯,冲云皓轩施了个礼,青衣男子直起身,开门见山:“瞅见风铃烟花,在下前来替主还恩,不知云将军有何吩咐?” 青衣男子话音落,云隐华嘴巴张的老大。天哪!爹当年所救之人,的确没夸大其词,果真如其所说,一见风铃烟花,他的属下必会以最快速度现身。 用力眨眨眼,云皓轩亦是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当年所救之人属下,轻功竟如此高明,人已现身眼前,却未惊动前院任何一名护卫。 褪去脸间惊讶,云皓轩抱拳:“施恩本不该求报,今夜打扰阁下,皓轩实在过意不去。” 腰再次敬弯,青衣男子道:“云将军莫如此说,主子讲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受的还是滴血之恩。所以,云将军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请随皓轩入内。”云皓轩手一摊,将青衣男子领入厢房。 刚踏入厢房,青衣男子视线便循着浓浓血腥味,朝右侧不远处,云思瑶睡躺方向望了去:“云将军,她……” “云府遭遇劫难,小女被人一刀穿心,命在旦夕。大夫束手无策,说小女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放眼整个天下……” 深鞠躬,云皓轩声音沙哑:“惟医仙能救小女,所以,劳烦阁下帮忙,请医仙现身云府,救小女一命。” 受惊的青衣男子,连忙扶起云皓轩:“云将军,您乃主子恩公,怎可对在下行此大礼?若被主子知道,在下可是要受罚的。” 略微犹豫,青衣男子眸泛歉意,又缓语:“事不凑巧,阁主今夜有要事,不便离开药庐。而,云小姐又命在旦夕,需及时医治。因此,两全之策,得劳烦云将军备下马车,送云小姐去往药庐了。” 面迎青衣男子,云皓轩略迷茫:“阁主?” 柔善一笑,青衣男子解释:“主子座下,有十位阁主分担事务,云将军口中的医仙,乃主子座下医阁阁主。” 原来如此!天哪,自己当年救的人,到底是何来历?座下分担事务的阁主,竟有十位之多? 先点点头,随即眸又露忧,云皓轩道:“小女气若游丝,送她去药庐,能承受马车颠簸么?还有,时间上来得及么?” 青衣男子笑笑,道:“去往药庐,只需半个时辰,铁定来得及。至于马车颠簸,在下有幸跟穆阁主习得一两分医术。待会上车,施药针替云小姐减缓疼痛,她必能承受。” “爹,孩儿立刻去备马车。”听完青衣男子的话,云隐华当即箭步如飞,奔出厢房。 很快工夫,一辆马车由云府门前出发,裹风卷尘远去。 马车消失的一瞬,云府高墙外,左右两侧,各有一批蒙面黑衣人,分别奔向了皇宫与荣王府…… 两刻钟后-- 穿过京都大道,拐过几条宽巷,云府马车驶在了郊外,一条两旁松树耸立,不见任何民宅的崎岖小路上。 车厢内,因青衣男子施针缘故,疼痛暂缓的云思瑶,又一次陷入昏睡。云家父子分坐两侧,掌心护着云思瑶,生怕马车不时颠簸,令其身躯撞上车壁。 瞅见云家父子不顾自身伤痕,一心护着云思瑶,青衣男子提议:“云将军,不如由在下护着云小姐,您与令郎闭眸歇会吧?” 摇了一摇头,云家父子低声回:“多谢好意,我们不用休憩,只想守着瑶儿/瑶妹。” 浅柔一笑,青衣男子微掀车帘,脑袋探伸,继续指点驾车的云府护卫,朝着药庐方面而去。 与此同时-- 马车后方,大约百米处,两批黑衣蒙面人正手持利剑,眼神阴冷对峙。 “识相的,最好滚远一点,云府三条命,我们要了!” “呸!该滚远的是你们,云府三条命,我们索定了!” 左边的一批黑衣蒙面杀手,由东峥帝派出;右边的一批黑衣蒙面杀手,奉东峥荣王之令出动。 东峥帝与荣王,派出杀手索命,目的一样:得不到要的东西,便灭了云皓轩一家,宁可东西下落永埋,也绝不让他人得到。 而奉命出动,却半路相碰的杀手,为向自家主子邀功,都企图逼退对方,由自己割云皓轩一家三口头颅,方才上演了对峙一幕。 然,回旋的晚风,似乎嫌眼前一幕对峙戏码,还不够精彩似的,又送来了第三批蒙面人。 五名脸遮银色面具,橙色锦衣罩体的年轻男子,忽然从暗处飞出,降落在了两批杀手中间。 降落的一瞬,领头橙衣男子冷声道:“朝廷鹰犬听着,云府三条命,在下保了,若不识趣撤退,便送你们一条黄泉路。” 见领头橙衣男子,臂揽七弦银琴,分立两侧的四名橙衣男子,怀抱二十五弦银瑟,杀手们倒抽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令一众杀手惊骇的,并非身份被人一口揭破,而是来者不容小觑:“阁下……阁下是琴瑟门门主?” 如绸墨发飞扬,橙色衣摆飘卷,臂揽七弦银琴的领头男子,音冷调缓:“不错,在下正是琴瑟门门主。” “门主乃江湖霸主,我们则是朝廷中人。朝廷与江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咳……” 干咳一声,掩饰内心恐惧,其中一名杀手道:“据我所知,云府与琴瑟门一向无往来,门主为何要与朝廷为敌,阻拦我们诛杀逆臣贼子?” “答案,我可以让你们知道。不过,一旦知道了答案,那么,你们必须付出死的代价。” 冷音落下,门主指尖一挑,揭下了遮脸面具。 目睹门主真容的杀手,后脊梁骨寒气直冒,骇声齐叫:“琴瑟门的门主,居然是你……” 指尖一弹,重新遮面的门主,没给惊骇的杀手们,叫出自己名字的机会。 月华笼罩,银光绚闪。 七根琴弦,二十五根瑟弦,一瞬间飞卷而出,化为冰冷利刃,割断了两批杀手颈部。 银弦归位,杀手倒地。 与躯体分家的头颅,沾土滚落脚边,一双双瞪大的眸子,宣泄着杀手们的难以置信。 晚风悲鸣卷刮,吹淡了血腥味,却吹不淡琴瑟门主心中,那无法言明的悲痛,以及深埋的恨意。 “处理干净尸首,别留下蛛丝马迹。”抛下一句话,门主抱揽七弦银琴,施展绝顶轻功,追向了正前方已行远的云府马车。 “是。” 一声恭敬应答,四名琴瑟门护法快速堆叠尸首,洒下化骨水,轻车熟路的进行毁尸灭迹…… ------题外话------ 咳,话说……有亲亲在追文么?猜猜琴瑟门主是谁? 第七章 匪夷所思 竹林,绿意弥漫。 但,纵有月光萦绕,林内景况却成迷。只因,此片位于东峥国境内,京都郊外二十里处,占地较广的竹林,常年笼罩着白雾。 夜风微拂,竹叶轻舞,白雾袅袅的林子,隐约透着一股神秘莫测气息。 马车驶入竹林,驾车人已由护卫换成青衣男子。 并非不信云府护卫,怕泄露入林特殊方式,日后引来不必要麻烦,青衣男子才亲自驾车。而是,即便口头指点护卫,但只要出现分毫偏差,也无法躲开千化万幻阵,顺利抵达药庐。 白雾愈来愈浓,几乎伸手不见无指时,前方豁然开朗。 竹林正中央,坐落着一排排木屋,木屋四周,环绕着奇花异草,俨然一片人造药园。妙的是,药园外围,白雾如梦似幻;药园内里,木屋耸落处,却不见丝毫白雾。 穿过药园,马车停在木屋前,一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间。 护卫守在马车上,云皓轩抱着云思瑶,云隐华握着云思瑶的手,随青衣男子踏入其中一间木屋。 将云思瑶放于竹榻间,云家父子落座在了两侧。 这时,青衣男子一弯腰,浅笑:“云将军,请您安心稍候,在下去向穆阁主禀明一切。” 语毕,青衣男子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云家父子面前…… 另外一间木屋内-- 听完青衣属下禀告,绿色锦衣罩体,玉树临风,颇有竹之雅韵的医仙穆吟风,并没有给予回应。 一名红衣男子,姿态慵懒的趴在软榻间,俊眸浅垂的穆吟风,正专注的对其穴位巧施药针。 原来,穆吟风至所以不便出药庐,去往云府施救,是因为从黄昏到此刻,他一直都在替自家主子施针。 施完药针,又一一取出,按顺序放入特制药盒,穆吟风指尖一弹,抛给青衣男子两颗药丸。 “给云家父子服下,可令他们伤口很快愈合。至于云小姐,将她送来药室。切记,云家父子不可跟入药室!” “是。”接住药丸,青衣男子退离药室,返回了云家父子所处木屋。 当返回木屋的青衣男子,将药丸递给云家父子吞服,又以穆阁主治伤过程中,需要安静为借口,将二人留在原屋用茶时。 药室,软榻间-- 医仙穆吟风的主子,艳红锦衣美绣淡粉樱花,脸遮金色面具的君笑情,缓缓站起了身。 其真容无法得见,但仅眼波流转的光华,便足以令万物沉醉。 指尖抚一抚衣领,君笑情缱绻魅意的问话,如咏诗般悦耳:“吟风,为何不让云家父子入药室?” 移步竹桌,拎壶斟满一杯香茶,穆吟风卖关子的笑回:“这个嘛……主子稍后便知!” 落座桌边,接过穆吟风所递茶水,浅抿一口香茶,君笑情歪头,未被面具遮掩的美眸,漾着令人惊艳的笑意:“哟,还故弄玄虚?” 音落,一举一动间,尽泻尊贵华韵的君笑情,邪魅的一挑眉,艳眸望向了药室木门处。 两名青衣药婢,抬着竹制担架出现在了药室门口,担架间所躺之人,正是昏睡的云思瑶。 “宫主,穆阁主。”一声敬唤,药婢踏入药室,轻轻放下手中担架,便欲弯腰退离。 “暂且留下,待会需要你俩帮忙。”出声留住药婢,穆吟风移步担架处。 止步,药婢一脸诧异表情。对穆阁主来说,医术仅能用略懂皮毛形容的她们,能帮什么忙呢? 无视药婢疑惑眼神,穆吟风半蹲下,手指探向云思瑶脉搏。 转瞬间,穆吟风一脸惊讶,手指抽离云思瑶手腕,低语:“奇怪,真是奇怪!” 端杯,走到穆吟风背后,君笑情问:“吟风,何事奇怪?” “依属下诊断,一刀穿心的云小姐,其实已气绝命断。可……”难以置信,穆吟风重新诊脉:“不知怎的,她竟死而复生了,简直匪夷所思!” “你不是常说,一个人求生意志强弱,可以决定其生命长短么?”转了一转茶杯,君笑情道:“或许,这云小姐求生意志极强,方才创造了此等奇迹。” 手指摩挲下巴,穆吟风俊眉微拧,难解心中疑惑:“属下总觉得,云小姐的死而复生,与求生意志无关。” “咳,我说……吟风啊,云小姐死而复生一事,你可否日后捧医书,留着慢慢琢磨呢?” 返回桌边,慵懒落座,君笑情指尖圈画杯沿:“若不抓紧施救,纵然她创了奇迹,也会因耽误而毁灭的。” “以属下医术,救治云小姐并不难。问题是……”敛起疑惑,穆吟风望着君笑情:“主子您希望属下,以哪种方法救治云小姐?” 歪头,君笑情道:“此话何解?” “第一种方法,性命无恙,却留后遗症,每逢刮风下雨,心口会随之作痛。第二种方法,不留一丝后遗症。” 微送白眼,君笑情回:“问的不是废话么?云将军有恩于我,当然得给他一个完全健康的女儿。” “若选后者,不留一丝后遗症。那么……”穆吟风一脸高深笑意,道:“需要主子大方点,借属下两样东西。” 举杯,浅抿一口香茶,君笑情问:“哪两样东西?” 食指戳向药室西面,雕花屏风遮掩的白玉药池,穆吟风缓语:“第一样东西,主子的药池。” “嘶……” 听到穆吟风的话,两名药婢抽了一口冷气。 药池的水,并非普通的水,乃穆阁主跋山涉潭,经四年光阴,集合数万种珍贵药材,为主子特制的一种药水。 池水若要更换,绝非易事。让洁癖过重的主子,将专属药池借给云思瑶,这对日后沐浴药池的主子来说,无疑犹如雷劈。 果不其然,乌云罩顶,一脸黑线的君笑情,当即放下茶杯,颤指戳向穆吟风:“你,你,你……” “没办法,云小姐命在旦夕,属下无足够时间,为其研制不留后遗症药丸。所以,只能借用主子药池,方能达到相同效果。” 摆了一摆手,君笑情咬牙:“罢了,为还恩,这委屈我忍了。说吧,第二样所借何物?” “咳……”穆吟风垂首,指尖揉鼻,压低嗓音:“主子身体。” 穆吟风话音落,“噗--”的一声响。 重新举杯的君笑情,那刚入口的暖茶,当即宛若春日细雨,倾唇而出,溅落的一地茶香…… 第八章 药针缝心 “吟风,你开玩笑吧?”放下茶杯,噌的站起,君笑情嘴角仿佛要抽上天:“救人而已,怎需要借用我身体?” “药针缝心,剧痛难忍,无浑厚内力护体,云小姐必不能承受。属下为主子施针,已消耗过多内力,无法为其护体。当然……” 移步右侧药柜,取出一盒新药针,穆吟风一边垂眸细数,一边笑语:“若将其他阁主召来药庐,也能替云小姐消痛。但,他们皆在远处,主子近在眼前,属下又何必舍近求远?” 垂首,凝视掌心,君笑情道:“药池疗伤,云小姐得褪衣解衫。如此一来,我若为她护体,手岂非与她肌肤相触?” 这一刻,君笑情终于明白,穆吟风为何阻止云家父子入药室了。 得知救治方法,云家父子不会阻拦。但,当待字闺中的云思瑶,肌肤被陌生男子所触,云家父子若在场,气氛一定十分尴尬。 “心不存杂念,男女便无区别。况且……”掌托药盒,穆吟风话味深长:“外界女子,主子一向视若无物,眼前的云小姐,主子大可一如往昔,当成透明空气。” 穆吟风话音落下,一旁静立的两名药婢,当即默望一眼,心中完全赞同。 对于她们这些女属下,主子素日倒也和颜悦色。然,她们深知一点,主子的心,却隔着千山万水距离。待她们尚且如此,外界女子更不用说了。 凝视掌心的君笑情,陷入了沉默。 “主子,救人如救火,您若过久发呆,耽误治疗佳机,令还恩心愿添了瑕疵,可别埋怨属下医术不精哦?” 君笑情一挑眉,对穆吟风戏谑话语,给予了回应:“明日一早,我便将残殇调来药庐。” 宋残殇,与穆吟风一样,乃君笑情座下十大阁主之一。 穆吟风医术举世无双,宋残殇毒术天下无敌,此人闲来无事,就喜欢对穆吟风施毒,美其名曰--切磋。 嘴角一抽,穆吟风猛翻白眼:“主子,不带如此报复的。” 不就牺牲一下主子身体么,用得着这般惩罚?宋残殇那家伙一旦出现,自己又得时刻提防,以免日夜闭庐制药,替自己解毒了。 如狐笑意重染魅眸,君笑情纠正:“用词不当,并非报复,只是令你医术更上一层楼。” 回送一抹“算你狠”眼神,穆吟风侧头,望向了两名憋笑药婢。 为云思瑶护体,君笑情未正面回答,但,跟随主子多年,穆吟风知道主子没拒绝,便是同意了。 食指一伸,点向雕花屏风方向,穆吟风吩咐两名药婢:“送云小姐入药池,替她褪衣解衫。” “是。” 等了半天,终于明白穆阁主留下她们,用意在此的两名药婢,当即抬起担架,走向药池。 雕花屏风后,药婢替云思瑶褪衣解衫。 雕花屏风前,将药盒交给君笑情,穆吟风将药针入穴的步骤儿,详细道给了君笑情听。 片刻工夫,两名药婢告退。 君笑情手托药盒,缓步走向药池,穆吟风则立在屏风外,以防出现意外状况,及时提醒主子换针入穴。 药池两边,各耸着一栩栩如生的金鹤烛台。金鹤嘴上,随风微舞的烛火,将池水映的波光潋滟,也令君笑情的一双魅眸,美若琉璃。 视线下移,落入药池内,君笑情不禁一楞。 罗裳尽褪的云思瑶,已被两名药婢送入池内,背依白玉池壁间。微漾池水,浮满粉色玫瑰花瓣,掩住了云思瑶大部分身躯,仅露玉肩,雪颈,以及脑袋在外。 撇开一张鬼颜,烛光犹如绯红胭脂,染上云思瑶玉肩,与雪肌融为一体,仿佛耀目的艳景,令君笑情恍了神。 君笑情万万没料到,东峥百姓公认的草包,永居丑女首位的云思瑶,竟如此的冰肌玉骨? “主子,切记黑白黄蓝药针,刺入九大要穴之时,顺序绝对不能颠倒,否则的话……” 屏风外,小心谨慎的穆吟风,再一次出言提醒:“即便属下医术绝顶,也无还魂之力。” --天哪! 他是怎么了,中邪么?不然,一向视女子如无物,认为污目秽心的他,怎会让云思瑶的冰肌玉骨恍了神? “咳……”回过神的君笑情,轻咳一声,瞪了一眼屏风位置,没好气的回:“真罗嗦,知道了!” 衣袖一扫,将不远处一张矮竹凳,移至云思瑶背后,君笑情落座矮凳。 从盒内抽出药针,君笑情按穆吟风先前提示,将卷裹淡香的或长或短药针,一一刺入了云思瑶的要穴。 药针入穴完毕,狭长锦盒落放池边,君笑情闭眸,远转内力的双掌,贴向了云思瑶后背。 入穴药针,经君笑情内力传送,缓游向云思瑶心脏。 药针飞转,犹如织布一样,密缝起破心。噬骨疼痛,令昏睡的云思瑶,身躯猛然的一颤。 君笑情贴向裸背的掌心,因云思瑶身躯一颤,不禁涌起一股酥麻感觉。但,转瞬间,君笑情敛起所有心绪,往云思瑶体内输入更多内力,止住了噬骨疼痛。 烛火艳摇,时间静逝,一刻钟过去了。 玉眸忽然睁开的云思瑶,脑袋微仰,喷出了一口鲜血:“噗--” 见此情形,君笑情立刻侧头,望向雕花屏风处:“吟风,怎么一回事,她为何会吐血?” “主子安心,此乃淤血。”穆吟风淡然一笑,回:“淤血一吐,心已缝好。主子,您可以运转内力,吸出药针了。” 吸针方法,穆吟风已说过:远转内力的掌心,依次触向黑白黄蓝药针,分别刺入的九大要穴处。 双掌抽离裸背,君笑情垂首,望着自己沾满水珠的掌心,脸颊不禁飞染起一抹绯红云霞。 药针入穴,云思瑶乃昏睡状态,掌心游走九大穴位,他倒能泰然自若。 但,云思瑶此刻已清醒,掌心若游走九大穴位,感觉窘迫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出手啊!因为,九大要穴位置,除了云思瑶后颈、肩头、背部,还有一处膻中穴,位于其前胸的正中线上。 君笑情发起了呆,云思瑶却等的不耐烦了。脑袋一个掉转,云思瑶玉眸一瞪,冷声道:“喂,我说这位谁--” 倏地一抬头,与近在咫尺的云思瑶,四目隔风相对,君笑情尴尬的回:“咳,在下君笑情。” 再次怒瞪君笑情一眼,云思瑶吐出的声音,冷意更足:“你不赶紧吸针,发什么呆呢?” 云思瑶冷音落下,雕花屏风外的穆吟风挑高了眉,落座矮凳的君笑情,则猛抽起了嘴角。 一名待字闺中的女子,忽然清醒,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裸身药池内,旁边还有男子看着,正常来说…… 不是应该双手捂脸,奏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杀猪叫声? 亦或者,粉颊暴红如血,眼框聚满怨泪,恨不得寻一处深坑,将自己埋的不见天日么? 何况,眼前的云思瑶,还是东峥家喻户晓,引为国耻的懦弱无能女。照常理推断,目睹自身不着寸缕,旁边还有两位男子,她该泪如泉涌,寻死觅活才对啊? 敛起惊诧,微眨的桃花眼,缱绻醉人魅意,君笑情音柔调缓:“云小姐,你确定要我吸针?” 一抹白眼送出,云思瑶回:“废话,不将针吸出,难不成我还留针在体内,当稀世奇宝般珍藏?” “若要吸针,在下的一双手,得贴向云小姐九大要穴处,而其中的一处,乃膻中穴。云小姐……” 拉长话音的君笑情,美眸深瞅了一眼云思瑶,这才继续缓语:“你可知道膻中穴位于何处?” 眼前的人,若是自己的女属下,膻中穴又如何?他完全能视若无物,当作给透明空气吸针。 但,云思瑶可不一样,她是恩公的女儿。膻中穴所处位置,毕竟有些特殊,他可不想对其冒犯,出掌吸针之前,还是讲清楚为好。 “这一刻,你是医者。高尚的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分,只有一种人,便是病人。不是么?” 面无表情说完,云思瑶转回了头,闭眸,等待起君笑情吸针。 而,云思瑶的一番漠冷话语,却令矮凳间的君笑情,一双水波盈盈的桃花眼,浅浅眯了起来。 东峥国老百姓,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经久不衰嘲笑的三无“传奇”人物,真是眼前的云思瑶么? 除无颜这一特征,与外界广传的相符。她,似乎与无能、无才这两个特征,完全的不搭边吧? 挑了一挑眉,君笑情凝聚内力的掌心,游走向了云思瑶九大要穴处。既然她都不介意,他又何须忌讳呢? 第九章 鼎足而立 须臾,药针如数吸出。 抓起池边锦盒,放入各色药针,君笑情从矮凳间站起身。 迷星醉月的美眸,避开云思瑶雪肌,君笑情柔语:“云小姐,药针已取出,你可以着衣了。” 语毕,君笑情掌托锦盒,健步如飞出了药池。 屏风外-- 伸出一只手,接过君笑情所递锦盒,穆吟风移步药柜处,翻找起了特制的补血药丸。 努力摒除脑海间,不由自主浮现的吸针画面,君笑情落座竹桌边,掌心残留女儿香的端杯,再一次品抿微冷茶水。 屏风内-- 淡瞅一眼雕花屏风,确认能将外面视线遮挡干净,云思瑶似芙蓉出碧水般,踏出了花瓣美飘的药池。 药池右侧,有一竹制衣架。 竹制衣架上,除了云思瑶所褪罗裙,还有两名药婢告退之前,细心准备的擦水毛巾。 摘取毛巾,拭净发尾的水珠,以及身上的水珠,穿上罗裙的云思瑶,从屏风内缓步迈出。 抬眸,看了一眼云思瑶,君笑情继续垂首品茶。 穆吟风则来到云思瑶面前,递出一颗血红药丸:“云小姐,你失血过多,此药丸可助你补血养心。” “多谢。” 淡声道谢,云思瑶接过药丸,仰头吞下。 穆吟风一脸浅笑,道:“云小姐不必客气,你健康无恙,我家主子方能了却还恩心愿。” 柳眉微挑,云思瑶双臂交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穆吟风。 言下之意,若非四年前,云皓轩救了君笑情。那么,今夜别说医治她了,即便她横尸二人脚下,他们也绝对视若无睹咯? “云小姐,你的心虽成功缝好,但我针上的药,副作用会很大。往后数日,每逢黄昏来临,咳……” 轻咳一声,避开云思瑶探究冷眼,穆吟风道:“你会产生一些不适,譬如四肢乏力、头重脚轻。此等不适感,十日方消。” 不待云思瑶回话,一旁默饮茶的君笑情出声了。 “吟风,莫让云小姐有心理负担。明日一早,你便上山寻药,争取两日内,将祛除副作用的良药送去云府,避免云小姐被不适困扰。” --我可怜的一双腿,又得攀崖登岭了。劳苦功高的腿啊,并非吟风不心疼你,是主子极爱锻炼你。 认为副作用无关紧要,穆吟风本想偷个小懒。但,没料到主子还个恩,却要还的如此完美。 认为云皓轩救了主子,绝对是祖上积德的穆吟风,双眸虽望腿自怜,唇间却恭敬回道:“是,主子。” 放下茶杯,君笑情站起,右掌朝门口一摊。 “云小姐,你父兄怕是等急了,在下送你去见云将军。一别多年,今日方聚,在下也想和你爹叙叙旧呢。” 君笑情话音刚落,先前告退的药婢之一,奔如疾风般入门,单膝跪在了君笑情面前。 掌心缩回,美眸望向药婢,君笑情道:“何事如此急躁?” 胳膊抬起,双掌捧着一绿色小竹筒,药婢回:“主子,柳阁主有信鸽到。” 接过竹筒,抽出一细长纸条,快速看完纸条间黑字,君笑情指尖一搓,纸条化为碎屑落地。 “隔墙不见,实属失礼。但,不凑巧,在下遇急事,无暇与云将军叙旧了。”冲云思瑶一抱拳,君笑情道:“云小姐,有劳你转告云将军,今夜失礼处,还忘海涵。” 漫不经心扫一眼碎屑,云思瑶淡声回:“你救了我,爹感激还来不及,岂会介意这隔墙不见的失礼?” 美眸艳笑,媚意盎然,君笑情未回声。深知主子心意的药婢,则迅速起身,朝云思瑶弯腰:“云小姐,艾叶领您去见云将军。” --艾叶?这儿称为药庐,真是当之无愧。听一听,就连婢女的名字,都是药名呢。 柳眉冷然微挑,云思瑶默然转身,随药婢走了出去。 云思瑶临走之前,那微挑柳眉的举动儿,君笑情非但未忽略,更洞悉了其内心暗语。 目送云思瑶背影,待其远去,君笑情低笑出声:“吟风,看来传闻不可尽信。谁说云家女儿一无是处?我左瞧右看,倒觉得她挺有趣。” 眸光抽离门口,穆吟风点了一点头,对于君笑情想法,给予赞同:“是呀,属下也有同感!” 从昏迷到苏醒,发现不着寸缕,当一大男子面裸身药池内,她不惊不诧,处之泰然。 从命在旦夕到安然无恙,她连一丝喜悦都没露。那般清冷气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就仿佛…… 已历经世间沧桑,阅尽人生百态。以致生命对她来说,既无留的执念,亦无逝的哀戚。 这样的她,令人不禁想起一句话: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心绪从云思瑶身上抽离,穆吟风侧头,轻声问:“主子,柳晨夕那边是否有线索了?” 眸内笑意褪去,寒气瞬间由骨而发,君笑情唇中吐出的一字一句,仿佛卷裹着腊月冰雪。 “是的!那一副画卷中,群山环绕的幽谷风景,晨夕已查探到,位于东峥国京都百里外。” 君笑情话音落,穆吟风迫不及待追问:“柳晨夕可曾进入幽谷?有无金蝶女子下落?” “据晨夕所述,她入过幽谷,却发现是一座空谷,谷内除了一间木屋,空无一人。想来……” 双掌捏拳,君笑情四周,寒气笼罩更浓:“那一间木屋,便是某人与金蝶女子,欲隐居避世的暖窝。” “虽是空谷,却不失为好消息。金蝶女子既住过幽谷,多数便是东峥之人。我们查探的地点,可以锁定东峥国了。主子……” 心知此时的君笑情,犹如剜了鳞的龙,随时化身嗜血修罗。神态凝重的穆吟风,斟字酌句,语气极为小心。 “是否放出信鸽,传令画阁阁主,绘出金蝶女子大批画像,以便医阁、毒阁、财阁、密阁查找?” “以画查找,打草惊蛇,反而误事。较为妥当之策……”君笑情垂首,十指慵懒摩挲:“当是将远在他国的六阁,全部调来东峥境内,与医毒财密四阁一起查找。” --蛇蝎妖女,当年,你诱的某人神魂颠倒,为与你长相厮守,不惜抛家忘国,舍妻弃子。 如今,最好别让我寻到你。否则,我必毫不吝啬,让你尝一尝骨肉分离,阴阳相隔的滋味。 “吟风,启开暗室,替我研墨。”一身寒气,化为一身煞气,君笑情冷声道:“今夜,务必发出所有密令,速调六大阁前来东峥。” “是。” 穆吟风指风一弹,“轰”的一声轻响,药室地面某一处,瞬间拉裂出一地下石室入口…… 与此同时-- 月光萦绕,仿佛披上银纱的药园处,车轱辘卷风滚动,云府马车穿过白色鹅卵石路,驶入了迷雾森林。 前方驾车之人,毫无疑问的,正是先前领云皓轩一家,前来药庐治伤的那一名青衣男子。 马车内,原本愁眉紧锁的云家父子,百般追问,确认云思瑶真的无恙了,方才彻底安了心。 侧头,云皓轩道:“瑶儿,你说医仙穆吟风的主子,爹当年所救红衣男子,名叫君笑情?” 云皓轩本以为,当年所救之人,能被医仙敬奉为主,其名必定如雷贯耳。然,君笑情这三个字,却让他陌生无比。 点头,云思瑶轻应:“嗯!” 脑海搜索了半天,对于君笑情这个名字,依然感到陌生的云皓轩,选择了放弃琢磨。 熟悉也好,陌生也罢。总之,当年所救之人,能够一诺千金,有恩必报,必定不是坏人。 “瑶儿……”拉着爱女手,望着爱女眼睛,云皓轩有千言万语想说,终究也只化为一句话:“对不起,爹让你受苦了。” 云皓轩双眸内,那隐泛起的泪花,令云思瑶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疼在儿身,痛在父心! 略微犹豫,云思瑶决定,不告诉云皓轩实情--真正的云思瑶,其实已命殒,眼前的她,不过是魂穿的异世人。 摇了一摇头,亲情暖心的云思瑶,玉眸浮起一抹浅笑:“爹,你无须愧疚,错的人不是你。” 错的人,是心狠手辣的荣王,是居心叵测的太后。若非他们栽赃嫁祸,令云家获罪入牢,这一具身体的原主人,又岂会无辜枉死? 掌心抬起,柔抚云思瑶墨发,云皓轩低语:“瑶儿,经历这一劫,你仿佛脱胎换骨了。” 若是往昔,瑶儿早扑到自己怀中,泪如泉涌了。她只会说:爹,瑶儿好怕,瑶儿不要回府,府中会有坏人出现,他们会把瑶儿关进牢房。 可如今,瑶儿哪有一丝惶恐?她,非但懦弱无存,更懂安慰自己了。这一劫,对瑶儿来说,到底是祸呢,还是福呢? 笑了一笑,云思瑶的脑袋,枕向云皓轩肩头,轻语:“风雨飘摇中,女儿也该长大了。” 拥云思瑶入怀,云皓轩喜极而泣。女儿,你终于成熟了,不再胆小懦弱,变的坚强勇敢了。 “对了--” 突然想起一事,云思瑶抬头,问:“爹,太后栽赃陷害,令我们云家入狱,到底所为何物?” “这……”云皓轩一楞,神情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对女儿讲。 “为了兵符。” 有人回答了,却不是云皓轩。出声者,乃落座对面,自打见到伤愈的云思瑶,便一直用溺爱眼神,目不转睛凝视的云隐华。 服下医仙的疗伤药,脸间恢复健康血色,俊朗重现的云隐华,简明扼要给出了答案。 “东峥兵符,分为三块,爹、太后、皇上各有一块。皇上想稳坐龙椅,太后却要捧亲儿荣王登位,兵力相当的二人,若想达成心愿,惟有得到爹的兵符。” 听到云隐华的回答,云思瑶心中冷然一笑。果然如自己所料,这是一出争权夺利的戏码。 穿越前,自己命丧畜生的诡计。 穿越后,自己的四面八方,政治阴谋又无所不在。 老天啊老天,你真是“厚”爱我,“厚爱”到怕我寂寞,竟不厌其烦的,令阴谋诡计对我如影随行。一想到此,云思瑶都想烧香“供”天了。 垂首,把玩指甲,云思瑶缓语:“爹,您既有兵符在手,等于和太后、皇上鼎足而立,实不该畏惧他们,任其宰割。” 表情一楞,云家父子忍不住对望。 一直静坐车厢,忠于云皓轩的那一名侍卫,则是嘴巴倏地张大,眼珠子差点儿瞪掉出来。 --瑶儿/瑶妹/小姐,你这变化……似乎也太大了吧? 与太后、皇上鼎足而立?如此惊天动地的话语,若是往昔,打死你也想不出,说不出。 可眼下,你非但说了,且还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第十章 “脱胎换骨” “唉--瑶儿,你有所不知……” 长叹一口气,云皓轩低头,唇角勾勒一抹涩弧,将爱女脱胎换骨前,从不关心的朝廷局势,缓声叙出。 原来-- 东峥先皇驾崩后,留有三份遗诏。 诏之一:东峥新帝一位,由大皇子曲鸿熙继承。 诏之二:九龙御令一出,如见先皇,即便当今圣上,见九龙御令,也得行跪拜之礼。且,持九龙御令者,无论犯下何罪,皆免。 诏之三:除非大将军云皓轩,心甘情愿上交兵符,新帝与太后二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收回。 正因为第三份遗诏,各怀鬼胎的新帝与太后,才无法明收兵符,从而绞尽脑汁、层出不穷上演暗夺戏码。 多年来,面对太后与新帝威逼,云皓轩也曾想过反击。只可惜,他还是败给了一个忠字。 先皇驾崩前,曾密会过他。 先皇说:皓轩,满朝文武百官,你是朕最信任的。记住,用你手中兵符,牵制太后与新帝夺权战争,避免百姓遭殃,它国坐收渔利。 太后与新帝威逼,云皓轩若不强忍,便只能领兵对抗。如此一来,东峥势必陷入水火。 东峥先皇在世时,明面上,与云皓轩为君臣,暗地里,却视其为手足。因此…… 抬头,望着云思瑶,云皓轩苦笑:“瑶儿,先皇待父恩比山高、情似海深,爹又岂能辜负先皇遗愿,领兵公然对抗,令东峥陷入水火呢?” 听完云皓轩缓述,云思瑶微拧柳眉。 自古以来,先皇驾崩,继承帝位者,必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 一向只听说,新帝登位,老皇帝忧其根基不稳,驾崩之前,想方设法为其铲除功高盖主者。 却从未听说,新帝登位,老皇帝竟留下遗诏,令大臣手握重兵牵制新帝的?这东峥先皇老儿,心思倒挺奇怪。他,为何要如此做呢?难不成…… 玉眸浅眯,云思瑶道:“爹,先皇让你手握兵符,除牵制新帝与太后,令二人不敢擅自发动内战,怕还有另外一层用意吧?” 身躯陡然一僵,神色满是惊骇,云皓轩未答反问:“瑶儿,你为何有此一说?” 淡笑,云思瑶回:“女儿大胆揣测,东峥登位的新帝,并非先皇真正中意的继位人选。” 说是揣测,可云思瑶的话语,根本不是疑问句。 东峥新帝曲鸿熙,若是老皇帝真正中意的人,那么…… 心如明镜的老皇帝,既算到太后会为亲儿夺位,为何不将爹手中兵符,直接交给曲鸿熙呢? 曲鸿熙若手握两枚兵符,便可高枕无忧,不必提防手握一枚兵符的太后,为亲儿荣王夺位。 由此可见,先皇中意的继位人选,必不是新帝曲鸿熙。 不是曲鸿熙,更不会是太后亲子荣王。否则,直接传位荣王,哪还有太后夺位这一出戏? 根据以上种种,云思瑶肯定,东峥先皇心中另有继位人选,却由于某种原因,而无法如愿以偿。 那一个人,会是谁呢?身体原主人记忆,她已全部接收。但,这所有记忆,却与东峥朝廷毫无关联。 除身躯原主人,往昔受人冷嘲热讽片段,素日吃喝玩乐片段,便只剩云家父子,对其无限溺爱片段了。 皇权纷争,云思瑶无意卷入。但,既穿越来此,成为云皓轩爱女,她有必要了解局势,做到心中有数。 云思瑶音落,云皓轩楞了半晌,才低语:“瑶儿,你不仅变坚强了,更变的冰雪聪明了。” 以前的瑶儿,只会扑蝶溜狗,摘花编草,哪会像现在这般,如此聪慧,一语道破了先皇布局? 对于性情的“转变”,云思瑶轻浅一笑,回:“弱久了,蠢累了,也该换种方式活了。” 随后,她又敛去笑意,重回话题:“对了,爹,女儿方才揣测,你还未给予回答呢?” “瑶儿,你揣测的没错,先皇让爹手握兵符,的确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那一层用意便是……” 爱女既已猜到,云皓轩也没必要守着秘密了:“如果有机会,助他心中真正人选夺位。” 垂首,把玩指甲,云思瑶问:“那人是谁?” 幽叹一口气,云皓轩的唇间,低吐出了两个字:“贤王。” 柳眉浅挑,云思瑶微扬语调:“是他?” --贤王曲弦歌?天牢之内,她魂穿来此,猛然睁眼时,所看到的那一名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 点了点头,云皓轩干脆一吐为快。 “后宫如战场,妃嫔为有朝一日母凭子贵,稳居太后尊位,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尤以本朝后宫,斗争最为残酷。” “本朝,但凡妃嫔怀有龙裔,不是无故流产,便是胎死腹中。因而,先皇子嗣甚少,只有丽妃所出大皇子曲鸿熙,皇后所出二皇子曲卓煜,以及兰贵妃所出三皇子曲弦歌。” “三名子嗣,先皇独宠三皇子,其六岁时,便有意立为太子。然,未等先皇实施心意,三皇子已遭毒手,成为植物人。自此,策立太子一事,先皇闭口不提,他默等三皇子苏醒。可惜……” “一直到十三年后,先皇病危,三皇子仍然昏睡。国不可一日无君,无奈之下,先皇只能满心不甘,将帝位传给了大皇子。” “皆为亲身骨肉,谁继位不都一样?”听完云皓轩缓述,云思瑶问:“爹,先皇何故如此钟爱曲弦歌?” 帝位都传了,却还对爹留下遗愿:如果有机会,助当时仍为植物人,或许一世不会醒的曲弦歌登位。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瑶儿,你以为先皇驾崩,真是得了不治之症?” 摇了一摇头,云皓轩道:“他是被人长年累月,下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毒,方才日渐体衰的。毒害先皇者,正是大皇子曲鸿熙。” “那他还传位大皇子?”挑眉,云思瑶颇为诧异:“三皇子成了植物人,不是还有二皇子么?” “后宫妃嫔众多,可真正令先皇爱入心的,惟有兰贵妃。爱屋及乌,这也是先皇独宠曲弦歌的原因。然……” “十三年前,兰贵妃出宫探亲,于树林中死无全尸。而,随母同行的曲弦歌,虽被人救回宫,却成为植物人。” “后宫妃嫔无故流产,兰贵妃之死,三皇子昏睡,这一切的一切,先皇虽苦无证据,心中却很肯定,乃当时皇后所为。” 听到这里,云思瑶明白了。 江山,不能落入外姓人手,东峥帝位,先皇必须传给亲儿。 可,独宠的三皇子,成了久睡不醒的植物人。剩下的,一个残忍弑父,一个其母令先皇恨入骨髓。 所以,先皇才下了一局棋。 曲鸿熙很想要龙椅?好,给他,让其如坐针毡,与野心勃勃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以及荣王斗去。 如果有幸,曲弦歌能够醒来,爹便助他夺位。若成功,先皇留下的恨,方能烟消云散。 “先皇用心良苦,可惜……”幽叹一口气,云皓轩道:“他驾崩两年后,三皇子人虽醒,却终日吐血,弱不禁风。这样的他,纵被封为贤王,却连走路都要人扶,哪有夺位之力?” 面对身虚体弱的贤王,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对新帝、太后歹毒手段,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像守着催命符一样,守着先皇重托的兵符。 云皓轩音落,沉默许久的云隐华,忽然一拍脑门:“爹,你有没有想过,若找医仙帮忙,也许能治好贤王?” 抿了一抿唇,云皓轩道:“离开药庐前,爹确有过此想法,可是……” 眨眸,对云皓轩心中顾虑,云隐华一时无法猜到:“爹,可是什么?” 云皓轩没有回话,反而望向了云思瑶,缓声问道:“瑶儿,爹心中顾虑,你能否猜得出?” 先前的对话,云思瑶突如其来的聪慧,令云皓轩难以置信。云皓轩很想确认,爱女是暂时聪慧,还是真聪慧了? “身弱不要紧,心强才是关键。夺位,不仅需要健康身体,更需要雄才伟略。如今的曲弦歌,在爹眼中,斗志尽失、毫无魄力。这样的他……” 轻浅一笑,云思瑶回:“若恢复健康,必死路一条。反之,他若维持虚弱,皇帝与太后方能视为无害,尚有一线生机。” 如此一针见血,切中要害的话,令震惊万分的云皓轩,惟有一句话表达:“瑶儿,你果真脱胎换骨了。” 不,或者更准确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瑶儿,只是……。 深凝爱女右脸颊,瞅见黑斑依然醒目,王者风范却隐泻,云皓轩陷入了迷茫。难道,瑶儿的光芒万丈,要提前绽放了? 而,云思瑶的话入耳,云隐华与云府护卫,下巴就仿佛脱了臼,眼神几乎膜拜的看向了云思瑶。 对于三人反应,云思瑶只是笑笑。若连这一点都分析不出,21世纪的她,又岂能稳坐特工首位? 这时-- 车厢外,青衣男子一扯缰绳,骏马扬蹄嘶鸣。 敏捷跳下马车,指掀半截窗帘,青衣男子声音恭敬:“云将军,已出迷雾树林,在下便不远送了!” 掉头,面迎青衣男子,云皓轩道:“今夜一事,你家主子虽为还恩,但皓轩依然感激不尽。小兄弟,请将皓轩谢意转达。” 敬弯腰,青衣男子道:“好,在下一定转达。那么,云将军,咱们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抱拳,云皓轩一脸谢意:“辛苦小兄弟了,后会有期!” 晚风轻拂-- 青衣男子身影如飞,返回了迷雾树林。云府护卫出了车厢,一甩缰绳,令骏马扬蹄而去。 而,云府马车远去的一瞬,抱揽七弦银琴的琴瑟门门主,从暗处缓步踏出。 先前,青衣男子掀帘,与云皓轩话语告别,隐于暗处的琴瑟门门主,目睹到了云思瑶的无恙。 替云皓轩开心的同时,琴瑟门门主微眯的双眸,凝望向了迷雾树林。 担心云家再次遇险,他追上马车,一路悄随。马车入了树林,本想继续悄随,却不曾料到,明明循着马蹄声而去,却与马车拉隔愈来愈远。 最终,他被白雾困住了。几经琢磨,方知林中白雾并非天生,而是人为,那是江湖中最厉害的迷阵--千变万化阵。 千变万化阵,顾名思义,有千万种谜般变化。若不懂破阵法,一旦深入树林,将永困其内。于是,不懂破此阵的他,只能选择退出。 既能高明的布下千变万化阵,又能妙手令云思瑶起死回生,这迷雾树林内的神秘人,会是谁呢? 足尖轻踮地,墨发随风舞,衣袂飘飘的琴瑟门门主,带着满心疑惑,消失在了迷雾树林外…… 第十一章 老谋深算 月辉朦胧,星黯风寒。子时,本该万籁俱寂,酣畅入梦。 然,朱墙金瓦的东峥皇宫,却灯笼高悬,宛如白昼。宽阔殿廊间,一排排腰佩长剑的御林军,因职责所在,正强打精神站岗。 面浮倦色的御林军,是想睡不敢睡。而,比之御林军,宫内的某些主子,却由于各怀鬼胎,心事重重的无法入睡。 这不--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身着金色帝袍的曲鸿熙,正落座龙案前,挥舞着一支朱砂笔,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笔尖游走,落下准奏二字,户部侍郎上呈的奏折,挤进了龙案左侧,已批阅过的奏折堆里。 伸手一拿,左丞相奏折入目:圣上登基两年,后宫却只有一妃、一嫔、一贵人,为延承龙嗣,臣以为,理应充盈后宫。 字仅看了一半,本面无表情的曲鸿熙,便一脸怒色,直接将奏折一撕,扔到了案前冰冷地上。 重拍桌面,曲鸿熙咬牙切齿:“老妖婆,朕的四周,你已安插那么多奸细,还嫌不够么?竟又唆使狐群狗党,想于朕枕边安插奸细?” 曲鸿熙怒音落,一黑衣人进入御书房,单膝跪地。 龙椅间起身,移步黑衣人面前,曲鸿熙负手而立,声冷调缓:“事情办的如何?” 脑袋低垂,黑衣人脸灰声抖:“回禀圣上,云皓轩一家已全部归府。” 墨眸微眯,寒气笼身,曲鸿熙一字一句,如刀似剑,直戳黑衣人心脏:“四十名御林军,却杀不了云府三人?你这御林军统领,平日如何训练属下的?” 脑袋垂的更深,黑衣人血液冻结:“属下该死,属下无能。” 衣袖一挥,返回龙椅落座,曲鸿熙一脸狠色:“今夜出任务御林军,全部杖责一百。” 吞咽一口吐沫,御林军统领抬头,声音因恐惧而结巴:“回……回圣上,他们……他们全死了。” “什么?”墨眉一挑,如弹簧般起身,曲鸿熙满眸震惊:“朕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按照惯例,不管任务成功与否,御林军只要还活一人,都得立刻向卑职复命。可这一回,直到云家归府,卑职都未收到信号。甚至……” 额头冷汗滴落,统领声若蚊吟:“卑职派人多方查探,也杳无音讯。惟一可能性,便是出任务者皆覆灭,且死无全尸。” 听完统领回话,曲鸿熙几乎楞住了。 --怎么可能呢? 此次出动的御林军,本领都是一流的。即便是往常,武功一般的云家父子,也绝无抵抗之力。 何况,今夜的云家父子,还是从天牢走出的,内伤外伤一大堆,更不可能灭了御林军。难道…… 据探子回报,云府今夜出现一名青衣人,紧接着云皓轩便离府了。御林军的死,莫非是青衣人所为? 那人是谁?武功竟如此高? 统领略微犹豫,又道:“圣上,更蹊跷的是,归府的云家父子,内外伤已痊愈,垂危的云思瑶,更健康无恙。” 震惊过多的曲鸿熙,双手握拳,阴声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是。”抬手,擦拭额头豆大汗珠,弯腰的御林军统领,死里逃生般退出了煞气弥漫的御书房。 --云皓轩,你的背后,何时多了卧虎藏龙之辈?曲贤歌,你的身虚体弱,究竟是事实,还是伪装? 老妖婆,栽赃陷害这局棋,你落的满盘皆输。想必,你又要重新开局了吧?下一局棋,你将出何阴招? 曲鸿熙移步窗前,仰首望天。 月隐星沉,浩瀚苍穹,漆黑如墨。一如曲鸿熙的心,跌入深不见底的黑谷,不见一丝曙光…… 与此同时,永福宫-- 檀香袅袅的紫铜熏炉,落放金丝楠木桌上。桌右侧,某本该“中毒”昏睡的人,正悠然自得坐着,细品一碗银耳莲子羹。 浅金色宫袍间,九只栩栩如生彩凤,横穿百朵艳红牡丹,牡丹花蕊以银色珍珠美丽点缀。 微翘的金色护甲,嵌着名贵鸽血红宝石,尽显雍容之姿,华贵之气。没错,她正是东峥太后。 比之太后悠闲,楠木桌左侧,杏黄色王袍罩体,金冠绾发的曲卓煜,却是一脸阴怒色。 砰的一声响-- 一通体碧绿,价值不菲的翡翠酒杯,被手腕一扬的曲卓煜,毫不心疼砸向金砖地面,碎裂成片。 愤然起身,指戳杯碎处,曲卓煜道:“废物,全是废物,本王平时喂你们吃猪食了?五十名锦衣卫出动,没能杀掉云皓轩一家,竟还落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烛影摇红,曲卓煜杏黄色王袍间,清晰可见一条四爪金蟒,霸气十足穿云飞天。 贵为东峥荣王,袍间绣四爪金蟒不足为奇。但,四爪金蟒穿云飞天,这就耐人寻味了。 龙在天,蟒在地。 只有帝袍,才能绣飞龙在天图案。曲卓煜为皇室中人,为显尊贵身份,可绣酷似金龙的蟒,但必须是盘旋于地的蟒。 然,曲卓煜绣的却是穿云飞天,傲俯大地的金蟒。其目中无帝,取而代之的嚣张气焰不言而喻。 曲卓煜对面,酒杯碎地处,跪着的一名中年男子,乃锦衣卫指挥使。 曲卓煜砸杯时,一碎片腾空飞起,刺入指挥使右脸颊内。但,鲜血染脸的指挥使,根本不敢拔出碎片。 惶恐低头,指挥使遍体冷汗,颤声道:“王爷息怒,卑职训练属下无方,愿领重罚。” 未待曲卓煜严惩,喝完最后一口莲子羹的太后,缓缓放下金碗,溢出了笑意浓浓的声音。 “皇儿,你怎么又暴躁了?哀家素日常说的话,你是忘了?还是全当成耳边风了?” 衣袖愤怒一甩,曲卓煜侧头,脸色阴沉:“孩儿听进耳里了,一字没忘。动怒伤肝、犯愁伤心,如此无益之举,必须戒之,慎之,重之!” 太后微俯身,贴向紫铜熏炉,轻挥掌心,令淡淡檀香味扑鼻,继续笑问:“还有呢?” 压抑怒气,曲卓煜回:“大丈夫临危不乱,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地裂于后谈笑自如,方能设计除敌,达成宏愿,将天下尽纳手掌。” “虽一字不漏,却不代表你真记住了。记在脑海,即便倒背如流,也只是形同虚设。这些话……” 拉长笑音的太后,掌心轻轻一推,将盛有凝神静心檀香的紫铜熏炉,送到了曲卓煜眼前:“必须铭记于心,才能见到效果。” 瞅了一眼紫铜熏炉,曲卓煜撇嘴:“母后,纵然孩儿铭记于心,也做不到您这般高境界。” 锦衣卫暗杀不成,竟莫名其妙失踪?归府的云家三口,又莫名其妙伤愈?这叫他怎能不动怒?不严罚训练属下无方,尽出废物的指挥使? “哀家若没猜错,锦衣卫下落不明,必是被毁尸灭迹了。不过,无用废物,死了也是活该。” 太后脸间的笑,柔若春日暖风。但,太后对五十名锦衣卫,那弃之如履的冷血话语,却犹如寒冻腊月的冰,令人毛骨悚然。 望向指挥使,太后笑语慵懒:“训练属下无方,指挥使的确失职。但,若不想自身也落得活该下场,指挥使必会吸取教训,日后更用心严训属下,是么?” 荣王若为嗜血的狼,太后便是城府极深,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脸。 荣王惩罚犯错属下,最狠的,不过索了属下一条命。 可太后呢?她一般不惩罚犯错属下,一旦惩罚,不仅索了属下一条命,还有其九族之命。因此…… 比之荣王怒斥,太后温柔笑语,更令指挥使胆战心惊,脑袋用力磕地:“是是是,卑职知错必改,日后会更严格训练属下。” 对于指挥使用力磕地,从而流血的脑门,太后漫不经心扫一眼,掌心摩挲起了金色护甲。 “停吧,别磕了。永福宫的地砖,哀家甚为喜欢,莫让血弄脏了。告诉哀家,贤王那边情形如何?” 慌忙挥舞衣袖,拭掉地间鲜血,指挥使遍体冷汗回话。 “据密探所传消息:其离开将军府时,吐了几口血,回到贤王府,又吐了半碗血。后来,由管家喂喝一碗药,便虚弱睡下了。” “行了,你退下吧。”太后一声令下,指挥使几乎连滚带爬的,狼狈逃退出了永福宫。 掌心重拍桌面,曲卓煜咬牙:“先皇那头老狐狸,死了还留一手,将九龙御令给了曲弦歌。他以为一枚九龙御令,便能保住曲弦歌,保住云府?” 对于亲儿易怒性子,无奈摇一摇头,太后道:“你又想怎样?” 墨眸阴冷一眯,曲卓煜回:“孩儿决定了,明夜亲自出马,灭的贤王府、云府寸草不生!”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你呀,总鲁莽行事,学不会不费一兵一卒的智取。贤王府的存在,何需你我费神,曲鸿熙自会操心。至于云府……” “今夜,若非你擅作主张,又怎有锦衣卫失踪,这自取其辱的一出?哀家早跟你说过,灭了云皓轩,令兵符下落不明,完全是下下策。” 曲卓煜面前的紫铜熏炉,被太后拉回原位,护甲轻撩缓冒的烟:“得不到兵符,我们与曲鸿熙兵力相当,还是难以夺位。顺利拿到兵符,方能成就大业!” 太后音落,曲卓煜愤语:“云皓轩那老匹夫,都送他入天牢了,仍旧死活不说。这般倔强的他,哪还有法子逼他吐露兵符下落?” 缩回撩烟护甲,太后笑意深远:“峰回路转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云思瑶的奇迹生还,不就是一条现成大道?” 冷冷一哼,曲卓煜回嘴:“生还又怎样?云思瑶若能令云皓轩屈服,去往天牢逼问的陈千户,又岂会无功而返?” 护甲尖圈画桌面,太后道:“一刀穿心,令云思瑶几乎魂断,当然无功而返。云思瑶都要死了,云皓轩若还屈服,除非他脑子被门夹了。” 歪头,望着太后,曲卓煜问:“那么,母后有何妙计?” 满眸算计的笑,太后缓吐八个字:“纳云思瑶为荣王妃。” “什么--” 受到惊吓的曲卓煜,如弹簧般跳起:“母后,您没搞错吧?云思瑶丑如鬼魅,看到都要吐,您还让我娶她?您想恶心死孩儿?孩儿坚决不娶!” “一时的恶心,一世的帝位。”无视亲儿惊愕表情,太后柔吐笑音:“哀家不逼你娶,你自己选择。” 帝位的诱惑,令恶心膨胀的曲卓煜,瞬间犹如泄气皮球,向太后妥协:“娶了她,便能夺到帝位?” “明为娶,实为囚禁,折磨的她死去活来。如果这样……”爱耍阴计的太后,一脸自信笑意:“爱女胜命的云皓轩还不投降,哀家送他一个服字。” 重新落座椅间,曲卓煜拧眉:“云思瑶若承受不住,自寻短见,母后的如意算盘便落空了。” “云思瑶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轻拍儿子手背,太后面慈心狠:“胆小懦弱的废物,若给她机会,只会向云皓轩求救,怎会有勇气自杀?” 眨眨眸,曲卓煜道出隐患:“母后,纳云思瑶为荣王妃,曲鸿熙必会从中阻拦,绝不肯下圣旨的。” 起身,缓步走向寝殿的太后,唇间抛送来一句话:“他不肯下圣旨,哀家可以下懿旨!” 第十二章 阴谋赐婚 翌日清晨-- 白云悠悠,碧空如洗,朝阳一如往昔高悬,洒下千丝万缕金辉,给大地送来暖意。 一座府宅,虽沐浴耀眼金辉,却难掩素雅之姿。此座占地颇广,却不见富丽雕饰,尽显主人清廉的府宅,正是云府。 偏院,膳厅内。 暖阳透窗而入,金辉点缀四壁。晨风浅吟柔拂间,一张圆木桌上,沁脾香味袅袅弥漫。 “女儿,你最爱吃的香菇鸡肉包。” “妹妹,你最爱吃的鲜虾肉饺。” 云思瑶刚喝完最后一口鱼肉粥,云家父子便你一筷我一筷的,将其手上空碗填满了。 瓷碗内,瞬间堆积如山的荤食,令云思瑶嘴角微抽了抽。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到底有多爱吃荤?瞧一瞧桌上早点,哪一样离了肉的? 瞅一瞅云皓轩溺爱眼神,一大清早,向来不爱食油腻的云思瑶,埋头解决起了碗内早点。 糟蹋粮食,恶劣。 糟蹋云皓轩的爱女心,更恶劣。 云皓轩一生清廉简朴,从不讲究排场,从云府几幅廉价山水壁画,几样劣质古玩便能看出。 而位居东峥将军的他,除了上朝之外,平日穿着全是布衣。至于云隐华,从小大到也以布衣为主。因为,云皓轩为其所置锦服,少的屈指可数。 云府很穷么?那倒也不是。先皇在世时,赏赐云皓轩的黄金白银,足够云府半世无忧了。 那么,云家父子的生活,为何如此贫苦? 云府银两,全省给云思瑶了。原先的云思瑶,嘴巴很刁,到了一日三餐,无肉不欢的地步。 除了嘴刁,还爱慕虚荣。从云府惟一“金”屋,摆设奢华的小姐寝室,便一目了然。 外人面前懦弱的云思瑶,云皓轩面前却很刁蛮。 罗裙不镶珠嵌玉,拒穿;首饰低廉劣质,拒戴;床并非紫檀木,枕被不是绸缎,拒睡。 若非其天生一张鬼颜,涂脂抹粉也难以遮盖,估计胭脂水粉不是名贵的,同样拒擦! --云思瑶啊云思瑶,除了没给你一张花容月貌,你往昔的刁蛮要求,云皓轩都是有求必应。 可你呢? 每一次外出,被人嘲笑丑颜,回府便撒泼的怨爹怪娘,令神伤的云皓轩,转身默然落泪。 一个如此爱你的好爹爹,一个如此宠你的好哥哥,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真是…… 这样的好爹爹,这样的好哥哥,以前的云思瑶不珍惜,现在的云思瑶珍惜。 “爹,哥,你们也吃。” 见云家父子光啃素馒头,对肉包虾饺沾也不沾,鼻子微酸的云思瑶,往二人碗中夹了一肉包,两虾饺。 多年来,云家父子吃的肉包虾饺,都是云思瑶饱了剩下的。第一次,她竟主动与他们分享,且还亲自夹送? 先是一楞,接着,握筷的手颤抖,眼眶湿润的云家父子,埋头吃起了此生最美味早点。 就在云家父子埋头,仿佛吞吃幸福似的,虎咽肉包虾饺之际-- 白衣一尘不染,犹如碧空洁云的曲弦歌,由王府管家小心搀扶着,缓步踏入了膳厅。 循音而望的云家父子,当即不舍的放下碗筷,离座弯腰,齐声敬语:“王爷,您怎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至于云思瑶,头都未抬一下。伸筷,往云家父子碗内,再次夹送了几个虾饺,便继续用起了早点。 衣袂轻翻,仿佛随时踏风成仙,远离浊尘的曲弦歌,浅扫一眼云思瑶,柔声笑回:“府中用过了!据管家打探,太后已醒。弦歌前来,是想陪将军入宫,向太后一述冤屈,以洗下毒之罪。” 曲弦歌的意思,云皓轩懂。 即便持有九龙御令,依照目前局势,也不能有恃无恐,硬与太后对着干,令其权威大灭。 因此,聪明的放低姿态,入宫向已“醒”太后,一述下毒冤屈,此等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本想立刻进宫,可瞅一瞅瓷碗内,爱女新添的几个虾饺,幸福暖心的云皓轩动摇了。 略微犹豫,云皓轩道:“王爷,这一顿早餐,对皓轩来说意义重大。所以,可否稍等片刻,容皓轩用完?” “不急,云将军尽管慢用,弦歌坐着等。” 语毕,对云皓轩极为尊重,从不以本王自称的曲弦歌,由管家搀扶,走向了一旁木椅。 “云将军,令爱昨夜性命垂危,大夫束手无策,为何今晨却安然无恙了?莫非……”落座的曲弦歌,秀眸望向云思瑶,轻语:“府中昨夜有贵人相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妙手回春?” 一口虾饺入胃的云皓轩,抬头,望着神情好奇的曲弦歌,欲言又止:“这……” 对于曲弦歌,云皓轩并不想有所隐瞒。 但,云府的家丁婢女中,太后与皇帝安插的奸细不在少数,担心隔墙有耳的云皓轩,实在不便作答。 医仙穆吟风武功虽不弱,行踪也隐秘,可难保不会有意外,云皓轩不想给其招惹麻烦。 云皓轩的心思,曲弦歌似乎读懂了,当即勾唇笑语:“弦歌只是随口一问,将军不必为难,不说无妨。” “谢王爷体谅,其实……”暗松一口气,云皓轩微婉其辞,隐晦解说:“小女得贵人相助,乃因多年前的一恩之缘。” 曲弦歌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即透:“原来令爱获救,乃将军当年所种善因,结下今日善果。” 云皓轩点点头,举筷继续享用虾饺。身弱的曲弦歌,则似乎累了,斜靠椅背,右胳膊肘支向椅子扶手,闭眸小憩…… 一刻钟后-- 多年来,第一次与爱女吃早饭,吃到心花怒放的云皓轩,恋恋不舍放下碗筷,从椅间站起身。 就在云皓轩启唇,欲唤醒小憩的曲弦歌,入宫向太后述冤的一瞬,云府管家火急火燎奔了进来。 诧异望向管家,云皓轩问:“何事如此慌乱?” 小跑到云皓轩面前,管家一脸焦虑,气喘吁吁:“将军,永福宫的张公公来了。” 倏地离座,脸色一变的云隐华,双眸盯望向门外,俊眉拧皱:“张公公?他来做什么?” 张公公,永福宫掌事太监,太后身边大红人。他忽然踏入将军府,怕是来者不善! “他……”管家嘴巴一张,还没来及回话,膳厅外的走廊间,奏响了一道细长尖锐声音。 “哎呦--听云公子这口气,似乎对咱家的到来,好生厌恶?” 阴阳怪气音落,一左手翘兰花指,右手托着金色长匣的太监,趾高气扬的踏入了膳厅。 晨风轻卷冷拂,太监身后,两名面无表情,腰佩锋刀的锦衣卫,一左一右随之跟入。 为免弄僵场面,不好收场,云皓轩当即挺身相迎,拱手打圆场:“小儿才疏学浅,向来辞不达意,还请公公海涵。小儿的意思是,公公深其太后器重,一向人红事忙,今日怎有空屈驾云府?” 下巴高扬,狗眼看人低的张公公,意有所指:“既辞不达意,便该学会缄默不语。咱家卑贱之躯,云公子辞不达意无妨,若太后面前也辞不达意,只怕祸及门楣。” 忍辱负重的云皓轩,自然不会抬杠,言辞谦虚无比:“公公此言极是,小儿必当改之!” 父亲高居将军之职,却迫于朝廷局势,必须对眼前狐假虎威的阉人,嚣张态度百般容忍。 深知父亲苦衷,云隐华心中虽愤怒,也只能握拳隐忍。云隐华身后,依然坐着的云思瑶,则双臂交抱,冷眼旁观。 至于一旁,被尖锐声惊醒的曲弦歌,那浅扫向金色长匣的秀眸,似乎微闪过一丝锐光。 “咳咳咳……”掌心捂嘴,一阵猛嗽,秀眸锐光尽消的曲弦歌,有气无力的道:“张公公,前来云府,所谓何事?” “哟,老奴这什么眼神啊,竟没瞧见王爷也在。老奴失了礼数,还请王爷多多海涵。” 摆明视若无睹,却假装才瞧见。 一脸“自责”的张公公,当即虚与委蛇的弯腰,冲曲弦歌所处方向行礼:“老奴见过贤王,贤王安好。” 一句“不必多礼”,曲弦歌尚未来及出口,张公公已径直起腰。 此举,不言而喻。 有恃无恐的张公公,分明暗嘲曲弦歌:对你行礼,是咱家给面子。咱家若不给面子,你又能怎样? 曲弦歌笑笑,脸间毫无怒色。将曲弦歌反应,尽收眼底的张公公,心中冷冷一笑,指尖一挑,掀开了金色长匣。 “云皓轩一家接旨。” 长匣交给一名锦衣卫,一卷上等蚕丝制成,两端金龙腾飞,中间布满祥云瑞鹤的绫锦,被张公公缓缓展开。 心感不妙的云家父子,默默对望一眼,双膝跪地。 云思瑶本不想跪,可又不愿云皓轩为难,略微犹豫,移步至云皓轩身后,无奈下跪。 --太后懿旨:中毒一事已查明,乃永福宫某婢女,不满哀家素日责罚,心生怨恨所为之。 荣王未查清真相,便将云皓轩一家押入天牢,实在莽撞至极。连累云皓轩一家无辜入狱,哀家愧疚不已,理应好好补偿。 闻云皓轩之女云思瑶,性情温和,蕙质兰心,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哀家特选为荣王妃。 下月初一,乃宜嫁娶的黄道吉日,荣王将登府迎娶。届时,为表心中歉意,哀家不仅率百官观礼,更会亲自主持典礼仪式,以示婚礼隆重。 一字一句念完,张公公将绫锦一合,阴阳怪气笑语:“云将军,还不磕头谢恩,接了太后懿旨?” --好一个太后,当真老奸巨猾。一计不成,另一计立刻上门,简直不给云府喘息机会。 十指嵌入手心,云皓轩咬牙:“张公公,太后懿旨,恕微臣不能接。小女无才无德无貌,实在配不上荣王,还请太后另择贤女!” “亲生爱女,将军何必如此自贬呢?太后说配,便一定般配,将军还是速速接旨吧。不然……” 张公公双眸一眯,语带威胁:“下毒一罪,云将军纯属冤枉。这抗旨一罪,倒是名副其实了!” 云皓轩没回话,微侧头,对曲弦歌送去求救眼神。 心领神会的曲弦歌,当即由管家搀扶起身,声弱调缓:“张公公,本王有话要说,这一桩婚事……” 曲弦歌想说:这一桩婚事,并非云将军不愿,是本王不同意。 云皓轩不接懿旨,会落下抗旨一罪。曲弦歌若放话,不准云皓轩接懿旨,便等于将不敬罪名全揽在身。 反正,曲弦歌拥有九龙御令,再大罪名都能赦。 然,曲弦歌话还未说完,便被张公公截断了:“贤王有话要说,老奴自当洗耳恭听。不过,贤王说话前,请听老奴转达太后的话。” “太后说,望贤王量力而行,凡事不要强出头。贤王持有九龙御令,太后念在先皇尊面,必会礼敬三分。但……” 阴冷一笑,张公公斜睨向曲弦歌:“贤王若仗着九龙御令,处处跟太后作对,太后忍过了头,怕不会再念先皇尊面。” 张公公讽音刚落,原本跪地的云思瑶,噌的一下站起身,一脸漠冷表情开口了。 “行了,别废话罗嗦了,耳膜都被娘娘腔刺疼了。太后赐婚的懿旨,云思瑶替家父接了!” 第十三章 巧舌如簧 嘴角一抽,云府管家侧头,用一种惶恐与膜拜交织的眼神,望向了自家性情大变的小姐。 张公公娘娘腔,固然是事实。但,放眼东峥国,直言不讳说出此事实的,小姐当属第一人了。 果不其然,这一句娘娘腔,令张公公深受刺激。 兰花指颤戳云思瑶,张公公一脸受辱表情:“臭丫头,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说咱家娘娘腔?” 上前几步,云思瑶柳眉冷挑:“实话实说罢了,张公公如此激动,莫非习惯了掩耳盗铃?” “你你你……”兰花指捂向心口,浑身颤抖,恼羞成怒的张公公,几乎有昏厥迹象。 “放肆--”一名锦衣卫拔刀,架向云思瑶颈子,呵斥:“张公公乃太后面前红人,岂容你这般无礼?赶紧向张公公谢罪!” 见此情形,云隐华心悬嗓子眼,欲起身冲上前,推开云思瑶颈间锋刀。但,却被云皓轩拽住了。 云皓轩拽住云隐华,用意有二。 其一:云皓轩清楚,太后明为赐婚,实为囚禁。既然如此,目的未达到前,锦衣卫便不敢真伤害爱女。 其二:如今的爱女,已不复往昔无知。云皓轩深信,爱女有胆挑衅张公公,也必有法扭转乾坤。 如云皓轩心中所料,波澜不惊的云思瑶,玉眸浅垂,指尖轻抚刀面,一字一句缓语了起来。 “太后亲选荣王妃,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却要向太监谢罪。莫非东峥国掌权者乃张公公,荣王府也得仰其鼻息。所以,身为荣王府未来女主人,即便说了实话,张公公若听不顺耳,实话便是错话,谢罪是必然的?” 指尖抽离刀面,云思瑶望向锦衣卫,笑音浅浅:“倘若如我所说,荣王府一言一行,皆做不得主,需看张公公脸色,我立刻向其谢罪。” 云思瑶话音落-- 云家父子松了一口气,贤王主仆暗翘大拇指,张公公脸涨成猪肝色,锦衣卫握刀柄的手瞬间僵硬。 张公公颜面要保,荣王府颜面更要保。若保了前者颜面,却损了后者颜面,那么,消息一旦传入荣王耳内,不死也得脱成皮。 一滴冷汗由额头滑落,干咳一声的锦衣卫,将云思瑶颈间的锋刀,缓缓抽离至背后。 不敢因自身颜面,而灭荣王府威风的张公公,怒瞪一眼云思瑶,给自己找起了台阶下:“臭丫头,咱家事务繁忙,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计较,速速跪下接旨,咱家好回宫复命!” 跪一次便罢了,还想她跪第二次?真当她云思瑶病猫,一而再委曲求全? 手腕一扬,云思瑶摊开右掌心,笑问张公公:“接旨,伸出手便可以,为何要委屈腿?” 兰花指再次一戳,张公公脸红脖子粗:“大胆云思瑶,凤威不可灭,以示对太后恭敬,必须两膝跪地、低头、双手接旨!” “张公公,如果你非要恪守礼数,让思瑶跪接太后懿旨,思瑶定当遵从。只不过……” 云思瑶缩回右掌心,垂首把玩墨发:“思瑶若因跪接懿旨,误了与荣王成婚吉时,令太后心愿付之流水。那么,太后爆发的怒火,张公公是否一力承担?” 额冒青筋,张公公快七窍生烟了:“你此刻跪接懿旨,与下月初一大婚,两者有何关联?” “昨夜,思瑶被一刀穿心,公公想必听说了。思瑶有幸,得贵人医治,方死里逃生。但,贵人说了,思瑶虽看似无恙,实则心伤仍存。” “贵人叮嘱,这一段时日,思瑶需戒剧烈运动,尤其是下跪、弯腰、低头此等挤压心脏运动,更该戒之又戒。否则,一个不慎,思瑶心伤必复发,导致卧床不起。” “先前,思瑶忘记叮嘱,跪过一次,心脏当即隐隐作痛。如今,思瑶若再跪一次,怕真要卧床不起了。请问公公……” 长篇大论说完,云思瑶歪头,笑问张公公:“思瑶一旦卧床不起,如何与荣王大婚?” --眼前巧舌如簧的丫头,真是那个胸无点墨,狗吠一声都会怕,哭的一发不可收拾的云思瑶? 云思瑶的一番话,令张公公瞠目结舌,也令张公公身后的两名锦衣卫,呈现呆若木鸡状。 明知云思瑶的话,不可尽信。但,又怕节外生枝,真毁了太后赐婚大计,吃罪不起。 脸色青白交加的张公公,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咬牙:“行了,话真多,站着接便站着接吧。” 右掌心再一次摊开,云思瑶一语双关:“张公公识大体,顾大局,难怪深得太后器重。” 合拢成卷的懿旨,朝云思瑶掌心重重一砸,冷哼一声的张公公,率着两名锦衣卫离开了。 只不过,来时的趾高气扬,已荡然无存。此刻的张公公,像是一只打了败仗的公鸡,灰头土脸而去…… 揉眼,目送一向仗势欺人的张公公,犹如丧家犬般远去的背影,云隐华与云府管家,仿佛身置梦中。 对爱女的冰雪聪明,再次见识的云皓轩,先是欣慰一笑,随即又长叹口气。 抿了一抿唇,云皓轩望着云思瑶,声音涩涩:“瑶儿,这一道赐婚懿旨,你不该接的。” 手腕一扬,将懿旨抛向桌面,云思瑶回:“爹比瑶儿更清楚,目前的形势,由不得云府拒接。” 脑袋耷拉,云皓轩低语:“可是,贤王已准备动用……” 瞅都不瞅曲弦歌,云思瑶反问云皓轩:“动用九龙御令又怎样?太后诡计,层出不穷。九龙御令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 云皓轩眉愁拧:“话是如此说,但……”嫁入荣王府,等于送女入虎口,他做不到啊! “敌众我寡,频繁动用九龙御令,只会给贤王招来杀身之祸,这不是爹乐意见到的。再说了……” 仿佛即将入虎口的,并非自己,云思瑶一脸云淡风轻的笑。 “太后如果赐婚不成,便会心生更毒诡计。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等待不明诡计,不如接下已知诡计,设法破计。” 震惊抬头,云皓轩道:“瑶儿,莫非你已有破计妙招?” 太后懿旨大如天,除非动用先皇九龙御令,方有拒嫁的一线希望。除此之外,还有它法么? 耸了耸肩,云思瑶回:“现在没有,不代表明日没有。总之,计能设,便能破,一切皆在人为。” 指尖颤抬,柔抚云思瑶脸颊,云皓轩无语凝噎。这一场赐婚劫数,女儿怎会有妙计可破?她,不过是懂事了,想法子安慰自己呢。 “好了,爹,别犯愁了。笑也是一生,愁也是一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与其愁眉苦脸,不如付诸一笑。” 抱了抱云皓轩,云思瑶撤手,朝门外走去:“女儿昨夜没睡好,眼下有些困乏,回房补个回笼觉。” 朝阳金辉,笼罩向云思瑶。 沉默许久的曲弦歌,目送离去的云思瑶,竟有一种错觉,仿佛耀眼金辉,并非来自遥远天边,而是来自云思瑶。 --难道,云思瑶往昔的懦弱,全属伪装?不对,若是如此,忠于父皇的云将军,会隐瞒天下人,却绝不会隐瞒自己。 由管家搀扶,走到云皓轩身侧,曲弦歌轻语:“云将军,令爱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点了一点头,云皓轩感慨良深:“是啊,自从遭遇穿心一劫,小女仿佛脱胎换骨了。” “面对龙潭虎穴,却能这般泰然处之,这样的云思瑶,令弦歌由衷佩服。咳咳咳……” 曲弦歌低喃完,忽然一阵猛咳,唇角血丝滑落。 瞅见曲弦歌又咳血,云皓轩当即道:“王爷,如今已无须入宫,您身体不好,还是赶紧回府歇着吧?” “哎,弦歌这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吧,既无须入宫,弦歌也该回府喝药了。” 接过管家所递丝帕,拭完唇角血丝,曲弦歌虚弱的靠向管家臂弯,缓步踏离了膳厅。 走廊间-- 双耳微动,心知云府高墙处,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密探,已悄然撤离,回宫向某人禀报了。 曲弦歌低头,秀眸闪过一丝冷芒,小声道:“管家,云府为本王受苦太多,本王真的不想忍了。” “王爷,您的苦,云府的苦,老奴比谁都清楚。但……”管家垂首,轻回:“一子走错,满盘皆输。现在,还不是反击的佳机,您不想忍,也得忍,否则会乱大谋的。” 与此同时,膳厅内-- 云隐华双手握拳,咬牙低语:“爹,太后明为赐婚,意在囚禁。瑶妹一旦嫁入荣王府,必遭非人折磨。” “你以为爹不知?可正如瑶儿所说,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接下赐婚诡计……” 落座椅间,云皓轩颓废低头,满脸凄色:“那么,会有更多诡计滚滚而来,防不胜防。” 略微犹豫,云隐华挨着云皓轩坐下,压低声音:“爹,或许,你可以找君笑情帮忙?” 唇角苦涩一勾,云皓轩黯然摇头:“瑶儿命危,君笑情手下能救。太后懿圣赐婚,这背后,牵涉的可是国威。君笑情再厉害,又怎敌得过一个国家?” “他不是说过: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爹需要怎样帮助,只要放出风铃草烟花,定能替爹化解危机。” 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云隐华继续游说:“孩儿想,能说出这般狂语,君笑情必不是寻常人,或许他真有通天本领。” 点了一点头,云皓轩倏地起身,回道:“也对,纵然成功的机会渺茫,试一试也无妨。” ------题外话------ 咳咳咳,瑶姑娘要发威了…… 第十四章 魅影宫主 须臾,云府上空,芳香馥郁。 金辉虽盛,掩不去烟花缤纷,云府不远处一条大街上,瞅见烟花转瞬即逝,一摆摊卖核桃的小贩,生意也不做了,提着篮子便匆匆离去。 很快工夫,小贩踏入了一座茶楼--怡心楼。 东峥境内,茶楼不计其数。但,若论声名远播,令人慕香而来,来后又不舍离去的,当属京都怡心楼。 粉墙碧瓦的怡心楼,建筑并非雕梁画栋,而是独树一帜。 洁白地砖,呈云朵状;四面壁画,乃春雨戏茶园雅景;茶楼四个角落,各置假山喷泉、小桥流水。 每一张茶桌边,有伙计专门煮茶。看那沸如冰雪的泉水,听那雨打芭蕉的煮茶音,闻那沁入肺腑的茶叶香,已是未饮心已七分醉。 另外,怡心楼茶点,由名动天下的茶圣所制。精致多样的茶点,不仅教人回味无穷,价格甚至低到富人可忽略不计,穷人也无须发愁的地步。 因此,物美价廉的怡心楼,每日若不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简直没天理。 但-- 提篮入楼的小贩,既不是品茶,也不是卖核桃,而是来找人的。宛若踏入自家大门,箭步如飞穿过一楼散座,直奔二楼包厢的小贩,来找谁呢? 他要找的人,乃楼内伙计忙的焦头烂额,可身为幕后大老板,却清闲到令人想痛扁的君笑情。 二楼,某包厢内-- 锦衣艳红如火,姿态慵懒的君笑情,斜躺于竹藤摇椅上,惬意品着一杯香茗,逍遥似神仙。 藤椅对面,半趴桌间,埋头鼓捣药粉的穆吟风,嗅着满屋茶香,启唇抱怨:“主子,您真是茶足饭饱,不知吟风饥肠辘辘之苦。” 美眸顾盼生辉,媚意醉心迷魂,君笑情回音懒懒:“你和慕容爱八字相克,见面便犯冲,怨得了我?” 慕容爱,怡心楼大掌柜,君笑情座下财阁阁主。所谓财阁阁主,指的是:君笑情名下所有产业,皆由做生意手腕高明,八面玲珑的慕容爱管理。 不过,深得君笑情器重的慕容爱,却令穆吟风时常头疼。缘由,如君笑情所说,二人仿佛八字不合,见面便上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譬如现在,君笑情茶足饭饱,穆吟风饥肠辘辘,便因与慕容爱一言不合,从而惹来的报复。 另外一张藤椅间,掌托一碟桂花糕点,彩色罗裙罩体,丽颜美似海棠,气质冷艳的慕容爱,琼鼻当即一哼。 “主子,穆混蛋嘴巴缺德,见面第一句话便说:慕容爱,你这奸商之首,怎还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故此,我饿他一饿,岂不应该?” 长针一拨,药粉成堆,穆吟风反唇相驳:“慕容爱,是你嘴巴先缺德,问我怎么还没被残殇毒死的!” “穆吟风,别忘了,我可是财阁阁主,你要再顶嘴,以后药阁之人所需银两,我一律减半。” “慕容爱,你也别忘了,我乃医阁阁主,你若减少药阁银两,以后财阁之人受伤,我一律医的半死不活。” “你敢?” “你敢,我就敢!” 这一方,随便跺一跺脚,便能令江湖塌半边的医财两大阁主,再次犹如孩童般斗起了嘴。 那一方,香茗入唇,口颊留香的君笑情,早就习以为常,正津津有味的赏大戏。 只不过,大戏“唱”的热火朝天之际,厢房外,有人增加了插曲,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眼神如刀芒,齐瞪向木门方向,慕容爱与穆吟风怒吼:“谁啊,敲的这么响,找死?” --妈呀,两大阁主可真乐此不彼,又斗嘴了! 闻此怒吼声,嗅其火药味,挎篮小贩嘴角一抽,微翻白眼推开木门,又轻轻掩上木门。 移步君笑情面前,小贩垂首:“主子,风铃草烟花再现,估计云府又逢难,需主子化吉了。” 指尖一弹,茶杯稳落桌面,君笑情藤椅间起身:“吟风,祛除云小姐不适感的药丸,是否已制好?” “还差最后一道工序,马上就好。”暂停斗嘴,穆吟风翻转长针,微洒特制药水,碗内成山状药粉,当即凝成一颗白药丸。 药丸装入瓷瓶,递给君笑情,穆吟风道:“主子,您要亲自去云府?不如……由属下跑腿吧?” 替主子还一千份恩,送一万次药,也比蠢留怡心楼内,与毒舌女慕容爱斗一次嘴来的惬意。 接过瓷瓶,揣入袖筒,君笑情回:“你的确需要跑腿,却并非云府,你立刻去一趟密阁。” 穆吟风眨眼,神情不解:“为何去密阁?” 美眸浅眯,君笑情道:“传我口令给晨夕,以最短时间查明,昨夜东峥天牢内,谁令云家遍体鳞伤的?” 恍然大悟,穆吟风扬了一扬眉:“主子,您要替云家报仇,教训一下助纣为虐者?” “没错!传完口令,你去毒阁等我,顺便告诉残殇,教训助纣为虐者任务,由他亲自执行。” 语毕,君笑情衣袖轻拂,窗户“咯吱”一声敞开,众人只觉眼前艳影一闪,自家主子消失无踪了。 脸颊一阵猛抽,穆吟风眸望窗户,低声嘟囔:“主子,您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咳,主子啊,您可真爱记仇!不就是昨夜药庐中,属下为解燃眉之急,让您掌贴云思瑶裸背,令您尴尬了一把么,用得着如此狠? 说的好听,去毒阁等您?您还不如直接说:穆吟风,你皮最近痒痒了,该去一趟毒阁,尝一尝肌肤之痛呢? 得了,主子有令,硬着头皮也得去啊!不过……去之前,得先返回药庐,拿取各种解毒药粉。否则,还没踏进毒阁大门,自己整个人怕已被毒黑了。 心想足动,穆吟风身影一闪,也从窗户飞了出去。 “穆吟风,祝你好运。”茶室内,双掌一抬,拢成喇叭状贴向朱唇,表情幸灾乐祸的慕容爱,笑里藏刀欢送着。 茶室外,一前一后飞窗而出,足尖轻踏屋顶瓦片,君笑情与穆吟风二人,朝着相反方向而去。 那快若流星的身影,那登峰造极的轻功,熙来攘往的大街上,竟无一人察觉…… 片刻后-- 金色面具虽掩容,但墨发随风微舞,仅举手投足,便令红尘美景失色的君笑情,落座在了云府客厅。 自古以来,贵客临门,以茶相待,已成为主人家对客方尊敬,热忱欢迎的一种礼俗。 然,云皓轩生活简朴,素日一向喝白开水,以前的云思瑶又不爱喝茶,因此云府自然无茶叶。 直至君笑情亲自到来,云皓轩这才惊觉,府中竟无茶水可上。猛拍脑门,云皓轩连忙道:“隐华,爹太失礼了,你赶紧跑一趟茶铺,买些好茶回来。” “云兄弟,请留步--实不相瞒,笑情来前已饮数杯茶,即便上了茶,怕也无胃可灌。” 唤住云隐华,君笑情又对云皓轩道:“云将军,饮茶是小,府中平安为大。风铃草烟花再现,笑情能为您效劳些什么?” 眨了眨眼,示意云隐华关上门窗,云皓轩落座君笑情旁,一脸欲言又止表情。 见此,魅眸盈满笑意,君笑情柔语:“云将军,无须顾虑,尽管开口!” “君公子,是这样的,今晨,太后下了懿旨,让小女下月初一嫁给荣王为妃。看似赐婚,其实……”云皓轩抿抿唇,道出困境:“却是太后与圣上,为争权夺利设下的诡计。” 其实,听到赐婚二字,君笑清心中已有数。昨夜,云家父女对话虽轻,送他们出林的青衣男子,还是一字不落收入耳底,且转述给君笑情听了。 因此,云皓轩话音刚落,君笑情便道:“将军不用烦,此劫易解,东峥疆土不容云府,自有他方疆土容云府。” 歪头,望着君笑情,云皓轩低问:“君公子,您的意思是?” “东峥欺压将军,将军也无须眷恋东峥。笑情立刻调派人手,三日内必送将军一家安全离开东峥。并且……” “笑情承诺将军,远离东峥疆土后,他方疆土上,将军一家会高枕无忧,衣食无愁,逍遥一生。” 君笑情说完,云皓轩略微沉默,唇蠕动:“这……” 见云皓轩犹豫,君笑情又语:“将军,您怕拒婚一举,殃及九族么?放心,凡与您沾亲带故者,笑情一并送离东峥,安排妥当,令他们一生平安,一世富贵。” 君笑情的承诺,令云隐华瞠目结舌,愈发好奇其来历。 至于云皓轩,握了一握拳头,道:“好,只要隐华兄妹平安,不连累众亲戚,皓轩死也瞑目了。君公子,一切由你安排。” 微挑眉,君笑情颇为惊讶:“听此言,将军是要留在东峥?” 点头,云皓轩回:“不瞒君公子,先皇待皓轩不薄,皓轩答应过先皇,只要一息尚存,必守东峥到底。” 云皓轩话一出,云隐华急了:“爹,先皇虽待您不薄,可多年来,您为先皇受的苦够多了,该自私一回了。” 苦涩一笑,云皓轩道:“隐华,诚信为人之本,先皇对爹推心置腹,爹不能因自身安危,便毁了做人根本。” “好吧,只要妹妹平安,死也心安。”叹了一口气,云隐华投降:“爹不走,孩儿也留下,与爹同生共死。” 这一回,换云皓轩急了:“隐华,你不准留下,跟瑶儿一起走。” 未待云隐华抗议,君笑情出声了:“二位都别急,在下既是还恩,必还的完美无暇。将军若不走,大家便全留下,容笑情另选它法。” 齐望君笑情,云家父子道:“君公子,您还有何法可选?” “办法嘛,暂时还未形成。不过,请二位相信在下,下月初一前,云府危机必解。并且……”指尖把玩发尾,君笑情回:“在下保证,此劫一解,东峥任何权高位重者,欺压云府之心,定大大收敛。” 如此狂语,若由他人所说,云皓轩或许只信三分。但,由神姿逼人,霸气侧露的君笑情所说,云皓轩忽然觉得,如果心生质疑,竟是一种侮辱。 难掩好奇,云皓轩抱拳:“君公子,恕皓轩心拙,您究竟是何身份?” 垂首,略微犹豫,君笑情启唇,轻吐十二字:“艳花舞,魅影现;艳花落,魂归天。” “嘶……”震惊过猛,云家父子惟一反应,竟是齐抽一口气。天哪,眼前的君笑情,竟是传说中的魅影宫主? 这一刻,云家父子还不知,日后的君笑情,给他们带来的震惊,将远胜今日千万倍。 “云将军,从现在起,赐婚一劫您尽管无视,交由笑情解决。眼下……”对云家父子反应,意料之中的君笑情,掏出一瓷瓶,道:“能否带笑情去见云小姐,有东西给她。” 努力褪去眸中震惊,云皓轩望向瓷瓶:“这是?” 轻转瓷瓶,君笑情回:“穆吟风所制药丸,替云小姐祛除缝心副作用的。” “这么快制好,君公子真是有心。”一脸感激,云皓轩道:“君公子,岂能劳您移贵足,隐华将药送去便可。” “久坐懒成癖,正好当活动筋骨,有益身心健康。”君笑情起身,柔语:“况且,吟风医术虽信得过,但以防万一,还是亲眼确认云小姐服药无恙,在下方才安心。” “那么,皓轩领路,君公子请。” 须臾,云思瑶闺房外-- 一条青砖长廊,原本素朴至极,却因负手而立的君笑情,仿佛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美画。 君笑情右侧,云家父子一边敲门,一边叫唤:“瑶儿/瑶妹,别睡了,快点儿醒醒?” 这时,管家从院落偏门冒出,小跑至云皓轩身后:“老爷,少爷,小姐此刻不在房内。” 转身,望着管家,云皓轩一脸困惑:“瑶儿说乏了,要补个回笼觉,怎又不在房内了?” “小姐她……” 管家刚要回话,长廊拐角处,奏响了一道声音:“爹,找女儿有事?” 循音而望,管家嘴角抽了,君笑情风中凌乱了,云家父子身躯一晃,几乎昏厥过去…… ------题外话------ 财阁阁主慕容爱――由亲夜夜小爱客串。密阁阁主柳晨夕――由亲西城美美客串。 宝贝们,若也想客串,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按地上么么么! 第十五章 踏月看戏 粉袖摞至肩头,雪臂沐浴阳光;及地遮鞋的裙摆,扎成蝴蝶结状,推达膝盖上方,玉腿任风撩拂。 如瀑秀发,由绸带高扎成马尾辫,随风东摇西晃。 云思瑶敞肩露腿之举,纯粹为行动自如。但,落入云家父子眼中,却是惊世骇俗,犹遭雷劈。 抑住昏厥冲动,朝长廊尽头飞奔而去,云隐华给云思瑶放袖,云皓轩蹲下解蝴蝶裙摆。 云思瑶也知,自己如今的装束,放在21世纪,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观念保守的古代来说,绝对伤风败俗。 所以,浅撇了一撇唇角,云思瑶并没有说话,任由一头黑线的父兄,给自己恢复累赘装束。 而云思瑶对面,不停挥袖擦额头豆大汗珠,从院落偏门离开的管家,一度怀疑自家小姐是否疯了? 至于君笑情,脑袋微歪,美眸凝视云思瑶高扎的马尾辫,暗暗琢磨这是何发髻,怎从未见过呢? 粉袖盖住雪臂,裙摆掩住脚踝,云皓轩这才站起。 瞅瞅爱女奇怪发髻,又扫扫爱女怀中抱揽的,一大把绿叶簇拥的鲜花,云皓轩嘴角抽抽:“瑶儿,你先前不说乏了,要回房补觉么?怎又跑去后院摘花玩了?” 耸了一耸肩,云思瑶回:“不知怎的,明明觉得乏了,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因此,便想着摘些花,伴着花香或许入梦更快。” 抚抚爱女马尾辫,云皓轩满眸慈爱:“傻丫头,还是那样爱花。” 轻浅一笑,云思瑶又问:“爹,找女儿何事?” 拉着爱女胳膊,走向君笑情,云皓轩回:“瑶儿,祛除缝心副作用的良药,君公子已制好送来。” 抵达君笑情面前,将花交给云隐华抱,云思瑶微福身:“多谢君公子送药。” “云小姐客气。”白皙手腕一扬,瓷瓶递给云思瑶,君笑情一双美眸,漫不经心扫了一扫鲜花。 杜鹃花、郁金香、月季花、紫罗兰,还有一束万年青绿叶。这搭配,究竟是巧合呢,还是…… 宋残殇曾说过,这四种花,根茎花叶均含剧毒。但,若不加炼制,那些剧毒对人体并无大害。 可,若将四种花毒融合,再配上万年青绿叶含的毒,却能使人呼吸困难、四肢麻木、视物模糊、嗓子变哑,甚至昏迷。 --云小姐,爱花乃女孩天性。只不过,看似美艳的花,或许潜伏着危险。因此,云小姐爱花之余,可千万要小心,别被花伤了哦? 启开瓶盖,倒出白色药丸,仰头吞服的云思瑶,身躯陡然一僵,玉眸眯望向了君笑情。 瞅见吞药丸的女儿,忽然犹如被点穴,定格在了原地。云皓轩脸色一变,焦急问道:“瑶儿,你怎么了?药丸不会有问题吧?哪里不舒服么?” 云思瑶侧头,望向云皓轩:“爹,您不让女儿扔花?” 照理说,君笑情此话一出,视她胜命的爹,该是先让她扔花,又苦口婆心劝她以后别摘花,会有危险才对啊? 云皓轩挠头,一脸不解:“你爱的东西,爹为何要让你扔掉?” 美眸笑意浮现更浓,君笑情唇未动,犹如天籁的柔魅声音儿,却再一次入了云思瑶的双耳。 --那啥……我是内力传音,单独对你说的。你爹没听见,不知花也有危险的他,当然不会让你扔。 玉眸瞪向君笑情,云思瑶寻了个借口:“花丛洒了水,刚刚摘花时,不慎让泥脏了绣鞋,以为爹会生气,不准女儿乱摘花。” 宠溺的笑笑,云皓轩道:“绣鞋脏了,洗洗便是,爹怎会因此动怒,扼杀女儿爱花之心呢?” 至于君笑情,无视云思瑶的火眸怒瞪,魅声柔问:“云小姐,服下药丸,身体可有不适?” 美艳的花,潜伏何危险?这一句话,云思瑶未问,再加上其反应,倒让君笑情确认了心中想法。 云思瑶居然懂毒?她摘花要制毒么?制来做什么用呢?这一刻,君笑情对云思瑶,产生了浓浓的探索兴趣。 微送一抹白眼,云思瑶冷回:“一如先前,并无不适。”除了被你的话,弄的心惊一下。 大方接收白眼,君笑情撩撩墨发:“既无不适,药效便对了。副作用已祛除,在下便心安了。” “对了,瑶儿,嫁给荣王一事,你不用再担心了。君公子答应爹……”瞅一瞅四周,云皓轩压低嗓音:“下月初一前,太后赐婚之劫,他一定设法化解。” 闻此言,云思瑶朝君笑情贴近,挑眉轻问:“何法?” 耸一耸双肩,君笑情回:“尚在酝酿中。” 嘴角微抽,云思瑶莲足退后,再一次微福身:“又让君公子烦神了,思瑶先行谢过。” 接着,云思瑶转身,取回云隐华所抱鲜花,推门而入:“爹,女儿真乏了,补回笼觉去了。” 语毕,云思瑶关门,隔离了众人视线。 对于关闭的房门,美眸深邃如海的瞅一眼,君笑情暗笑:闭门补觉?丫头,你是闭门制毒吧? 随即,君笑情抱拳,道:“云将军,隐华兄,在下还有一些琐事要忙,便不在云府多留了。” 云家父子抱拳回礼,齐声道:“君公子走好。” 嗖的一声响,艳影似虹一闪,君笑情的神速消失,引来云皓轩的感叹:“如此轻功,世间怕无人能敌!” 云隐华却是侧头,盯望云思瑶关闭的闺房门,低问:“爹,有没有发觉,瑶妹如今的风姿,愈来愈像您常说的……” 神情一惊的云皓轩,慌忙抬手捂住儿子嘴巴,堵住后面话的同时,将儿子拉离了青砖长廊。 闺房内-- 如君笑情所料,云思瑶的确未补觉,将花摊放桌面,落座椅间的云思瑶,正垂首轻折花叶呢。 接下太后懿旨,只是权宜之计。皇权纷争,阴谋诡计,云思瑶无意卷入。但,若有人硬拉她卷入,她也绝对不会逆来顺受。 荣王要纳她为妃?可以,只要她嫁的时候,荣王命犹在。 摘好花叶,云思瑶取来一空杯,一根碧玉簪子,将花叶放入杯内,利用簪子压磨成了汁……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 晚风轻吟,树叶浅歌,一红一绿两道身影,犹如天外飞仙出现,悄立在了云府某屋檐顶上。 苍穹繁星璀璨,月下红衣魅舞。 璀璨繁星亮了绝代风姿,绝代风姿艳了璀璨繁星,宽阔的云府屋檐,竟犹如一副神笔所作的仙画。 抬起胳膊肘子,碰了一碰身边人,穆吟风压低嗓音问:“主子,您拉属下来此,究竟要做什么?” “看戏。”轻回二字的君笑情,一双含笑的桃花美眸,经银色月光萦绕,更是难以言赞的魅惑。 侧头,俊眸连眨了好几下,穆吟风嘴角抽抽:“看戏?主子,请问……您何时染上此癖好的?” 右手食指抬起,把玩一缕墨发,诱魂美眸凝视某一处,君笑情回:“今晨送药时,一不小心染上的。” 微翻白眼,穆吟风道:“主子,与看戏相比,属下更爱看药。所以,您还是自个儿看戏吧,属下回药庐了。” 慵懒圈绕发尾,君笑情勾唇:“吟风,有些戏,值得一看。” 自己人“内讧”的戏,主子百赏不厌。但,外界的戏,主子一向毫无兴趣。可今夜,主子兴致勃勃跑来看戏,还拉他一起看? 君笑情的话,勾起了穆吟风的好奇心:“主子,究竟是……。” 穆吟风刚要问:究竟是何戏,透露一下呗? 凝视云思瑶闺房花窗,瞅见红烛已灭的君笑情,当即道:“嘘,别说话,好戏拉开序幕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推荐一下仙魅《帝医醉妃》:冷眼、冷饭、冷嘲热讽;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灵魂穿越重生的庶女九小姐,岂会乖乖听话受辱? 第十六章 踏夜造戏 烛灭的一瞬,云思瑶推门而出。 晚膳后,趁云皓轩不注意,云思瑶溜进书房,不留痕迹开启暗柜锁,偷了云皓轩以前密会先皇穿的夜行衣。 因此,三千秀发藏于领内,紫色面纱蒙脸,仅露一双玉眸的云思瑶,一身夜行衣略显松垮。 关上房门,犹如踏月觅食的狐狸,左闪右避,轻易躲开府内巡夜护卫,云思瑶立在了前院一面高墙下。 仰头,瞅瞅高墙外一株香樟树,云思瑶手腕一扬,一条粉色腰带若灵蛇般飞出袖内。 腰带一头缠上枝杈,云思瑶朝后一仰,脚尖连蹬几下墙壁,一个轻盈旋身,降落在了院墙外。 某屋檐顶上,云思瑶的一举一动,被双臂交抱,艳眸微眯的君笑情,一丝不漏尽收眼底。 她不会轻功,可躲避护卫的脚法,却飘忽诡异,令人深思;她没有内力,但扬袖抛腰带的手法、踏墙飞跃的身法,更是灵活无比,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云思瑶,身上似乎藏着秘密,怕是连云将军都不知。”魅柔声音,似喃喃轻语,又似跟穆吟风聊天。 赞同的点一点头,穆吟风侧眸,问:“主子,您先前说的看戏,便是看云思瑶大半夜翻墙?” 凝视香樟树下,云思瑶指尖一扯,粉色腰带若流星入袖,君笑情回:“我说过,这丫头与众不同,很有趣。” 回想药庐内,云思瑶化险为夷,却未绽一丝喜悦,穆吟风回:“她的与众不同,昨夜已见识。” 潋滟眸光左移,远视踏月轻去的云思瑶,君笑情一脸浓厚兴趣:“见识的还不彻底,走,跟去瞧瞧!” 足尖轻踮,随自家主子跃下屋檐,穆吟风问:“跟去哪?” 保持适当距离,悄随云思瑶之后而行,君笑情答:“若我没猜错,云思瑶去的是荣王府。” 君笑情没猜错,云思瑶目的地,确是荣王府。 君笑情为还恩,替云府化劫之心,云思瑶并未质疑。但,君笑情又说了,化劫法子尚在酝酿。 什么叫尚在酝酿?说直接一点,便是暂时无计可施。 因此,云思瑶不愿冒险,将赌注全押在君笑情身上。最起码,在君笑情化劫妙计形成前,她得先赌一局。 如果赌赢,再好不过。倘若赌败,君笑情又酝酿成熟,便由他施计化劫,那也不迟。 所以,偷了云皓轩夜行衣,盗了府中护卫匕首。另外,带上云隐华为妹所买,可妹却从未用过的绣花针,趁父兄熟睡之际,云思瑶出发了…… 荣王府与云府不同,显眼建筑四字形容--金碧辉煌。 彩瓦朱墙,精雕细琢;亭台楼榭,玉砌而成;游廊曲栏,雕梁画栋;碧池广如海,百花艳似锦。 毫不夸张的说,位于都城正南方,占地宽阔无比的荣王府,简直就是东峥皇宫的缩影。 迷离月光下,云思瑶避开荣王府大门,敏捷如豹般翻墙而入。然,其落地音虽轻,不远处长廊间,六名警惕性极高的侍卫,还是一瞬间察觉,拔剑冲了过来。 冷然一笑,云思瑶非但未躲,更冲着侍卫迎面而去。 利剑出鞘,“有刺客”三个字刚要喊出,云思瑶手腕一扬,药粉随风入鼻的六名侍卫,便身躯僵硬倒地,口不能言。 当云思瑶穿院过廊,拐入一湖石假山后时,两条人影从远处飞来,踏风踩叶,最后落足一棵苍松树顶。 瞅一眼冰冷大地上,六名昏睡的侍卫,鼻微嗅淡淡药粉香,穆吟风满眸震惊,内力传音:“主子,你今晨送药时,顺便也将残殇所制的,令人知觉丧失的毒花粉,送与云思瑶做防身了么?” 笑望云思瑶,犹如趣赏谜般美画,君笑情同样内力传音:“如果我说,毒花粉并非我送,是云思瑶自己炼制的。那么,你是否觉得今夜这场戏,若错过还真遗憾?” --不会吧?普天之下,除了宋残殇,竟还有第二个人,能将供人欣赏的无害花草,制成伤身侵体的毒粉? 难以置信,可对君笑情的话,又绝不会质疑的穆吟风,算是大开眼界了:“主子说的对,有些戏,值得一看!” 苍松树顶,二人赏戏;湖石假山处,云思瑶却在造戏。 隐于假山窄洞的云思瑶,趁一名巡夜侍卫走过时,蹑影追风般蹿出,葱指掐住了侍卫颈子。 食指颤戳云思瑶,发不出声的侍卫,虽一脸恐骇表情,左脚却偷偷抬高,欲踢向湖石假山壁,惊动其他巡夜的侍卫。 云思瑶拇指一用力,摁向猎物咽喉处,顿感窒息的侍卫,双腿酥麻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微俯身,用一种王者眼神,居高临下的望着侍卫,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别企图求救,除非你想死。” 云思瑶的声音虽低,苍松树顶赏戏的二人,动用浑厚内力聚音,聆听一清二楚却并非难事儿。 但,云思瑶声音刚入耳,赏戏的二人瞬间面面相觑,差点儿因重心不稳,从苍松树顶栽跌到地面。 --咳,什么情况?分明是云思瑶说话,可……为何随风入耳的声音,却是属于男人的?还是一个仿佛气管受损,沙哑如公鸭的老男人嗓音? 难道,以防原音泄露身份,谨慎小心的云思瑶,临出云府之前,服了可改变嗓音的药丸? 赏戏的人琢磨着,造戏的人则让剧本更精彩。 云思瑶玉眸毫无杀气,仅有温柔笑意。可那温柔笑意,却比嗜血的杀气,更令侍卫胆破魂裂。 擒住侍卫,只为问路。但,云思瑶问路语气,却是命令式的:“曲卓煜寝室如何走,比画给我看。” 双手朝前一伸,一阵左右比画之后,侍卫惶恐的看着云思瑶,眼神哀求云思瑶放过自己。 “谢了。”公鸭嗓音沙哑道谢完,云思瑶五指一个翻转,颈骨碎裂声微响,侍卫脑袋耷拉,气绝身亡。 身为首席特工,云思瑶绝非滥杀无辜者,21世纪的她,双手虽沾满血腥,杀的却都是该死之人。 如今,她拧断侍卫颈子,原因亦是一样。 云皓轩说过,荣王府的侍卫,皆是为虎作伥者。他们上街,必是横冲直撞,欺压良善百姓。 他们更是草菅人命,只要稍不顺荣王意,不入荣王眼的,哪怕是幼小孩童,古稀老者,一律残忍杀害。 此等猪狗不如的人,既然近在眼前,前来造戏的云思瑶,很乐意添加插曲,为民处害。 只是,云思瑶大意了,她没料到侍卫袖内,居然另藏乾坤。 侍卫颈断气绝的一瞬,他微动了一下袖筒,一颗黑色圆珠如箭飞出,炸响在了半空中。 刹那间-- 脚步声如雷震响,湖石假山四面八方,数百名持剑锦衣卫,似成灾蚂蝗涌向了云思瑶…… ------题外话------ 亲爱滴们,推荐一下偶家老云的《x处首席特工皇妃》。 七夜,世界特工x集团第一王牌高手,代号007,风云榜榜单名列第一的超级强者,手上从无败绩,为人低调神秘莫测,武艺智慧超群,杀手界最璀璨的a级新星! 风七夜,大夏皇朝‘名扬天下’的风氏家族七小姐,大夏皇朝第一纨绔大草包,大夏皇朝最大的笑话,为人骄横自大,素质低下,废物一枚! 一朝失势,受尽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原本预定好的婚姻也被当众宣判无效,未嫁先休,大草包再次沦为了笑柄! 命运的轮盘辗转,当七夜变成了风七夜,强者之路开始! 第十七章 变幻莫测 苍松树下,寒光飞闪,气氛剑拔弩张;苍松树顶,月华梦幻,意蕴一派悠然。 歪头,瞅瞅锦衣卫双足,穆吟风传音入密:“脚踏地面,不起尘土。主子,来者武功不弱,是否出手救人?” 美眸浅眯,深凝云思瑶,君笑情回:“吟风,先不急救人,瞧一瞧再说。” 有胆闯虎穴,便料到会被虎反噬,若毫无招架力,又何苦跑来找虐?这丫头,既冒险闯荣王府,必有几分对敌把握。 决定悠哉赏戏的君笑情,仿佛成了云思瑶肚里蛔虫,又一次猜对了。 树下,湖石假山处-- 百名武功一流,手持利剑的锦衣卫,身躯已形成密不透风的墙,将云思瑶围堵在了其内。 剑尖冷指云思瑶,锦衣卫百户长一脸狠色:“敢闯荣王府,还敢杀人,为何不敢露真容?揭下面纱,报上名来,或许能留一具全尸。” 如处无人之境,瞅都不瞅锦衣卫百户长。 五指抽离碎裂颈骨,待气绝身亡的侍卫,尸首如泥瘫软在地,脑袋浅垂的云思瑶,掏帕缓拭起了腕间鲜血。 云思瑶之举,令锦衣卫面面相觑。 放眼东峥国,谁不知荣王府险如龙潭虎穴?眼前的蒙面人,不仅夜闯险地,还这般目中无人,到底何来历? 云思瑶之举,令树上赏戏二人,忍不住两眼对望。 --吟风,有何感觉? --她太冷了,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冷,是由骨血而发的冷,一种视万物不存在的冷。 --还有呢? --她太淡定了,淡定到令人猜不透。世间太肮脏,跳蚤到处蹦,我们毁灭跳蚤时,虽面容淡然,心却隐着杀气。 那样的杀气,是因为无法除尽世间肮脏,获得一片真正干净的天地,从而压抑的不满情绪。 她不一样,刚刚拧断侍卫颈骨,她淡然面容我们看不到,可她淡然的心我们察觉到了,她的心毫无情绪。 --没错,你我感受一样。一个人索命之时,心可以隐着杀气,却无法不存杀气。除非…… 此人的心,是真正冷漠。 仿佛世间一切肮脏,乃自然现象。自然现像不可或缺,便去习惯它,习惯到即便亲手毁灭,心却如止水的境界。 树顶上,两位赏戏者的讨论,被一道吼声终止。 云思瑶目中无人,一心埋头擦血的举动,令额冒青筋的锦衣卫百户长,怒气难忍的爆发:“阁下如此挑衅,看来是不愿留全尸,而选择尸骨无存咯?” 拭净腕间脏血,帕子入袖,云思瑶不再吝啬眼神,望向锦衣卫百户长:“别废话了,一起上吧!” “阁下一心求死,荣王府乐意成全。” 掌间利剑倏地一举,百户长率着脸色狰狞的属下,如决堤的浪潮般,气势汹汹冲向了云思瑶。 依然立在原位的云思瑶,两只手腕一扬,十把匕首出袖,犹如被赐予生命,在她指端极速旋转。 当前排锦衣卫靠近,剑尖快刺到云思瑶身躯的一瞬,云思瑶白皙指端间,十把匕首飞跃而起。 梦幻月华萦绕,十把匕首仿佛成了神器,以一种难以揣摩的角度,以一种不可捉摸的速度射出。 掌心一松,利剑坠地。 前排锦衣卫的喉管,皆被匕首割破,有十八名锦衣卫喉管,甚至是被同一把匕首贯穿割破的。 十把匕首似流星飞回,重新旋转于云思瑶的指端。而,碎了喉管的锦衣卫,全部倒地身亡。 前排已死的锦衣卫,颈间如泉喷出的血,染红了后排锦衣卫的眼,也震住了他们开杀的步伐。 难以置信低头,瞅瞅脚前尸首。又瞠目结舌抬头,瞅瞅云思瑶指端十把旋转匕首,活着的锦衣卫,额头渗出了豆大冷汗。 血泉喷向半空,连成了血雨艳雾,一群命犹在的锦衣卫,吞咽一口吐沫,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他们知道,眼前的蒙面人很恐怖,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因为,一起杀敌的同伴,毙命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们连对方如何出的手,都没能看清楚。 没看清云思瑶杀招的,不止胆寒后退的锦衣卫,还有高高的苍松树顶,抱臂赏戏的二人。 有史以来第一次,穆吟风愿承认孤陋寡闻,虚心求教君笑情--主子,云思瑶使的何派武功?属下居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令穆吟风没想到的是,他心目中见多识广,无所不知的主子,这次竟也摇了一摇头。 --云思瑶一刀出,犹如十刀出,刀刀变幻莫测,却又环环相扣,密不透风。如此诡异武功,我也不知师出何派。 与此同时,苍松树下,自知不敌的百户长,一边率着属下掉头撤逃,一边尖声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尖叫声刚刚划破夜色,百户长撤逃失败,被后方的云思瑶一刀穿心,血染大地,魂归黄泉。 云思瑶夜闯荣王府,本来就不是踏月赏景,而是杀人的,杀这些看门狗的主人曲卓煜。 如今行踪暴露,她又岂会留着绊脚石,且还是为非作歹的绊脚石,阻碍自己杀人大计呢? 手腕一扬,十把匕首再次飞出。刀光柔如流动的银溪,美幻十足,刀气却冷似腊月的冰霜,刺骨冻血。 刀割双腿,撤逃的锦衣卫膝盖一疼,集体跪地。这时,云思瑶面无表情上前,毫无慈悲出手,刀尖快狠准穿心。 鲜血飞溅,锦衣卫倒地,结束了为非作歹的一生。 而,锦衣卫命灭的一瞬,数以千计的淬毒黑箭,从四面八方的暗处,陆续射向了云思瑶…… 第十八章 心惊胆战 晚膳时,云思瑶故作随口一问,从云隐华唇中探听到,荣王府戒备森严,光弓箭手就有两百多名。 因此,夜闯荣王府,遭遇箭阵,乃云思瑶意料之中。 只是,云隐华哪知云思瑶用意?他以为妹妹随口一问,不过好奇罢了,便没说的那么详细。譬如…… 戒备森严的荣王府,弓箭手非但有两百名之多,且每一名弓箭手,都具有百步穿杨的本领。 又譬如,荣王府每一枝箭,都淬了致命剧毒;荣王府每一张弓,皆耗费巨时特制,能一弓十发。 所以,意料中遇百箭阵的云思瑶,因兄长薄唇少动了几下,便遇到了意料外的千箭阵。 百箭阵与千箭针,虽相差一个零,威力却是天壤之别。 云思瑶若知会遇千箭阵,还会夜闯荣王府,但并不是今夜,而是造出特殊武器的那一夜。 特殊武器,便是身处21世纪时,战无不胜的云思瑶所使用的--分成十把、合为一把的金刀;散成百枚、聚为一枚的银针。 只要金刀银针在手,纵然枪林弹雨,亦能毫发无损的云思瑶,又何惧眼前区区千箭阵?金刀银针,虽非无坚不摧,却也差之不远,击落弓箭不成问题。 可惜,未料到遇千箭阵的云思瑶,此刻并无金刀银针,有的只是缺了口的匕首,上了锈的绣花针。 击落百箭,残刀废针不成问题。击落千箭,便是以卵击石,残刀废针一旦飞射出去,必会被利箭反攻成碎末。 因此,这一刻的云思瑶,只能借湖石假山,以及两排大树为掩护,一边巧避敌人利箭,一边寻觅退路。 荣王府的千箭阵,避险的云思瑶不知,湖石假山不远处,立于树顶上的二位赏戏者知。 据密阁阁主所说:荣王府常遇刺客,为更好御敌,除千箭阵之外,还有一个月前刚练成,尚不为人知的百锤阵、百鞭阵,千钩阵,以及万镖阵。 歪头,穆吟风传音入密--主子,你猜……云思瑶能安然而退么? 指尖轻撩一缕墨发,君笑情回--倘若白天,以云思瑶这奇怪无比,却又高深莫测的躲避功夫,安然而退不成问题。 可惜,眼下夜色正浓,毒箭偏又呈黑色,加上云思瑶不懂轻功,即便能退,也是带伤而退。 俊眉浅挑,穆吟风道--云思瑶受伤,云将军心痛,主子记恩,不愿云将军心痛。所以,来此赏戏只是其次,主子真正目的,是为保云思瑶无恙? 指尖滑过发尾,卷香点向云思瑶,君笑情魅音如动人心弦的天籁--既已猜到,你还磨蹭?飞出去救人吧! 明为属下,暗是知己的穆吟风,耸了一耸肩头--咳……属下内力不纯、轻功差劲,若飞入箭圈,只怕人没救走,还令自己受了伤,给主子丢脸。 主子可不同,荣王府的千箭阵,对您来说形同虚设。所以,莫让属下出丑,主子还是亲自救吧? --为了偷懒,不惜自贬,有如此属下,笑情该反省了。 天籁嗓音沾染戏谑的君笑情,微送穆吟风一抹白眼后,美绣粉色樱花的双袖,朝云思瑶身处方向一挥。 湖石假山四周,瞅见两轮毒箭射击,都未成功击毙刺客,百名弓箭手用力拉满弦,发出了第三轮毒箭。 身姿灵活如狐,险避两轮箭阵的云思瑶,刚要钻空子后退,却又迎来攻击性更猛的第三轮箭阵。 shit!暗咒一声,双足急速一动,云思瑶闪到一颗大树下。 然,第三次毒箭阵,威力远超前两回,云思瑶虽避开左右后三方,却无处可避前方来势汹汹的箭。 就在一连串毒箭,将要贯穿云思瑶双肩,将其牢钉树干的一瞬间,百片花瓣似天外流星般飞出。 姹紫嫣红的花瓣,美如一只只灵蝶,于大树四周聚成一圈彩色屏障,将云思瑶护在了其内。 “砰”的一声响,花瓣盛泻的内力,与冰冷箭气相撞,娇艳花瓣完好无损落地,坚固黑箭却碎成粉末坠地。 这时,君笑情艳影一飞,瞬间抵达云思瑶面前。 “丫头,跟我走!”魅柔低音落,不待云思瑶给予回应,君笑情左臂一伸,揽住云思瑶纤腰飞向高空。 瞅见救人成功,穆吟风足尖轻踏枝叶,纵身一跃,尾随君笑情身后,飞撤向荣王府大门外。 君笑情与穆吟风动作太快,隐于暗处的百名弓箭手,连人影都无法看清,几乎以为刺客被红绿两颗流星救走。 按照荣王府惯例,纵然敌人已逃,也该试着追捕,以便赶尽杀绝。 然,弓箭手却一反常态,心怯的放弃追捕,跳出暗处奔往湖石假山,低头细瞅地上铺落花瓣。 白如雪的铃兰、红似火的海棠、绿胜玉的玫瑰、黄赛金的月季等等等,每一片花瓣都赏心悦目,香气扑鼻。 但,姹紫嫣红的花瓣,在地面拼成的一个醒目“魅”字,却令弓箭手心惊胆战,寒气刺骨。 晚风拂过,铺落花瓣飞起,犹如灵蝶翩舞。如此美景,丝毫吸引不了弓箭手,“魅”字深刻脑海的他们,正眸露惶恐,面面相觑。 一见花瓣,他们便感不妙,祈祷救人者非心中所想。可,他们未能如愿,碎箭救人的高手,果然来自魅影宫。 传说--魅影宫势力很恐怖,恐怖到魅影遍布天下,无所不能。 传说真假与否,无从验证,也无人敢验证。总之一句话,江湖对其畏如神明,朝廷亦不敢招惹。 传说--魅影虽无处不在,却没人见过任何一位真容。哪怕被魅影索命者,临死之前见到的,也只是漫天花雨。 艳花舞,魅影现;艳花落,魂归天。一旦艳花旋舞,如神降临的魅影,头一次竟只为救人,并非索命? 惊楞原地半晌,弓箭手齐擦额头冷汗,默然退去。 往昔,荣王府也有刺客夜闯,结果不是战死,便是仓皇败逃。而,对于刺客非死既逃的下场,他们懒得上禀,王爷更是懒得听。 但,这一次不同,他们必须上禀。因为,闯府的刺客,与魅影宫有关…… 第十九章 “孤陋寡闻” 荣王府外千米处,一条僻静小巷中-- 背依青砖墙壁,胳膊交抱胸前,淡扫一眼穆吟风俊颜,以及君笑情掩容面具,云思瑶道:“你们怎会在荣王府出现?” 微耸双肩,君笑情歪头,魅声笑回:“猜到你要造戏,觉得错过是遗憾,便跑来赏戏了。” “自取其辱的戏,让你们见笑了。”一句自嘲的话,云思瑶用淡冷语调说出,却更像过谦之词。 “不,这一场戏,你造的很精彩。” 摇头否定的君笑情,并非假意奉承,而是由衷而发。换作寻常女子,怕连荣王府门槛都入不了。 天籁柔音刚出唇,君笑情身躯忽然一僵,美眸惊诧望向了云思瑶。 --等一下,与他对话的云思瑶,并非沙哑难听的公鸭嗓音,乃清若黄鹂的悦耳女儿音? 一旁掏耳的穆吟风,惊诧度并不压于君笑情。穆吟风敢肯定,世上并无一种药,可随意更换嗓音。 吞药换嗓的云思瑶,若要恢复原音,必须服下解药。但,自打救出云思瑶,根本未见她服下解药啊? 按捺不住好奇,穆吟风抢在君笑情前,问出心中疑惑:“云小姐,你何时服的解药,恢复真实嗓音的?” 玉眸淡扫二人,云思瑶微启唇,吐出了沙哑如公鸭的老男人声:“你们以为,我嗓音起变化,乃服药所致?” 眨眨眸,君笑情与穆吟风呆了:“你……” 云思瑶这是继飞刀本领外,再次让他们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孤陋寡闻么?世上竟有此奇药,可以随意变化嗓音? 扯下紫色面纱,缓绕手腕间,云思瑶沙哑男音消失,清脆女音重现:“我未服药,此乃口技。” 穆吟风挠头,君笑情挑眉,声音透着困惑:“口技?” 二人扬高的语调,迷茫的眼神,令云思瑶知道,她穿来的这个世界,并无口技存在。 轻浅一笑,云思瑶道:“或者这么说吧,这是一门功夫,只要学会它,别说变换任何嗓音,万物之音皆可变。” 云思瑶语毕,君笑情与穆吟风二人,忍不住对望一眼。 --先前的飞刀,如今的口技,这丫头……究竟师承何人,所懂功夫竟让他们陌生无比,只能用高深莫测形容? “今夜,多谢相助,思瑶回府了。”无视二人对望举动,云思瑶微福身,行了一个谢礼后,便迈步欲离去。 一时心急,君笑情也顾不得礼数了,右手一伸,拉住云思瑶左臂:“回府精心筹划,想再闯一次荣王府么?” 知道君笑情无恶意,但前世遭遇,令云思瑶对男人产生了排斥感。 因此,表情一楞之后,云思瑶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缓缓的转身,轻拨开胳膊间君笑情五指。 尴尬的缩回右手,君笑情抿了一抿唇,轻语:“你不信我?”他说过,会化解云府赐婚劫数的。 仰头望月,眸色苍凉,云思瑶低喃:“命运交托别人手中,太过冒险,世上最值得信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云思瑶轻喃细语间,隐泻出的一抹沧桑感,一抹仿佛流转万年的沧桑感,不禁令君笑情呆了一下。 君笑情再聪明绝顶,一时间也不得其解:撇除奸人迫害,被父兄宠入心坎的云思瑶,怎会有如此沧桑感? 短暂沉默,君笑情道:“丫头,不妨信我一回,或者……信你爹没救错人,赐婚劫数不用等到下月初一,十日后我便化解。” 眸光抽离夜空皎月,深邃迎向君笑情,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以你的武功,似乎今夜就能化解。” 云思瑶的言外之意,君笑情懂。 “不错,以我的武功,闯荣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杀曲卓煜也易如反掌。但,我至所以未行动,原因有二。其一,你要杀的曲卓煜,今夜并不在府中。其二……” 魅然一笑,君笑情道:“你以为杀了曲卓煜,瓦解赐婚一劫,阴谋便无存了?即便曲卓煜死了,太后以及东峥帝,对云府依然虎视眈眈。” 云思瑶没反驳,她承认君笑情的一番话,字字切中要害。政治阴谋,不会随着曲卓煜的死,从而烟消云散。 “云思瑶,我的话如果你认同,那么……” 美眸望着云思瑶,君笑情意味深长:“信我一回,我向你承诺:十日后,非但赐婚一劫得解,任何包藏祸心者,对云府都不再敢轻举妄动。” 沉默小半晌,云思瑶道:“你到底有何法子?” 魔艳一笑,君笑情回:“肯定告诉你,法子不再酝酿,而是已形成。不过,在我完美实施前,请容我保密。” 云思瑶没说话,却挑了一挑柳眉。法子既形成,何故又闭口不言? “还是不信我?”君笑情没撒谎,法子确实形成,只是防节外生枝,临时更换法子,他觉得还是暂且保密好。 而君笑情的话,令云思瑶眼眸深处,隐浮一抹自朝笑意。 --信? 只有天知道,这简单的一个字,对她来说多么讽刺。21世纪的她,就是信的太深,最后连命都信掉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质疑,君笑情无奈耸肩:“丫头,为增加你的信任感,我带你去赏一场戏。让你明白,对于云府,我一心只想还恩,绝无欺骗。” “带我赏戏?”君笑情的话入耳,云思瑶柳眉挑的更高。赏了她的戏,还不够尽兴,竟要带她去赏其它戏,这人很闲么? 歪头,君笑情满眸诚恳:“赏脸不?” 略微犹豫后,云思瑶道:“走吧。” 虽知云思瑶与众不同,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君笑情轻声征询:“不介意我用轻功带你去吧?这样省时!” 见云思瑶点头默许,君笑情左臂一伸,温柔揽住云思瑶纤腰,若流星般消失在了小巷内。 “主子,请问……属下这是被你无视了么?” 嘴角微瞅的穆吟风,故作哀怨的抛出一句话,当即足尖轻踮地,尾随君笑情之后赏戏去了…… ------题外话------ 嘻嘻,亲爱滴们,惩恶大戏即将开演……ps:求收,求收,满地打滚求收啊! 第二十章 施毒惩恶 锦衣卫,职能为窃听、刺探、搜索、暗杀、截获等。且,他们拥有自己的诏狱,有时可代表圣意,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都不能过问。 因此,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向来都由皇帝心腹担任。不过,东峥国的锦衣卫,却是一个例外,指挥使并非皇帝心腹,乃太后心腹。 太后看似慈眉善目,实则老谋深算,不仅掌管了锦衣卫,更令锦衣卫越权,与御林军昼夜值守皇城四门。 此举,太后美其名曰,加强皇城安全。然,明眼人皆知,太后这般做,分明四处安插锦衣卫,监视皇帝一举一动。 东峥锦衣卫,共有十六所,每所人数达万人。 为掌控局势,成就大业,气焰嚣张的太后,更令其中六所锦衣卫,长期驻扎在皇城西门附近。 此时,皇城西门五公里外-- 粉墙黛瓦、翘角飞檐的四合院,星罗棋布坐落。 这些占地面积不一,或大或小的四合院,正是六所锦衣卫,除轮班值守皇城,以及接受任务外,长期居住的地方。 月光洒向黛瓦,泛出点点梦幻银辉。大部分的四合院,由于锦衣卫已熟睡,蔓延着落叶可闻的寂静。 但,也有少数四合院,烛火通明、酒香缭绕。一些出任务晚归,饥肠辘辘的锦衣卫,正三五成群的扎堆,一边高谈阔论,一边享用夜宵。 不过,一座位于最右侧,烛影摇红的四合院,气氛倒有点儿奇怪。 此座四合院的某间厢房内,同样酒香缭绕,却无人高谈阔论。难道,里面的锦衣卫喝多了酒,醉意上头睡着了?亦或者,他们拥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美德? 非也! 厢房内的五名锦衣卫,既没醉意上头,也绝不崇尚食不言、寝不语。他们至所以缄默不语,乃被人毒晕了。 施毒者,正斜坐椅间,手指玩转一酒杯。 烛火摇曳,清晰可见施毒者一身黑色锦衣,锦衣间用彩色丝线,绣着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五毒图案。 这名约莫二十岁,长发一半披散,一半用绸带轻挽,眉如墨画、眸似秋波、容颜堪比春晓之花,眉梢尽显风流笑的男子,乃毒阁阁主宋残殇,亦是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毒神。 医仙穆吟风,有三不医规矩:心情不好,不医;讨厌的人,不医;刚死之人,不医。 毒神宋残殇,亦有三毒规矩:心情欠佳,毒;看不顺眼,毒;该毒的人,毒。 而所谓该毒的人,又包括两大类。第一类,能令宋残殇提升毒功的人,譬如说医仙穆吟风。 第二类,便是君笑情下令要毒的人,譬如说厢房冰冷的砖地上,五名已陷入昏睡的锦衣卫。 “喂,我说……你们喝的酒,味道也忒差了吧?” 闯入他人房间,霸占他人椅子,细啜慢饮他人的酒,还冲着被毒晕的倒霉蛋,抱怨酒水滋味不好? 君笑情座下,能人多,怪人更多。眼前的宋残殇,不就是怪人一枚? 嫌酒味道差,那就别喝呗。可宋残殇呢?唇间明明抱怨着,偏又频繁举杯,一杯复一杯的细啜慢饮? “杀鸡焉用牛刀?主子啊主子,您太大材小用了,我的毒制来不易,给这些蝼蚁用,实在是可惜啊!” 抱怨完酒差,拎壶斟酒的宋残殇,又抱怨起自家主子了。 搞了半天,宋残殇端着酒杯不肯放,迟迟未出手,将地上五人化为血水,是因为舍不得糟蹋毒粉? 一壶酒饮尽,宋残殇这才放下杯,手捂心口:“罢了罢了,天生我材必有用,万毒散尽还复来。为完成任务,我便忍痛割爱,赏你们一点腐尸粉吧。” 就在宋残殇离座,掏住一瓶腐尸粉,欲对五名锦衣卫赐“赏”时,一缕晚风轻柔拂过,房内多了三个人。 瞅一眼地面,穆吟风侧头,嘴角微抽:“主子,对于残殇,我快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每次出任务,都要对即将牺牲的毒,痛心疾首的默哀一番,否则绝不动手。” 穆吟风的“冷嘲热讽”,宋残殇置若罔闻。 浅看云思瑶一眼,宋残殇面迎君笑情,问:“主子,您怎过来了?莫非改变主意,要亲自动手?”如果是的话,那便太好了,不用浪费腐尸粉了。 君笑情并没有回答宋残殇,而是微侧头,笑望云思瑶:“地上躺着的五人,可还有印象?” 玉眸扫向五名锦衣卫,云思瑶轻启红唇,缓吐冷冷的八个字:“记忆犹新,永世难忘!” 这八个字,云思瑶是替身躯原主人说的。 因为,躺在地上的五人,便是天牢之内,令身躯原主人惨遭一刀穿心,过早离世的侩子手。 “他们伤害云府,便得付出死亡代价。同样,其他人若对云府不利,也会付出代价。这是我的承诺!” 君笑情柔声说完,眸光移望向宋残殇,道:“继续执行任务,让五人尸骨无存,以祭云府白白流失的血。” --腐尸粉啊腐尸粉,今夜你注定在劫难逃。 本以为主子到来,得以挽救腐尸粉。不曾料到,主子来此,并非亲自动手,只是带人赏戏。 再次默哀一遍,宋残殇“痛心疾首”的低头,启开了腐尸粉瓶盖。 然而,就在宋残殇手腕一扬,欲洒出腐尸粉的一刹,云思瑶奏响了漠冷声音:“别杀他们。” 宋残殇一楞,止住了洒粉动作。 君笑情与穆吟风,则不约而同侧头,齐声道:“你差点命丧他们手,居然心无恨意,要保他们的命?” 垂首,指尖摩挲掌背,云思瑶用柔如水的语调,说着血腥的话。 “谁说我心无恨意?只是,恨一个人,不一定要他死。有的时候,死亡反而是解脱,真正恨一个人,该让他生不如死!” 第二十一章 “赏心悦目” 让敌生不如死,君笑情方法多多。但,这一刻的他,更想见识云思瑶口中,那令敌生不如死的方法。 衣袖轻挥,示意宋残殇停止毒杀,君笑情拉过一把椅子,姿态慵懒落座,指戳地上五人:“那么……他们应得的惩罚,便由你亲自给予?” 掌心一翻,一把匕首脱袖而出。两指一伸,夹住匕首银柄,云思瑶踱步,朝五头猎物睡躺方向而去。 有人亲手报仇,腐尸粉得以幸存,宋残殇自然心花怒放,收起黑色瓷瓶,立在君笑情背后赏大戏。 看一眼红衣似火,风姿艳如暖阳的君笑情,再看一眼黑衣如墨,气质冰如寒月的云思瑶。 移步,与宋残殇并肩而立的穆吟风,忽然觉得……云思瑶与自家主子,身上竟隐耀着同一种光芒,一种足以震天撼地,令万物臣服的王者光芒。 对面-- 身躯半蹲,葱指旋转匕首的云思瑶,望向猎物的玉眸含着笑,可那笑,却未达眼底,更没入心。 魂穿重生,云思瑶并无太多惊喜,不过逗留红尘久点,百年之后,依然尘归尘、土归土。 重生之后,收获云家父子的爱,对云思瑶来说才是一份惊喜。因为,家的温暖,是她曾经的渴望。 云皓轩这个爹,她喜欢;云隐华这个兄长,她也喜欢。 昨夜天牢内,她喜欢的父兄,被陈千户五人折磨的遍体鳞伤,这笔债,她原本就要讨回来的。 今夜,君笑情带她来此,只是令她讨债的戏,提前几日上演。 望着陈千户,云思瑶笑美如花,音柔似水:“昨夜你说,好久未曾尝鲜,很想再品一回幽香?真是抱歉,此心愿……这辈子你是无法实现了,留着下辈子吧!” 转望其他四人,云思瑶笑意更浓,声音更柔:“刀困弱女很过瘾吧?眸赏弱女受辱很刺激吧?这般美好片段,留颗心回味足够了。” 吐息如兰的说完,云思瑶站起了身,手腕一阵翻转。 冷风回旋,刀起刀落,刀落刀起。一把普通的匕首,在云思瑶指尖轻弹间,盛绽出了千变万化的舞姿。 每一种舞姿,皆曼妙醉心。然,每一种舞姿结束,半空形成的血雾艳景,却令空气都颤栗。 一旁赏戏的宋残殇,那张大的嘴巴,简直能吞下一只鹅蛋了。 说云思瑶胆小如鼠的人,怕是眼瞎心盲了吧?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会挂着世间最温柔的笑,演绎世间最残酷的罚? 抬掌,推一推仿佛脱臼的下巴,令嘴张的小一点,宋残殇微侧头,低声问:“吟风,你确定她是云思瑶?” “主子确定。” 穆吟风回答了四个字,而这四个字,已足够让宋残殇疑惑尽消。因为,君笑情确定的人或事,毋庸置疑。 视线回到云思瑶身上,宋残殇发出感慨:“她惩罚人的手段,她使出的刀法,简直令我大开眼界。” 摇了摇头,穆吟风一字一句缓语:“你若看过她杀人,大开眼界四个字涵义,你将重新领悟。” “此话何解?” “她杀人的刀法,比之现在,还要神妙百倍。扑朔迷离、瞬息万变、攻守皆滴水不漏,令人寻不出一丝破绽。” 穆音风话音落,宋残殇下巴仿佛又脱了臼。 二人对话,一个字都未入君笑情的耳。因为,君笑情的一颗心,完全沉浸在了云思瑶演绎的罚戏里。 本该是一幕血腥残冷的场景,可经云思瑶的手创造,落入君笑情眸内,却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画。 令敌活在死亡边缘,永远被惊魂阴影笼罩,不知仇家何时再找上门,这样的惩罚,才是最狠的。 君笑情一边赏着戏,一边心中暗语:云思瑶啊云思瑶,你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很合我的胃口。 须臾-- 血染砖地,罚戏落幕。 两指一抬,夹住飞回的匕首,云思瑶移步木窗前,捏住窗帘的一角,缓擦起了刀刃间血迹。 拭净血迹,收刀入袖,云思瑶望向君笑情,淡语:“走吧。” “嗯!”一声轻应,君笑情艳影一闪,臂柔揽云思瑶纤腰,瞬间消失在了锦衣卫厢房。 “希望你们明日醒来,别被自身惨样吓死。不然,云思瑶便白活忙了。” 斜睨地上五人,毫无怜悯的齐语完,穆吟风与宋残殇墨发一扬,同时消失在了厢房内…… 两刻钟后,云府大门百米处-- 松开云思瑶纤腰,君笑情双臂交抱,歪头问道:“这一刻的你,是否愿意给予信任,不会再闯荣王府,由我化解云府劫数?” “你先前说了,十日后,你一定化解劫数。我会等待十日,若你未能化解,我依然会闯荣王府。” 淡淡的回完,云思瑶掉转身,朝着云府方向而去。月光笼罩下,云思瑶背影映入君笑情眸内,透着冷冷的疏离气息。 目送云思瑶背影,待其远去,君笑情垂首,柔音缱绻魅笑:“丫头,十日后劫数必解,你没机会闯荣王府了。” 双足轻移,面迎君笑情,穆吟风与宋残殇齐声问:“主子,十日后,你准备用何妙计化劫?” 一缕晚风拂来,如绸墨发妖冶卷飘,魔艳气韵更足的君笑情,唇间缓溢出了两个字:“抢亲。” 怀疑自己听错,手腕倏地一扬,用力掏耳的宋残殇,差点儿咬破舌尖:“主子,您说什么?” 一片绿叶随风飘落,君笑情摊开掌心接住,放入鼻前轻闻淡香:“你没听错,的确是抢亲,且还是明抢,高调的抢!” 嘴角一抽,宋残殇道:“主子,云思瑶可是赐婚东峥荣王,若明着抢亲,等于令东峥国威尽毁。到时候,恐怕劫数未化,云府又增一条辱国大罪,灭门更快。” 对于宋残殇的迟钝,无语的送上一抹白眼,穆吟风问:“残殇,如果抢亲者,令东峥国敢怒不敢言,你猜结果会怎样呢?” “你口中的抢亲者,不会是主子吧?以魅影宫势力,魅影宫主若抢亲,东峥国的确心存畏惧。但……” 嘴角二抽,宋残殇回:“国威尽毁,必沦为天下笑柄。这一出悲剧,东峥国只怕承受不起,很大可能性会狗急跳墙,全力查探魅影宫下落,试图兵戎相见。” “残殇,你今夜闯锦衣卫住宅时,不会碰墙就撞,把脑子撞蠢了吧?” 防止宋残殇恼羞成怒,将身上毒粉通通洒向自己,穆吟风挖苦的尾音刚落,便一溜烟逃了。 换作平常,宋残殇早追出去洒毒了,但这一回,宋残殇并没有追出去,而是留着秋后算账。 冲穆吟风逃跑方向,怒瞪了一眼,宋残殇转回头,道出心中顾虑。 “主子,属下知道,以魅影宫实力,即便被查出下落,也无惧东峥。只是,主子别忘了,我们此次来东峥,目的是暗查金蝶女子。如果与东峥闹上,对我们有害无益。” “残殇,倘若抢亲者,不是君笑情,而是凤离欢呢?” 指尖轻弹,令绿叶高空旋飞,丢下一句话的君笑情,艳影如流星一闪,消失在了朦胧月色中。 而君笑情丢下的话,则令风中凌乱的宋残殇,整张脸陷入抽搐状态,差点儿一跟头跌倒。 --天哪!主子,这恩还大了吧? 到时候,只怕东峥国连怒都不敢,只剩下惊了。不,惊的何止东峥国,四国都要惊了…… ------题外话------ 嘻嘻,亲爱滴们,猜一猜,某瑶把陈千户五人咋鸟? 第二十二章 背后秘密 清晨风和日丽,理当心旷神怡。然,荣王府的人偏唱反调,明明旭日东升,却如乌云罩顶。 书房内-- 出府办事,清晨方归的曲卓煜,坐在雕刻金色祥云,铺垫虎皮软毯的椅子上,脸色铁青。 述完昨夜状况,管家低头立在一旁,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曲卓煜暴怒下,将火发在自己头上。 阴森压抑的气氛中,“砰”的一声响,坚实的红木桌面,被曲卓煜一掌拍出数条裂缝。 近年来,刺客夜闯王府戏码,接二连三上演。 曲卓煜心知肚明,背后指使者乃曲鸿熙。曲鸿熙灭府动机,曲卓煜一向嗤之以鼻;曲鸿熙所派杀手,曲卓煜更视为跳梁小丑。 但,昨夜刺杀戏码,却让曲卓煜心惊了。只因,这次的杀手非同寻常,与魅影宫有关。 难道……曲鸿熙能耐见长,拉拢了魅影宫?魅影宫势力庞大,曲鸿熙若得其襄助,他与母后夺位之路,岂非荆棘更多? 一惊未消化,曲卓煜又迎来二惊。十名侍卫两人成一组,抬着担架进入书房。担架上所躺者,乃陈千户与四名锦衣卫。 眸光一扫担架,曲卓煜整个人犹如弹簧似的,从椅间一跳而起,失声道:“什么情况?” 担架放下的一瞬,四名锦衣卫脸白如纸,颤声齐诉:“王爷,昨夜我们正要用宵夜,一缕淡香飘来,便不省人事了。直至今晨,被尖叫声唤醒,就成这幅模样了。” 对曲卓煜来说,眼前一幕,只能用四字形容--触目惊心。 血染的锦衣卫,四肢不见了,眼睛也只剩下两个黑窟窿。但,这还不足以令曲卓煜惊心,真正令曲卓煜惊心的是…… 锦衣卫肢残目缺,明显遭人刀剐。何人刀功如此精湛、对人体构造如此熟知?斩断四肢,废了双目,令锦衣卫流了一夜血,竟还活着? “你们的意思是……”深吸一口气,敛去震惊情绪,曲卓煜阴森问:“惨遭割肢废目,却不知凶手是谁?” 四肢丧失无法动弹,只能摇头的锦衣卫,忍着锥心之痛,哭音凄凉:“是的,属下不知!” 手举锋刀困弱女,欲赏弱女被辱画面,付出的代价:弱女一变成修罗,剁了他们四肢、剜了他们双目? 别说锦衣卫昨夜昏迷,即便清醒,且目睹了云思瑶真容,估计也会怀疑所见乃幻觉。 视线转移,曲卓煜阴眸含疑:“陈千护虽浑身是血,四肢却完好无损,为何也用担架抬着?” 曲卓煜问话音落,一脸凄苦无从诉,腰椎骨裂以致瘫痪的陈千户,张大嘴巴哀奏出“啊吧啊吧啊吧--”的悲音。 墨眉拧皱,曲卓煜惊诧十足:“你被割了舌头?” 瞅见陈千户两手比划,曲卓煜却一脸疑惑,一名侍卫咽了咽吐沫,道:“王爷,陈千户不仅舌头被割、腰椎骨碎裂,还……” 心情欠佳的曲卓煜,眸光如刀瞪向侍卫,厉声道:“支支吾吾做什么?你舌头也残了?有话快说!” 今晨褪下陈千户裤子,见命根碎成百线千丝,吓到吐出隔夜饭的侍卫,两腿打颤的道:“回王爷,陈千户还断子绝孙了!” 身躯一晃,脊梁骨发寒的曲卓煜,一屁股跌坐椅子上。 四合院内,锦衣卫成千上万,行凶者竟悄无声息闯入,废了陈千户五人,连蛛丝马迹都未留? 该不会……又是魅影吧?废了陈五户五人,目的何在?替曲鸿熙警告自己,不要以卵击石么? 心乱如麻的曲卓煜,低头沉默半晌,这才挥了一挥手:“抬出去。” “是。” 接收指令的侍卫,抬起担架,踏离书房之后,管家压低嗓音问:“王爷,如何安顿五人?” 戾气重浮眉宇,曲卓煜指尖轻抚桌面,阴冷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无用废物,何必留着浪费粮食?” “明白!老奴这就通知侍卫,一刀解决五人,尸体拿去喂狗!” 管家弯腰离去,送五人上路。不过,曲卓煜弃如敝屣的索命指令,或许对五人来说,倒成了解脱痛苦的救赎。 “曲鸿熙,你以为拉拢了魅影宫,本王便怕了?待本王秘密武器炼成,挡路者,都得死!” 管家退去不久,曲卓煜一掌拍向书桌,“砰”的一声响,书桌四分五裂,碎屑随风飘散半空…… 荣王府阴霾笼罩,云府却是暖阳高耀。 陈千户五人被废,云家父子倒有所耳闻。但,此大快人心消息,他们不知乃云思瑶杰作,还以为五人办事不利,被太后惩罚所致。 至于荣王府遇刺一事,云家父子一无所知。因为…… 一名蒙面刺客,半夜闯入荣王府,灭杀数百锦衣卫,还在如雨箭阵中毫发无伤撤退? 这对曲卓煜来说,绝对是莫大耻辱!因此,荣王府上下守口如瓶,对外封锁了遇刺消息。 而,为保曲卓煜颜面,荣王府封锁消息,尽在云思瑶意料中。 昨夜归府前,云思瑶已跟君笑情打过招呼,别将她夜闯荣王府,上演杀戮一戏告诉云皓轩,以免吓到云皓轩。 所以,毫不知情的云家父子,因陈千户五人被废,正心情极佳落座膳厅,与云思瑶一起享用早点呢。 餐桌上-- 云思瑶胃口大“变”,早上不爱食荤,改食素了。 对女千依百顺的云皓轩,自然令肉包、虾饺、鱼粥消失无踪,换成了一锅清淡可口的绿豆粥,一碟酱黄瓜,一碟萝卜丝。 舀好一碗粥,搁上一勺萝卜丝,递到云思瑶面前,云皓轩道:“这一锅绿豆粥,爹亲自熬的,尝尝味道如何?” “爹熬的粥,即便糊了,女儿也爱喝。” 柔语完,云思瑶提勺,喝起了清香扑鼻的绿豆粥。或者说,云思瑶喝的不是粥,喝的是粥中浓浓父爱。 云思瑶这一句话,哄的云皓轩眉开眼笑,却令云隐华“醋”意翻飞。 送爹一抹白眼,云隐华暗下决心,明早一定抢先入厨房,为妹熬上一锅更香的绿豆粥…… 两刻钟后-- 粥饱胃暖的云思瑶放下空碗,玉眸笑望云皓轩:“爹,风和日丽,女儿想出府逛一逛。” 自从爱女逛街,路遇疯狗拦路,吓的坐地大哭事件发生,云皓轩便安排了十名护卫,专门保护逛街爱女。 习惯成自然,听到云思瑶要逛街,云家父子一如往昔,粥碗一放,扯嗓高喊:“护卫,小姐要出府--” 瞬间工夫,十名佩刀护卫,以风驰电掣之速狂奔进膳厅。 瞅一眼列成横排的护卫,摆出的母鸡护小鸡架势,云思瑶嘴角一抽:“爹,女儿想独自逛逛。” 柔抚云思瑶秀发,云皓轩道:“爹知道你勇敢了,但……” 算计云府者,除太后母子,还有皇帝。目前,太后母子不会伤瑶儿,不代表皇帝亦如是。所以,保护之举,不能少啊! 云皓轩心思,云思瑶岂会猜不到?轻浅一笑,云思瑶从椅间站起身,缓步走到护卫面前。 以为小姐一如既往,同意他们随行,十名护卫腰一弯,齐声道:“小姐走前,属下随后。” 然,护卫话音刚落-- 云思瑶身影似风一闪,玉足如电一阵踹,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十名护卫一瞬间被撂倒。 “爹,您觉得……女儿需要他们保护么?” 无视地面东倒西歪的护卫,丢下一句话的云思瑶,在众人震惊目光中,秀发扬甩离去。 震惊过度,许久回神,云隐华拉拽云皓轩衣袖:“爹,我没出现幻觉吧?眨眼间,瑶妹撂倒十名护卫?” 云皓轩刚要开口,护卫一跃而起,嘴角齐抽抢答:“少爷,您不是幻觉,我们真被小姐撂倒了!” 排除幻觉,确认所见的云隐华,神色一慌,俊眸含愁的望向云皓轩:“爹,难道瑶妹她……” 侧头,对云隐华送上一抹凌厉眼神,云皓轩缓声道:“你们退下!” “是。” 待十名护卫退离膳厅,云皓轩从椅间站起身。 速度关好门窗,走到云隐华面前,云皓轩一脸怒色:“爹说了多少回?瑶儿的秘密,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云隐华低头,诚恳道歉:“孩儿知错,不该因惊慌,差点失言。” 脸色放柔,拍一拍云隐华肩头,云皓轩轻叹一口气:“别怨爹严厉,为了瑶儿,必须谨言慎行。” “爹,孩儿岂会怨您?”云隐华抬头,望着云皓轩,眸底复杂情愫一闪而过:“孩儿爱妹之心,不比您少。” 抿了一抿唇,云隐华又道:“爹,瑶妹脸颊黑斑依旧,为何能撂倒十名护卫?您不是说,惟有黑斑褪去,封存的内力才会暴发?” 摇一摇头,云皓轩眉愁锁:“爹也不得其解,莫非当中出了岔子,黑斑将提前消褪,瑶儿这才内力微显?” 略微犹豫,云隐华低语:“爹,与其忐忑不安,不如联络幽冥六长老,他们或许知道原因。” 云隐华提议,被云皓轩一口否决:“不行!六位长老说过,除非黑斑尽褪,迫不得已,才能联络他们护主。” 晨阳穿窗而入,暖了云家父子身躯,却无法融化唉声叹气的云家父子,心里凝结的寒冰…… 第二十三章 巧夺天工 云府大门外-- 沐浴金辉的云思瑶,秀发用一条丝带轻挽,随风翩舞纤腰间。 粉色罗裙袖口与衣领,镶成串的五颜六色珍珠,已被云思瑶飞针挑离,仅留黄鹂含翠柳图案,少了庸俗华丽,添了几许雅韵。 浅垂首,葱指探入袖筒,取出自织的粉色面纱,遮住鼻梁以下容颜,云思瑶往大街方向而去。 花容月貌也好,鬼脸残颜也罢,对云思瑶来说不过一副皮囊,百年之后终究化为枯骨。 所以,云思瑶遮容之举,并非自惭形秽,以纱蔽丑。只是不想引起“轰动”,令双耳被冷嘲热讽荼毒…… 京都大街,犹如一幅气势恢宏画卷,将繁华纳入其中。 宽阔路面,一律用青条石铺成。鳞次栉比的店铺,皆以琉璃瓦覆顶,飞檐翘角,尽显天子脚下富丽堂皇。 各店铺门口,伙计一脸灿笑吆喝,招揽络绎不绝的行人。 突然--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停,众伙计仿佛被点了穴,齐唰唰望向某一处。与伙计做相同反应的,还有东转西逛的行人。 喧嚣大街,瞬间静到极点,落叶可闻。造成诡异气氛的,毫无疑问,乃缓步而来的云思瑶。 短暂寂静过后,众人不约而同仰头,眯眼瞅望天空。 今日太阳,莫非出自西边?不然……云家废物女,怎一反常态,识趣以纱掩丑,避免玷污他们双目? 金辉萦绕,鼻梁以下容颜被遮,仅露右额头黑斑的云思瑶,映入众人眼帘,自然不似以前那般恐怖。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废物女痛改前非,不再顶鬼脸招摇过市,吓的他们毛骨悚然。那么,他们倒也愿意口下留情,得饶人处且饶人。 默念完一段话,行人恢复走动,店铺伙计重挂招牌笑容,大声吆喝招揽顾客,令大街恢复了喧嚣。 然,一种米养百样人。 大部分百姓,嘴巴愿积德。可,还有少部分百姓,素日尖酸刻薄惯了,已将奚落云思瑶,当成人生一大乐趣。 这不-- 腰间悬扇书生,儒雅形象碎了一地,眸光充满厌恶:“佳人不出门,丑鬼到处晃,眼睛又要遭罪了!” 手拍心口的大婶,白眼连续送出:“幸亏今日逛街,没带上小女儿。否则,她又要被丑鬼吓的尿裤子,哭喊不止了。” 替悍妻买食的大叔,摸一摸篮内鸡蛋,言语刻薄:“天生一张阴阳脸,老死府中算了,偏跑出来污染空气。若非鸡蛋需银买,真想一篮子摔出去,全砸她脸上。” 挖苦声落,刻薄者齐望云思瑶,眼神充满鄙夷,等待看戏。 但,刻薄者大失所望。云思瑶没有泪如雨下,一屁股坐地,两腿乱蹬,宣泄被羞辱的痛苦情绪。 也没急的双足跺地,食指颤抖乱点,声音哽咽:“你们…。你们又骂瑶儿?瑶儿告诉爹爹,让爹爹打你们!” 微侧头,冷冷的扫一眼刻薄者,云思瑶莲足缓迈,朝街尾方向而去。 --艳阳笼罩中,气质冰若天山雪莲,犹如广寒宫仙子下凡的她,真是云府废物女么? 盯着云思瑶背影,几名刻薄者下巴,一瞬间仿佛脱了臼,惊愕的张大嘴,难以相信所见…… 须臾,云思瑶止步,立在一栋粉墙碧瓦的小楼前。 此栋三层高小楼,门楣上悬着一块黑漆牌匾,牌匾间刻着四个龙飞凤舞金字--巧夺天工。 巧夺天工楼,东峥规模最大、名气最响兵器铺。但,与别的兵器铺不同,此家不卖兵器,只锻造兵器。 据说,只要出得起价钱,无论何种兵器,你能想得出,巧夺天工楼便一定能造出,让你无可挑剔。 江湖是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刀光剑影漫天飞的杀戮舞台。身为江湖中人,谁不想拥有与众不同兵器,令命活的更久一些? 所以,即便巧夺天工楼狮子大开口,慕名而至的江湖人士,依然不计其数。原因很简单--钱没了,还能赚回来,命丢了,可就回不来了。 巧夺天工楼要价高,云思瑶已从管家口中得知。但,云思瑶心中清楚,有些银子必须得花。 淡扫一眼牌匾间四个大字,云思瑶踏入了巧夺天工楼。 柜台内,垂首“噼里啪啦”拨算盘,统计上月进帐的伙计,双耳闻足音,知道又有人送银子来了。 算盘一推,伙计抬头,笑容满面,开场白一成不变。 “客官您好,欢迎光临。您提要求我出价,价格若接受,先付一半定金,巧夺天工楼会以最短时间出货!” 尾音落下的一瞬,瞅见云思瑶额头黑斑的伙计,一脸灿笑转成惊讶。她……她不是云家小姐么? 移步柜台前,袖内取出一张图纸,轻放到台面间,云思瑶道:“铸造这两样兵器,需要多少银两?” 换作他人,伙计回话相同--客官稍等,容我看一看铸造难度,算一算铸造天数,再告诉您价钱。 但,云思瑶身份特殊。所以,伙计回话也变了。 灿笑重新返脸,伙计指向柜台左侧,一排供客歇足木椅,声音颇为恭敬:“云小姐稍坐片刻,小的差人向大掌柜问价。” 语罢,伙计低头,拽了拽柜台内一根机关细绳。 云思瑶刚坐下,柜台后方门帘被掀,一大叔哈欠连天走出:“臭小子,下午才轮到我守柜台,这么早摇铃唤醒我干吗?” “张叔,云小姐要锻造兵器,问一问大掌柜如何出价?”图纸递给大叔,嘴角微抽的伙计,刻意咬重云小姐三个字。 --云小姐? 睡意顿消,大叔一边接过图纸,一边望向伙计口中云小姐。 瞅见歇足女子,果真是云思瑶,豁然贯通的大叔,再一次掀起门帘,以最快速度消失了…… 云思瑶耐心等待时,同一条大街上,一栋粉墙绿瓦、飞檐翘角的茶楼,迎来了一位贵客。 贵客白衣如雪,袖口与衣领用金丝线绣着兰花,随风浅扬的墨发,也散发着淡淡兰花香。 撇开苍白唇色,以及被人搀扶的虚弱,容颜秀美如画的贵客,倒令人有一种谪仙不恋天,雅笑落红尘的感觉。 没错,此名白衣男子,乃东峥贤王曲弦歌。 一脸雅笑的曲弦歌,后背依靠管家臂弯,缓步踏入茶楼的一瞬,一名正好饮完茶、装扮似江湖人士的茶客,朝着门口方向而来。 曲弦歌往里入,茶客朝外走。 腰悬双刀、面无表情的茶客,看都没看曲弦眼一眼,双眸直视门外大街,与曲弦歌擦肩而过。 只是-- 当茶客踏出门槛,离开茶楼之后,曲弦歌本空无一物的右袖筒内,却多了一张细长的纸条…… 第二十四章 相请不如偶遇 巧夺天工楼,一层迎客大厅,二层物品置放库。 兵器并不在楼内锻造,究竟何处锻造,无从知晓。只知一点,交货前一天,兵器必出现置放库。 三层护楼师卧室,所谓护楼师,顾名思义--巧夺天工楼守护者。 巧夺天工楼内,护楼师有多少位,不知;护楼师长何模样,不知;护楼师年龄几许,不知。只知…… 曾有一名飞天大盗,依仗一身盗窃绝技,以及来去无踪轻功,半夜潜入置放库,欲将兵器洗劫一空。 翌日清晨,江湖少了一名大盗,多了一个疯子。疯子逢人便重复一句话:世间各处皆可盗,就是别盗巧夺天工楼,太恐怖了。 有人好奇,歪头问:为何恐怖? 结果,疯子谈楼色变,双手抱头尖叫一声,瞬间逃的无影无踪,留下瞠目结舌的问话者。 从此,江湖人士心照不宣。 想要神兵利器,便赚足银子,请巧夺天工楼锻造。反之,若起觊觎心,欲明抢暗偷,飞天大盗便是镜子。 三楼某间卧室内-- 慕容爱斜坐楠木椅,一边磕着椒盐瓜子,一边翻着厚厚帐本,笑看上半年不费收益。 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纯澈梨花酒、剔透翡翠杯,二者堪称完美搭配,颜色既赏心悦目,酒味亦更显清凉甘冽。 慕容爱对面,艳姿醉红尘的君笑情,正举着翡翠杯,细啜慢饮梨花酒。君笑情身侧,一少女脑袋浅歪,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汇报调查情况。 此名芳龄约十六,眉似新月、眸比灿星、唇若朱樱的美少女,乃君笑情座下密阁阁主--柳晨夕。 别看她一脸纯真,犹如邻家小妹般可爱,其江湖名号千面魔女,令人唯恐避之不及,头疼到想撞墙的煞星。 柳晨夕刚汇报完,“咯吱”一声响,指捏图纸的大叔推门进入。 诧异望过去,慕容爱问:“张叔,有人闹事?”除此,慕容爱找不出张叔匆忙而入的第二原因。 先被你踹成猪头,又被柳阁主青面獠牙吓个半死,再被宋阁主毒疯的飞天大盗,终日在江湖“宣扬”天工楼太恐怖了,谁还敢来闹事? 心中嘀咕完,张叔缓声回:“有人想锻造两样兵器,不知如何出价,只能请教大掌柜。” 白眼猛翻,慕容爱道:“不是说过,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记住一点,出价越高越好么?” 主子乐的逍遥,产业全交她管理,若每一个人都来请教她,岂不累死,哪还有闲情磕瓜子? 张叔弯腰,递上图纸:“来者身份特殊,乃云家小姐。” 主子恩公之女,出价若太高,主子会动怒;出价若太低,见钱眼开的大掌柜,还不严刑“伺候”? 要知道……他们曾少收客人一文钱,代价可是被大掌柜饿了三顿。所以,明智之举,便是让大掌柜自己出价。 一听是云思瑶,慕容爱当即接过图纸,垂首细瞅。 接着,便见慕容爱一脸惊讶,启唇赞叹:“好绝妙的构思,这两样兵器若造出,必令敌防不胜防。” 慕容爱鲜少夸赞人,她的一句绝妙构思,自然令君笑情好奇心泛滥:“哦?我瞧一瞧。” 慕容爱指尖一弹,图纸飞落君笑情掌间。 美眸轻轻一扫,君笑情恍然大悟。难怪昨夜,云思瑶明明刺杀失败,却还说若自己无法化劫,依然会闯荣王府。 原来……她还有秘密武器未出。以云思瑶刀法,若配合图纸上兵器,荣王府千箭阵确实不堪一击。 这一方,君笑情赏图纸;那一方,慕容爱出价了:“铸造难度太高,天数也过长,本该收五千两银子。既是云家小姐,便收个成本价五百两吧。” 慕容夜话音落,张叔嘴角一抽。大掌柜,您真是掉钱眼里了。铸造师化腐朽为神奇,废铁也能变神铁,成本何需五百两,最多五两。 张叔刚准备告退,君笑情出声了:“告诉云思瑶,三日后来取货,巧夺天工楼分文不收。” 捞起一把瓜子的慕容爱,如花笑容瞬间僵硬,虽咬牙却又不失敬意:“主子,我抗议。” 图纸轻放桌面,君笑情端杯:“抗议无效!” 抱着赚一文是一文,总比一文不赚要好的心理,慕容爱寻借口:“主子,这是清晨第一单生意,分文不收还亏本,很不吉利的。” “也对!”赞同的点一点头,君笑情望向张叔:“为图个好兆头,便收取云小姐一文钱吧。” “咕吱”一阵响,一把瓜子捏碎成屑,慕容爱仰头,无语瞪房梁。主子,我迟早被你气死。 张叔憋笑离去后,柳晨夕扫一眼图纸,道:“主子,难度太高了,铸造师三日怎可能造得出?” 抬头瞪房梁的慕容爱,亦不解望向了君笑情。对呀,至少也要十日! 浅啜一口梨花酒,君笑情回:“明日傍晚,西珥抵达东峥。” “由西珥姐姐亲造,三日便不成问题了。”疑惑尽消的柳晨夕,继续啃起了手中红苹果。 西珥--君笑情座下神阁阁主,铸造本领出神入化,江湖兵器谱排名前十的,皆为其杰作。 而,巧夺天工楼铸造师,原本都是西珥徒弟,因为君笑情扩增产业,才从神阁借调财阁的。 柳晨夕疑惑音落,君笑情魔艳一笑,魅语:“不仅西珥亲自造,还用万年玄铁造。” --万年玄铁,天下至宝,世间仅有一块。 开锋后无坚不摧,即便高温能熔铜墙铁壁,也无法熔化万年玄铁。主子为还恩,竟白送万年玄铁? “嘎嘣”一声响,过于激动的慕容爱,跳起的太用力,将椅子四条腿都给震裂了…… 一楼大厅-- 张叔掀帘走出,与伙计耳语几句,便再次消失了。 伙计提笔,账簿间记下今晨第一单生意后,望向云思瑶:“云小姐,三日后,请您带上一文钱来取货。” 以为双耳听错,云思瑶嘴角一抽,移步柜台前,问:“多少?” 伙计灿然一笑,重复一遍:“云小姐,您没有听错。三日后,请带上一文钱来取货。” “请问……这儿是巧夺天工楼?”嘴角加重抽搐的云思瑶,怀疑自己是否进错了地方。 合上帐簿,伙计释疑:“家主姓君。” 柳眉微挑,云思瑶道:“君笑情?”巧夺天工楼乃君笑情产业,君笑情记恩,出价才低到忽略不计? 见伙计点点头,云思瑶确定一件事,传说果然不假,魅影无处不在! 君笑情一番好意,能替云府省下一大笔银子,云思瑶自然不会傻到拒绝:“替我谢谢他!” “云小姐谢意,我会转达家主。只是……”伙计笑望云思瑶,低语:“天工楼乃魅影宫产业,还请云小姐保密。” “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丢下一句承诺,云思瑶转身,朝门口而去。 凝望云思瑶背影,伙计敬送:“云小姐慢走。” 与此同时,茶楼包厢内-- 一脸出尘雅笑,已荡然无存。落座椅间的曲弦歌,眸光犹如千年寒冰,盯望纸条上黑字。 --主子,如您所料,曲卓煜近来频繁离府,确是与邪魔歪道勾结,欲暗造不死人。 邪魔歪道,便是当年杀兰贵妃者。主子必须抓紧行动,瓦解邪魔歪道。否则,不死人一旦练成,后果不堪设想。 曲弦歌手掌一捏,纸条化为灰烬。 这时,金辉笼罩的窗外,一片洁白兰花瓣,不知从何处飞来,犹如白蝶轻落窗台。 兰花清香拂鼻,曲弦歌寒眸转为忧眸,缓步抵达窗前,轻轻捏起花瓣,仿佛珍宝般拢入掌心。 管家静立一旁,望着曲弦歌萧条背影,眼眶湿润。他知道,兰花对主子来说,有着特殊含义。 许久,曲弦歌摊开掌心,不舍放飞花瓣。而,花瓣飘走同时,曲弦歌看到了街上行走的云思瑶。 本没准备唤云思瑶,可曲弦歌要转身的一瞬,发现肩摩袂接的人群中,几名男子一直盯着云思瑶,眼神怀有恶意。 这几名男子,曲弦歌并不陌生,乃荣王府探子。难道……曲卓煜要对云思瑶不利? 脸间雅笑重现,曲弦歌双手扶窗,声音虽高却缱绻虚弱:“云思瑶,你也来逛街?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品个茶如何?” ------题外话------ 神阁阁主――由亲亲misil客串。 非常感谢亲亲嘉木们男、misil、oo仙粉倾城oo、夜夜小爱、无极至尊、宝贝爱薇妞妞的花花。 非常感谢亲亲西城美美、月亮不见了、登山看日出、花舞泪、ayh527、kimilin的钻钻。 集体扑倒,按地上狂么么! 第二十五章 以身示范 莲足止住,云思瑶抬头,循音而望。 一同止住步伐,循音望向二楼窗口的,还有云思瑶身两侧,一群东逛逛、西转转的东峥老百姓。 --天哪,他们没有听错,果然是贤王声音。 白衣随风轻舞,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圣洁如云中仙的贤王,对丑不忍睹的云思瑶,竟笑的那么温柔,那么美? 不!说美都是一种亵渎,区区一个美字,根本难以形容贤王的灵秀飘逸。 东峥天空,莫非要降黑雨了?不然…… 他们引为国耻的丑女,为何先得太后恩宠,亲选为荣王妃?如今,虽身虚体弱,却依然高贵清华的贤王,又慈悲普照大地,邀其一起品茶? 曲弦歌的品茶邀请,云思瑶本准备一口谢绝。 然,樱唇微启的一瞬,云思瑶又改变了主意,冲曲弦歌点了一点头,她掉转方向,缓步踏入了茶楼。 因为,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几名男子居心叵测的视线,警觉性极高的云思瑶,早就敏锐捕捉到了。 荣王与太后的爪牙,还是皇帝的鹰犬?目前,云思瑶无法得知。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来者不善。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后果自负。既然有阴谋,她很乐意在外面解决,省得将麻烦带回府,惹父兄头疼。 云思瑶所入茶楼,名叫雅茗居。 雅茗居的生意,原本非常红火。然,自打三年前,京都街头开了一家怡心楼,雅茗居生意便一落千丈。 雅茗居掌柜与伙计,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也挽不回当初兴旺。 如今的雅茗居,倒也并非门可罗雀,还是有茶客光顾的。毕竟,怡心楼每日座无虚席,众多茶客想入也无位,只能退而求其次,无奈踏进雅茗居。 但,退而求其次茶客的光顾,给雅茗居带来的微薄收益,令原本锦衣玉食的掌柜,仅能勉强维持温饱。 所以,对怡心楼怨念极重,却又无计可施的雅茗居掌柜,每日虽挂着笑脸迎客,心底却埋着浓浓阴霾。 这不-- 雅茗居柜台内,脑袋耷拉拨算盘,发愁每月入帐愈来愈少的赵掌柜,本就一肚子怒气无处可发泄。 双耳闻足音,一抬头瞅见云思瑶进来,赵掌柜当即横眉竖眼、咆哮如雷:“丑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生意本就差,再来这么一个虽面纱掩容,可额头黑斑依然惊心,足以令人倒尽胃口的丑女,撑不到晌午便可打烊了。 然,赵掌柜吼音刚落,二楼走廊间,由管家搀扶的曲弦歌,奏出了柔中带怒的声音:“云小姐乃本王邀请的贵客,赵掌柜撵她出去,是否也要撵本王出去?” 不会吧?一向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贤王,竟为了云思瑶动怒? 赵掌柜惊楞了一下,当即走出柜台,对云思瑶低头哈腰:“小的嘴贱,多有冒犯,还望云小姐包涵。” 违心的道歉完,赵掌柜直起身,左手朝楼梯方向一摊,一脸“恭敬”表情:“云小姐这边请,小的送您上楼!” “不用送,我自己上楼便可。” 淡冷的说完,云思瑶移步走向楼梯。只是,莲足踏上台阶的一瞬,云思瑶忽然掉头,启唇唤道:“赵掌柜?” 为何云思瑶鬼颜如故,气质却有天渊之别呢? 呆杵原地,暗暗琢磨的赵掌柜,听到叫唤,生怕得罪曲弦歌,当即小跑至楼梯口,仰头,笑容谄媚:“云小姐有何吩咐?” “吩咐倒不敢,只是善意提醒一下,赵掌柜日后若再看谁不顺眼,想让他如你所愿滚出去,最好先以身示范几遍。毕竟……” 抬指撩一撩秀发,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大千世界,像赵掌柜这般博学多才,知道滚为何意的人,少的屈指可数。而,像我这般才疏学浅,不知滚为何意的人,却多如牛毛。” 语罢,云思瑶优雅转身,粉色衣摆随风翩跹,莲足轻踏楼梯台阶,走向了二楼长廊间耐心等待的曲弦歌。 直到云思瑶与贤王主仆,进入包厢关上雕花木门,立在楼梯口的赵掌柜,依然处于呆若木鸡状态。 呆若木鸡的不止赵掌柜,还有茶壶拎在半空中,忘记给客人斟茶的伙计,以及一众嘴巴张成大大o型的茶客。 刚刚那个伶牙俐齿、气质清冷摄人心魄的女子,真是他们东峥国丑如鬼魅、胸无点墨、懦弱无能的云思瑶? 这时-- 一名蓝色锦衣罩体,虽其貌不扬,浑身却透着贵气的年轻公子,带着一名相貌清秀,眉宇间隐藏三分傲慢的小书童,缓步踏入了雅茗居。 小书童刚入大厅,双手便朝腰间一叉,挑衅味十足:“我家公子纡尊降贵,来这破地方饮茶,竟无人上前招呼,是要我砸了雅茗居么?” 纷纷回神的茶客,眼角抽搐的扫了一扫小书童,不约而同低下头,各人自饮杯中茶、不管掌柜被找茬。 一向欺软怕硬的赵掌柜,见小书童气焰嚣张,哪里还敢回嘴? 速度如风一般,狂奔到蓝衣公子面前,赵掌柜低声下气:“未及时招呼,还请公子海涵。公子是坐大厅,还是入包厢?” 未等蓝衣公子回答,小书童一脚重踹赵掌柜大腿:“废话,我家公子身份尊贵,怎会学卑贱者坐大厅?当然是入包厢!” 小书童话音落,唰唰唰,一众坐大厅饮茶的“卑贱”者,当即额冒数条青筋,双眸飞刀的瞪向小书童。 无视周围浓浓怒气,小书童指戳二楼某处,道:“就要那一间包厢,里面无客最好,有客你先给我撵出来。” 雅茗居二楼,四面皆设有包厢。但,小书童挑选的包厢,不知道是否凑巧,与曲弦歌的包厢竟是面对面? “里面无客,鄙人这就领公子上去。” 擦一擦额头冷汗,心生“今日不宜营业,否则灾祸临头”不详感的赵掌柜,后背弯成了弓形,领着蓝衣公子和小书童上了二楼…… ------题外话------ 嘻嘻,有木有猜到蓝衣公子是谁? ps:非常谢谢亲亲睿禧、亲亲幽绯虂。血絔?的花花,么么么…… 第二十六章 “危险来临” 小书童指定包厢,位于二楼东面长廊,名叫沁香轩。 送入滚烫茶水、端入精致糕点,如履薄冰的赵掌柜,呼吸极为小心的退出沁香轩,轻掩上雕花木门。 一名小小书童,气焰竟如此嚣张,其主子来头一定很大。只是,蓝衣公子面孔甚为陌生,他从未见过,究竟是何方权贵呢? 瞅一眼雕花木门,赵掌柜弯腰,揉了揉被小书童踹疼的大腿后,一瘸一拐的缓下楼梯,返回了一楼柜台。 沁香轩内-- 双耳微动,得知赵掌柜已离远,小书童朝椅间一坐,不雅的高跷二郎腿。 嫌弃的扫一眼桌上茶水糕点,小书童从袖内掏出一红苹果,“吧唧”咬一口,道:“主子,咱怡心楼茶水,远胜这里千百倍,为何舍佳饮次?” 端杯,吹一吹茶水,蓝衣公子浅抿一口,笑回:“怡心楼茶水固然好,却无戏可赏,这儿茶水虽劣,待会儿却有大戏上演。” 嘴角一抽,小书童转了一转红苹果:“搞了半天,主子火烧眉毛似的,催促属下替您换衣改面,只为跑来赏戏?” “不止赏戏,若看的兴起,也许寻个角色一起演。”蓝衣公子天籁魅音落,轻捏一块松软芙蓉糕,优雅放入薄唇。 “吧唧”一阵响,连咬几口红苹果的小书童,抬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身侧,慢条斯理饮茶品糕的蓝衣公子。 穆大哥说的没错,主子最近迷上看戏了。不过,主子并非什么戏都迷,他只迷与云思瑶有关的戏。 主子,您待云思瑶与众不同,真的只为还恩么?如果仅为还恩,那么…… 先前雅茗居大厅中,赵掌柜让云思瑶滚出去,云思瑶自己都没动怒,只是伶牙俐齿反讽了赵掌柜一顿。 而你,为何却怒不可遏,让我一入雅茗居门槛,便找茬重踹赵掌柜一脚,让其大腿今日只感微疼,今日一过,却会疼痛欲裂十天呢? 原来,歪头啃苹果的小书童,乃魅影宫密阁阁主,易容术已臻化境的千面魔女柳晨夕。 所谓千面魔女,指的是--无论男女老幼,柳晨夕都能扮的惟妙惟肖。并且,其身上易容薄皮多如繁星,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变化出千种面孔。 魅影宫密阁,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柳晨夕可随时变脸,伪装成任何人而不露破绽,被问者又岂能防得过来?所以,密阁阁主一职,才会由她担任。 毫无疑问,小书童是密阁阁主柳晨夕,那么,其貌不扬,却贵气四射的蓝衣公子,便是魅影宫主君笑情了。 云思瑶离开巧夺天工楼时,品饮梨花酒的君笑情,曾端杯站在窗前默送。 因此,熙熙攘攘大街上,几名分处不同方位,对云思瑶存有恶意的荣王府探子,也被君笑情收入了眼底。 昨夜,云思瑶蒙面闯荣王府,便是想隐瞒真身。如果荣王府几名探子,欲对云思瑶不利,她会如何做呢? 动用飞刀绝技,灭了荣王府探子,从而暴露出她便是刺客?亦或者……拼命忍住,绝不发出飞刀,任荣王府探子欺负? 一,好奇云思瑶选择;二,为护云思瑶无恙。 于是,暂时还不便在东峥现真容,又不宜穿着艳红锦衣、戴着金色面具,大白天上街招摇的君笑情,便催促属下替他换衣改面,一路跟入了雅茗居…… 与此同时,沁香轩对面长廊上,一间名叫碧落轩的包厢内-- 一张圆形楠木桌,摆放包厢正中央,桌上除了一碟碟精致糕点,还有一盘与茶叶共同煮制,吸收茶汁味的南瓜子。 与云思瑶迎面而坐的曲弦歌,身旁还摆着一张竹凳,竹凳上置着一红泥小火炉,小火炉正烧着一锅水。 客人踏入雅茗居,可以喝伙计泡好的茶,也可以自己煮茶,曲弦歌便是后者。 微侧头,瞅见锅中水即将沸腾,曲弦歌道:“管家,找一下赵掌柜,让他将雅茗居最好茶叶送来此。” “是,王爷。” 立于曲弦歌身后的管家,刚准备迈足离去,却被云思瑶唤住了:“管家留步。” 扫一眼桌上茶叶罐,云思瑶望向曲弦歌:“何必让管家多跑,这儿不是有茶叶?我嘴巴并不挑剔,无须用最好茶叶。” 温柔一笑,曲弦歌回:“云小姐有所不知,罐中茶叶是由王府带出,我用一种特殊方法烘制的,只怕你难以下咽。” “你非我,怎知我难以下咽?”拿过茶罐,取茶叶放入紫砂壶中,云思瑶道:“这世上,只有一种茶我难以下咽,名叫毒茶。” 曲弦歌没回话,只是灭了炉火,用葫芦瓢舀出已沸腾的水,缓慢灌入紫茶壶。茶叶遇沸水,当即一片一片舒展,飘出一股特殊味道。 拎起紫砂壶,连晃几下,曲弦歌将茶水倒入了杯中。 斟好茶水,二人谁都没言语,只是各自透过袅袅白气,望向杯内如精灵般缓落的茶叶,默等茶水微冷却。 小半晌过后,曲弦歌右掌斜摊,对向云思瑶桌前茶杯,柔语:“云小姐,请。” 取下面纱,收入袖筒,云思瑶端起茶杯,轻吹了一吹,一连喝下三口,道:“滋味不错,值得一饮。” 云思瑶话音落,曲弦歌秀眸雅笑加深,管家则怀疑耳朵听错,一脸惊讶表情:“云小姐,您不觉得茶很苦么?” 别人以毒攻毒,主子心中太苦,就以苦抑苦。主子特制的茶,融合了八种极苦草药,因而取名八苦茶。 主子每日都会饮一杯,他曾经跟主子要过一杯,结果,硬逼自己喝了半口,便再也喝不下了。因为……八苦茶滋味,比黄莲还要苦上七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心不苦,茶自然也不苦。” 缓声回完管家,云思瑶转了一转茶杯,玉眸笑望曲弦歌:“如果我未猜错,此茶你取了名字,叫八苦茶。” “嘶……” 倒抽一冷口气,管家惊骇看着云思瑶。八苦茶这名字,王爷只跟自己一人说过,云思瑶居然一猜就准,难道她会读心术? 曲弦歌表情亦是一楞,似喃喃自语,又似回答云思瑶:“你不过尝了三口,竟喝出我烘制茶叶时,添加的苦草药数量?” “我喝出的八苦,并非草药数量,乃人生八苦。”抿了一口茶水,玉眸深邃望向曲弦歌,云思瑶意有所指:“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曲弦歌取名八苦茶,的确不全因草药数量,更源之人生八苦。 因为,除老苦尚未经历,另外七苦曲弦歌皆尝遍。他每日饮一杯八苦茶,除以苦抑苦,便是牢记“赐”他七苦的仇人。 所以,云思瑶话入耳,曲弦歌沉默了半晌,才缓语:“弦歌品茶,是以茶洗烦静心,云小姐品茶,却能以茶读准弦歌心。云小姐乃茶中高手,弦歌自叹不如!” 曲弦歌轻音刚落,窗外奏向了马蹄声、行人惊叫声、以及男子怒骂声:“不想被马蹄压死,就滚远一点,别像狗一样挡路!” 紧接着,便是马儿扬蹄,对天发出的嘶鸣声。 尖锐的嘶鸣声止,雅茗居一楼大厅内,感觉毛发竖起、脊骨透寒的一众茶客,齐唰唰望向了大门口。 --天哪!如他们所料,果然是荣王! 率着二十名腰佩锋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踏入雅茗居大厅的一瞬间,曲卓煜面冷如霜、眸含戾气的问道:“云思瑶在哪?” 第二十七章 装聋作哑 面冷眸阴,一身‘本王驾临,还不跪迎?’狂姿的曲卓煜,令茶香缭绕、金辉暖洒的大厅,刹那转成千年冰窖、寒气弥漫。 赵掌柜与伙计,以及一众臀部离坐的茶客,当即双膝跪地,齐声高呼:“草民见过荣王,荣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双手负立背后,犹如俯视卑贱蝼蚁般,鄙夷的扫一眼跪地者,曲卓煜声音毫无温度,重复一遍:“云思瑶在哪?” 唰唰唰,众人右臂倏地一抬,食指向上一戳,齐点向同一个地方--二楼西面长廊间,碧落轩包厢木门。 冷风卷拂,曲卓煜在前,二十名锦衣卫随后,身影如风奔上了二楼。 是非之地,此时不逃,还待何时?惶恐的对望一眼,茶客们以最快速度起身,争先恐后消失在了大厅。 茶楼伙计们也想逃,可又怕荣王一会儿要喝茶,他们没去伺候而遭来灭门之灾,只能战战兢兢的留守大厅。 至于赵掌柜,一屁股坐地,表情如丧考妣。 本以为开门大吉,迎来贵客贤王,借贤王好名声与尊贵地位,逆转一落千丈的生意。谁曾料到,大吉之后,竟是大灾。 荣王率一众锦衣卫,杀气腾腾踏入茶楼,老百姓谁不怕死,敢冒险进入喝茶? 倘若无客光顾,亏大本也算罢了。怕就怕,一向冷酷无情的荣王,稍微一个不顺心,便将雅茗居毁成废墟啊! 二楼东面长廊,沁香轩包厢内-- 耳闻训练有素,却杀气腾腾的脚步声,君笑情一双桃花眼,绽放出了风情无限、魅惑众生的艳笑。 大戏,终于开演了。 慵懒的动动身,换一个更舒服姿势落座,君笑情衣袖轻轻一挥,沁香轩原本关闭的木门,微拉开了一条缝儿。 门缝不大,却足够赏戏的君笑情,将对面碧落轩一览无遗…… 与此同时,碧落轩包厢内-- 浅抿一口八苦茶,曲弦歌放下杯子,抬头望着云思瑶,笑如春日暖风、音似山涧清泉:“他们来的可真快。” 黑白分明的玉眸,静若一潭深水,云思瑶迎望曲弦歌,缓问:“先前大街上,几名荣王府密探跟踪我,你也发现了?” 所以……他才邀自己品茶。 纵然他身虚势薄,曲卓煜根本没放入眼中。但,他毕竟持有九龙御令,一旦曲卓煜对自己不利,他可亮出九龙御令保自己。 因为,曲卓煜气焰再嚣张,对外,多少也要顾忌一点,会对九龙御令礼敬三分,以免落下对先皇大不孝之罪。 “这一份情,我记下了,九龙御令还是少动为妙!” 见曲弦歌点了一点头,验证心中想法的云思瑶,不冷不淡的抛出一句话,从袖筒内掏出粉色面纱,重新遮住了一张脸。 云思瑶掩容,并非怕曲卓煜逮住她一张陋颜,刻薄恶毒的嘲讽。而是怕一会儿出手时,面纱阻碍袖内暗器的攻击力。 云思瑶面纱戴上的一瞬间,“砰”的一声响,碧落轩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二十名锦衣卫率先闯入,动作快疾如风一般,形成一个圆圈阵势,将云思瑶与曲弦歌围困在了其中。 紧接着,容貌虽俊美无比,浑身却笼罩阴森唳气,整体形象大打折扣,令人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感觉的曲卓煜,双臂交抱走了进来。 缓步走到曲弦歌身侧,居高临下而望,曲卓煜冷声道:“没被风吹倒,安稳坐此品茶,三皇弟弱体似乎有望康复,真该恭喜一声。” “管家一旁体贴搀扶,这么一点短路程,还是勉强能走的。倒是二皇兄……”曲弦歌笑迎曲卓煜,缓声道:“一向事多人忙,今日怎会有空,也来雅茗居品茶了?” “今时不同往昔,事务再繁忙也得抛下。因为……” 曲卓煜侧头,望着云思瑶的眼神深埋厌恶:“太后千叮万嘱本王,迎娶未来荣王妃之前,一定要和未来荣王妃培养好感情。太后说了,只有家和,方能万事兴。” 这一刻的曲卓煜,当然是睁眼说瞎话,他至所以来此,乃因收到了太后密函。密函上说:去云府传懿旨的张公公,遭到了云思瑶一顿嘲弄。 是张公公夸大其词,还是云思瑶真的性情大变?太后无法确定,这才让曲卓煜亲自出马,试一试云思瑶。 曲卓煜以为,自己培养感情的话音落,丑到无人问津、原本一辈子嫁不出去的云思瑶,会受宠若惊的望着自己。 结果-- 云思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拎起紫砂壶,给杯中添满茶水。然后,浅掀起粉色面纱,慢条斯理饮起了茶水。 贵为荣王,曲卓煜早就已经习惯,一旦他出现的场合,众人那一种畏如神明、战战兢兢的卑微态度。 因此,一心埋头喝苦茶,视身边人如透明空气的云思瑶,自然令曲卓煜勃然大怒:“云思瑶,你耳朵聋了吗?” 云思瑶置若罔闻,轻轻的放下茶杯,端过一碟清香扑鼻的核桃糕,捏一块放入唇中,细嚼慢咽了起来。 尊严受到挑衅,曲卓煜忍不住破口大骂:“云思瑶,你……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东峥国人见人厌、花遇花凋的丑八怪,连鬼碰到你估计都会吓哭。” 继续置若罔闻,吃完核桃糕的云思瑶,饮了一口茶水之后,又取过那一盘南瓜子,“嘎嘣嘎嘣”的嗑了起来。 “丑到天悲地叹的你,本王愿意娶,是云府几世积来的福。如今,本王屈尊纡贵来找你,你居然视若无睹?你简直给脸不要脸!” “丑八怪,本王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见没有?现在,立刻站起身,给本王斟茶倒水,赔礼道歉。” 对于曲卓煜的开骂大戏,云思瑶就犹如一个不捧场的观众,保持着她的置若罔闻,用心嗑着一颗颗南瓜子,瓜子仁轻放瓷碟中,瓜子壳桌面上堆积如山。 “丑八怪,本王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要再这么装聋作哑,信不信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一辈子说不出话?” 曲卓煜怒吼音,“哐铛”一阵响,二十名锦衣卫锋刀出鞘,杀气迸射的冰冷刀尖,齐齐对向了云思瑶…… 第二十八章 肺气炸了 葱指伸向瓷碟,形态美如兰花。 捞起一把南瓜子仁,送入樱唇细嚼慢咽后,云思瑶总算开金口了。但,对象却不是曲卓煜,而是曲弦歌。 “寻一方幽雅地,品一壶好茶水,乃人生一大乐趣。可惜……”端起茶杯,缓慢转动,云思瑶笑望曲弦歌:“眼前茶水虽好,环境却不幽雅,实在扫兴。” --无视锋刀,笑谈茶道?云思瑶的性情,果然变的翻天覆地! 薄唇冷抿,眼神阴瞪,曲卓煜双手握拳,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拼命压着满腔火气,克制上前掐死云思瑶的冲动。 曲卓煜指关节怒响,云思瑶仿佛没听见,搁下茶杯,歪头笑问曲弦歌:“贤王,您知道世间最讨厌的动物,是哪一类么?” 微侧头,淡扫一眼曲卓煜铁青脸色,曲弦歌秀眸迎望云思瑶,嗓音轻柔如水的配合:“弦歌愚钝,请云小姐指教?” “苍蝇!”云思瑶一边说着,一边捏块香甜红枣糕入唇:“总在人惬意时,飞来耳边聒噪,大煞风景。” 曲卓煜并非蠢货,岂会听不出云思瑶弦外之音? 胸腔火气难以压抑,噌噌噌的窜向头顶,曲卓煜咆哮如雷:“暗讽本王是苍蝇,云思瑶,你当真活腻了?” 咆哮音入耳的云思瑶,依旧吝啬给予曲卓煜一抹正眼,又笑问曲弦歌:“贤王,您知道世间最蠢的动物,是哪一类么?” 曲弦歌摇了一摇头,启唇:“再次请教?” “猪呗--”拉长话音的云思瑶,双臂一个交抱,玉眸虽望向了曲卓煜,却是斜睨:“因为,猪脑筋不会急拐弯,常常对号入座。” 怒火终于爆发,指戳云思瑶嘴巴,曲卓煜发指眦裂:“立刻动手,割了云思瑶舌头,丢出去喂狗!” “是!” 声若洪钟应完的锦衣卫,锋刀狠举的一瞬,云思瑶不疾不徐出声了:“我的舌头很珍贵,荣王此时鲁莽割了它,就不怕将来后悔?” 手腕倏地一挥,示意锦衣卫暂缓行动,曲卓煜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云思瑶,你什么意思?” “依目前状况推断,你我奉旨成婚后,相处一定不会和睦。一旦触怒荣王,估计我会遭虐待,我爹爱女之心,东峥家喻户晓……” 双臂松开,右手食指尖圈画桌面,云思瑶耐心解释:“若我被虐待了,有舌头向爹一述委屈,爹为让荣王善待我,估计会倾尽一切、在所不惜。反之,若我舌头丧失,无法向爹诉苦,不知我很惨的爹,自然不会倾尽一切。” 云思瑶的话外音,曲卓煜岂会不懂,分明道出了赐婚背后的阴谋。 “啪啪啪--”掌心一阵连拍之后,曲卓煜阴森森的道:“好一张巧嘴,可惜配上一副鬼容,犹如鲜花插在牛粪上,着实糟蹋了!” 指尖把玩一缕秀发,云思瑶樱唇笑勾,音柔调缓:“我入荣王眼,一堆肮脏牛粪;荣王入我眼,一位尊贵圣佛。” “本王骂你,你却夸本王?”非但曲卓煜楞住了,二十名锦衣卫也瞠目结舌。云思瑶不是变聪明了么?怎转瞬之间,又比以前更加蠢了? “佛语有云: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心里存什么,看人便是什么。荣王心存一堆牛粪,看我肯定是一堆肮脏牛粪;我心存无量慈悲,看荣王自然是一位尊贵圣佛。” 云思瑶话音落,很想仰头放声暴笑,却又知此情此景,实在不便暴笑的贤王主仆,不约而同垂首,憋笑憋的几乎岔气。 对面,沁香轩包厢内-- 距离虽然相隔甚远,但内力极深的君笑情,以及千面魔女柳晨夕,想将云思瑶的话语,一字不落收入耳并非难事。 柳晨夕摊掌,揉一揉憋笑憋抽搐的胃,低语:“以漫不经心的话语,作为最锋利的武器,将人自尊粉碎成渣。主子,这个云思瑶,我太喜欢了!” 美眸远凝云思瑶的君笑情,艳唇勾勒一抹魅弧,轻回:“我也喜欢。” 唰的一下转头,由于速度太快了,几乎能听到颈椎“咕嘎”一声响的柳晨夕,震惊无比的望向了君笑情。 “主子,您……您说什么?”喜欢二字,主子从不轻言。可,刚刚的他,竟然毫无犹豫,脱口而出? “咳……”瞅一眼抚摸颈椎骨的柳晨夕,君笑情干咳一声,表情颇为不自在的解释:“我指的不是人,是她的口才!” “是么?”柳晨夕微挑眉,一脸狐疑表情。主子,你过急的解释,我怎么听着,倒更像是内心的一种掩饰呢? “闭嘴,赏戏!”瞪一眼柳晨夕,君笑情美眸重新望向了对面。只是,君笑情的心田,却隐隐滋生出了一股甜泉。 碧落轩包厢内-- 脸色青白交加的曲卓煜,嵌入掌心的十指,几乎都快掐出血了。 若非太后再三嘱咐,前来目的只是试探,不要节外生枝,肺气炸的曲卓煜,早已下令将云思瑶千刀万剐了。 用尽所有克制力,才将熊熊怒火强压的曲卓煜,本想掉头就走的。可,又觉得这么打道回府,实在心有不甘。 一步一步逼近云思瑶,重踏之处,令地砖呈现裂缝的曲卓煜,启唇道:“本王奉太后之令,与未来王妃培养感情。培养感情的第一步,本王觉得……先要揭开未来王妃面纱。” 拎壶,一边将杯中茶水斟满,云思瑶一边问:“这是为何?” “你的脸与众不同,本王实难衍生爱意。惟一办法,便是一直盯着你的脸看,直到心彻底麻木了,或许能衍生一点爱意。” 语罢,抵达云思瑶身侧的曲卓煜,魔爪伸向了云思瑶粉色面纱。而,曲卓煜的魔爪,即将碰到面纱的一瞬-- 回应曲卓煜的,是云思瑶眸内如花笑意,以及手腕一抬的她,泼向曲卓煜脸庞的一杯温度尚存的八苦茶水…… 第二十九章 深藏不露 懦弱变勇敢、胸无点墨转满腹珠玑,云思瑶的变化,曲卓煜已经领教。但,曲卓煜领教的还不彻底。 他不知道云思瑶懂武功,他也不知道鬼脸残颜,对如今的云思瑶来说,不过一副百年后化为尘土的皮囊。他认为……鬼脸残颜,云思瑶状视不在意,其实心中还是极度自卑的。否则,她又何必以纱掩容呢? 因此,曲卓煜掀纱之举,是想与一众锦衣卫,上演一幕捧胃作呕戏码。曲卓煜就不信了,面对众人恶心欲吐的场景,云思瑶还能做到漠然置之? 但,狠毒羞辱云思瑶,令其无地自容之后,方能畅快离去的曲卓煜,非但龌蹉念头落空,反而自取其辱。 掀纱魔爪缩回,身影如电一闪,曲卓煜倒退了两米远。然,云思瑶送出的八苦茶水,还是一滴不漏泼到了曲卓煜脸上。 茶水犹如雨点,由脸上坠落衣领,一脸错愕的曲卓煜,一时间竟忘记擦拭茶水,身躯如化石般立在了原地。 错愕的人,还有鼻子猛抽冷气、面面相觑的二十名锦衣卫,以及双眸瞪大,盯望曲卓煜脸的贤王主仆。 众人震惊的,并非云思瑶茶泼曲卓煜,而是……面临茶水攻击,曲卓煜退闪速度快若电,却依然没避开? 楞了足足半晌,曲卓煜这才抬手,抹去脸上微烫茶水。一反常态,曲卓煜没有暴怒。但,那如野兽般的阴鸷笑意,却比暴怒更显狰狞。 “阻拦有何用?你的一张鬼脸,本王又不是没见过!难不成……一夜剧变,丑陋更胜往昔千倍?倘若如此,倒引起本王好奇心了!” 衣袖一挥,曲卓煜斜睨云思瑶,语气极尽嘲讽:“来人,揭开她的面纱,让本王认真瞧一瞧,比往昔更丑的鬼颜,究竟有多么难以入眼、令胃作呕?” “是!”刀芒交织,二十名锦衣卫犹如两队凶恶豺狼,从左右两侧围攻云思瑶,刀尖欲挑飞云思瑶粉色面纱。 云思瑶的真正本领,曲弦歌毕竟没见过。他以为,云思瑶能将一杯茶水,尽泼到曲卓煜脸上,源于曲卓煜毫无防备。 因此,瞅见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刀尖齐攻向了云思瑶,秀眸隐闪寒光的曲弦歌,垂落的右手腕微微一翻,两指夹住了一截琴弦,一截细长的银色琴弦。 同一时间,沁香轩包厢内-- 猜不准这一刻的云思瑶,是否会动用飞刀绝技的君笑情,桃花美眸浅浅一眯,掌间亦多了一簇艳红无比,有着‘地狱引魂花’之称的曼陀罗花瓣。 而,就在指夹银色琴弦的曲弦歌,掌握艳红花瓣的君笑情,欲击落锦衣卫锋刀的一瞬间,云思瑶以更快速度出招了。 玉眸笑意褪去,化身冷血修罗的云思瑶,素手朝两侧一扬。 一片银光飞闪,一脸凶残表情,准备刀挑粉色面纱,毫不留情上演讥笑的锦衣卫,锋刀全部“哐铛”落地。 “啊--”腕间鲜血如泉飞喷,手筋碎裂的二十名锦衣卫,集体仰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曲弦歌银色琴弦回袖,君笑情艳红花瓣入袖,二者凝望云思瑶的眼神,犹如在探索一幅难解的谜画。 至于曲卓煜,阴鸷笑意消失,错愕重新返脸。 玉眸微眯,将曲卓煜错愕尽收眼底,云思瑶冷声问:“卑鄙龌龊、人面兽心的你,是否也想和锦衣卫一样,尝一尝双手被废的滋味?” 曲卓煜没有回答云思瑶,箭步奔向一名锦衣卫。抓起锦衣卫血染手腕,认真检查半晌,曲卓煜抬头瞪着云思瑶,牙齿摩挲咯吱响:“你……你用的什么暗器?” 锦衣卫手筋至所以碎裂,乃遭云思瑶袖内绣花针所袭。但,云思瑶挥针速度太快了,快到除曲弦歌与君笑情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看清。 而,绣花针挑断锦衣卫手筋后,又以不可捉摸的速度飞出,射进碧落轩包厢南北两面墙壁深处。所以,才导致曲卓煜检查无果。 拎壶,将空杯填满茶水,浅啜一小口,云思瑶鄙夷的望着曲卓煜,回:“所谓暗器,乃暗中投射的,使人不及防备的兵器。我若告诉你,令你有所警惕,还如何废你的手?” 太后‘不要节外生枝’的嘱咐,已被怒火彻底暴发的曲卓煜,完全抛之脑后了。这一刻的曲卓煜,只有一个念头:将云思瑶碎尸万段。 “本王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你废了本王的手,还是本王索了你的命?” 曲卓煜阴声说完,双掌对空一抬。冷风回旋中,清晰可见曲卓煜左右手心间,一团黑色火焰若隐若现。 --不好,曲卓煜居然修炼了邪派武功,歹毒的黑焰掌! 据说,一旦被黑焰掌击中,犹如置身火炉内,血肉被烈火焚烧,痛上十个时辰才会毙命。云思瑶出手虽快,只怕也难以抵挡黑焰掌。 脸色微变的曲弦歌,白色衣袖一动,两指再一次捏住了银色琴弦。 黑焰掌盛泻出来的危险,云思瑶自然也捕捉到了。不过,她只是站起身,稍微远离阻碍避闪的茶桌,玉眸依然波澜不惊。 但,就在云思瑶准备飞针,曲弦歌欲指弹琴弦的一瞬间,出乎意料的一幕上演了。 “立刻回府!”脸色惊骇一变的曲卓煜,不仅放下了索命双掌,更高呼一声,率着二十名废手锦衣卫,匆忙撤离了碧落轩包厢。 琴弦回袖的曲弦歌,秀眸诧异眨了眨。按照惯例,曲卓煜杀机一起,绝不会轻易放弃。为何他一反常态呢?难道……荣王府发生大事了? 目送曲卓煜撤退,云思瑶没有追。 她不是怕了曲卓煜,虽然曲卓煜的黑焰掌,盛泻出了危险气息。可,曲卓煜出掌之前,她有十足把握避开,且索了曲卓煜的命。 只是,以真面目杀了曲卓煜,对云府有害无益。就算要杀,也得等到十日之后,倘若君笑情无法成功化劫,再一次夜闯荣王府,扮成刺客暗杀曲卓煜。 “咳……”曲弦歌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气氛:“没想到,云小姐深藏不露。” 缓缓侧头,玉眸冷望曲弦歌,云思瑶一字一句道:“贤王谬赞了,真正深藏不露的,应该是贤王吧?” ------题外话------ 呜呜呜,亲爱滴们,你们水潜的太深了吧,都不出来冒泡泡。 第三十章 火烧王府 云思瑶漠冷音落,管家的心“咯噔”一跳,眸中惊慌一闪而逝。不会吧?难道……云小姐察觉了什么? 如雪白衣翩袂的曲弦歌,倒是泰然自若,秀颜微笑清雅似兰,温润嗓音柔若流水:“此话何解?” 移步桌边,端杯浅抿一口茶,望着微漾涟漪的茶水,云思瑶道:“贤王比我更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 语罢,指尖一弹,茶杯稳落桌面。而,身影似流星一闪的云思瑶,立在了曲弦歌身侧,右手五指抓住了曲弦歌右手腕。 身为21世纪首席特工,长年累月与血腥周旋,云思瑶对危险杀气的感知,早已敏锐到超之普通人千百倍。 先前,二十名锦衣卫冷挥锋刀,欲挑云思瑶粉色面纱时,刀尖全部缱绻着杀气。但,撇开刀尖杀气之外,云思瑶却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另外一股杀气。 碧落轩包厢内,除了二十名锦衣卫,只剩荣王曲卓煜,以及贤王主仆。 而,隐约捕捉到的那一股杀气,云思瑶可以肯定的辨析出,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二十名锦衣卫。 锦衣卫乃曲卓煜属下,身为主子,无理由对属下动杀机。足以证明,隐约动杀机者,必是贤王主仆其中一人。 后来,云思瑶与曲卓煜,隔风对峙之时,那一股杀气又隐约出现了。 这一次,由于锦衣卫双手被废,杀气荡然无存,令云思瑶清晰的感应到,杀气竟来源于曲弦歌身上。 一个人身虚体弱,不代表发不出杀气。但,一个人身虚体弱,却绝发不出这般凌厉,甚至让空气颤栗变冷的杀气。 由此可见,曲弦歌的身虚体弱,乃蒙蔽世人的假象。真正的他,只怕不仅仅身怀绝技,且还高深莫测。 置身皇权阴谋、危机四伏中,倘若锋芒尽敛,无疑能活的更久一些。因此,曲弦歌韬光养晦,云思瑶可以理解。 但,云思瑶怒的是,曲弦歌可欺骗世间任何人,却独独不该欺骗一个人--对先皇忠心耿耿,为有朝一日助曲弦歌夺位,受尽苦难的云皓轩。 所以,云思瑶按住了曲弦歌脉搏,欲揭穿曲弦歌的伪装。 云思瑶按脉速度虽快,洞悉其心思的曲弦歌,若有心想躲,还是能避开的。可,曲弦歌未做丝毫反抗,任由云思瑶把着脉。 缓慢抬头,秀眸笑望云思瑶,曲弦歌柔语:“没想到……云小姐不仅懂武功,对医学也颇有研究。” 凝神把脉的云思瑶,没有回答,反而柳眉拧皱。 --奇怪! 从脉象来看,曲弦歌确实终日吐血,弱不禁风到走个路,都需要人一旁搀扶。这样的他,根本无法习武,也发不出那般凌厉杀气。 难道……先前的那一股杀气,乃自己判断失误?照理说不该,可自己若没判断失误,又何以解释曲弦歌的脉象? 她对医术,只是略懂,无法跟穆吟风比。但,她的略懂,足够辨析脉象真假,曲弦歌弱不禁风是事实。 云思瑶迷茫之际,曲弦歌忽然低头,奏出了一连串猛咳。 管家连忙掏帕,一边擦拭曲弦歌唇角血迹,一边心疼埋怨:“王爷,您总不听劝,老奴说了多少回,您身体太弱了,根本不该出府。您瞧,一定是锦衣卫先前挥刀时,冰冷刀气伤及肺腑了。” 管家话音落,云思瑶葱指抽离脉搏,眸光复杂的瞅一眼曲弦歌,漠冷声音转为柔和:“贤王,您还好吧?”或许……她真误会了曲弦歌! 轻推开管家擦血丝帕,曲弦歌抬头望着云思瑶,秀眸浅含一抹虚弱笑意,轻语:“没事!终日吐血,已习惯了。” 迎面,四目隔风对望。许是怕气氛尴尬,曲弦歌与云思瑶二人,对‘深藏不露’之语,以及探脉之举,谁都没有主动提及。 短暂沉默后,云思瑶道:“出府太久未归,爹爹怕要担心了,思瑶该回去了。贤王身体不适,也早点回府休息吧。” 曲弦歌点点头,回:“与云小姐品茶,犹如品味人生,弦歌受益匪浅。改日,云小姐闲暇时,弦歌愿诚邀云小姐再品一回茶。” “人生百味,岂能从茶中尽品?况且,思瑶偏爱白开水,对于茶水,不过偶尔品之。所以……贤王诚邀之心,只能无礼推却了。” 语毕,云思瑶转身,踏离了碧落轩包厢。 而,云思瑶至所以婉拒曲弦歌,并非不爱饮茶,只是内心太排斥男子,不想与父兄之外的男子,有过多接触。 待云思瑶远去,管家低语:“云小姐一句深藏不露,分明对王爷起了疑心。可,老奴百思不得其解,王爷隐藏的天衣无缝,她究竟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垂首,秀眸瞅了一眼衣袖,曲弦歌轻回:“曲卓煜动杀机时,我怕她难以抵挡,也对曲卓煜动了杀念。” 管家双眸瞪大如铃,一脸震惊表情:“不会吧?王爷,您的意思是……云小姐的敏锐力,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指尖轻拂衣袖,曲弦歌道:“除此之外,找不出其它原因。” 拍了一拍心口,管家长舒一口气:“幸亏曲卓煜匆忙离开了,否则的话,王爷一旦出手,便冒大险了!” 侧头,望着管家,曲弦歌缓语:“本王欠云将军太多,若目睹云思瑶遇危,却袖手旁观,本王会内疚一辈子的。因此,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云府,本王愿冒险一赌,提前开局!” 管家抿了一抿唇,终究没有出声反对,而是问:“王爷,曲卓煜暗造不死人一事,您准备如何做?” “跟以往一样,林护法扮成我,卧床蒙蔽敌方视线。今夜我便出府,去往各邪派巢穴,将他们彻底瓦解。” 曲弦歌语毕,由管家搀扶着,也踏离了碧落轩包厢…… 与此同时,对面,沁香轩包厢内-- 自打云思瑶离开之后,便不再赏戏的君笑情,延承了‘浪费是可耻’的美德,正在将茶水饮尽,糕点食光。 歪头啃苹果的柳晨夕,却是一脸疑惑表情,忙着向君笑情求解:“主子,曲卓煜明明动了杀机,为何又匆忙离去?太反常了!” 转了一转茶杯,君笑情魅语:“你应该问……巧夺天工楼内,你将我身上蓝衣取来时,为何慕容爱消失不见了?” 之前沉醉赏戏,没瞧见曲卓煜离开前,窗外烟花信号的柳晨夕,更加糊涂了:“两者有何关联?慕容姐姐消失不是很正常?她管理那么多生意,总不能一直待在天工楼,总要去其它地方看看。” 浅啜一口茶,君笑情回:“慕容爱忽然消失,与管理生意无关,而是出任务去了。我临时派的任务,让她去荣王府放火。” “火烧荣王府?”左手朝腰间一叉,柳晨夕噘嘴:“主子,您厚此薄彼,那么好玩的事,为何不派我和慕容姐姐一起去?” 美眸潋滟,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君笑情道:“只是烧个书房和财库,如果动用两大阁主,岂非太给曲卓煜面子?” 原来-- 曲卓煜至所以匆忙离去,乃因收到慕容爱信号的君笑情,内力传音说的一句话:荣王,魅影闲来无事,去贵府书房与财库放火玩了,你还不回去救火? 荣王府书房,存放着很多密档;荣王府财库,存放着巨额银票。 一听到两处重要地着火,加上又与魅影有关,曲卓煜哪还有心思,理会究竟何人“善意”传音?自然宁信其有,勿信其无的匆忙回府了。 “那倒是。”君笑情魅音落,赞同的点一点头,柳晨夕“怨”气尽消,继续啃起苹果,耐心等待主子品完茶…… 第三十一章 袖手旁观 三日后,清晨-- 一望无垠的天幕,黑沉沉的犹如泼了墨汁。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刺目的白色闪电频繁划破长空。 云府,古色古香的闺房内。 淡紫色绣蝶罗裙罩体,秀发用一根玉簪轻绾的云思瑶,立于半敞的朱漆镂花窗前,唇角微微抽搐着。 这么大的雨,即便撑伞出府,估计还没走上十步,全身便会彻底湿透。等雨停了,再去巧夺天工楼取兵器吧。 避免淋成落汤鸡,云思瑶转回软榻,合衣躺下,继续睡觉。 一直到晌午,睡的太饱导致头微疼的云思瑶,慢腾腾的用完午膳,瓜子也磕了数百颗,雨还是没有停。 不过,比之清晨,情况已算非常好了。雷电已止、乌云消散,漆黑天幕渐呈蓝光,倾盆暴雨也变为了细雨纷飘,倒有一种江南烟雨戏红尘的朦胧美感。 揣上一文钱,撑着一把彩色碎花伞,迈出云府大门的云思瑶,仿佛雨中惬意漫步似的,朝京都大街方向而去。 许是怕细雨纷飘维持不长久,倾盆暴雨便再一次降临,纵横交错的长巷,几乎不见一个路人;栉比鳞次的店铺,开门营业的也屈指可数。 大街两旁林立的店铺,开门营业的虽少,云思瑶的细碎步伐,却无返回迹象。因为,云思瑶相信一点,君笑情既然吩咐伙计,让她今日带上一文钱取货,那么,巧夺天工楼一定不会让她吃闭门羹。 就在绣蝶紫裙随风袂翩、秀发轻舞浅飞的云思瑶,距离目的地巧夺天工楼,大约还有五百米远时-- 七名黑纱蒙面、黑衣罩体、手持利剑的男子,速度快若流星似的,从前方大街右侧,一条长巷内冒雨冲了出来。 或许,没想到暴雨刚过,大街上会有行人。也或许,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办,七名黑纱蒙面男子,竟无一人发现云思瑶,直接飞奔进大街左侧的一条长巷。 而,七名黑纱蒙面男子,奔入长巷内的一瞬,云思瑶却停下了步伐,纤细葱指轻转伞柄,玉眸深邃浅眯。 原来,七名男子横穿大街之时,领头的那一名男子,黑色面纱随风半掀而起,被云思瑶瞅见了一张熟悉面孔--贤王府管家。 蒙面,持剑,步伐快中夹杂慌乱,全身笼罩凌厉杀气?贤王府管家如此装扮,一副火急火燎的状态,究竟要去干什么? 换作他人,云思瑶一定漠然置之。但,云府与贤王府,有着特殊关系。只要跟云皓轩有关联的人,云思瑶多少会上一点心。 略微犹豫一下,云思瑶决定了,暂时先不去巧夺天工楼,尾随贤王府管家之后,瞧一瞧他们要干什么? 于是,莲足一动,改变方向的云思瑶,身影如电般一闪,也进入了大街左侧长巷。 七人轻功皆不弱,早已消失巷内。但,先前的一场暴雨,将青石路冲刷的很干净,除七人所踏的新足印,再无往昔行人的旧足印。 因此,云思瑶虽不懂轻功,可根据路面残留的,细雨来不及速洗的足印,精确判断出七人最终目的地,倒并非一件难事。 拐过四条长巷,穿过三条窄街,又踏过两座拱桥,云思瑶扫了一眼足印后,向前快走了一百米,立在了一片树林外。 树林内,一株株千姿百态的香樟树,颇有耸入云端之势。一片片经雨洗涤、随风浅唱的碧翠树叶,柔飘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绿意。但,清新绿意中,还透着一股浓浓血腥味。 数百名满脸横肉、江湖人士装扮的人,手持各式各样武器,形成一个杀气腾腾的圆圈阵仗,包围着十一名男子。 被包围的十一名男子,其中七个黑纱蒙面、黑衣罩体、手持利剑,正是火急火燎奔来树林,刚加入战圈的贤王府管家一行人。 另外四名墨发飞扬的男子,皆一身橙色锦衣、银色面具掩容。一人怀抱七弦银琴,三人臂揽二十五弦银瑟。 “找人助阵?琴瑟门主……不过如此!”六名一脸狰狞笑意,狠挥狼牙锤,双眸聚满唳气的男子,一看就是邪派中人。 “是么?”琴瑟门主冷奏出两个字,手指朝银色细弦一挑,一抹仿佛来自冰山的琴音,当即钻入了六名男子耳内。 “砰--”手中狼牙锤落地,六名邪派男子齐喷一口血,身躯飞出老远,各自撞向了一株香樟树树干。 照理说,一抹琴音震飞六名男子,惊骇的该是敌人。然而,双眸含惊望一眼琴瑟门主的,却是贤王府管家,以及琴瑟门主属下。 糟糕,主子压抑的毒,提前发作了。否则,六名敌人下场,不应该是口喷鲜血、撞树昏厥。而是被缱绻内力的琴音,贯穿心脏、气绝命断! 就在两方人马,杀的不可开交之际。 举着彩色碎花伞的云思瑶,步伐轻盈的踏入了香樟树林,那闲适慵懒的状态儿,仿佛雨中漫步、花间赏景似的。 保持一段合适距离,挑选一处最佳点,云思瑶止住了步伐,白色伞柄朝肩头一靠,脑袋浅歪赏起了战戏。 铺天盖地的杀气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副,与血腥完全不协调的画面,两方激烈厮杀的人马,想不分神注意都困难。 瞅见云思瑶的一瞬间,琴瑟门主身躯忍不住一僵,眼神复杂的难以言语。怎么是她?她为何会在此林出现? 无视众人各种眼神,樱唇勾勒笑弧的云思瑶,奏出了清若黄鹂的声音:“我只是路过,瞧见这儿很热闹,便歇足赏一会儿戏。别因我的存在而受影响,大家请继续。” 云思瑶话音落,厮杀继续上演。但-- 或许是寡不敌众,早已精疲力尽,也或许……的确因云思瑶出现,竟导致了心绪不宁,一名琴瑟门护法,不慎被敌人流星锤击中。 “噗--”猛喷一口鲜血,肺腑严重受伤的琴瑟门护法,身躯飞出去几米远后,跌落在了云思瑶脚前。 五名手持流星铁锤、一脸凶狠表情的男子,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箭步奔向了摔地的琴瑟门护法,欲将其击毙。 指尖虽然挑弦对敌,可耳听八方的琴瑟门主,知道刚刚那一锤,虽没索了护法性命,却足以令护法一时半刻爬不起来。 侧头,看见五名敌人高挥流星锤,冲向了内伤严重的护法。琴瑟门主眸色一惊,这五锤若砸下去,护法必死无疑! 琴瑟门主想救,可惜被团团包围的他,根本分身乏术。贤王府管家与其余护法想救,情况却与琴瑟门主一样。 惟一救星,便是撑着一把碎花伞,距离受伤护法最近的云思瑶。然,仿佛不知道脚前,躺着一名受伤的男子,脑袋浅歪的云思瑶,正目不斜视的,笑赏着前方激烈杀戏。 瞅见云思瑶的姿势,分明是袖手旁观,挑弦击飞一名敌人的琴瑟门主,焦急的喊道:“云思瑶,求你了,救他--” 云思瑶不但置若罔闻,甚至往后倒退了数步。这一举动,就仿佛担心高挥流星锤,即将抵达面前的五人,击毙琴瑟门护法时会飞血,弄脏自己干净的罗裙…… 第三十二章 死亡盛宴 墨发飞扬,怀抱七弦银琴,弹指间夺敌性命的琴瑟门主,便是东峥贤王--“身虚体弱”的曲弦歌。 这三日来,贤王府的“曲弦歌”,乃琴瑟门玄护法假扮。 荣王曲卓煜为增强实力,暗中拉拢了江湖十大邪派,与他们绞尽脑汁的研究,如何造出完美的不死人。 粉碎不死人阴谋,至关重要的一步,便是瓦解十大邪派。所以,真正的曲弦歌,这三日忘寝废食率着天地黄护法,连续闯入邪派巢穴。 直到今日清晨,曲弦歌已成功摧毁九大邪派,索命数以万计。 贤王府之内,太后与皇帝安插的奸细,并非个个是蠢货。玄护法毕竟是假冒的,若扮的时日过久,难免会露出破绽。 因此,率三大护法作战的曲弦歌,纵然内力消耗过多,却无足够时间休息,必须争分夺秒瓦解最后一处巢穴,以便早日归府。 最后一处巢穴,乃黑虎帮。 曲弦歌本以为,以他和三大护法武功,即便内力消耗过多,亦能成功摧毁黑虎帮。毕竟,黑虎帮上上下下,只有区区数百人。 但,曲弦歌没有料到的是,江湖十大邪派中,一向敬陪末座的黑虎帮,巢穴之内居然机关重重。 更甚至,黑虎帮的帮主,竟炼就了一门武功,一门失传江湖百年的武功--毒砂掌。 毒砂掌一出,掌风含有剧毒。此毒一旦渗入肌肤,内力稍弱者,不出半盏茶工夫,便会七窍流血、魂坠黄泉。 前方,要防黑虎帮主毒砂掌;后方,要防数百名黑虎帮弟子兵器;两边,还要防危险重重的机关暗器。 内力本就消耗过多,加之一心三用,武功远逊曲弦歌一大筹的天地黄护法,自然感到十分吃力。 就在天护法一个不慎,即将遭遇毒砂掌袭击,魂坠黄泉的危险关头,曲弦歌迎面而上,硬接下毒砂掌,击毙了黑虎帮帮主。 黑虎帮主虽死,巢穴依然机关重重,留在巢穴作战,有百害而无一益。但,已经杀到了这份上,半途而废太可惜。 于是-- 曲弦歌四人假装节节败退,诱黑虎帮弟子乘胜追击,将他们钓出了危险巢穴,来到了巢穴外的这片香樟树林。 曲弦歌身中毒砂掌,必须动用一大半内力抑毒,攻击力自然减弱太多。 曲弦歌知道,自己无法动用全力,仅靠天地黄三大护法,即便将敌人全部击毙,天地黄三大护法也会身负重伤。 因此,曲弦歌只能冒险,对管家发出了援救信号。 一收到信号,管家当即从王府密道悄离。若能联络其他四名护法,必能速战速决。可惜,四名护法因出任务,皆置身远方。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刻不容缓的关头,管家只能就近,联络六名琴瑟门弟子,匆忙赶来了香樟树林。 管家一行人的到来,自然替曲弦歌这一方,减缓了不少压力。然,他们没料到,云思瑶竟会出现香樟树林。 这不,天护法一惊之下,便遭敌人偷袭,飞跌在了云思瑶脚前。 指尖轻轻一挑,七根细弦若银蛇飞出。卷裹寒气的细弦,贯穿敌人心口的同时,曲弦歌秀眸望向了云思瑶。 曲弦歌知道,自己的身份,云思瑶已猜出。 正因如此,他开口求她救人,她才置若罔闻、漠然待之。她,心有怒意!不是怒自己隐瞒她,而是怒自己隐瞒云皓轩! 暗叹一口气,曲弦歌若泉水滴落山涧的清音,缱绻一抹苦笑:“云思瑶,救他。只要你救他,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如实回答。” 云思瑶等的,就是曲弦歌这一番话。因此,曲弦歌尾音落下的一瞬,云思瑶身影如电一闪,立在了天护法面前。 背掩天护法的云思瑶,右手依旧撑着碎花扇,左手却随风一扬,一把盛泻冷芒的匕首,当即旋转于指端。 面迎五名持流星锤的黑虎帮弟子,云思瑶玉眸笑意弥漫,但笑意不含丝毫温度:“这人的命,我救了。不想死的更快,便滚远一点!” “你当我们吓大的?”五名黑虎帮弟子,自然没将云思瑶放在眼里,流星锤凌厉的砸下,欲先击毙云思瑶,再击毙天护法。 寒光一闪,匕首飞出又飞回,云思瑶依然一脸笑意,撑伞迎风而站。 “扑通--”两声响,先是流星锤砸地音,跟后是身躯坠地音,五名黑虎帮弟子魂断树林,死不瞑目。 五人一死,毫无疑问,云思瑶立场已定--琴瑟门的帮手,黑虎帮的敌人。 因此,冷风呼啸卷刮中,又有二十多名黑虎帮弟子,脱离了围攻曲弦歌的战圈,挥刀砍向了云思瑶。 一把普通的匕首,到了云思瑶手上,却犹如来自天际的闪电,速度之快不可捉摸,时而贯穿敌人心口,时而割碎敌人喉颈。 总之,刀刃上的鲜血,每加深一层,世间便少了一名黑虎帮弟子。 随着云思瑶脚下,尸首堆积的越来越多,又有三十名黑虎帮弟子,跳出了围攻曲弦歌的战圈,疯狂杀向了云思瑶。 这一刻的黑虎帮弟子,心中产生了同一个想法--最危险的敌人,不是琴瑟门主,也不是琴瑟护法,而是看似无害,实则比阎王还恐怖的云思瑶。 最后,曲弦歌一众人等,几乎瞠目结舌,呆楞在了原地。 只因为,原本包围他们的黑虎帮弟子,居然接二连三的跳开,全部跑去攻击云思瑶,导致他们无敌可杀了? 素手翻转,葱指轻弹。 刀起刀落,刀光寒气逼人;刀落刀起,刀式瞬息万变。 云思瑶毫无仁慈,只有杀戮。敌人的鲜血,如暴泉喷向高空,又似艳雨洒落大地,聚成一圈圈死亡“印章”…… 齐唰唰转头,望着左手挥刀索命,紫裙却不染丝毫血点,右手撑着碎花伞,秀发不沾一滴雨珠的云思瑶,曲弦歌等人嘴角猛抽,几乎想问一句:云思瑶,你是杀神转世么? 紫影如虹旋转的云思瑶,带给曲弦歌他们的,不仅是一场冲击视觉、听觉的死亡盛宴,更是一场震撼心灵的死亡盛宴。 曲弦歌他们不约而同觉得,还是一旁待着好。若是加入战圈,与云思瑶一起杀敌,简直是一种破坏,破坏云思瑶演绎的死亡盛宴…… 第三十三章 赔钱 曲弦歌与一众属下,本是真正的索命者。可,杀着杀着杀着,却被敌人“抛弃”了,呆若木鸡的杵一旁看戏? 撑着碎花伞的云思瑶,原是雨中赏戏者。但,赏着赏着赏着,倒被敌人“捧”成了主演?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何止人在风中凌乱?风,更在人中凌乱! 杀姿如诗如画,刀光如梦如幻。然,云思瑶纤细葱指牵引间,如梦如幻刀光扫到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血雨。 一刀穿心,五人倒下;一刀割喉,十人气断;一刀刺胸;二十人身亡;一刀破腹,三十人命绝。 秀发漫天飞舞,紫裙猎猎作响,云思瑶一刀接一刀,毫不留情的夺魂索魄…… 片刻过后-- 杀戮结束,尸首堆积如山。细雨纷飘,冲淡了地面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溪,却无法冲淡冰冷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味儿。 葱指夹住刀柄,染血的刀刃伸出伞外。 云思瑶侧眸,翻转刀刃,令细雨清洗鲜血。那一脸平静表情、那慵懒悠闲的举止,除非亲眼目睹,否则……绝不会有人相信,林内堆积如山的尸首,乃云思瑶的杰作。 洗净刃间鲜血,又甩了几下匕首,送飞刃间晶莹的雨珠,云思瑶葱指轻轻一弹,将匕首收入紫色袖筒。 撑着彩色碎花伞,缓步走到曲弦歌面前,云思瑶启唇,声音淡淡,可淡中却透着冻骨冰心的寒气:“我要问什么,你很清楚。” “其实,我……” 曲弦歌刚要回话,却被剧烈疼痛席卷肺腑。身躯猛然一晃,曲弦歌脑袋往左一转,一口鲜血喷到了地面上。 无视地上鲜血,云思瑶勾唇冷笑,声音嘲讽十足:“此时此刻,还装身虚体弱,不觉得方式太拙劣?亦或者……吐血的戏,往日演的太多,一时无法出戏?” 瞅见王爷摇摇欲坠,管家脸色一变,连忙搀扶住曲弦歌。 地护法则上前一步,冲云思瑶弯了一弯腰,开口解释:“云小姐,您误会主子了。主子吐血,是因为中了毒砂掌。” 地护法话音刚落,后背依靠管家臂弯,眼前逐渐变黑的曲弦歌,忍着席卷肺腑的剧痛,声音微颤的道:“云小姐,请给我一柱香时间。一柱香过后,我会毫无保留的回答你。” “给出的答案,只要不搀假,一柱香的时间,我可以等。否则……”葱指缓转伞柄,云思瑶樱唇冷启:“某人的一条命,我能救,也能毁!” 云思瑶的言外之意,曲弦歌岂会听不出? 她并非佛祖,慈悲心泛滥。她救天护法一命,是为了要真实答案。一柱香过后,若自己给出假答案,那么,欺骗她的代价,便是天护法的死。 “放心,不会让你白等。” 曲弦歌气息虚弱的回完,由管家体贴扶着,缓慢的往下蹲。最后,盘膝打座,秀眸紧闭,掌背贴向膝盖。 毒砂掌的毒,与其它的毒不同。 内力稍弱者,毒一旦渗入肌肤,便会七窍流血、魂坠黄泉。但,内力登峰造极者,譬如说曲弦歌,只要在毒彻底蔓延肺腑前,有足够时间运转内力,是能将毒逼出体外的。 曲弦歌逼毒同时,管家走到了天护法面前。掏出一颗疗伤药丸,给天护法服下后,管家将天护法扶坐起,小心翼翼解开其衣扣,往他伤口处涂抹起了药膏。 至于其他人,则四处检查了起来,以防留有活口,为日后埋下隐患。然而,检查结果,令他们毛骨悚然,对云思瑶产生了由衷敬畏。 有十名黑虎帮敌人,并没有死,只是重伤昏厥了过去。但,这十名黑虎帮敌人,乃昏厥在云思瑶出手之前。 换一句话来说,但凡与云思瑶打斗的黑虎帮敌人,皆气绝命断。 动用兵器,将十名昏厥的黑虎帮敌人,彻底送入地狱之后,琴瑟门地黄护法与六名弟子,脊梁骨发寒的望向了云思瑶。 无视众人投射的惊骇眸光,云思瑶迎风临立,撑伞静等曲弦歌睁眼。 突然,十米外-- 一株枝繁叶茂、树形犹如一巨大蘑菇的香樟树,除了枝杈间绿叶轻吟浅唱外,还奏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咕吱--” 曲弦歌正在内力逼毒,此刻若有敌人出现,只要用一颗石头子,轻轻砸向曲弦歌任何一处穴位,曲弦歌便会吐血而亡。 因此,除受伤过重,动弹不便的天护法,管家与地黄两位护法、六名琴瑟门弟子,身躯当即围成一个圆圈,护住了盘膝打座的曲弦歌。 眼神凌厉瞪向声音来源处,管家等人齐声冷问:“什么人?” 云皓轩受尽苦难,也要守住兵符,正是因为曲弦歌。所以,云思瑶才会心有怒意,怒曲弦歌对云皓轩的隐瞒。 但,曲弦歌隐瞒云皓轩,究竟出于何种心态呢?没有弄清楚之前,为了云皓轩,云思瑶也不想曲弦歌出事。 所以,管家等人的冷问音刚落,手腕一扬的云思瑶,袖筒内的匕首也若闪电一般,飞向了十米外的香樟树。 匕首刺入繁枝茂叶的一瞬间,一个黄嫩嫩的,一看就鲜甜多汁,仅被人啃了一口的大鸭梨,“扑通”一声从树上坠落地面,摔的四分五裂。 紧接着,便是一道怒吼音,一道只有两个字,但震耳欲聋的怒吼音:“赔钱--” 第三十四章 恶人先告状 除了盘膝打座、头顶氤氲白烟的曲弦歌,手撑碎花伞、玉眸波澜不惊的云思瑶,其他人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问号。赔钱?赔什么钱? 这时,前方十米处-- 掉落大鸭梨的香樟树,绿叶簌簌飘落间,又“掉”下了一个人。不,更准确的来说,是跳下了一个人,一个头戴青箬笠、身穿绿蓑衣的人。 此人年龄约莫十六,一张容颜宛若玉雕冰琢,双眉弯如秋月、鼻梁秀气挺直、粉唇水嫩的犹如花瓣沾染晨露。 垂首,瞅了一瞅脚边,自己刚刚啃了一口,便四分五裂喂泥土的大鸭梨。 从树上跳下的美少年,当即犹如痛失宝物的伤心孩子,粉唇一嘟,一双原本若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透出了浓浓怨气。 双足一跺地,美少年身影若流星一闪,飞奔在了斜风细雨中。 “来者不善,大家小心!” 管家压低嗓音说完,手中利剑一提,剑尖对向了迎面奔来的美少年。地黄两位护法与六名琴瑟弟子,手掌也握紧了兵器,一脸戒备表情。 然-- 就仿佛管家一行人,乃透明空气似的,美少年瞧都没瞧一眼,径直从管家身侧奔过,冲向了撑伞避雨的云思瑶。 距离云思瑶约一米远时,美少年刹住了脚步。 左手用力叉腰,右手倏地摊开,伸到了云思瑶面前,一脸怒意的美少年,扯嗓子吼道:“你,赔钱!” 齐刷刷的转头,管家一行人嘴角猛抽,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隐形问号。请问……眼前唱的,是哪一出戏? “讨错债了吧?”眸光缓挪,将美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云思瑶声音不疾不徐:“你我素昧平生,我怎会欠你钱?” 左手抽离腰部,食指先怒戳一下十米处,四分五裂喂泥土的鸭梨,又怒戳一下破个大洞的青箬笠,美少年一字一句,盛泻着无穷无尽的愤怒。 “我没讨错债!你弄碎我的大鸭梨,害我饥肠辘辘;刺坏我的青箬笠,令我头发被雨淋湿,难道不该赔钱?” 柳眉一挑,云思瑶冷声道:“鬼鬼祟祟藏在树上,我还没问你居心何在呢?你倒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理直气壮的跟我讨债?” 怒火先从脚底窜上头顶,又从头顶降回脚底,食指戳向自己的鼻梁,美少年有一种七窍生烟的冲动。 “谁鬼鬼祟祟藏在树上啦?我躺在枝杈间睡的正香,一大群人忽然冲进树林,厮杀的劈里啪啦响,扰的我无法入梦,我只能坐起来看戏。戏看完了,我肚子饿了,便想吃个大鸭梨充饥,结果……” “大鸭梨掏出来,我刚咬了一口,你一把匕首就甩过来了。我一惊,手一松,大鸭梨就往地上掉了。躲开匕首的我,刚要弯腰伸手捞住大鸭梨,你那匕首跟长了眼睛似的,居然转个圈又回来了,将我青箬笠刺穿个大洞。” 双手叉腰,美少年怒气直冲天际,吼的一声比一声高:“鸭梨没救到,箬笠又遭殃。你自己说,难道不该赔我钱,让我重新买个鸭梨充饥,买个箬笠遮雨么?” 美少年吼音落,管家一行人满脸惊骇,难以置信。 --不会吧?这少年一直坐在树上看戏,包括主子在内,他们却无一人察觉?这少年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了何种境界? 不仅管家一行人骇住了,就连云思瑶也惊了一下。树上坐着一大活人,且坐了那么久,她居然没捕捉到丝毫气息? 只不过,与瞠目结舌、一时无法回神的管家一行人相比,云思瑶的惊,犹如烟花绽放,转瞬即逝。 “喂!”瞅见云思瑶依然撑着碎花伞,毫无掏钱的迹象,美少年双足直跺地:“你快点赔钱,我要去买鸭梨和箬笠!” 肩头微耸,云思瑶歪头,樱唇勾勒一抹笑弧:“我没带钱。” 准确的说,她带钱了,只带了一文钱。这一文钱,绝不够少年买鸭梨和箬笠。既然一文钱给了也无用,不如不给! “……”云思瑶尾音落,美少年头顶一大群乌鸦黑漆漆飞过,眸光恨不得化成千刀万剑,将云思瑶砍的跟地上鸭梨一样四分五裂。 深吸一口气,美少年身影若流星一闪,绕着管家一行人转圈圈:“你们是一伙的,她没钱赔,你们赔。我也不多要,就要买鸭梨和箬笠的钱!” 嘴角与眼角齐抽,风中凌乱的管家一行人,异口同声的回:“我们也没带钱。”他们可没撒谎,出门索命的,又不是逛大街,带钱有何用? “……”无语到了极致,美少年感觉自己脑袋里,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啪”的一声响崩断了。 --东峥国很穷么?穷到了每一个人出门,身上居然不带钱?亦或者,东峥国强盗很多?多到了出门害怕被打劫,每一个人都不敢带钱? 食指戳点管家一行人,美少年咆哮:“我不管!弄碎我的大鸭梨,刺坏我的青箬笠,赔钱天经地义。你们要是真没带钱,我跟你们回住宅拿。” 美少年咆哮音落,管家等人脸色一变。 跟他们回住宅拿?少年之举,真是因为东西被毁坏,想要他们赔钱?还是……居心叵测,想套取主子的底细? 瞅见盘膝打座的曲弦歌,因美少年的咆哮,身躯有些微晃,似乎无法凝神逼毒。 并且,与管家等人一样,对美少年索赔之举,心生狐疑的云思瑶,玉眸当即冷寒浅眯:“闭嘴!你要是再鬼喊鬼叫,刺的我耳膜疼,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第三十五章 颠倒黑白 “你你你……” 食指颤戳云思瑶,美少年一脸错愕。 世间竟有如此丑陋不堪,但又集阴险、毒辣、冷血于一身的女人?毁坏他人之物,不心怀歉意,及时赔偿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嫌索赔者吵,要割了索赔者舌头? 美少年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世间真有这样的女人,他已经碰到了。 缓迈莲足,距离美少年悬在半空的食指约半米远时,云思瑶止足,冷声道:“没人告诉你,指戳别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云思瑶话音落,众人想象的一幕是:索赔无果,反遭指责的美少年,暴跳如雷,摞袖要干架。谁知道…… 表情一愣,美少年缩回了食指,眼神哀戚戚,语调哀戚戚:“是你们不肯赔偿,理亏在先,我才食指乱戳,没礼貌于后的。” 无视美少年一脸委屈,云思瑶巧舌如簧:“鸭梨碎地,箬笠破洞,你该自我反省,而不是埋怨别人。如果你不挑错地方睡觉,怎会遇上我们这一群人?没遇上我们这一群人,又何来财物损失?” 听到云思瑶颠倒黑白的“教诲”,又瞅见美少年歪头,指抵下颚,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管家一行人嘴角连续的抽啊抽。 小半晌过后,美少年挠头,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昨日我逛市集,钱袋被偷了,错的不是小偷,是我自己?因为,如果我不逛街,怎会遇上小偷?没遇上小偷,又何来钱袋不翼而飞?” 钱袋如果还在,损失并不大的他,也不会跳下大树索赔了。黎叔说过的,人都会犯错,遇到别人犯错,要有包容之心,别斤斤计较。 美少年思索完毕,一番自我反省的话语,令嘴角几乎抽到耳后根,风中彻底凌乱的管家一行人,差点重心不稳,集体跌到在地。就连盘膝打座、运功逼毒的曲弦歌,嘴角亦忍不住一抽。 深邃的瞅一眼美少年,云思瑶道:“朽木可雕,孺子可教。盗取他人钱袋,小偷固然有错,但,自身警惕性低,保管钱袋不当,同样有错!” “明明是我不对,挑错地方睡觉,我却无理取闹,找你索赔。”恍然大悟的美少年,当即一脸羞涩表情,掌心揉戳绿蓑衣:“咳,那个啥……对不起!” 语毕,美少年双足一踮,施展着绝顶武功,身影若绿流星似的,在葱郁树林内一起一落、一落一起,瞬间消失无踪了…… --原本怒气冲天,跳下大树索赔的。最后,不仅放弃索赔,还诚恳的道歉,心裹满满愧疚的离开了? 武功深不可测,却单纯的犹如一张不染尘埃的白纸,世上有这样的人么?有么?似乎、好象、应该没有吧! 既然没有,那么,装纯卖傻的他,不,更准确的来说,装蠢卖傻的他,唱这么一出戏,到底有何图谋呢? 盯着美少年远去的方向,管家一行人沉思着,云思瑶也沉思着。 直到日后,云思瑶才知道,他们小人之心了。美少年并非装蠢卖傻、居心叵测,他是真的单纯如纸…… 美少年离去后不久,细雨不再纷飘,云思瑶合拢了碎花伞。逼毒成功的曲弦歌,也缓缓睁开秀眸,站了起来。 遭遇美少年一事,防止林中还藏有人,地黄两位护法与六名琴瑟弟子,正不停的飞上飞下、东奔西走,检查着每一株香樟树。 待到检查完毕,确认林中无人,他们回到了原位,冲管家点了一点头。 这时,管家才上前一步,低声问曲弦歌:“主子,如何?” 轻拍管家肩膀,示意其别担心,曲弦歌回:“毒已成功逼出,只是内力暂失,估计明日清晨才能恢复。” 松了一口气,管家提议:“以防万一,今日,主子最好夜宿琴瑟门,等到明晨内力恢复,再悄悄回府吧?” “嗯。”点头赞同,曲弦歌道:“管家,你也得从密道回府了,奸细们若一直不见你活动,会起疑心的。” “是。”弯腰,行了一个告退礼,管家速度如风般离开了。 管家离开的同时,曲弦歌立在了云思瑶对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释疑:“世上有一门功夫,可伤敌也可伤己。我学会了那门功夫,反噬肺腑,令自己吐血,却不会致命。所以,我终日吐血、身虚体弱,不全是演戏,是真的。” 望着曲弦歌,云思瑶问:“身体明明健康,何苦要自残?” “太后与皇上,每隔半个月,便借关心为由,派多名御医替我诊断。我必须自残,御医才会一如往昔,给出太后和皇上想要的结果。因为……” 苦涩一笑,曲弦歌回:“再逼真的戏,演的次数多了,总会露出破绽。所以,只有让戏不是戏,成为一种事实,才会天衣无缝。” 短暂沉默,云思瑶道:“这一点我已猜到,但,你为何要隐瞒我爹?你可知道,你的身虚体弱,愁的我爹时常彻夜难眠?” “你觉得……我隐瞒云将军,是对他的不信任,侮辱了他的忠心,是么?你误会了,我隐瞒云将军,绝不是质疑他的忠心。” 垂眸,曲弦歌缓语:“如我之前所说,只有让戏不是戏,成为一种事实,才会天衣无缝。倘若云将军知道我是装的,那么,他的忧心也得装。正因为忧心是装的,云将军一举一动中,总会露出破绽。” 指尖轻拂伞面,云思瑶道:“你未免太谨慎了?” “云思瑶,我输的太多了,再也输不起了。我输掉了父皇的命,输掉了母妃的命,甚至,还输掉了母妃腹中,那未来及出生便被扼杀的,不知弟弟还是妹妹的命。” 秀眸重新望向云思瑶,曲弦歌全身笼罩凄凉气息:“如果不谨慎,也许今日我还活着,明日便会输掉自己的命。输掉自己的命,我并怕。我怕的是,输掉自己的命之前,我却没有讨回血债。” 抿了一抿唇,云思瑶声音放柔,问:“近年来,云府时常遭遇刺客。但,每一回,当大批刺客企图血洗云府时,总会有十名蒙面人现身,将刺客尽数消灭。云府一旦遇难,便会及时现身的神秘高手,就是你和琴瑟护法吧?” 曲弦歌点了一点头,又摇了一摇头,回:“其中的五个人,乃我和琴瑟护法,另外的五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曲弦歌的回答,令云思瑶的柳眉,微微挑了一挑。 --撇除曲弦歌和琴瑟护法,近年来,一直暗中保护云府,却从不留名的五个神秘高手,会是谁呢?难道……是他的属下? 薄唇轻启,曲弦歌幽语:“云思瑶,你心中的疑惑,我都解答了。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对云将军的忠心,绝无质疑!” 相信与否,云思瑶并没有正面回答。不过,云思瑶随后说的话,已足以令曲弦歌知道,云思瑶消除了心中误会。 “我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承诺先皇助你夺位,即便我阻拦只怕也无用。可,我不希望爹有事。所以……” 玉眸望向曲弦歌,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曲弦歌,今日的发现,我会对爹守口如瓶。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有朝一日,如果你有能力反击了,别让我爹冲在最危险前线。” 云思瑶话音落,曲弦歌毫无犹豫,立刻回道:“好,我答应你。” 甩了甩伞面雨珠,云思瑶道:“你内力暂失,琴瑟护法也有伤在身,途中若遇敌人,恐怕六名琴瑟弟子难以抵挡,我护送你回琴瑟门吧?” 曲弦歌心中清楚,云思瑶至所以有此提议,是担心刚刚离开的少年高手,会卷土重来,对自己不利。 点了一点头,曲弦歌没拒绝云思瑶的善意,薄唇轻启:“多谢。” 护送曲弦歌回琴瑟门后,云思瑶没有去往巧夺天工楼,而是直接回了云府。因为,夜幕已经降临,去了估计也吃闭门羹,只能等待明日去了。 或许阴天缘故,今天的夜色,显得极为黑暗。浩瀚无垠的苍穹,漆黑的犹如泼了墨,月亮没有出现,星星也不见影踪。 闺房内室,一雕刻梅兰竹菊,四季风景的硕大屏风之后,是由白玉石围砌成,形状若海棠花的浴池。 夜风拂来,红烛摇曳,白烟缭绕。三千青丝翩然起舞的云思瑶,雪背正依靠池壁,闭眸缓解一身疲劳。 这时,闺房外-- 长廊尽头,一抹红影悄然出现,一抹纵然夜色漆黑,却难掩其绝代风华,令晚风仿佛都惊艳赞叹,深深陶醉的妖娆红影…… ------题外话------ 咳咳咳,亲爱滴们,某情要露真容了…… ps:非常谢谢亲亲13005256808、月亮不见了的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xbaby88、月亮不见了、13005256808、oo仙粉倾城oo的花花。 集体按地上,狂么么。 第三十六章 尴尬时分 金色面具遮掩,容颜无法得见。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美眸,顾盼间尽是万般风情,诱的晚风歌颂不止。 红衣蹁跹,如绸墨发随意披散肩头。足立处,艳姿神笔仙墨难绘,仿佛荒山孤岭,一瞬间也会被映成香雪海美景。 放眼大千世界,惟独一人有此魅力,容颜尚未显露,风韵却已迷醉红尘万物,此人便是魅影宫主君笑情。夜寒风冷,君笑情为何不裹被寻暖,反而踏黑“逛”云府呢? 原来-- 君笑情从早上便开始伸长脖子等,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几乎望穿秋水,也没等到云思瑶现身。 云思瑶该不会忘记了,今日乃取货之期吧?还是……天阴雨飘、空气潮湿,导致她心情欠佳,不高兴出府取货? 若是后者原因,恐怕云思瑶五日之内,都不高兴出府取货了。因为,据穆吟风夜观天象所知,接下来五日都会阴雨绵绵。 于是,闲着也是闲着,很乐意替云思瑶省些体力,顺便活络一下胫骨的君笑情,便亲自送货上门了。 美眸含笑一扫,瞅见朱漆镂花窗间,烛影摇红。但,微动的双耳,却未聆听到房内丝毫动静,君笑情挑了一挑眉。 --莫非云思瑶太困,困到连灭烛的力气都丧失了? 以为云思瑶已就寝,不想扰了她好梦,君笑情决定先施展撬门绝技,将兵器送入房内,再施展修门绝技,然后悄无声息离开。 云思瑶的闺房,分为内外室。 外室,一张黄梨花木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各式珠钗;一张金丝楠木书桌,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置着两盆竹竿相拥而立、玲珑湖石点缀的翠竹盆景;一张或用来品茶、或用来食膳的水曲柳木圆桌。 内室,一套雕刻牡丹花的紫檀木衣柜,一张粉帐罗帏轻舞的紫檀木床,以及白玉石围砌成的海棠花状浴池。 只不过,闺房虽然一分为二,但,内外室之间相隔的,并非一堵坚固厚实的墙,而是一架雅雕梅兰竹菊四季风景的屏风。 屏风后,飘浮玫瑰花瓣的浴池内-- 由于护送曲弦歌回琴瑟门,走了较长路程的云思瑶,经池水暖融融的一泡,疲劳褪去一大半,舒服的几乎要进入梦乡了。 突然,低吟浅唱的晚风,送来了“咯嘣”一声轻响。 身为21世纪首席特工,长年累月与血腥周旋,必须时刻保持最高警惕,哪怕处于睡觉的状态。否则,被死神召唤的就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所以,“咯嘣”一声轻响音落,睡意尽消的云思瑶,玉眸当即一睁,寒气弥漫。 太后母子与东峥帝,一直对云府虎视耽耽,随时会送来腥风血雨,云思瑶又岂会不时刻处于备战状态呢? 因此,浴池右边缘处,除了云思瑶所放的一碟切成片,已享用少许的香甜哈密瓜,还有一横排锋利匕首。 指尖一弹,一把匕首飞起。 手腕灵活翻转,云思瑶掌心用力一推,匕首犹如脱弦的利箭,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飞跃过竹藤屏风顶,攻势凌厉的射向了“咯嘣”声音来源处。 轻轻撬开室门,衣袂卷飘的君笑情,左足刚刚踏入门槛内,右足还停留在门槛外呢,便感觉一股杀气迎面袭来。 左手食指与中指,往上倏地一举。君笑情虽夹住了刀刃,左掌心却是一阵酸麻,且酸麻一直延伸到了左肩头。 美眸快速的一扫,瞅见匕首的冰冷刀尖,此刻距离自己的喉咙,已经不足三厘米,君笑情嘴角忍不住一抽。 --云思瑶啊云思瑶,你的攻击力,未免也太强了吧?就连我,也只是勉强夹住刀刃,若换作吟风他们,虽不至于被你一刀穿喉,但夹刀的两根手指一定会削断。 防止云思瑶再一次发动攻击,掌心遭遇酸麻痛楚的君笑情,连忙出声:“云思瑶,别甩第二把匕首,来者不是坏人,是君笑情。” 语毕,君笑情将门一掩,速度犹如划过天空的流星,飞奔向了匕首发射地--雕刻梅兰竹菊雅景的屏风背面。 君笑情没入过云思瑶闺房,他并不知道竹滕屏风之后,乃海棠花状的白玉池。君笑情更加不知道,这一刻的云思瑶,正沐浴白玉池内。 他以为,云思瑶还没就寝。因为,云思瑶若是已入梦乡,自己撬门声那么轻,她不可能捕捉如此快,第一时间发出匕首攻击。 云思瑶没就寝,必定静坐椅子间,单掌托腮眉浅拧,沉思一些事情吧?否则,自己撬门之前,怎会听不到房内有丝毫动静呢? 浴池内,得知踏夜撬门者乃君笑情,云思瑶虽然很无语,却也不会再发动匕首攻击。毕竟,君笑情与云府的渊源,非同寻常。 但,听到君笑情的脚步声,正朝着浴池方向飞速拉近,云思瑶当即一脸黑线,低吼:“不准进来,我正在沐--” 浴字,云思瑶尚未出口,来不及刹住步伐的君笑情,已经绕过了竹滕屏风,立在了海棠花状浴池边。 一瞬间,原本徐徐吹拂的晚风,似乎都消失无踪了。落叶可闻的寂静,蔓延向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短暂的寂静过后-- 云思瑶仰头,玉眸喷着熊熊火焰,怒瞪着君笑情:“你--” 整个人先呆若木鸡,接着一脸尴尬表情,最后缓慢低头,君笑情脸颊飞染云霞,美眸饱含歉意:“我--” 第三十七章 名不虚传 烛影摇红,花瓣飘香,云思瑶寸缕不沾,当着君笑情面裸身池内?这一幕,多么熟悉啊! 没错,这一幕,几天前刚上演过。区别是…… 那一夜,药庐内--花瓣浮满池面,云思瑶仅露脑袋、玉肩、以及雪颈在外。并且,云思瑶为病人,君笑情为医者。 这一夜,闺房内--微漾涟漪的池面,花瓣零散飘浮,清澈池水下,云思瑶玉体若隐若现。而,云思瑶为沐浴者,君笑情为冒犯者。 情况不同,云思瑶的反映,自然也不同。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不是达到了“空”的境界,七情六欲尽灭的佛。玉体几乎被一男人看光,岂会一点怒意没有? 闯入者,若换作采花贼之流,无恶不作的歹徒,云思瑶“回礼”--刀子飞出去,剜目丶断肢丶碎心。 然,眼前出现的闯入者,偏偏是君笑情。如此一来,云思瑶飞刀剜目,便心有余“力”不足了。“力”不足,并非忌惮君笑情武功,怕以卵击石。而是因为,云思瑶心中清楚,君笑情不是一个恶人。 他,一诺千金,有恩必报,怎会是恶人呢? 他,受爹恩惠一次,却还爹恩惠三次,怎会是恶人呢?不,自己若没猜错,他还恩的次数,何止三次?背地里,他已还了无数次恩,只是没让爹知道。 眸内怒意褪去,云思瑶柳眉一挑,声冷调缓:“请问……你打算原地站多久?站到被我剜目,从此不见天日,站到被我挑断脚筋,从此改走为爬么?” 淡冷语调,完全没用到一个“滚”字。但,已将滚的意思,彻底表达清楚,连蠢钝如猪者都能听懂。 作为知书达礼的男人,无意之中闯了大祸,岂能一言不发,拔腿就滚?滚之前,必须勇敢面对错误,诚意十足道歉。当然,更重要的是,道歉时,千万别忘记替自己辨白。 双掌一抬,捂住桃花美眸,君笑情魅柔语气,卷裹十足诚恳:“我发誓,冒犯之举,不是故意为之。我若知道你在沐浴,绝不会撬门闯室。抱歉,万分抱歉!” 语毕,捂住眼睛的君笑情,根据先前所行路线,退出云思瑶视线,返回到了外室水曲柳木桌边。 掌心抽离双眸,背对竹藤屏风的君笑情,本准备以最快速度修好门锁,然后直接滚回巧夺天工楼的。但,一想到袖筒内,还放着云思瑶铸造的兵器,君笑情略微犹豫,又止住了步伐。 聪耳微动,知道君笑情还在,云思瑶也懒得猜测,开门见山:“踏黑撬门,必有原因。说吧,何事?” 手指入袖,取出一长方形锦盒,君笑情简明扼要:“兵器已铸好,却不见你取货,便给你送来了。” --原来,他踏黑撬门,是为了给自己送兵器? 君笑情的回答,消灭了云思瑶心中残留怒意,也令云思瑶嗓音转为轻柔:“君笑情,谢了。” “兵器装在锦盒里,锦盒我抛给你。”转身,面迎竹藤屏风,君笑情道:“你验一下货,若觉得有不足处,尽管提出,我带回去修改。” “嗯。”轻应一声,云思瑶双臂抽离水底,手掌微敞开,做好接盒准备。 指尖轻弹,君笑情抛飞锦盒同时,又语:“与梅花针不同,飞刀由万年玄铁铸造,无坚不摧,验货时小心一点,切莫用手直接触碰刀刃。” 君笑情话音落,抬手接住锦盒的云思瑶,玉眸流露一抹惊讶。 云思瑶知道,玄铁是一种罕见、永不锈蚀的金属,其硬度乃所有金属中最高。万年玄铁,更不用说了,极品中的极品,恐怕世间只有一块吧? --因为感恩,开价低到忽略不计,甚至还用万年玄铁铸造?君笑情,你…… 对君笑情的有恩必报,感慨不已的云思瑶,将锦盒放于池壁边缘,掀开锦盒盖,掌心拂过一排梅花针后,取出了一把飞刀。 拔出刀鞘,瞅见刃薄如纸、锋芒耀眼,云思瑶便知,兵器铸造的完美无暇,且的确是罕见玄铁制成。 一直以来,云思瑶翻手飞刀,例无虚发,源于她射刀角度、速度、力度,与刀锋利度融合的天衣无缝。 玄铁飞刀,锋利度远超21世纪时,云思瑶打造的十把金刀。所以,为保例无虚发,玄铁飞刀锋利度,云思瑶必须要试一下,才能精确掌握。 手腕一扬,云思瑶手中的玄铁飞刀,击向了池壁边缘的一把匕首。玄铁飞刀的刀尖,刚刚碰触到匕首刀刃,云思瑶还没用力,匕首刀刃已化为粉末,随风洒落地面。 屏风上,瑞雪纷飘,冬梅齐绽;皎月弯悬,秋兰洁雅;朝霞笼罩,夏菊绚艳;细雨斜落,春竹秀逸。 四季之景,每一景都栩栩如生,尽显美丽。然,落入君笑情眼帘,渗进君笑情心里的,却是呈半透明状屏风后,云思瑶呈现的,雾里看花花更美的丽景。 池水微漾,气如白雾缭绕,云思瑶秀发时而翩舞半空,时而轻拂雪颈。 脑海内,不由自主浮现闯入浴池时,云思瑶冰姿玉骨模样的君笑情,竟有一种将十指探入发间,感受一下是否如绸柔软的冲动。 手腕翻转,见玄铁刀尖完好无损,一丝细痕都未留,眸露灿笑的云思瑶,又将玄铁飞刀浸入了池水中。 胳膊一扬,飞刀出池。刀刃间若珍珠坠落的水滴,君笑情视而不见。入眼渗心的,是云思瑶雪臂间,那若珍珠坠落的水滴。 水滴明明滑过云思瑶发尾、肩头、臂弯,然后坠落池面,漾起涟漪之音。但,君笑情却觉得,池水融成了一条清溪,随着柔拂的晚风,流淌进自己心扉,灌溉了四肢百骸。 倏地转身,君笑情背对屏风,选择避而不见。然,视觉避开了,君笑情却发现听觉更敏锐。敏锐到云思瑶秀发,旋舞肩头的细微音,一丝不漏尽入耳内,导致心麻骨酥。 这种感觉,是君笑情排斥的。 为粉碎这种感觉,君笑情深吸一口气,扬高声调,转移心绪:“云思瑶,检验的如何?兵器若合格,我便回去了。” 飞刀出池,水滴尽落。刀身光滑如镜,刀刃锋利无比,这般神兵利器,云思瑶即便绞尽脑汁,也无法吹毛求疵,又岂会不满意? 葱指轻轻一弹,送刀入锦盒,云思瑶由衷赞叹:“铸造的完美无暇,巧夺天工楼,果然名不虚传!” “满意便好。”踏地的双足,悄泻一抹逃痕,君笑情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启唇:“那么,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咳……”干咳一声,云思瑶道:“货收了,钱还没付呢。君笑情,一文钱我放书桌抽屉了,要不,你自己拿?” 说到一文钱时,云思瑶嗓音有些打颤。万年玄铁铸造的兵器,只出价一文钱,君笑情愿意收,她都不好意思给了。 “云将军有恩于我,恩公之女铸造兵器,我岂会真的收钱?所以,一文钱出价,只是说着玩的。” 抵达门槛,手腕翻转,手指修门锁的君笑情,刻意咬重了恩公之女四个字。似乎……想告诉自己,对云思瑶的异样情绪,来源于对云皓轩的感恩,从而植入心田的一颗友“爱”种子。 门锁瞬间修好,右足踏出门槛的君笑情,忽然想起一事,又道:“云思瑶,七日后,乃东峥太后四十寿诞。届时,云将军必入宫贺寿,你也一起去。” 云思瑶一楞,问:“为何?” 一起入宫贺寿,云皓轩前两日已提过。云思瑶虽没拒绝,心中却琢磨着法子,该如何避免入宫?因为,给毒蝎太后祝寿,即便虚情假意,云思瑶也觉得侮辱舌头。 “东峥太后寿诞之日,便是赐婚劫数化解之时。那一天,如果你不入宫贺寿,计策便无法成功施展。” 云思瑶启唇,刚要问: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究竟是何计策? “咯吱”一声轻响,将门关上的君笑情,似火衣袂魅然翩舞,艳影如虹绚丽一闪,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三十八章 你在挑衅吗 七日后,清晨-- 雨过天更晴,此话果然不假。苍穹比往昔更蓝,云朵更白,就连晨阳也更耀眼,映的大地熠熠生辉。 东峥皇宫,张灯结彩。 飞檐翘角,金瓦银墙,长廊圆柱,朱门花窗,到处可见红绸飘舞、彩锦飞扬,洋溢一股浓浓的喜庆气息。 不止皇宫,京都大街上,亦弥漫着喜庆气息。 一条金丝线镶边的红毯,从大街一头铺伸到另一头。红毯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前,佩刀御林军列成横排。 御林军身后,挨肩擦背的老百姓,踮脚尖的踮脚尖,伸脖子的伸脖子,凝望同一方向的双眸,噙含着兴奋与期待。 各大茶馆与酒楼,亦是前所未有的,全部座无虚席。 但,怪的是-- 无论嘴里吃着饭的富绅,筷上夹着菜的贵贾,手中举着茶杯的书生,等等等各色各样的人,双眸皆透过窗户,频频瞄向大街某一方向。 这一举动,分明意味着……他们真实目的,并非吃饭品茶,而是等人! 只因为,大街两旁,被其他人抢站满了,导致他们无缝可插。所以,他们只能踏入茶馆与酒楼,花钱买一位置坐。 这些人,究竟在等谁呢? 瞧他们一脸兴奋表情,满眸期待光泽,怎令人觉得,是在等待千年临凡一次的观音,万年降世一回的佛祖? 京都大街尽头,便是朱墙金瓦、气势磅礴的东峥皇宫。晨风暖拂间,敞开的皇宫大门前,同样站着一群等待的人。 最前头,左侧,由管家搀扶而站的,乃东峥贤王曲弦歌。 浅笑雅然的曲弦歌,依然一身白色锦袍。但,与往昔不同,其领口、衣襟、袖子、腰带处,绣的不再是兰花,而是彰显王爷身份的金色祥云。 右侧,双手负背而站的,乃东峥荣王曲卓煜。 一身褐色锦袍,领口、衣襟、袖子、腰带处,绣着四爪金蟒飞天绕日图纹的曲卓煜,薄唇虽勾勒着笑弧,眸底却是阴森一片。 贤王曲弦歌与荣王曲卓煜身后,碧空金辉笼罩中,按照官职高低,排站成六列队伍的,乃东峥国文武百官。 东峥国的两位王爷,东峥国的文武百官,居然全体出动?如此高的迎接阵仗,来的到底是何人? 今日,东峥太后四十大寿。皇宫正门敞开,众人迎接的--乃南耀、西煌、北焰三国,前来贺寿的使节。 往年,东峥帝寿辰,东峥太后寿辰,也只是派出五六名官员,迎接三国贺寿使节,连丞相都没出动。 为何今年,太后四十大寿,却摆出了如此高的迎接阵仗呢?因为……今年贺寿的使节,身份非同寻常。 正因身份非同寻常,眸底阴气弥漫的曲卓煜,才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十日前,荣王府遭火劫,财库损失惨重,密档也毁了一大半。强大敌人魅影宫的存在,令曲卓煜正头疼呢。 今日,三国一反常态,前来贺寿的使节,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尤其北焰国,来的人,竟然是…… 这种状况,实在很诡异。只怕,三国贺寿的使节,皆来者不善,曲卓煜的头,怎会不疼上加疼? 时间悄逝,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这时-- 前方,一名锦衣卫快马加鞭,速度如风似电般,瞬间抵达了曲卓煜面前。马儿嘶鸣一声,锦衣卫翻身下马。 “王爷,南耀、西煌两国马车,即将到达。北焰国马车,估计最多一柱香时间,也会到达。” “知道了,你退下吧。”曲卓煜手一挥,前去打探情况的锦衣卫,牵马撤离了皇宫正门。 锦衣卫离去不久,一支高举南耀国旗帜的队伍,一支摇曳西煌国旗帜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红毯,朝京都大街尽头而来。 不过,大街两旁挨肩擦背的老百姓,茶馆酒楼落座的一众人,似乎对南耀、西煌两国使者的到来,热情度寡淡。 因为,他们喊完一声“欢迎”,便再次踮脚尖的踮脚尖,伸脖子的伸脖子,凝眸望向了两支队伍的后方。 须臾,两支队伍,并排停在了红毯尽头。 两国队伍同时到达,若先开口欢迎一国,再开口欢迎另外一国,必有重视一国,轻视另一国的嫌疑。 于是,避免厚此薄彼,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曲弦歌与曲卓煜一拱手,笑容满面,同时送上欢迎词。 “东峥贤王曲弦歌,代吾皇迎接南耀公主,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东峥荣王曲卓煜,代吾皇迎接西煌王爷、西煌公主,王爷与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红毯右侧,一辆金丝楠木制成,四面雕刻繁花的华丽马车,琉璃珠窗帘被一只白皙嫩手掀开,一张丽容映在了阳光下。 一芳龄约十七岁,腮粉唇红,笑美如花的少女,望着曲弦歌与曲卓煜,道:“王爷客气了!虽然跋山涉水,路途遥远,不过……一路赏赏风景,倒也没觉得辛苦。” 此名容颜娇艳,贵气十足的少女,乃南耀帝其中一个皇孙女,亦是甚得南耀帝欢心的皇孙女,朝晖公主--赫连霓裳。 赫连霓裳话音刚落,红毯左侧,一辆黑楠木制成,四面雕刻四爪金蟒图纹的马车,里面传出了一道声音,一道仿佛来自冰山雪谷的声音。 “欢迎词已说完,可以入宫了吧?”短短的十二个字,冷缓的语调,既道尽不耐烦心绪,又盛泻十足狂妄。 拳头先愤怒一握,又立马松开,心头压抑火气的曲卓煜,移步黑楠木马车门帘前,笑容略显僵硬:“北焰国队伍即将达到,绝王可否稍等片刻,待北焰国队伍到达,一同入宫?” 冰冷如霜,挑衅味尽显的声音,由黑楠木车厢内再次传出:“北焰国队伍,到达的早与晚,与西煌国何干?西煌国来此,是给东峥太后贺寿,不是吹风等人的。” 双眸想怒瞪,又不便怒瞪的曲卓煜,心里暗骂一句脏话,问候车厢内男子祖宗十八代之后,只能无奈的掉转脑袋。 就在曲卓煜眨眼,暗示对面的曲弦歌,由曲弦歌率着一半官员,先送南耀、西煌两国队伍入宫,他领着另一半官员,继续等待北焰国队伍时,有人发飙了。 发飙者,乃南耀朝晖公主。 只见她,一脸怒气跳下马车,“噌”的一声响,蹿到曲卓煜身侧,毫不客气掀开黑楠木马车帘。 左手拽握车帘,右手叉腰,朝晖公主对着车内人道:“东峥王爷说了,北焰国队伍马上就到,你等一下会死?” 车内人垂首,掌心摩挲手背,声冷调缓:“东峥国敬重北焰国,是东峥国的事。我西煌国在此等,算什么玩意?与东峥国一样,向北焰国献上一份敬意?” 冷音刚落,朝晖公主眉一挑,问:“绝王此番话语,是在挑衅北焰么?南耀与北焰,虽为两国,却亲如一家。绝王挑衅北焰,也就是挑衅南耀咯?” 第三十九章 热情如火 朝晖公主的尾音,飘向风中的一瞬间-- 百名南耀侍卫,利剑出鞘,剑光凌厉;百名西煌侍卫,锋刀离腰,刀芒冷洌。两支队伍,同时握紧兵器,向对方怒目而视,杀气铺天盖地。 这一幕,令东峥官员嘴角猛抽,脊梁骨渗出汗珠。 两国侍卫要开战,他们很乐意一旁赏戏,甚至鼓掌喝彩。但,前提条件是……能否换个地方,远离东峥疆土,再上演血流成河的厮杀呢? 南耀公主杠上西煌王爷,往小来说,个人冲突,扩大来讲,牵涉国威。 双方一旦厮杀,东峥如果帮一国,必得罪另一国。东峥若袖手旁观,麻烦更大了,两国一起触怒。 以东峥目前兵力,别说触怒两国,即便得罪一国,也是如履薄冰。这一隐患,东峥百官知,荣王曲卓煜知,贤王曲弦歌也知。 由管家搀扶的曲弦歌,连忙来到黑楠木马车前,浅笑柔语:“风和日丽,实在不宜舞刀弄剑,两位尊客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曲卓煜让西煌绝王稍等,是想以最高礼仪,迎接北焰队伍到来。但,他万万没料到,自国疆土上,西煌绝王居然一点面子不给,片刻都不愿等? 以最高礼仪,迎接北焰队伍到来,固然很重要。可,若因此触怒西煌绝王,却是得不偿失。所以…… 曲弦歌柔音落,曲卓煜当即启唇:“对对对,尊客远道而来,本就力倦神疲,何必又让心情欠佳呢?不如这样,贤王先送绝王入宫,本王陪朝晖公主等待北焰队伍,可好?” 然而,曲卓煜焦头烂额了。因为,原本还对东峥颇为客气的朝晖公主,这一次,竟然和西煌绝王一样,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左手松掉车帘,往后缓退几步,朝晖公主衣袖随风一挥。 唰唰唰,南耀侍卫身影如电一闪,于朝晖公主背后,列成了密不透风的三横排,剑尖冷对黑楠木马车。 与此同时,五名南耀宫婢,将车厢内一张四方形、放置果盘与瓜子的竹桌,以及一张矮凳,搬抬到了朝晖公主身旁。 落座矮凳间,朝晖公主垂首,捞起一把瓜子,慢条斯理磕了起来。 朝晖公主截路之举,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北焰国队伍未到达,你西煌队伍,休想提前入东峥皇宫。真想入?可以!从本公主身上踏过,灭尽南耀侍卫! 艳若桃李、灿似丽霞的朝晖公主,丰韵有致的身材,被一袭碧色罗裙包裹,罗裙间斑斓夺目的牡丹花,皆由熠熠生辉的珍珠串成。 飞仙髻上繁插的翡翠长簪、宝石花钗、玛瑙坠链等等等,每一样都光彩夺目,价值连城。由此可见,她甚得南耀帝欢心一说,并无丝毫夸张。 因此-- 瞅见截路的朝晖公主,犹如吃秤砣铁了心,非要与西煌绝王杠到底,曲卓煜与曲弦歌二人,哪里还敢随便吭声? 曲卓煜二人不敢吭声,不代表西煌绝王愿善罢甘休。 一阵寒风拂面,马车帘幕飞卷。一名年约二十五,深蓝色锦袍罩体的男子,双手负于背后,立在了朝晖公主面前。 此名锦袍间,绣着金蟒气吐山河图纹,眸子黑白分明的不掺杂色,一张冰雕容颜俊而冷,俊到令人赞叹,冷到拒人千里外的男子,便是西煌绝王--纳兰寒。 双眸浅眯,纳兰寒声阴调缓:“赫连霓裳,你若嫌东峥疆土太干燥,想以血润土,本王乐意成全。”百名南耀侍卫,对他来说不过蝼蚁,衣袖轻轻一挥间,便能清除干净。 “纳兰寒,别怪我没提醒,离欢哥哥马上就到。我的鲜血,若被你润了东峥疆土,那么……” 瓜子壳一抛,朝晖公主赫连霓裳抬头,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你的鲜血,毫无悬念,也会被离欢哥哥润了东峥疆土。” “你--” 纳兰寒射向赫连霓裳的眼神,卷裹残狠杀气,恨不得拧断其颈子。但,那握成拳头的手掌,终究犹豫着,没立刻索命。 由此可见,赫连霓裳背后的南耀国,纳兰寒畏惧全无。但,赫连霓裳口中的“离欢哥哥”,纳兰寒倒存着几分忌惮。 就在纳兰寒掌背青筋凸显,心念徘徊在杀与不杀之时,黑檀木马车帘随风掀开,一名女子踏出了车厢。 此名芳龄约十九,一袭浅蓝色罗裙罩体,罗裙雅绣蜻蜓戏粉荷图纹的女子,乃西煌国清月公主--纳兰舞。 肌肤白里透红的纳兰舞,眉如青山黛,萦绕十足秀韵。眼似秋波横,顾盼之间,令人有一种温柔美人暖春静赏花,不忍心惊吓她的感觉。 缓步上前,双手亲昵挽住纳兰寒臂弯。纳兰舞这一举动,看似展现兄妹感情深,其实却是阻拦纳兰寒的杀念。 侧头,秀唇勾勒温柔笑弧,纳兰舞道:“坐了那么久马车,颠簸的舞儿头昏脑胀,王兄陪舞儿散散步,舒解一下气闷可好?” 聪明人都知道,纳兰舞是在巧妙的打圆场。既劝说纳兰寒,别意气用事,导致局面难以收拾,又保住了西煌国国威。 因为,纳兰舞此话一出,纳兰寒若暂停入宫,便不是心存敬畏,等待北焰国队伍到达,而是陪亲妹散步,舒解气闷。 拳头松开,眸光淡扫纳兰舞笑颜,纳兰寒冷声道:“王妹身体不适合么?既然如此……” 暂时便不入宫,先陪你散一会步。这一句话,纳兰寒尚未来及出唇,后方铺垫红毯的大街上,欢呼声、鼓掌声如决堤浪潮般涌起。 茶馆二楼窗户处,茶客踮起脚尖,努力探出一大半身子,激动无比的尖叫:“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酒楼二层,面对大街的长廊,那趴满人的栏杆,几乎已呈曲折状态:“焰帝,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大街两侧,一众佩刀的御林军,原本立在前方维持秩序的。但,随着北焰队伍到来,御林军已被疯狂的老百姓,连拉带拽“扔”到了后面。 满头大汗挤到前面的老百姓,鼓掌声震耳欲聋,尖叫音高若洪钟:“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焰帝,东峥热烈欢迎焰帝--” 除此之外,无数名臂弯挎篮的老百姓,手掌争先恐后的落下扬起、扬起落下,捞着篮中红色玫瑰花瓣,洒向了半空。 漫天花雨,美丽飘落。 瞬间工夫,一辆紫楠木制成,四面皆雕刻火龙戏金珠,金珠映山河壮图的马车,车顶俨然成了一片花海。 紫楠木车厢内--某长腿交叠,坐姿慵懒悠然,浅品一杯香茶的男子,听到马车两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脸颊猛然一抽,一口茶水如泉喷出。 太夸张了吧?要不要这么热情?咳……东峥老百姓热情如火,自己若不掀帘打个招呼,似乎很不礼貌耶? 于是,某男子放下茶杯,敛起脸颊抽搐,魅唇勾勒一抹笑弧,修长手指缓缓掀起了织锦窗帘…… ------题外话------ 咳,话说…。偶不讲,亲们也猜到焰帝素谁了吧? 第四十章 敬他如神 如果,有人问:放眼天下,最美的男子是谁? 那么,就犹如问:睡觉时,眼睛该闭着,还是睁着?老百姓将斜睨‘你脑子被门夹了’的眼神,答:当然是焰帝! 如果,有人问:放眼天下,最聪明的男子是谁? 那么,就犹如问:鼻子,是长在了脸上,还是脚底?老百姓将鄙递‘你脑子被驴踢过’的眼神,答:当然是焰帝! 如果,有人问:放眼天下,本领最强的男子是谁? 那么,就犹如问:生了男娃,我该喊他儿子,还是喊他爹?老百姓将一脸凌乱,给予‘你疯的无药可救眼神’,答:当然是焰帝! 如果…… 如果到最后,有人无视周遭白眼,继续追问:你们怎知道?你们如此膜拜焰帝,你们见过他?与他生活过? 那么,老百姓将忍着揍人冲动,异口同声答-- 六前年,西煌绝王率三十万大军,企图对北焰攻城略地。 当时,年仅十四的焰帝,仅派一万大军迎战,且其连面都未露,只是运筹帷幄之中,便决胜千里之外,杀得敌方溃不成军,仓皇败逃。 这样的他,若还称不上聪明绝顶,本领最强。那么,请问……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胜任‘聪明绝顶,本领最强’么? 北焰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并且,北焰国的老百姓,非但人人丰衣足食,素日无论患重病生小病,从来不需要掏一文钱药费。 因为,北焰国每隔十五公里,便有焰帝御设的一座医馆,一座为老百姓免费诊断治病的医馆。 若遇天灾地祸,北焰老百姓从不惊恐。因为,今日--地震塌了房屋,水灾淹毁菜园,蝗虫啃尽稻谷。 明日--焰帝便会调派一大群人,去往天灾地祸处,为老百姓伐木盖房,修田种菜,送粮除虫。 如此善待子民,如此关爱子民的焰帝,叫人怎能不膜拜? 如果,老百姓一脸敬意答完,有人不怕被吐沫星子淹没,挠头再问:照你们叙述,焰帝确实聪明绝顶,本领盖世,值得膜拜。但…… 你们还没说,世间最美男子为何是他呢?难道你们见过?这不可能吧?你们身为异国百姓,他贵为北焰之帝,龙颜岂会让你们轻易得见? 那么,老百姓将怒送‘你可以回猪圈睡觉’的眼神,答:我们没见过,不代表别人没见过啊。 焰帝不是神,可在北焰民众心中,却胜似神。 因此,北焰家家户户,甚至客栈、酒楼、茶馆等等等,各式各样的店铺内,皆挂着焰帝一副画像。 北焰民众,不供佛,不拜观音,他们一心只敬焰帝。 所以,但凡去北焰国游玩的人,或者去洽谈生意的人,怎会没见过画像中焰帝龙颜?而,只要见过焰帝画像的人,都会惊艳的目定魂摄,回来之后,眼冒红星的向他人迫切描述。 是的,这就是焰帝--北焰国老百姓,引以为荣的神。 东峥、南耀、西煌三国老百姓,虽梦寐以求,却无法拥有这样的皇帝,深感羡慕、嫉妒、遗憾,但同样膜拜万分的神。 如今,焰帝降临东峥国。 因为自己国家有皇帝,不敢明目张胆敬焰帝,只能将这一份敬意,常年压抑心中的东峥老百姓,怎会不献上最高热情? 然-- 待焰帝指掀两边窗帘,将窗帘斜挂车壁顶,魅眸左顾右盼,冲大街两侧老百姓笑美如花,友好招手时。 凡是先前只听说,此刻亲眼目睹焰帝龙颜的,皆停下鼓掌、终止欢呼、忘记洒花瓣,呈现出了呆若木鸡状态。不,更准确的说,呈现的是惊艳痴迷状。 如画眉目,浅魅一笑,万般风情绽放。周遭飞飘的玫瑰花瓣,黯然失色;碧空如火的骄阳,光芒尽灭。 似樱的唇、高挺的鼻、塞雪的肤,精致完美的五官,每一分线条,都犹如神雕仙琢,泯灭一切瑕疵。 如绸飞扬的墨发,似蝶翩舞的紫袖,既盛泻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又缱绻着魅惑的慵懒,勾的人目不转睛,魂醉神迷。 --天哪,焰帝的姿容,他们该如何去歌咏呢? 美丽、魔艳、邪魅?不不不,焰帝的风姿绝色,岂是这些词语能概括的?连万分之一都形容不了。 可是,除了惊人眼球的美丽、震撼灵魂的魔艳、醉心酥骨的邪魅,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啊? 由于太词穷,对焰帝的姿容,找不出合适词汇赞颂,肺腑气闷的东峥老百姓,憋屈的几乎要吐血了。 直到,紫楠木马车渐渐行远,风姿绝色的焰帝,消失在了视线中,东峥老百姓依然如化石般站着。 只不过,他们眸内的惊艳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一种内心渴望了多年,终于见到神的最大满足。 红毯尽头,随着紫楠木马车“咯吱”一声停下-- 曲弦歌与曲卓煜一拱手,笑容满面:“东峥荣王曲卓煜/贤王曲弦歌,代吾皇迎接焰帝,焰帝远道而来,辛苦了!” 一名北焰侍卫上前,弯腰掀起帘幕。 一袭紫色锦袍罩体,领口、衣襟、袖子、腰带处,皆绣有金龙翻腾欲飞图纹的焰帝,艳唇勾勒一抹魅弧,缓缓踏出了车厢。 轻撩腮边一缕墨发,焰帝左掌心慵懒摩挲右掌背,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美眸,笑迎曲卓煜与曲弦歌,嗓音若天籁:“路上有事耽搁,来晚了一些,让两位王爷、百官等久了。” 焰帝柔音入耳,除了大将军云皓轩之外,其余的东峥官员,谄媚笑意当即堆满脸庞,异口同声。 “焰帝客气了!您驾临东峥,乃东峥荣幸,别说等这么一小会,即便站在这里,风吹日晒等上一个月,也心甘情愿。” 东峥众官员巴结音刚落-- 坐在矮凳上的南耀公主赫连霓裳,当即犹如快乐小鸟般跃起,一边飞扑向焰帝,一边甜甜叫唤:“离欢哥哥--” 第四十一章 拒情万里外 焰帝凤离欢微转身,一张闭月羞花的龙颜,对着南耀公主赫连霓裳,桃花美眸艳笑依旧,只是……艳笑失去了暖意,弥漫着疏离之冷。 摩挲右掌背的左指,往上轻轻一移,柔拂起了紫色袖缘,浅垂首的凤离欢,似乎在掸紫袖间隐形灰尘。 与此同时-- 凤离欢对面三米远,飞奔而来的赫连霓裳,脚步倏地一下刹住了。 稍懂武功的人都知道,赫连霓裳并不是自己停下的。她,是被凤离欢的指力,拦截住了前进步伐。 赫连霓裳的脸颊,红似天际晚霞,但与胭脂无关,而是尴尬所致。 握成拳的素手,微缩袖筒之内,身躯僵硬直立的赫连霓裳,嵌入掌心的十指,几乎快掐出鲜血了。 那是一种发泄,一种颜面扫地,难堪至极的发泄,一种落花痴迷恋流水,流水无情冷拒花的发泄。 --离欢哥哥,为什么? 你的一颗心,拒情于万里之外,这一点霓裳知道。但,霓裳与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啊! 从七岁起,霓裳的眼中,霓裳的心里,便只有你一人存在。一直到如今,霓裳已经恋了你十年。 为什么?为什么十年了,你还是一如往昔,漠视霓裳的满腔爱意,不给一丝半毫机会,让霓裳入了你的眼,走进你的心呢? 你对霓裳,即便男女之情全无,但……退一万步来讲,霓裳毕竟是你的表妹,兄妹之情总有吧? 此次东峥之行,便是得知你会来贺寿,霓裳才来的。为何十年了,霓裳抛掉女儿家一切矜持,想方设法接近你,你却永远将霓裳拦在几步之外呢? 离欢哥哥,你知道么,哪怕碰一碰你的发丝,抚一抚你的衣袖,霓裳做梦都会笑的合不拢嘴。可,就这么一点小要求,你都吝啬到无情,不愿满足霓裳。你…… 赫连霓裳的一双剪水秋瞳,由于太过失望与委屈,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从明亮转为黯淡无光。 白皙指尖停止拂袖,赫连霓裳面前的隐形风墙,已被凤离欢撤消。但,纵然前方畅通无阻,赫连霓裳终究很识趣,没敢再靠近凤离欢一步。因为,两位堂姐的例子,她记忆犹新。 赫连霓裳的两位堂姐,也就是南耀的另外两位公主,曾经也想近凤离欢的身。 第一次,凤离欢还算客气,只是以指力阻拦。但,两位公主偏不识趣,待凤离欢撤消指力后,依然企图上前,挽住凤离欢臂弯。 结果便是--凤离欢衣袖一扫,两位公主飞出三丈远,身躯重摔地面,连喷五口鲜血,昏睡十天。 所以,又一次尝试失败,得到指力警告的赫连霓裳,自然不会愚蠢的再上前,换来吐血重伤的下场。 抿了一抿唇,赫连霓裳挤出一抹灿笑,打破尴尬气氛:“离欢哥哥,你半年没涉足南耀,皇爷爷怨念可深了。” 赫连霓裳口中的皇爷爷,毫无疑问,便是南耀帝。而南耀帝,又是凤离欢的亲外公。 南耀帝有九子五女,可南耀帝纵然须眉白发,却未策立太子。据外界猜测,南耀帝至所以不策立太子,是想在驾崩之前,把南耀国直接丢给凤离欢,由凤离欢将北焰、南耀合二为一。 仅用一万大军,便击败三十万敌军,凤离欢本身就是个神话。再加上其背后,除了所向披靡的北焰军队,还有一个随时可调动的南耀军队。所以,东峥百官对凤离欢,才敬畏到了几乎卑微。 瞅见赫连霓裳止住步伐,又听见她提及南耀帝,凤离欢的一双桃花美眸,重新弥漫卷裹暖意的艳笑。 “霓裳表妹,你贺完寿返回南耀时,替我转达外公:要事缠心,无暇抽身。待忙完一切,必会探望他老人家。” “嗯,霓裳一定不忘转达。对咯--”拉长话音的赫连霓裳,身躯忽然一转,食指戳向纳兰寒,道:“离欢哥哥,你没来之前,纳兰寒欺……”负霓裳。 表妹被欺,心里委屈。表哥欺还回去,令表妹解气,理所当然吧?赫连霓裳的如意算盘是:得不到凤欢离的情,享受一下凤离欢的保护,也是一种满足。 然而,赫连霓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指尖浅翘的凤离欢,暗送来的一股气流封住了嘴巴。 聪明绝顶的凤离欢,岂会猜不到自己抵达前,这儿发生了什么? 东峥想以最高礼节,迎接北焰队伍。先抵达的纳兰寒,因六年前惨败,对自己恨之入骨,自然片刻不愿等,甚至言辞对北焰颇为挑衅。 纳兰寒挑衅北焰,便是挑衅他这个焰帝。赫连霓裳一向痴迷自己,岂会容忍纳兰寒对自己不敬?所以,赫连霓裳愤怒之下,便与纳兰寒杠上了。 伸掌,揉一揉微麻的嘴巴,赫连霓裳还想启唇,却被凤离欢一抹笑中含凌厉的眼神,吓的嘴巴乖乖闭紧了。 保持三米远的距离,从赫连霓裳左侧穿过,墨发浅飞的凤离欢,缓步走向了纳兰寒所处位置。 娇羞的眸子,含情脉脉望着凤离欢背影,赫连霓裳心花怒放--离欢哥哥,你要教训纳兰寒,替霓裳出气么? 发如流泉轻舞,艳笑魅惑的凤离欢,一步一步接近中,西煌公主纳兰舞垂首,掩饰起了心海澎湃。 一脸冰霜未因凤离欢到来,而稍有融化的纳兰寒,俊眸则浅眯,道:“焰帝若要替表妹出气,纳兰寒奉陪到底!” 六年前一战,纳兰寒蒙上最大耻辱,也遇到了最强对手。此后,纳兰寒便发誓,终有一日会打败凤离欢,尽洗心底耻辱。 然,纳兰寒揣测错误,凤离欢可没闲情逸致,替赫连霓裳出气。他一心只想快点入宫,为云思瑶解灾化劫。 因此-- 脚步一转,凤离欢背对纳兰寒,面迎一众南耀侍卫,笑语:“东峥是主,南耀为客。贺寿的客人,在主方地盘上,拦截他国贺寿客人,岂不失了礼数?” “焰帝教训的极是,属下知错!” 利剑入鞘的南耀侍卫,弯腰敬答完,当即返回原位,五名宫婢也以最快速度,将桌凳搬回了朝晖公主车厢。 指尖轻撩一缕墨发,凤离欢又道:“霓裳表妹,身为公主,前来东峥贺寿,一言一行皆代表国家形象。你该向东峥王爷致歉,否则,他们会以为南耀是个不懂礼数的国家。” “霓裳失礼,还请东峥王爷见谅。” 本以为凤离欢会教训纳兰寒,结果却是让自己道歉。满腹失望无从诉,又不敢唱反调的赫连霓裳,只能微福身,冲曲弦歌与曲卓煜致歉一声,跺足撅嘴的钻入了车厢。 --凤离欢,你言外之意……本王若不跟赫连霓裳一样,对东峥王爷致歉一声,西煌便是不懂礼数的国家? 望着风离欢背影,纳兰寒眸光如刀。拳头一握,怒极的纳兰寒,欲对双足缓迈,走向紫楠木马车的凤离欢,后背送上凌厉一击。 但,转瞬之间,纳兰寒拳头一松,又敛去了杀机。因为,凤离欢衣袖轻轻一挥,纳兰寒脚前,赫连霓裳抛的一堆瓜子壳,仿佛从未出现过,消失无踪了。 此举,令纳兰寒知道,凤离欢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他,不是凤离欢对手,正面交锋只会吃亏。 待到凤离欢,纳兰兄妹皆入了马车,松了一口气的曲卓煜,与曲弦歌也上了锦衣卫拉来的马车。 马蹄声响,东峥马车在前,三国马车并列随后,缓缓驶入了皇宫深处。 分立两侧的百官,则一边小跑,一边挥袖擦额头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皇宫正门够宽,能容三国马车并行,否则,若让北焰马车先行,西煌马车后入,怕又要上演一场风波…… 第四十二章 以诗嘲讽 太后寿宴,设在了福康殿。 殿内四壁,贴满了寿字红色剪纸。当然,此红色寿字剪纸,是由寿星佬、古松、仙鹤、仙桃、蝙蝠等吉祥图案组合而成。 六扇雕刻祥云的琉璃窗,花团斑斓锦簇、芬芳随风四溢,变成了六扇充满诗情画意的香窗。 纵横交错的殿梁,百条红绸飘舞、千根彩带飞扬间,十颗巧嵌的夜明珠,耀的地面红毯熠熠生辉。 红毯上,一排排桌椅,均是金丝楠木制成。桌间整齐摆放的,装盛美酒佳肴的杯碗碟,亦全是由无暇白玉造成。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随着二十名宫婢走进,五人成一组,落座福康殿的四个角落处,奏响丝竹,寿星太后与一众宾客们,开始陆续入席。 福康殿主位上,毫无疑问,落座者之一,乃锦袍绣二龙戏珠图纹,发绾金色龙冠的东峥皇帝曲鸿熙。 落座者之二,便是身着喜红寿袍,袍间绣金凤翱翔九天图纹,鬓发斜插彩光夺目凤钗的东峥太后。 主位之下,福康殿左侧,按照以客为尊礼仪,落座者分别是--焰帝凤离欢、朝晖公主赫连霓裳、荣王曲卓煜,以及太后一派党羽左丞相等人。 主位之下,福康殿右侧,按照以客为尊礼仪,落座者分别是--绝王纳兰寒、清月公主纳兰舞、贤王曲弦歌、大将军云皓轩,以及皇帝一派党羽右丞相等人。 而,福康殿大门两边,还摆放着一排排桌椅。 晚风柔拂中,夜明珠光芒萦绕下,一群花枝招展、媚眼悄飞的妙龄女子,莲足轻移缓迈的走向了大门两边席位。 这一群姿色各异,风情万种的妙龄女子,乃朝中各官员的妹妹、女儿、侄女、外甥女。 太后大寿,朝廷官员领家属贺寿,乃理所当然。但,按照规矩来说,朝廷官员的家属,是无资格入主殿的,她们应该落座偏殿。 为何今夜,东峥帝与太后二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志同道合”,齐心协力打破皇家规矩,令一众女眷“荣幸”踏入主殿呢? 从落座的妙龄女子,冲着凤离欢所处位置,暗送的含羞带娇表情,悄飞的秋波媚眼,答案不言而喻。 东峥太后欲夺位,东峥帝想稳坐龙椅,无论哪一方,如果拉拢到焰帝凤离欢,那么毫无疑问,宏愿必能达成。 如何拉拢?很简单,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美人手腕够高,枕边稍微一吹风,心麻骨酥的英雄,还不唯命是从? 所以,东峥帝与太后二人,怎会不抓住机会,将自己一派党羽的妹妹、女儿、侄女、外甥女,全部“送”到凤离欢面前? 只不过,“送”来了美人,是一回事,美人能否得焰帝青睐,便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 世人皆知,焰帝从两岁登基,至今已长达十八年载,后宫竟然空无一人,堪称“万古一帝”。 若想得到焰帝青睐,只能看美人的“招数”,合不合焰帝胃口了。 美人第一招,当然是抛媚眼,绽放出平生最艳娇姿。只可惜,从结果来看,第一招不仅失败,还败的惨不忍睹。 因为-- 夜明珠笼罩间,魅眨的桃花丽眸,比月夜昙花盛放还美的凤离欢,完全无视穿风而来的如丝媚眼,一心只顾垂首浅啜酒。 回应搔首弄姿美人的,乃南耀公主赫连霓裳。怒扫一群美人,赫连霓裳圆睁的眸子,恨不得飞出燎原大火,烧的美人尸骨无存。 绝王兄妹、赫连霓裳身后,皆站着两名东峥宫婢,负责斟酒。 惟独凤离欢身后,站着的并非东峥宫婢,乃两名北焰侍卫。而,这两名北焰侍卫,是由毒神宋残殇、医仙穆吟风假扮。 侧眸,快速扫一眼众美人,宋残殇内力传音:不该来的,来齐了。该来的,却没来。主子,您的话,云思瑶该不会当成耳边风了吧? 拎壶,替凤离欢斟酒的同时,穆吟风也内力传音:云思瑶不出现,这戏没法唱。主子,要不……我出去看看? 端杯,浅抿一口酒,凤离欢艳唇笑勾,内力回音:不用,她来了。 凤离欢回音刚落-- 一头秀发随意挽了个髻,浅黄色面纱掩容,鹅黄色罗裙绣粉蝶的云思瑶,缓步踏入了福康殿。 云思瑶停足的一瞬间,原本暗送秋波的一众女眷,当即望向了云思瑶,齐奏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嗤笑声罢,户部侍郎的女儿,手挽上礼部侍郎女儿臂弯,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与礼部侍郎女儿“耳语”。 “顾家姐姐,你听说了吗,云思瑶丑容更胜往昔千倍。” “难怪她一反常态,识趣以纱遮脸呢。原来……她的一张鬼脸,已经丑到连她自己都不忍目睹了。” 这一方,户礼两部侍郎的女儿,刚刚“耳语”完,那一方,工部侍郎的妹妹,仿佛“诗兴大发”似的,讽吟出了二十八个字。 “朔夜灭烛人就寝,天黑地黑处处黑,若问万物谁更黑,云府闺房走一回。” 再愚蠢如猪的人,都能够听得出,工部侍郎妹妹的这一首诗,字字都在暗讽云思瑶的一张脸,乃世间第一黑。 所以,毫无疑问,此诗一出,引来的是一阵嘲笑声:“哈哈哈--” 如今的云思瑶,无论再怎么丑,毕竟乃太后赐婚的未来荣王妃,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收敛一下嘲讽之心吧? 为何,众人一如往昔,依然尖酸刻薄呢?听一听福康殿内,谁的嘲笑声最高,便知道原因何在了。 殿内嘲笑声最高的,乃荣王曲卓煜。因此,并不难猜出,这些出声挖苦的女子,乃授了荣王曲卓煜指示。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云思瑶置若罔闻,缓步走向把一椅子,落座,掏出一银色钳子,垂首慢腾腾修起了指甲。 云思瑶置若罔闻,有人却心火直冒,差点儿捏碎掌间酒杯。这一个人,便是焰帝凤离欢…… 第四十三章 你脑子没坏吧 眸光从云思瑶身上抽离,转望杯中漾起涟漪的酒,凤离欢艳容魅笑更浓,旖旎瑰丽的令夜色沉醉。但…… 凤离欢的传音入密,却使夜色惊骇:残殇,寿宴结束之后,带上你的小宝贝,去找嘲讽云思瑶的三名女子,好好的聊一聊天。 嘴角一抽,宋残殇回:主子,我的小宝贝,每一个都剧毒无比,只要浅浅咬上一口,必死无疑。三名女子,固然贫嘴贱舌,但……若让她们因此付出死亡代价,未免太狠了吧? 微抿一口酒,凤离欢指转杯底,道:狠?好,那就仁慈一点,待她们就寝,朝被窝里扔一群无毒的蛇、蝎、蜈蚣、壁虎、蟾蜍,吓一吓她们。吓完,再赠送一些毒粉,令她们哑巴一个月。 嘴角二抽,宋残殇回:是,属下领命! 传音入密的对话,凤离欢与宋残殇二人,并没有避开穆吟风。因此,将对话听入耳的穆吟风,内心忧叹一口气。 --半夜睡的正香,暖暖被窝里,忽然钻进一群“不速之客”,即便不吓死,也会惊个半疯,这还叫仁慈? 主子,当初创建魅影宫,您取名君笑情。君姓,寓意您一国之帝身份,笑情这两个字,却是寓意您极端憎恨男女之情,憎恨到嘲笑。 但,自打遇到云思瑶,您的“笑”情,似乎变成动情了吧? 虽然您不承认,一口咬定待云思瑶与众不同,纯粹只为还云将军救命之恩。可,属下们心照不宣,您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果仅为还恩,遭讽刺的云思瑶,自身都泰然处之,您怒个什么劲儿? 如果仅为还恩,云思瑶的赐婚劫数,您怎会动用焰帝身份化劫?要知道,以焰帝身份抢“亲”,将掀起多大风浪?头一个要对您发飙的,便是咱北焰太后! 穆吟风忧虑的同时,西煌绝王纳兰寒,与其妹纳兰舞站起身,举杯对向了主位方向:“东峥太后,这一杯酒敬您,祝福寿无疆。” 头一仰,饮尽杯中酒,纳兰兄妹放下了酒杯,掌托桌上一宽长锦盒,走到了福康殿正中央。 面迎东峥太后,纳兰寒启开锦盒盖,纳兰舞取出一幅卷轴。 “东峥太后,这是西煌国准备的一份寿礼,请笑纳。”纳兰舞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展开了卷轴。 一个巨大无比,金光闪闪的“寿”字,映入了众人眼帘。此“寿”字,由一千颗黄色玛瑙玉石拼成,每一颗玛瑙玉石光芒,足以令纵横交错的殿梁上,十颗夜明珠光芒黯淡。 这一份金光闪闪的寿礼,足够换成巨额银两,日后拿来扩充军资,太后岂会不心花怒放:“西煌国的寿礼,哀家极其喜爱,极其喜爱!” 当东峥太后、皇帝、文武百官,皆被西煌国寿礼吸住眼球时,南耀公主赫连霓裳却是嗤之以鼻的一哼,脑袋倏地一转,继续痴恋的望向了凤离欢。 夜风轻拂,凤离欢飞扬的墨发,落入赫连霓裳眼里,美的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比世间任何一幅丽景都要悦心。 赫连霓裳甚至觉得,凤离欢肩头跃舞的墨发,正奏着一首天籁仙曲,一首只入她耳的天籁仙曲。然,当痴爱无限的眸子,转移到凤离欢艳容间时,赫连霓裳脸色一变,犹如遭万雷劈顶。 因为,慵懒斜靠椅背的凤离欢,朱唇虽然浅啜着酒,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某处。 身子一转,循着凤离欢专注眸光,赫连霓裳怒瞪了过去。 凤离欢凝视的目标,当然是低着头,移动银色甲钳,两耳不闻周边事一心只顾修指甲的云思瑶。 东峥第一丑女,臭名远播,四国皆知。所以……赫连霓裳左猜右猜,即便猜破了脑袋,也绝不可能会猜得到,令凤离欢上心的人,乃面纱虽掩着容,额头黑斑依然惊目的云思瑶。 赫连霓裳以为,导致凤离欢目不转睛,看得出神的人,是云思瑶旁边--丽容娇媚,同样认为凤离欢在凝视自己,正自作多情,频繁飞送秋波的左丞相千金。 误会的人,何止赫连霓裳与左丞相千金? 其他一众本居心不良,志在勾引凤离欢,却反被其艳姿魅韵,迷的神魂颠倒的女眷们,也都醋海翻涌,对左丞相千金怒射忌妒眸光呢。 痴恋十年,毫无成果。如今,痴恋十年的离欢哥哥,竟被一头狐狸精吸住了心神,赫连霓裳自然怒不可遏。 “啪--”一掌重拍桌面的赫连霓裳,噌的一下站起,准备冲到左丞相千金面前找茬,使其付出披头散发的难堪。 但,赫连霓裳左足抬起的一瞬,双膝忽然一麻,又跌坐回了椅子间。 弹射指风,令赫连霓裳膝盖酸麻者,乃凤离欢。原因,站起身的赫连霓裳,挡住了他凝望云思瑶的视线。 转头看着凤离欢,眸子泪花隐浮。心如刀割的赫连霓裳,宁愿欺骗自己,坐回椅间是由于没站稳,也不愿意相信,凤离欢为了看一个女人,差点让自己摔倒在地。 左丞相乃太后党羽,与赫连霓裳一样,以为凤离欢被左丞相千金吸引,令人收起西煌国寿礼的太后,眸底阴笑一闪而逝。 防止赫连霓裳搅局,破坏自己设的美人计,心毒如蛇蝎的太后,当即望向赫连霓裳,声音似暖风戏春般温柔:“朝晖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若以泼妇形象,找左丞相千金的茬,离欢哥哥必会动怒。冷静,赫连霓裳你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妙计,不着痕迹对付左丞相千金。 “见到绝王兄妹敬酒,霓裳也迫不及待想敬酒。”泪花褪去,举杯对向太后,赫连霓裳一脸灿笑:“东峥太后,祝你凤体安康,寿比天高。” 仰头一饮而尽,赫连霓裳也掌托一宽长锦盒,走到了福康殿正中央:“东峥太后,南耀国也准备了一份寿礼,请笑纳。” 赫连霓裳掀开锦盒盖的同时,终于修好指甲的云思瑶,将银钳揣入袖筒,双臂倏地一抱,冷望向了凤离欢。 那如冰似霜的眼神,分明透着不爽,似乎在问凤离欢--你脑子没坏吧?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女不看,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风中凌乱 凤离欢的目不转睛,以云思瑶的敏锐洞察力,岂会浑然不觉?只不过,云思瑶并没有捕捉到丝毫恶意,所以也懒得理会。 可-- 直到修好指甲,对方依然维持目不转睛,云思瑶就必须要“理会”了。因为,任何一个人,被一道陌生眸光长久盯着,都会感到不自在。 隔风对望的一瞬,云思瑶不得不承认,焰帝凤离欢果然如传说一样:水眸一笑千花羞,朱唇一弯万星黯,瑰姿艳韵,天下无双。 但,美的佛怒仙怨也好,艳的天醉地迷也罢,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酒喝多了,酒劲冲上头,撞坏了脑壳?否则,遍地佳人不赏,一直盯着我看干嘛?难道,一生中没见过女人修指甲,很好奇? 玉眸浅眯,云思瑶回送的一道,“看什么看啊?再看,我挖了你一对眼珠子!”的冰冷视线,令凤离欢嘴角微微一抽。 --云思瑶啊云思瑶,我不过瞅你一下下,你便要挖我眼珠子。等会儿,我若抛出了化劫法子,你该不会舞刀砍我吧? 酒杯半掩唇,尴尬的轻咳一声,读懂云思瑶眼神的凤离欢,身子倏地坐直,美眸转望向了福康殿正中央,赫连霓裳缓缓掀开的锦盒盖。 瞅见凤离欢视线终于移开,云思瑶微翻白眼,脑袋再一次低垂,白皙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拂起了光滑的金丝楠木桌面。 --君笑情,你不是说……太后寿诞之日,便是赐婚劫数化解之时,让我必须入宫贺寿,否则计策便无法施展么? 我已经入宫了,请问,你人呢?不要告诉我,你无须现身,便能千里传音,成功的化解掉赐婚劫数? 云思瑶哪里知道,她心中念着的某个人,不就是‘酒劲撞坏了脑壳’,被她回送一抹冷眼,尴尬转回身的焰帝凤离欢? 凤离欢化身君笑情时,不仅容貌被金色面具遮掩,外露的一双眸子大小、墨发长短、身形高矮,都是经医仙药水改变过的。 医仙穆吟风,并非浪得虚名。因此,先前虽然四目相对,云思瑶却没有认出,凤离欢原来就是君笑情,这也很正常。 柳眉浅拧的云思瑶,心里犯嘀咕的同时,福康殿正中央-- 面迎东峥太后,掀开锦盒盖的赫连霓裳,与先前的清月公主纳兰舞一样,也从锦盒内取出了一幅卷轴。 手腕一扬,宽长锦盒抛到桌面上,赫连霓裳展开卷轴,双足原地缓转着圈,将一幅丽景送入了众人眼帘。 那是一朵艳红如火,千片花瓣由大而小重叠的牡丹。 光芒如漫天朝霞美丽闪耀,令纵横交错的殿梁上,十颗夜明珠尽染胭脂色的牡丹,并非朱砂墨画成。 牡丹千片艳红花瓣,由万枚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翡翠红宝石重叠;牡丹百粒浅金花蕊,由百颗圆润的黄水晶珠巧簇。 从表面来看,南耀国与西煌国,只是各自向东峥太后送礼。但,从两国精心准备的寿礼,并不难猜出,两国送上寿礼的同时,亦在比拼、炫耀着自己国家的雄厚财力。 因此-- 斜睨一眼纳兰兄妹,赫连霓裳这才面迎太后,道:“牡丹,乃花中之王,象征富贵、吉祥、幸福、繁荣。南耀国以牡丹花为寿礼,既祝太后福寿无疆,亦祝东峥繁荣长久。” “南耀国的寿礼,哀家喜爱至极,喜爱至极!” 从西煌绝王纳兰寒的脸间,那一闪而逝的怒色,以及东峥太后的眸内,那更为高兴的光芒,答案显而易见,此次财力比拼,南耀国更甚一筹。 双手一伸,卷轴交给弯腰上前,替太后接收寿礼的张公公,赫连霓裳犹如打了大胜仗的将军,趾高气昂的返回了座位。 举杯,浅啜一口酒,凤离欢柔音飞唇,魅意盎然:“比之南耀、西煌两国厚礼,北焰国准备的薄礼,怕是要让东峥太后见笑了。” 魅柔之音入耳,太后当即望向凤离欢,笑声浓浓:“焰帝亲自到来,已是哀家一生中,收到的最贵重寿礼。” 凤离欢乃一国之帝,身份尊贵无比,自然不会亲手送礼。所以,太后缱绻奉承的笑音刚落,假扮北焰侍卫的穆吟风,掌托一宽长锦盒,走到了福康殿正中央。 锦盒盖尚未打开,东峥百官便已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的望向穆吟风所托锦盒,争先恐后的等待一饱眼福。 凤离欢所谓的“薄”礼,对于东峥百官来说,只是过谦之辞。谁不知道,四国之中,以北焰国财力最为雄厚,雄厚到难以想象。 北焰国与南耀国亲如一家,跟西煌国却是敌对的。因此,北焰国准备的寿礼,虽无意与南耀国争锋,却绝不会示弱西煌国。 然而,当穆吟风掀开锦盒盖,与赫连霓裳一样,双足原地缓转圈,将锦盒中所放的三样东西,送入众人眼帘时-- 除了凤离欢、穆吟风以及宋残殇,福康殿内所有的人,包括双臂交抱,抬头望锦盒的云思瑶,皆风中凌乱,嘴角仿佛要抽上天。 目睹北焰国寿礼的人,不仅嘴角猛抽、表情凌乱,耳边还响起了一道声音,一道由双手捧木盘的太监,高奏出的阴阳怪气声:“皇帝/太后赐死,白绫一条、匕首一把、鹤顶红一瓶,三样东西,任选一样上路吧!” 为何众人耳边,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呢? 因为,穆吟风掌托的锦盒内,凤离欢所谓的“薄”礼,正是皇宫赐死三“宝”:一条白色绫罗,一把锋利匕首、一个黑色小瓷瓶…… ------题外话------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乃的四十颗大钻,简直亮瞎了偶的眼〉、13005256808、千年一滴泪送的闪亮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睿禧、西城美美、我是无极至尊、破天一号、oo仙粉倾城oo、登山看日出、千年一滴泪所的漂亮花花。 爱你们,集体按地上狂么么…… 第四十五章 威慑 食指抬起,用力的掏一掏双耳,确认阴阳怪气的太监音乃幻听。 但,面面相觑的东峥百官,额头冷汗依然愈渗愈多。只因,太监声音为幻听,锦盒内赐死三“宝”却不是幻象。太后大寿,焰帝送这样的礼物,寓意何指? 敛起嘴角抽搐,东峥帝与太后二人,脸庞勉强挂笑的望向凤离欢,齐问:“焰帝,您这是……”什么意思?威慑东峥?没必要吧?您不来这一手,东峥已经满腹敬畏了! 指尖轻抚杯壁,凤离欢魅笑不语。假扮北焰侍卫的宋残殇,则箭步抵达穆吟风身侧,取出了织锦内长五尺,宽二尺的白绫。 待宋残殇左指捏住白绫顶端,右指拉了一拉白绫边缘,一条不明显细丝线,原本洁白似雪的白绫,忽然耀射出了无数道彩芒。 双足原地缓转圈,宋残殇将耀射彩芒的白绫,陆续送入了众人眼帘。 宛若置身梦中,踏入仙境,东峥帝、太后、文武百官瞠目结舌,就连视凤离欢为最大敌人的纳兰寒,送凤离欢冷眼的云思瑶,心中亦忍不住给了一个赞。因为…… 洁白似雪的白绫,成了一幅灵艳绝伦、流光溢彩的美图--百余种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鸟儿,围舞着一只呼之欲出、高贵仰颈的彩凤。 如此百鸟朝凤图,倘若笔墨画成,已堪称旷世奇作。但,令人口呆目瞪的是,白绫正反两面,同时显现的百鸟朝凤图,并非笔墨画成,乃由丝线绣成。 或许有人说了,丝线绣成的百鸟朝凤图,也不至于口呆目瞪吧?只能说,造出百鸟朝凤图的人,绣工出神入化。 但,一个绣工出神入化的人,在薄如纸的白绫上,绣出双面百鸟朝凤,这的确不足为奇。可…… 令已绣好的百鸟与彩凤,不是仿佛翩然起舞,而是真的翩然起舞白绫间,甚至每一根羽毛,不断变化红橙黄绿青蓝紫颜色。这就不止神奇,更匪夷所思了吧? 映入众人眼帘的百鸟与彩凤,羽毛至所以频繁变色,翩然起舞白绫间,乃因彩色丝线在移动。 世间只有一人,能在薄如纸的白绫内,嵌入双面百鸟朝凤图。且,待启动机关时,令绣成凤鸟的丝线极速移动,完全不破坏百鸟朝凤美景,反令其翩然起舞。这一个人,便是魅影宫神阁阁主,造物本领登峰造极的西珥。 久久才回神的太后,眸光恋恋不舍抽离了白绫。 望向凤离欢,太后说的话,不再是虚伪奉承,完全出自肺腑:“焰帝的百鸟朝凤图,巧夺天工,哀家叹为观止!” 浅啜一口酒,凤离欢依然魅笑不语。代替凤离欢出声的,乃右指一拉细丝线机关,令百鸟朝凤图消失,白绫恢复如雪状的宋残殇。 “东峥太后,百鸟朝凤图,只是焰帝送的第一份薄礼。第二份薄礼,请太后稍等片刻,再与诸位大臣共赏。” 语罢,将白绫卷成团放入锦盒的宋残殇,从锦盒内取出匕首,缓步走向了福康殿西面墙壁,一扇花团锦簇的琉璃窗。 --西煌国的“寿”字,南耀国的“牡丹”,世人只要有足够银子,买来千颗黄玛瑙玉石,万枚翡翠红宝石,都能够拥有。 可,此副百鸟朝凤图,便不是银子能求的了。这样一副如临仙境,世间难求的宝贝,焰帝还谦虚的称为“薄”礼? 焰帝啊焰帝,请问……您还能再谦虚一点么?谦虚到我们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挖坑将自己和国家活埋了? 整张脸抽搐的东峥百官,心中齐嘀咕的同时,目光追随宋残殇而去。第一份寿礼,几乎艳瞎他们一双眼,这第二份寿礼,该不会艳碎他们灵魂吧? 止足窗前的宋残殇,抽出了一朵连枝裹叶的月季花。折断花朵、摘掉嫩叶,宋残殇动用匕首,削起了绿色花枝。 待到将绿色花枝,削成一根灰白色小细棍,宋残殇返回穆吟风身侧,手上匕首换成了黑色瓷瓶。 掀起瓶盖,残枝竖插瓷瓶内,宋残殇高举瓷瓶,面迎太后:“东峥太后,焰帝的第二份薄礼,名叫枯木逢春。” 盯望瓷瓶内残枝,众人一脸迷茫,一时难解宋残殇话中涵义。 同样盯望残枝的云思瑶,则是挑了一挑柳眉。不会吧?这焰帝凤离欢,竟有如此本领,令残枝重生、花叶复活? 云思瑶没猜错,瓷瓶内的残枝,沾上穆吟风特制药水,不仅还原成刀削前形状,甚至奇绽出了月季花与绿叶。 “嘶……”难以相信所见,冷抽一口气的东峥百官,搓揉起了眼睛。东峥帝、太后二人,龙威凤姿亦荡然无存,抬指搓揉起了双眼。 这一幕,令西煌绝王纳兰寒,拳头紧握,脸色青白交加。 --凤离欢,你明为送礼,实为威慑吧?暗示东峥帝、东峥太后,以及本王,你凤离欢的能耐,远比传说的还要恐怖?所以,我们该学四国老百姓,对你敬若天神、虔诚膜拜? 纳兰寒猜对了一半,凤离欢送礼的背后,确实蕴涵着威慑。 但,对于凤离欢来说,纳兰寒还没有资格,令他为了委婉威慑,命令医神两大阁主废寝忘食六日,造出百鸟朝凤图与枯木逢春药水。 凤离欢想威慑的,乃东峥帝与太后。他在暗示二人:世上任何一件事,只要他凤离想做,便一定会达成心愿,且完美无暇的达成。譬如说,待会儿的抢“亲”! 喜得宝物之余,对凤离欢畏惧加深的太后,敛起震骇表情,声音略显结巴:“张公公,收、收下焰帝寿礼,送往哀家永、永福宫!” “是。” 生怕手滑导致锦盒坠地,摔碎枯木逢春瓷瓶,十个脑袋不够砍的张公公,两腿打颤上前接过寿礼,小心翼翼送往了永福宫…… 待穆吟风与宋残殇二人,返回到凤离欢身后,左丞相起身拱手,面迎太后:“微臣之女秦丽蓉为表孝心,准备了一首曲子献给太后。” 左丞相话音落,除了云皓轩,其余大臣亦纷纷起身,拱手:“微臣之女/妹/外甥女/为表孝心,也想献舞一支/诗一首/画一幅/,博太后凤颜一笑。” 满脸“感动”之色,太后启唇:“孝心可贵,哀家岂能拒之?来人哪,赶紧上笔墨纸砚、奏曲乐器!” 须臾-- 福康殿正中央,多了两张桌子。左边桌子,摆放着笔墨纸砚;右边桌子,置着一通体如碧玉的七弦琴。 既然是献孝心,那么太后大寿,才艺表演该与祝寿有关吧?可…… 第一位上场的秦丽蓉,纤指所抚弦音,嗓子所唱歌词,令人无论横听竖听,却完全听不出与祝寿有关,尽是情意绵绵。 因此,不言而喻。 祝寿为假,向某人施展才华,引某人动心是真。某人是谁?便是秋波飞送的秦丽蓉,将琴音与歌喉传达的凤离欢呗。 瞅见抚琴的秦丽蓉,频繁朝凤离欢抛送媚眼,凤离欢又笑迎着秦丽蓉。牙齿摩挲的赫连霓裳,真想掀了桌子,狠搧秦丽蓉百巴掌,令其一张脸变猪脸。 赫连霓裳哪里知道,凤离欢看似笑迎秦丽蓉,其实他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云思瑶身上。 东峥帝与太后,策划的这一出美人计,完全在凤离欢意料中。 而,凤离欢的化劫,正好要反利用这一出美人计。所以,他才没有出言讽刺,令东峥帝与太后难堪。 云思瑶,我若指名道姓,让你也上场表演才艺,你不会亮刀砍我吧?心中想着,凤离欢的一双桃花美眸,再一次凝望向了云思瑶。 凤离欢的举动,令设下美人计的东峥帝、太后,以及怒火中烧的赫连霓裳,双眉同时一拧。 --什么情况?先前令他上心的,不是秦丽蓉么? 如今,秦丽蓉正冲他唱情歌呢,他为何却凝望秦丽蓉空位呢?难道,令他上心的人,并不是秦丽蓉,是秦丽蓉旁边的云思瑶?这……可能吗? 第四十六章 不知羞耻 君笑情迟迟未“出现”,无聊透顶的云思瑶,只能瞅着秦丽蓉,听歌打发时间。 然,听着听着,眼角余光捕捉到凤离欢,对自己再一次上演目不转睛,云思瑶嘴角忍不住一抽,无语望殿梁。--靠!又看?有完没完啊? 云思瑶很想发飙,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她心中清楚,东峥帝与太后二人,对凤离欢十分畏惧。她若对凤离欢发飙,首当其冲遭殃的,必是将军爹爹。 东峥帝与太后二人,会怒容满面瞪着将军爹爹,齐声训斥将军爹爹居心叵测,教唆女儿对焰帝大不敬,严重伤害两国友好关系。 不便发飙,又必须置身福康殿,等待君笑情到来的云思瑶,身躯干脆朝桌上一趴,脑袋埋入双臂中,闭眸养神。 云思瑶此举涵义,凤离欢岂会不懂?她的意思分明是:确认完毕,你脑壳坏了。所以,懒得理你,本姑娘闭眸休憩。你喜欢看,就看个够吧,看到眼瞎更好! 云思瑶想怒却不能怒,只能视而不见,闭眸养神的动作,落入凤离欢眼帘,却是别有一番乐趣绕心头。 因此,凤离欢忍俊不禁,朱唇魔艳一弯,“噗嗤--”笑出了声。 凤离欢笑的开心,原本抛送如丝媚眼的秦丽蓉,却是盈盈秋波变幽幽哀波,芳心碎了一地。 难道……她自作多情了?先前,目不转睛的焰帝,笑看的人并非自己,而是自己旁边的云思瑶,丑如鬼魅的云思瑶? 哀怨的望着凤离欢,备受刺激的秦丽蓉,唱乱了歌词,拨错了琴弦,令动听悦耳的琴声,情意绵绵的歌喉,刹那间变成刺疼耳膜的噪音。 凤离欢的“噗嗤”一笑,伤到的何止秦丽蓉? 瞅完凤离欢瞅云思瑶,瞅完云思瑶瞅凤离欢,眸光来回瞅望的众人,仿佛进入了迷雾森林,东南西北完全找不着方向。 --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思瑶趴桌休憩的举止,分明漠视焰帝。可是,焰帝竟毫无怒色,依然笑望云思瑶。而那笑,怎令人觉得……焰帝仿佛寻觅了千万年,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想要的宝物? 难道,焰帝看上云思瑶了? 这怎么可能呢?云思瑶的一张鬼脸,丑的令胃作呕,尊贵如神的焰帝,怎会看上她?天塌地陷了倒有可能,焰帝看上云思瑶,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又何以解释焰帝的目不转睛呢? 莫非,焰帝听闻云思瑶极丑,却不知究竟丑到了什么地步?所以,便一时好奇心泛滥,目不转睛望着云思瑶?嗯,一定是这样的! 众人下结论的同时,备受刺激的秦丽蓉,也没心思再弹琴了。 纤指抽离细弦,起身冲太后行个礼,脑袋颓废耷拉的秦丽蓉,返回了座位。而,落座的一瞬间,秦丽蓉望向了云思瑶,眸光隐藏狠戾。 秦丽蓉表演完毕,自然轮到其他女子上场了。毫无疑问,与秦丽蓉一样,陆续上场的她们,所献才艺也与祝寿无关,尽对凤离欢表达爱慕之情。 然-- 艳似海棠,舞姿一流的右丞相千金,衣发飘香,莲足飞转,一直旋舞在凤离欢桌前,凤离欢还是看着云思瑶。 清丽若莲,作诗一流的吏部侍郎之妹,温柔似水念出了一首情诗,一首‘爱慕焰帝’的藏头情诗,凤离欢继续看着云思瑶。 秀比芝兰,歌喉一绝的刑部侍郎外甥女,轻润似玉的嗓音,几乎令空气都如痴如醉了,凤离欢依旧看着云思瑶。 如此一幕,令嘴角猛抽的众人,不得不推翻先前结论了。 如果,仅是好奇云思瑶的鬼脸,究竟丑到何种地步,焰帝的目不转睛,也用不着维持这么久吧?也就是说……焰帝真看上了云思瑶? 一直到-- 户部侍郎之女、礼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一起上场,同时表演歌舞画才艺,众人难以置信,也不得不信,尊贵似神的焰帝,果真看上丑如鬼魅的云思瑶了! 因为,户部侍郎女儿纤指,刚刚碰触到一根琴弦,还没有来得及奏出清音,那根琴弦“嘎嘣”一声响,断了。 准备作画的礼部侍郎女儿,蘸上墨汁的笔尖落下的一瞬,画笔脱手而飞了。半空中旋转一个圈,画笔坠落宣纸间,令白色宣纸多了一长方形墨渍。 素手一扬,身躯旋转的工部侍郎妹妹,半圈还没有舞完,“啊”的尖叫一声,狼狈跌在了地面上,双脚崴了! 同一时间内,弦断、笔飞、脚崴?巧合?请问……有这么巧的事么? 如果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福康殿内,谁有这么大能耐,令三人同时弦断、笔飞、脚崴,却令人根本没看到他出手?除了焰帝凤离欢,众人不做第二人选! 为何别人上场时,都能顺利表演完。轮到这三人上场时,焰帝却要暗中破坏,令她们无法表演呢? 此时此刻,众人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云思瑶入殿时,这三人曾出言嘲讽,焰帝心存怒意,才令三人出丑。 剥丝抽茧之后,结论便是:如果焰帝没有看上云思瑶,怎会心存怒意? 唰唰唰,众人齐侧头,双眸盯望向了云思瑶,诧异、震惊、凌乱、抓狂、愤怒、嫉妒,总之,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最愤怒的人,当推南耀公主赫连霓裳,她几乎怀疑凤离欢疯了。 倘若凤离欢看上的,是花容月貌、才华横溢的女子,赫连霓裳虽然愤怒,理智尚能存留一点。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但,凤离欢看上的,竟是东峥老百姓,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经久不衰嘲笑的胸无点墨、丑如鬼魅、懦弱无能的云思瑶? 怒到极限,理智彻底崩溃,赫连霓裳右掌重拍桌面,道:“太后,东峥女子都这么不知羞耻么?否则,明明献孝心贺寿的,怎变成了思春心切呢?” 身躯一僵,太后望向赫连霓裳,满脸尴尬:“咳……朝晖公主,你这一番话,说的未免过了?” 嘲讽一哼,赫连霓裳挑眉:“何过之有?一个个卖弄风情,冲离欢哥哥抛媚眼,不知羞耻都已经发挥到极点了。” 心中咒骂,太后脸间却堆笑:“焰帝英明神武,世间女子无不仰慕。如今,焰帝贵临东峥,东峥女子略显失态,一表仰慕之情,与不知羞耻差之千里吧?” “不知羞耻也好,仰慕之情也罢,东峥不怕贻笑大方,霓裳自然也不怕污心秽目。放眼殿内,似乎只剩云思瑶一人没上场了。” 赫连霓裳的食指,朝云思瑶所处方向一戳,道:“继续吧,霓裳愿意配合,将这一出戏从头讽赏到尾。” 赫连霓裳的动机,岂会瞒过老谋深算的太后? 云思瑶的“传奇”,四国皆知。赫连霓裳点指名道姓,让云思瑶上场表演,是想让凤离欢亲眼看到,云思瑶一无是处,从而瓦解心中情愫。 凤离欢看上云思瑶,对太后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这一刻的太后,心中想法自然与赫连霓裳一样。 知道云思瑶并非真睡,只是假寐。 眸内阴笑一闪而逝,太后扬高声调:“云思瑶,你也以情为题,诗画歌任选一样,对焰帝一表仰慕之情吧?” 赐婚一劫尚未化解,嫉妒之劫竟又缠身?脑袋抬起,嘴角微抽的云思瑶,心中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我仰你妈个头啊! 第四十七章 一鸣惊人 捋一捋微乱秀发,理一理衣领与袖口,云思瑶离座,缓步移至福康殿正中央。 微微一福身,如冰冷意心间流,似水浅笑眸中显,云思瑶望向太后,自贬:“太后,思瑶才疏学浅,与其献丑,不如藏拙。” 太后目的,就是要云思瑶献丑,又岂会成全她的藏拙? 心若蛇蝎,面容慈笑,太后柔语:“重在诚心实意,才华不过其次。因此,献丑一说,思瑶不必忧虑,尽管以情为题,诗画歌任选一样,对焰帝一表仰慕。” 云思瑶启唇,语调不徐不疾:“太后心胸开阔,不怕思瑶献丑,丢了东峥国脸。但,思瑶却如履薄冰,承担不起辱国罪名,被老百姓怒骂不休。所以,望太后仁慈,成全思瑶藏拙之心。” 太后动机,云思瑶一清二楚。 别说诗画歌任选其一,即便三样一起来,她也不会出丑。但,施展才艺,是要浪费体力的。体力那么宝贵,她为何要浪费,演给一群人渣看? 云思瑶话音落,太后尚未来及开口,赫连霓裳嘲讽声抢先奏响:“原来……东峥国大臣所育之女,除了不知羞耻,便是无能废物。此趟东峥一行,霓裳真是没白来,能给我南耀国带回不少笑料。” 赫连霓裳话语一出,爱女胜命的云皓轩,再也忍不住了。 拳头一握,云皓轩道:“朝晖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说话做事不要太绝,须留有余地。即便小女不才,未令东峥添荣耀。难道……朝晖公主的尖酸刻薄,便能给南耀增光彩?” “哟!云将军是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么?即便怒,也怒不到本宫头上吧?云将军最该怒的,是自身。正所谓……” 悄瞅一眼凤离欢,见其桃花美眸浅垂,缓尝杯中酒,似乎对先前上心的云思瑶,并无一丝保护迹象,赫连霓裳眉一挑,声音更加嘲讽了。 “养不教,父之过!若不是云将军自身无用,教出这么一个废物至极,沦为天下笑柄的女儿,本宫即便想尖酸刻薄,也寻不到合适人选啊?” 论若嘴皮子功夫,性情耿直的云皓轩,哪里敌得过赫连霓裳?十指嵌入掌心,双眸怒瞪似铃铛,云皓轩只能挤出一个字:“你--” “爹。”轻唤一声,冲云皓轩摇一摇头,示意云皓轩别动怒之后,云思瑶缓步移至赫连霓裳桌前,歪头笑问:“谦虚一词,朝晖公主可曾听过?” 双臂一抱,下颚高昂,赫连霓裳斜睨云思瑶:“你什么意思?” 垂首,左手白皙中指,缓缓摩挲右掌背,云思瑶回:“才疏学浅,不过思瑶谦虚之语。因为,倘若思瑶不谦虚了,那么……原本自认才华横溢的,譬如说朝晖公主,恐怕皆要‘谦虚’了!” 云思瑶此话一出,东峥百官“嘶嘶嘶--”的倒抽冷气声,在宽阔的福康殿内,犹如惊涛骇浪般卷涌起,此起彼伏。 一脸难以置信,齐望云思瑶的东峥百官,抬指用力齐掏耳。如果她不谦虚了,别人便要‘谦虚’了?那啥……他们耳朵没问题吧?如此狂妄嚣张话语,出自云思瑶之口? 而,云思瑶此话一出,桃花美眸一直浅垂,缓尝杯中酒的凤离欢,容颜间魅笑却升华到了极限。 赫连霓裳指明道姓,让云思瑶表演才艺,正中凤离欢下怀。 但,凤离欢心中一清二楚,赫连霓裳无论如何嘲讽,云思瑶一定置若罔闻,想方设法的拒绝表演。 因为,赫连霓裳在云思瑶眼中,只是一只跳蚤。对于一只跳蚤,云思瑶不舍糟蹋口水,与其唇枪舌剑;对于一只跳蚤,云思瑶也不愿浪费体力,施展满腹才华。 所以,赫连霓裳嘲讽云思瑶,凤离欢心中虽然怒气大动,很想一掌震飞赫连霓裳,却还是拼命忍住,选择缄默不语。 凤离欢一直再等,等待赫连霓裳的尖酸刻薄,转移到云皓轩的身上。只有这样,云思瑶才不会吝啬,绽放出她隐藏的光芒。 如愿以偿的凤离欢,容颜笑的美艳妖娆。而,凤离欢身右侧两米处,被云思瑶狂妄话语送入耳的赫连霓裳,脸色却是阴森森。 眉挑的更高,赫连霓裳双眸浅眯:“云思瑶,此狂妄语一出,你若做不到让人自愧不如,最好挖坑将自己活埋了,免得你爹更丢人现眼!” “朝晖公主,我若做到了,便证明我爹并非无用,教出一个废物女儿。那么,你对我爹的侮辱,似乎欠一句道歉吧?因为……” 左指抽离右掌背,云思瑶缓声笑语:“如果你不道歉,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南耀国的蛮横无理、血口喷人,怕要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你--”脸色青白交加,赫连霓裳深吸一口气,道:“好!以情为题,你作诗一首、画一幅、歌一曲。表演结束,若在场之人,都觉得你才华盖世、自愧不如,本宫便向云将军道歉!” 太后说的,分明是诗画歌任选一样。但,赫连霓裳却故意刁难,让云思瑶三样皆作。很明显,对云思瑶的一无是处,赫连霓裳底气不足了。 之前,云思瑶铸造兵器时,曾给过一张图纸。从这一张图纸,凤离欢知道云思瑶的画工一流。但,诗与歌,凤离欢就不清楚了。 因此-- 赫连霓裳话一出,心中没有底,担忧云思瑶“力”不足的凤离欢,放下了酒杯,艳唇魅启:“诗……”与歌就免了,真有盖世才华,作画一幅便足够显现。 然,凤离欢的话尚未来及出口,云思瑶那自信十足,稳操胜券的声音,便抢先响彻了福康殿:“可以!” 深邃的瞅一眼云思瑶,沉默许久的东峥帝,启唇了:“来人,将桌间宣纸与七弦琴撤去,换上新的。” 莲足移动,秀发浅扬的云思瑶,一边走向画桌,一边笑语:“不必换,就用桌上摆放的!” 云思瑶话音一落,不仅仅是东峥百官,再一次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福康殿所有的人,包括凤离欢在内,都难以置信的望向了云思瑶。 轻咳一声,感觉嗓子还在的东峥帝,挥袖示意太监暂停替换,启唇:“云思瑶,你应该知道,桌上摆放的,可是断了弦的琴,染上墨渍的废纸!” 抵达画桌的云思瑶,脑袋浅垂,提笔轻蘸墨,樱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断了弦的琴,染上墨渍的废纸,世人望而生叹,十指弃之。却并不代表……我云思瑶无法化腐朽为神奇,用之作画、写诗、谱曲!” 第四十八章 自增难度 墨渍,不仅为长方形,且落于宣纸右上角。 福康殿之内,画功高超者,其实并不在少数。但,他(她)们见此墨渍形状、位置、漆黑程度,皆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下笔。只因…… 宣纸间污点,实在太突兀了。无论画美女俊男、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鸟鱼虫,都显得格格不入。更何况,还要以情为题? 浅垂首的云思瑶,笔尖落下的一瞬-- 晚风卷拂,福康殿内所有人,包括焰帝凤离欢、东峥帝曲鸿熙,皆不约而同离座,身躯形成一个圆圈阵势,围聚在了云思瑶身两侧。 众人颈子伸长、双眸瞪大,集体盯望桌上宣纸,想看一看抛出狂语的云思瑶,如何能人所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无视围观者,云思瑶提笔蘸墨,落笔运锋,提笔又蘸墨,落笔再运锋。 纵然蘸墨时,笔尖抽离了宣纸。可,待笔尖返纸,依旧韵连、势连、气连。须臾,一座瀑布飞泻直下,树石点缀的山峰,跃然纸上。 用墨之精,山峰远观势壮,近赏质佳;用色之雅,似烟如雾瀑布,横瞅清绝十足、竖看神秀万分;用笔之稳,千姿百态树石,尽融天地灵气,舒展万物生机。 一众围观者,甚至感觉双耳听见了瀑布音,心随之飞进画间,投入山峰怀抱,任凭栩栩如生的树叶,撩拂清风涤去尘世喧嚣。 一线一弧、一点一滴、一横一竖,尽显精妙绝伦,蕴涵无穷韵味。如此画功,令叹为观止的众人,竟觉得若说出违心话,会遭天打雷劈。 --好吧! 必须承认,云思瑶的画功,令他(她)心服口服、自愧不如。只是,与赫连霓裳的“战争”,云思瑶还是败了啊!因为…… 众人眸光上移,望向了宣纸右上角,耸入云端的山峰顶,那依然存在的长方形墨渍。风景再美,也难掩那一处瑕疵,画功再神,与题不符,情何在? 就在这时,云思瑶手腕一扬,笔尖落在了长方形墨渍间。笔尖来回游走,墨渍愈来愈黑,且延伸的愈来愈长。 瞅见长方形墨渍,被笔尖来回游走的云思瑶,延伸成了一根黑色长棍,众人一脸迷茫,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要画什么? 片刻之后,宣纸右上角,耸入云端的山峰顶,一对呼之欲出,展翅往南飞的大雁,映入了众人眼帘内。 原来,对于众人来说,难以下笔的墨渍污点,经过云思瑶妙手一挥,却成了穿云过峰,展翅高飞的大雁黑色长颈。 一扫心中鄙夷,围观的东峥大臣,真想鼓掌。 可,瞅见太后与荣王二人,脸色颇为铁青,众大臣们只能压抑鼓掌冲动,在心底暗暗的叫好。这一种脱口想赞,又不能赞的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云思瑶的画功,赫连霓裳无可挑剔。 所以,羞愤弥漫双眸,深吸一口气的赫连霓裳,只能食指一戳宣纸,咬牙道:“云思瑶,说好以情为题的。这一幅画中,情何在?” “朝晖公主,你视力有问题么?否则……”纤指缓转笔杆,云思瑶侧眸,斜睨赫连霓裳:“山峰之顶,双雁南飞的那么明显,你怎会看不见?” “诗有云: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世人皆将鸳鸯图案,绣在各式各样物品上,送给喜欢之人以表爱意。譬如鸳鸯罗帕、鸳鸯被、鸳鸯鞋、鸳鸯枕。所以……” 双臂倏地一抱,赫连霓裳嗤之以鼻一哼,高抬下巴:“即便以鸟喻情,你该画的也是鸳鸯,而不是大雁。因此,你输了!” “不错,成双作对的鸳鸯,的确被人视为爱情鸟。”玉眸望向宣纸间,展翅南飞的双雁,云思瑶缓声问:“但,朝晖公主,你见过鸳鸯殉情么?” 表情一楞,赫连霓裳眯瞅云思瑶,道:“你什么意思?” “我亲眼目睹过,一对往南飞的大雁,其中一只被猎人射杀之后,另一只大雁悲鸣几声,从高空一头撞向山壁,殉情而死。试问,成双的鸳鸯,比之殉情的大雁,谁更能诠释真爱?” 眸光抽离宣纸,转望赫连霓裳,云思瑶内心深处,一片苍凉弥漫。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爱情,与大雁是一样的,至死不渝。结果…… 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美眸凝望大雁双飞景象的凤离欢,似乎察觉到了云思瑶深埋的苍凉,心竟随之一阵作痛。 云思瑶,闯荣王府那一夜,你说‘命运交托别人手中,太过冒险,世上最值得信的人,永远都是自己。’一段话时,也有过这样的苍凉,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深吸一口气,心痛略减的凤离欢,启唇道:“殉情大雁,自然比成双鸳鸯,更能诠释真爱。以情为题,作画一幅,云思瑶胜。” 别说云思瑶的这一幅画,完美的令人无可挑剔。即便,云思瑶画的一塌糊涂,焰帝凤离欢说她胜了,谁敢说一个不字? 毫无疑问,十指嵌入手心,几乎掐破皮的赫连霓裳,只能牙一咬,声音仿佛含着血:“云思瑶,画作完了,轮到作诗了。” 蘸完墨汁的云思瑶,笔尖刚要落下,玉眸一瞅宣纸间,自己所画的双雁南飞,忽然又止笔,抬头望向了赫连霓裳。 “怎么?毫无灵感,作不出诗。”隔风冷迎云思瑶,嵌手心的十指一松,赫连霓裳道:“简单,承认自己无能,当众大喊三声你是废物,本宫便宽宏大量,原谅你先前的挑衅。” 赫连霓裳语罢,云思瑶启唇:“朝晖公主,区区一首诗,作来太简单。不如……我改作词吧?” 一脸难以置信,惊的眸子瞪大如铃,赫连霓裳声音结结巴巴:“什么?你居然自、自增难度,要改作、作词?” 其他人的受惊程度,丝毫不压于赫连霓裳。词与诗相比,何止难上百倍?放眼殿内,若论作诗者,一捞一大把。可,若论作词者,却屈指可数! 云思瑶要自增难度,对赫连霓裳来说有益无害,她不同意才怪呢。因此,赫连霓裳当即开口,道:“随你!” 浅垂首,云思瑶笔尖游走,于双雁南飞的下方,写出了一首词。 此词一出,脸色煞白如纸的赫连霓裳,十指将手心掐出了鲜血。多年来,嘲讽云思瑶乃废物的一众人,惭愧万分的低下了头…… ------题外话------ 汗滴滴,明天一定抢亲,再不抢,亲们估计要揍我了。 第四十九章 娶她为后 相比自惭形愧,因曾经嘲讽云思瑶乃废物,不约而同低头,深深自责的一众人。 凝望宣纸间,云思瑶那一笔一划中,皆透着秀逸雅韵、灵动之气的字,凤离欢、曲鸿熙、曲弦歌、曲卓煜以及纳兰寒,一颗心则被震撼了。 待到将云思瑶“作”的词,一字不落收入眼底,凤离欢、曲鸿熙、曲弦歌、曲卓煜以及纳兰寒,不仅心震撼,灵魂也震撼了。 宣纸间的词,乃云思瑶放弃脑海原创,所写的心底最爱的一首词,金元著名文学家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一句问世间,爱情是什么,竟让飞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犹如雷霆万钧,破空而来,令凤离欢等人心颤魂晃。 他们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一幕幕场景-- 大雁比翼双飞,形影不离,秋天南去越冬,春天北归寻暖。然,它们却没想到,快乐竟那么短,一支无情箭,令它们遭遇了离别楚痛。 一只大雁被箭射中,命坠黄泉,另一只大雁悲鸣几声,撞山壁而亡。 因为,相依为命的爱侣已逝,漫漫长路,形孤影单,生有何乐?与其孤独痛生,不如离开冷漠尘世,与爱侣共赴黄泉,继续比翼双飞。 大雁为爱徇情,令山神为之悲啼,为其唱起招魂歌。大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深情,连天都嫉妒。 盛与衰,终究会是过眼云烟。但,双雁真情,却会万古长存。 与大雁一样“钟于情”的墨客,必会寻访雁丘,长歌痛哭,祭奠雁侣。因此,大雁不会像莺、燕那般,死葬黄土,不为人知。它们的情,将与世长存,万古流芳…… 无视众人震撼表情,云思瑶手腕轻扬,墨笔搁置砚台上。 瞅一眼被围观众人,拦在背后的七弦琴桌,云思瑶启唇,声音不冷不热:“此词,大家可有挑剔?若无挑剔,便让一让,我要作曲了。” 云思瑶话音刚落,“哗啦”一阵响,除了朝晖公主赫连霓裳之外,众人皆以有生最快速度,返回到了座位间。 --云思瑶,你作的画与词,确实让大家,让本宫无可挑剔。但……本宫就不信了,一张断了弦的琴,你也有本领奏出天籁仙曲,令本宫与大家无可挑剔! 嵌入手心的指甲,已被鲜血染红的赫连霓裳,阴森森瞪了一眼云思瑶,双腿犹如捆绑千斤重石似的,步履蹒跚返回了座位。 莲足浅抬,秀发浅飞,云思瑶落座在了七弦琴前。而,随云思瑶手腕翻转,掌心轻拂七根细弦,众人眸光亦齐盯向了琴面。 --宫商角征四弦,少宫、少商二弦,音或沉重、或刚中带柔、或柔中含刚。惟有羽弦,纯粹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清音袅袅,柔韵徘徊。 以情为题,作歌一曲。那么,必须动用到羽弦,令其轻灵似水的音韵,柔化其它弦音,方能令人动容,感受情之所在。 而,桌上的七弦琴,断的偏偏是最为关键的羽弦。如此一来,无法用到羽弦的云思瑶,怎么可能以情为题,以音感人呢? 就在众人一脸困惑时,衣袖随风浅卷的云思瑶,白皙纤指落在了细弦间,弹奏出了一段幽柔无穷,余音绕梁的琴音。 此音一出,除了头晕目眩,几乎想昏厥的赫连霓裳,众人盯望琴面的眸光,已经不光光是震惊,用膜拜形容都不为过。 他们万万想不到,云思瑶的琴诣之高,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时而齐捏宫角二弦,时而齐捏商征二弦,时而齐捏商角征三弦,竟代替了羽弦之音。不,更准确的来说,并非代替羽弦之音,而是超越了羽弦之音。 琴音幽柔更甚之际,云思瑶那妙不可言的清灵歌声,仿佛纷飘的江南烟雨,飞入了众人双耳,滋润了众人心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只影向谁去……” 幽柔琴音飞扬中,有生以来第一次,东峥帝曲鸿熙表情呆了,荣王曲卓煜眼神傻了,西煌绝王纳兰寒心中的冰融化了! 清灵歌声飘送间,有生以来第一次,贤王曲弦歌容颜痴了,焰帝凤离欢更是心醉了,爱在肺腑蔓延,仿佛拒情二十年,只为这一刻的心醉。 其他人更是张大嘴巴,屏住呼吸。似乎……生怕短暂的喘气,会错过一丝半缕,这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一回的天籁仙曲。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只影向谁去。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只影向谁去!” 琴音绕梁盘旋,凄奏一曲为爱而死,心魂无悔的悲歌;歌声缓柔飞耳,唱着一段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生死永不离的情。 福康殿内,一众悲由心生、贝齿咬唇的女眷,已忘却自己乃浓妆艳抹,豆大泪水夺眶而出,洒落的一张脸丑不忍睹。 待到曲罢,一众女眷们心悲犹存,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其他人,则犹如化石般呆座着,仿佛沉浸在了曲子中,一时间无法回神。 直到-- 纤指抽离琴弦,椅间站起身的云思瑶,双臂一抱,玉眸冷扫众人,奏出一道如冰似霜的声音,众人这才回过神。 “以情为题,画一幅、词一首、歌一曲,思瑶皆已完成,诸位可有不服?若有不服,可以挑战思瑶,只要胜过思瑶,思瑶便承认自己是废物!” 云思瑶话音落,毫无疑问,福康殿内鸦雀无声。此时此刻,除非脑子被猪啃坏了,否则,谁还会自取其辱,挑战云思瑶? “缄默不语,无人挑战,便意味着思瑶才华,令诸位甘拜下风。既然如此……”云思瑶眸光一转,望向赫连霓裳:“朝晖公主,你现在该如何做?” 掌心被十根尖长指甲,抓成血肉模糊状的赫连霓裳,脸色紫的犹如猪肝:“云思瑶,你--” “怎么?”柳眉冷挑,云思瑶启唇:“朝晖公主想要反悔,宁愿世人嘲笑南耀国风蛮横无理、血口喷人,也不愿向家父道歉?” 甚得南耀帝宠爱,一向飞扬跋扈的赫连霓裳,下巴当即一抬:“云思瑶,本宫乃一国公主,即便反悔,你又能怎样?” 赫连霓裳话音落,云思瑶尚未来得及开口,凤离欢出声了:“赫连霓裳,愿赌服输,立刻道歉。如果你不道歉,那么……” 凤离欢魅柔嗓音,宛如酒香醉心,可缓扬的语调,却冷似万年寒冰:“朕便下令北焰侍卫,将你绑成粽子,一路拖回南耀国。” 赫连霓裳清楚,凤离欢一旦说了,便一定会做到。并且,被拖回南耀国之后,若知道一切乃凤离欢所为,皇爷爷非但不会心疼,更会严惩自己。 因此-- 赫连霓裳当即离座,如箭般奔到云皓轩桌前,泪水在眼眶打转,一颗心酸苦似黄莲:“云将军,对不起。霓裳不该尖酸刻薄,请原谅!” 这一方,赫连霓裳的道歉音刚落,云皓轩还没来得及给予反应。 那一方,凤离欢的魅音,再一次柔飘向了风中:“东峥帝,贵国将军之女云思瑶,朕爱上了,朕要娶她为后!” 凤离欢此话一出-- 约莫一半的东峥大臣,先惊的一跳而起,又吓的一屁股坐地,撞倒了无数把椅子,令“叮咚哐当”的噪音,响彻了整个福康殿…… ------题外话------ 亲爱滴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听一听那首歌哦。童丽唱的――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五十章 忍无可忍 --不是看上云思瑶?而是……爱上云思瑶! 并非一时兴起,将云思瑶纳入后宫,随便封个小小答应?而是……将云思瑶娶入后宫,给予最尊贵身份,一国之后! 凤离欢魅柔嗓音,犹如万道惊雷从天齐降,炸响每一个人头顶。 一众傻眼女眷,指间擦泪丝帕飘落在地;嘴巴张大,简直能吞一只鹅蛋的曲弦歌、纳兰兄妹,那刚端起的酒杯,“哐铛”一声坠桌碎成片。 眼前一黑的东峥帝、太后、荣王三人,若非用力抓住椅子扶手,必“扑通”一声躯体前倾趴地,上演一幕狗吃屎狼狈画面。 “离欢哥哥,你--”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刺激过度的赫连霓裳,连说话力气都丧失了。身子如烂泥一软,昏倒在地的赫连霓裳,被假扮侍卫的宋残殇,犹如拎小鸡般拎回了座椅间。 照理来说,爱女若成为北焰皇后,云皓轩应当高兴。因为,如此一来,东峥帝与太后二人,便再也不敢对爱女不利了。 可,怪的是-- 凤离欢话音一落,云皓轩的一张脸,非但一丝喜悦未露,反而瞬间煞白如纸。那表情……简直比半夜醒来,见到万鬼啃人骨还要恐惧。 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恢复镇定,太后望向凤离欢,声音略显颤抖:“焰帝有所不知,云思瑶已被哀家赐婚荣王,下月初一完婚。” 慵懒斜靠椅背,白皙指尖把玩颈间一缕墨发,凤离欢艳唇笑启:“太后能下旨赐婚,自然也能下旨取消赐婚,不是么?” “哀家赐婚一事,东峥百姓皆知。如今,焰帝要娶云思瑶为后,让哀家取消赐婚,这……” 既不想取消赐婚,破坏夺位大计。但,又不敢得罪凤离欢,头疼欲裂的太后,抿了一抿唇,斟词酌句:“焰帝如此做,不是陷东峥于难堪么?” “太后煞费苦心,让一众女眷以贺寿为名,在朕眼前搔首弄姿,不正是想让朕动情,将其纳入北焰后宫,以促进两国友好关系?” 无视太后脸间尴尬色,凤离欢端杯,浅啜一口酒之后,继续道:“眼下,朕如太后所愿,对才华横溢的云思瑶动了真情,想娶她为后,太后却反咬一口,说朕陷东峥于难堪?” 手指缓转杯底,凤离欢美眸艳笑依旧,可魅中裹冷的话语,却令福康殿的空气和晚风,都忍不住颤栗:“看来,并非朕陷东峥难堪,而是东峥戏耍朕!” “嘶--” 凤离欢此话一出,东峥帝,太后,以及百官齐抽一口冷气,后脊梁骨汗水似溪流淌。什么叫弄巧成拙,自找麻烦,他们算是深刻体会了! “焰帝,您丢下繁重国务,千里迢迢来东峥贺寿,给足了东峥敬意。但,东峥却如此的戏耍您,简直漠视本国之威。卑职觉得……” 双眸冷冷一扫,宋残殇启唇,道出了事先编排好的台词:“本国之威,不容挑衅!焰帝该立即返国,调动百万大军,对东峥下战书。” “嘶--” 宋残殇话音一落,后脊梁骨汗水如河流淌的东峥帝,太后,以及百官,二抽冷气的同时,一脸惊骇的望向了凤离欢。焰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真对东峥下战书,令两国战火纷飞吧? “言之有理,北焰国威,确实不容挑衅!”酒杯轻放桌上,凤离欢站起身,艳美胜花的唇,缓吐令人胆战心惊的话语:“返国,下战书。” 凤离欢抬足的一瞬,东峥帝曲鸿熙与太后二人,哪还能顾得上龙威凤姿?当即以最快速度离座,如箭般奔到凤离欢桌前。 拎起酒壶,亲自替凤离欢斟满酒,双手将酒杯递给凤离欢,曲鸿熙道:“东峥怎敢挑衅北焰?焰帝,千万别动怒,纯属一场误会!” 凤离欢没有接酒杯,双臂倏地一抱,一双桃花美眸笑中裹冷,游走曲鸿熙与太后脸庞,艳唇轻启:“真的是误会么?” “先前,哀家由于太激动,导致词不达意,才令焰帝误会了。其实,哀家真正的意思是……” 取过曲鸿熙手上酒杯,重新递给凤离欢,太后道:“云将军之女,能成为北焰皇后,乃敝国最高荣耀。因此,对云思瑶的赐婚,哀家明日一早便取消!” 双臂松开,接过太后所递酒杯,凤离欢艳唇笑勾:“原来误会一场,朕太冲动了!对于朕冲动之怒,引起的扫兴气氛,东峥帝与太后请多海涵。”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在曲鸿熙与太后二人,暗松了一口气,启唇准备说话的一瞬间-- “嗖”的一声响,一根银光闪闪的梅花针,速度快若划过天际的流星,朝着凤离欢前额右侧的太阳穴,杀气十足的飞射了过来。 飞射梅花针者,毫无疑问,乃立于福康殿正中央,虽一脸冰霜表情,熊熊怒火却从脚底窜到头顶的云思瑶。 --草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啊!当她云思瑶透明空气?还是当她云思瑶死的? 先是居心叵测的东峥太后,对她强行赐婚。现在,碰到脑子坏掉的焰帝,对她嚣张万分的抢婚,东峥太后得罪不起,又畏惧无比的取消赐婚。 妈的,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有关。 但,一切的一切,从来无人问过她。似乎对她来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那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忍到了极限,便无须再忍!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后果自负。这些人执意踏踩她的底线,那么…… 今夜,就别怨她云思瑶心狠手辣,大开杀戒。将飘香寿宴变成腥臭血宴,将喜气福康殿变成阴森阎罗殿! ------题外话------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shirleys68、登山看日出的闪亮大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oo仙粉倾城oo的美丽花花。 狂爱你们,按地上么么…… 第五十一章 天塌地陷 仿佛卷裹寒冬腊月冰雪,盛泻毁天灭地杀气的梅花针,朝致命太阳穴极速而来,凤离欢岂会浑然不觉呢? 右脸颊微微的一抽,桃花美眸望向云思瑶的一瞬,凤离欢指尖轻轻一弹,掌间盛满香酒的白玉杯,也以风驰电掣之速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半空中,奏响了白玉杯与梅花针撞击的声音。 酒水如雨点洒落,晶莹剔透的白玉杯,化成碎片嵌入红色地毯。至于银光闪耀的梅花针,随风旋转一圈,返回到了云思瑶袖筒内。 “嘶--” 云思瑶不仅才华横溢,武功也深不可测?继凤离欢抢亲之后,又被云思瑶身手吓到的东峥百官,三抽冷气,后脊梁骨冷汗似泉倾泄。 就在云思瑶手腕一扬,准备齐射百根梅花针之时-- 墨发飞扬的凤离欢,紫影如虹一闪,瞬间立在云思瑶面前,左手五指抓住了云思瑶右手腕,防止其飞射百根梅花针。 弥漫寒气的玉眸,对上凤离欢的一双美眸,右手腕无法飞针的云思瑶,左手腕倏地一扬,准备甩出十把玄铁刀。 五指松开云思瑶手腕,凤离欢右臂一弯,用力揽住了云思瑶纤腰。 倘若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必定以为二人乃分离多年,终于重聚的夫妻,即将上演柔情蜜意的爱吻。 但,福康殿之内,屏住呼吸的一众人,却一清二楚的知道,这“柔情蜜意”的画面背后,正卷涌着浓浓的杀气。 而,看似拥云思瑶入怀,实则阻拦凌厉攻势的凤离欢,与云思瑶呼吸相融同时,当即内力传音,道--云思瑶,别动怒,我是君笑情! 什么?焰帝凤离欢,便是她等了半天,却迟迟未现身的君笑情? 右膝盖一抬,正要攻向凤离欢某部位,让其从此不“举”的云思瑶,表情蓦地一楞,又放下了右膝盖。 一楞之后,云思瑶玉眸冒火,唇怒启:“君--”笑情,你祖宗的!以你焰帝身份,开口让太后取消赐婚,太后岂敢不从?为何要多此一举,娶我为后? 左掌一扬,隔着薄如蝉翼的面纱,捂住云思瑶准备问候祖宗的唇,凤离欢二次内力传音--云思瑶,别喊出君笑情三个字。由于特殊原因,我不能让外人知道,君笑情便是凤离欢。 抬足,用力踩向凤离欢脚面,云思瑶泄怒同时,传达着‘好,我不喊出君笑情三个字,你可以把爪子拿开了吧?’ 嘴角猛然一抽,忍住脚痛的凤离欢,左掌抽离了云思瑶的唇,右臂则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的,缓松开了云思瑶纤腰。 同一时间,足底从凤离欢脚面移开,云思瑶双臂一抱,柳眉怒冷一挑:“凤离欢,你搞什么鬼呢?” 云思瑶的话,凤离欢岂会不懂?她言外之意是:以焰帝身份,逼太后取消赐婚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娶我为后? 凤离欢没有正面回答,食指点了一点云思瑶袖筒,声魅调柔:“瑶儿,半个时辰之后,咱们那里见。” 凤离欢的言外之意,云思瑶自然也懂。有一些话,福康殿内不方便说。所以,半个时辰后,铸造兵器的巧夺天楼见,再给她释疑。 --瑶儿?靠啊,谁允许你这么亲切唤我的? 鸡皮疙瘩落一地的云思瑶,怒瞪凤离欢一眼,双臂松开,白皙指尖拂了一拂衣袖,冷冷的启唇:“好,那里见。” 云思瑶与凤离欢的对话,落入其他人耳内,却是引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请问,焰帝与云思瑶,打什么哑谜呢?还有……焰帝与云思瑶,望向对方的眼神,冲对方说的话,怎令人有一种感觉,他们其实很熟悉呢? 无视福殿内一众人,那惊骇和困惑交织的表情,凤离欢倏地一转身,美眸望向了东峥太后。 “最近繁事缠身,不能立即娶瑶儿。但,繁事一解决,朕便会率着北焰百官与军队,前来东峥迎娶瑶儿。换一句话来说,瑶儿,乃北焰皇后不二人选。所以……” 桃花美眸笑中含冷,凤离欢道:“明日一早,太后取消赐婚的懿旨,应该不会有任何一个字眼,是贬低瑶儿抬高荣王的吧?” “焰帝放心,取消赐婚的懿旨,绝不会对云思--”凤离欢美眸浅浅一眯,太后身躯一僵,当即改口:“取消赐婚的懿旨,绝不会对北焰未来皇后,有丝毫不利之语。” 由于不敢得罪凤离欢,对于云思瑶,表面上,太后只能敬屋及乌。但,太后的心底,却是森冷之气弥漫。 --北焰皇后,云思瑶乃不二人选,真的么? 云思瑶纵然才华横溢,毕竟丑如鬼魅。北焰太后与百官,岂会齐心赞成焰帝,娶一个比鬼还丑的皇后? 一旦北焰太后与百官反对,焰帝怎会无一丝动摇?要知道,人心是最复杂,也是变化最快的。 所以……云思瑶,待返国的焰帝,由于遭遇如潮压力,收回今日的冲动之语,看哀家如何收拾云府,让你们父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东峥太后,脑海思绪悄然飞转,一颗心蔓延阴毒之气时,凤离欢白皙手腕一扬,从怀内掏出了一样东西。 此样东西一出-- 东峥太后的一颗心,阴毒之气非但瞬消。甚至,若不是及时扶向桌面,差点儿因为重心不稳,一跟头栽地而亡。 那是一个玉镯,一个雕刻北焰金字,艳红似火的玉镯。并且,艳红似火的玉镯内,还有一只口衔白水晶珠,姿态美幻绝伦,不停转圈的彩色凤凰。 “天哪,这不是--”双眸瞪大如铃铛,不光是东峥国的人,就连西煌国纳兰兄妹,亦是惊抽一口冷气,齐声叫道:“血玉凤镯!” 是的,血玉凤镯,北焰独一无二的血玉凤镯。只有历代北焰皇后,才够资格佩戴的血玉凤镯。 倏地一转身,凤离欢再一次面迎云思瑶,启唇柔语:“瑶儿,手腕给我,我为你套出凤镯。” “收起你的镯子!还有……”退后两步,鸡皮疙瘩重新落一地的云思瑶,两手叉腰,声音漠冷十足:“凤离欢,你喊我喂也好,喊我全名也好,就是不要喊我瑶儿!” ‘不要喊我瑶儿!’六个字,凤离欢置若罔闻。 耸一耸肩头,凤离欢笑望云思瑶,艳唇未动,内力传音--瑶儿,听我说,你若不想云府劫数缠绕,父兄被东峥帝、太后欺压。那么,这一只血玉凤镯,你就必须套上。 血玉凤镯,云思瑶光听名字,便知道有何涵义。 但,凤离欢的话入耳,软肋瞬间被戳中的云思瑶,略微犹豫之后,虽然一脸不爽表情,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腕。 浅浅垂首,艳唇笑勾的凤离欢,动作温柔无比的将血玉凤镯,缓缓套入云思瑶手腕之际-- 假扮侍卫的穆吟风与宋残殇,一脸凌乱表情。血玉凤镯,世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之物?但,到了云思瑶面前…… 虽伸腕让主子套了,可瞧一瞧她的厌恶表情,分明视血玉凤镯为一条咬人的毒蛇,恨不得将它一脚踢飞八丈远,或者一掌拍成粉末? 瞅见凤离欢动作温柔似水,将血玉凤镯套入云思瑶手腕。 东峥帝、太后二人,双眸黯淡无光,一脸死灰色;曲弦歌的心却突然一纠,一种痛失世间至宝的感觉,蔓延四肢百胲。 血玉凤镯套好的一瞬,云思瑶犹如避蛇蝎似的,将手腕迅速抽离凤离欢掌心,令嘴角猛抽的凤离欢一脸尴尬色。 上前几步,冲太后所处方向,微弯了一下腰,云思瑶启唇:“太后,皇上,思瑶身体有一些不舒服,可否与家父提前退席?” “瑶儿,血玉凤镯套腕,从此以后……” 太后尚未来及出声,敛起嘴角抽搐的凤离欢,奏响了魅柔声音:“你想做什么便做,无须请示东峥任何人,更无须向东峥任何人行礼。” 凤离欢魅柔话音落,东峥帝与太后二人,脸色纵然难看万分,怒火彻底蔓延肺腑,却终究没有出声。 因为,凤离欢说的是事实。 血玉凤镯,北焰皇后专属之物。即便他还没正式迎娶,但套上血玉凤镯的云思瑶,就犹如北焰皇后。北焰皇后,自然不必向东峥任何人行礼! 转头,对凤离欢送上一道‘我先撤,一个时辰后,巧夺天楼算帐’的眼神,云思瑶望向了云皓轩:“爹,我们回府吧?” 云皓轩没说话,点了一点头,从椅间站起身。 眸色复杂无比的,扫了一眼凤离欢,脑袋耷拉、愁眉不展的云皓轩,与爱女云思瑶踏离了福康殿。 云家父女离开的同时-- 纳兰寒望向了太后,冰冷声音缱绻十足嘲讽:“东峥太后,本王觉得……这喜气全无、波澜起伏的寿宴,还是早一点散席为妙。” 头痛欲裂,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想结束厄运罩顶寿宴的太后,听到纳兰寒嘲讽的话语,心情自然恶劣到了极点。 深吸好几口气,太后的一张脸,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夜色已深,诸位应该都困乏了,散席吧。” 内心深处,巴不得二人快点走,可曲鸿熙嘴上,却必须说着客套话:“焰帝、绝王,你们难得来东峥,不如多留几日,让朕一尽地主之谊。” 似乎就等曲鸿熙这话呢,纳兰寒当即道:“东峥帝如此热情,本王岂能推却?好,本王决定了,多留半个月,好好逛一逛东峥!” 凤离欢原先的打算,用焰帝身份返国,再以魅影宫主身份暗留东峥。但,听到纳兰寒的话…… 猜到纳兰寒留在东峥,必心怀鬼胎,凤离欢略微思考后,也启唇:“朕爱上了瑶儿,瑶儿似乎还没爱上朕。所以,朕也决定多留一段时日,与瑶儿培养感情!” 忍住搧自己两巴掌的冲动,曲鸿熙脸挂虚假笑意,道:“二位愿意赏脸,多留东峥一段时日,朕实在太高兴了!” 夜明珠光芒笼罩下,一场喜气全无、波澜起伏的寿宴,就在众人勾心斗角的算计中,草草的谢幕了…… 皇宫外,一辆简陋无比的马车,正朝云府方向驶去。车厢内-- 自打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云皓轩不仅一言不发,身躯一直颤抖,精神更是处于恍惚状态。 云皓轩的不对劲,既令云思瑶费解,更让云思瑶十分担心。挽住云皓轩右臂,云思瑶歪头,柔声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瑶儿,君笑情不是说……” 被爱女问话,稍微拉回神志的云皓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太后寿诞之日,便是他化劫之时么?他为何没有出现呢?” 太后赐婚一劫,君笑情没有化解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焰帝凤离欢会爱上瑶儿,要娶瑶儿为后呢? 比之嫁给焰帝凤离欢,他宁愿爱女嫁给荣王曲卓煜。 因为,嫁给曲卓煜,太后为了拿到兵符,虽然会折磨瑶儿。但,他与贤王绞尽脑汁,或许还能救出瑶儿。 可,嫁给凤离欢,便是真的万劫不复了。瑶儿嫁给世间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嫁给凤离欢啊,因为,凤离欢是瑶儿的…… 以为云皓轩的不对劲,是因为君笑情没出现,化劫太后赐婚一劫。 浅垂首,扫一眼腕间血玉凤镯,云思瑶柔声回道:“爹,君笑情出现了,焰帝凤离欢就是君笑情!” 云思瑶话音一落-- 感觉天塌地陷的云皓轩,不仅身躯颤抖更厉害,脸色更是瞬间煞白如纸:“什么?瑶儿你刚刚说什么?焰帝凤离欢就是君笑情?” 第五十二章 跟胃有仇 “嗯!”点了一点头,云思瑶回:“由于特殊原因,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君笑情与凤离欢是同一人。所以,内力传音告诉女儿的。” 十指用力揪拽衣摆,愁肠百结的云皓轩,似喃喃自语,又似问话云思瑶:“以他焰帝身份,令太后取消赐婚便可,为何多此一举,要娶你为后呢?” 摇了一摇头,柳眉浅浅一皱,云思瑶道:“女儿也很费解,稍后与他见面时,会一问究竟的。” 双掌握成拳头状,云皓轩脸色虽白,语气却很严肃:“瑶儿,你见到他时,将血玉凤镯还给他。另外,你斩钉截铁的告诉他,绝不入北焰皇宫,让他收回娶你为后的话!” 其实,即便云皓轩不说,云思瑶也准备如此做。前世遭遇,导致她对男子十分排斥,不想与君笑情有过多交集。 但,云皓轩的严肃语气,一身恐慌气息,却令云思瑶颇为诧异。照理来说…… 北焰皇后与东峥荣王妃,两者如果必须选一个,爹应该倾向前者啊。可,为何爹的反应,却令自己觉得,他更惧怕前者呢? 百思不得其解,云思瑶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出口:“爹,女儿成为北焰皇后一事,为何令你如此恐惧?” “那是因为……”不行,背后足以震天撼地的秘密,暂时还是隐瞒瑶儿比较好,免得瑶儿与自己一样,整日提心吊胆! 咽回真相,对于自己的恐惧,云皓轩编织借口:“后宫战争一向残酷,妃嫔为永得圣宠,无所不用其极,斗的你死我活。贤王母妃便是例子,即便她深得先皇宠爱,最后的下场,却还是死无全尸。” 云皓轩这一番话,虽是为了隐瞒秘密,倒也是后宫真实写照。因此,云皓轩的话一入耳,云思瑶便信以为真了。 “难怪爹如此恐惧,不想女儿成为北焰皇后。原来……爹怕女儿与贤王母妃一样,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双臂圈住云皓轩腰,脑袋枕向云皓轩肩头,云思瑶笑语:“爹,放心吧,女儿本就无意当北焰皇后,见到君笑情,女儿会说清楚的。” 不想让爱女捕捉到破绽,极力克制住内心恐惧,令身躯停止颤抖的云皓轩,掌心轻抚云思瑶秀发,柔声道:“嗯,瑶儿不当北焰皇后,爹便安心了!” 骏马扬蹄,驶向云府的同时,东峥皇宫,玉芙殿内-- 西煌国清月公主纳兰舞,坐在红木圆桌前,手上端着一杯茶。 可,直到茶水冷透了,纳兰舞也没有喝一口,眼神一直笼罩惆怅气息的,盯望着桌间一根燃烧过半的红烛。 “咯吱”一声响,纳兰寒推门而入。 关上门,走到纳兰舞对面,落座。将一只倒扣的杯子摆正,纳兰寒拎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满茶。 举杯,浅啜一口茶水之后,纳兰寒望向纳兰舞,声音冷的仿佛来自雪山冰谷:“凤离欢,不是你该爱的人!” “先不说他的眼、他的心,我根本无路走进去。即便有那么一条路,你会允许我走么?你不会允许我走,甚至,你会毫不留情的斩断那一条路。因为……” 眸光抽离红烛,转望纳兰寒,纳兰舞唇角苦涩的一勾,声音幽幽:“我没有爱人的权利!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我该爱谁,是由你决定的。不是么?” 手腕一抬,饮尽茶水,杯子落放红木桌上,纳兰寒冷吐九个字:“我只是完成父王遗愿。” 轻抿一口茶水,清甜的茉莉花茶,滑入纳兰舞喉咙,却比黄莲还苦八分:“皇位就那么重要?重要到牺牲亲妹一生幸福,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纳兰寒从椅间站起身,望着纳兰舞的眸光不含一丝温度,与他的声音一样冷:“别忘了,当初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父王床前发誓,会不惜一切,替父王夺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是啊!无人逼迫她,当初为了让父王瞑目,是她自己发的誓。所以,她又能怨谁呢? 拎壶,将杯中茶水添满,纳兰舞浅垂首,白皙指尖沿着杯口画圈,幽声问道:“何时去找曲弦歌?”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子时。”启唇冷冷回答的同时,纳兰寒双足缓迈,朝着玉芙殿殿门方向而去。 “其实……”面迎殿门,背对纳兰舞,纳兰寒的冰冷声音,多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柔和:“曲弦歌并不差,相处久了,也许你真会爱上他!” 语毕,纳兰寒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咯吱”一声轻响,踏出玉芙殿的纳兰寒,将门关上的一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由纳兰舞眼眶滴入茶杯内…… 与此同时,东峥皇宫,澜月殿内-- 南耀国朝晖公主赫连霓裳,正坐在金丝楠木桌前,连杯子都不用,直接拎着一满壶酒,不停的往嘴中灌酒。 一名贴身婢女,很想夺走赫连霓裳手上酒壶,可又害怕赫连霓裳一生气,将酒壶狠砸到自己脸上。 犹豫了半天,婢女最终还是放弃了夺壶举动,选择继续劝说:“公主,您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连灌六口酒之后,赫连霓裳声音缱绻醉意的问:“血玉凤镯,北焰皇后专属的血玉凤镯,本宫梦寐以求的血玉凤镯,离欢哥哥真给了云思瑶那丑鬼?” “是的,血玉凤镯,焰帝真给了云思瑶!” 贴身婢女唇间虽回答着,可她的一颗脑袋,却很想用力的撞向殿壁。 因为,这一段话,赫连霓裳已经一字不落的,问了一百零九遍了!赫连霓裳问的不烦,婢女答都答累了。 头一仰,壶酒倾斜,再一次往嘴中灌酒。待到喝光壶中酒,赫连霓裳胳膊倏地一抬,将酒壶砸向了前方殿壁。 砰的一声响,酒壶四分五裂坠地,十指揪发的赫连霓裳,终于换了一段话:“离欢哥哥是本宫的,血玉凤镯也是本宫的,谁没别想抢走!” 十指松开头发,脸颊喝到通红的赫连霓裳,眸光狠戾的望向贴身婢女,声音如兽般嘶吼:“翠巧,取笔墨纸砚。” 婢女翠巧嘴角一抽,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公主,你要笔墨纸砚做什么?”该不会,想飞鸽传书北焰太后吧? 赫连霓裳一脸狰狞色,咬牙切齿的道:“本宫要飞鸽传书皇姑姑,告诉她离欢哥哥疯了,居然将血玉凤镯,给了东峥第一丑女。” 嘴角抽搐程度加重,婢女翠巧试图劝说:“公主,这样不好吧?若被焰帝知道,你飞鸽传书北焰太后,恐怕……”会让你皮开肉绽! 处于半醉状态的赫连霓裳,哪里还能听得进婢女劝说? 右手食指一抬,隔风戳向婢女翠巧鼻梁:“本宫让你取笔墨纸砚,你就将笔墨纸砚取来,再啰哩啰嗦的,本宫撕烂你的嘴!” 你以为我想罗嗦啊?我是忧心日后,你被焰帝惩罚的皮开肉绽碎骨头,会怪我没提醒,将怒火全发到我头上。 不想取笔墨纸砚,却也不想被撕烂嘴,婢女翠巧只能一跺脚,硬着头皮冲出澜月殿,拿取笔墨纸砚…… 同一时间,贤王府书房-- 烛影摇红,清晰可见四面八方,皆是高达屋顶的竹制绿色书架。而,每一个绿色书架间,都摆满了书籍。 书房正中央位置,坐在竹桌前的曲弦歌,双手捧着一本书,可书的页数,几乎就没有翻动过。 曲弦歌一双秀眸,虽然盯望着书间黑字。可,他的一颗心,却在回味着先前福康殿内,云思瑶所作的画一副、词一首、歌一曲。 走廊上,端着一碗药的管家,一边走向书房,一边故意扬高声调,让府内奸细听见他的喊话:“王爷,您该喝药了。” 喊话声落,管家先推开书房门,又关上书房门。 抵达曲弦歌身侧,药碗轻放桌上,管家压低的声音,缱绻着疑惑气息:“王爷,您今夜不是要去琴瑟门,与护法们商讨计策,如何替云思瑶化解赐婚之劫么?” “明日一早,太后便会取消对云思瑶的赐婚。”放下手中书籍,薄唇轻回的曲弦歌,左掌心覆盖住了碗口。 双眸陡然瞪大,管家一脸惊讶表情:“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太后,居然会主动取消赐婚?” “她不想取消,也必须取消。因为,焰帝要娶云思瑶为后。” 曲弦歌话音落,左掌心抽离了碗口。只见,青花瓷碗内,原本装盛的浓稠黑药汁,已被曲弦歌浑厚内力,消灭的一滴不剩。 “焰帝要娶云思瑶为后?主子……”抬指,用力的掏一掏耳,管家满眸震惊:“是您说错了,还是老奴听错了?”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对凤离欢娶云思瑶一事,似乎并不想多提,浅笑中缱绻一抹惆怅的曲弦歌,简单明了的回完管家,从椅间站起了身。 “管家,我去暗室,你留守在书房内。若有异常情况,摁一下书桌抽屉的机关,我便立刻出来。” 语毕,曲弦歌走向了一个书架。 当曲弦歌将书架第三层一本书籍,与第五层一本书籍,位置相互调换的一瞬间,平坦的书房地砖,竟毫无声音的拉开一个入口。 待入口恢复原状,曲弦歌已沿着一条蜿蜒而下的台阶,走向了一间地下宽屋。 转动机关,铁门启开,曲弦歌进入了宽屋内。更准确的来说,曲弦歌进入的是一间夜明珠白芒笼罩,兰花清香弥漫的祭堂。 祭堂的南面墙壁间,悬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女子容颜清丽灵秀、气质优雅高贵,与曲弦歌七分相似。她,正是曲弦歌母妃,东峥先皇最爱的兰贵妃。 画像之下,置着一张长方形桌子。长方形桌上,放着一排排青花瓷瓶,瓶内插着一束束洁白如雪的兰花。 “母妃--”指尖轻拂洁白兰花,秀眸望着画中女子,曲弦歌薄唇轻轻唤着,眼眶微有湿润。 今天,是东峥太后寿诞,也是兰贵妃忌日。 兰贵妃忌日这一天,曲弦歌却得强颜欢笑,去给杀害自己母妃的凶手,东峥太后贺寿。曲弦歌的一颗心,究竟有多么苦涩,恐怕也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与此同时,京都大街上-- 夜色已深,各大店铺皆歇业。皎洁如水的月光,静静洒耀的京都大街,气氛原本显得极为冷清。 但,一美少年的忽然出现,却打破了这一股冷清气氛。 双手叉腰,立于大街正中央,仰头的美少年,一边双眸兴奋望月,一边乐歪歪发表感想:“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外面的月亮,实在太漂亮了!” 只要不是阴雨天,月亮随时可见。见到月亮,用得着乐成这样? 此时,大街上除了美少年,并无其他人。倘若大街上有人,听见美少年那喜不自禁的笑声,嘴角一定抽上天,以为美少年是个傻孩子。 为何赏个月亮,美少年能乐成这样呢?答案一瞬间揭晓,其实,并不是月亮变漂亮了,而是美少年的心情变佳了。 “自从囚禁凤姓男人,翎姑姑坏脾气与日俱增,天天黑着一张脸,令整个圣水教日夜乌云罩顶。幸亏我从大长老手上,将任务抢了过来。要不然,哪能看见这么漂亮的月亮。” 发表完感想,美少年肚子饿了。垂首,左掏掏右掏掏,美少年最终从自己怀内,掏出了一芝麻大饼。 “吧唧”啃一口大饼,美少年忽然一拍脑门:“糟糕!一路走走停停,光顾着看月亮,快要延误交货时间了!” 接着,便见墨发卷扬的美少年,一边啃着芝麻大饼,一边拔脚飞奔,朝着大街前方十五米远,一条窄巷子狂冲了去。 窄巷内-- 大约还有三米远,便要拐弯入京都大街,前往巧夺天工楼的云思瑶,突然遭遇一股狂风冰冷拂面,毫无疑问,手腕一扬。 玄铁刀飞出的一瞬,美少年正好冲入巷内。瞅见一把银光闪闪的飞刀,以风驰电掣之速,朝着自己鼻梁凌厉射来。 美少年吓的将芝麻大饼一扔,“嗖”的一声响,后背紧紧贴靠巷壁,这才险险避开了玄铁刀攻击。 我香香的大饼啊,我美味的晚餐啊!透过皎洁月光,满脸悲伤的瞅一眼地面上,被玄铁刀气摧毁成碎末的大饼,美少年怒瞪向了云思瑶。 右手两指倏地一抬,夹住玄铁刀柄的云思瑶,玉眸也斜睨向了美少年。然后,便听见二人异口同声的吼道:“又是你!” 美少年是谁?他就是七日前,香樟树林内-- 被云思瑶飞刀一甩,导致大鸭梨碎地、青箬笠破洞,怒气冲冲跳下大树索赔。结果,最后不仅放弃索赔,还诚恳道歉,心裹愧疚离开的单纯少年。 食指一扬,隔着晚风颤抖的戳向云思瑶,美少年一脸的控诉与谴责:“你你你,你这个大骗子!” 两天前,美少年逛街逛饿了,便去一个小摊子吃面条。当时,卖面条的大叔正好闲着,便跟他聊了一会儿天。 然后,他从大叔口中得知了,七日前香樟树林内,他根本就不应该道歉,因为,他并没有索赔错! 大骗子三个字,云思瑶置若罔闻。指尖一弹,玄铁刀入袖,视美少年如透明空气的云思瑶,迈步朝京都大街走去。 身影似流星一闪,美少年双臂一张,两腿一叉,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拦截住了云思瑶去路:“毁我大鸭梨、青箬笠,还有芝麻大饼,赔钱!” 身上正好揣了一些碎银子,懒得跟美少年纠缠的云思瑶,掏出了碎银子,朝美少年眼前一递,道:“赔你赔你,可以让路了吧?” 接过银子,揣入袖筒,美少年一边走向窄巷深处,一边启唇:“求你了,以后我吃东西的时候,你能否别再出现?”简直跟他的胃有仇,每一次吃东西,都要跑出来破坏。 捋一捋衣袖,拐入京都大街的云思瑶,也毫不示弱,抛回窄巷内一句话:“你也消停点,别跟个跳蚤似的,老再我面前蹦达。”东峥这么大,哪里不能蹦,为何总蹦到她眼前? 这一刻的云思瑶,怎么也不会想到,跟个跳蚤似的,总蹦到她眼前的美少年,竟然会是日后,替她化解最大劫数的福星…… 巧夺天工楼,三楼某一间雅室内,绯红烛光萦绕-- 坐在雕花梨木桌前,手捧一杯香茗的君笑情,无论是浅垂首,轻抿一口茶水,还是频频转头,美眸望向窗外大街寻觅云思瑶影踪,皆是万般风情醉人心。 凤离欢对面,一名年轻女子身躯半趴桌上,手指捏着一枝墨笔,表情认真无比的,对着一张宽长宣纸来回游走。 此名芳龄十八,眉似新月、眸若秋水、琼姿飘逸无比,月貌灵韵十足的女子,乃君笑情座下画阁阁主--芯雪。 分站芯雪身两侧,双臂交抱的穆吟风与宋残殇,瞅见宣纸间画像即将完成,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头一抬,望向品饮香茗的凤离欢,穆吟风与宋残殇齐问:“主子,为何急召芯雪来巧夺天工楼,画出西煌纳兰兄妹容貌呢?” “少安毋躁,一会儿就知道了!” 美唇勾勒一抹羞花艳弧,缓转茶杯的凤离欢,柔魅声音落下的一瞬,脸色突然一变,茶杯从指间坠落…… 第五十三章 似曾相识 “啪啦--” 杯子碎地,支离破碎;茶水润砖,清香浅飘。 芯雪笔尖抽离墨纸,穆吟风与宋残殇胳膊松开,眸子盯望地上碎杯,异口同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双眉轻蹙,凤离欢没有说话。 紫影如虹绚丽一闪,瞬间飞达一张弯月形软榻,凤离欢盘膝落座,一双桃花美眸紧闭,白皙掌心摊放膝盖。 对望一眼,芯雪与宋残殇二人,一颗心惊悬嗓子眼,唇忍不住再启:“主--”子,您究竟怎么了? 回话时间都没有,立即盘膝运功?猜到七八分的穆吟风,连忙压低嗓音,道:“嘘,你们别出声,先让主子凝神调息。” 一团如烟似雾的白气,笼罩着凤离欢,令其犹如画中魅仙,随时飞离红尘,腾云驾雾返回天界。 须臾-- 如烟似雾白气褪去,凤离欢睁开美眸的一瞬,穆吟风箭步上前,声音隐约裹着一缕愁:“主子,属下为您诊脉?” 凤离欢微点头,左臂一伸,手腕交给穆吟风。 穆吟风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按上凤离欢左腕寸关尺三脉,便长叹一口气,启唇低语:“果然如此!” 穆吟风这一声叹气,令芯雪与宋残殇足尖一跺地,着急上火的问道:“吟风,到底什么情况?” 指尖抽离三脉,穆吟风望向二人,答:“主子突然运功,乃因寒气席卷肺腑。不过,席卷肺腑的寒气,已被主子内力消除。” “还有呢?”穆吟风话音落,芯雪与宋残殇双眸齐瞪,声音含怒:“你欠揍啊,快讲重点,寒气为何席卷肺腑?” “圣水发作次数,增加的征兆。换一句来说……”抿了一抿唇,穆吟风道:“半年发作一次的圣水,将转为三月发作一次。” “什么?”惊叫一声,芯雪与宋残殇脸色一变,齐问:“吟风,你一直按时给主子施药针,圣水次数为何还会增加?” “圣水,比传说的还要恐怖,也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这几日,我会重新研制药针,尝试恢复原状。但……” 转望凤离欢,穆吟风声音愈来愈低:“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金蝶女子。否则,即便能控制次数,也无法控制每发作一次,那双倍增加的痛。” 比之穆吟风的愁,芯雪与宋残殇的惊,凤离欢却是一脸艳笑,举止慵懒的走下弯月形软榻,仿佛自己并非当事人。 墨发轻舞,缓步移至桌边,凤离欢落座。 取一只新杯,斟满清香茶水,浅啜一口,凤离欢这才启唇,柔音似天籁:“我想……金蝶女子,或许与西煌国皇室有关。” 敛起心中愁绪,穆吟风歪头看着凤离欢,一脸诧异:“主子,此话何解?” 凤离欢没有立即解答,美眸魅笑弥漫的望向画阁阁主:“芯雪,纳兰兄妹画像,是否已作好?” “还差几笔,主子请稍等。”敬声回完,芯雪再一次低头,挥舞手中墨笔,游走宣纸上端。 瞬间工夫,待西煌纳兰兄妹,跃然宽长宣纸上,芯雪止笔,道:“主子,画像已完成。” 点了一点头,凤离欢笑扫宣纸,艳唇轻启:“对于纳兰兄妹,你们三人,难道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凤离欢话音一落,芯雪三人当即眯眸,齐望宣纸。小半晌过后-- 穆吟风道:“纳兰寒的眉、脸颊,与金蝶女子有两分相似;纳兰舞的眼睛、唇、脸颊,与金蝶女子也有三分相似。” 宋残殇则道:“难怪……我与纳兰兄妹素昧平生,可看见二人时,总隐约觉得见过他们呢。” 宋残殇说完,穆吟风又语:“主子,仅两三分相似,并且,又不是整张脸相似,并不能肯定金蝶女子,与西煌国皇室有关吧?” “所以,我才急召芯雪来此。”白皙指尖轻拂杯口,凤离欢柔声笑问:“芯雪,你可有发现?” 六年前-- 凤离欢与纳兰寒一战,只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因此,纳兰寒本人,凤离欢并没有见过。 直到东峥太后此次大寿,凤离欢见到纳兰寒本人,才发现…… 纳兰寒的眉、脸颊,居然与金蝶女子有两分相似。不仅纳兰寒,纳兰舞的眼睛、唇、脸颊,与金蝶女子也有三分相似。 当然,正如穆吟风所说,只是眉、唇、眼睛、脸颊有两三分相似,并非整张脸相似,不能确定什么。 所以,凤离欢便将座下画阁阁主,急召来了巧夺天工楼。 芯雪,至所以担任画阁阁主一职,不是因为其作画本领一绝。而是因为,她无须见到真人,光凭一幅画像,就能精确算出一个人的骨骼状。 更厉害的是,凭一幅画像,她不但能算出一个人,现在年龄的骨骼状。甚至,还能算出此人任何年龄段的骨骼状。 凤离欢问话音落-- 盯望宣纸的芯雪,一字一句的回道:“撇开一张脸不谈,二十五岁的纳兰寒、十九岁的纳兰舞,颈子以下的身躯,骨骼若回到二十二岁那一年,与我们寻找的金蝶女子,骨骼有七分相似。” 画阁阁主芯雪,没有见过纳兰兄妹。但是,她以画像推算骨骼状的本领,绝对毋庸置疑。 芯雪话语一入耳,穆吟风启唇:“除了眉、唇、眼睛、脸颊像,骨骼与金蝶女子更像,也就是说…。金蝶女子真的有很大可能性,乃西煌国皇室中人。” 气血翻涌的宋残殇,双眸则怒瞪宣纸,咬牙切齿:“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寻不到金蝶女子!” 根据北焰国上一任皇帝,也就是一夜间消失皇宫,从此再也出现过的凤离欢父皇,留下的少许线索,他们一直以为,金蝶女子乃江湖人士。 所以,多年来,十大阁主几乎跑断腿,忘寝废食的满江湖暗查,根本没想到去他国皇宫查找。因此…… 跑了无数冤枉路之后,却获悉金蝶女子,很大可能性是西煌国皇室人,宋残殇怎会不郁闷的想吐血? 与宋残殇一样,郁闷到想喷血的芯雪,指尖倏地一弹,画笔如刀坠落宣纸间,将纳兰兄妹的一张“脸”,割的四分五裂。 怒瞅一眼宣纸间,纳兰兄妹四分五裂的“脸”,芯雪启唇:“主子,十阁是否连夜动身,去往西煌国?” 芯雪知道,云思瑶的存在,令主子对东峥疆土,已经“依依不舍”了。所以,她问的是:十阁是否动身?而不是:主子是否动身? 浅啜一口茶水,凤离欢道:“防止白跑一趟,明夜,先找纳兰兄妹”聊一聊“天。如果完全肯定,金蝶女子乃西煌国皇室人,十阁再动身也不迟。” 凤离欢话音刚落,雅室西面墙壁间,悬挂的一串金色铃铛,随风奏响了“叮叮当当”的清脆音。 铃铛清脆音止,凤离欢魅笑声起:“瑶儿,你总算来了。” 芯雪将桌间宣纸,卷成一团塞入袖筒,宋残殇与穆吟风足起足落,将地上茶杯碎片踩成粉末后,三人箭步抵达室门左侧,并肩列成一排。 “云小姐,您请进。”待到天夺天工楼的伙计,轻轻推开门,腰恭敬一弯,请云思瑶入内之时-- 列成一横排的宋残殇三人,腰亦是恭敬一弯,声若洪钟:“见过云小姐,云小姐晚上好!” 人若犯我,百倍奉还;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云思瑶,就是这样一种人。 因此,宋残殇三人的洪钟声音,虽然令踏入雅室的云思瑶,嘴角忍不住一抽。但是,一抽之后…… 云思瑶当即笑望三人,回:“大家晚上好。” “云小姐,您与主子慢聊,属下们告退。”再次一弯腰,宋残殇三人非常识趣的退出雅室、关上梨花木门。 雅室外,走廊上-- “宋大哥,穆大哥,你们猜……”芯雪一边退离雅室,一边低声问:“云小姐与主子,会不会聊着聊着,聊打起来?” 对望一眼,穆吟风、宋残殇压低嗓音,齐回:“不排斥这个可能性。” 右手食指轻点粉腮,芯雪状似思考,实则声音却戏谑十足:“如果打起来,咱们帮哪一边?” 唇角笑勾,穆吟风与宋残殇答:“谁都不帮。推门、抱臂、赏大戏!” 雅室内-- “瑶儿,终于等到你了。过来坐,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烛影摇红间,将一只倒扣的杯子放正,拎壶为云思瑶斟茶的凤离欢,一张羞花闭月的笑颜,美的能令天女思凡,一身魔魅气息,艳的能令世间女子神魂颠倒。 但,人生就是充满戏剧性。 冷拒万里外的女子,对凤离欢痴迷万分,惟一入眼动心的云思瑶,偏偏不为凤离欢美色所动。 移步凤离欢对面,椅子哐铛一拉,落座的云思瑶二郎腿一翘,双臂一抱,声音不冷不热:“你要我说多少遍?喊我喂也好,喊我全名也罢,就是不要喊我瑶儿!” ‘不要喊我瑶儿!’六个字,凤离欢再一次置若罔闻。 茶壶轻放桌上,香茗推送云思瑶面前,凤离欢艳唇笑勾,声音柔魅十足:“瑶儿,喝茶。” 头顶,一大群乌鸦黑漆漆的飞过,嘴角微抽的云思瑶,决定谈下一话题:“请问,我该喊你什么?君笑情?凤离欢?” “首先,请字去掉。然后,名字嘛……” 右胳膊肘子朝桌上一拄,白皙掌心半捧腮,凤离欢回:“以焰帝身份出现时,我很乐意你喊我欢,以魅影宫主身份出现时,我很乐意你喊我情。” 鸡皮疙瘩落一地,抽搐毛病仿佛一发不可收拾,从嘴角延伸到了脸颊,云思瑶没好气的道:“我若揍你十拳,你是否也很乐意?” 装模作样的思考一下,凤离欢调缓音柔的答:“我想……如果不揍断骨头,我应该是很乐意的。” 深吸一口气,克制揍人冲动,云思瑶垂首,一边摘腕间镯子,一边冷声道:“血玉凤镯还给你,娶我为后的话,也请你收回。” 凤离欢没有出声,只是笑望云思瑶摘镯子。而-- 连续转了十圈,瞅见镯子依然赖在腕间,死活都不肯离开,云思瑶头一抬,双眸冒火的瞪向凤离欢,吼道:“靠,你做了什么手脚?” 第五十四章 真心表白 “做手脚?我什么手脚也没做啊?” 笑意憋心底,凤离欢眨眸,一脸无辜表情,故意曲解云思瑶的话:“我掌托腮、足踩地,一直静坐椅间,看你摘镯子呢。” “别装傻充愣!”双手叉腰,云思瑶怒瞪凤离欢,眸光如刀似箭:“血玉凤镯为何摘不下?” 镯子能套上手腕,自然也可取离手腕。但,当云思瑶准备摘镯时-- 血玉凤镯之内,姿态美幻绝伦转圈的彩凤,口中所衔的那一颗白水晶珠,忽然红光一闪,血玉凤镯瞬间缩小一圈,导致云思瑶无法摘取。 肩头魅耸,凤离欢笑音慵懒:“血玉凤镯灵性十足,它一旦认定主人,便愿陪主人一生一世。如此忠心的它,你又何必如此残忍,狠心弃之呢?” “镯子,你能套上,必定有法子取离。”从椅子间站起,奔到凤离欢身侧,云思瑶右手腕一伸,咬牙道:“所以,你给我摘了它!” “聪明!放眼天下,你腕间的血玉凤镯,惟我一人能摘。只是……” 拉长话音的凤离欢,无视云思瑶眸内怒气,缓慢端杯,浅啜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说道:“为你套上镯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永不摘离。因此,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你--”凤离欢的话入耳,云思瑶脑海之内,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嘎嘣一声响断了。 也不管她是否接受,强行给出血玉凤镯,还令她无法拒之?看似正常的凤离欢,大脑不会真有毛病吧? “不肯摘是吧?既然如此……”缩回右手腕,掏出一把玄铁刀,云思瑶放狠话威胁:“我只能刀碎镯子,令它灰飞烟灭。” 斜靠椅背,桃花美眸望向玄铁刀,一脸艳笑的凤离欢,非但毫无救镯迹象,甚至火上浇油:“瑶儿,挥刀碎镯时,小心一点儿,千万别伤到手腕。” “凤离欢,听清楚了,我没有开玩笑。”表情一楞之后,云思瑶启唇,缓语:“你若执意不肯摘镯,我真会碎了它!” “瑶儿不是个爱说笑的人,这一点,我知道。所以……” 左胳膊肘拄向椅把,掌心托下巴,凤离欢微仰头,笑望云思瑶:“我才善意提醒,碎镯时小心一点,别被刀芒误伤手腕。” --血玉凤镯,真是北焰历代皇后专属物?倘若真的是,那么…… 如此贵重的镯子,她要动刀摧毁,凤离欢为何泰然处之,一幅笑赏自己刀毁玉镯的表情呢? 难道,凤离欢想赌一把?赌她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辣手毁镯? 凤离欢,如果你想赌一把,你便赌错了。我云思瑶言出必行,你不肯摘镯,我又不愿留镯,只能动刀毁之! 敛起心间飞转的思绪,云思瑶玉眸冷冷一眯,道:“凤离欢,你自找的,别后悔。” 语毕,寒光一闪,云思瑶手起刀落。 “咚咚咚--”六声响,飘向雅室每一个角落。血玉凤镯完好无损,云思瑶右手腕延至肩头,却是一阵阵酸麻感。 柳眉一拧,玄铁刀入袖,云思瑶望向凤离欢的眼神,冷中多了三分惊讶:“凤离欢,怎么一回事?” 手指把玩腮边一缕墨发,凤离欢启唇,魅笑盎然:“一句话总结,能碎铜墙铁壁的玄铁刀,惟一克星,便是血玉凤镯!” --玄铁刀都无法毁之,还有何物能毁?总不能……为了摘一只镯子,剁掉自己无辜的右手腕吧?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腹内怒火,云思瑶声音冷若万年寒霜:“凤离欢,别逼我对你出手,立刻摘走镯子!” 凤离欢原以为,白白浪费力气,却毁镯不成,又得知血玉凤镯乃玄铁刀克星,云思瑶一定暴跳如雷。而,云思瑶暴跳如雷的样子,一定十分趣! 结果,出乎意料。云思瑶暴跳如雷的有趣样子,凤离欢并没有收获,反而迎来了云思瑶的冷若冰霜。 凤离欢知道,云思瑶的冷若冰霜,代表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倘若再存逗弄心,她一定会跟自己开战。 修长手指松掉墨发,艳容敛起魅笑,凤离欢从椅子间站起了身,面迎云思瑶,一脸的认真表情。 “瑶儿,你心中应该清楚,我并无恶意。为你套上血玉凤镯,娶你为后之语,皆是为了化解云府赐婚劫数,杜绝云府被居心叵测者欺压。” 凤离欢并无恶意,云思瑶当然知道。否则,她岂会原地站着,跟他废话罗嗦?早就飞刀抛针,与其大战一场了。 “你无恶意,我知道。”罩顶寒气略减,云思瑶问出了心中疑惑:“可,我不解的是,以你焰帝身份,令太后取消赐婚便可,为何多此一举,娶我为后?” “瑶儿,我总不能以一句,看荣王不顺眼,便逼东峥太后取消赐婚吧?即便我以看荣王不顺眼为由,逼东峥太后取消了赐婚。那么,倘若日后,太后为了获取你爹的兵符,再将你赐婚她的党羽呢?” “还有东峥帝,他如果为了获取你爹的兵符,也将你赐婚他的党羽,甚至要纳你为妃呢?届时,我该如何做,才能替你化劫?还是那一句,看他们不顺眼,所以不许你嫁么?” “瑶儿,我毕竟是一国之帝,我的一言一行,必须顾及北焰千百年来,好不容易建立的良好声誉。我若总以嚣张之风,威逼东峥,传到天下万民耳中,北焰便会成为蛮横残暴的国家。” “所以,我得寻一个理由,一个可维持北焰良好声誉,令天下万民无法口伐的理由。而,我爱上了你,要娶你为后,便是最好的理由。因为,这个理由,可以一劳永逸,化解云府一切劫数。你想一想……” “即便我抛开北焰声誉,以焰帝身份,威逼东峥任何人不准娶你。那么,当我返国之后,东峥帝与太后二人,就不会再造劫数了么?” “解了赐婚劫数,东峥帝与太后二人,仍旧可以创造其他劫数,令云府陷入危浪险涛。届时,云府该怎么办,我又该如何替云府化劫?” “难道,真要率着百万大军,对东峥下战书,令东峥知道,欺压云府,便是欺压北焰?没有正当理由,便出兵征伐,令东峥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北焰将成为老百姓唾骂的国家。” “如我先前所说,只有娶你为后,才能一劳永逸,化解云府一切劫数。那样一来,东峥帝与太后若欺压云府,等于欺压北焰皇后,欺压北焰皇后,就是蔑视北焰。届时,北焰若对东峥下战书,便理直气壮了!” 凤离欢的一番话,令云思瑶无法反驳,也令云思瑶怒气尽消。 因为,他娶自己为后,虽然听起来,是维持北焰良好声誉。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为了替云府化劫。 沉默半晌-- 云思瑶启唇,表情颇为不自在:“我明白,你是一片好心,保护云府周全。只是,爹为了信守承诺,绝不会离开东峥。而,我也想留在爹身边,如果嫁你为后的话,我便要远离东峥了。” 最重要的是:前世的背叛与欺骗,令她再也不想涉及男女情,一旦嫁给凤离欢为后,她岂不是要和凤离欢,咳,那个啥…… 凤离欢魅然一笑,柔语:“瑶儿,娶你为后,只是一个形式。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东峥,那么,我可以承诺,你完全能以北焰皇后身份,长期住在云府。” 凤离欢话音落,云思瑶脸颊一抽,整个人陷入瞠目结舌状态。 --北焰皇后,不待在北焰国皇宫,反而长住东峥国将军府?请问……她,这是要继东峥第一丑女头衔之后,又增加万年第一疯后的头衔么? 楞了半晌,总算恢复正常的云思瑶,望着凤离欢虽魅笑盎然,却真诚十足的桃花美眸,道:“咳,这样也行?”北焰国的太后、大臣以及老百姓,估计会集体凌乱吧? 如绸墨发浅扬,魔艳气息飘散一室,凤离欢音柔若春风,笑暖似朝阳:“瑶儿,只要你想,一切皆可行!” “凤离欢,其实……”第一次,云思瑶面对一个人时,舌头竟有些打结:“你没必要为了还恩,给自己惹上天大麻烦。因为,你对云府还的恩,已经够多了。” 贵为北焰国皇后,却长留东峥国?云思瑶无须猜都知道,此史无前例的举动,将会在北焰境内掀起多大风浪! “瑶儿,娶你为后,不光是还恩。”凤离欢眸内魅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摄人心魂的深邃:“更大的原因,是我的一颗心,真爱上你了。” 北焰国历代皇帝,即便娶了皇后,也为皇后套上了血玉凤镯。但,他们从未将自己的一滴鲜血,灌注到血玉凤镯里。只因,这一滴血,涵义重大! 而,他凤离欢的一颗心,倘若不是真爱上了云思瑶,又怎会毫不犹豫的往血玉凤镯内,灌注自己的一滴鲜血呢? 对于凤离欢的表白,整张脸抽搐的云思瑶,给予的第一反应却是:身影若流星般嗖的一闪,飞奔到了桌边。 伸手,端起凤离欢先前所倒的茶,仰头一口饮尽。紧接着,拎起茶壶,连斟两杯茶,仰头一口饮尽。 然后,云思瑶才放下茶杯,返回到了凤离欢眼前。 脑袋一歪,云思瑶说了一句话,一句令凤离欢等了小半晌,却几乎昏厥的话:“我说……你的脑子,该不会坏了吧?” 第五十五章 什么是爱 不是一句柔情似水的“其实,我也爱你。”;不是一句粗声粗气的“嗯,我知道了。” 也不是一句冷气迸射的“抱歉,我不爱你。”,而是一句惊诧十足的“你脑子该不会坏了吧?” 云思瑶的话入耳,凤离欢除了傻眼、傻眼,还是傻眼!那啥……他人生的第一次表白,怎么得到的回答,竟是一句“问候”大脑呢? 傻了半天眼,凤离欢嘴角猛抽的道:“我确定,大脑没坏。即便大脑坏了,有医仙穆吟风在,也会替我治好。” 玉眸连眨几下,原本歪向左肩头的脑袋,云思瑶改歪到了右肩头,给出诊断:“哦,大脑没坏,那就是眼睛坏了。” 椅子“哐铛”一拉,凤离欢迅速落座。 因为,倘若继续站着,凤离欢可一点儿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因重心不稳,一跟头栽地而亡?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凤离欢算是彻底的领教了! 干咳一声,知道嗓子还存在,凤离欢启唇,一脸的凌乱表情:“我说,瑶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嘛?”难道……爱上她的人,就不应该是健康的,要么坏了脑子,要么坏了眼睛? 扯掉面纱,塞入袖筒。 右手食指一抬,戳向自己一张脸,云思瑶望着凤离欢,道:“你的脑子、眼睛,若是没坏的话,怎会对这样一张脸的我,示爱?” 云思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她这一张脸,人见人惊、鬼见鬼躲、花见花凋,试问,一个大脑与眼睛,全部都正常的男子,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如果,因为一张花容月貌,而对一个女子示爱。我想……” 一双桃花美眸,魅笑重新弥漫,凤离欢赏着云思瑶一张脸,神色毫无嫌弃:“那不是真爱吧?只是贪恋美色!” “哐铛”一拉椅子,落座凤离欢对面,云思瑶二郎腿一翘,双臂一抱,问:“凤离欢,我真费解,你到底爱我什么?” --那个啥,室内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吧? 一场真心示爱,诗情画意的温馨浪漫,不见一丝半缕也就罢了。他表白的对象,怎么还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 抬指,揉了一揉前额两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之后,凤离欢这才启唇,语气认真无比:“爱你的与众不同!” 初次见面,她从昏迷到苏醒,不沾寸缕对着一男子,那一种不惊不诧、处之泰然的态度,令他产生了一分喜欢。 危在旦夕转安然无恙,她一丝喜悦未露,那一份无留命执念、无陨命哀戚的潇洒气韵,令他又增加了一分喜欢。 再次见面,她无视外界眼光,不顾惊世骇俗,摞袖敞肩、挽裙露腿,那一种随心所欲,世人笑我疯;我笑世人俗的境界,令他喜欢升至四分。 三次见面,她高深莫测的武功,索命时的漠冷,惩敌时的狠辣,视万物为蝼蚁的狂傲,令他有了六分喜欢。 雅茗居内,面临荣王曲卓煜的羞辱,她先是沉默以对,给予敌人最高的蔑视。 然后,又以漫不经心态度,妙语双关的反讽曲卓煜,让其词穷口哑,自尊彻底粉碎成渣,令他喜欢飞达九分。 待到福康殿内,她的盖世才华一露,令他一颗心震撼到极致,他便清楚知道,再也无法自欺了。云思瑶,他爱上了! 晚风柔拂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一幕,再一次上演。区别是,这一回,云思瑶为流水,凤离欢成了落花。 “大哥,那不是爱。你只是遇到了一个,与平生所见不一样的人,你觉得好奇,觉得有趣,觉得新鲜。所以……” 云思瑶左右腿交换,依旧维持二郎腿姿势后,一字一句缓语:“你把好奇、有趣、新鲜这些感觉,错当成了所谓的爱。” --天哪!谁来告诉他,这是个什么状况? 真心表白的对象,是在淳淳教诲,耐心开导自己:千万别爱上她!因为,爱上她,完全是一个天大误会么? 嘴角几乎抽到耳后根的凤离欢,胳膊倏地一伸,拎起了桌上茶壶。 仰头,壶嘴朝唇边一递,“咕咚咕咚咕咚”一阵响,灌了自己大半壶茶水后,凤离欢将茶壶送回了桌上。 站起身,抵达云思瑶眼前。 胳膊一张,双掌扶住两边椅把,后背弯成弓形,俯身的凤离欢,将某个令他头疼的女人,困在了椅子与自己的身躯间。 待到凤离欢一张羞花闭月的脸,与云思瑶一张黑斑狰狞的脸,大约还有两厘米短距离时,凤离欢说话了。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皆铭记于心;你的一颦一笑,我的脑海间不断回放;你的一举手一投足,我都不愿意错过,那不是爱么?” “你到来之前,我的目光频频望向窗外,找寻你的身影;你到来之前,我的一颗心焦躁万分,恨不得飞出体内,一路去迎接你,那不是爱么?” “你被人嘲讽时,我满腔怒火,很想怒撕嘲讽者的嘴,很想揍碎嘲讽者的牙,很想拧断嘲讽者的脖子,那不是爱么?” 凤离欢含笑的桃花美眸,凝视着云思瑶眼睛,魅启的艳唇,将柔似暖风的声音,缓送入云思瑶双耳:“瑶儿,如果这些都不是爱,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呢?” “你--”自打重生,便决定封心锁爱的云思瑶,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一刻的凤离欢,那深邃眼神引的心一颤,那魅柔语调弄的骨一酥。 深吸一口气,推开凤离欢,云思瑶奔到桌边,胳膊一伸,拎起了桌上茶壶。 头一仰,壶嘴朝唇边一递,“咕咚咕咚咕咚”的声音再一次奏响,云思瑶将壶中剩余的茶水,灌入了自己胃内。 移步云思瑶身侧,手指拉了一拉云思瑶衣袖,凤离欢艳唇魔魅一勾,柔语:“瑶儿,这壶嘴,我刚刚含过的。现在,你也含了,这是否意味着……你和我,间接吻了一回?” 刚刚放下茶壶,唇中含着的一口茶水,尚未来及咽下的云思瑶,听到凤离欢的话语,脑袋条件反射的一转。 “噗--”身躯一僵,面迎凤离欢的云思瑶,口中茶水如雨喷出,一滴不漏洒到了凤离欢的脸上。 凤离欢丝毫不见擦脸迹象,眸内魅到极致的笑,似乎正对云思瑶说着感想:真可惜,壶中已无茶水了,不然,我很乐意被你多喷几次。因为,这是一种很美妙的享受! 退后三步,云思瑶与凤离欢拉开了距离。 “凤离欢,你的一颗心,是你自己的,你要爱我,我无法阻拦。但,我必须说清楚,我的一颗心,不会爱上你。或者……” 借灌茶时间,成功缓解心慌意乱感觉的云思瑶,避开凤离欢魅眸,启唇,声音不冷不热:“更准确的说,我的一颗心,不会爱上任何人!” “瑶儿,话别说的如此绝。”凤离欢耸了一耸肩头,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爱上我的。” 当初,母后将他的名字,由凤长欢改成凤离欢时,他也以为自己的一生,真如母后改的名字一样,欢乐永远的离开了。 当初,他建立魅影宫时,取名君笑情,也是为了告诫自己:情这个字,是世上最可笑的字眼,他永远都不会碰触! 然而,当欢乐来的时候,情来的时候,岂是一颗心能控制的? 自从遇到了瑶儿,他的欢乐,还是绵绵不绝出现了;自从遇到了瑶儿,他一直不愿意涉及的情,还是不由自主产生了。 凤离欢话音落,云思瑶抿了一抿唇,终究还是没说话。 云思瑶不得不承认,先前,凤离欢的一连串反问,其实令她的心弦,无法控制的弹了一下。 云思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以对,这意味着什么,绝顶聪明的凤离欢,岂会不知? 意味着,云思瑶的一颗芳心,他并非毫无机会走入。 只要有那一丝机会,便已经足够了。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坚持不懈,一定会令机会扩大,最终完全打动云思瑶的! “瑶儿,待我娶你为后时,如果你的一颗心,依然没有接纳我。那么,我先前的承诺不变,你只是名义上嫁我,再以北焰皇后身份,长期住在云府,令云府不受劫数困扰。当然……” 拉长话音的凤离欢,魅然一笑,意有所指:“待我娶你为后时,如果你的一颗心,已经接纳了我。那么,你若想长住云府,我依然同意。但,你也别太冷落我,记得多回北焰国看看。” 云思瑶并非傻子,“别太冷落我”这五个字,背后所隐藏的涵义,她岂会听不出来? 嘴角一阵猛抽之后,云思瑶双足隐泻一抹逃的气息,朝着雅室木门方向而去:“凤离欢,我回府了。” 紫影如虹一闪,凤离欢追到云思瑶背后,柔音魅笑缱绻:“瑶儿,我送你回府。” 倏地转身,浅瞪一眼凤离欢,云思瑶冷声:“我不需要人送,所以,你不许跟着我,我自己回府!” “好好好,不送就不送!”双手对空一举,摆出一副投降姿势,凤离欢道:“但,你回府之前,能否让我再说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 用命去爱 烛影摇红,二人迎面而立。 凤离欢艳唇轻启间,暖息犹如午后春风似的,柔拂云思瑶一张脸,令其心弦忍不住再一次弹奏。 以冰气弥漫的玉眸,努力掩饰心弦弹跳,掩饰耳垂微热,云思瑶启唇,声音淡冷:“说吧!” 无视云思瑶冰眸,凤离欢道:“血玉凤镯套腕,东峥帝与太后表面上,必不敢再欺压云府。但,背地里,那一种得不到兵符,便派杀手血洗云府的念头,只怕会比往年更加深几分。” 咳,一句话?你这“一”句话,还真长。云思瑶心间虽然嘀咕着,嘴上说的却是-- “我果然没猜错,近年来,每当云府遭遇刺客,总会及时现身,替云府消除血光灾的蒙面高手,乃你魅影宫的五名属下。” 凤离欢笑了一笑,继续说着“一”句话。 “当然,若东峥帝与太后,只是派杀手血洗云府,凭魅影武功,以及瑶儿高深莫测身手,他们必自取其辱。就怕,他们会使别的阴招,所谓暗箭太多,总有一枝难防。因此,日后……” 望着云思瑶,凤离欢一字一句,柔似暖泉:“他们所使阴招,若令瑶儿陷入危境,无法脱险。那么,瑶儿便将自己鲜血,涂抹到血玉凤镯上,鲜血不用多,一滴便足够!” 垂首,瞅一眼腕间血玉凤镯。 云思瑶抬头,望着凤离欢,表情颇为不解:“我无法脱险时,为何要血染凤镯?难不成,凤镯还能助我脱险?” 凤欢深邃眼神,美若月下潭水,勾的云思瑶心一颤:“因为,瑶儿只要用自己一滴鲜血,涂抹血玉凤镯。届时,陷入险境的瑶儿,无论身处何方,我都能感应到。” 凤离欢的意思,云思瑶岂会听不懂?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是担心有一天,自己被困的险地,魅影们查不到,让自己动用血玉凤镯,召唤他来救自己。 云思瑶虽然认为,以自己的本领,被困险地,却无法自救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凤离欢的一席话,还是令她很动容。 抿了一抿唇,白皙指尖轻抚血玉凤镯,云思瑶眸内冰气消去,声音也无法自主的变柔:“凤离欢,谢了。” 手腕一扬,凤离欢右手食指,柔撩云思瑶腮边一缕秀发,柔语:“瑶儿,谢这个字,以后都不要再对我说了。” 楞了三秒钟,云思瑶倏地一转身,令秀发飞离了凤离欢食指。 “凤离欢,我回去了。”背对凤离欢,唇中轻抛出一句话后,云思瑶拉开了雅室木门,疾步如飞走了出去。 慵懒依靠门框,双臂交抱,望着走廊间云思瑶背影,凤离欢笑问:“瑶儿,真的不许我送?” 回答凤离欢的,是云思瑶的缄默不语,以及穿过走廊、连踩楼梯台阶,若流星飞向一楼大厅的背影…… 须臾-- 晚风徐徐回荡间,巧夺天工楼的屋檐顶,多了一抹紫影,一抹令月光黯然失色的妖娆紫影。 毫无疑问,紫影乃凤离欢。 凤离欢一清二楚,云思瑶既然不让他送,他若尾随其后悄送,被敏锐力极强的云思瑶发现,必惹的云思瑶不悦。 因此,凤离欢只能退而求其次,踏月高站巧夺天工楼屋檐顶,桃花笑眸浅浅一眯,凝视京都大街上,云思瑶愈行愈远的身影。 待到云思瑶拐入一条巷子,身影彻底消失眼帘内,无奈耸一耸肩头的凤离欢,这才依依不舍抽离视线,从怀内掏出了一只玉镯。 此玉镯,同样艳红似火,表面雕刻“北焰”两个金字。 区别是,艳红似火的玉镯内,口衔一颗白水晶珠,沿着玉镯不停转圈的,并非彩色凤凰,而是一条狂姿傲态的金龙。 这一只玉镯,名叫血玉龙镯,与云思瑶腕间的血玉凤镯是一对,乃北焰国历代皇帝专属物。 拥有血玉龙镯的男子,倘若将自己的两滴鲜血,分别灌注到血玉龙镯、血玉凤镯里。 那么,当他将血玉凤镯,套到一名女子腕间时,女子腕间的血玉凤镯,便只有他一人能摘下。 而,腕套血玉凤镯的女子,只要将自己的一滴鲜血,涂抹到血玉凤镯上,拥有血玉龙镯的男子,都能感应到其身处何方。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拥有血玉龙镯的男子,如果将自己两滴鲜血,分别灌注血玉龙镯、血玉凤镯里,并且为一名女子套上血玉凤镯。 便意味着,被他套上血玉凤镯的女子,将是他一生一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因为…… 一旦此名女子受伤,譬如说,被砍了两刀,被劈了三剑,被击了四掌。 那么,此名女子身上的痛,拥有血玉龙镯的男子,将会一丝不漏的接收,与此名女子一样痛。 甚至,倘若此名女子命陨,拥有血玉龙镯的男子,肺腑将犹如被撕裂一般,痛上整整一个月后,随着女子一同命陨。 这正是千百年来,北焰国历代皇帝,即便娶了皇后,也为皇后套上血玉凤镯,却从未将自己一滴鲜血,灌注血玉凤镯的原因。 对于北焰国历代皇帝来说,所娶皇后,虽然是自己爱的,但那一份爱,却还没深到将性命与其相连。 晚风吹拂间-- “瑶儿,我会保护你,替你消除一切危险。但,世事难料,如果有一日,你在我的保护范围外遇险了,那么……” 墨发魅飞、紫衣艳舞的凤离欢,浅垂首,指尖柔抚血玉龙镯,低语:“我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内召唤我,而不是一直拖,拖到了完全束手无策的时候,才想到召唤我。” 与此同时,荣王府大门外,约三百米的一条巷子内,出现了一抹身影。 止足,左掌心拍了一拍“咕咕”叫的肚子,一名美少年仰头望天,一脸的郁闷表情。 “饿死了,饿死了!” “我真笨,为什么让她赔银子呢?这么晚了,即便有银子,也买不到吃的啊?我应该让她赔大饼才对!” 没错!仰头望天,自我反省的美少年,正是被云思瑶先碎鸭梨、毁箬笠,又灭芝麻大饼的美少年。 揉了一揉隐隐作痛的胃,咽了一咽口水,美少年身影一闪,瞬间工夫,立在了荣王府高墙外。 “黎叔说,交货时,最好把脸蒙起,别让荣王府的人看到我容貌,免得招来不必要麻烦。可,我忘记带蒙脸布了,该怎么办呢?” 歪头,望着荣王府高墙,美少年一边挠脸,一边思考。 “有了!”一拍脑门,美少年右袖筒一举,对向自己的脸,低声呼道:“小黑、小黑,你快点出来,缠住我的脸。” “嘶嘶嘶--” 美少年右袖筒内,先传出了一阵虽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紧接着,飞出了一条通体漆黑,长约三米,与大拇指一样宽的蛇。 黑蛇半空中旋转一圈,然后,蛇身往美少年脸上一贴,将美少年一张脸缠的密不透风。 犹如扯橡皮筋似的,拉开黑蛇一小截身子,露出一张嘴的美少年,教训起了小黑蛇。 “笨小黑,你缠归缠,别把眼睛、鼻子、嘴巴也缠住啊,这样的话……我如何呼吸?如何看路?” 黑蛇红芯子一吐,发出了一阵听似阴冷,却又缱绻委屈的“嘶嘶嘶--”声,似乎在说:主子,你自己不说清楚,还埋怨人家? 随即,黑蛇极速一动,蛇脑埋入美少年衣领,蛇身依然裹着美少年一张脸。只是,将美少年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部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荣王府的人,就不知道我长啥样子了。” 抚了一抚冰冷蛇身,对遮脸“面具”很满意的美少年,双足倏地一踮地,轻松跃过眼前高墙,进入了荣王府。 而,美少年先前停留的地方,风似乎很无语的旋转了一圈,发表着感想:当今世上,用活蛇作面具者,你乃第一人也。 “喂--”荣王府内,双足落地的美少年,两手一叉腰,吼嗓子问道:“谁能告诉我一下,曲卓煜在哪?” 吼叫音刚落,嗖嗖嗖一阵响,三十多名锦衣卫从暗中冒出,锋刀寒光闪耀的对向了美少年。 眸子森冷一眯,锦衣卫千户长口一张,开场白一成不变:“竟敢夜闯荣王府,找死?” “除了肚子饿,我活的很开心,干吗要找死?” 抬指,挠了一挠头,美少年望着锦衣卫千户长,表情很认真的解释:“我才不是找死呢,我是来找曲卓煜的。” 而,美少年的解释话语,话入锦衣卫双耳内,毫无疑问的,自然成了目中无人的挑衅。 “阁下一心找死,荣王府成全你。”千户长胳膊一抬,三十多名锦衣卫锋刀一举,砍向了美少年。 身影若流星一闪,轻易突破刀圈的美少年,坐在了六米处,一株苍松树最高枝杈间。 头一低,望向挥刀追来的锦衣卫,美少年嘴角抽抽:“喂,我都说了,不是来找死的,是找曲卓煜!” --黎叔不是说过,外面的人很聪明,让他多长点心眼,不要被人骗了? 既然很聪明,为何听不懂他的话呢?他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不是找死,是找曲卓煜啊! 认定美少年找死,锦衣卫自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飞跃到大树上,毫不留情的挥刀,凌厉砍向了美少年。 嗖的一飞,避到另外一株苍松树顶的美少年,语气开始不爽了:“喂,你们再砍我,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哦?” 置若罔闻美少年的话,锦衣卫追向其所处苍松树,继续挥刀冷砍。一连换了八株苍松树,锦衣卫依然穷追不舍,美少年终于怒了。 黎叔说过的,遇到坏人时,能躲便躲,实在躲不了,便反击。眼前这个状况,他应该可以反击了! “你们逼我反击的,待会儿身子肿成水缸,可别怨我。” 抛下一句话的美少年,摘了一片树叶后,一边于纵横交错的大树顶东跳西蹿,一边将树叶贴向唇边,奏出了一曲清音…… 第五十七章 召唤万蛇 清音飘向风中,犹如扁舟逐溪,令碧浪轻吟浅歌,演绎空灵旋律。 可-- 动听清音一出,锦衣卫脸色却是煞白如纸。 只因,荣王府前院的大地,宛若地震般晃动着。并且,扑面而来的晚风,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 清音转瞬即止,从苍松枝杈间跳下的美少年,坐在了一形似葫芦,金色琉璃瓦铺盖的亭檐一角。 月光笼罩中,跳下苍松大树的锦衣卫,没有如先前那样,挥刀疯狂砍杀,而是足踩大地,身躯如化石僵硬。 待到“嘶嘶嘶”的声音,愈来愈清晰的入耳,毛骨悚然的锦衣卫,吓的将锋刀一扔,齐声惊叫:“蛇啊--” 或许有人要问了,区区几条蛇,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锦衣卫,不至于恐惧成这样吧? 是的,区区几条蛇,锦衣卫当然不会怕。 但,若是成千上万条的蛇呢?并且,每一条蛇,皆长约八米,粗比碗口,色彩斑斓呢? --天哪!夜闯王府,令人看不见脸的刺客,难道是蛇魔么?否则…… 王府之内,明明一条蛇都没有,为何他吹了一首曲子,却冒出了不计其数的毒蛇呢? 衣裳被冷汗湿透的千户长,与三十名锦衣卫,很想拔足飞逃,可惜已经迟了,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密不透风形成圆圈的毒蛇,虽然没有咬锦衣卫,但…… 蛇嘴喷出的彩色毒气,已令锦衣卫身躯,犹如充气皮球一样,瞬间膨胀而开,肿成了水缸状,使他们完全无法动弹。 被毒蛇群包围,身躯肿成水缸状的,不止锦衣卫。 还有前院暗处,四面八方,弓弦尚未来及搭上箭杆,便被密密麻麻毒蛇,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名弓箭手。 臀坐亭檐一角的美少年,两腿犹如秋千般前后晃动,扫了一扫锦衣卫,一脸的郁闷表情。都说了,别逼他。瞧一瞧,身躯肿成水缸,多丑? “蛇宝,别咬他们,就这么困着吧。” 冲蛇群下达完命令的美少年,身躯朝后一仰,右手腕倏地一扬,食指对着天空一点一点,数起了星星。 美少年至所以如此说,乃因他的黎叔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彩蛇若张口一咬,锦衣卫与弓箭手,将瞬间化成血水,尸骨无存。而,听黎叔话的他…… 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才让彩蛇只困不咬,如此一来,待会儿毒气攻心之时,锦衣卫与弓箭手们,能留一具全尸。 而,美少年话音一落,齐吐红芯子,奏出“嘶嘶嘶--”森冷音的彩蛇,竟然全部听懂了,点了一点蛇脑袋…… 远处,一条宽长走廊上-- 一众手持锋利砍刀,本准备冲到前院,协助锦衣卫杀敌的荣王府侍卫,瞅见这骇心惊魂的一幕,吓的猛抽一口冷气,又蹑手蹑脚撤退了。 须臾,荣王府书房的门,被管家“咯吱”一声推开。 额头豆大冷汗聚集,一脸恐慌表情的管家,一边奔向书桌,一边声颤的禀报:“王爷,不好了,有刺客闯府!” 手中书籍一放,曲卓煜抬头。 瞅见管家脸白如纸,曲卓煜心忍不住一悬,咬牙问道:“不会又是魅影吧?”否则,管家怎会如此惊慌失措? “回王爷,不是魅影。”管家止足,两腿打晃,声音结巴:“魅影一旦现身,漫天艳花飞舞,而今夜的刺客,却是令蛇满地爬。” 噌的一下站起,移步管家面前,曲卓煜双眸一眯,一字一句冷问:“你说什么?令蛇满地爬?” “刺客摘了一片树叶,奏了一首曲子,王府前院突然之间,冒出了成千上万条毒蛇,每一条都长八米、比碗口粗、色彩斑斓。锦衣卫与弓箭手,非但毫无还手之力,身躯更被……” 管家吞咽了一口吐沫,继续颤声回禀:“身躯更被蛇群喷出的毒气,攻击的肿成了水缸状,动弹不得。” 管家话音一落,曲卓煜的双眸内,却奇怪无比的,绽放出了一抹喜悦光芒,急声问道:“管家,召蛇之人,如今在哪?”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那人来了。 他还以为……那人今夜失约,正满腔怒气无处可泄。原来,那人并非失约,只是来迟了。 对于曲卓煜的反应,诧异的看一眼,管家如实回禀:“刺客躺在葫芦亭顶,似乎觉得很无聊,正数着天上星星。”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刺客?他正是本王等候的贵宾!”衣袖一甩,怒骂一句,曲卓煜身影如电一闪,瞬间消失在了书房。 --不会吧,这误会闹大了!那人,就是王爷今夜等待的贵客?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报上名号呢? 毕竟,他们对圣水教了解甚少,并不知道圣水教,除了圣水令人惊魂,还有着召唤毒蛇的恐怖本领啊! 倘若那人报了名号,锦衣卫又怎会将他当成刺客,挥刀砍杀?锦衣卫只会战战兢兢,低头弯腰恭迎他。 书房之内,惊骇楞在原地的管家,虽举袖擦拭额头冷汗,可他额头的冷汗,非但不见减少,反而聚集的愈来愈多……。 王府前院--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宽长走廊的曲卓煜,虽然已猜到来者身份。 可,瞅望见锦衣卫如水缸状的身躯,以及锦衣卫身躯四周,那如山堆叠,围的密不透风毒蛇群,却还是吓的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 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惊骇,曲卓煜脑袋倏地一转,望向了走廊对面十米处,金色琉璃瓦铺盖的葫芦亭顶。 双掌一抱拳,曲卓煜一改往日狂妄,扬高的声调缱绻一丝敬意:“敢问阁下,是否乃圣水教少主端木旭?” 右手食指缩回,停止数高空繁星的美少年,正是荣王曲卓煜口中,圣水教少主端木旭。 一个鲤鱼打挺,站于葫芦亭顶的端木旭,脑袋一歪,望向曲卓煜,问道:“你是哪位?” 身影如电一闪,连踏几株大树枝杈,立足葫芦亭顶的曲卓煜,与端木旭迎面而立,回:“荣王曲卓煜。” “原来,你就是曲卓煜啊!我跟你说哦……” 袖子一摞,两手叉腰,端木旭一脸的不爽:“你的属下也太笨了吧?我讲的很清楚,是来找你的,不是找死的。可,他们非要说我找死,挥刀砍我,说什么成全我!” 嘴角微微一抽后,曲卓煜双掌再次一抱拳,赔笑:“端木少主,误会一场,你多包涵。” 随即,曲卓煜怒扫一眼锦衣卫与弓箭手,笑音变冷:“瞎了你们一双狗眼,竟敢得罪端木少主,还不道歉?” 曲卓煜冷音落,身躯无法动弹,口却能开的锦衣卫与弓箭手,当即齐声道歉:“端木少主,小的眼瞎心盲,误把您当成刺客,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锦衣卫多,死三十个倒无所谓。 但,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乃曲卓煜花了多年心血,方才成功训练出来的,倘若死了,曲卓煜便亏大了。 因此,道歉声止-- 曲卓煜当即笑望端木旭,试图挽救弓箭手,顺便挽救锦衣卫:“端木少主,他们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原谅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端木旭本领虽高深莫测,心情却犹如纯真孩童,锦衣卫与弓箭手一道歉,他的心立刻软了。 右手拇指和食指贴向唇边,端木旭吹了一声嘹亮口哨。 接受指令的毒蛇,速度如风般撤退,沿着前院墙壁游了出去。瞬间工夫,蛇群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掏出一黑色瓷瓶,递给曲卓煜,端木旭道:“瓷瓶内有药水,每人肌肤上涂抹一滴,毒气便解了。” 当曲卓煜将瓷瓶交给管家,由管家替锦衣卫、弓箭手解毒,自己则邀请端木旭入客厅,一边品茶,一边谈事时-- 踏月归来的云思瑶,踏入了云府大门。 这一方,云思瑶双足刚迈入门槛,那一方,云府管家奔了过来:“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和少爷一直在大厅等您呢。” 云思瑶不用问便知道,父兄连觉都不睡,待在大厅等她回来,是想问关于成为北焰皇后一事。 因此,云思瑶没说话,直接去往了大厅。 大厅之内,愁眉不展、如坐针毡的云皓轩和云隐华,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当即抬头望了去。 瞧见踏入大厅的,果然是云思瑶,从椅间站起身的云皓轩和云隐华,第一句话自然是:“瑶儿,结果如何?焰帝同意取消--”纳你为后之举了么? 但,剩余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眸光一扫,瞅见云思瑶的腕间,依然套着血玉凤镯,云皓轩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又跌坐回了椅子间。 “瑶儿,为什么会这样?” 深吸了好几口气,克制内心惶恐的云皓轩,盯望着血玉凤镯,问:“血玉凤镯为何没还给焰帝?难道……焰帝不肯取消纳你为后之举?” 云思瑶尚未来得及启唇,云隐华犹如发疯似的,奔到了云思瑶面前。 抓起云思瑶胳膊,脑袋一垂,用力摘取血玉凤镯的云隐华,有历以来第一次,冲云思瑶发起了火。 “瑶儿,你是怎么一回事,将爹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爹不是说了,让你将血玉凤镯还给焰帝的么?” 柳眉一拧,眼神充满狐疑气息的,扫了一眼蛮力摘镯的云隐华,云思瑶启唇:“哥,别白费力气了。世上除了凤离欢,无人能将血玉凤镯摘下!” 第五十八章 睹发思人 --难怪他左扭右转,血玉凤镯就仿佛生了根似的,依然“粘”在瑶儿腕间。原来……除了凤离欢,无人能摘血玉凤镯。 云思瑶话音入耳,云隐华表情一楞,手指抽离了血玉凤镯。 瞅见自己太过蛮力摘镯,导致云思瑶右手腕间的雪肌,磨红了一大片,云隐华低头,语气充满了自责:“瑶儿,对不起,哥弄疼你了。” 晃了一晃右手腕,证明毫无痛感,云思瑶唇角勾勒一抹笑弧,声音柔似水:“哥,没事儿。” 再一次从椅间站起,云皓轩眉皱的犹如千年树皮:“也就是说……瑶儿,并非你不愿还血玉凤镯,是焰帝不肯摘血玉凤镯?” 随即,云皓轩一边走向云思瑶,一边道:“瑶儿,随爹再去找一回焰帝,哪怕跪求,也要让焰帝摘下凤镯,取消纳你为后之举。” --咳,跪求?我说,那个啥……爹,女儿成为北焰皇后一事,您反对的举止,未免也太大了吧? 且不说凤离欢的后宫,如今空无一人。 即便将来,凤离欢充盈后宫,佳丽三千。他的佳丽三千,对女儿无所不用其极,败的也不一定是女儿啊?爹,您太低估女儿能力了吧? 云思瑶眸内的狐疑气息,扩散的愈来愈浓之际,云皓轩双足一停,立在了云思瑶面前。 “瑶儿,焰帝后宫,目前虽空无一人。但,为了延承龙嗣,充盈后宫,乃迟早之事。纵然焰帝为还恩,对你宠爱万分。可……” 瞅见爱女狐疑眼神,云皓轩的心倏地一悬,当即补充:“隆宠再盛,也敌不过佳丽三千,那防不胜防的暗害。本朝兰贵妃遭遇,令爹历历在目。爹真的很害怕,你会步兰贵妃后尘,爹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 总感觉不对劲儿,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云思瑶脑袋一歪,声音轻而柔和的问道:“爹,您反对女儿成为北焰皇后,除了害怕女儿步兰贵妃后尘,真的没有其它原因?” --瑶儿,有的,有其它原因的!可是,爹不想你整日担惊受怕,暂时只能选择隐瞒啊! 云皓轩一颗心,愁雾笼罩的呐喊着,嘴上说的却是:“瑶儿,若有其它原因,爹说出来便是,何必隐瞒你呢?所以……” “爹真的只有一个原因,不想你卷入后宫斗争。后宫斗争,实在太残酷了,比战场厮杀还要残酷。战场上,最起码敌我分明,杀人见血;后宫斗争,却是敌友难辨,往往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 云皓轩话音落,云思瑶疑心消除。也对,倘若有其它原因,照理来说,爹没必要隐瞒自己的。 双手一伸,挽上云皓轩胳膊,云思瑶笑语:“爹,如果您的恐惧,只是怕女儿卷入后宫斗争,那么,您可以心安神定了。因为,凤离欢讲了……” 云思瑶将巧夺天工楼,她与凤离欢的一番对话,叙述给了云皓轩听。 当然,云思瑶的叙述,并非一字不漏。她,隐瞒了一小部分,那一小部分便是--凤离欢的示爱。 听完云思瑶叙述,云皓轩瞠目结舌了半晌,这才启唇,一脸难以置信:“瑶儿,焰帝真的说,只是名义上娶你为后,并且承诺,即便成为北焰皇后,你也不必顾虑,可长留东峥?” 云思瑶点了一点头,道:“嗯,他确实这么说的。将来,北焰后宫佳丽三千也好,一万也罢,女儿长留东峥,对众妃嫔构不成威胁,自然不会卷入战圈。所以,爹,您可以安心了吧?” 脸庞虽然恢复了血色,云皓轩的一颗心,依然弥漫着忧虑:“瑶儿,焰帝的承诺,你信?” --贵为一国皇后,却置身另外一国? 此史无前例之举,必令北焰国天摇地动。届时,面临北焰百官强烈反对、太后满腔震怒,焰帝真能信守承诺么?只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对于云皓轩的质疑,云思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缓语:“爹,多年来,每当云府遭遇刺客,便会及时现身,替云府消灾解难的神秘高手,乃魅影。” “瑶儿,你说什么?”云皓轩大吃一惊,舌头几乎打结:“多年来,一直保护云府,却从不留名的神秘高手,居然是魅影?” 云思瑶的意思,云皓轩懂。 他救了凤离欢一次,凤离欢不仅明面上,执意还恩三次。甚至,背地里,还派人默默保护云府多年。 受人之恩,铭记于心,百倍回报。 这样的凤离欢,一旦许下承诺,哪怕天塌地陷,也必会履行。他,不该质疑凤离欢的承诺,那是一种侮辱! 敛起眸中惊讶,云皓轩柔抚爱女秀发,道:“瑶儿,你能远离北焰,长留东峥,爹的确心安了。” 云皓轩“心安”的话音落,一旁,沉默许久的云隐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云皓轩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笑。 “爹,烦恼已消,就别缠着妹妹了。夜色已深,妹妹想必困乏了,让她回房休息吧?咱父子也该就寝,睡个塌实觉了!” 一刻钟过后-- 清水洗了一把脸,灭掉闺房红烛的云思瑶,确实困乏了,朝床上一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而,当云思瑶进入梦乡之际,另外一间房内,嘴上说睡个塌实觉的云隐华,却在床上翻来转去,难以入眠。 最终,用力捶了一捶疼痛后脑勺,云隐华跳下了床,披上外衣,踏出房间,去往了云皓轩睡房。 须臾,夜风冷刮中,云隐华立在了云皓轩门前。 眸光一扫,瞅见云皓轩睡房窗户间,烛影隐约摇红,云隐华便知道,果然如他所料,爹也无法入眠。 抬手,叩门,云隐华轻唤:“爹,是我,开门。” 脑袋耷拉、焦躁不安,于房内踱步来踱步去的云皓轩,听到云隐华叫唤声,长叹了一口气儿,缓缓拉开了房门。 待到云隐华入内,云皓轩关上了房门,走向一把椅子,颓废气息笼罩全身的落座,低声问道:“华儿,你也睡不着?” 拉过一把椅子,落座云皓轩对面,云隐华唇角苦涩一勾,回:“怎么可能睡得着?先前大厅内,塌实觉一说,只是不想妹妹起疑。” 抬指,揉按前额两侧,那疼痛万分的太阳穴,云皓轩幽语:“魅影宫势力庞大,原以为瑶儿真容现世时,凭着与君笑情一段的渊源,或许能借助魅影宫力量对付强敌。却万万没有料到……” 云隐华仰头望房梁,一脸“苍天玩弄人”的表情,续接云皓轩的话:“却万万没有料到,魅影宫主君笑情,竟然就是焰帝凤离欢!” “庆幸的是,凤离欢说了,并非真的娶瑶儿为后,只是名义上娶瑶儿为后。”想到故人,云皓轩眼眶湿润:“否则的话,即便爹一头撞死,到了黄泉路上,也无颜面对瑶儿亲娘。” “不幸的是,妹妹真正容貌,终有一日会现世,想掩都掩不住。届时……” 云隐华满眸凄凉,缓声低语:“为了还恩,一直替云府消灾化劫的凤离欢,只怕会成为云府最大灾劫。不,更准确的来说,会成为妹妹最大灾劫。” “华儿,凤离欢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或许……”拉长颤音的云皓轩,手指探入了袖筒,掏出了一银色小匣子。 云皓轩的话,只说了前一半。 但,瞅见启开银匣盖的云皓轩,从内取出了一颗风铃草火丸,云隐华还是猜到了后一半。 “爹,您的意思是……抛出最后一颗风铃草火丸,让凤离欢许下一个承诺,一个不会成为妹妹灾劫的承诺?” 双眸盯望指间所捏风铃草火丸,云皓轩点了一点头,比黄莲还要苦上八分的唇,吐出了一个字:“嗯。” 愁雾罩顶的云隐华,唇间所溢一字一句,同样缱绻着黄莲苦味。 “爹,妹妹的存在,对于北焰太后来说,乃深入骨髓的一根刺。只怕,凤离欢再信守承诺,到时候北焰太后一下令,他还是会摧毁所许承诺!” “赌一把,也许能赌赢。” 银匣子落放桌上,指捏风铃草火丸的云皓轩,从椅间站起了身,房门一拉,立在了宽长走廊上。 瞬间工夫,星隐月黯的云府高空,绽出了一幅烟花丽景。 云家父子并肩而立,仰望烟花丽景。 云家父子哪里知道,凤离欢已经爱上了云思瑶,并非一点点的爱,而是将性命与云思瑶相连的深爱。 当然,由于凤离欢没有说,就连云思瑶本身也不知道,她腕间的血玉凤镯,不仅能召唤凤离欢,更将她与凤离欢性命相连了。 因此,风铃草特有馨香,飘散微凉夜色中,醉人芬芳依旧如故。只是,馨香随风卷入云家父子鼻内,却成了苦的…… 巧夺天工楼,三楼雅室内-- 慵懒斜靠椅背,容颜艳笑弥漫的凤离欢,正浅浅的垂首,右手指尖柔抚左掌心中一根发丝。 云思瑶离开巧夺天工楼前,极速的一转身,落了一根发丝在凤离欢食指间。 而,云思瑶所落的发丝,便是眸光柔情似水的凤离欢,此刻当稀世珍宝般柔抚的这一根。 唇儿轻启,凤离欢缓吐天籁魅音:“瑶儿,这一根发丝,如果并非你落的,乃你送的,那该多好。” 毫无疑问,指尖柔抚发丝的凤离欢,正在睹发思人呢。 绯红烛火浅摇,雅室木门奏出“咯吱”的一声响,宋残殇身影若流星般一闪,立在了凤离欢对面。 --咳,那个啥…… 主子啊主子,属下离开之时,你就在柔抚云小姐的发丝。如今,属下完成任务归来了,你怎么还在柔抚云小姐的发丝? 一脸凌乱表情的宋残殇,嘴角连抽了六下,这才说道:“主子,福康殿内,出言嘲讽云小姐的户部侍郎之女、礼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属下已按照主子命令,全部惩罚了一遍。” 宋残殇话音落,缓慢抬头的凤离欢,总算停止柔抚发丝了。 发丝珍藏怀中,凤离欢从椅间站起身,迈足走向了门口:“很好!现在,我可以回东峥皇宫,酣然入梦了!” 白眼一翻,表情凌乱程度加深,嘴角抽搐幅度亦更大的宋残殇,一颗心忍不住悄悄嘀咕。 --主子,瞧您这话说的,就好象赖在巧夺天工楼内不走,是专门等属下踏夜归来,禀告任务完成的消息? 其实,您以为属下不知道,您是一直聚精会神的,柔抚云小姐落下的发丝,柔抚到根本忘记离开了! 这一方,宋残殇心中嘀咕音刚落。 那一方,正要踏出雅室门槛的凤离欢,倏地一下又止住了步伐。只因,穆吟风忽然现身门口,挡住了凤离欢去路。 敬望凤离欢,穆吟风道:“主子,云府高空,突然绽放风铃草烟花。只是,据密阁探子禀报,云府今夜并无刺客上门,也无其它不利状况发生。” “哦?”墨眉诧异的一挑,凤离欢白皙食指浅抬,圈绕颈边一缕长发,魅音缱绻一缕疑惑:“有点奇怪!” “主子,由属下去往云府,问一问什么情况?还是……” 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主子必会亲自去往云府。但,穆吟风仍旧按照惯例,征询凤离欢的意思:“主子亲自去一趟云府?” 凤离欢没有回答,直接以行动表明。 紫影如虹绚丽一闪,连穿廊、下楼梯的时间都省了,凤离欢飞窗而出,瞬间消失在了宋残殇与穆吟风眼前。 对望一眼,宋残殇和穆吟风二人,整张脸陷入抽搐状态。 那个啥……主子啊主子,即便您去心似箭,也不用急到这个份上,也回话的时间也没有吧? 与此同时,荣王府客厅内-- 一张雕刻金色牡丹花,每一朵牡丹花的花心,皆镶嵌粉色珍珠的红木方桌,贴着东面墙壁而放。 坐在左边的曲卓煜,一颗心正惊悬嗓子眼,盯望着红木方桌的右边,两腿交叉落座的端木旭。 先前院落之中,仅凭朦胧月光视物的曲卓煜,还以为端木旭用来遮脸的面具,乃由黑铁制成。 直到落座大厅,绯红烛光清晰的照耀,曲卓煜这才发现,端木旭用来遮脸的面具,居然是一条黑蛇。 额头一滴冷汗坠落,眸色隐泻恐骇的曲卓煜,声音略显颤抖:“咳,端木少主,你脸上的面具,可以摘了吗?” 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一阵摇晃,端木旭隔风迎望着曲卓煜,答的斩钉截铁:“不可以。” 瞅见端木旭脑袋猛晃,生怕黑蛇飞离端木旭脸,冲着自己毒咬上一口,额头两滴冷汗坠落的曲卓煜,舌头打结的问:“为什么?” “摘了,你就看到我的脸了。” 双眸澈眨的端木旭,很认真的解释:“黎叔说,别让看到我脸的人,知道我身份,也别让知道我身份的人,看到我的脸。” --咳,不摘就不摘吧!只要你拿来裹脸的黑蛇,别突然发疯,飞过来毒咬我一口便好。 嘴角一阵猛抽的曲卓煜,心中嘀咕的同时,伸手拎起桌上茶壶,亲自替端木旭斟起了香茗。 香茗斟好,茶杯推送端木旭面前,曲卓煜道:“端木少主,那么……咱们一边品茗,一边谈事可好?” 端木旭没有端杯,眼神嫌弃无比的扫一眼香茗,脑袋倏地一歪,问:“曲卓煜,你府中有没有大饼?” 第五十九章 理智崩溃 “大饼?”曲卓煜一时间无法会意,双眸诧异的望着端木旭,头顶上方无数问号排排站。 咽了一咽口水,端木旭掌心揉胃,声音弥漫一缕羞涩:“我饿。”饿的快要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了。 --不会吧?圣水教少主,竟会沦落到饿的地步? 他随便卖一滴圣水,多少江湖人士愿手捧万金,争到头破血流的来买?只要有银子,何愁吃不到东西,而导致饥肠辘辘呢? “端木少主,你……”说笑吧? 双耳微动,听到“咕咕咕”的声音,由端木旭的肚子里轻传出,曲卓煜嘴角一抽,话锋当即一转。 “端木少主,你这般尊贵之人,岂能以大饼充饥?” 恭维笑音落,曲卓煜双掌一拍,眸望客厅门口,扬高声调命令:“管家,以最快速度上菜,本王要陪端木少主用夜宵。” “是。”替锦衣卫解了彩蛇毒气,静立门外走廊间,随时等候吩咐的管家,立刻飞奔向了王府厨房。 “端--”木少主,你把圣水蛊给本王,一边告诉本王如何使用圣水蛊,一边等待上菜可好? 瞅见端木旭盯望门口,左右手食指此起彼伏的敲打桌面,一副“我现在很饿,只想快点吃到东西,不想说话”状态,曲卓煜心中的话,仅吐一个字,其余的又咽了回去。 江湖之中,有四大神秘组织,令人闻风丧胆。 排名第一的,乃势力遍步天下、无所不能的魅影宫;排名第三的,乃以琴音索命、瑟音勾魂的琴瑟门;并列第二的,乃圣水教与暗夜楼。 暗夜楼--江湖最恐怖的杀手组织,楼内杀手成千上万。 暗夜楼杀手,按照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分为九个等级。级别最高的,为黑剑杀手;级别最末的,为紫刀杀手。 至今为止,江湖中曾出没过的暗夜楼杀手,只有紫刀杀手。而,暗夜楼最低级别杀手,紫刀杀手一出,目标必死无疑。 换一句话来说,暗夜楼其它八级杀手,究竟有多厉害,江湖中无人知道。只知,最低级别杀手,武功已足以令江湖惊骇万分。 圣水教--教内弟子鲜少涉足江湖,但,只要一现江湖,便足以令江湖惶恐不安、天昏地暗。 圣水,名字其实很雅。但,这诗情画意的雅,却无法驱除江湖人士,对它的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江湖人士暗地里,给圣水取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他们认为更恰当,更符合本质的名字--毒水。 圣水,按照甲乙丙丁戊,分为五个等级。级别最高的,为甲级圣水;级别最末的,为戊级圣水。 甲级圣水有何用途,无人得知。 江湖人士只听说,一滴乙级圣水,便足以将一面铜墙,或者一面铁壁,腐蚀出一个门大的洞。 至于丙、丁、戊圣水,乃圣水教拿来灌溉毒花毒草,或者用来喂养毒蛊的。 而,圣水灌溉的毒花毒草、喂养的毒蛊,外界称之为--嗜血花、吞骨草、索命蛊。顾名思义,它们会“吃人”! 曲卓煜为增强实力,暗中勾结江湖十大邪派,研究炼制不死人的计划,被曲弦歌得知了。 为粉碎曲卓煜阴谋,曲弦歌瓦解了十大邪派。 但,曲弦歌却不知道,他瓦解十大邪派的举动,对于曲卓煜炼制不死人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十大邪派被瓦解之前,曲卓煜已经和十大邪派,研究出了炼制完美不死人的方法。 若想炼制完美不死人,最为关键的一步,给活人喂下一百种毒药。 但,一个正常的活人,如果服下一百种毒药,必死无疑,又如何能够成为完美的不死人呢? 窍门就是,寻到一只特殊的毒蛊。 这一只特殊毒蛊,不仅要与百种毒药相互抗衡,令活人五脏六腑虽彻底的腐烂,神志依然存在,还能控制其神志。 而,曲卓煜想要的毒蛊,当今世上,惟独圣水教能成功造出。 因此,曲卓煜绞尽脑汁,终于查到了一个人,一个与圣水教教主端木翎,有私交的江湖人士。 通过那人穿针引线,曲卓煜与端木翎联络上了。 最终,为了完成大业,曲卓煜心痛的咬牙,愿意付出一百万两巨额银票,端木翎这才答应造控制不死人的毒蛊。 今夜,便是付出巨额银票的曲卓煜,收货之期。而,前来交货之人,本是圣水教的大长老。 但,端木旭由于某种情况,实在不想待在教中,很想出来透一透气儿,这才对大长老软磨硬缠,将交货任务抢了过来。 对于端木旭,曲卓煜至所以礼敬有加,原因有二。 原因之一:畏惧圣水教毒名。 原因之二:端木旭乃圣水教少主,下一任教主接班人,倘若与其打好关系,日后再需毒蛊时,必能少付很多银两。 这不-- 瞅见端木旭一直盯望门口,左右手食指敲打桌面,一副“饭菜怎么还没好,我快饿死了”表情,曲卓煜发出了狮子怒吼。 “管家,为何还不上夜宵?若是饿坏贵客端木少主,本王便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来了,来了!”曲卓煜怒吼声落下的一瞬,手捧宽长托盘的管家,气喘吁吁的奔进了客厅。 脑袋一伸,瞅见宽长托盘间,一碟板栗烧牛肉、一碟酥炸鱿鱼、一碟卤汁鸭舌、一碟清蒸鲈鱼、一碟香辣猪蹄、一碟香菇烧鸡。 澈眸瞠的又圆又大,哈喇子几乎流出的端木旭,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哇--” 待到弯腰的管家,将香气扑鼻的饭菜,全部放置到了桌上,心花怒放的端木旭,嘴巴一个笑咧,道:“管家大叔,你真好!” 一双清澈如水的笑眸,一句甜似蜜糖的谢谢,无法驱除裹脸的阴冷黑蛇,给管家带来的内心恐骇阴影。 “端木少主,您慢用。”敬中含抖的说完七个字,惊瞅一眼端木旭“面具”的管家,两腿打颤的告退了。 推一推碟子,把菜往端木旭面前送的更近了一些,曲卓煜笑容可掬的道:“端木少主,请。” 曲卓煜话音落-- 自从钱袋被偷,已经好久未曾沾荤,若非听黎叔的话,藏了几锭银子在鞋筒里,就连大饼、馒头、面条都没得吃的端木旭,也顾不上形象了。 筷子倏地一拿,饿到前胸贴后背、眼前闪冒小星星的端木旭,当即上演起了狼吞虎咽的一幕。 狼吞虎咽的同时,嘴巴塞到饱鼓鼓,口齿几乎含糊不清的端木旭,还不忘发表心中感想:“哇,好吃,好好吃哦!” 随着端木旭嘴巴一动一动,黑蛇时而抬起脑袋,瞅一瞅端木旭筷上夹的菜;时而又把脑袋埋入端木旭衣领内,继续“冬眠”。 而,瞧见端木旭就连吃东西,也舍不得摘下面具,导致筷子频频的碰触蛇身,心中连送服字的曲卓煜,害怕菜上沾染蛇毒,缓缓放下了准备夹菜的筷子。 往唇内送了一块牛肉,端木旭眨眸看看曲卓煜,道:“曲卓煜,你也吃啊,你要再不吃,就被我吃光了!” 瞄一眼端木旭衣领间,那阴森森吐红芯子的黑蛇,曲卓煜干咳一声,回:“本王不饿,就不陪端木少主吃了。对咯,端木少主若觉得菜不够,尽管开口,本王吩咐管家再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条卤汁鸭舌送入唇内,口颊弥漫浓香的端木旭,再一次由衷的夸赞:“你府中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端杯,浅啜一口茶水,曲卓煜笑语:“端木少主,本王府中饭菜,既然很合你口胃,你不如多留个十天半月吧?” 连嚼几口,又吞下一块香香鸡肉的端木旭,脑袋往左一歪,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多留十天半月啊?” “今夜,由于府中食料欠缺,大厨们还有很多拿手菜,无法做出。端木少主若多留个十天半月,那么……” 有史以来第一次,曲卓煜的声音柔似水:“端木少主便有足够时间,尝遍大厨们所做的百来种不一样,但色香味俱全的菜哦。” 抬手,挠了一挠头,端木旭回:“可是,我跟你又不熟,在你府中住久了,似乎不太好耶。” “……”嘴角一抽,以杯掩面的曲卓煜,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端木旭那吃人嘴不软的一段话,毁了自己“巴结”的计划。 茶杯移开,曲卓煜笑容加深,声音更柔:“相处的久一点,不就熟了?况且,本王已经将端木少主,当成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了。莫非,端木少主瞧不起本王,不愿意结交本王这个朋友?” 蘸着香汁的筷子,朝唇间一含,认真思考了一番,端木旭这才说道:“可是,黎叔说过,出来玩可以,但不要随便交朋友。因为,人心十分险恶,很多人都不怀好意的。” “……”端木旭话音落,很想砍死黎叔的曲卓煜,两边脸颊倏地一抽,差点儿因为重心不稳,一跟头栽跌到地面上。 克制脸颊抽搐,努力不让笑容僵硬的曲卓煜,用一种骗小孩子的口吻,柔声的问着端木旭:“端木少主,你觉得,本王看起来像坏人么?” 短暂的相处,曲卓煜却已经足够了解,端木旭虽然为圣水教少主,却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如此单纯的一个人,只要将其诱骗成了“朋友”,必会掏心掏肺的,道出很多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譬如说:圣水教的地点,究竟处于何方?如果知道具体位置,就可以潜入其内,盗取可腐蚀铜墙铁壁的乙级圣水。 又譬如说:如何召唤毒蛇?如何制出毒蛊?一旦掌握唤蛇、制蛊的方法,便不用再畏惧魅影宫了。 曲卓煜问话音入耳,端木旭脑袋往右一歪,认真打量了曲卓煜一番,回:“你看起来,倒不像坏人。” “端木少主,你--”真聪明!本王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很好的人哦。现在,你愿意和本王这个好人,成为朋友么? 曲卓煜刚要夸赞端木旭,继续诱骗其与自己交朋友,却被端木旭接下来的一段话语,噎的几乎喷血如泉。 筷子夹住一条鱿鱼,端木旭一如往昔,做个听话的乖小孩,续接之前话语:“但,黎叔说过,一个人好坏与否,不能从面相判断。因为,坏人的脸上,肯定不会写着坏字。而,看起来越面善的人,心肠可能越歹毒!” “……”端木旭话音落,几乎内伤的曲卓煜,怒气先从脚底升到头顶,又从头顶降回了脚底,最后彻底蔓延四肢百骸。 这一刻的曲卓煜,很想掐死端木旭。 可,曲卓煜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只怕还没碰到端木旭发丝,便会被端木旭裹脸的毒蛇咬中。 并非含沙射影,纯粹实话实说的端木旭,浑然不觉自己的一段话儿,对曲卓煜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脑袋一低,筷子左舞右挥,嘴巴“吧唧吧唧”咀嚼的端木旭,再一次狼吞虎咽,填充起了自己欠荤的胃。 曲卓煜十分肯定,倘若继续说下去,诱骗端木旭与自己交朋友。那么,他仅存的理智,将会被吃人嘴不软的端木旭,粉碎的连渣都不剩。 因此,吸取教训的曲卓煜,深吸了三口气,压抑住满腔怒火之后,嘴巴仿佛缝了针似的,再也不说话了,静等端木旭吃完,谈正事…… 与此同时,云府大门外-- 一颗心笼罩悲云愁雾,双眸凝聚悲凉气息的云皓轩,双手正负于背后,迎风而立,等待凤离欢的到来。 约莫十五米处,宛若天外飞仙似的,半空中轻踏风浅踩叶的凤离欢,本准备直接飞入云府的。 美眸魅然一扫,瞅见云皓轩立在大门外,墨发扬卷优美弧度的凤离欢,紫影如虹绚丽的一闪,瞬间降落云皓轩面前。 唇角勾勒一抹笑弧,容颜艳盖月夜昙花的凤离欢,天籁嗓音虽慵懒十足,却不掩对云皓轩的敬意:“云将军--”忽然绽放风铃草烟花,不知有何烦心事,需要在下解决? 凤离欢刚吐三个字,其余的话才到嗓子眼,尚未来得及出唇,眸光复杂无比的云皓轩,已经冷冷的开口了:“焰帝,借一步说话。” 短短的七个字,不仅冷,冷中还透着浓浓的疏离气息。 身躯忍不住一僵,对于今夜的云皓轩,感到十分陌生的凤离欢,诧异的眨了一眨眸,缓语:“好,云将军选地方,离欢紧随其后。” ------题外话------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登山看日出、kimilin送的闪亮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嘉木们男、登山看日出、我是无极至尊送的漂亮花花。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wenming321、jianghongyi1、mimimi73、fortolyl、月的紫色神话、睿禧、小雪疏烟水云送的月票。 狂爱你们,么么么…… 第六十章 对天立誓 一刻钟后-- 云皓轩与凤离欢二人,立在了一座青石桥上。 这一座青石桥,距离云府大约百米远,形状犹如一轮弯月,横跨一条夜风冷拂,碧浪卷涌高歌的宽河。 不请凤离欢入府,而邀其立石桥,云皓轩用意何在?很简单,夜会凤离欢一事,云皓轩想隐瞒云思瑶。 凤离欢若入云府,忠心耿耿的侍卫,倒能守口如瓶,府中一众丫鬟与家丁,云皓轩就没有把握了。 预防明日一早,丫鬟与家丁嚼舌头,议论自己夜会凤离欢,被爱女听见从而起疑心,云皓轩这才避府邸、择石桥。 当然,云皓轩选择石桥,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杜绝居心叵测者偷听。 石桥两侧,无任何阻挡物,居心叵测者无处藏身。倘若居心叵测者,选择远处藏身,那么…。 纵然听力再强,结果也只有一个,偷听失败。因为,石桥下方碧浪高歌音,能成功掩盖自己与凤离欢对话声。 笼罩愁雾的心湖,与桥下碧浪一模一样,呈现波澜起伏状的云皓轩,深吸了一口气,倏地一转身,与凤离欢迎面而立。 复杂眸色已消,但,云皓轩启动的唇,疏离气息仍存:“风铃草烟花一绽,无论皓轩有何要求,焰帝一定会办到,是么?” 云皓轩的话入耳,凤离欢墨眉微拧。是他多心吗?为何隐约觉得,今夜的云皓轩,似乎对自己有敌意呢? “云--” 凤离欢本想唤云伯父,可云皓轩的疏离感,令他略微犹豫一下,又无奈改口:“云将军,在下是否做错什么,惹您不快了?” 难道,云将军的敌意,来源于自己要娶瑶儿为后之举? 娶瑶儿为后,固然是因为自己爱上瑶儿,但,同时也是替云府化劫。照理来说,云将军不该有敌意啊? 可,近日来,除了娶瑶儿为后之举,自己又没做过什么“错”事,云将军的敌意,若不是来源于此,又因何而产生呢? 凤离欢问话音落,云皓轩先是一楞,随即启唇,缓吐五个字:“焰帝多心了!” “既然如此,云将军为何对在下这般生疏?” 墨眉舒展,凤离欢笑语:“比起焰帝,在下还是更喜欢云将军如往昔般,唤一声君公子,或者直接唤名字。” 心事重重的云皓轩,不想在称呼上兜圈子。 抿了一抿唇,改换称呼同时,云皓轩重拾话题:“君公子,风铃草烟花一绽,无论皓轩有何要求,你一定会办到,是么?” 点了一点头,凤离欢表面上,虽然给予了肯定回答:“是。” 但,凤离欢内心深处,悄悄补充了一句:除了一件事,让我收回娶瑶儿为后之举,其它任何要求,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办到! “好!最后一颗风铃草火丸,皓轩已经抛出,皓轩的要求是……” 盯望凤离欢一张艳容,唇间缓吐的每一字,云皓轩皆咬的很重:“君公子对天发誓,无论日后发生什么,绝不伤瑶儿分毫。” 云皓轩的一段话,既令凤离欢松了一口气,又令凤离欢诧异万分。 松了一口气,乃因云皓轩所提要求,并非态度十分坚决的,反对自己迎娶瑶儿为后。 否则,一时间,凤离欢都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不得罪云皓轩,又能令其回心转意,赞成自己娶心爱女子为后。 诧异万分,乃因云皓轩所提要求,凤离欢即便左思右想,将脑袋想出一个洞,也不可能想得到。 因此-- 一脸诧异的凤离欢,并没有发誓,而是嘴角一抽,问道:“云将军,您为何提此要求?” 他怎么会伤瑶儿呢?瑶儿,是他用生命去呵护的,他伤遍世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伤瑶儿的。 凤离欢的反应,落入云皓轩眼里,却令云皓轩心生误会,以为其不愿发誓。 “皓轩的要求,君公子办不到?既然如此……” 倏地一转身,皓轩一边往桥下走去,一边冷声道:“第三颗风铃草火丸,就当它不存在,你我今夜也没有见过面!” 知道云皓轩误会了,紫影如虹一闪,拦住了云皓轩去路,凤离欢右臂一扬,食指对向了高空。 “凤离欢对天立誓,无论日后发生什么,绝不伤云思瑶分毫。并且……” 一脸认真的凤离欢,不仅如云皓轩要求发誓,还主动加重了誓言:“非但不伤云思瑶分毫,更会不惜一切保护云思瑶。如违此誓,便天打雷劈,让我凤离欢粉身碎骨!” “你--” 凤离欢的誓言,随风钻入云皓轩双耳,却引的其一阵心惊,后脊梁骨冷汗如黄豆般直冒。 他他他……他娶瑶儿为后,难道不光为化劫,而是真爱上瑶儿了? 否则,自己只是让他发誓,绝不伤瑶儿分毫,他为何主动加重誓言,立誓不惜一切保护云思瑶呢? 不不不,凤离欢没有爱上瑶儿,他至所以主动加重誓言,纯粹是为了还恩,为了让自己心安。 因为,如果他真爱上了瑶儿,之前不会承诺瑶儿,只是名义上娶她为后,待她成为北焰皇后,却可长留东峥。 放下手指的凤离欢,望着心神有些恍惚的云皓轩,柔声问道:“云将军,誓言我已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提此要求么?” “君公子,皓轩有苦衷,不能说出缘由。” 敛起游离思绪,云皓轩抿了一抿唇,又道:“另外,立誓一举,希望君公子保密,不要告诉瑶儿。”瑶儿若知道了,必会疑心泛滥,打破沙锅问到底,令自己无法应付。 云皓轩不肯说,凤离欢纵然迷雾缠心,也只能停止追问,点头回道:“好,我答应你,对立誓一举守口如瓶!” “那么,皓轩回府了,君公子也请回。”拱手,行一个告别之礼,云皓轩缓步下桥,朝府邸方向而去。 --瑶儿啊瑶儿,你的身上,该不会藏着一个秘密吧,一个日后,可能危害北焰国的秘密? 否则的话,今夜,云将军为何有此一出,让我立下不伤你的誓言,又不肯说出缘由呢? 瑶儿,无论你藏着什么秘密,即便有朝一日,你的秘密会危害北焰国,我也不舍伤你分毫,我只会保护你。 耸了一耸肩头,凤离欢深邃迷离的眸光,从云皓轩后背间抽离了。 紫色衣摆魅然一卷,掉转身躯的凤离欢,艳容弥漫着无限爱意,往青石桥另外一头,东峥皇宫方向而去。 凤离欢转身的一瞬,返回将军府的云皓轩,满脸惆怅气息的扭头,瞅了一眼凤离欢背影。 --凤离欢,我相信,青石桥上,你的一段誓言,完全发自肺腑。但…… 唉!瑶儿真容现世时,我不奢望你如誓言那般,不惜一切保护云思瑶,只要你如誓言那般,不伤瑶儿分毫,我便谢天谢地了。 你实在太厉害了,一旦你插手,视瑶儿为敌人,瑶儿便会很危险。 如果撇开你,只有北焰太后以及北焰大军,想对瑶儿不利,劫数还是很容易化解的。 因为,瑶儿体内,毕竟封存着一股力量,一股释放后足以天摇地晃的力量;瑶儿背后,还藏有一股势力,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势力! 与此同时,荣王府客厅-- 桌上的碗筷碟,已被管家撤去。 两腿交叉,坐在右侧的曲卓煜,掌心又开始揉胃了。 但,这一回,端木旭掌心搓揉的胃,并非饿的难受,而是饱的难受。是的,不停打饱嗝的端木旭,吃撑了! 坐在左侧的曲卓煜,手上则多了一个瓷瓶。 粉红色瓷瓶,没有任何繁复雕饰,只刻了一滴水珠,一滴绯红烛光笼罩下,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水珠。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滴水珠,江湖人士倘若看见它,必胆战心惊。因为,它正是圣水教的标志:圣水。 “呃--曲卓煜,圣水蛊的使用方法,以及控制步骤,我已告诉你了,你记住了没有?” 脑袋一歪,端木旭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响亮的饱嗝:“如果你没记住,呃--我再重复一遍!” 犹如摩挲稀世珍宝般,指尖摩挲粉色瓷瓶盖,曲卓煜笑望端木旭,回:“多谢端木少主,使用方法与控制步骤,本王一字不落记在脑海了。” “那就好,交货任务完成,呃--我也该离开了。”明日,他可以专心一志逛大街了。 语毕,端木旭从椅间站起身,箭步如飞走向客厅大门。很明显,一顿丰盛菜肴,并没有让端木旭,对荣王府有一丝一毫留恋。 “端木少主,请留步。”瞅见某人头也不回,瓷瓶收入袖筒,曲卓煜身影一闪,拦住了端木旭去路。 歪头,澈眸连眨三下,端木诧异的问道:“什么事?” 随即,瞅了一瞅红木桌,端木旭声音顿时结巴:“先前那一桌菜,你该不会让我付银子吧?”呜,他穷死了,哪里有银子? 讨好端木旭,曲卓煜都嫌找不到机会呢,岂会让他付银子? 因此,端木旭话语入耳,曲卓煜嘴角一阵猛抽,回:“端木少主千万误会,本王知道,您最近手头有些紧,所以……” 手指探入袖筒,掏出一张面额为千两的银票,曲卓煜递向端木旭,道:“小小心意,还望端木少主笑纳。” 挠头,端木旭一脸困惑:“你为何给我银票啊?圣水蛊所付银票,你不是提前给齐了?” 心中虽然连骂猪,曲卓煜脸上却堆着笑:“本王说了,已将端木少主当成最好朋友。如今,端木少主手头紧,本王身为朋友,自然该雪中送炭。” “可是,你把我当朋友,我却没有把你当朋友啊?如此一来,我和你两个人,应该不算朋友吧?既然不是朋友,我怎么能用你的银子呢,黎叔如果知道了,会骂我的。” 绕口令似的说完,端木旭若流星一闪,瞬间消失无踪,留下了大厅内,呆若木鸡般站着,心中其实很想骂娘的曲卓煜…… 第六十一章 取消赐婚 翌日清晨-- 京都大街所有茶楼,史无前例,全部座无虚席。 而,每一座茶楼内,茶客虽人手一杯香茗,却仿佛根本没时间品饮,正忙着吐沫横飞、议论纷纷。 “各位,据我揣测,户部侍郎之女、礼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昨夜一定遇鬼了。” “户礼两部侍郎之女,昨夜是否遇鬼,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工部侍郎之妹,昨夜肯定没遇鬼!” “老兄,你为何如此笃定?” “我家一亲戚,在工部侍郎府当丫鬟,她今晨出府买干果时,正好被我碰到,便向我透露了一些内幕消息。” “老兄,什么内幕消息,快点儿说出来听一听。” “据我家亲戚透露,工部侍郎妹妹的贴身丫鬟,今晨送早膳之时,敲了老半天的门,工部侍郎妹妹也没有反应,贴身丫鬟感觉不对劲儿,连忙去禀报工部侍郎。然后……” “老兄,你今日的茶水钱与糕点钱,小弟替你付了。所以,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听到贴身丫鬟禀报,工部侍郎也感觉不对劲儿,立刻令人撞开房门。房门一撞开,工部侍郎猛抽一口冷气,因为,他的妹妹披头散发,脸白如纸的睡在地砖上。” “接下来呢?” “还没等工部侍郎传大夫,其妹醒了,尖叫一声之后,浑身发抖的一阵爬,蜷缩在了角落处。一见此情形,工部侍郎肯定要问怎么了?这不问还好,一问啊,其妹跟疯了似的,一边猛揪头发,一边鬼哭狼嚎。” “嚎了一些什么话?”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别缠我的腰、别啃我的手、别钻我的耳、别戳我的眼、别扎我脊梁骨。” “什么缠、啃、钻、戳、扎的?喂,老兄,你说明白一点啊?” “说出来吓死你们!工部侍郎妹妹,昨夜睡的正香,忽然被一阵风刮醒,她眼睛一睁,发现室内蜡烛不仅重新点燃,甚至,四壁爬满壁虎、地面蜈蚣堆积如山、房梁挂的全是蛇、桌上蹦跳的蟾蜍大如碗、帘帐间蝎子密集如雨。” “妈呀,老兄,你没夸张吧?这这这,这太恐怖了!” “我发誓,一个字都没夸张。工部侍郎入室时,我家亲戚也跟进去了,亲耳听到工部侍郎妹妹这么哭嚎的。工部侍郎妹妹还哭着说:她想叫人,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想逃,四肢却无力。最后,她被蛇缠腰、蟾蜍啃手、壁虎钻耳、蜈蚣戳眼、蝎子扎脊梁骨。” “天哪,听的我们毛骨悚然。不过,话说回来,工部侍郎之妹遭遇这么一出,居然没死,还真是命大。” “什么命大,有人救了她。据工部侍郎妹妹哭嚎,救她者,与害她者,乃同一个人。就在她肌肤黑如墨汁,身躯肿成水桶,肺腑犹如万刀齐剐时,出现了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既然害她,为何又要救她?老兄,你越说越玄乎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黑衣人出现之后,对工部侍郎妹妹说了一句话:以后缺德事少做、缺德话少讲,若再心毒嘴贱,便等着埋骨蛇腹!然后,黑衣人洒了一些粉末,替工部侍郎妹妹解了毒,便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那些蛇蝎什么的,也随之消失了。” “黑衣人长的什么模样,工部侍郎妹妹有没有说?” “工部侍郎问了,其妹刚要开口,忽然哑巴了。所以,黑衣人究竟长啥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难怪今晨,户礼两部侍郎府中管家,率着一众脸色惶恐的家丁,上街买了无数筐菖蒲、艾叶、雄黄、硫磺。也就是说……户礼两部侍郎之女,昨夜遇到的不是鬼,乃与工部侍郎之妹一样,遇到了恐怖的蛇、蝎、蟾蜍、壁虎、蜈蚣。” “缺德事少做、缺德话少讲?看来,这户部侍郎之女、礼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一定得罪了黑衣人,黑衣人这才夜造惊魂一幕,对她们进行惩罚。” “惩罚她们就对了!三个月前,户部侍郎之女逛街,我无意中撞了她一下,她立刻下令一众家厅将我揍的鼻青脸肿。” “就是,她们活该。两个月前,一幅字画明明我先看中的,连银子都付了,那工部侍郎之妹二话不说,便将字画抢了去,我咽不下这一口气儿,找她说理,她倒好,让侍卫将我一顿拳打脚踢。” “那礼部侍郎之女不也是,看似貌美如花,实则心肠歹毒,据说礼部侍郎府的丫鬟,没有八成,也有六成被她用针扎过手指。” “何止扎针?去年,有一名丫鬟不小心,令一滴茶水溅到礼部侍郎之女裙摆,结果那丫鬟惨的啊,被礼部侍郎之女用鞋底,抽的脸肿成了猪头,连丫鬟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总而言之,真得感谢黑衣人,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不过,话说回来了,三部侍郎倒有些奇怪,依照他们素日作风,女儿/妹妹被人吓的半死,不是应该调动府中侍卫,查出黑衣人下落,对其抽筋剥骨么?怎么这一回,却一反常态,毫无动静呢?” “也许,黑衣人行踪诡秘,他们查无可查。也许,黑衣人昨夜那一手,令他们心存畏惧,不敢派人查找。” “呸!这些狗官,就会欺负良善者,遇到狠的就怕了。” 就在一众茶客,咬牙切齿,咒骂欺善怕恶狗官之时,大街上,原本东逛西晃的老百姓,忽然犹如狂风似的,朝同一个方向狂奔了去。 停止咒骂,诧异的瞅一眼大街,一名茶客放下了杯子,一脸迷雾笼罩:“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听,好象有人喊贴皇榜了?” “难道……黑衣人惩罚恶女一举,被睚眦必报的三部侍郎,联名上奏了朝廷,皇上派人张贴皇榜,全国通缉黑衣人?” “有可能!走走走,咱们也去瞧瞧。”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京都大街皇榜区,碧空晨阳璀璨笼罩下,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人山人海。 等到皇榜上的内容,映入摩肩接踵的老百姓眼帘。 怪事儿发生了,老百姓的第一反应,皆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约而同的抬指,用力的搓揉双眼。 手指停止揉眼,重新看了一遍皇榜内容,老百姓集体仰头望天。今日太阳莫非出自南边?没有啊,它依然从东边升起的! 待到将皇榜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十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老百姓依然一脸惊愕,仿佛置身梦境。 惊愕了半晌,老百姓“咕唧”咽了一口吐沫,齐声低语:“苍天哪,我的眼睛没出毛病吧?” 这一刻,东峥国的老百姓,宁愿相信太阳从南边升起,也不敢相信皇榜上所写内容。只因…… 皇榜内容,如下-- 云将军之女云思瑶,琴艺出神入化,令闻者无不如痴似醉,随哀音而泣、随欢音而乐。 词艺登峰造极,字字珠玑,意蕴无穷,令人无不赞之旷世奇作;画艺炉火纯青,令见者无不叹为观止,心驰神往笔下美景。 云思瑶才华盖世、天下无双,东峥引以为荣。 十日前,哀家曾下过一道懿旨,将云思瑶赐婚荣王曲卓煜。可,昨夜,哀家寿宴上,云思瑶盖世才华一露,荣王顿觉才疏学浅、自愧不如,深感配不上才女云思瑶。 哀家亦有同感,才疏学浅的荣王,确实配不上才华盖世的云思瑶。因此,今晨特贴皇榜,告之万民,赐婚取消。 此张皇榜,句句夸赞云思瑶,不仅夸赞,还将一无是处的她,夸的简直天上有、人间无? 此张皇榜,字字贬低曲卓煜,就连配不上这三个字,令荣王曲卓煜颜面尽失的三个字,都给用上了? 这……让东峥国的老百姓,怎会不错愕万分,难以置信? 久久才回神,一名老伯望着一名大叔,似喃喃自语,又似在问话:“我现在是醒着,还是做梦啊?” 左手拇指与食指一伸,用力掐了一掐右胳膊,疼痛感清晰的传达,大叔嘴角一阵猛抽,回:“醒着。” 老百姓当即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们若不是做梦,一定是太后梦游,才会发出这样的皇榜,昭告天下。” “就是,就是!众所周知,云思瑶废物至极,一无是处,她怎么可能一夜间巨变,拥有盖世才华呢?” 突然,嘈杂无比的议论声中,奏响了一道清朗笑音:“太后并非梦游,皇榜内容句句属实,云思瑶的确才华盖世、天下无双!” 金辉笼罩中,奏出清朗笑音者,是一名手摇薄如蝉翼竹丝扇,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 此摇扇书生,乃一名妙龄女子易容而成。她,便是魅影宫的密阁阁主,千面魔女柳晨夕。 柳晨夕来到皇榜区,是奉宫主君笑情,也就是焰帝凤离欢之令,看一看皇榜上的内容,是否对云思瑶有不利之语。 皇榜内容收入眼帘,柳晨夕十分满意,刚要迈步离开。但,七嘴八舌的老百姓,嘲讽云思瑶废物至极的声音,又令她止住了步伐。 凤离欢将血玉凤镯,套上云思瑶手腕的那一刻起,魅影宫的人便清楚知道,从今以后,他们多了一个主子。 所以,听到老百姓嘲讽云思瑶,嘲讽自己另外一个主子,身为属下的柳晨夕,岂能置若罔闻、一走了之? 而,清朗笑音落-- 老百姓当即侧头,盯望书生模样的柳晨夕,齐问:“为何说的如此笃定?难道,昨夜太后寿宴,你也在场,见闻了云思瑶盖世才华?” 其实,老百姓心中也明白,皇榜内容乃昭告天下的,岂能弄虚作假? 但,一时之间,他们就是难以接受,一个被他们唾弃多年的废物女,居然转身一变,成了东峥引以为荣者。 “昨夜,东峥太后寿宴,我在场与否不是重点,重点是……” 柳晨夕一边摇扇,一边缓语:“焰帝在场,而,第一个赞叹云思瑶才华盖世的,便是焰帝。” 柳晨夕的话语随风入耳,东峥老百姓瞬间瞠目结舌。--什么?云思瑶的才华,竟然能令焰帝第一个赞叹?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云思瑶的盖世才华,不仅令焰帝赞叹,还令焰帝倾心动情,为其套上了只有历代北焰皇后,才够资格佩戴的血玉凤镯。换一句话来说……” 白皙指尖轻轻的一弹,柳晨夕合拢了扇面,道:“东峥才女云思瑶,乃北焰皇后不二人选!” 话音落,竹丝扇往腰间一别,柳晨夕悠然离开了。 柳晨夕究竟何时离开的,老百姓们浑然不觉。因为,他们仿佛被点了穴般,呆若木鸡的静立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而,自从皇榜贴出,荣王府里,窒息万分的阴森气氛,就仿佛龙卷风似的,弥漫每一处角落。 荣王府书房外,一条宽长走廊上,换作往常,必有百名佩刀锦衣卫防守。而,此时此刻,六丈之内,却很难寻到一抹人影。 书房中,如实禀报完皇榜内容的管家,脸间血色已尽失,整个人吓的犹如毛毛虫般,抱头蜷缩在书房某角落处,大气不敢喘一声。 “本王才疏学浅、自愧不如,深感配不上才女云思瑶?” 发指眦裂,咆哮如雷的曲卓煜,已将书房内所有椅子,全部砸的四分五裂,依然没有降下一丝怒气。 书房南面墙壁间,悬挂的一把寒芒冷闪锋刀,被眸中怒焰熊熊燃烧的曲卓煜,扬手取了下来。 “砰!砰!砰!”一阵爆响,刀起刀落间,一价值不菲的紫檀木书桌,被曲卓煜砍成了一堆废柴。 一张信纸,也随着紫檀木书桌的支离破碎,化成了一粒粒粉末儿,随风洒落在了书房冰冷地砖上。 这一张信纸,乃皇榜张贴之前,太后差张公公送入荣王府的,信纸上只写了一个黑色大字--忍。 忍字涵义,曲卓煜懂。 福康殿内,凤离欢笑中含冷的说过,今晨取消赐婚时,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字眼,是贬低云思瑶的。 所以,曲卓煜清楚的知道,太后因为忌惮凤离欢,皇榜内容必会抬高云思瑶,贬低自己。 为了大局着想,收到纸条的曲卓煜,纵然一肚子怨气,还是决定忍了。 但,皇榜张贴了之后,“配不上”这三个字,令大受刺激的曲卓煜,深吸了好几口气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贬他可以!但,用词就不能委婉一点么?非要贬的这么狠,贬的这么低,贬的颜面尽失? “砰--砰--砰--”血液直冲脑门,双眸怒到赤红的曲卓煜,犹如疯了似的,挥刀砍向了书房四壁…… 荣王府书房,气氛阴森恐怖;云府花园,却是风和日暖、花香弥漫、绿叶浅歌,一派诗情画意的气氛。 花团锦簇中,一张石桌沐浴着金辉。 石桌右侧,一把造型优美,犹如一叶扁舟的石椅上,落座着粉裙雅绣碧莲,秀发随风轻舞的云思瑶。 兰花指微翘,浅垂首的云思瑶,正在缝补一件衣裳。 这一件衣裳的主人,是云皓轩。虽然,衣裳已经洗到发白、旧的绽线、衣襟与袖筒严重破损,云皓轩却舍不得扔,说还能凑合着穿。 云思瑶闲来无事,便找出了这一件衣裳,这一件令她嘴角抽搐的衣裳,准备好好的缝补一番,令其焕然一新。 管家穿过花丛,立在了云思瑶身后,问道:“小姐,午膳想吃什么?老奴吩咐厨房李嫂准备。” 白皙手腕翻转,令绣花针游走衣襟的云思瑶,柔声笑语:“管家,让李嫂休息一天,今日午膳与晚膳我来弄。等我缝补好爹的衣裳,便入厨房弄午膳。” “是,小姐。”唇中敬回三个字的管家,双眸盯望着云皓轩的衣裳,心间崇拜感升到了极限。 云思瑶一针一线来回穿梭间,云皓轩洗到发白、旧的绽线、严重破损的衣襟上,出现了一副秀逸绝伦,韵味无穷的竹林飘雨雅景。 --小姐,您的绣工,太出神入化了吧?即便京城第一绣娘,见到您这般高超绣工,也会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了!”想起一事,管家嘴巴笑咧的道:“小姐,取消赐婚的皇榜已张贴,荣王此刻一定在府中,怒极攻心到想喷血。因为,皇榜上面写着……” 皇榜内容,管家还没来得及出唇,洞悉太后心思的云思瑶,已经准确猜到了:“曲卓煜才疏学浅、自愧不如,深感配不上才华盖世的我。” --小姐,什么叫料事如神,老奴今日深刻体会了。 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两边脸颊猛然一抽,盯望云思瑶后背的管家,心间那对人的崇拜,转变成了对神的膜拜。 暖风柔拂,云思瑶与管家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到,距离姹紫嫣红的花丛,大约十米远的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名家丁装扮的男子。 金辉笼罩,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但,对于走廊拐角处…… 右手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一根发丝的家丁来说,似锦繁花再艳丽,也不敌花中云思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令他心旷神怡。 随着云思瑶的白皙掌心,柔拂了一下衣襟,左指捏起一只袖筒,右指牵引针线来回的穿梭。 家丁眼神仍旧充满爱意,只是爱意之中,却又添了一丝嫉妒。他,居然嫉妒起了云皓轩的衣裳?! 第六十二章 最美的人 姹紫嫣红花丛外,云思瑶背后十米处,指尖摩挲一根发丝的家丁,为何嫉妒云皓轩的衣裳呢? 吃醋呗!云皓轩的衣裳,得以“享受”云思瑶掌心温暖,他却享受不到,只能躲一旁吃飞醋。 没错,隐于走廊拐角的家丁,乃凤离欢乔装打扮而成。 指尖摩挲云思瑶发丝的凤离欢,乔装成云府的家丁,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单相思药呗! 凤离欢知道,目前为止,云思瑶的一颗心对自己有排斥。 倘若以真容,在云思瑶眼前频繁的晃动,凤离欢害怕引起反感,这才扮成云府家丁,一旁远观。 当然,远观心爱女子,饱一饱眼福只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饱了眼福之后,潜入云思瑶闺房一趟,认真了解一下她的喜好,譬如说-- 她,喜欢看哪一类型的书籍?喜欢用哪一款式的梳子?发鬓间喜欢插哪一样式的簪子等等等……先了解喜好,再投其所好,才有机会打动芳心! 金辉笼罩中,一针一线巧缝的云思瑶,双耳微微一动。 花丛前方八米远,两名手拎笤帚,穿过青石子路,去往后院扫落叶的丫鬟,对话声清晰的传入云思瑶耳内。 “秋儿姐,你听说了吗?” “什么?” “户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礼部侍郎之女,昨夜遭遇惊魂一幕,被同一名黑衣人吓的半死。” “不会吧?户礼工三部侍郎府,戒备一向森严,黑衣人居然能连闯三府,将人吓的半死?” “真的,小六子告诉我的。” “小六子听谁说的?” “今日一早,小六子随管家大叔上街,添置府中物品时,各大店铺的掌柜与伙计,都在议论这一件事儿,他们说……” 两名丫鬟愈走愈远,声音也愈来愈低,令垂首绣绿色竹叶的云思瑶,无法再听到下文。 柳眉浅浅的一挑,换一只袖筒绣竹叶的云思瑶,启唇问道:“管家,侍郎府昨夜怎么了?” 管家微弯腰,回:“户部侍郎之女、工部侍郎之妹、礼部侍郎之女的闺房,昨夜被一名黑衣人悄入,放了一屋子的蛇、蝎、蟾蜍、壁虎、蜈蚣。” 管家话语入耳,柳眉明显挑高的云思瑶,脑海中闪过一抹身影。 如果她没有猜错,昨夜闯入侍郎府的黑衣人,应该是凤离欢的属下,毒阁阁主宋残殇吧? 因为,与她见过两次面的宋残殇,穿的正是黑衣。且,黑衣间所绣图纹--蛇、蝎、蟾蜍、壁虎、蜈蚣。 云思瑶琢磨的同时,管家继续说着:“奇怪的是,那一名黑衣人,将三女吓的魂不附体,毒的口不能言,户工礼部侍郎居然毫无动静,未调派府中侍卫搜查黑衣人下落?” 竹叶绣完,开始绣竹枝的云思瑶,唇角勾勒一抹笑弧,道:“黑衣人的主子,可是一头老虎。查找黑衣人,等于挑衅老虎,三部侍郎岂会嫌命长,自寻死路?” 云思瑶话音落,走廊拐角处的某一头“老虎”,脸颊忍不住一抽。 --咳,这女人,真是黑心肝。 自己满腔爱意,替她惩罚嘲讽者,她不夸赞一句也就罢了,还给自己安了一个动物头衔? 云思瑶话音落,管家则是一脸惊讶:“小姐,听您的口气,似乎知道黑衣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何制造惊魂一夜?” 她当然知道,户、工、礼部侍郎也知道。 三女早不被人惊魂,迟不被人惊魂,偏偏太后寿宴上,嘲讽了她一顿之后,一夜间被同一人惊魂? 户、工、礼部侍郎,除非蠢钝如猪,否则……他们只要动一动脑子,必然能够猜出惊魂源头。 正因为猜出惊魂源头,户、工、礼部侍郎才会毫无动静,未调派府中侍卫,四处搜寻黑衣人下落。 黑衣人背后指使者,乃焰帝凤离欢,搜寻到了又怎样,将黑衣人抽筋剥骨?借户、工、礼部侍郎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太后寿宴上,工部侍郎的妹妹,户礼两部侍郎的女儿,曾经对我出言嘲讽,所以……” 抽出绿色丝线,针眼穿上银色丝线,于竹叶边缘绣水滴的云思瑶,笑语:“惊魂一夜,乃是有人侠骨热肠,替我出气。” 管家并不笨,听到云思瑶的话,又瞅一眼其腕间的血玉凤镯,心中自然有数了:“原来如此!” “小姐,不打扰您缝衣,老奴去忙了。”随即,管家微腰,行了一个告退礼,撤离了飘香花园。 而,走廊拐角处,将云思瑶发丝当作珍宝般,收入袖筒的凤离欢,听到“侠骨热肠”四个字夸赞,自然是心花怒放。 绣水滴的针一停,云思瑶倏地掉转头,玉眸望向了走廊。 瞅见走廊上空无一人,玉眸狐疑的眨了几眨,云思瑶脑袋缓慢的转回,继续绣起了银色水滴。 奇怪!刚刚……她为何有一种感觉,感觉凤离欢那家伙,立于背后走廊间,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呢? 两刻钟过后,令破旧衣裳焕然一新的云思瑶,从石椅间站起了身,缓步离开了飘香花园。 焕然一新的衣裳,放入云皓轩衣柜,“咯吱”一声响,云思瑶关上卧室门,去往了厨房。 而,云思瑶离去不久,扮成家丁的凤离欢,避开云府巡逻的侍卫,推门进入了云皓轩卧室。 须臾,凤离欢踏出卧室,身影若流星一闪,魅笑盎然的飞离了云府。而,与来时相比,凤离欢的怀中,明显多了一团圆鼓鼓东西…… 与此同时,云府书房--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很少沾酒的云皓轩,却在宽长书桌上,摆放了一壶酒,三只酒杯。 推开书房门,又关上书房门,拴上插销,三步并作两步的云隐华,瞬间立在了云皓轩身侧。 拎起酒壶,浅垂首,往三只白色瓷杯倒酒的云皓轩,压低嗓音,问道:“隐华,瑶儿呢?” 眸望酒杯,云隐华回:“管家说,妹妹进了厨房,亲自弄午膳给我们吃。所以,爹可以放心,短时间内,妹妹不会来书房找您聊天。” 酒壶轻放桌上,三只白瓷杯列成一横排,云皓轩移步南面墙壁处。 手腕一扬,食指弯成钩状,五重三轻的敲了一敲墙壁某点,南面墙壁正中央,忽然裂开一条细缝儿。 墙壁细缝内,放着一白色丝带扎成筒状的卷轴。 取出卷轴,返回书桌前,云皓轩解开白色丝带,缓缓展开卷轴之后,将卷轴轻放在了书桌上。 卷轴间,是一名年轻女子画像。 四国老百姓,如果没见过卷轴中女子,当你开口问四国老百姓:放眼天下,最美的人是谁? 那么,就犹如问睡觉时,眼睛该闭着,还是睁着?老百姓将斜睨‘你脑子被门夹了’的眼神,答:当然是焰帝! 可是,四国老百姓,一旦见过卷轴中女子,当你开口问四国老百姓:放眼天下,最美的人是谁? 那么,老百姓第一反应,眉头拧皱沉思;第二反应,纠结无比的挠脸;第三反应,痛苦万分的揪发。 然后,老百姓才会给出答案,给出一模一样的答案:世上最美的人,焰帝与卷轴中女子。 当你继续开口,道:怎么说两个人啊?我问的是世上最美,最最最,只能说一个人,重新给答案。 那么,你在老百姓心中,将是世上最恶毒的人。 老百姓瞪向你的眼神,只有两种。第一种眼神,想挖你祖坟;第二种眼神,想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为何?只因…… 老百姓就是拧断眉毛,将脸抓的血肉模糊,揪光头发成秃顶,他们还是只有一个答案--世上最美的人,焰帝与卷轴中女子。 你让老百姓二选一,对老百姓来说太痛苦了,等于恶毒的逼老百姓吐血而亡、撞墙而死。 卷轴中女子,无论容颜,还是气质,与焰帝凤离欢完全不一样。可,就是这两种不同的美,才更令人无法二选一。 晨风拂柔间,并肩而立、双眸弥漫悲痛的云家父子,居然对着桌上美人图,弯身三鞠躬? 是的,三鞠躬。今天,乃卷轴中女子忌日。 或许有人要问了,既然是忌日,为何不去墓前祭奠,而是关上书房门,对着画像祭奠呢? 卷轴中女子香消玉殒前,对云皓轩说过一句话:避免杀身之祸,别问我埋骨处,让它成为秘密。 所以,卷轴中女子坟墓,究竟位于何处,世上无人得知! 正因为如此,每年的今天,卷轴中女子忌日,云家父子只能对着画像,三鞠躬、三祭酒! 云皓轩给亲儿取名云隐华,用意--希望儿子如名字一样,隐蔽光华,远离朝廷勾心斗角。 而,云皓轩给爱女取名云思瑶,用意--寄托哀思,对卷轴中香消玉殒的女子无限思念、无限怀念。 三鞠躬完毕,云隐华陆续端起桌上酒杯。 一边将杯中酒水,横倒于卷轴下方地面,云隐华一边启唇,敬中含悲的缓语:“瑶姑姑,隐华祭您三杯酒,愿您在天安好。” 云隐华祭完三杯酒,云皓轩重新斟满杯子,与云隐华一样,也对卷轴中女子祭上三杯酒。 “义妹,愚兄皓轩也祭您三杯酒,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您的女儿思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瑶姑姑?义妹?您的女儿思瑶?没错,东峥国大将军云皓轩,并非云思瑶亲生父亲。 云思瑶的亲娘,乃卷轴中香消玉殒的美丽女子。而,云思瑶的亲生父亲,则是…… 晨风从门缝挤进,回旋在书桌四周。 晨风撩拂,画着美人图的宣纸,犹如碧浪般浅起轻落,而,美人额前的一只金色蝴蝶,更显呼之欲出状…… ------题外话------ 嘻嘻,亲爱滴们,下一章,瑶瑶身世浮出水面…… 第六十三章 中途打劫 卷轴中美人,云思瑶的亲娘,额前有一只金色蝴蝶? 是的,金色蝴蝶。这一只金色蝴蝶,并非贴在额上,形似蝴蝶状的花钿,乃与生俱来。 此刻-- 魅影宫十大阁主,如果无意中闯入书房,桌上的美人图,必令他们面面相觑、汗流浃背。金蝶女子?! 清灵胜仙的气质,由骨而发,圣洁的教人移不开视线,犹如天界恩赐的仙雨,能涤去心魂一切愁郁,洗净万物所有尘埃。 黛眉水眸,仿佛吸取了日月精华,足以令秋莲夏绽、冬兰春醒,情愿生命提前凋零,也要倾尽芬芳,换取她轻浅一笑。 是的,卷轴中美人,正是魅影们多年来几乎跑断腿,忘寝废食满江湖暗查,却暗查无果的金蝶女子。 惟一区别,云府的卷轴间,金蝶女子周遭风景,乃白瀑飞珠、绿树滴翠、奇石点缀的青山之颠。 魅影宫的卷轴间,金蝶女子周遭风景,乃清溪蜿蜒、繁花锦簇、百鸟舞旋的崖底幽谷。 祭完三杯酒,白色瓷杯再一次横排桌上,悲泪盈眶的云家父子,齐望卷轴间美人图,久久哀思、悼念…… 云府书房,悲凉气氛静静弥漫;东峥京都,气氛却犹如燎原大火,疯狂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胸无点墨、懦弱无能,东峥引以为耻的云思瑶,成了才华盖世、天下无双,东峥引以为荣者?这,令老百姓惊心! 狂妄自大,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荣王,忽然谦卑到极限,说才疏学浅、自愧不如,深感配不上云思瑶?这,令老百姓骇魂! 但,以上两件事,倘若跟后者一比,老百姓就不是惊心、骇魂,而是万分惊心、无限骇魂了! 后者就是--世间最美男子,本领最强男子,最聪明男子,世人敬如天神,诚心膜拜的焰帝,爱上了丑如鬼魅的云思瑶?甚至,北焰后位,非云思瑶莫属? 这一则消息,这一则如万雷轰顶的消息,何止炸响了东峥京都大地? 半个时辰不到,如万雷轰顶的消息,已仿佛千年难得生一回的龙卷巨风,刮出了东峥京都,扫向了东峥京郊。 按照这闪电般的速度,估计不到一天,“龙卷巨风”便会扫向东峥边境,刮遍其它三国疆土。 此刻,东峥京都街头巷尾,东峥京郊家家户户,除了聋子、哑巴、幼儿以及朝廷官员四种人,剩余者皆吐沫横飞,惊论这一爆炸消息。 而,惊议的人,又分为了两大派。 第一大派,男性,他们狠掐腕、长叹息;第二大派,女性,她们心似刀割、泪如泉涌。 两派神态不同,想法一样:即便云思瑶才华盖世,也配不上焰帝,配不上啊配不上!丑如鬼魅的她,就连焰帝的一根头发丝,也配不上啊配不上! 百姓们痛心的很,令百姓们痛心的云思瑶,却开心的很。 当然,云思瑶的开心,与得到焰帝青睐毫无关联。她的开心,来源于自己的父兄,待会儿将吃到她用爱烹饪的午膳。 云府厨房内-- 裙摆腰部扎成蝴蝶结状,双袖摞高的云思瑶,正站在方砖垒成的灶台前,挥舞铲子翻炒一锅糖醋排骨。 云思瑶背后,一长方形木桌上,摆放着五样已出锅的菜:虾仁蒸蛋、板栗烧鸡腿、鱼香豆腐、花生炖猪蹄、椒盐鲫鱼。 厨房外,走廊上。 一扫哀思悲意,灿烂笑容返脸的云家父子,嗅了一嗅随风而来,沁人心脾的浓浓菜香后,加快步伐跨入了厨房。 云思瑶的变化,与往昔天壤之别。 如今,继高深武功,冰雪聪明、才华横溢之后,她又多了一门厨艺,云家父子已经见怪不怪,完全能泰然视之了。 笑望爱女背影,云皓轩柔声问道:“瑶儿,还有几样菜没弄?” 掉头,冲云皓轩甜甜的一笑,云思瑶脑袋转回,一边翻炒糖醋排骨,一边回:“爹,待糖醋排骨出锅,再炒一盘芹菜香干,一盘木耳肉片,便可以用午膳了。” 云皓轩与爱女说话之时,云隐华则是瞅一眼桌上香菜,然后…… 直接跑到一旁,盛了一碗米饭,捏着一双筷子,返回长方形木桌处,埋头开吃了起来。 眼睛一瞪,云皓轩嘴角抽搐:“隐华,你--” 太不自觉了吧?菜还没送往饭厅,怎么就在厨房用起了?更不自觉的是,用就用呗,为何只盛了一碗饭,他的呢? 瞅见很不自觉的儿子,毫无搭理自己的迹象,只顾着埋头狼吞虎咽,云皓轩的反应是-- 拿起一干净菜盆,盛了半盆的白米饭,然后,奔到长方形木桌处,将虾仁蒸蛋、板栗烧鸡腿、鱼香豆腐、花生炖猪蹄,通通倒入盆内。 眼睛瞪大如铜铃,云皓轩整张脸陷入抽搐:“爹,你--” 太过分了吧?居然将菜倒入盆内,一人独享?若非自己眼明手快,将椒盐鲫鱼碟子牢牢拽住,就连椒盐鲫鱼都没得吃? 厨房内没有椅子,站在长方形木桌的右侧,腰弯成弓形的云皓轩,无视亲儿满眸怒意,一心埋头往嘴里塞菜。 灶台处,糖醋排骨已好,云思瑶刚装入盘子,身子一转,准备送往长方形木桌,结果…… 两阵风猛拂面,云思瑶手上的糖醋排骨,犹如长了翅膀般飞了? 头一抬,看到前方两米处,云皓轩与云隐华二人,两手各拽着盘子一边,一幅你争我夺的战况。 头顶上空,一大群乌鸦黑漆漆的飞过,云思瑶一脸的凌乱表情:“我说那个啥,爹、哥,你们--” 她想营造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用膳的温薪画面,不是为了一盘菜,父子几乎相残的悲剧啊! 生怕一个不慎,菜被对方抢走,云家父子不敢分心与云思瑶说话,正毫不示弱的抢菜中。 对于云家父子来说,惜如命的女儿/妹妹,弄给他们吃的,并不是色香味俱全的午膳,而是充满爱的幸福。 色香味俱全的午膳,还有让的余地,这充满爱的幸福,绝对不能让,一丝一毫都不能让。 一个用力,将盘子拽到眼前,云轩皓训斥:“臭小子,还不松手?我是你爹,你该心存敬意,将菜让给爹!” 加大手力,盘子成功拉回眼前,云隐华磨牙:“虾仁蒸蛋、板栗烧鸡腿、鱼香豆腐、花生炖猪蹄,全部倒入盆内?爹,你都这么厚颜无耻了,我还敬你?” 左脚一抬,踹向云隐华右腿,云皓轩横眉怒目:“不孝子,松手!” 左足一抬,踩住云皓轩右脚面,云隐华半分屈服的迹象都无:“无耻爹,该松手的是你!” 嘴角几乎抽到耳后根,一脸哭笑不得的云思瑶,视线就这么随着盘子,在半空中飘过来飘过去,再飘过来再飘过去…… 最后,视线飘累的云思瑶,擦了一擦腮边冷汗,移步一旁的饭锅,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米饭。 捧着一碗饭,捏着一双筷子,云思瑶返回了战地。 随着糖醋排骨盘子在半空中,左飘过来右飘过去,云思瑶指尖所捏筷子,也准确无误的左夹一下右夹一下。 避免一盘糖醋排骨,而引发父子相残的血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稍微辛苦一下,凝神贯注的盯望盘子,眼疾手快的夹糖醋排骨,然后将糖醋排骨吃光! 待到怒目相视的云家父子,你争我夺到手腕麻了,决定中场休息一会,脑袋一低,瞅望盘中排骨先饱一饱眼福时,才发现…… 排骨不见了,一块都不见了,只剩汁了? 脑袋一转,发现耗费过多体力,争了半天的排骨,全跑到云思瑶碗里了,并且正被她香滋滋的吃着。 齐瞪云思瑶,差点要干架的云家父子,站回了同一阵线。 “瑶儿,你怎么可以横插一手,中途打劫?”打劫就打劫吧,好歹留两块,让他们尝一尝味道啊? 咀嚼几口,咽下排骨肉,云思瑶回:“我要不打劫,万一你们夺到腕酸,令盘子离手坠地,排骨岂不糟蹋了?” 排骨没有了,云家父子望向灶台,动起了其它心思:“瑶儿,先别忙着吃,芹菜香干与木耳肉片,你还没炒呢。” “吃完排骨再炒,还有…。” 白眼一翻,云思瑶摧毁二人心思:“芹菜香干与木耳肉片出锅后,你们不许抢,如果还抢,以后,我再也不下厨了!” 云思瑶威胁一出,云家父子为了长饱口福,毫无疑问,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不敢再生争夺之心。 厨房内,差点酿成战祸的午膳,终于转危为安了…… 半个时辰后,云皓轩卧室内-- 菜吃的最多,胃虽撑到难受,心却填满幸福的云皓轩,正笑的合不拢嘴:“瑶儿,为何将爹拉来卧室,爹没有午睡习惯啊?” 菜吃的最少,满腹怨言不敢述,只能等到秋后跟爹算帐的云隐华,悄瞪一眼云皓轩后,也好奇的问道:“对呀,妹妹,为何拉爹来卧室?” “爹,您那一件穿了十多年,已经洗到发白、旧的绽线、衣襟与袖筒严重破损的衣裳,瑶儿令它焕然一新了。”唇间释疑的同时,云思瑶走向了衣柜。 “真的?”云思瑶话音一落,云皓轩不仅嘴巴笑的合不拢,眼睛更是乐的眯成了细线。 乐,并非衣裳焕然一新,而是令衣裳焕然一新的人,乃云思瑶。只是,幸福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话果然不假,因为…… “咦,衣裳呢?”打开柜子,寻找了半晌,毫无衣裳的踪迹,云思瑶嘴角忍不住一抽:“怪了,我明明放入柜内的。” 云皓轩第一反应,笑意褪去,第二反应,声若洪钟的叫道:“管家,我柜子里的衣裳,你有没有拿去洗?” 管家闻声而来,手指挠头,一脸诧异:“老爷,您柜中的衣裳,我没拿去洗啊,少了哪一件衣裳?” 管家诧异的话音一落,卧室内的气氛儿,一个字静,两个字很静,五个字,静到了极限! --云府出贼了? 并且,还是一个很怪很怪的贼,金银珠宝不偷,古玩字画儿不偷,只偷一件很不值钱的衣裳? 第六十四章 不可饶恕 卧室内的气氛,寂静到落叶可闻。或许……贼儿偷了其它东西,只是他们尚未发觉? 短暂寂静过后-- 四人默望一眼,分成两路。管家速度如风奔向账房,云思瑶与父兄去往了自己的闺房。 云府之中,只有两处地方,值得小偷“光顾”。其一,放银票的账房;其二,云思瑶的闺房。 须臾,闺房内。 暖风缭绕,来回走动,仔细检查了一遍,云思瑶与父兄二人,只能用四字形容--相望无言。 因为,柜子里面,镶珠嵌玉的罗裙,一件都不缺?抽屉之内,价值不菲的首饰,也无一遭窃? 气喘吁吁的奔入闺房,挥袖擦了一擦额头豆大汗珠,管家汇报结果:“老爷,银票一张不少!” 潜入府邸行窃,贵重物品不偷,偷一件不值钱衣裳? 小偷的反常窃举,令挠头的云皓轩与云隐华,百思不得其解,只有五字感想--真是奇了怪! 脑袋一歪,眸子连眨了几下,管家望向云皓轩,问出心中疑惑:“老爷,您哪一件衣裳被窃了?” 如入无人之境,未惊动走廊上,一队队来回巡逻的侍卫,这贼儿的功夫,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唇一启,云皓轩刚要回答。 “砰”的一声响,掌心用力拍桌,云思瑶怒声抢答:“今晨花园中,我用了半个时辰,给爹修缝的那一件!” 怒声抢答完,掌心抽离桌面的云思瑶,左右手一叉腰,火气噌的一下从脚底蹿升到了头顶。 “该挨千刀的小偷,我咒你祖宗十八代。有种再来偷一次?我把你十根手指剁成肉末,再喂你吃下去!” 妈的,衣裳这么多,为何别的不偷,偏偷那一件? 那一件衣裳,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她对爹的爱!窃衣还能原谅,窃爱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云思瑶咒骂音落,远方某一处-- 一脸羞花闭月魅笑,掌心犹如抚稀世珍宝般,柔抚云皓轩衣裳的凤离欢,后脊梁骨忽然一阵阴风卷刮,打了一个响亮喷嚏…… 黄昏来临,夕阳斜照。 霞光洒耀,大地披上一层艳纱,瑰丽十足。贤王府后院,染上胭脂色的千朵白兰花,也成了秀中含娇的美人。 兰花,曲弦歌母妃生前,万花中独爱的一种。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每一日黄昏,心情总会处于低谷的曲弦歌,必会出现在王府后院,睹花思人。 这不-- 霞光笼罩间,如绸墨发浅飘、似雪白衣轻卷,足踏细碎鹅卵石子的曲弦歌,立在了其中一株兰花前。 晚风一吹,兰花摇曳,清香扑鼻。然而,兰花再香,也仅仅是扑鼻,无法沁入曲弦歌心脾。 凝视兰花,曲弦歌眸光平静似水。可,曲弦歌的一颗心,却犹如遭遇龙卷风的浪涛,正在汹涌怒哮。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汹涌怒哮的,并非曲弦歌一颗心,乃心中堆积如山,却一直无法宣泄的恨意。 嗅着兰花香,曲弦歌的思绪,飞回到了十三年前,六岁那一年-- “歌儿,我的孩子,我心爱的孩子,记住,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这一句话,乃母妃人生之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温柔万千、母爱无限的话。 他牢记母妃的话,没有出来,即便……潮湿腥臭的土,压的他大脑差点儿休克,埋的他几乎窒息。 他牢记母妃的话,没有出来,即便……他听到冰冷的箭尖,贯穿母妃心口;锋利的刀刃,砍断母妃颈子、剁碎母妃四肢。 他牢记母妃的话,没有出来,即便……母妃的鲜血,如溪流般渗入泥土,染红了他的发、他的脸、他弱小的身躯。 花香弥漫中,痛楚一遍遍冲撞脑海,一次次绞割肺腑。曲弦歌的身影,犹如狂风中一根细竹,呈现摇摇欲坠状。 曲弦歌的摇摇欲坠,落入后院四面八方,隐于暗处的奸细眼帘之内,乃身虚体弱的病症。 然而,踏踩细碎鹅卵石子,手捧一件貂皮制成,洁白胜雪裘衣而来的管家,却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一刻,主子并非如往昔般,演戏给居心叵测者看。 主子的摇摇欲坠,是真的。他,四肢百骸都蔓延着痛,那是一种剧痛,痛到了几乎难以承受。 “王爷,夕阳已落,风大且转凉,您身子骨太弱,禁不起冷风吹的!” 扬高声调说完,管家快走几步,立在了曲弦歌身后。接着,管家双臂一抬,为曲弦歌披上了貂皮裘衣。 只不过,与往昔不同的是,为曲弦歌披上貂皮裘衣之时,管家的右手五指,轻捏了一下曲弦歌肩头。 曲弦歌当即转身,拇指揉了一揉两边太阳穴,道:“管家,本王有一些头晕目眩,扶本王回屋休息一会。” “是。”左手圈腰、右手托臂,管家搀扶着曲弦歌,缓步踏踩细碎鹅卵石子,朝院落出口方向而去。 双耳微动,察觉四面八方的奸细,已经各自散开,曲弦歌这才压低嗓音,问:“管家,是否有事?” “嗯!刚刚,老奴准备去往厨房,替王爷”熬药“。可,老奴穿过一半走廊时,忽然一阵风拂面,衣领内多了一张纸条。” 管家垂首,声音轻若蚊吟,但足以令曲弦歌听清每一个字。 “老奴进入厨房之后,取出了衣领内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今夜子时,贤王毋睡,纳兰寒会避开贵府耳目,与贤王卧室一见!” 管家话音落,曲弦歌的秀眸中,隐闪一抹诧异光芒。--今夜子时,与他卧室一见?西煌绝王纳兰寒……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已将纳兰寒纸条烧毁的管家,唇缓启,语气缱绻担忧:“王爷,您和纳兰寒素无交情,他子时与您悄见一举,只怕暗藏鬼胎。” 敛起诧异思绪,曲弦歌抿了一抿唇,轻声回道:“本王心中有数,届时会多加提防的。” 夜幕降临-- 一轮明月高悬,万颗繁星点缀,晚风轻吟浅歌,浩瀚无垠的苍穹,雅如一首妙诗、美似一幅仙画。 只可惜,随着时间静逝,子时到来…… 皎洁中添冷的月光,黯淡半隐的繁星,令浩瀚无垠的苍穹,失去了如诗如画的韵味,弥漫着三分神秘、七分阴森。 子时,万籁俱寂。 无忧无虑的人,此刻睡的香而舒适,理所当然。至于烦恼缠心的人,无法入梦,也很正常。 譬如说,东峥皇宫,澜月殿内-- 南耀国朝晖公主,辗转难眠的赫连霓裳,便坐在金丝楠木桌前,十指像狸猫爪子一样,怒恨交织的用力抓挠桌角。 雍华殿,乃东峥帝曲鸿熙,为焰帝凤离欢安排的住所。今日,早中晚各一次,赫连霓裳去了雍华殿,想要见一见凤离欢。 但,赫连霓裳使尽了浑身解数,就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泼妇惯用的伎俩都掏出来了,也没能见到凤离欢。 北焰国的侍卫,要么无视赫连霓裳,要么斜睨赫连霓裳,冷若冰霜的说一句:朝晖公主,你能想一些新鲜招数么? 以上两种,还算客气的。 第三种,北焰国的侍卫,锋刀直接一举,冷架赫连霓裳颈间,面无表情的道:焰帝下过命令,不见朝晖公主,朝晖公主若硬闯雍华殿,那么…… 焰帝讲了,卑职无须心存一丝顾虑,直接砍了朝晖公主头颅,令朝晖公主埋骨东峥。所以,朝晖公主,请你适可而止,别逼卑职动手! 这不,白日受了一肚子气,赫连霓裳夜晚岂能睡得着? 豆大的泪水,无法抑制的从眼眶滚落,坐在金丝楠木桌前,赫连霓裳的十指,不停的抓挠着桌角。 抓挠的太用力,十指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桌角。 可,泪流满面的赫连霓裳,十指却感觉不到一丝疼。因为,犹如被万刀割绞的心疼,完全盖过了十指的疼……。 而,令赫连霓裳半夜睡不着觉,坐在金丝楠木桌边,“专心一志”自残的凤离欢,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聚祥殿,乃东峥帝曲鸿熙,为西煌绝王纳兰寒安排的住所。 卷裹凉意的夜风吹拂中,聚祥殿对面十五米处,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出现了四抹身影。 领头者,乃桃花美眸虽笑望聚祥殿,指尖却轻拂云思瑶一根发丝,衣袂若精灵般魅舞的凤离欢。 凤离欢背后,并肩而立的三人,分别是:密阁阁主柳晨夕、医阁阁主穆吟风、神阁阁主西珥。 扫一眼聚祥殿走廊上,一队佩刀守卫的西煌国侍卫,凤离欢将发丝收入了袖筒,艳唇轻启。 “西珥,无影冰珠威力如何,你不是想找人试验一下么?二十名西煌侍卫,全部拿去试验吧!” 无影冰珠,乃芳龄十九、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的神阁阁主西珥,今日清晨刚刚发明的一种暗器。 凤离欢魅音落-- 一张芙蓉面、一对柳叶眉,虽艳丽之韵横生,一对黑白分明的清眸,却盛流十足英气的西珥,当即笑语:“多谢主子成人之美。” 手腕一扬,掌间多了一银色匣子的西珥,刚要启动机关,远程飞射匣内暗器,柳晨夕忽然开口了:“西珥姐姐,无影冰珠暂缓飞射。” 猜到柳晨夕心思的西珥,合上了银匣盖子,与穆吟风同时开口,声音缱绻着十足的戏谑:“晨夕妹子,你输了。” 揉了一揉鼻尖,柳晨夕道:“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西珥姐姐与穆大哥的憋功,终究还是远胜我!” 倏地转过身,将三大阁主各瞅一遍,凤离欢挑眉,问:“我说,你们三人打什么哑谜呢?” “咳,那个啥,主子……” 干咳一声,柳晨夕头一歪,启唇:“您与纳兰寒聊天之前,能否先消除属下心中一个疑惑?您这一身衣裳,从何而来?” 憋了半天,再也憋不住的柳晨夕,终于替自己,也替穆吟风与西珥二人,问出了缠心多时的疑惑。 凤离欢的衣裳,向来只有两种颜色。 身为焰帝时,一律为紫色锦衣,身为魅影宫主时,一律为红色锦衣。可今夜,他却穿了一件褐色布衣? 凤离欢一反常态,改穿褐色布衣,这还不足以令三大阁主诧异。 真正令三大阁主诧异的,是凤离欢所穿的褐色布衣,虽然绣工出神入化,却明显的不合身啊! 瞧一瞧--两只袖子,短了一小截,两边翻领,宽宽大大的,至于腰身,更是松松垮垮的肥了一圈儿。 魅影宫之内,绝对没有一件褐色布衣。他们也很肯定,主子并没有吩咐财阁的人,缝制过一件褐色布衣。 如果说,这一件褐色布衣,乃主子心血来潮买的。那么,请问…… 主子既然花了银子,为何不买一件合身的,而是买一件无论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很别扭的衣裳呢? 柳晨夕问话音落,凤离欢艳唇勾勒一抹笑弧,一抹充满幸福的笑弧,答:“这一件褐色布衣,我偷的!” “主子,您说什么?”简直怀疑听错,用力掏耳的三大阁主,嘴角几乎抽到了耳后根:“偷的?” “对呀,偷的!”无视三大阁主凌乱表情,凤离欢垂首,掌心柔拂褐色布衣间,云思瑶所绣的竹林飘雨图纹。 听见凤离欢的回答,又瞅见垂首的凤离欢,仿佛摩挲稀世珍宝般,柔拂褐色布衣间的竹林飘雨图纹。 心中没有猜到九成,也猜到七成的三大阁主,倏地一仰头,双眸齐望苍穹,一脸的无语表情。 --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能令一国之帝的主子,不惜自毁尊贵之风,扮演缺德而可恶的小偷? 放眼世间,除了云小姐,绝不做第二人选。 如果他们没猜错,褐色布衣的原主人,应该是云将军吧?而,导致主子扮演小偷角色,盗窃褐色布衣…… 估计,也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云小姐的双手,洗涤过褐色布衣;第二种可能性,褐色布衣间的竹林飘雨雅景,一针一线皆出自云小姐之手。 三大阁主无语之时,对面,聚祥殿长廊上-- 一抹黑影左闪右躲,避开一队来回巡逻的东峥御林军之后,身躯似鸟般一飞,跃上了金色宫檐顶,接着消失在了朦胧夜色中。 这一抹黑影,乃西煌绝王纳兰寒。 而,轻功了得的纳兰寒,虽然成功避开了御林军听觉,却没有避开凤离欢,以及三大阁主的敏锐听觉。 “夜行衣罩体,黑纱蒙面?主子……” 星眸浅眯,望着纳兰寒离去方向,柳晨夕低语:“纳兰寒子时离宫,且行踪鬼鬼祟祟,一定心怀鬼胎。” “纳兰寒此举,确实很可疑!”点头赞同,凤离欢艳唇笑启:“晨夕,跟踪是你的强项,纳兰寒心怀怎样的鬼胎,就由你去挖掘吧!” “是。”一声敬音落,双足轻踮地的柳晨夕,身影若流星般嗖的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纳兰寒忽然离宫,找他聊天的计划落空。”指尖轻拂银匣盖,西珥道:“主子,看来,我们得改找纳兰舞聊天了。” 东峥皇宫,玉芙殿内-- 绝王纳兰寒去往了贤王府,对于清月公主纳兰舞来说,将是一生的幸福,被葬送的第一步。 这一刻的纳兰舞,四肢百骸尽是凄凉弥漫,又岂能睡得着呢?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素日很少沾酒的纳兰舞,此时正坐在红木桌前,手上端着一杯酒,试图借酒消愁。 一杯复一杯,连饮了五杯酒。 脸庞间的苦涩笑意,非但未减少一分半毫,反而愈堆愈浓的纳兰舞,终究还是验证了一句话:借酒消愁,愁更愁! 与此同时,玉芙殿外,对面十五米处-- 朦胧月色笼罩中,一座形状美如扇形,金色琉璃瓦盖顶的亭檐上,悄然出现了三抹身影。 “主子,一旦动用摄魂针法,十二个时辰之后,纳兰舞将承受万刀穿心的痛楚。所以……” 秀眸浅眯,遥望烛影摇红的玉芙殿花窗,穆吟风低语:“先试探一下吧?如果确认金蝶女子与西煌国皇室有关,再对纳兰舞动用摄魂针法。反之,就别让纳兰舞平白无故遭痛了!” 点了一点头,凤离欢道:“西珥,飞射无影冰珠,别索取性命,击晕西煌国侍卫便可。” “是,主子。” 西珥指尖一个轻弹,银匣盖子掀开。 匣面呈倾斜状,对向玉芙殿长廊上,一队佩刀守卫的西煌国侍卫,西珥拇指一按,启动了机关。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出匣。 半空中一阵疾转,水珠分化成了二十滴。二十滴晶莹水珠,速度胜过天际划过的流星,悄无声息的飞向了玉芙殿长廊。 水珠的袭击,令西煌国侍卫毫无察觉。每一名西煌国侍卫的睡穴,皆被水珠精确的击中,眼前一片黑,昏厥在了廊地间。 按照常理来说,二十名西煌国侍卫昏厥,身躯撞向冰冷廊地之时,多多少少会产生碰撞声。 但,玉芙殿内的纳兰舞,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并非纳兰舞不懂武功,听力不如习武人敏锐,而是…… 西煌侍卫身躯撞地的声音,被如绸墨发浅飞、衣袖魅然一挥的凤离欢,送出的浑厚内力消除了。 玉芙殿内-- 借酒消愁愁更愁的纳兰舞,放下了手中酒杯。 感觉心闷气短的纳兰舞,从椅子间站起了身,准备推开殿壁上花窗,透一透气儿。结果…… 纳兰舞左足刚抬,“咯吱”一声响,花窗竟然自动敞开了。 诧异的眨眸,纳兰舞望向了花窗。莫非,婢女离开时,没将花窗关严实,加上今夜的风很大,所以将花窗吹开了? 正要开窗透气儿,你却将窗吹开了。夜风啊夜风,今夜的你,倒成了我纳兰舞的知己。 敛起诧异思绪,纳兰舞莲足缓迈,朝着花窗方向走了去。 但,就在迈足的纳兰舞,距离花窗还有五米远时,“嗖”的一声轻响,一幅卷轴飞窗而入。 随风展开的卷轴,轻轻降落,摊铺在了纳兰舞脚前。 狐疑的扫一眼窗外,纳兰舞止足,脑袋一低,视线聚集在了脚前半米远,那一幅敞开的卷轴间。 而,卷轴上美人图,映入眼帘的一瞬间,纳兰舞身躯一僵、脸色一惊,失声叫了出来:“大皇姑--” 六十五章 乐意当魔 玉芙殿外-- 背贴壁,站于花窗右侧的凤离欢,墨眉魅冷一挑;背贴壁,站于花窗左侧的穆吟风与西珥,震惊对望一眼。 金蝶女子,果然与西煌国皇室有关。 不,何止有关?金蝶女子的身份,对于整个西煌国而言,四个字形容--无比尊贵! 凤离欢衣袖一挥,一股气流穿过花窗,飞向了玉芙殿内,垂首惊望美人图的清月公主纳兰舞。 “扑通”一声响,被气流拂面罩体的纳兰舞,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昏睡在了地面上。 纳兰舞昏睡的一瞬间,玉芙殿门打开、关闭,墨发浅舞的凤离欢,率着两大阁主立在了卷轴前。 双臂交抱,俯视纳兰舞,凤离欢眉宇流转妖冶艳色,声音却弥漫刺骨寒气:“收画、施针。” “是!” 右臂一抬,掌风轻轻的一扫,美人图贴地滚几圈,眨眼工夫卷成筒状,飞入了西珥衣袖内。 手腕一扬,指缝夹住十枚药针的穆吟风,上前两步,蹲在纳兰舞身侧,对其头部穴位施入药针。 金蝶女子,纳兰舞倘若唤作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皇姑,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唤作除大皇姑之外的任何一位,那么…… 已知金蝶女子身份的凤离欢,内力震晕纳兰舞,取走卷轴,便可以率着两大阁主撤退,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对纳兰舞动用摄魂针法。 但,纳兰舞见到金蝶女子画像,唤的竟然是大皇姑?如此一来,对纳兰舞动用摄魂针法,就是必须的了。 只因,纳兰舞口中的大皇姑,乃西煌国先帝长女,西煌国现任皇帝的同胞皇姐--纳兰瑶。 纳兰瑶,西煌国最神秘者。 据说,除了西煌国皇室中人,别说西煌国老百姓了,就连西煌国文武百官,都没有见过纳兰瑶真容。 而,世人皆知的是,二十年前,若非纳兰瑶离奇失踪,西煌国帝位继承者,毫无疑问,乃纳兰瑶。 二十年前,纳兰瑶就失踪了,知道她是金蝶女子又怎样?即便去往了西煌国,也只是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不如不跑。 所以,凤离欢这才下令穆吟风,对纳兰舞动用摄魂针法,试图从纳兰舞口中套一点有用线索。 摄魂针法--十枚特制药针,施入头部五大穴位,能控制中针者神智。只要问话之时,喊出中针者名字,中针者将有问必答。 须臾,穆吟风施针完毕,身影如电一闪,立在了凤离欢身侧,道:“主子,您可以发问了。” 桃花美眸浅眯,魅意盎然,艳韵无限。 但,凤离欢的声音,却犹如冰山之颠的寒风:“纳兰舞,你先前所见画中女子,是谁?” 缓慢站起,面对凤离欢,纳兰舞双眸空洞无比,神情呆滞万分:“她是我的大皇姑,名叫纳兰瑶。”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凤离欢唇唇,一字一句的问道:“纳兰舞,你可知纳兰瑶如今身处何方?” 摇了一摇头,纳兰舞如实的回答:“我不知。” 凤离欢垂首,十指虽然慵懒摩挲,声音却愈发的冷寒:“纳兰舞,你不知,可有其他人知?” “皇爷爷驾崩之前,曾经十绽九星焰火,召见百名暗夜使者,怒问大皇姑失踪原因?但,暗夜使者宁愿服毒自尽,也不吐露半个字。所以,我想,暗夜楼应该知道大皇姑下落,却由于某种苦衷,不肯讲出来!” 纳兰舞话音入耳,不仅穆吟风与西珥二人,满脸惊讶的对望一眼,就连猛抬头的凤离欢,眸中亦闪过一丝惊讶。 敛起眸中惊讶,凤离欢问:“纳兰舞,纳兰瑶与暗夜楼有何关联?为何她的下落,西煌朝廷一无所知,暗夜楼却有可能知道?” 凤离欢问话声落,神智被操控的纳兰舞,自然一五一十的,道出了暗夜楼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对外,暗夜楼是江湖最大杀手组织,对内,暗夜楼却是本国培养杰出武将、精兵、羽林军等等等人才的基地。而,历代暗夜楼主,向来由帝位继承者担当,大皇姑便是第十任暗夜楼主。继承帝位前,身为楼主的大皇姑,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必须留在暗夜楼内。” 纳兰瑶的下落,暗夜楼有可能知道?换一句话来说,想要找到纳兰瑶,必须从暗夜楼下手!因此-- 纳兰舞说完,凤离欢当即启唇,冷声问道:“纳兰舞,暗夜楼的具体位置,隐于何方?” 再次摇了一摇头,纳兰舞回:“千百年来,暗夜楼位置,惟有本国历代皇帝知道,其他人无资格得知。可,自从大皇姑失踪,身为副楼主的六王叔,似乎受了很大刺激,已将暗夜楼原址摧毁,重建新址。而,如今的暗夜楼,究竟位于何处,就连本国现任皇帝也不知。” “纳兰舞,你的意思是……”凤离欢眉头微拧,道:“如今的暗夜楼,对西煌国已不再唯命是从?” “这么说吧,往昔,任何一名朝廷官员,如果需要动用暗夜楼力量,只要绽出九星焰火,暗夜楼必俯首听命。但,自从大皇姑离开暗夜楼,隐蔽自己行踪,暗夜楼便改成了选择性听命。” “纳兰舞,选择性听命,五个字何解?” “九星焰火,乃联络暗夜楼的讯号。大皇姑离开暗夜楼后,每一年,暗夜使者依然会送出九星焰火。可,收到九星焰火的人,只有本国现任皇帝,以及六名王爷。” 纳兰舞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九星焰火,乃暗夜楼特制的。绽放九星焰火,才能见到暗夜使者。而,西煌国拥有九星焰火者,仅有七人。 短暂沉默,凤离欢启唇,问:“纳兰舞,九星焰火绽放时,是何形状?” 凤离欢话音落,纳兰舞回:“九颗星星,高空中横列成一排。九星颜色,从左到右依次为,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然后,颜色变幻一次,从左到右依次为,紫蓝青绿黄橙赤白黑。” 凤离欢侧头,望向了神阁阁主西珥,声音冷意略减:“西珥,暗夜楼九星焰火,你能否制出?” 抿唇,略微思考之后,西珥回:“难度极高,估计需要一个月时间琢磨,属下才有十足把握制出!” 从椅间站起身,凤离欢声音转柔,但柔中含威:“西珥,辛苦一下,半个月之内制出九星焰火。” 西珥头一低,完全服从命令:“是。” 快走几步,穆吟风立在了纳兰舞面前,掌心贴向其头部穴位,动用浑厚内力吸出了十枚药针。 “扑通”一声响,十枚药针出穴的纳兰舞,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再一次昏睡在了地面上。 玉芙殿门打开、关闭,凤离欢去往了雍华殿,西珥与穆吟风二人,则是分别返回了东峥国境内的神阁、医阁…… 与此同时,贤王府-- 除了六个出口处,各有一名东峥帝与太后安插的奸细,面容颇显疲倦色的盯梢,监视曲弦歌是否离府,其余奸细皆回了房,酣声如雷。 曲弦歌卧室内,烛影摇红,为何奸细们未起疑心,蹲在曲弦歌卧室外,进行监视呢? 曲弦歌一向“身虚体弱”,管家经常夜守曲弦歌卧室,点烛到天明,方便伺候随时“吐血”的主子。 因此,以为曲弦歌已就寝的奸细,又怎会想得到,室内摇红的烛影,今夜其实另有玄机,乃是等待纳兰寒现身呢? 室内-- 管家双掌握拳,一脸紧张的立在房门左侧,浅垂首的曲弦歌,则坐在一张楠木桌边,缓啜一杯八苦茶水。 以西煌绝王纳兰寒的武功,想要避开贤王府奸细耳目,悄无声息的抵达卧室,不费吹灰之力。 这不,黑色夜行衣罩体、黑色面纱掩容的纳兰寒,身影若流星一闪,瞬间立在了卧室门外。 纳兰寒抬指,一声扣门微音刚落,注意力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管家,立刻打开了房门。 待到纳兰寒入室,管家脑袋往外一探,扫了一扫长廊两边,判断无人跟踪之后,方才轻轻关闭房门。 “来了?” 掌间杯子放桌,唇吐两个字的曲弦歌,并没有抬头望纳兰寒,只是拎起紫砂壶,给另外一只空杯斟茶。 揭下面纱,塞入袖筒,纳兰寒坐在了曲弦歌对面。 而,纳兰寒坐下的同时,放下紫砂壶的曲弦歌,指尖轻轻一推,将一杯八苦茶水送到了纳兰寒桌前。 端杯,抿一口茶水,舌头与喉颈被苦味摧残的纳兰寒,额头当即皱的犹如千年树皮。 放下杯子,努力舒展额头的纳兰寒,望向了曲弦歌,开门见山:“贤王,隐忍那么多年,心一定苦极、累极、痛极吧?” 指尖圈画杯口,曲弦歌一脸的春风雅笑,仿佛一张逼真面具,完美掩盖了内心真实情绪:“绝王的话,高深莫测,弦歌脑笨心拙,难以领会当中含义。” “贤王,忍的太久,就不怕憋出真病么?” 双臂交抱,纳兰寒眸光深邃,薄唇缓语:“是时候爆发,扫除一切障碍,还眼前一片光亮,交心一方阔土了!” 举杯,浅啜一口八苦茶水,曲弦歌笑问:“夜深风冷,绝王不裹被寻暖,反而贵临鄙府,对弦歌说一些类似禅语的话,莫非……绝王想当一回佛祖,慈悲普度弦歌?” 拎起紫砂壶,一边替曲弦歌斟茶,纳兰寒一边道:“佛祖,本王没兴趣当,本王乐意当的,是魔!” 第六十六章 催命符 “无边苦海,溺者不计其数。当佛,得日夜费心,渡众生脱离苦海、登上彼岸,如此太忙也太累。众生乐,自身苦,那么高的境界,本王可达不到。” 斟满杯中茶,意味深长看一眼曲弦歌,纳兰寒继续说道:“所以,本王乐意当魔,当一个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以众生之苦,为赏心悦目美景的魔!” “弦歌身虚体弱,乃病苦。”缓转茶杯,曲弦歌雅笑盈满秀眸:“难怪绝王贵临鄙府,原来是为了寻找快乐源泉。” “本王来意,贤王心中很清楚,何必故意曲解呢?贤王隐忍多年,自身憋苦,敌人乐极,都快与佛无异了。” 放下紫砂茶,纳兰寒缓语:“当魔甜头,本王已尝到,很想与贤王共享,这才善意来此,一劝贤王跟佛告别,二邀贤王一起成魔。” “绝王美意,弦歌怕要辜负了。”浅抿一口茶水,曲弦歌回:“因为,弦歌无意成魔。” 身躯往椅背上一靠,纳兰寒道:“成了魔,便与本王是一家,贤王的敌人,便是本王的敌人。成魔,对贤王有益无害,贤王真的不考虑?” 曲弦歌心涛虽起伏,秀颜间雅笑却不变:“绝王错爱了,弦歌碌碌无能,哪有资格与你为一家。” “贤王,不拐弯抹角了。”双臂交抱,纳兰寒神色认真:“东峥江山,我帮你夺之,西煌江山,你助我取之。” “呵呵,绝王雄心壮志,弦歌佩服。可是,绝王找错了盟友。” 白皙掌心半掩唇,“病”咳了几声,曲弦歌道:“弦歌弱不禁风,命比纸薄,自身都难保,哪有能力助你夺江山?” --曲弦歌,如果你真如传说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本王岂会借贺寿之名,千里迢迢来东峥? 本王来东峥,最主要目的,就是与你结盟。 而,本王经过沉思熟虑,最终放弃东峥帝曲鸿熙、放弃荣王曲卓煜,选择与你结盟,原因有二。 一:曲鸿熙和曲卓煜,为人阴险狡诈,与他们结盟,到头来,他们有很大可能性过河拆桥。 你不一样,本王调查过,你并非阴险狡诈之辈,如果与你结盟,过河拆桥的可能性很低。 二:本王深信,你曲弦歌的能力,远胜曲鸿熙与曲卓煜。与你敌对,难度绝对高于跟曲鸿熙、曲卓煜敌对。 双臂松开,掌心摩挲,纳兰寒垂首,一字一句缓语:“琴音索命、瑟音勾魂,威震江湖的琴瑟门主,能力强弱与否,本王心中有数。” 纳兰寒此话一出,管家脸色一惊,猛抽一口冷气。至于曲弦歌,秀颜间春风雅笑褪去,身躯明显一僵。 但,转瞬之间,曲弦歌秀颜又恢复雅笑,道:“琴瑟门主?绝王此话何意,弦歌听不懂!” “贤王怎会不懂呢?你与琴瑟门主,不就是同一人?莫非,本王消息有误,贤王并非琴瑟门主?既然如此……” “结盟一事,本王就不勉强贤王了。”从椅间站起身,纳兰寒一边走向室门,一边道:“或许,另寻一位盟友,譬如说荣王曲卓煜,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嘴上虽然如此说,不过,双足移动的纳兰寒,走向室门的速度儿,却是很缓慢很缓慢。 纳兰寒知道,曲弦歌一定会开口留他。 因为,曲弦歌并非笨蛋,他来此的真正用意,曲弦歌没有猜到十成,也必然猜到了七成。 如果曲弦歌心中,真的无意与他结盟。那么,曲弦歌可以装睡,拒绝与子时到来的他聊天。 但,曲弦歌没有那么做,而是一边饮茶,一边等他。 此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洞悉他心思的曲弦歌,也有结盟意向。 既然有结盟意向,为何不爽快答应,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很简单,他结盟的诚意,曲弦歌存有怀疑。 而,假意离开的纳兰寒,唇中抛出来的一段话,对于曲弦歌来说,毫无疑问,乃是两重威胁。 威胁之一:你不跟我结盟,我便找你的对头结盟。届时,你对头实力大增,复仇之路更难行时,可别后悔今日决定。 威胁之二:你不与我结盟,那么很“抱歉”,你辛苦隐瞒的琴瑟门主身份,我肯定会多嘴告诉你对头。 纳兰寒的威胁,十分奏效。管家面色立刻一白,奔到曲弦歌身后,声音缱绻一缕颤抖:“王爷--” 挥一挥衣袖,示意管家别说话,曲弦歌盯望纳兰寒背影,秀唇浅启,低语:“绝王,留步。” “想问本王,如何得知你琴瑟门主身份?还是……” 纳兰寒转身,双眉一挑:“改变主意,答应结盟,成全本王宏愿,也成全自身宏愿?” 敛起心中震惊,褪去身躯僵硬,曲弦歌缓吐四个字:“你知道的。” 唇角勾勒一抹满意笑弧,纳兰寒一掀衣摆,重新落座曲弦歌对面:“结盟之后,会有人告诉你,本王如何得知你琴瑟门主身份。” 不结盟,等于暴露琴瑟门主身份,等于送对头一个强大战友。 对于纳兰寒结盟诚意,心中虽存有质疑,但,这一刻的曲弦歌,也只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端杯,抿一口八苦茶水,曲弦歌道:“怎么个结盟法?” “本王的计划,是这样的……”刚要说出计划的纳兰寒,双耳忽然敏锐一动,又闭紧了嘴巴。 同一时间,曲弦歌秀眸一眯,脑袋一转,朝着卧室西面墙壁间,一扇锦帘遮掩的窗户望了去。 衣袖一卷,黑纱重新罩脸。 纳兰寒右手食指一伸,于桌面上一阵游走,桌面上出现一行字--窗外之人,是否东峥帝或者太后,安插在贵府的奸细? 视线抽离窗户,桌上刻字收入眼底,曲弦歌摇了一摇头,同样以指力刻字--不是!窗外之人,呼吸极轻,内力明显登峰造极。皇上与太后安插的奸细,没有这么深的内力! 招手,示意管家望桌,纳兰寒食指来回移动,继续刻字--取一根蜡烛,以及笔墨纸砚! 管家点了一点头,当即奔向一旁柜子。 须臾,楠木桌上八苦茶水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点燃的蜡烛,以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夜风旋飞,烛影摇红。 曲弦歌与纳兰寒二人,提笔蘸墨,各自将心中想说的话,写到了白纸上,给对方看过之后,烧毁! 夜色愈来愈深,月亮隐入厚厚云层,几颗黯闪的星星,也告别了红尘,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轮火红圆日,东方冉冉升起,大地美披一层梦幻金纱,晨风添上一股暖意,新的一天来临。 京都大街二十里外,有一条僻静大道。 金辉灿烂笼罩,晨风柔柔暖拂,此条僻静大道的左侧,坐落着一简陋无比的小面馆。 平时,这一座简陋的小面馆,生意可用四个字恰当形容,门可罗雀。可,今日却不一样-- 先是一名青衣美少年,笑嘻嘻踏入了小面馆。 寻了一张桌子,扑通一声坐下,美少年扯嗓子喊道:“老板,一大碗面条,两个馒头,三个大肉包。” 青衣美少年,乃圣水教少主端木旭。 端木旭为何现身小面馆?囊中羞涩的他,装潢豪华的大酒楼吃不起,只能来这简陋无比,味道虽一般,价格却低廉的小面馆吃早点呗。 “欢迎公子光临,公子请稍等片刻,一碗面条、两个馒头、三个大肉包很快送上。” 掌柜兼伙计的大叔,热情无比的说完,当即奔向柜台之后,一木之隔的小厨房,为清晨第一笔生意忙活。 大叔进入小厨房的一瞬,端木旭掌心托腮,歪头思考。 --回想起来,黎叔一定猜到了,自己会因粗心大意,导致小偷窃银子吧?否则的话…… 离开圣水教时,黎叔不会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银子不翼而飞,就去一趟绿柳山庄,找庄主借一些银子。 眼下,身上的银子,只够勉强吃三顿了。看来,今日逛完繁华大街,该去一趟绿柳山庄了。 可,绿柳山庄如何走呢?黎叔说的路线,好象忘的一干二净了。咳,待会儿逛大街时,问一问路人吧! 就在掌托腮的端木旭,澈眸眨眨,歪头思考时,简陋无比的小面馆,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闻足音,端木旭头一转,望向了面馆门口。 紧接着,端木旭嘴角一抽,额头一滴冷汗坠落。这么衰,又碰上?他的胃,该不会又要遭饿劫了吧? 端木旭为何有此感想?只因…… 踏入面馆的第二位客人,乃如绸秀发用一根银丝带轻挽,一身粉裙美绣黄鹂含翠柳雅景的云思瑶。 云思瑶为何现身小面馆? 今晨,云思瑶用完早膳,花园中漫步之时,嗖的一声响,一枝箭穿风而来,钉在了前方五米远的树干间。 牢钉树干的箭头,裹着一张纸条。 拔出箭,取下纸条,潦草黑字映入云思瑶眼帘:辰时,京都大街二十里外,和气面馆见。云小姐,请您一定要去,不去后悔! 不去后悔?冲着这四个字,云思瑶准时抵达了和气面馆。 而,踏入面馆的云思瑶,见到端木旭的一瞬,嘴角同样一抽,脑袋倏地一仰,无语盯望房梁。 --靠,又是这小子?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 等一等!飞箭送纸条,写下“和气面馆见,不去后悔”话语的人,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邀她来此做什么? 被毁了大鸭梨、青箬笠、芝麻大饼的他,过后细细一算,觉得银子赔少了,准备继续向自己讨债? 玉眸浅浅一眯,望向端木旭,云思瑶启唇,声音不冷不热:“喂,是--”你飞箭送的纸条? 这一方,云思瑶的问话,尚未来得及全出唇。 那一方,犹如看毒蛇猛兽似的,端木旭双眸惊望云思瑶,食指亦隔风颤戳云思瑶鼻梁:“你你你,吃早点可以,但,离我远点!” 端木旭一副“说实话,我真想逃之夭夭,可肚子太饿了,又必须留下吃早点”的表情。 端木旭一副“天哪地呀,我怎么如此倒霉,又遇到大克星”的口吻儿,令云思瑶验证一件事,飞箭送纸条者,并非端木旭。 其实,飞箭送纸条者,无论是不是端木旭,云思瑶也准备离远点,与端木旭一南一北而坐。 但,端木旭此言一出,且语气十分的恶劣,心中很不爽的云思瑶,倒不想如端木旭所愿了。 “本姑娘高兴坐哪,就坐哪,你管得着么?” 声音漠冷说完,云思瑶莲足一动,寻了一张桌子落座。而,云思瑶所选桌子,就在端木旭隔壁。 “你你你,算你狠!” 咬牙切齿挤出六个字,端木旭噌的一下站起。 避免胃第三次遭饿劫,双足连跺几下地的端木旭,欲换一张桌子,换一张离云思瑶最远的桌子。 然而-- 端木旭刚要动足,二十名黑衣罩体、腰佩砍刀、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身影如疾风般冲进了小面馆。 “哗啦”一阵响,二十名黑衣男子全部坐下。 东张西望一番,瞅见四面八方桌子,已被黑衣人围坐满,整张脸陷入抽搐的端木旭,只能揉一揉鼻尖,无奈的坐回原位。 二十名黑衣人虽然落座,眼神却是阴森森的,齐齐盯望同一方向,云思瑶所处位置。 --自己刚踏入和气面馆,二十名黑衣人就出现了?并且,瞪大如铜铃的眼睛,杀伐之气极盛? 玉眸漫不经心的一扫,云思瑶有数了。今晨,穿风而射的箭,原来是勾魂箭,穿风而射的纸条,原来是催命符啊! “先邀我面馆一见,又将你们送来此,说吧……” 浅垂首,左手中指缓拂白皙右掌背,唇角勾勒一抹笑弧,云思瑶明知故问:“飞箭送纸条者,意欲何为?” “要你的命!” 一道阴冷万分、杀气十足的声音,如雷般炸响小面馆的一瞬间,刺目的寒芒交织风中。 臀部离座,锋刀出鞘。 身影如电一闪,二十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困住了云思瑶。 当然,也困住了云思瑶隔壁,身躯半趴在桌面上,歪头啃指甲,等待热腾腾早点暖胃的端木旭…… 第六十七章 两个选择 停止啃指甲,端木旭脑袋一抬。 澈眸眨眨,扫一扫前后左右,手握锋利砍刀的黑衣杀手,端木旭双掌托腮,拧眉陷入思考。 --今日,黄历上是否写着九个大字:忌入面馆,易招血光灾? 否则,饥肠辘辘的他,只是进入面馆,吃些早点填充胃,怎么遭遇锋刀困身了呢? “咳,那个啥……” 端木旭挠头,以商量口吻,为自己争取一方平安地:“黑衣大叔,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能否让一条道,让我换一张桌子坐?” 与他们有仇的,是隔壁女人。既然如此,困她一个人就行了,为何将无辜的自己也困住? 黎叔说过: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所以,他还是远离冰冷刀阵,换一张安全桌,享用即将到来的面条、馒头、肉包吧? 视端木旭为透明空气,杀手们瞅都不瞅一下,全部冷着一张脸,阴森森盯望云思瑶。 回应端木旭的,乃面馆掌柜。 捧着托盘,钻出厨房的掌柜,一边低头绕过柜台,一边笑呵呵的道:“公子,热腾腾的面条、馒头、肉包已好,您慢用。” “嘶--”头一抬,掌柜猛抽一口冷气,吓的后退几步。短短工夫,怎来了这么多黑衣人,且个个凶神恶煞? 脸色煞白如纸、双腿打颤的掌柜,嘴巴一张,声音惊恐万分:“你们是何人?要干什么?” 倏地转身,杀手头领锋刀一扫,噼里啪啦一阵响。 掌柜整个人悬空一飞,撞向了南面墙壁,昏厥在地,端木旭等待半天的早点,则四分五裂的“喂”了泥土。 刀气震晕掌柜之后,杀手头领迅速转回身,继续凝神贯注,视线阴冷的盯望云思瑶。 晨风盘旋中,杀手们至所以按兵不动,乃因买命者说过,云思瑶功夫了得,不容小觑。 因此,杀手们不敢贸然出手,他们正在等待机会,等待一击击中的机会,将云思瑶身躯砍的支离破碎。 而,掌柜昏厥,早点碎地一幕,令肺快气歪的端木旭,噌的一下站起:“我的面条、馒头、大肉包啊!” 接着,端木旭双足一跺,两手叉腰,转身怒瞪云思瑶:“你你你,你这个大克星,赔--” 胳膊交抱,悠然斜靠椅背,云思瑶笑迎端木旭,道:“讨错债了吧?早点碎地,与我何干?” 右手食指一伸,隔风颤戳云思瑶,端木旭口鼻眼耳齐歪:“碎我早点者,是你引来的。” “杀手来此,与我有关,这一点我承认。”二郎腿一翘,云思瑶回:“但,你哪一只耳朵听见,我让他们毁你早点了?” 表情一楞,觉得云思瑶言之有理,端木旭食指戳向了杀手头领:“你,毁我早点,赔!” 寒光一闪,锋利刀刃对向端木旭,杀手头领冷声道:“臭小子,不想死的话,给老子闭嘴!” “毁食在先,辱骂于后,当我好欺负是不?” 杀手头领的话,令火冒三丈的端木旭,袖子一摞:“你到底赔不赔?你要敢说一声不赔,我把你揍成猪头!” 端木旭坐在云思瑶隔壁,若不将其一起困住,便无法将目标人物云思瑶,包围的水泄不通。 但,杀手们又哪里知道,端木旭竟是圣水教少主?所以,虽困住端木旭,却丝毫未将其放在眼中。 因此-- 端木旭怒音一落,视其为蝼蚁的杀手头领,当即道:“臭小子,找死是么?好,成全你!” 胳膊一动,刀起刀落。 晨风呼啸中,杀手头领原以为,此刀式一出,端木旭必从头到脚,被凌厉刀气竖劈成两半。 结果却是,“砰”的一声炸响,端木旭毫发无伤,呈支离破碎状的,乃端木旭面前的桌子,背后的椅子。 这一幕,云思瑶意料之中。所以,她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慵懒抬指,拂了一拂领口木屑。 这一幕,杀手们意料之外。 眸色一骇,杀手们面面相觑。不闪不避,安然无恙?青衣少年,竟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毁食,二辱骂,三刀劈?杀手们恐骇之时,端木旭则是怒容满面,指缝间多了一只小黑虫。 这一只比米粒小上五倍,漆黑胜墨的虫子,便是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圣水教索命蛊。 --欺人太甚,抛蛊灭了他? 蛊宝一抛,杀手头领化成一滩血,蛊宝也会随之化成一滴血,与杀手头领一起灭亡的。 蛊宝很珍贵,制来不易,不该轻易浪费。 要么……唤蛇宝吞了他? 也不行,大白天的,唤蛇宝太招摇。一,会暴露身份。二,蛇宝神速爬来,路上万一有无辜老百姓,会吓死他们的。 舍不得抛蛊宝,唤蛇宝又不合适,那该如何泄怒解气呢?算了算了,直接用拳头吧! 指尖一弹,索命蛊回袖,端木旭身影一闪。 “砰”的一声响,端木旭一拳飞出,击向杀手头领鼻梁。来不及躲闪,杀手头领眼冒金星,鼻血似溪流淌。 退后一大步,杀手头领手捂痛鼻,龇牙咧嘴的吼道:“上,给我上,杀了这小子!” 头领一声令下,将目标人物云思瑶,暂时抛之脑后的十九名杀手,胳膊倏地一扬,挥刀砍向了端木旭。 如冰似雪的刀芒,犹如蜘蛛网般交织,笼罩住了端木旭,凌厉攻势,明明无懈可击。 可,四面八方狠劈的锋刀,即将砍碎端木旭身躯的一瞬,杀手们眼睛一眨,端木旭飞离了刀阵。 身影鬼魅一闪,立于刀阵外的端木旭,鼻子冷哼一声,衣袖轻轻一挥,刀气以雷霆之速反弹。 躲避及时,其中十六名杀手,只是被自己的刀气,割断了一缕黑发。 “啪--” “砰--” “咚--” 另外三名躲避不及的杀手,却是悲催了,被自己的刀气反噬。 一个向东飞,撞坏了一张桌子;一个向北飞,砸塌了面馆柜台;一个向西飞,将墙壁凿穿一窗户大的洞。 “黎叔说的没错,外面坏人真多!” 瞅见揉完鼻梁的头领,率着十六名杀手再一次攻上来,端木旭小声嘟囔一句,手腕一扬,浑厚内力穿风射出。 “啪--” “砰--” “咚--” 待到震飞五名杀手,令其撞墙而晕。 眸光无意中一扫,瞅见浅垂首的云思瑶,居然在抱臂打盹,端木旭忽然觉得某个环节出了错。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呢?感觉不对劲儿,一时又找不出症状的端木旭,双足往后一跳。 退出战圈的一瞬,端木旭双臂往前一伸,左右掌心对向一众杀手,大喊一声:“停--” 端木旭这休战的手势与口气,令杀手们表情一楞。 一楞之后,刀刃虽指着端木旭,领教端木旭厉害的一众杀手,却终究没敢冒险偷袭。 杀手们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端木旭则是脑袋一歪,双眸看着云思瑶,手指不停挠发,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对呀! 杀手的目标,明明是她。可,她却置身事外,一旁抱臂打盹? 而,无辜至极、本与杀手八杆子扯不上关系的他,却莫明其妙的,跟杀手战的不可开交? 小半晌过后,找出症结的端木旭,无语望一眼房梁,然后一拉椅子,坐在了云思瑶身侧。 掌心一拍椅把,双眸怒瞪云思瑶,端木旭不爽的吼道:“喂,你太不厚道了!你才是杀手目标,凭什么你悠闲打盹,我这个无辜人,却和杀手打成一团?” 端木旭吼音落,杀手们嘴角一抽,表情凌乱。对呀!他们索命的目标,乃云思瑶,不是青衣少年! 玉眸睁开,望向端木旭,云思瑶眉一挑:“谁不厚道?我让你打的?明明是你索赔无果,与债主兵戎相见,怎成了我的不是?” “可……”抿了一抿唇,端木旭道:“归根结底,我的债主,是你引来的啊?把敌人引上门,自己却置身事外,让我这个无辜人杀敌,这太离谱了吧?” “拐走我的敌人,害我无聊透顶,闷的只能打盹。”臂膀松开,指尖轻拂粉色袖缘,云思瑶回:“我还没指责你,你倒埋怨起我?讲理不?” “你--”端木旭咬唇,眼神幽幽,一脸憋屈。 一件事情,只要与她扯上关系,为何错的总是自己呢?郁闷的端木旭,想不通啊想不通! 二人对话,传入一众杀手耳内,却是云思瑶分心走神,索其性命的最佳时机。 默望一眼,杀手们齐举刀,砍向了云思瑶。 但,杀手们太低估云思瑶了。即便处于梦中,云思瑶的警惕性,也高之常人百倍,何况眼下她还是醒着的?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锋刀砍出的一瞬,唇角勾勒嘲讽笑弧的云思瑶,白皙手腕一扬,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链飞出粉袖。 百根梅花玄铁针,可分可合。云思瑶飞出的长链,便是百根梅花玄铁针,巧拼而成的。 长链一甩,速度如电,角度瞬息万变。 不可捉摸的银光,诡异万分的闪耀,令一众杀手眼花缭乱,亦令一众杀手胳膊一麻。 “哐铛”一阵响,锋刀脱离杀手掌心,一律断成五截,坠落到了地面上。 “嘶--”杀手们脸色齐骇,猛抽了一口冷气。这一口冷气,不仅仅因为锋刀断地,更因为…… 他们的头领,正双手撑地,跪在云思瑶面前。 并且,头领的颈子,被长链一圈一圈勒着,长链另外一端,则缠绕在云思瑶右腕间。 双足一动,踩住头领粗糙掌背,云思瑶玉眸含笑,音韵轻柔似水,话意却残冷嗜血。 “配合一下,后退几步吧?不然……我一个失手,勒断他颈子,你们可就要准备悼词了!” 豆大汗珠渗额,一众杀手惊恐失色,往后倒退五大步。 “这一出索命戏,幕后策划者是谁,我真的很好奇。”微俯身,笑望头领,云思瑶柔声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么?” 长链一半露外,一半嵌入皮肉。 颈子血流似泉、面色煞白如纸的头领,倒还有一分傲骨,牙齿用力咬着唇,没有回答云思瑶。 云思瑶双足往下一踩,“喀嚓”一阵清脆响,十根指骨折断的头领,发出了一声凄厉叫声:“啊--” 右腕一翻,银链勒颈的力度加深一分,呼吸困难的头领,容颜当即呈现扭曲狰狞状。 粉色衣袖轻卷,左指夹住一把玄冰铁匕首,云思瑶玉眸笑意更浓,声音更柔。 “这样吧,给你两个选择。选择一,说出幕后策划者,活着离开面馆。选择二,尝试千刀万剐的过程,魂断面馆。” 第六十八章 乖乖听话 “你熟知的千刀万剐,与我说的千刀万剐,含义可能完全不同。正好空闲,我便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吧。” 双足缓抬,抽离头领折断的指骨,恢复二郎腿高翘坐姿,云思瑶笑意不减,轻柔音韵犹如吟诗颂风雅。 “皮肉分成万块,刀刃逐个割离骨。先割头面,接着四肢,再来背脊,末尾破胸取心。而,前面无论割多少刀,都要让你活着,直至最后一刀,才令你魂坠黄泉路。” “呀--”右腕一拉,银链嵌入头领颈部更深,云思瑶柳眉忽然一拧,道:“说着说着,我后悔给你两个选择了。因为,幕后策划者是谁,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了,如今……” 左指玩转匕首,俯赏头领扭曲面孔,云思瑶缓语:“我兴致盎然的,是千刀万剐过程。听说,最厉害刽子手,最多割四千七百刀,受剐者便断气了。若我割完九千九百九十九刀,你还活着,就可以完美诠释万剐一词,从此名扬万世了。” 云思瑶话语入耳-- 头领心惊胆跳、毛骨悚然;端木旭嘴角猛抽、脊梁骨冒冷汗,悄悄拉了一拉椅把,坐的离云思瑶远了一些。 对面,一众列成横排的杀手,则彼此对望了几眼。 压抑心中恐惧,杀手们胳膊一扬,无数枚淬了剧毒的黑镖,从他们袖筒内如暴雨洒出,射向了云思瑶所处位置。 白皙指尖一弹,玄冰铁匕首似流星飞出。 匕首旋转一圈,返回云思瑶指间,无数枚淬了剧毒的黑镖,集体掉转方向,反噬向了一众杀手。 “嘶--” 惊抽一口冷气,杀手们惶恐躲避。 砰的几声响,虽险避开毒镖反噬攻击,杀手们却三四人成一组,身躯半空中相互撞击,全部呈狗吃屎状态,狼狈趴跌在地。 和气面馆外,十三米处-- 一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后,一众杀手狼狈模样,被透过面馆窗户的宋残殇,一丝不漏收入眼帘。 手腕一翻,一颗毒弹丸回袖,宋残殇嘴角微抽。主子,属下还是低头,数一数地上搬家蚂蚁共几只吧? 面临杀手,姿态惬意悠闲,仿佛笑赏月下花瓣美丽纷飞。这样的她,哪里需要属下保护? 和气面馆内-- “不怪你们,怨我自己偷懒,没有将话说全,只让你们配合一下,后退几步,未让你们保持不动。” 扫一眼趴地杀手,云思瑶启唇,银铃笑音若黄鹂轻歌:“现在,我将话补全。后退几步,且保持原地不动,可好?” 可好?悦耳的笑音,礼貌的用词,飘入一众杀手耳内,却令杀手们血液冻结,肺腑尽是阴风卷刮。 从地上爬起,杀手们一言不发,如云思瑶所愿,再一次后退几步,整个人宛若雕塑般僵立不动。 这一刻,杀手们彻底领悟--对于云思瑶,一动不动,尚有一线生机。如果妄动,以卵击石、自掘坟墓! 云思瑶笑音入耳,仅存骨气抛到九霄云外,头领当即颤声道:“我选一,说出幕后策划者,活着离开面馆。” 手腕一翻,减轻银链勒颈力度,云思瑶对自身“怨念”很深:“唉,为何自寻烦恼,给你两个选择呢?千刀万剐这一副作品,又要重新寻觅合适人选了!” “云小姐,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索命的杀手。其实,此次买命者真容,我们也没有见过。因为,他们总共五人,且每一个人都戴着灰色面具。昨日,碰头之时……” 银链松颈,呼吸得以畅通,贪婪的连吸几股空气,头领继续说道:“他们先付了一枚价值一千五百两的翠玉,让我们索了你的命。还说,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一枚价值一千五百两的翠玉。” “真伤心,我的命居然如此廉价,只值三千两?”玄冰铁匕首入袖,银链抽离头领颈子,云思瑶问:“翠玉何在?” --不直接付银票,反而付翠玉? 看来……这背后买命者,行事挺谨慎的,害怕银票上的钱庄印记,暴露出他们真实身份。 缓慢站起,脑袋耷拉,卑微立在云思瑶面前,头领颤声回:“翠玉已被我换成银子,分给一众属下了。” 倘若找到翠玉,加以琢磨,或许能从中寻得线索,查出买命者身份。因此,头领原以为,云思瑶下一句话会问:翠玉卖给谁了? 但,出乎头领意料之外,左手中指慵懒摩挲右掌背的云思瑶,说的竟然是:“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简直怀疑耳朵听错,头领脑袋一抬,一脸难以置信表情:“你--真的愿意放过我们?” “信守承诺是美德,你已说了幕后策划者,我自然要发扬美德,让你活着离开面馆。不过……” 指尖一抬,撩玩腮边一缕秀发,云思瑶笑望杀手头领,道:“我心情欠佳时,便会将所有美德抛的一干二净。所以,趁我现在心情很好,赶紧走吧!” 云思瑶话音一落,头领与一众杀手属下,哪里还敢磨蹭?当即犹如虎口脱险般,仓皇奔向面馆门外。 “等一下!” 刚狂奔三步,笑眸斜睨的云思瑶,唇间抛出来的三个字,又令杀手们面色一惊,双足僵立在了原地。 “地上断刀,九名昏厥的人,很污染面馆空气。不用我提醒,你们也知道如何做吧?另外……” 拉长话音的云思瑶,扫一眼面馆掌柜,笑声含冷。 “掌柜的很无辜,只是开门做个生意,不仅面馆遭摧毁,身躯更是受创伤,你们似乎欠缺赔偿之举吧?” 头领指骨折断,双手已废,其属下双手却是很健康。因此,云思瑶话语落下的一瞬间-- 一众杀手当即低头,掏出身上所有银子,塞入了昏厥地面上,暂时昏迷不醒的掌柜袖筒。 赔完银子,杀手们又以最快的速度,拣刀的拣刀,扛同伴的扛同伴,仓皇逃出了和气面馆…… 离开木椅,抵达掌柜身侧,蹲下。 伸指,按了一按掌柜脉搏,确认其并无大碍,两个时辰后便会苏醒,站起身的云思瑶,也朝面馆外奔了去。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端木旭,身影忽然若流星一闪,挡在了云思瑶面前。 低头,瞅一眼抵住心口的匕首刀刃,端木旭嘴角一抽:“咳,能否收回匕首,我没有恶意的。” 白皙指尖一弹,匕首入袖,云思瑶双臂交抱,声音漠冷如霜:“没有恶意,为何挡住我的路?” --没办法,他饿啊! 什么都能扛,惟独饿扛不住。如今,掌柜晕了,和气面馆东西他是吃不到了,只能换一处地方吃。 可,方圆三十里,只有这一家和气面馆,价格低廉。 三十里外,倒有价格低廉的面馆。但,饥肠辘辘的他,估计还没到达那儿,便已经饿晕了。 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去价格昂贵的面馆。价格昂贵的面馆可以进,难就难在,他缺银子,总不能吃白食吧? “我的银子,只够在这家面馆吃。如今,掌柜晕了,我必须换地方吃。但,其他地方价格很高,我不够银子付,所以……” 抿了一抿唇,端木旭一脸难为情,如实说道:“我挡住你的路,只是想借点银子。你放心,等我一有银子,立刻还你。” 玉眸一眯,眸光审视,确认端木旭没说谎,云思瑶回:“去掌柜袖子里拿。” 反正,杀手们先前赔偿的银子,足够掌柜的修好和气面馆,还有余额再开一家面馆。 咬了一咬唇,端木旭道:“那一些银子,是杀手赔偿掌柜损失的,我怎么可以拿呢?” 微翻白眼,云思瑶回:“就当你借的呗,改日还给掌柜的便是。” “即便要借,也得等掌柜醒来呀。可……” 端木旭一边挠脸,一边道:“短时间内,掌柜的肯定醒不了。如此一来,我若不问而借,与盗有何区别呢?” --哟呵,挺有原则的? “我倒是想借呢,可惜爱莫能助,我没带银子。你既然来了面馆,必付得起面条钱。要不……” 云思瑶双臂松开,冷音添柔:“你去厨房下点面条吃,然后把面条钱,一文不少塞入掌柜袖筒。” “我不会弄,你--”揉一揉咕咕叫的胃,端木旭害羞的道:“能否帮一帮忙,下一碗面条给我吃,我好饿。” “我没时间。” 抛出四个字,云思瑶双足一动,避开端木旭拦路身躯,奔向了面馆门外。她,还要跟踪杀手,揪出幕后策划者呢! 咕咕叫的饿音入耳,踏出面馆的云思瑶,忍不住掉转头。 瞅见端木旭立在原地,咬唇,眼神幽幽的望着自己,一脸可怜兮兮表情,云思瑶嘴角一抽。 归根结底,若非自己来此,这家伙也不会遭饿。算了算了,做一回慈悲佛祖,拯救一下饿肚少年吧? “我有事要办,现在没时间弄东西。不过,你可以跟着我,待我办完事,回府下一碗面条给你吃。” 云思瑶话音落,端木旭当即转悲为喜,脑袋点的犹如小鸡啄米。 “记住,不许出声。还有……”唇一启,云思瑶开出条件:“动用内力,克制住你胃奏出的咕咕饿音。若破坏我的计划,一根面条都吃不到!” 脑袋再次点的犹如小鸡啄米般,端木旭右掌对空一举,道:“好,我发誓,一定乖乖听话!” 第六十九章 貌美心毒 一刻钟后-- 灿烂金辉笼罩中,一片绿意盎然、叶香穿风弥漫的榕树林内,出现了二十名黑衣男子。 领头者,双掌红肿,指骨折断;中间,十一人列成横排,腰悬锋利砍刀;后方,八人闭眸,昏睡林地。 没错,二十名黑衣男子,正是凶神恶煞冲进和气面馆,又狼狈不堪逃出和气面馆的杀手。 林风旋拂,叶香淡飘,时间静逝。 “嗖”的一声响,杀手头领对面,五步之遥,出现了五名灰色面具掩容、灰色锦衣罩体的年轻男子。 负手而立,冷望杀手头领,其中一名灰衣男子,嗓音嘶哑,故意改变声调:“凯旋而归,成功索了云思瑶的命?” 颓废垂首,暗淡无光的眸子,扫一扫残疾双掌,杀手头领声若蚊吟:“不,她毫发未伤。” “昨日,你拍着胸脯说,必让云思瑶死无全尸,原来只是口出大言。”嗤之以鼻一哼,灰衣男子道:“我们真是有眼无珠,错把废物蝼蚁当恶狼杀手。” 双掌被废,本就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眼下,又遭灰衣男子一顿嘲讽,杀手头领恼羞成怒,出言反驳。 “云思瑶武功,岂是了得二字能概括的?她,招式瞬息万变,且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毫无还击之力。你们提供的消息,如果不是天差地别,那么……” 脸色铁青万分,杀手头领咬牙切齿,道:“我又怎会掉以轻心,只出动十九名属下?” 杀手头领认为,若出动一百名杀手,即便索取不了云思瑶的命,也不至于双掌被废,败的惨不忍睹! “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还强词夺理?你们这些人,哪里配称冷血杀手,简直玷污冷血杀手四字。” 双臂一抱,灰衣男子声冷似冰:“废话不多说,既然索命失败,昨日所付翠玉酬劳,你们也没资格收,吐出来吧!” 灰衣男子嘶哑冰音,奏响风中一瞬,唰唰唰一阵响-- 耀眼寒芒如电交织,十一名脸色阴沉的杀手,锋刀齐齐出鞘,围困住了五名灰衣男子。 “归根结底,索命失败,乃因五位提供错误消息。所以……” 眸子阴森一眯,杀手头领戾声道:“我们非但不会吐翠玉,还要五位为自己所犯的错,赔偿一笔疗伤费。” 面色波澜不惊,唇角勾勒一抹讽刺弧度,五名灰衣男子异口同声,不疾不徐吐出六个字:“如果不肯赔呢?” “杀!” 随着头领一声令下,十一名杀手胳膊一抬,锋刀一举,毫不留情的砍向了五名灰衣男子。 其实,头领真正目的,本来就不是勒索疗伤费。头领真正目的,乃灭口五名灰衣男子。 原因很简单,他们来自黑鹰帮,云思瑶并不知。 所以,即便败给云思瑶,也不用担心今日败绩,被云思瑶宣扬到江湖上,以致黑鹰帮威风尽扫。 而,组织名叫黑鹰帮,云思瑶不知,成功联络他们的五名灰衣男子,必定了然于胸。 正所谓: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黑鹰帮,一向靠索命为生。今日败绩,一旦被五名灰衣男子,宣扬到江湖上,那么…… 得知黑鹰帮出动二十人,不仅杀不了一名女子,甚至还败的惨不忍睹,黑鹰帮日后何以在江湖上立足? 无法立足江湖,还有谁会找上门,付银子请他们索命?无人付银子,黑鹰帮的人喝西北风? 因此,避免喝西北风,黑鹰帮一贯作风:任务倘若失败,便掉转刀刃,反杀买命者,保住“只要收钱,索命必成功”的声誉。 而,杀手挥刀狠砍的一瞬,嗤之以鼻一哼,五名灰衣男子手腕一扬,指间多了一条九节鞭。 刀起刀落,鞭甩鞭卷,落叶纷飞。一柱香工夫过后-- 九节鞭入袖,五名灰衣男子垂首,冷眼俯视林地上横七竖八,一具具心口破洞的尸首。 心口破洞的尸首,不仅仅是锋刀出鞘,狠砍灰衣男子的十一名杀手。还包括:双掌残废的头领、闭眸昏睡的八名杀手。 杀手全部灭亡,面具掩容的灰衣男子,自然不必再掩饰真正嗓音。 鼻尖嘲讽一哼,其中一名灰衣男子启唇,冷声道:“蠢货,云思瑶的命,若非我们不便索之,哪里会找你们这一群废物?” 语毕,五名灰衣男子五指入怀,各自掏出一瓶药水,对着尸首一阵洒,尸首逐渐变小,最终化为一滩血。 毁灭尸首,不,或者更准确的来说…… 毁灭尸首上杀招痕迹,防止留下隐患的五名灰衣男子,彼此对望一眼,身影倏地一闪,撤离了榕树林。 灰衣男子消失的一瞬,东方十五米处,一株枝繁叶茂的榕树顶,跳下了一粉衣女子、一青衣男子。 毫无疑问,粉衣女子乃云思瑶,青衣男子为端木旭。 和气面馆内,云思瑶至所以“慈悲心”泛滥,放走一众黑衣杀手,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云思瑶为何如此肯定,蛇一定会出洞? 道理很简单--幕后策划者,既然花银子找一批杀手,去和气面馆索取自己的性命。那么…… 收了银子的杀手,索命一举无论成功与否,隐于幕后的策划者,定想在第一时间内得知。 而,幕后策划者行事谨慎,并不想暴露自身巢穴。 所以,其必会在面馆附近,择一处僻静地儿,与离开面馆的杀手碰头,问清索命结果如何? 因此,云思瑶这才刀下留情,放走一众杀手。紧接着,尾随其后,悄悄跟踪到了榕树林。 运转内力,将胃咕咕叫饿音压抑许久的端木旭,见到灰衣男子已离开,当即停止内力远转,驱除肺腑不适感。 咕咕叫的饿音,重新奏响。 端木旭伸手,拉了一拉云思瑶衣袖,小声问:“跟踪完毕,现在你可以回府,下一碗面条给我吃了吧?” 云思瑶食指一弹,腕间一阵痛麻的端木旭,五指当即犹如触了电,迅速松开云思瑶衣袖。 柳眉一挑,望着端木旭,云思瑶回:“我可没说,只跟踪黑衣杀手,不跟踪灰衣面具者。”五条小灰蛇已出洞,蛇头也该显形了! “什么?”嘴角一抽,饿坏的端木旭,一脸欲哭无泪表情,舌尖打结:“还要跟踪一回?” “给你两个选择。一,留在榕树林,摘取树叶充饥。二,继续动用内力,克制胃咕咕叫饿音,随我一同跟踪。跟踪完毕,我回府下面条给你吃。” 语毕,云思瑶身影一闪,速度快如疾风,朝着榕树林正北面,五名灰衣男子撤退方向而去。 “呜--为了一碗面条,我容易么?”揉一揉胃,小声嘟囔一句,端木旭犹如跟屁虫似的,追上了云思瑶。 而,云思瑶与端木旭二人,消失榕树林的一瞬间,西方十五米处,一株枝繁叶茂的榕树顶,跳下了墨眉拧皱的宋残殇, 五名灰衣面具者,不仅身形熟悉,嗓音也令他耳熟。还有,九节鞭、索命招式,都那么的熟悉。难道…… 真正的幕后策划者,究竟是谁,心中已猜到的宋残殇,一敛飞转思绪,身影若流星一闪,奔逸绝尘的消失在了榕树林。 三刻钟后-- 摘下脸间面具,双掌用力一拍。 面具化成粉末,随风飞飘无踪,五名灰衣男子拐弯,前奔数百米,立在了朱墙金瓦、重檐飞角的东峥皇宫正门前。 长剑两两成一组,形成x状拦路,十名御林军唇一启,刚要冷声问话,一名灰衣男子扬臂,亮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 瞅见金色令牌,长剑当即回鞘,十名御林军头一低,退后一步,对五名灰衣男子放行。 某拐角处,瞅见五人入了皇宫,云思瑶玉眸冷然一眯。灰衣人背后主子,莫非是东峥帝曲鸿熙,或者东峥太后? 不会!凤离欢尚在东峥国,老谋深算的东峥帝与太后,绝不敢阳奉阴违,背后对自己下杀手。 即便要暗杀她,也得等到凤离欢返国。否则,若被凤离欢查出原委,东峥帝与太后二人岂不自取其咎? 如果不是这二人,主谋者又是谁呢?难道……是西煌国纳兰兄妹,或者,是南耀国朝晖公主? 云思瑶揣摩之际-- 端木旭头一歪,戳了一戳云思瑶胳膊,眸子眨了又眨,问:“怎么办?灰衣人入了皇宫耶!” 敛起心中猜测,云思瑶回:“我们也入。” 嘴角连抽几下,端木旭一颗脑袋,当即摇的犹如拨浪鼓:“我不要翻墙,不要闯皇宫。” 黎叔说过,哪里都可逛,就是别逛皇宫。没有入宫令牌,乱逛皇宫,会被御林军攻击的。 黎叔又说过,皇宫之内,御林军不计其数,即便武功再高,也难抵车轮战,终究会因疲乏而战败的。 当然,他若胃饱,精力充沛,还是可以逛一逛皇宫的。因为,他打不过的时候,可以唤蛇宝帮忙。 可,他的胃,现在不饱,相反还很饿! 饿的前胸几乎快贴后背,眼冒亮晶晶小星星了,哪里还有足够内力,传音召唤蛇宝帮忙呢? “谁说翻墙、闯皇宫的?我们,光明正大走进去。另外,我想……” 抛送一抹白眼,云思瑶道:“不必等到回府,再下面条给你吃了。入宫之后,我应该能找到食,填饱你的胃。” 一听到马上有吃的,端木旭原本无神的眸子,不仅重新绽放光彩,还催促起了云思瑶。 “光明正大进入?原来,你有入宫令牌啊,早一点说嘛,害人家虚惊一场。既然如此,赶紧进去吧!” 端木旭话音落,云思瑶笑而不语。 入宫令牌?呵呵,她没有! 但,她万分肯定,自己腕间的血玉凤镯,比一枚入宫令牌,更能发挥畅通无阻的效果。 果不其然-- 红色大门两旁,瞅见一男一女,朝着宫门方向而来,御林军长剑一举,刚要形成拦路阵势。 但,眸光一扫,看清来者竟是云思瑶,也看清云思瑶手腕间,那一只血红似火的凤镯,御林军哪里敢阻拦? 长剑回鞘,十名御林军不止是低头,腰更是深深的一弯,一副恭送云思瑶入宫的卑微姿态…… 皇宫,御花园内-- 东面区域,暖风柔拂中,千姿百态的柳树,翠色细枝左摇右摆,犹似绿精灵轻吟浅歌。 南面与西面区域,金辉笼罩下,湖石假山玲珑有致,清泉蜿蜒盘绕山壁,紫色藤萝雅缠山脚,一派诗情画意。 北面区域,繁花锦簇,美不胜收。 花海正中央,耸着一座琉璃亭。琉璃亭形状,十分的漂亮,犹如一只彩色蝴蝶,欲展翅追逐花香。 琉璃亭内,一白玉砌成的圆桌边,坐着一名妙龄少女。 少女左手捏桂花糕,右手端一杯香茗,娇颜映在灿烂金辉下,一点儿都不逊色四周繁花。只是…… 一边品桂花糕,一边饮香茗的少女,娇颜虽美,心肠却不美。心肠非但不美,还恶毒的很。 此名少女是谁?她,便是南耀国朝晖公主赫连霓裳。为何说她娇颜美,心肠却恶毒的很呢? 答案,一瞬间揭晓。嗖嗖嗖一阵响-- 五名南耀侍卫,飞速绕过湖石假山,穿过飘香花丛,立在了琉璃亭外,赫连霓裳正对面。 茶杯轻放桌上,指捏桂花糕,赫连霓裳头一抬,笑望琉璃亭外,五名灰衣罩体的侍卫:“事情办的如何?” 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名南耀侍卫,咽了一口吐沫儿,脑袋一个耷拉,声低调颤的回道:“禀公主,失败了!” “什么,失败了?” 手心用力一握,味道香甜、形状精美的桂花糕,被眸中笑意尽失,红唇低吼的赫连霓裳,捏成了一堆碎泥。 琉璃亭左侧,有一宽阔碧池。 池水随风轻漾,深红、紫红、粉红、洁白荷花,千娇百媚的翩舞,数十条金色鲤鱼,则嬉戏的跳跃绿色荷叶。 胳膊愤怒一甩,将碎成屑的桂花糕,扔入荷香弥漫的碧池。 “砰”的一声响,一掌重击桌面,赫连霓裳咬牙切齿:“你们是废物吗?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双臂垂落,腰弯成弓形,五名侍卫的脸色,犹如身上衣服一样灰:“属下该死,请公主严惩。” “谁有闲工夫惩罚你们?本宫要惩罚的,是丑蹄子云思瑶。听着,重新出宫,另寻一批杀手,将丑蹄子碎尸万段。” 十指嵌入掌心,赫连霓裳脸色狰狞,一字一句盛泻无穷无尽恨意。 “如果再失败,你们便亲自动手。不管怎样,本宫一定要让那丑蹄子,尝一尝碎尸万段的滋味。” 赫连霓裳狠话落-- 五名弯腰的侍卫,尚未来得及回答,柔旋的暖风中,奏响了一道慵懒十足、魅意盎然的笑音。 “何必那么麻烦,冥思苦想的找别人杀呢?我主动送上门,公主亲手将我碎尸万段,心情岂不是来的更惬意?” 第七十章 矢口否认 琉璃亭西侧,一条鹅卵石子路,穿过飘香花丛,通达一座湖石巧嵌妙叠,形状若九狮嬉耍的假山。 慵懒笑音奏响之际,秀发浅飞的云思瑶,从九狮假山后冒出。 轻踏鹅卵石子路,云思瑶缓步走向琉璃亭。金辉灿烂萦绕,云思瑶身后,还有着一“只”跟屁虫--端木旭。 云思瑶的出现,云思瑶的话语,令五名南耀国侍卫,脸庞间血色尽失,亦令朝晖公主赫连霓裳,身躯僵硬如化石。 这五名南耀侍卫,正是榕树林内,将杀手送入地狱的灰衣人。他们的武功,明明远胜黑鹰帮杀手,为何不亲自对云思瑶索命? 当中原因,五个字概括,忌惮凤离欢。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侍卫们害怕索命时,凤离欢恰巧去找云思瑶,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思前想后,侍卫最终放弃亲自索命,联络了黑鹰帮杀手。 杀手索命时,凤离欢如果去找云思瑶,结果必然是--以杀为生的黑鹰帮,从此以后灭绝江湖。但,他们是安全的。 只因,他们的身份,黑鹰帮杀手一无所知,想供也供不出。 然而,侍卫万万没想到,行事已经万分谨慎了,阴谋却还是败露了。他们奉命要杀的人,竟高调无比的找上门? 鹅卵石子路右边,分隔芙蓉花与海棠花的,乃随风轻翩浅舞,红似火、粉如霞、黄赛金、白胜雪的菊花。 葱指一伸,摘折下一朵白菊,步伐加快的云思瑶,踏入了彩色琉璃亭,立在了赫连霓裳身左侧。 “为了索我一条命,公主劳神费心,估计死了不少脑细胞,思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一朵白菊……” 拉长话音的云思瑶,扫一眼身躯僵硬的赫连霓裳,一边将花插入赫连霓裳发髻,一边启唇柔语:“乃思瑶赔罪的,请公主笑纳。” 五颜六色的菊花,锦簇成一团团,自然是美不胜收的丽景。可,撇开其它花色,只论单独一朵白菊,其意不言而喻,表示哀悼! 云思瑶美其名曰:过意不去,送花赔罪。 但,她弦外之音,五名侍卫岂会听不出?那意思分明是:朝晖公主,你乃将死之人,我提前送上一朵白菊,以表哀悼。 唰唰唰,盯望赫连霓裳髻间白菊,五名侍卫血液如冰冻结,后脊梁骨冷汗直冒,齐抽了好几口气。 “云思瑶,你--你放肆,竟敢送本宫白菊?” 赫连霓裳并不蠢,怎会不知白菊含义?嘴巴一张,怒吼的同时,赫连霓裳胳膊一抬,便欲将白菊扯离发髻,扔到地上踩碎。 而,五指与髻间白菊,仅有一厘米短距离时,云思瑶粉袖一卷,玄冰铁银链似蛇飞出,勒住了赫连霓裳手腕。 令赫连霓裳五指,犹如鸡爪般停在半空中,无法摘离白菊,云思瑶红唇笑勾,音韵比清泉滴石还要悦耳三分。 “以菊赔罪,公主不满意?倘若这样,思瑶愿意改正,换鱼赔罪如何?只不过……一条活鲤鱼,欢蹦乱跳,难留发髻。公主得稍等片刻,让我甩链捞一条最大鲤鱼,将它宰了,再插入公主发髻。” 语毕,银光如电一闪,链子飞离赫连霓裳手腕,缠绕在了云思瑶右臂间。 莲足缓移,落座赫连霓裳对面,云思瑶玉眸虽笑望赫连霓裳,卷缠银链的右臂,却对向了鲤鱼跃腾的荷花池。 云思瑶此举,不言而喻。你若摘了白菊,我立刻甩链入池,宰割一条血淋淋死鱼,送入你发髻间。 武功,赫连霓裳也懂,只是并不高。 而,银链勒腕一举,令赫连霓裳清楚知道,云思瑶若言出必行,真将死鱼插入自己发髻,自己与五名侍卫根本无法阻挡。 因此-- 摘与不摘两种思绪,在脑海中激烈斗争了无数回合,赫连霓裳拳头一握,终究没敢摘离发髻间白菊。 比之一条血淋淋的死鱼,赫连霓裳宁愿发髻间,插的是一朵白菊。 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无比,指尖嵌入手心的赫连霓裳,咬牙问道:“云思瑶,你究竟想怎样?” 琉璃亭内,白玉砌成的圆凳,总共有三张。 赫连霓裳的问话,云思瑶仿佛没有听见,玉眸斜睨端木旭,云思瑶道:“一旁傻站着干嘛?坐!” 端木旭坐下的一瞬-- 赫连霓裳桌前的一碟桂花糕、一碟核桃酥、一碟玫瑰饼、一碟杏仁酥、一碟栗子糕,被云思瑶全部拉到了端木旭桌前。 碟子拉拽完毕,指了一指点心,云思瑶启唇:“美食已在眼前,饿到头晕眼花的你,赶紧吃吧!” 香气扑鼻的糕点,令饿到极点的端木旭,馋虫早就咆哮大半天了。但,糕点的主人,毕竟不是云思瑶。 所以,咽了一咽口水,端木旭眸光抽离香喷喷糕点,歪头望向了云思瑶,很不确定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吃?” 浅垂首,指尖轻拂臂间银色长链,云思瑶一字一句缓回:“你要不吃,我就把它们倒入池内喂鱼。” 云思瑶话音落,迟疑尽抛的端木旭,脑袋立刻一低,双手连续抓点心,上演起了狼吞虎咽一幕。 用饿鬼投胎四个字,来形容端木旭的吃相,丝毫都不夸张。荣王曲卓煜此刻不在场,否则,端木旭风卷残云的吃法,一定令他觉得似曾相识! 端木旭开吃的同时,赫连霓裳的脸色,则是由青转紫,由紫转绿,再由绿转黑,难看到了最高点。 “云思瑶,你--”糕点的主人,是她赫连霓裳。云思瑶有什么资格,把她的糕点拿去喂饿鬼? “公主要我的命,我便主动上门,将命大方送出。” 抬头,笑望赫连霓裳,云思瑶道:“我连最宝贵的命,都能大方送出,公主又何必如此小气,舍不得五碟糕点呢?” “所谓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云思瑶,你有什么证据,说本宫要你的命?” 心惊万分,眸子却怒瞪的赫连霓裳,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儿,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果你拿不出证据,便是胡说八道,污蔑本宫!” 索命一举,一旦传入凤离欢耳中,赫连霓裳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所以,她必须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 “证据?”柳眉一挑,云思瑶玉眸依然弥漫着笑。区别是,这一次的笑,暖意全无、寒气十足:“公主与侍卫一番对话,不就是最有力证据?” “云思瑶,别栽赃陷害。”克制住心虚,赫连霓裳道:“本宫与侍卫说过的话很多,但,绝无一个字,与索你的命有关!” 赫连霓裳话音落,原本埋头吞食的端木旭,脑袋一抬,食指戳向了赫连霓裳。由于嘴巴塞到满满,端木旭口齿完全不清。 “垒沙化,垒迈迈梭过咬江塔水丝晚短,握庭低夷秦儿出。”翻译:你撒谎,你明明说过要将她碎尸万段,我听的一清二楚! 口齿不清说完,“噗”的一声响。 被几粒糕点屑,呛到喉咙的端木旭,将嘴巴内的食物,全部喷到了对面,赫连霓裳的一张脸上。 “咳咳咳--”喉咙不幸被呛,俊颜顿时通红的端木旭,一边拍打胸口,一边低头猛咳了起来。 “啊--你这狗杂种,竟敢喷本宫一脸污秽!” 残渣碎屑盖脸的赫连霓裳,则是一边挥袖擦脸,一边发出了杀猪叫声:“来人,给本宫宰了这狗杂种!” 五名侍卫右足一抬,刚要冲向端木旭。 玉眸笑意褪去,仿佛地狱修罗降世,一脸嗜血杀气的云思瑶,眼神寒冽一扫,五名侍卫心恐骇的一悬,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 桌上唯一茶杯,赫连霓裳用过。 不想赫连霓裳肮脏口水,玷污单纯少年的云思瑶,寒冽眼神从侍卫身上抽离,直接将茶壶拎到了端木旭桌前。 “碎屑咳出没?全咳出了,喝点茶水润一润嗓子。另外……” 着急帮腔,却不幸呛喉的端木旭,令云思瑶有些啼笑皆非:“你安心食糕点便可,不用发表言论。”“哦!”咳出碎屑,拎壶灌一口茶水,喉咙舒服多的端木旭,脑袋再次一低,继续上演起了狼吞虎咽。 违抗命令,身躯僵立琉璃亭外,没有宰端木旭的五名侍卫,毫无疑问,迎来了赫连霓裳的怒目而视。 赫连霓裳怒瞪侍卫的眼神,云思瑶给予无视,唇冷启:“与侍卫一番对话,公主以为矢口否认,我便无证据了?先前榕树林内,侍卫用来灭口杀手的九节鞭,就是无法抵赖的证据!” 五名侍卫想法,与赫连霓裳一样,一口咬定,绝不承认。否则,凤离欢的惩罚,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因此-- 云思瑶冷音落,五名侍卫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说道:“云小姐,我们从未得罪过您,您为何冤枉我们?” 此名侍卫语毕,另外一名侍卫开口了。 “我兄弟五人惯用武器,的确是九节鞭。但,江湖之大,以九节鞭为武器者,并不在少数。云小姐怎能凭一条九节鞭,便冤枉无辜的我们?” 云思瑶收到的纸条,乃杀手所写,他们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而,灭口的九节鞭招式,由于杀手尸体被毁,不留一丝痕迹。所以,死无对证,是他们抵赖的最用力借口。 “我相信,你们袖内的九节鞭,比主人诚实。所以……” 唇角冷勾,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掏出九节鞭,放到桌上。我是否冤枉你们,你们是否无辜,让诚实的九节鞭来回答!” --云思瑶的脑子,该不会有问题吧?否则,她怎会让九节鞭回答?九节鞭又不是人,它如何回答? 云思瑶的离谱话语,随风钻入耳内,侍卫们心中对于云思瑶的畏惧,立刻转化成了蔑视的嗤笑。 “好!既然九节鞭诚实,我们便掏出它,让它为主人证明清白!” 五名侍卫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琉璃亭,掏出袖筒内的九节鞭,横放在了白玉桌面上…… ------题外话------ 嘻嘻,亲爱滴们,下一章,大虐赫连渣渣…… 第七十一章 犯我一尺,还百丈 摆好九节鞭,五名侍卫一字排开,立在了赫连霓裳背后。 “九节鞭已掏出,且放置云小姐桌前。现在……” 其中一名南耀侍卫,声音听似恭敬,眼神却隐露鄙夷:“请云小姐审问九节鞭,让诚实的九节鞭,还我们这些主人一个清白!” “和气面馆内,我与一众杀手交锋之时,觉得杀手们的刀刃,虽锋利十足,可颜色单调的白,十分不好看。于是……” 左掌心慵懒一伸,从第一根银色九节鞭,拂至最后一根银色九节鞭,云思瑶说道:“为了欣赏美丽刀芒,我便将一些药粉,洒到了杀手刀刃间。” --洒药粉? 何时洒的,他怎么没看到? 难道,洒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连他都没有察觉到? 不排斥这个可能性!毕竟,她出招瞬息万变、神秘莫测,令自己忽略洒药粉动作,也是很正常的。 抬头,澈眸眨眨的看一眼云思瑶,端木旭脑袋一低,咀嚼香甜糕点的嘴巴,继续奏响了“吧唧吧唧”进食音。 这一方,端木旭重新返回吃的世界。 那一方,左掌心抽离九节鞭的云思瑶,依旧缓声叙述:“那一些药粉,能改变刀刃单调白色,令其变成七色彩虹状。只是……” “杀手们武功太弱,刀刃尚未变色,便已仓皇败逃。我将药粉洒出,却未赏到美丽刀芒,岂不可惜?于是,我跟踪至榕树林内,准备与杀手继续交锋,等待七彩刀芒丽耀。” --难怪行踪败露,云思瑶的跟踪技巧,竟到达了炉火纯青境界? 先成功避开杀手听觉,一路跟进榕树林。然后,又成功避开他们五人听觉,悄随其后,跟踪到了御花园! 心中一骇,面容却努力维持镇定,其中一名侍卫道:“云小姐说了这么多,似乎与审问九节鞭,让其诚实回答毫无关联吧?” 侍卫的话,云思瑶置若罔闻,只顾补充未说完的话。 “可惜,即便我浪费体力,辛苦跟入榕树林,还是未能赏到七彩刀芒。只因,面具掩容、灰衣罩体、身为南耀国侍卫的你们,忽然冒了出来,毁的一众杀手尸身无存,也令锋刀灰飞烟灭。” “云思瑶,你自己也讲了,毁尸灭刀者,脸上戴着面具。既然戴着面具,无法看到脸,你凭什么说灭尸者,乃本宫近身侍卫?” “就凭一身灰衣?一跟九节鞭么?灰衣罩体,使用九节鞭的人,世上一捞一大把。”逮住机会,赫连霓裳反咬一口:“你分明居心叵测,冤枉本宫近身侍卫,败坏本宫声誉!” “有一句话,忘记讲了。我洒向刀刃的药粉,具有传染功效。换一句来讲,九节鞭与刀刃碰触过,单调的银色,也会变成七色彩虹状。公主说的很对,灰衣罩体,使用九节鞭的人,世上的确一捞一大把。可……” 笑望赫连霓裳,云思瑶一字一句说道:“榕树林内,毁尸灭刀完,返回巢穴的灰衣人,武器银色九节鞭,将变成七彩九节鞭,世上似乎只能捞出五个吧?” “云思瑶,你眼睛没瞎吧?” 云思瑶此话一出,赫连霓裳下巴一抬,犹如打了一个大胜仗:“九节鞭颜色丝毫未变,依然为银色,你就是存心污蔑!” 双臂一抱,转望九节鞭的玉眸,笑意愈来愈浓,云思瑶回:“算一算时间,药粉应该发挥作用,令九节鞭变色了。” 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 已将碟内糕点,吞食一干二净的端木旭,双掌一阵拍动,一脸兴奋表情:“哇,九节鞭真的变色了耶,颜色跟彩虹一模一样,好漂亮哦!” 仿佛赏到美景似的,端木旭眉开眼笑。 而,齐盯桌上九节鞭,见其果真呈现七彩色,如雷轰顶的赫连霓裳,与五名近身侍卫,却是心惊胆战,脸色煞白如纸。 和气面馆之内,觉得刀刃颜色单调的白,十分不好看,云思瑶真将变色药粉,洒到了锋利刀刃上? 不!刀刃颜色丑的念头儿,云思瑶从未产生过。冲刀刃洒药粉的动作儿,云思瑶亦从未施展过。 既然如此,五根银色九节鞭,为何成了七彩色? 聪明绝顶的云思瑶,岂会猜不到赫连霓裳,与五名近身侍卫,会上演一出矢口否认的拙劣戏码? 跟她斗,差远了! 有人敢做不敢当,矢口否认?她云思瑶很乐意奉陪,也上演一出戏码,一出无中生有、捏造证据的戏码。 所以,抵达琉璃亭前,云思瑶左掌心曾探入粉袖内,抹了一些与肌色相同,但令人嗅不到一丝味道的药粉。 此药粉,能令任何东西变成七彩色。乃云思瑶昨夜无聊之时,摘折一些花叶所制,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防止左掌心变色,露出捏造证据的破绽。 云思瑶抹变色药粉同时,也抹了给左掌心解色药粉。所以,云思瑶左掌心,呈现的是正常色泽。 食指撩玩腮边一缕秀发,云思瑶含笑的眸光,扫向赫连霓裳与五名侍卫,问道:“铁证如山,还想抵赖么?” 云思瑶笑音落下的一瞬,压抑住惊骇心绪的五名侍卫,身影忽然如电般一闪,各自抓起一根九节鞭。 五名侍卫双拳一握,浑厚内力倾掌而出,九节鞭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于侍卫掌间消失无影。 “呀--”九节鞭遭毁之际,端木旭嘴角一抽,食指戳点五名侍卫,一脸鄙夷表情:“居然毁灭证据?你们太无耻,太卑鄙了!” 以云思瑶的聪明,岂会猜不到毁鞭一幕?而,以云思瑶本领,若有心阻拦,五名侍卫毁鞭阴谋,又怎会轻易得逞? 既然如此,云思瑶为何不阻拦?因为-- 食指点一点桌面,又点一点侍卫双手,云思瑶笑语:“善意提醒几句,若要销毁证据,仅摧灭九节鞭,那是不够完美的。还要摧灭桌面,以及摧灭两只手。尤其关键的是……” 拉长话音的云思瑶,缩回白皙食指,继续说道:“只撕掉掌皮,没用的。因为,药粉已入肉渗骨,必须剁掉整只手,令其粉碎成末,才能完美销毁证据。” 云思瑶为何“善意”提醒?原因很简单,她不怕证据被毁! 证据,本来就是她造的。她能造出一个证据,自然也能造出一堆证据。譬如说:令侍卫衣裳变色,令侍卫从头到脚变色。 瞅一眼桌面,九节鞭摆放过的位置,五条形似彩虹图纹;又瞅一眼双掌,由于用力握过九节鞭,从而留下的彩虹图纹。 五名侍卫双臂垂落,脑袋颓废耷拉,恍然大悟。 难怪他们毁鞭灭证据时,云思瑶没有一丝阻拦,也未露一丝紧张表情,只是笑而不语。原来…… 她,根本不怕鞭毁。因为,鞭子毁了无用,证据依然存在!证据就在白玉桌面,以及他们的两掌间。 摧毁九节鞭,可以!摧毁白玉桌面,也可以!但是,亲手摧毁自己的两掌,他们没那个勇气啊! 这一刻,侍卫们并不知道,即便能狠心,摧毁两掌。等待他们的,还有无法狠心,亲手摧毁自身一幕戏。 侍卫们倘若知道,对于是否摧毁两掌,连一丝犹豫都不会产生。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赫连霓裳干脆一拍桌面,脸色狰狞的怒吼:“云思瑶,即便本宫有杀你之心,你又能拿本宫怎样?本宫乃南耀公主,你动一下本宫试试?” “被杀手索命的我,一丝怒气没有。公主这个买凶杀人者,倒是怒气冲天?生活这一出戏,真是越来越离谱,离谱到我都不知该如何演了。” “其实,我也没想怎样啊,踏入琉璃亭前,我不是说的很清楚,公主想要我的命,我便成人之美,主动送上门,让公主将我碎尸万段么?” 不待赫连霓裳说话,掏出一把匕首的云思瑶,补充未完话语:“公主有刀吗?没有,我可以借你!不过,善意提醒几句,我这个人,虽不怕死,却很怕疼。一旦疼痛缠身,我理智便会彻底的瓦解。所以……” 转一转匕首,云思继续说道:“公主将我碎尸万段时,动作最好轻一点,轻到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疼。否则,我怕理智瓦解,会更快一步,先把公主碎尸万段了。” “善意”提醒完,白皙指尖一弹,匕首抛送赫连霓裳桌前,云思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公主可以拿刀,将我碎尸万段了。” 将云思瑶碎尸万段,赫连霓裳想吗?想,做梦都想! 但,听似善意提醒,实则饱含恐吓的话语,随风钻入赫连霓裳双耳,她敢拿刀,将云思瑶碎尸万段吗?敢,那就出鬼了! 尖长十指嵌入手心,鲜血如溪缓冒的赫连霓裳,唇中挤出的四个字,颤抖十足:“云思瑶,你--” “怎么?公主改变心意,不想将我碎尸万段了?既然如此,我很乐意配合一下公主,改变难得成人之美的君子风,恢复原本作风。” 取回匕首,送入粉袖内,云思瑶从椅间起身,玉眸笑意褪去,寒气弥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还人百丈!” 语毕-- 银光刺目一闪,颈子遭链缠勒,鲜血如红泉而喷的赫连霓裳,身躯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飞,撞向了其中一根亭柱。 “啊--” 随着一声凄厉音奏响,刺目银光又是一阵闪。 重重撞柱的赫连霓裳,不仅颈子遭链缠勒,身躯犹如五花大绑般,被长链圈锁亭柱间。其四肢,更被四把玄冰铁匕首,锋利无比的刀刃刺入…… 第七十二章 惩罚 银链勒颈、银链捆身、锋刀刺肢。 云思瑶的动作,堪称一气呵成,快到了不可思议,令抬头的五名南耀侍卫,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 直到赫连霓裳的凄厉叫声,随风钻入双耳内,扎得耳膜生疼无比,五名侍卫这才回过神--他们的公主,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 云思瑶腕间套着血玉凤镯,对其索命,毫无疑问,等于挑衅焰帝凤离欢。因此,索命一举,后果究竟多么严重,侍卫们想都不敢想。 所以,索命一举,侍卫们曾经竭尽全力,对赫连霓裳进行过劝说。 但,忠言总是逆耳,理智丧失的赫连霓裳,非但不听劝,还抛出一句狠话:要么云思瑶死,要么你们死! 焰帝凤离欢,侍卫心中敬如神。 可,身为南耀国侍卫,赫连霓裳毕竟是公主。主子有令,即便命令千错万错,他们也只能无奈的服从。 而,正因为赫连霓裳是公主,主子如今有难,身为南耀国侍卫,又怎能不救?纵然明知不敌,也必须要救啊! 武器九节鞭已毁,身影如电一闪的五名侍卫,赤手空拳的冲向了云思瑶。 晨风绕亭呼啸之中,眨巴一双澈眸的端木旭,瞅了一瞅五名侍卫,又瞅了一瞅背对侍卫的云思瑶,陷入了犹豫。 --呃,黎叔说过的,得人恩果千年记。 她,对饥肠辘辘的自己,有着一饭之恩。眼下,五名侍卫背后偷袭她,自己要不要出手,帮她击退偷袭者呢?要,一定要! 这一方,端木旭双臂一抬,刚要送出浑厚掌风。 那一方,如绸秀发飘飞、粉色衣袂翻卷的云思瑶,倏地一转身,白皙手腕一扬,以更快速度还击了。 银光一闪,五把匕首射出。 玄冰铁的刀气,威力无穷。穿风而射的匕首,距离侍卫还有一半路程之时,凌厉刀气已经抢先一步扫向了侍卫。银光闪耀的匕首,空中旋转一圈,返回了云思瑶粉袖内。 “噗--” 一口血如泉喷出,被凌厉无比的刀气,震出琉璃亭外的五名侍卫,身躯飞出去大约六米远之后,重重摔跌到了地面间。 强忍骨骼之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拳头冒青筋的一握,五名侍卫左足一抬,欲再一次冲入琉璃亭内救人。 云思瑶白皙葱指一拉,银链入肉更深三分。 “啊--”鲜血染红衣领、颈子的赫连霓裳,当即泪如雨下,凄厉万分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御花园。 背对赫连霓裳,面迎五名侍卫的云思瑶,声音柔如春日暖风轻拂花,眼神却冷似冬日冰锥寒割骨。 “原地不动,赫连霓裳虽遭折磨,却还有活命机会。如果动一步,赫连霓裳的头颅与身躯,将会一瞬间分家。” 云思瑶此言一出,五名侍卫哪里还敢妄动?折磨与死一比,打不过云思瑶,救不了赫连霓裳的侍卫,自然会选择前者。 涕泗横流,胭脂水粉凌乱混搭,一张丽颜转鬼容的赫连霓裳,忍着颈子剧痛,哭音结巴中夹杂着颤抖。 “云思瑶,本宫、本宫贵为一国公、公主,你要是敢折、折磨本宫,南耀国不会放、不会放过你的。” 掉转身躯,面迎赫连霓裳,云思瑶给予的回答是--手腕一抬,一把玄冰铁匕首,除了刀柄之外,其余部分皆扎入了赫连霓裳右脸颊内。 云思瑶如果孑然一身,背后没有云府,没有父兄,那么…… 她踏入琉璃亭的一瞬间,别说赫连霓裳乃南耀国公主,即便她是南耀国皇帝,也已经被一刀穿心,气绝命断了! 正因为云思瑶并非孤身一人,她的背后还有着云府,还有着父兄,赫连霓裳这才气尚在、命犹存。 血玉凤镯套腕,东峥帝与太后表面上,绝对不敢再动云府分毫。但,暗地里,刺杀戏码仍然会上演。 而,据闻朝晖公主赫连霓裳,甚得南耀帝欢心。 杀了赫连霓裳,由于其买凶索命在先,南耀帝或许明面上,不会对云府发难。可,背后呢,南耀帝会善罢甘休么? 前要防东峥帝,后要防东峥太后。如果杀了赫连霓裳,再竖立南耀帝这个敌人,等于将云府推入更险之地! 敌人再强大,云思瑶若孤身一人,她必定无惧,深信自保绰绰有余。 然,四面楚歌时,自保绰绰有余的她,能否保父兄无恙呢?云思瑶自信,但不自大,所以她心中无底。 为保父兄无恙,云思瑶清楚的知道,不到忍无可忍的关头,赫连霓裳的一条烂命,最好还是留着。 但,留命归留命,惩罚却是必须要给的。因为,若不教训赫连霓裳,让其心存畏惧,买凶索命一举将会不断上演。 锋利刀刃,刺入右脸颊的一瞬间,凄厉惨叫的赫连霓裳,送入风中的不再是“啊--”,而是“不--” 容貌,对于赫连霓裳来说,仅仅次于生命。 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感觉生命毁灭一半的赫连霓裳,泪水滑落更多:“不!云思瑶,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 “我可以,我当然可以!” 玉眸褪去笑意,嗜血光芒盛绽,云思瑶声冷调缓:“朝晖公主,记住一句话,心存恶意招惹别人,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买凶索命,本宫--” 恐骇弥漫的眸子,对上云思瑶嗜血眼神,魂惊魄颤的赫连霓裳,不敢再称本宫,改口:“买凶索命,我知道做错了。可,你并没有死,你毫发未伤,所以饶了我吧!” “我毫发未伤,便该宽恕你一颗恶毒的心么?赫连霓裳,你得感谢那些杀手,感谢杀手本领低微,令我毫无未伤。否则……” 两指一夹,锋刀拔离赫连霓裳右脸颊,云思瑶道:“和我说话的机会,你早就丧失了。因为,习惯礼尚往来的我,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不敢了。”十指嵌入手掌,赫连霓裳颤声哀求:“云思瑶,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赫连霓裳哀求声落,换来的是云思瑶嘲讽一笑。 --真的知错,以后不敢了?十指嵌入掌心动作,哪里是真心悔改,摆明是秋后算账! 赫连霓裳啊赫连霓裳,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永远改不了吃屎一段话,完全可以用在你身上。 “朝晖公主,对于你的求饶,我只能说一声抱歉。因为……”转动刀柄,云思瑶回:“洗心革面是你的事,有仇必报是我的事。” 求饶不成,十指嵌掌更深,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必让云思瑶死无全尸的赫连霓裳,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折磨我?” “公主放心,由于我毫发未伤,对你的折磨也不会太狠。” 手腕一抬,锋利刀尖抵向赫连霓裳右颊,云思瑶缓语:“我只是要在你的左右颊间,分别刻上‘自食恶果’四个字,在你的额头上,刻下‘活该’两个字!” 云思瑶话音落,一向很怕死的赫连霓裳,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寻死之心:“不--不要--” “要,必须要!只有刻上那些字,当你每日清晨照镜时,今日的教训,才会令你记忆犹新,往后再也不敢为非作歹。” 语毕,耀目银光一阵闪,剧痛刺骨的赫连霓裳,浸染泪水的右颊间,当即出现一个血红‘自’字。 “啊--啊--啊--”赫连霓裳的凄厉声音,用杀猪般的惨叫来形容,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赫连霓裳扭曲到极致的脸,云思瑶给予无视,刀刻食字的同时,红唇笑吐一句话:“公主,勇敢一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啊--啊--啊--” 绚丽飘香的花海,沐浴着暖融融阳光,美的如诗如画、如梦如幻,令人心旷神怡。 但,花海中,琉璃亭内,刀芒冷闪、鲜血飞溅、惨叫声不停的戏码,却让人毛发竖起、脊骨透寒。 御花园西侧,循声而来的东峥帝与太后,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嘴巴张的能吞一只鹅蛋,眼睛瞪的犹如铃铛。 御花园北侧,同样循声而来的纳兰寒,也因为琉璃亭内一幕血戏,一张向来冷若冰山的脸,忍不住连番抽搐。 冰脸连番抽搐之后,薄唇意味深长的一勾,纳兰寒双臂一抱,摆出了一副正好无聊,精彩血戏上演,不赏白不赏的姿态。 比之纳兰寒,东峥帝与太后二人,可完全没有心情赏戏。 云思瑶为何下此狠手,摧残赫连霓裳一张脸?循声而来的东峥帝与太后,此刻不知道当中缘由。 东峥帝与太后二人,目前他们只知道一点--身为南耀公主的赫连霓裳,在东峥皇宫内受了虐待,南耀帝必会龙威震怒。 胳膊一抬,东峥帝身侧一队御林军,太后身侧一队锦衣卫,当即冲出花海。与此同时,一队南耀侍卫,亦从花海东侧冲出。 由于畏惧凤离欢,三队人马未敢直接冲入亭内,而是先围在琉璃亭外,齐声喊道:“云小姐,刀下留情!” 三队人马喊音刚落-- “真吵!” 特意扬高声调,冷吐两个字的云思瑶,右手腕一扬,令一根梅花针缝住了赫连霓裳的唇,令其停止了刺耳的惨叫声…… 第七十三章 自食恶果 梅花针缝唇,赫连霓裳成“哑巴”一幕,映入御林军、锦衣卫眼帘,令他们脊梁骨豆大冷汗直冒。 御林军与锦衣卫,并非蠢钝如猪之辈,他们皆知…… 弹针缝唇的云思瑶,扬高声调冷吐的“真吵!”二字,对象不光光指赫连霓裳,同时也是指他们。 云思瑶以针缝唇,分明是警告。 警告他们闭紧嘴巴,别再高喊“刀下留情”。否则,被“噪音”刺痛耳膜的她,必会甩出梅花针,将他们的唇一并缝了。 脸颊忍不住一抽,梅花针缝唇之痛,仿佛已清晰感受的御林军、锦衣卫,齐奏“咕噜”一声响,惊咽一口吐沫儿。 克制脸颊抽搐,御林军、锦衣卫脑袋一转,望向了花海西侧的东峥帝与太后,等待下一步指示。 --依照目前形势,冲入琉璃亭救人,必定要与云思瑶开战。 云思瑶腕套血玉凤镯,一旦与她开战,等于挑衅焰帝凤离欢。凤离欢这一尊神,惹不起啊惹不起! 可,若不冲入琉璃亭救人,前来东峥贺寿的赫连霓裳,御花园内遭受虐待,南耀帝那一边又如何交代? 救与不救,都意味着自找麻烦。 太阳穴隐隐作痛,双眉愁拧的东峥帝与太后,默默对望一眼,未对御林军、锦衣卫下达指示。 买凶索命一事,除了赫连霓裳的五名近身侍卫,贴身婢女翠巧之外,其余的南耀侍卫一无所知。因此…… 迷雾罩眸的南耀侍卫,脑袋同样一转,以一种询问的眼神,齐望五名近身侍卫:云小姐为何折磨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霓裳买凶索命,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抿一抿唇,五名近身侍卫脑袋颓废一低,选择了一言不发。 这一幕,令南耀侍卫面面相觑,心中隐约猜到几分。 难道……一贯刁蛮任性的公主,至所以遭虐待,乃因自食恶果?天哪!这可怎么办的好?如何才能不得罪云小姐,又成功救下犯错的公主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 一众南耀侍卫单膝跪地,眸望云思瑶背影,齐声道:“云小姐,不知公主做错何事,惹的您大怒。但,念在公主年少无知,还请您宽宏大量,饶了她!” “一句少年无知,就可以为所欲为,歹毒的买通杀手,企图将我碎尸万段?我也年少无知,不懂什么叫宽宏大量,只懂七个字……” 背对一众南耀侍卫,面迎赫连霓裳的云思瑶,一边飞舞玄冰铁刀,于赫连霓裳右脸颊间刻着血红“恶”字,一边冷声回道:“犯我者,百倍还之!” 云思瑶话语入耳,南耀侍卫脸色一白,猛抽一口寒气。 什么?公主啊公主,你真是玩火自焚!云小姐背后站着焰帝,你不知道吗?居然还敢买通杀手,企图将云小姐碎尸万段? “云小姐,公主买通杀手,企图将您碎尸万段,确实大错特错。但,公主毕竟是我们主子,身为属下,我们无法看她受难,而漠然置之。” 抬掌,抹了一抹脸上冷汗,其中一名南耀侍卫,脑门“砰”的一声磕地:“所以,还请云小姐高抬贵手,放公主一马!” “赫连霓裳的脸颊与额头,自食恶果与活该血字,我是刻定了。你们原地不动,我下手会轻一点,只伤皮肉不伤骨。待我刻完字,你们及时抬她去敷药,我想三个月之后,伤疤还是有望祛除的。但--” 银光闪耀的刀尖,抽离赫连霓裳右脸颊,云思瑶缓缓转过身,望着一众南耀侍卫,玉眸含笑、唇裹冰。 “你们若试图阻挠,我下手一定不留情,不仅重伤皮肉,更会狠伤骨。届时,即便你们给她敷再好的药,伤疤也不可能祛除!” 语毕,云思瑶视线倏地一移,笑中含冷的眸光,扫向了花海西侧,一左一右而立的东峥帝与太后。 与此同时,花海北侧,抱臂静赏戏的纳兰寒,眸子忍不住一眯。 福康殿之内,凤离欢的一句“北焰皇后,非云思瑶莫属!”,令纳兰寒震惊之余,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纳兰寒认为,纵然云思瑶才华横溢,也不足以让凤离欢爱上,更不足以成为北焰皇后不二人选。直到这一刻…… 瞅见云思瑶一张脸,虽然丑如鬼魅。可,一举手一投足间,清冷之韵胜似冰山雪莲,狂傲之姿堪比火山烈焰。 纳兰寒这才茅塞顿开,忽然明白过来,凤离欢为何会爱上云思瑶! 花海西侧,纳兰寒的存在,云思瑶察觉到了。但,笑中含冷的扫完东峥帝与太后,云思瑶对纳兰寒给予了无视。 秀发浅扬的云思瑶,转身,重新面迎赫连霓裳,挥舞玄冰铁飞刀,于赫连霓裳右脸颊间刻起了血红“果”字。 锋刀毁容,云思瑶目的有二。 其一,教训赫连霓裳。令赫连霓裳收敛歹毒之心,让其一清二楚知道,自己并非善类,招惹自己等同玩火自焚。 其二,惩鸡儆猴。这“鸡”,指的自然是赫连霓裳,至于“猴”,毫无疑问,指的是东峥帝与太后。 赫连霓裳的凄厉叫声,会将东峥帝与太后引来,乃云思瑶意料之中。 或者更准确来说,云思瑶一开始未用梅花针缝唇,就是故意让赫连霓裳凄厉叫声,将东峥帝与太后引来御花园。 教训赫连霓裳同时,云思瑶亦是警告东峥帝、太后。 她的心狠手辣,比之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不要轻易招惹她。对于敌人阴谋诡计,她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她容忍时,一切风平浪静。 但,如果一直挑衅她的底线,令她忍无可忍了,不管敌人是何身份,她都不介意上演血流成河一幕。 瞅见云思瑶指捏刀柄,于赫连霓裳右脸颊间,不徐不疾刻着血红“果”字,一众南耀侍卫苦叹一口气。 --云小姐啊云小姐,您动刀惩罚公主一举,如果我们一无所知,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也就罢了。 可,我们不仅知道,更置身琉璃亭外。 无论公主错有多大,身为南耀侍卫,眼睁睁看您折磨公主,却不出手拯救,返国之后,护主不利一罪,我们必定无法逃脱啊! 原本单膝盖地的南耀侍卫,不约而同站起,齐声道:“云小姐,我们不想得罪您。可,您若执意惩罚公主,我们不想得罪您,也必须得罪了!” 语毕,见云思瑶置若罔闻,丝毫未有停手迹象,再一次苦叹气的南耀侍卫,腰间锋刀同时出鞘。 --朝晖公主对也好、错也罢,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朝晖公主在东峥皇宫内受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虐,南耀帝那一边肯定无法交代。 与云思瑶开战,趁机救出朝晖公主,固然会得罪焰帝。 但,他们出发点,纯粹是为了营救朝晖公主,与南耀帝祖孙情深的焰帝,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东峥吧? 南耀侍卫锋刀出鞘之际,花海西侧,思考半晌的东峥帝与太后,右臂亦是对空一扬,对御林军、锦衣卫下达了入亭救人指令。 然而-- 三队人马,即将冲入亭内的一瞬;挥刀刻字的云思瑶,双耳一动,粉袖中剩余玄冰铁刀蓄势待发的一刹。 灿烂金辉笼罩间,飘香花海东侧,一座湖石巧嵌妙叠,形似二虎夺日的假山处,出现了一抹紫影。 这一抹令百花黯然失色的紫影,毫无疑问,乃焰帝凤离欢。 背倚湖石山壁,双臂慵懒交抱,墨发若精灵风中轻扬,勾画千姿百态魅弧的凤离欢,一张艳笑丽颜足以美醉万物。 但,丽颜艳笑弥漫的凤离欢,唇间所吐一字一句,却又冷的令万物颤栗。 “北焰未来皇后,朕心爱的瑶儿要虐人,尔等阻拦一下试试?谁敢破坏瑶儿虐人雅兴,朕就令他生命走到尽头!” 冷中含怒、怒中裹威的声音,奏响御花园的一瞬。 无论是东峥御林军与锦衣卫,还是南耀国一众侍卫,脸色顿时煞白如纸,集体呈现呆若木鸡状。 紫影如虹一闪,立足琉璃亭内的凤离欢,怒冷交织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乃足以融化万年冰雪的柔暖笑音。 但,凤离欢的柔暖笑音,对象只是一个人:“瑶儿,不必心存顾虑,想怎么虐都可以,虐到尽兴为止!” 凤离欢与南耀帝关系,云思瑶曾听父兄说过,完成“果”字杰作的刀尖,抽离赫连霓裳右脸颊。 指捏刀柄的云思瑶,身子一转,迈出两小步,柳眉浅浅一挑,面迎凤离欢,轻吐七个字:“她,是你的亲表妹。” --无论赫连霓裳对错与否,她好歹也是凤离欢亲表妹。 照理来说……身为表哥,凤离欢不出手救人,起码也该开口求个情吧?可他,非但无阻拦迹象,反而全力支持? 艳唇妖娆一勾,撩起云思瑶腮边一缕秀发,一圈一圈缠绕右手食指,凤离欢回:“没错,她是我的亲表妹。但,我以她为耻,南耀国也以她为耻!” 手腕一抬,将秀发从凤离欢食指间拉走,一脸不自在的云思瑶,莲足往旁边迅速一移,与凤离欢保持起了距离。 云思瑶的举动,云思瑶这唯恐避之不及的举动,令凤离欢一双桃花美眸,艳笑依旧存在,只是艳笑中添了三分苦涩。 抿了一抿唇,凤离欢出声了,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琉璃亭内的人才听得见:“瑶儿,我是瘟疫吗?” ------题外话------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的闪亮大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oo仙粉倾城oo、ssss198311、我是无极至尊、湖边的紫背天葵、千年一滴泪的漂亮花花。 非常谢谢亲亲――赤之泪121、misil、漫步人生路58、丢失的心还找得回来吗、t诺yis、13005256808、xileinidi、夜夜小爱、vicky342501、wqnr3520、lucky820、千年一滴泪的票票。 狂爱你们哦,集体按地上么么…… 第七十四章 鸡同鸭讲 凤离欢的弦外之音,云思瑶岂会不懂?他的意思是:你就如此厌恶我?厌恶到视我为恐怖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凤离欢的轻幽音、笑中裹涩的艳眸,令身躯一僵的云思瑶,心竟泛起一股罪恶感,一股“恩将仇报”的罪恶感。 “抱歉,不是故意的。除父兄外,我习惯与人保持距离,所以……” 抬指,将凤离欢先前所撩秀发,由腮边不自然的捋到耳后,云思瑶低语:“刚刚的避闪,只是本能反应。” --瑶儿啊瑶儿,比起漠然置之,你的开口解释,已足够让我受宠若惊。 艳眸褪去涩意,凤离欢微启唇,将心底深埋的一句话,送入了云思瑶耳内:“瑶儿,你的父兄,令我羡慕!” 羡慕背后,意味着什么?云思瑶比谁都清楚! 干咳一声,云思瑶岔开煽情话题,重回折磨主题:“凤离欢,我虐赫连霓裳,你真的全力支持?” 对于赫连霓裳,究竟虐的重一点,还是轻一点?动用玄冰铁刀刻字之前,云思瑶其实一直处于犹豫中。 虐轻了,赫连霓裳得不到教训。 虐重了,云思瑶又怕凤离欢为难。因为,赫连霓裳甚得南耀帝欢心,她虐的赫连霓裳越重,等于变相打南耀帝的脸越狠。 凤离欢与南耀帝,祖孙情深世人皆知。她,如果令南耀帝龙威尽失,凤离欢的心中,会是什么滋味呢? 凤离欢对云府恩重如山,冲着这一点,凤离欢的感受,云思瑶也不想太忽略。 所以,犹豫半晌,于赫连霓裳脸颊、额头刻字的云思瑶,终究还是选择动刀轻一点,只令伤疤留三个月,而不是永难消除。 但,出乎云思瑶意料之外,对于她虐赫连霓裳,变相打南耀帝脸面一举,凤离欢未尝试化解冲突,这也就罢了,竟还全力的支持? 难不成……北焰与南耀两国,亲如一家之说,凤离欢与南耀帝,祖孙情深一说,只是蒙蔽世人的假象? 而,云思瑶问话音落-- 墨发随风浅舞,万般风情艳绕眉梢的凤离欢,桃花美眸笑望云思瑶,胜似天籁的魅柔音,透着浓浓宠溺:“瑶儿,这一句话,你根本就不该问。” 玉眸诧异的眨了眨,莲足缓移几步,落座圆凳的云思瑶,启唇轻问:“为何?” 亭内圆凳,总共三张。 其中两张圆凳,并排而置,距离靠的十分近。另外一张圆凳,与两张并排而置的圆凳,距离拉的比较远,中间隔着白玉桌面。 云思瑶坐下了,凤离欢也想坐下。因为,如果他不坐下,与云思瑶对话之时,视线必然成俯视状。 面对云思瑶,凤离欢希望自己的姿态,永远不是居高临下。 除云思瑶所坐圆凳,剩余两张圆凳,一张位于云思瑶身侧,距离很近。另外一张,位于云思瑶对面,中间隔着白玉桌,距离较远。 对于凤离欢来说,他当然想坐在云思瑶身侧,享受其吐气如兰气息。而不是坐在对面,隔着桌面远距离说话。 但……云思瑶落座时,并没有特地挑凳,她只是就近。而,就近落座的云思瑶,身侧那一张凳子,已被端木旭“霸占”了。 于是-- 灿烂金辉耀洒中,彩色琉璃亭之内,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幅令风啼笑皆非,令旁观者嘴角抽搐的画面。 紫影如虹一闪,立在端木旭左前方,双臂倏地一抱,凤离欢墨眉浅挑,桃花美眸斜睨向了端木旭。 咳,自己脸上有脏泥么?否则,名叫凤离欢的紫衣男子,为何说着说着,突然缄默不语了,一直盯着自己脸瞧呢? 抬手,抹了一抹脸,发现掌间并无任何泥迹。 一头雾水的端木旭,胳膊肘子支着桌面,白皙掌心半托腮,脑袋一仰,澈眸疑惑的迎上了凤离欢美眸。 凤离欢不语,端木旭不言,暖风柔拂中,二人就这么默默对望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静逝,终究还是凤离欢按捺不住,打破了亭内寂静气氛:“我想说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澈眸连眨三下,端木旭唇一启,很诚实的回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想说什么话,我哪里会知道嘛?” 端木旭诚实音落,胳膊松开的凤离欢,食指倏地一抬,用力搓揉作痛的太阳穴,一时间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心情。 “你--”食指抽离太阳穴,容颜勉强挂着艳笑,语气努力保持和蔼,凤离欢道:“可否君子一下,成人之美呢?” 掌心终止托腮,十指抓挠头皮,端木旭虽然听的很认真,却完全不懂凤离欢话中含义:“什么意思嘛?” 端木旭话音入耳,琉璃亭外一群旁观者,皆陷入瞠目结舌状。不会吧?这一名青衣少年,竟笨的如此离谱? 克制嘴角抽搐,美眸望向云思瑶,凤离欢柔声问:“瑶儿,你与他很熟么?”难道,这一名青少衣,便是宋残殇所说的,和气面馆内的那一位? 二郎腿一翘,把玩刀柄的云思瑶,唇间缓吐八个字:“面馆拣的,谈不上熟。” 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端木旭头顶上空,一大群乌鸦黑漆漆的飞过。拣的?呜,他又不是小猫、小狗、小鸭子,怎么能用拣这个字眼呢? 拣的?这一字眼,却令心花怒放的凤离欢,艳唇当即勾勒一抹笑弧:“瑶儿,这少年姓甚名谁?” “不知道!”浅垂首,甩一甩刀刃间鲜血,云思瑶声音不冷不热的回:“你若想与他交谈,可以称之为喂。” 云思瑶此话一出,端木旭不爽了,嘴巴一撅:“为什么称为喂,这样很没礼貌的。我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叫--” 呃,黎叔说过,想要在外尽情玩乐,自己的姓名与真容,便不可以同时暴露。 因为,江湖之中,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一旦知道他乃圣水教少主,必会觊觎圣水,令麻烦如影随行。 可,云思瑶对于自己,有着一饭之恩。如果编造一个假名字,欺骗有恩自己的云思瑶,是否很不厚道呢? 短暂停顿,嘴巴忽然一个笑咧,端木旭声若洪钟的道:“我有名字的,我的名字叫木九日。”把木旭,分拆成木九日,应该不算大欺骗,只算小小欺骗吧? --木九日?这什么怪名字? 脸颊微微一抽,凤离欢手腕一伸,拍了一拍端木旭肩头,温柔笑语:“木九日小朋友,你能否换一张凳子坐呢?” “为什么?”一双澈眸连眨死眨,端木旭一脸“你说话为何如此深奥,我真的很费解”糊涂表情。 端木旭话音入耳,琉璃亭外一群旁观者,仰头望天的望天,低头看地的看地,憋笑憋到内伤的同时,对端木旭的蠢,几乎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天哪,世上居然有人,能够笨到这般境界?因为你霸占最佳位置,防碍焰帝与云小姐,近距离的培养感情呗! 食指抬起,再次揉一揉疼痛的太阳穴,凤离欢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你坐的凳子,我想坐。” “我还是不太明白耶,你的意思是,你站累了,想坐下歇足?如果这样……” 抓耳挠腮的端木旭,努力琢磨着凤离欢的话:“那儿有一张空凳,你直接坐啊?为何让我换凳子,然后你坐我的凳子呢?这样不是瞎折腾么?” “你你你--”眼角抽抽的凤离欢,有一种将端木旭脑壳儿撬开,研究一下里面装了何物的冲动。 与端木旭接触三次,云思瑶也算颇有心得了。 他,就是一名武功虽高深莫测,其实性情却单纯无比,不,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性情堪称单“蠢”无比的少年。 一想到凤离欢,曾多次的替云府化灾解难。瞅一眼腕间血玉凤镯的云思瑶,也不想端木旭的单“蠢”,令凤离欢陷入尴尬,出声提醒:“与他说话,得直接明了。否则,他听不懂。” --直接明了?简单! 凤离欢右掌一伸,拉住端木旭胳膊,将其从圆凳间拎起。而,端木旭臀部离凳的一瞬,凤离欢紫影一闪,坐在了云思瑶身侧。 对面明明有空凳,却不去坐,非要抢他的凳子? 脑袋一歪,食指抵住唇角,对凤离欢送了一抹眼神,一抹“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大怪人一枚?”眼神,端木旭坐到了对面凳子上。 凤离欢如愿以偿之时,云思瑶柳眉浅挑,问出了心中疑惑:“我虐赫连霓裳,你真的全力支持这一句话,为何说我根本不该问?” “赫连霓裳,不过是我的表妹。你,云思瑶,却是我凤离欢这一辈子,真心想娶的皇后,唯一愿用生命去爱的女人。心爱的女人,要虐自食恶果的表妹,全力支持是必须的!” 凤离欢柔情似水的眼神,宠溺无限的声音,令脸颊微微发烫的云思瑶,一颗心若说没有一丝动容,那是假的。 “瑶儿,我不但支持你虐。”克制撩云思瑶秀发的冲动,凤离欢启唇,一字一句柔语:“如果你虐累了,说一声,我很乐意替你虐。” --有人替她虐,省力气,何乐而不为? 凤离欢柔音入耳,一向觉得体力宝贵无比,能省便绝对不浪费的云思瑶,毫不客气的吐出六个字:“好,那你去虐吧!” 艳唇妖娆一勾,凤离欢扬高声调:“瑶儿的武器,被赫连霓裳的污血弄脏了,你们拿去清洗干净,再送还瑶儿。” “是。” 凤离欢话音落下的一瞬,沐浴金辉的花海东侧,形似二虎夺日的湖石假山处,当即飞奔出三名北焰侍卫。 待到三名北焰侍卫,以雷霆之速进入亭内。 其中一人,冲着云思瑶恭敬万分的弯腰,脸上写满敬意的,接过云思瑶指间因刻字,而沾染腥红血迹的玄冰铁刀。 另外两人,一脸冷若冰霜表情,立于赫连霓裳面前,动作毫不留情的,用力拔出赫连霓裳四肢锋刀、解开勒颈锁身银链。 凤离欢眸光一转,望向花海西侧,东峥帝与太后所处位置,笑问:“东峥帝、太后,借御花园一用,演一场惩罚大戏,不介意吧?” --风景怡人的御花园,成血腥弥漫的“地狱”,他们能不介意吗?可,即便介意,他们敢说一个不字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心中虽然嘀咕着,东峥帝与太后二人,脸上却挂着笑,齐声回:“焰帝借用御花园,乃东峥荣幸。” 掌心慵懒摩挲的凤离欢,艳容魅笑盎然,可声音寒意十足:“来人,将五名助纣为虐的南耀侍卫,鞭责一百!” “是。”凤离欢命令一出,花海东侧,形似二虎夺日的湖石假山处,又有十名北焰侍卫飞奔而出。 十名北焰侍卫,每人掌间握着一条铁鞭。黑色铁鞭,不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锯齿,更用盐水浸泡过。 凤离欢虽为北焰皇帝,但,对于南耀侍卫来讲,其与南耀帝并无区别。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没有任何悬念,早晚会成为南耀帝的凤离欢,比现任的南耀帝,更令南耀侍卫敬畏。 因此-- 锯齿铁鞭一入眸,五名联络黑鹰帮杀手,对云思瑶索命的南耀侍卫,身躯立刻颤抖万分的趴地:“卑职糊涂,焰帝开恩,开恩啊!” “暗中联络杀手,对瑶儿索命,还敢让朕开恩?一百轻了,鞭责两百,立刻执行。还有,朕怕吵,不想噪音刺痛耳膜。鞭责之时……” 桃花美眸似有意若无意,扫一眼东峥帝与太后,凤离欢厉声道:“你们最好咬紧牙关,别发出任何一声惨叫,也别动用内力护体。否则,朕会将你们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凤离欢意味深长的眼神,令东峥帝与太后二人,脊梁骨冷汗当即如溪流淌。 东峥帝与太后并非蠢货,心中一清二楚知道,凤离欢惩罚南耀侍卫同时,亦在示警他们,对云思瑶动杀念者,必会付出惨痛代价。 “啪--啪--啪--” 凤离欢厉冷音落下的一瞬,风中奏响了鞭抽声。 而,仅三鞭子落下,便已皮开肉绽的五名南耀侍卫,纵然痛的几乎魂飞魄散,却努力让自己成为“哑巴”。 五名南耀侍卫很清楚,凤离欢言出必行。如果发出一声惨叫,凤离欢真的会毫不心软,将他们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与此同时,琉璃亭内-- 将云思瑶染血武器,从赫连霓裳身上抽离,腰恭敬一弯,冲凤离欢、云思瑶行一个告退礼,三名北焰侍卫箭步如飞踏出亭子,去完成清洗任务了。 脸庞间血色尽失,整个人如一堆烂泥似的,瘫痪在地的赫连霓裳,与五名受罚的南耀侍卫一样。 冰冷的梅花针,被一名北焰侍卫,辣手用力拔出时,唇虽痛的仿佛四分五裂了,赫连霓裳始终没敢叫出一个字。 凤离欢衣袖一挥,琉璃亭外,一名南耀侍卫掌间锋刀,当即脱手而飞,如箭般坠落在白玉桌面上。 捏住刀柄,从凳间站起身的凤离欢,紫影如虹一闪,立在了赫连霓裳身侧。 浅垂首,一双美艳的桃花眸,俯视如泥瘫地的赫连霓裳,凤离欢唇中所吐一字一句,不含丝毫温度。 “赫连霓裳,触怒朕,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你一清二楚的很。所以,别心存侥幸,主动一点,伸出双手让朕剁了!” 第七十五章 违令者,杀无赦 身躯犹如被马车辗过,骨骼痛到仿佛支离破碎的赫连霓裳,勉强从地上爬起,颤声道:“离欢哥哥--” 锋利刀刃,冷芒如冰闪耀。但,一双桃花美眸微眯,缓转刀柄的凤离欢,眼神比刀芒还要冷上三分。 吓的倒退两步,胳膊掩于背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赫连霓裳不敢再唤“离欢哥哥”,而是改唤-- “表哥,刀剁霓裳双手之前,请你先看一样东西。” 颤音落,瞅见凤离欢依旧缓转刀柄,并未辣手扬刀,惊咽一口吐沫的赫连霓裳,胳膊这才由背后拿出,伸指入怀掏出一封信函。 美眸冷扫一眼信函,紫色衣袖魅然一卷,凤离欢掌风吸过信函,从内取出一张浅金色镶边的信纸。 信纸间,十五个黑字,连成一句话。字体十分秀美,字意却极其严厉--无论霓裳做了什么,不准惩罚她,母后! 指尖轻拂信纸的凤离欢,美眸望着赫连霓裳,如冰冷意转暖柔魅笑:“难怪你明知瑶儿,乃朕心之所爱,还敢买凶索命。原来……” 仗着母后撑腰,有恃无恐。 不留痕迹,杀了瑶儿更好。如果事败垂成,被他得知了,便亮出母后命令,替自身化解惩罚之灾? 见凤离欢面色变柔,以为“护身符”奏效,赫连霓裳四肢百骸,剧痛虽依旧蔓延,心头恐惧却瞬间散去。 “离欢哥哥,买凶索命,霓裳知道做错了。但,霓裳心有不甘啊,霓裳痴恋你十年,连你的眼都没入过。凭什么--” 食指戳向云思瑶,赫连霓裳眸色狰狞,声似兽吼:“凭什么福康殿内,短短一夜,比鬼还丑的她,却令你倾了心、动了情!霓裳恨她,恨她抢了你的心,勾了你的魂。” “霓裳想杀她,固然是因心有不甘。可,心有不甘之余,霓裳想杀她,也是为了保全北焰国威啊!” “云思瑶这一张脸,人见人惊、鬼见鬼躲、花见花凋,根本没资格成为北焰皇后,没资格母仪天下。她若当了北焰皇后,北焰会沦为笑柄的!” 赫连霓裳吼音入耳,落座圆凳的云思瑶,脑袋一仰,无语望亭梁。 抢了凤离欢的心,勾了凤离欢的魂?世上第一冤者,若是窦娥,第二冤者,非她云思瑶莫属了。 凤离欢的心,她何时“抢”过?凤离欢的魂,她何时“勾”过?明明是她云思瑶,时不时被凤离欢扰了心、惊了魂好不好? 而-- 赫连霓裳的吼音落,凤离欢艳唇一启,声音魅极也冷极:“赫连霓裳,你说完了,该朕说了吧?” “首先,瑶儿若肯抢朕的心,勾朕的魂,朕必会欣喜若狂。可惜,朕的心、魂,瑶儿根本无意抢、勾。所以,一直以来,只是朕缠着瑶儿,赖着瑶儿。” 这一段话,落入云思瑶耳内,令其心弦不由控制的狂奏。 凤离欢,你这是何苦呢? 我的名声,早已被一张陋颜毁尽,所以……你又何必为了护我清誉,给自己扣上“死缠烂打”的坏头衔? “其次,瑶儿一张脸,朕不觉得丑。相反,她的一颦一笑,朕认为美过百花争艳,盖过日月光辉。或者,更准确来说,瑶儿的美,庸俗之人不懂欣赏,也无资格欣赏。” 这一段话,飘出琉璃亭,飞入飘香花海,令一众“庸俗”的旁观者,脑袋一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当成隐形人。 “最后一句话,赫连霓裳,你以为--” 拉长冷音的凤离欢,白皙五指倏地一捏,信函立即化为碎屑,犹如万千微尘似的,随风飘向了远方。 “掏出信函,便能避免剁手之罚?” 歹毒的联络杀手,对瑶儿索命,已令他怒不可遏。 居然还敢暗中使坏,煽阴风点鬼火的向母后乱嚼舌根,令母后对他施压?如此,只会让他怒上加怒! 凤离欢的冷音,由唇中飞出的一瞬,刀芒如电似冰一闪。 “啊--” 彩色琉璃亭,飘香花海处,众人脑袋一抬,只见半空中,一对染血的手掌,犹如遭遇了万年龙卷风,正在极速的旋转。 刹那间,冷汗遍体的旁观者,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半空中旋转的断手,是由自己腕间剁离的。 不约而同的垂首,瞅了一瞅腕部,发现双掌依然健在。众人头一抬,心惊胆战的齐望向了琉璃亭。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御花园,用震耳欲聋四个字来形容,丝毫都不夸张。 赫连霓裳的腕部,似瀑布般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琉璃亭柱子,也染红了旁观者恐骇的眸子。 凤离欢一脸的魅笑,无一丝怜悯、无一丝同情的魅笑,以及凤离欢手上,那依然光滑如镜的刀身,更令一众旁观者,恐骇的几乎停止呼吸。 锋刀剁掌,刀身却不沾一滴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凤离欢的功夫,用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来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令人怎能不恐骇? 琉璃外,一众脸色煞白的旁观者,吓的齐齐后退三步。当然,后退的旁观者,并不包括十名北焰侍卫。 仿佛司空见惯,更仿佛早知结果,面无表情的瞅一眼亭内,因难以承受断掌之痛,惨嚎滚地的赫连霓裳。 十名北焰侍卫收回视线,继续挥甩剧齿铁鞭,毫不手软的鞭抽着,五名面色呈死灰状、血肉模糊、已疼到昏厥过去的南耀侍卫。 冷风回旋,琉璃内。 --呃……紫衣男子,不仅是个大怪人,还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他还是离远一点看戏,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先瞄一眼凤离欢,再瞄一眼赫连霓裳。 觉得凤离欢狠的令天发抖,赫连霓裳惨的令地战栗的端木旭,悄悄从凳间站起,蹑手蹑脚走出亭子,立在了十米外。 至于云思瑶,瞅都不瞅赫连霓裳,只是眸色复杂的望着凤离欢。 买凶索命,欲将自己碎尸万段,对于云思瑶来说,赫连霓裳是敌人。所以,赫连霓裳叫的再惨,云思瑶也无怜悯之心。只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但,凤离欢的惩罚,却令云思瑶心涛起伏。她知道,凤离欢至所以对赫连霓裳心狠手辣,乃因赫连霓裳对她心狠手辣。 --凤离欢,你……真爱我如此深?深到无论什么人伤我,哪怕是你的亲人,也绝不留一丝情面? 云思瑶心涛起伏之际,凤离欢指尖轻轻一弹。 锋刀如电一闪,精确无误飞入侍卫刀鞘,凤离欢出声了:“瑶儿,赫连霓裳脸上的字,你似乎没刻完。要不要继续?” 敛起复杂眸色,云思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一摇头。 锋刀断手,比之锋刀刻字,痛上何止百倍?这样的惩罚,已足够令赫连霓裳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这时,琉璃亭外,终止挥鞭的十名北焰侍卫,齐声回禀:“焰帝,两百鞭责完毕,五人已昏死。” 紫色衣袖魅卷间,凤离欢掌风一扫。 “砰--”的一声响,原本滚地惨嚎的赫连霓裳,整个人飞出琉璃亭,身躯犹如残枝凋叶般坠地,同样陷入昏死状态。 双臂一抱,桃花眸望向一众南耀侍卫,凤离欢声冷调缓:“将六人抬走,记住,不许敷药疗伤,谁敢违令,杀无赦!” “是。” 声若洪钟应完,一众南耀侍卫当即以最快速度,抬走了血染的赫连霓裳,以及五名皮开肉绽的受罚侍卫。 不过,撤退御花园之前,其中一名南耀侍卫,将琉璃亭外地面上,赫连霓裳的一双断手拾走了。 侍卫为何拾走断手,害怕污了凤离欢一双眼,准备扔远一点?并非如此,拾走断手的侍卫,心中另有打算…… 待到南耀侍卫消失无踪,凤离欢一双美眸,漫不经心扫了一扫花海西北侧,道:“诸位,罚戏已谢幕,也该散场了吧?” 凤离欢先前不撵,留人赏罚戏,目的为示警。 示警一众赏戏者,心存恶意挑衅他,招惹云思瑶,都可以。但,前提条件是,做好死神召唤的准备。 如今,罚戏谢幕,凤离欢撵人,原因也很简单。他,要与云思瑶培养感情了,不想留着一群跳蚤污心秽目、大煞风景。 触怒焰帝,后果很严重! 此刻,对于这一句话,心有更深一层领悟的旁观者,听到凤离欢撵人话语,哪里还敢逗留御花园?当即逃似的消失了。 同一时间,收到凤离欢手势的北焰侍卫,亦弯腰告退了。 而,凤离欢看似简单的一个手势,却包含着两层意思。一:玄冰铁武器清洗完毕,送入雍华殿。二:通知医仙穆吟风,带上百宝药箱,去一趟雍华殿。 金辉笼罩中,琉璃亭外,除了没有识趣离开,歪头啃指甲的端木旭之外,其他人皆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这时,亭内-- 衣摆魅然一卷,一脸笑意的凤离欢,重新落座云思瑶身侧,声音柔暖似温泉:“瑶儿,我的惩罚,你可满意?” “十分满意。不过,满意之余,我有一句话要说。这一句话就是……” 不待凤离欢开口问,云思瑶直接发表感想:“没想到,貌美如花的你,虐起人来,心狠手辣丝毫不压于我。” 咳,貌美如花? 这一用词,他怎么横听竖听,都觉得颇有调戏意味呢?难不成,他的惩罚,取悦了瑶儿?所以,瑶儿一改冷若冰霜,兴致极好的逗弄他? 美眸艳笑盎然,唇角邪魅一勾,凤离欢说了一句话,一句令云思瑶表情凌乱,想将感言一字不漏收回的话…… 第七十六章 天生一对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与瑶儿一样,虐起人来心狠手辣,足以证明天生一对,绝配!” “……”凤离欢听似戏谑十足,实则情意绵绵的话语,令一头黑线的云思瑶,嘴角陷入猛抽状,无语瞪望。 --她,这是“祸”从口出,给某人制造佳机么?瞧一瞧,某人见缝就钻,一逮到机会便示爱? 云思瑶的瞪望,凤离欢熟视无睹。如绸墨发魅舞间,凤离欢右掌倏地一伸,握住了云思瑶左手。 暖融融温度,由凤离欢右掌心,融入云思瑶左掌心。 心“怦怦”乱跳的云思瑶,本能的要抽出素手。结果,凤离欢五指一用力,握的更紧,令云思瑶无法挣脱。 贝齿一咬,脸颊发烫的云思瑶,奏响风中的低吼音,缱绻一缕不易察觉的娇羞:“凤离欢,你--” “松开!”二字,云思瑶尚未出唇,凤离欢笑脸相迎,柔声足以融化万年冰川:“瑶儿,咱们该去雍华殿了。” 略微的犹豫后,微翻白眼的云思瑶,素手停止了挣扎,由凤离欢暖掌用力握着:“为何去雍华殿?” 云思瑶素手,放弃挣扎的一瞬间,凤离欢心花怒放。他知道,对于自己,瑶儿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排斥了。 从凳间站起身,同时也将云思瑶拉站起。 含笑的桃花美眸,快扫一眼云思瑶右半边脸,那从额头到下颚,犹如墨汁覆盖的巨斑,凤离欢回:“一,取玄冰铁武器。二,保密!” --保密?凤离欢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柳眉浅浅一挑,云思瑶没有说话,脑袋一垂,玉眸望地,由着笑意深远的凤离欢,将自己拉出琉璃亭。 此时,凤离欢葫芦里卖什么药,云思瑶一时间无法琢磨透。 不过,有一点,云思瑶却十分肯定,就是凤离欢葫芦里面,无论卖的哪一种药,对自己都绝不会有害。 这一方,凤离欢拉着云思瑶,刚刚踏出琉璃亭。 那一方,原本歪头啃指甲的端木旭,身影忽然似流星一闪,拦在了云思瑶面前。 抿了一抿唇,澈眸眨巴的端木旭,迎风望着云思瑶,一脸欲言又止表情:“呃,那个啥……” 停足,云思瑶正要启唇,眉头微拧的凤离欢,抢先出声了:“木九日小朋友,罚戏已谢幕,你该回去了。” 挠了一挠颈子,端木旭纠正:“我跟来御花园,不是为了赏戏。我是胃饿肚空,她带我来吃东西的。” 凤离欢眸笑声柔,心却很不悦:“若我没猜错,桌上几碟糕点,应该都是你吃的。既已胃饱,为何还不走?” 对于凤离欢来说,端木旭去留与否,并非重点。重点是,为何拦路他的瑶儿,一副纠缠不放的姿势? “可是、可是--” 脑袋一低,脸颊微红的端木旭,食指拽扯着青色袖口,似乎有一大段话儿要说,但又羞于启齿。 吞吞吐吐半天,真正想说的话,终究还是咽回肚内。 头一抬,端木旭揉了一揉鼻尖,违心的说道:“好吧!瑶儿,谢谢你带我来此吃糕点,我走了!” 语毕,身影似狂风一飞,青衣罩体的端木旭,瞬间远离飘香御花园,消失在了云思瑶视线之中。 --瑶儿? 端木旭离去前,唇中抛出来的亲昵称呼,导致云思瑶的嘴角,忍不住连抽三下,亦令凤离欢一脸不爽表情。 紫色衣袖一卷,令自己右手五指,紧扣云思瑶左手五指。并且…… 掌心弥漫占有气息的,与云思瑶掌心贴靠,一点儿缝隙都不留,凤离欢缓吐一句话:“这个木九日,很让我讨厌。” 短短一句话,醋意浓浓,云思瑶岂会听不出? 垂眸,面色复杂的瞅了一瞅,被凤离欢紧握的素手,云思瑶选择沉默,莲足轻迈,朝御花园而去。 只是…… 走着走着,心弦一直跳跃,完全抑制不住的云思瑶,僵硬伸直的五指,渐渐弯曲,贴靠在了凤离欢手背间。 如此一来,原本有“瑕疵”的十指相扣,变成了完美的十指相扣。 而-- 云思瑶的五指,由最初的僵硬无比,转为放松的柔暖,再由柔暖转为主动贴靠,凤离欢启会浑然不知? 一双美眸醋意散去,幸福弥漫的凤离欢,一颗心狂跳不止,启唇低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永不放手! “……”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没有给予回应,继续保持沉默。 但,云思瑶虽低着头,未与凤离欢四目相对。凤离欢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却还是穿过暖拂的风,微微渗入了云思瑶心田。 十指相扣的云思瑶与凤离欢,身影消失御花园的一瞬间,一座湖石假山处,一抹蓝影去而复返。 这一抹蓝影,乃西煌绝王纳兰寒。 后背依靠山壁,双臂交抱的纳兰寒,一双冷眯的眸子,正隔着飘香花海,凝视云思瑶、凤离欢远去的方向。 凤离欢,云思瑶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为了她,你连南耀帝面子也不给,毫不留情剁掉亲表妹一双手? 这是否意味着,世人敬如神明的你,不再是无懈可击,令我毫无弱点攻击?云思瑶,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一刻钟后,雍华殿内-- 墨发浅飘的凤离欢,落座金丝楠木桌边,指捏一绿色竹匙,不徐不疾轻舀罐中茉莉花茶,放入晶莹剔透的杯内。 舀好花茶,凤离欢拎壶,倒入热水。 白气袅袅中,万般风情绕眉梢的凤离欢,简直比尘世间最佳风景,还要美上七分,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金丝楠木桌对面,落座弯月形软榻的云思瑶,却对眼前美“景”兴致寡淡,正垂首把玩着十根手指。 经过热水浸泡,片片茉莉花茶,于杯中展开优美舞姿,飞飘一室芬芳。 待到茶水稍微冷却,从楠木椅间站起的风离欢,一边笑望云思瑶,一边端杯走向了弯月形软榻。 “瑶儿,教训赫连霓裳时,说了不少话,一定口渴了吧?” 落座弯月形软榻,杯子朝云思瑶眼前一递,凤离欢魅柔声音出唇:“来,喝杯花茶润一润嗓子。” “咳,你--”侧头,玉眸瞅一眼凤离欢之后,云思瑶接过茶杯,缓吐五个字:“靠的太近了。” “好,瑶儿不喜欢,我便坐远一点。”语毕,凤离欢臀部微移,与云思瑶的身躯,拉隔了大约三厘米。 --请问……一巴掌距离都不到,也叫坐远一点? 云思瑶心中,虽无语嘀咕着,嘴上倒也没说什么。确实有些口渴的她,脑袋一低,品起了凤离欢亲手泡的茉莉花茶。 “昨夜,梦中泡茶给你喝,结果茶杯尚未递到你手,梦便醒了,害我失望一场。今日,却梦想成真了。原来,梦想成真的滋味,竟如此美妙。” “咳--” 一口茉莉花茶,呛在喉咙处,令云思瑶一顿猛咳。花茶呛喉,罪魁祸首并非凤离欢的话,而是…… 咳到脸红,眸蓄泪花的云思瑶,臀往左边移出半米远后,脑袋倏地一转,眼神怨念无比的瞪向了凤离欢。 --该死的,说话就说呗,轻吐暖息的唇,贴自己耳朵那么近做什么?唇一张一合间,牙齿都快咬到自己耳垂了! 凤离欢本意,只是想逗弄一下云思瑶。结果,他万万没想到,逗弄失败,云思瑶被茶水呛到了。 胳膊一抬,掌心拍打云思瑶后背,戏谑笑意尽褪,凤离欢一脸歉意与心疼:“瑶儿,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害你呛到了!” 止住咳嗽的云思瑶,白眼一翻,没好气的道:“你给我闭手。” “啊?”桃花美眸诧异一眨,凤离欢轻拍后背的右掌心,悬在了半空中。闭手?请问……手如何闭? 脸颊一阵抽搐,被凤离欢唇贴耳垂的暧昧举动,弄到情绪凌乱,出现口误的云思瑶,咬牙挤出了四个字:“闭嘴,拿手。” “哦!”胳膊一弯,手从云思瑶后背拿开了,凤离欢的嘴却未闭:“瑶儿,你继续喝,我保证不再吓你了。” “喝你个头喝,不喝了。” 二郎腿一翘,五指轻扣杯身,杯底落放膝盖处,云思瑶玉眸怒瞪凤离欢,问:“玄冰铁武器究竟何时送来?” “算一算时间,也该送来了。”回答完毕,凤离欢手腕倏地一伸,将云思瑶落放膝盖处的茶杯,握在了掌中。 “别浪费了,瑶儿不喝,我喝。” 语毕,动作极快的转动杯身,凤离欢艳唇抿住了杯口某一点,脑袋一仰,喝起了杯中茉莉花茶。 “你--” 表情无比凌乱的云思瑶,玉眸瞬间瞪大如铃铛。 只因为,仰头喝茶的凤离欢,此刻艳唇所含的杯口点,正是云思瑶先前喝茶之时,唇接触的位置。 饮尽杯中茶,指尖轻轻一弹,茶杯飞送对面金丝楠木桌面,凤离欢脑袋一转,笑眸对上了云思瑶怒眸。 玉眸一眯,来回抱拳的云思瑶,“嘎嘎嘎”摁响了指关节。 凤离欢,你要是敢跟上次一样,说我与你间接吻过了,就等着我一拳出去,令你鼻子塌陷,满地找牙吧! 凤离欢可不傻,岂会猜不出摁指背后的危险。 “瑶儿,你与我,已是第二次间接吻了。”这一句话,凤离欢立刻咽回肚中,临时改话:“茶水,真香!” 当然,凤离欢内心深处,又偷偷补充了一句--瑶儿喝过的茶水,就是香。 停止摁动指关节,送上一抹“算你识相”眼神,云思瑶问:“凤离欢,拉我来雍华殿,除了取玄冰铁武器,究竟还有何事?” 略微犹豫,凤离欢回:“瑶儿,与你的脸有关!” 第七十七章 心生误会 “与我的脸有关?”双臂交抱,后背斜倚软榻靠垫,云思瑶柳眉微拧,玉眸诧异的望向凤离欢:“什么意思?” 云思瑶诧异音落,凤离欢没有回答,紫影忽然如虹一闪,立在了软榻正前方,大约三米远的位置上。 随即,凤离欢蹲下、弯腰,右手的拇指与食指,触向了金砖铺盖的雍华殿地面。 眸光循指而落,云思瑶微拧的眉,刹那间改为了挑高。她,没有看错吧?凤离欢在做什么,拣一根发丝? 他内力登峰造极,只要掌风轻轻的一扫,足以将发丝吸入两指间,何必委屈膝盖,蹲地拣发丝呢? 难不成……害怕力度拿捏不准,掌风过大,不慎损坏发丝,这才改吸为拣?如此的小心翼翼,这一根发丝对他很重要么? 按捺不住好奇,云思瑶唇一启,问:“凤离欢,这一根发丝--” 先前指尖一弹,茶杯飞送楠木桌上时,不小心令发丝出袖,飘落金色砖地的凤离欢,一边垂首拣发丝,一边柔声笑回:“你的。” “……” 设想了千百种可能性,惟独未将“她的”这个答案,纳入可能性之一。因此,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第一反应,无语。 无语过后,云思瑶口耳眼鼻齐抽,问道:“我的发丝,怎会在你身上?另外,你收藏别人发丝的嗜好,真是独树一帜!” 站起身,发丝重新塞入袖筒,凤离欢启唇,解答云思瑶第一句话:“巧夺天楼约会,我撩你一缕秀发时,你不悦的一甩,留在我指间的。” “……” 解答音入耳,云思瑶反应,又是一阵无语。那一夜,她去巧夺天楼,好象不是跟凤离欢约会,是对他兴师问罪吧? 解答完毕,对于云思瑶第二句,凤离欢认真纠正:“还有,收藏发丝嗜好,我不否认。但,必须申明一点,我只收藏你一个人的发丝。” 云思瑶无语表情,凤离欢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心有所思,辗转反侧时,拂一拂瑶儿发丝,嗅一嗅发香,便能一夜好眠了!” 一想到自己发丝,凤离欢日夜携带。且…… 时不时拿出拂一拂、嗅一嗅,云思瑶由无语,转为鸡皮疙瘩落一地。但,与此同时,云思瑶的心田,那本干涸的情泉悄然滋生。 朝着凤离欢所处方位,素手一伸,掌心向上摊开,玉眸浅眯的云思瑶,唇中缓吐的四个字,尽量不泄露真实情绪:“发丝还我。” --瑶儿,你当我傻子呀?一旦还了,发丝肯定遭毁灭之灾! “主动还,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缓缓拉长话音的凤离欢,桃花美眸邪笑一闪而逝,又语:“瑶儿,我不介意你用强,从我袖中夺去。” “你--” 玉眸睁大,云思瑶用力的瞪、狠狠的瞪。最终,凤离欢的嬉皮笑脸,令云思瑶败下阵,知道瞪的再久,也只是浪费眼力的白瞪。 放弃毁发丝念头,由凤离欢当宝般收藏? 不行,一想到他时不时拂一拂发丝、嗅一嗅发香,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儿。那么,就如凤离欢所愿,抢? 心想足动,云思瑶从软榻间起身,奔到了凤离欢面前,右手五指如电一伸,探入凤离欢左袖筒内。 心爱女子,近在咫尺。 一双喷火玉眸,眨也是风情,不眨也是风情,划过心湖,涟漪起伏不止,如果忍得住,绝非正常男人。于是…… 白皙手腕一转,凤离欢左掌,握住了云思瑶右臂。而,凤离欢右臂,则圈住了云思瑶纤腰,将其揽入怀中。 原以为凤离欢会避闪,结果始料未及,被凤离欢用力拥入暖怀。身躯陡然一僵,云思瑶头一抬:“你--” 脑袋浅垂,二人呼吸交融之间,凤离欢一双桃花笑眸,迎上云思瑶怒中含惊、惊中隐羞的玉眸。 “抱歉,情难自禁!” 艳唇妖娆一勾,凤离欢缓吐的“抱歉”,诚意明显不足,凤离欢缓吐的“情难自禁”,倒是发自肺腑。 四目相对,一美眸魅笑盎然,一玉眸怒焰旺盛。室内气氛儿,一时间陷入寂静。但,寂静气氛中,又悄漫着难以掩饰的暧昧。 突然-- 云思瑶背后,凤离欢对面,雕刻金色牡丹花的红木门,“咯吱”一声响,奏出了一道极煞风景的噪音。 一名北焰侍卫,左脚踏踩门外廊地,右脚悬空雍华殿门槛上方,呈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姿势。 此名胳膊肘子推开殿门,双手托捧两个银匣子,目瞪口呆的北焰侍卫,乃医仙穆吟风易容而成。 雍华殿内这一幕,落入穆吟风眼帘之内,自然是一幅郎情妾意、你拥我偎,尽显亲密无间情态的画面。 --糟糕透顶!那个啥……自己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在最不恰当时机,推门出现了呢? 正所谓,病去如抽丝、病来如山倒。立刻装病晕倒,还来得及补救么?似乎、好象、应该迟了! 瞅见凤离欢眼神,犹如冰刀冷针般飞射而来,寒气从穆吟风脚底攀升至头顶,又从头顶降回脚底。 咳,装病晕倒,是来不及了。要不,装瞎? 咽一咽口水,发觉嗓子还健在,穆吟风脑袋一低,腰如弓一弯,一边后退一边道:“属下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话一出口,穆吟风恨不得咬断自己舌根。 --天哪地呀,慌中出错了。自己默默撤退就是,说什么话呀,这不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雍华殿外,穆吟风刚要关门逃离。 雍华殿内,云思瑶脑袋一掉,玉眸瞪着穆吟风,吼道:“回来!”逃什么逃?逃了,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不清。 留?或者逃?这是一个棘手问题! 留,妨碍主子谈情说爱,后果很严重的。逃,云小姐已发出号令,一旦违令,后果也很严重的。 留也不是、逃也不是的穆吟风,再一次左脚踏地,右脚悬空,太阳穴隐隐作痛,一个头两个大! 短短时间,已反复思量、再三权衡的穆吟风,终于有了结论。 宁得罪主子,莫得罪云小姐。只因,得罪云小姐,远比得罪主子危险,赫连霓裳便是一个例子。 多年来,主子每一回去看望南耀帝,赫连霓裳都会像一只苍蝇,一只烦人的苍蝇,围在主子身侧“嗡嗡嗡”吵个不停。 并且,无论是南耀宫婢,还是南耀其他公主,只要为女儿身,赫连霓裳皆不容她们多看主子一眼,与主子多说一句话。 否则,事后必招来赫连霓裳报复,不是吃“坏”肚子,上吐下泄,就是走路“跌”一脚,鼻青脸肿,或者…… 赫连霓裳这种跟苍蝇似的,逮到机会便狂叮,将主子当私有物,不准别人窥视的态度,令主子厌恶到了极点。 但,顾念南耀帝感受,对于死缠烂打的赫连霓裳,主子虽然深恶痛绝多年,却一直隐忍着不发。 然而,今时,赫连霓裳要伤害云小姐,南耀帝感受,太后感受,主子全抛到九霄云外,对赫连霓裳进行了毫不留情惩罚。 足以证明,主子与云小姐,二者间必须得罪其一时,得罪主子不得罪云小姐,绝对是最明智选择。 果不其然,穆吟风的选择,非常正确。这不-- 当他踏入殿内,关上红木门,掌托两个银匣,低头立于弯月形软榻处时,吻云思瑶脸颊良机被破坏的凤离欢,只是冷扫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凤离欢没说话,脑袋倏地一转,玉眸重新怒瞪凤离欢,云思瑶说话了:“凤离欢,将你的爪子松开!” 云思瑶此话一出,低头垂眸立于软榻处,身形一动不动,犹如室内摆设的穆吟风,嘴角却几乎抽到了耳后根。 爪子?咳,搞了半天,原来……并非郎情妾意、你拥我偎,而是主子一厢情愿,强拥云小姐入怀啊! 理智告诉凤离欢,尝一点甜头就好,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 可,与理智斗争的情感,却令这一刻的凤离欢,极度贪恋温香暖玉,胳膊舍不得松开云思瑶纤腰。 瞅见凤离欢一脸纠结表情,又察觉到凤离欢的胳膊,刚要松开自己的腰,随即又拥的更加用力。 两臂虽被钳制,双腿却活动自如的云思瑶,右膝盖倏地一弯,撞向凤离欢左膝盖:“适可而止,再不松开,你一定会断子绝孙!”属下近在眼前,还抱?找抽呢! 膝盖骨一阵酸麻的凤离欢,岂会不懂云思瑶意思?他若再不松开,遭攻击的便不是左膝盖,而是…… --断子绝孙?傻瑶儿,你可知道,你是在诅咒自己。 此生,我非你不娶。至于你,最终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嫁我。如此一来,我若断子绝孙,你会怎样? “瑶儿,别动怒,我松开便是。”嘴角一抽的凤离欢,纵然心中一万个不舍,胳膊终究还是松开了云思瑶纤腰。 而,凤离欢轻柔声音,落入低头的穆吟风双耳内,令其忍不住悄翻白眼。 --上一刻,眸光还如刀似针,一副将我活剐的狠姿。 下一刻,却化身出嫁从夫的“媳妇”,对云小姐唯唯诺诺?主子,你变脸的速度儿,简直比翻书还快! 至于云思瑶,飞速的后退一丈远,理了一理微乱衣领,玉眸再一次瞪向凤离欢,坚持不懈讨要:“发丝,交出来!” “瑶儿,别那么吝啬,赏我一根发丝又如何呢?当然,如果你执意要,我还给你便是。反正--” 美眸扫一扫云思瑶秀发,凤离欢意有所指:“我的瑶儿,又不是秃子,终有一日,发丝我会失而复得。” “……”弦外之音,令云思瑶又一次陷入无语。 凤离欢的意思,云思瑶岂会不懂?毁了一根发丝,头上还有千万根发丝,除非剃成光头,否则以凤离欢武功,趁她不备窃走一根,轻而易举! 其实对凤离欢已情动,却又不愿承认的云思瑶,送上一抹“算你狠”眼神后,放弃讨要发丝,问出心中疑惑。 “凤离欢,你先前说,拉我来雍华殿,其一取玄冰铁武器,其二与我的脸有关,究竟什么意思?” 云思瑶的疑惑,凤离欢没有立刻给予解答,而是望向软榻处,易容成北焰侍卫的穆吟风:“吟风,东西是否备齐全了?” 自从踏入雍华殿,便一直垂首望地,做识趣属下的穆吟风,颈子都快弯酸了。因此,凤离欢话音落下的一瞬。 穆吟风当即以最快速度,脑袋倏地一抬,一边缓解颈子酸痛,一边回答:“主子,东西已经备齐全!” 丽颜一转,凤离欢的眸光,返回到了云思瑶身上。 略微犹豫,咽了一口吐沫,凤离欢道:“瑶儿,你脸上黑斑,若让吟风仔细检查一番,以他出神入化医术,制出良药祛除应该不难。所以……” 这一段话儿,凤离欢不仅说的很低,且颤音十足。尤其“黑斑”二字,凤离欢说到时,几乎可用声若蚊吟来形容。 而,凤离欢的话,尚未来得及全说完。 指尖轻拂袖口的云思瑶,唇一启,声音冷似冰霜:“劳你费神了,我不介意黑斑覆脸。花容月貌也好,鬼容陋颜也罢,百年之后,都是枯骨一堆!” 云思瑶说话时,头是低着的。为何低头?因为,眸中那无法控制的,刹那间弥漫的失落,她不想让凤离欢看见! --凤离欢,你口口声声的说,不觉得我一张脸,丑如鬼魅。原来,你说的话,终究还是谎言! 云思瑶冷似冰霜的声音,暗含嘲讽的声音,不仅令凤离欢脸色一变,亦令其一双桃花美眸,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焦急与惊慌。 箭步奔到云思瑶面前,双掌按住云思瑶肩头,凤离欢艳唇一启,声音结结巴巴:“瑶儿,你以为我介意?” --该死的! 他就知道,替瑶儿祛除脸上黑斑一举,一定会引起瑶儿误会。所以,他才犹豫不决,斟词酌句! “如果我的一张脸,你真不觉得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那么,请问……” 头一抬,推开凤离欢按肩双掌,云思瑶声音中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凤离欢心惊的淡笑,一种疏离感十足的淡笑。 “你为何召来穆吟风,设法替我祛除脸上黑斑,企图令我鬼颜消失,日后不会再吓死无辜老百姓?” 第七十八章 心扉敞开 “鬼颜?吓死无辜老百姓?” 双眉紧蹙,桃花眸不悦望着云思瑶,凤离欢魅柔音添了三分怒:“瑶儿,别再让我听到你用如此刻薄话语,奚落自己。” “我没有奚落自己,只是说事实,说出世人公认的事实。” 垂眸,右手指尖轻拂左掌背,云思瑶声音不徐不疾、不冷不热:“也说出你一而再,再而三用花言巧语,去粉饰与掩盖的事实。” 这一刻,云思瑶眸色静如止水,心却犹如针扎般疼。 突如其来的心疼,令云思瑶无法再自欺欺人。她知道,不知不觉之中,凤离欢已经走进她的心。 正因为心扉敞开,接纳了凤离欢。面对凤离欢召唤医仙,祛除脸上黑斑一举,云思瑶这才心痛如针扎。 冰封心扉,至所以会敞开,允许凤离欢走入,最主要原因……便是源于如墨黑斑,狰狞覆盖的一张陋颜,凤离欢毫不介意。 结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假的。 伪装揭开了,凤离欢并非与众不同,他与世人一样,无法对黑斑狰狞覆盖的陋颜,做到安之若素。 其实,也怨不得凤离欢。当她第一次照镜,目睹脸上黑斑时,不也是被惊到了?连她自身都惊到了,何况别人呢? 而,云思瑶不徐不疾、不冷不热的话语,落入凤离欢耳内,却令他脸色一沉,双手握成了拳头状。 --花言巧语?瑶儿,你的意思是……我虚情假意? 我说你一颦一笑,美过百花争艳,盖过日月光辉,乃口是心非?我说你的美,庸俗之人不懂欣赏,也无资格欣赏,乃言不由衷?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发自肺腑的每一句话,对你来讲,居然全是虚伪的谎言,全是骗你的谎言? 弯月形软榻处,瞅见凤离欢拳头青筋暴突,穆吟风的后脊梁骨,冷汗如冰溪流淌。完了,主子动怒了,是否该逃之夭夭呢? “瑶儿,你成功激怒了我。”一字一句,凤离欢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似水温柔尽消,雷霆怒火十足。 胳膊一揽,动作快若闪电。 怒容满面的凤离欢,再一次将云思瑶拥入怀。紧接着,他的唇,仿佛倾尽了全力,落在了云思瑶右额头上,那如墨汁覆盖的黑斑处。 凤离欢这一举动,令穆吟风瞠目结舌,亦令云思瑶呆若木鸡。 待到云思瑶回神时,凤离欢两片柔暖的唇,已沿着云思瑶右额头黑斑,一直吻到了右下颚黑斑。 “凤离欢,你--” 咬牙低吼一声,表情惊、怒、羞交织的云思瑶,双臂倏地一抬,掌心用力一推,外加狠踹一脚。 落入穆吟风眼帘内的,是他尊贵如神的宫主,被未来的宫主夫人,像踹飞蹴鞠似的,踹飞到了软榻上。 以凤离欢武功,避开云思瑶这一脚,其实不成问题。 但,凤离欢未有一丝避闪,也未施展半分内力护体,任由身躯如断线风筝飞出,四仰八叉坠落软榻间。 “凤离欢,你混蛋!” 掌心捂着黑斑,脸颊烫如火的云思瑶,玉眸虽怒瞪凤离欢,心涛却澎湃不止。 这么丑的一张脸,这么狰狞的黑斑,凤离欢他……居然能吻得下去?并且,那炽热的吻,简直密集如雨? 坐起,理一理微乱墨发,凤离欢斜倚向了软榻靠垫,那慵懒十足的姿态儿,仿佛不曾被云思瑶狼狈踹飞过。 “我若不混蛋,如何证明一颗真心?瑶儿,我的一颗真心,如果你还存有质疑,那么--” 右臂一抬,白皙食指缓拂留香唇瓣,凤离欢道:“你黑斑覆盖的右脸颊,我很乐意吻上千儿八百回!” 凤离欢话音落,掌心松开右脸颊的云思瑶,抿唇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刚刚,凤离欢落在黑斑上的吻,比火更热,比水更柔,完全寻不到一丝虚假成分。 短暂沉默后,云思瑶垂首,低语:“我脸上黑斑,既然你一点儿都不介意,为何要召来穆吟风,替我祛除呢?” “瑶儿,你脸上黑斑,如果我有一丝介意,为你套上血玉凤镯那一夜,我就召唤穆吟风替你祛除了,何必拖到今日?” “所以,你认真听清楚,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脸。你的一颦一笑,对我来说,美过百花争艳,盖过日月光辉,没有一字虚言。” “哪怕有朝一日,黑斑蔓延,覆盖的不止你右脸颊,而是整张脸,我依旧不会有一丝一毫介意。但--” 拉长话音的凤离欢,从软榻间站起,移步云思瑶面前。 指尖缱绻浓浓爱意,柔拂云思瑶右脸颊黑斑,凤离欢道:“我介意别人用尖酸刻薄的话,挖苦你一张脸、嘲讽你一张脸,这让我的心很愤怒,愤怒到要炸开!” 原本以为,给瑶儿套上血玉凤镯,畏于北焰国威名,世人会闭紧嘴巴,不敢再嘲讽瑶儿一张脸。 结果,还是有赫连霓裳这一类,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对瑶儿一张脸不依不饶,尖酸刻薄的挖苦。 他也曾想过,一旦有人嘲讽瑶儿,便废了那人的舌。 但,舌头被废,成为了哑巴,一张嘴,虽然无法对瑶儿尖酸刻薄了,却不代表一颗心亦如是。 所以,再三犹豫后,他决定召来医阁阁主穆吟风,替瑶儿祛除脸上黑斑,令尖酸刻薄真正的远离瑶儿。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抿了一抿唇,云思瑶回:“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由他们说去呗,置若罔闻便是。” 柔情绕眉梢,宠溺眸中漫,凤离欢道:“瑶儿,你境界高,能做到置若罔闻。我境界低,可做不到置若罔闻,我心爱的女子,绝不允许任何人嘲讽!” 轻拨开凤离欢拂脸指尖,云思瑶脑袋微歪,声轻调缓:“如果,我已习惯黑斑覆脸,不想祛除呢?” 云思瑶话音落,凤离欢立刻下令:“吟风,装着玄冰铁武器的银匣,留下。至于你,可以带着药匣离开了。” --瑶儿,任何事情,除非你心里完全愿意,没有一丝勉强,否则我绝不会去做。 黑斑你愿意祛除,自然是最好,你不愿祛除,也没关系。 日后有人嘲讽你,大不了魅影弟子忙碌一点,勤快上门废舌。令那些人一颗心,或许依然对你尖酸刻薄,但一张嘴,必无法再对你尖酸刻薄。 “是,主子!” 凤离欢一声令下,穆吟风当即以最快速度,将装着玄冰铁武器的银匣子,落放在了弯月形软榻上。 然后,穆吟风的腰恭敬一弯,冲凤离欢与云思瑶二人,行了一个告退礼,便欲捧着银色药匣离去。 而,穆吟风抬足的一瞬,云思瑶出声了:“吟风,留步。” 迅速掉转身,腰再次一弯,穆吟风恭敬十足的声音,隐泻一缕疑惑气息:“云小姐,您有何吩咐?” “尖酸刻薄的话语,我虽能置若罔闻。不过……” 笑了一笑,云思瑶道:“以后逛街时,我还是希望低调一点,少吓死,或者少吓晕一些心脏脆弱的老百姓。” 云思瑶的意思,凤离欢与穆吟风岂会不懂?她,同意祛除黑斑了! 但,云思瑶同意了,凤离欢却犹豫了:“咳--瑶儿,祛除黑斑,我纯粹是想你远离尖酸刻薄。如果,我的一颗真心,你有一丝质疑,黑斑还是留着吧!” 脑海中,回想凤离欢那比火更热,比水更柔的吻,云思瑶一双玉眸,娇羞之色一闪而逝,低语:“没有质疑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云思瑶玉眸内,一闪而逝的娇羞,凤离欢并未忽略。 握住云思瑶双手,凤离欢表情兴奋无比,声音激动万分,“瑶儿,我已经入了你的心,对不对?” 哪个啥,我耳聋,什么都听不到!头一低,继续做识趣属下的穆吟风,捧着药匣走向了楠木桌。 “……” 嘴角一抽,甩开凤离欢双手,云思瑶也走向了楠木桌。这家伙,当着属下的面,能否含蓄一点,矜持一点呢? 云思瑶没回答,但,一双桃花美眸笑眯,望着走向楠木桌的云思瑶背影,凤离欢却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他知道,云思瑶的沉默,意味着承认。因为,以她的作风,心扉若未接纳自己,必会斩钉截铁的否认。 银色药匣,已被穆吟风打开。匣内,除了五把粉光闪耀的药刀,百枚蓝光流转的药针,还有一白色小瓷瓶。 “云小姐,待会儿,我得动用药刀,割开你右脸颊,然后以药针吸血、刺骨,仔细研究一下黑斑根源,方能制出良药驱除。而,刀割颊,针吸血、针刺骨等等等,都会带来剧痛,恐怕您难以承受。所以……” 瓷瓶递向云思瑶,穆吟风敬语:“云小姐,请您先喝下瓶内药水。此药水,会令你昏睡两刻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云思瑶未接瓷瓶,笑语:“不必浪费药水,我能承受。” 比之二十一世纪时,那地狱式的魔鬼训练,刀割颊、针吸血、针刺骨这一点儿痛,哪里还能算得上是痛呢? 穆吟风没有收回瓷瓶,嘴角微抽的道:“云小姐,你有多痛,主子就有多痛。您不心疼自己,好歹也心疼一下主子呀!” “你说什么?”穆吟风话音入耳,云思瑶柳眉诧异一挑:“我有多痛,凤离欢就有多痛?此话何解?” 头一掉,秀眸望向凤离欢,穆吟风一脸震惊表情:“不会吧?主子,凤镯饮血,性命相连,您没有告诉云小姐吗?” “凤镯饮血,性命相连?”云思瑶亦望向了凤离欢,满眸震惊:“凤离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九章 瞠目结舌 桃花美眸一转,凤离欢瞪了一眼穆吟风,责怪其多嘴。 秀眸浅垂,穆吟风一脸委屈。主子,怨不着属下吧?属下怎知凤镯饮血、性命相连此等重要事,您竟对云小姐守口如瓶? 紫衣翩飞、双足轻迈,立在云思瑶身侧,凤离欢笑语:“瑶儿,别听吟风夸大其词,他的意思是……你肤痛,我心痛。” 凤离欢说辞,云思瑶会信?才怪! 白了一眼凤离欢,云思瑶玉眸一眯,望向穆吟风,道:“你来讲,我要听实话!” --咳! 那个啥……主子啊,您也听到了,云小姐要属下讲实话,属下可不敢撒谎。 秀眸望殿梁、望砖地、望四壁,就是不望凤离欢,薄唇一启,穆吟风如实回禀:“云小姐,是这样的,血玉镯为一对。您腕间套的,是凤镯,主子怀中揣的,乃龙镯。” “龙凤镯,皆饮了主子鲜血。如此一来,腕套凤镯的您,若令凤镯也饮自己一滴鲜血,您无论身处何方,主子都能感应到。” “另外,龙凤镯饮了主子鲜血,只要您凤镯套腕,您遭遇的一切痛楚,拥有龙镯的主子,都会一丝不漏接收。甚至,有朝一日,如果您不幸命陨,主子先会承受一个月的撕心裂肺之痛,跟后随您一起命陨!” 穆吟风话音落,云思瑶的心魂,用震撼一词,已不足以形容。 贝齿咬唇,默望凤离欢半晌,云思瑶贝齿这才松唇,声音柔中含颤:“凤离欢,我痛你亦痛,我亡你亦亡,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丽容魅艳一笑,映的红尘万物失色,暖风醉金日黯,凤离欢缓吐一句话:“瑶儿,我要的是爱,并非感动。” 凤镯饮血、性命相连。如果他说了,瑶儿或许会感动。甚至,由于感动,瑶儿的一颗心,将衍生一股爱。 可,他要的,是纯粹的爱。并不是因心感动而衍生的,掺加一丝一毫杂质的爱。所以,他才守口如瓶! 凤离欢短短一句话,蕴含千言万语,云思瑶岂会不懂? 柔波流转的玉眸,迎风对上凤离欢桃花美眸,云思瑶唇角勾勒一抹笑弧,轻溢两个字:“真傻!” 凤离欢的眸光,情若柔丝、爱似火烈。 但,凤离欢唇间所问话语,却颤音十足:“瑶儿,你这一句真傻,是因爱而发呢?还是……”因感动而发? 云思瑶没有回答,只是右腕一伸,冲着凤离欢摊开掌心,道:“血玉龙镯呢?” --拒绝回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一句缱绻笑意的真傻,并非因爱而发,乃因感动而发? 低头一刹,凤离欢的美眸,失望一闪而逝。紧接着,他五指入怀,掏住血玉龙镯,放入了云思瑶掌间。 抓住凤离欢右臂,略微举高,云思瑶浅垂首,动作极显温柔的,将血玉龙镯套入了凤离欢右腕间。 “瑶儿,你--”血玉龙镯套腕的一瞬,凤离欢脑袋一抬,桃花美眸盯望云思瑶,眼神震惊万分。 血玉龙镯,凤离欢早就想套上右腕,以此向全天下人宣告:右腕套血玉龙镯的他,与右腕套血玉凤镯的云思瑶,乃一对眷侣! 既然如此,凤离欢为何忍着,未将龙镯套腕呢?只因…… 比起自己动手,将龙镯套腕,凤离欢更希望,有朝一日,心爱的女子,能亲手为自己套上龙镯。所以,凤离欢一直在等! 而,凤离欢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他,如愿以偿了。心爱女子,亲手为他套上了龙镯,这意味着什么?惊喜交集的凤离欢,都不敢去想了! “龙凤玉镯,饮了你的鲜血,套腕凤镯的我,所遭遇的一切痛楚,你会一丝不漏的接收。那么……” 套好龙镯,云思瑶说话了:“龙凤玉镯,若饮了我的鲜血,套腕龙镯的你,所遭遇的一切痛楚,我是否也会一丝不漏接收?” 云思瑶此话一出,欣喜若狂的凤离欢,心中立刻确定,先前那一句“真傻”,并非因感动而发,乃因爱而发! 如果仅是感动,瑶儿不会问出这一段话。 她这一段话,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也想将自己鲜血,分别滴入龙凤玉镯内,以便日后他遇痛时,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顾不得穆吟风在场,激动的抱住云思瑶,凤离欢道:“只有龙镯,能接收凤镯之痛,凤镯无法接收龙镯之痛。不过,瑶儿,有你这一句话,一切都值了。” 这一刻,凤离欢撒谎了。 龙凤玉镯,若饮了云思瑶鲜血,情况是一样的。腕套龙镯的凤离欢,所遭遇的一切痛楚,腕套凤镯的云思瑶,会一丝不漏接收。 甚至,有朝一日,如果凤离欢不幸命陨,云思瑶先会承受一个月撕心裂肺之痛,接着随凤离欢一起命陨! 而,云思瑶痛,凤离欢愿意一起痛;云思瑶亡,凤离欢愿意一起亡。 但,凤离欢却不愿意,自己痛,云思瑶痛;自己亡,云思瑶亡。所以,凤离欢撒谎了,撒下了善意的谎言。 玉眸眨了眨,云思瑶将信将疑:“真的?” 凤离欢为何撒谎,内里缘由,穆吟风心中,自然一清二楚的很。因此,云思瑶疑惑音落下的一瞬-- 穆吟风唇一启,与凤离欢一同编织谎言:“云小姐,主子的心,您还不明白吗?他,骗尽天下人,也绝不会骗您的!” 抿唇一笑,选择相信的云思瑶,右手食指一伸,轻戳了一戳凤离欢腰部,示意其松开双臂放开自己。 随即,云思瑶转身,取过穆吟风手上白色瓷瓶,脑袋一仰,将甜苦参半的灰色药水,送入唇内。 云思瑶默饮药水一举,落入凤离欢眼帘,无声胜有声。 凤离欢知道,刀割颊、针吸血、针刺骨之痛,云思瑶并不惧。她至所以喝药水,是为了避免她痛时,他跟着痛! 喝光药水,瓷瓶落放桌上。 右臂一抬,云思瑶欲挥袖,擦拭唇边滑落的药汁。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抢先云思瑶一步,拭净了灰色药汁。 无须猜,这一只拭完药汁,却不肯拿开,恋恋不舍循着唇角,温柔画圈圈的暖手主人,乃凤离欢。 脸颊一烫,娇瞪一眼凤离欢,云思瑶推开唇角处,那极度“不安分”画圈的暖手,问:“现在,该--” “怎么办?”三个字,云思瑶尚未出口,眼前当即一黑,身躯往后倒了去。 而,昏睡前的一刹那,感觉自己整个人,重新落入温暖怀抱的云思瑶,嘴角忍不住微抽了一下。 --这药效,发挥的可真快。 明知药效如此快,却不事先说一声,先让自己躺到软榻上,然后再服药水。凤离欢故意的,绝对故意的,趁机揩油啊! 云思瑶昏睡之前,嘴角无语一抽的动作,凤离欢怎舍得错过? 噗嗤一笑,一边抱着云思瑶走向软榻,一边宠望云思瑶睡颜,凤离欢低语:“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药效神速发挥,若不故意隐瞒,瑶儿必定先躺软榻,后服药水。他,岂不错失良机,无法将瑶儿搂抱入怀? 抵达软榻,弯腰,将云思瑶轻轻放下,凤离欢落座其身侧。 缱绻无限柔情的指尖,将云思瑶腮边几缕秀发,缓缓拨至耳后,凤离欢道:“吟风,可以开始了。” “是。” 左掌托着银匣,单膝跪在软榻边,穆吟风右指入匣,捏住了一把粉光闪耀的药刀。 锋利的刀尖,触向云思瑶右脸颊,往下轻轻的一划,如墨的黑斑,当即裂出一条如丝的细痕儿。 但,由于刀上药粉缘故,云思瑶右脸颊上,刀尖割开的细痕处,鲜血并未似溪流淌,只是渗出几滴血珠。 穆吟风尾指一翘,刚要触碰云思瑶右脸颊,挑起一滴血珠琢磨,凤离欢奏出了一声很不爽的干咳。 尾指无奈缩回,穆吟风嘴角一抽,抬头望着凤离欢,一脸的凌乱表情:“主子,这一刻,我是医者。” 穆吟风凌乱表情,凤离欢给予彻底无视,回:“以你出神入化的医术,无须指挑血珠,也能琢磨。” --你是医者,我知道。 但,我更知道,你也是男儿身。瑶儿的脸蛋,岂能容除我之外的男子,随便碰触?医者也不行! 主子,服你了!我是医者,碰一下脸颊细痕都不准? 您真是不医人,不懂医人之苦。指尖挑血,近距离观察,比之隔风望血,远距离观察,会死很多脑细胞的,好不好? 嘴角加重抽搐的穆吟风,心中嘀咕的同时,只能放弃指挑鲜血,脑袋一低,秀眸一眯,远距离盯望云思瑶右脸颊间血珠。 须臾,观血完毕的穆吟风,药刀一伸,再一次触向云思瑶右脸颊,欲将细痕割的更深,深到入骨。 但,就在穆吟风一用力,刀尖刺骨的一瞬-- 穆吟风的手,忽然犹如触电似的,倏地一下松开了刀柄。紧接着,粉光一闪,原本刺入骨的药刀,诡异无比的飞离了云思瑶右脸颊。 “砰--”的一声响,药刀在半空中,极速飞转了一圈之后,坠落金色砖地,炸成了细碎粉末。 桃花美眸诧异睁大,望向药刀炸碎方位,凤离欢的声音难掩吃惊:“吟风,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子问话,穆吟风没有给予立刻回答。他,正瞠目结舌的,盯望自己先前握刀柄的右手。 穆吟风的沉默,乃反常之举,自然令凤离欢感觉很不对劲儿。 美眸一转,将穆吟风右手纳入眼帘的一刹,不止穆吟风瞠目结舌,凤离欢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会这样?吟风,你的右手,为何血肉模糊?” 第八十章 古怪内力 穆吟风右掌心,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丝毫都不夸张。至于五根手指,不仅红肿的犹如胡萝卜,更飘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儿。 “主子,刚刚……” 敛起惊骇心绪,穆吟风缓抬头,望向凤离欢,回:“药刀刺入云小姐颊骨的一瞬,刀柄忽然烫如烈焰。” “烫如烈焰?你的意思是--”双眉浅蹙、美眸含惊,凤离欢道:“右手至所以血肉模糊,乃因灼伤?” 点了一点头,左掌托捧的银色药匣,穆吟风落放砖地间。 匣盖处,有一不明显机关按钮,穆吟风左手拇指轻轻一摁,药匣当即呈现上下两层。 上一层,乃为祛除云思瑶脸颊黑斑,从而准备的四把粉光闪耀药刀,百枚蓝光流转药针。 下一层,则是形状不一、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以及一团洁白似雪,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 取出一瓷瓶,穆吟风垂首,给伤手敷起药膏。 待到穆吟风敷好药膏,凤离欢衣袖一卷,掌吸匣内一截白色纱布,替穆吟风包扎伤手。 包扎完毕,美眸转望云思瑶脸颊黑斑,凤离欢问:“吟风,药刀先烫如烈焰,后炸碎成末,你可知是何缘故?” “主子,属下现在不敢确定,恐怕--” 拉长话音的穆吟风,秀眸同样望向云思瑶脸颊黑斑,回:“需要再一次刀刺骨,方能给出准确判断。” “吟风,你右手灼伤,已无法动刀。若再一次刀刺骨,岂不意味着你的左手,会重演灼伤一幕?” “这一回,我将用内力护手,灼伤一幕应该不会重演。” 此刻,对于穆吟风来说,云思瑶右脸颊黑如墨汁的斑,成了一个谜,一个令他迫切探索的谜。 语毕,穆吟风凝聚内力的左掌,重新捏住一把药刀。 粉光一闪,药刀触向云思瑶右脸颊。穆吟风五指一用力,刀尖深入细痕,刺骨的一瞬间。 “砰--” 药刀飞出云思瑶颊骨,脱离穆吟风左掌控制,坠落金色砖地,炸成细碎粉末一幕,又一次上演了! 而,纵然事先,穆吟风已经做好防备,动用浑厚的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左掌心。但…… 他的左掌,虽未如右掌一样,呈现皮开肉绽状。可,那一股似烈焰的烫流,却仍令他右掌一阵阵痛楚。 “不会吧?云小姐体内,竟……” 咽了一口吐沫,穆吟风一双秀眸,犹如见鬼似的,盯望云思瑶右脸颊黑斑:“竟隐着一股内力,一股高深莫测的内力!” 穆吟风话音落,凤离欢美眸瞪大,一脸震惊:“吟风,你说什么?” “主子,您没听错。云小姐体内,隐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内力。那一股内力,本是沉睡的。可--” 秀眸一转,对上凤离欢美眸,穆吟风道:“当药刀刺骨时,那一股内力却突然苏醒,对药刀进行了攻击。所以,药刀才会烫如烈焰、炸碎成末。” “此刻,瑶儿处于昏睡状态,照理来说,她根本无法施展内力,对药刀进行攻击啊?” 有史以来第一次,穆吟风的医术,凤离欢产生了质疑:“吟风,该不会是你判断错误吧?” 主子的质疑,穆吟风完全理解。 若非二次验证,对于一身医术,一身引以为傲的医术,穆吟风自己几乎也产生了质疑。 “主子,这正是匪夷所思之处。”耸了一耸肩,穆吟风道:“您若不信,可以亲自试一回。” “亲自试一回?”双眉浅挑,凤离欢问:“如何试?” “首先,掌心凝聚全部内力,贴向云小姐右脸颊。”薄唇微启,穆吟风缓语:“然后,催出内力,攻击黑斑。” “吟风,你开玩笑吧?” 穆吟风话语入耳,凤离欢嘴角一抽:“我的内力,你是清楚的。一旦催出全部全力,瑶儿右脸颊,岂不与药刀一样,粉碎成末?” “主子,二次动刀刺骨时,属下凝聚了十成内力护掌。所以,属下左掌,未皮开肉绽。可……” 垂眸,望向自己左掌,穆吟风回:“跟您说了半天话,灼热的痛楚感,依然席卷着属下左掌。” --不会吧? 吟风的内力,虽远逊于他。但,撇开他,放眼整个江湖,内力能与吟风一较高下的,屈指可数。 可,纵然凝聚了十成内力,吟风的左掌,竟还是被灼热的痛楚席卷?这,意味着什么? 惊讶缠心的凤离欢,没有再说话,右臂当即一抬,掌心凝聚全部内力,贴向了云思瑶右脸颊黑斑。 而,凤离欢白皙掌心,催出全部内力之际,云思瑶的颊骨深处,亦涌出了一股气流。 凤离欢的内力,化去了那一股气流。与此同时,那一股气流,也消去了凤离欢内力。 “吟风,你说的对。”掌心松开云思瑶右脸颊,凤离欢低语:“瑶儿体内,果然隐着一股内力。” 这一股内力,很强,强到足以抗衡他的内力。 难怪吟风凝聚十成内力,护住左掌,左掌还是被灼热的痛楚席卷。因为,吟风的内力,远逊瑶儿内力一大截! “这一股内力,十分奇怪,仿佛具有灵性似的。药刀割颊时,它沉睡着,药刀刺骨时,它却突然苏醒。似乎……” 秀眉紧蹙,穆吟风道:“这一股内力,对药刀刺骨,存有敌意。所以,药刀刺骨的一瞬,它及时攻击,阻拦药刀刺骨。” “没错,这一股内力,的确很奇怪。当我的掌风,袭向瑶儿脸颊时,它沉睡着。可--” 艳唇一启,凤离欢亦有同感:“当我的掌风,袭向瑶儿颊骨时,它却展开了防御,好象不容外力,侵入瑶儿颊骨。” 隐约想到了什么,穆吟风秀眸陡然瞪大:“主子,云小姐脸上黑斑,恐怕并非与生俱来。” 若他没猜错,云小姐脸上黑斑,是那一股内力作祟吧? 莫非……那一股奇怪内力,与师祖医书中记载的,失传江湖千年的移骨换肤神功有关? 穆吟风话音入耳,凤离欢一脸惊讶:“为何有此一说?” “目前只是揣测,不敢妄下断语。”抿了一抿唇,穆吟风道:“主子,属下需要确认一番,才能给出结论!” 敛起惊讶表情,凤离欢道:“如何确认?” 秀眸望向云思瑶,穆吟风回:“云小姐右脸颊,先以不同药针入穴、刺骨、扎筋。然后,再以药针采血液,吸骨髓--” 穆吟风尚未说完,凤离欢手一抬,中途打断。 “吟风,你没糊涂吧?药刀刺骨,炸碎成末。可想而知,药针刺骨,结果必然一样,也是炸碎成末。” “以属下内力,配合普通药针,当然无法刺骨。但,云小姐的梅花针,乃万年玄铁制成,能熔铜墙铁壁的高温,也奈何不了万年玄铁。所以--” 拉长话音的穆吟风,左臂倏地一抬,指了一指云思瑶脚前,那装着玄铁武器的银色匣子。 “将云小姐梅花针,暂时变成药针。以主子内力,结合云小姐梅花针,必能抵抗云小姐体内那一股怪力,刺骨不成问题!” “好!”穆吟风话音落,凤离欢赞成的点了一点头,道:“你将入穴、刺骨、扎筋步骤,详细的解说一遍,由我实施。” “是!” 按照穆吟风所叙步骤,凤离欢将十枚玄铁梅花针,分别涂抹上不同药水,陆续刺入云思瑶颊骨。 雍华殿内,药香弥漫,气氛一派宁静。与此同时,澜月殿内,却是血腥弥漫,气氛令人窒息。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由澜月殿内室,一张暗红色梨花木床上,接连不断的响彻各个角落。 “痛!痛死本宫了!” 涕泗滂沱的赫连霓裳,一边于床间翻滚着,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翠巧,你要死啊,居然不找御医替本宫疗伤,给本宫敷药。” “公主,焰帝说过,不准替您疗伤、敷药,否则杀无赦。焰帝的命令,奴婢实在不敢违抗啊!” 扑通一声跪下,翠巧额头猛磕地。 “公主,焰帝脾气,您是清楚的。如果奴婢违令,找来御医替您疗伤,不仅奴婢脑袋落地,您也会遭受比剁手,还要痛上百倍的惩罚!” 翠巧颤音落,赫连霓裳哭的更凄厉:“离欢哥哥,霓裳那么爱你,你却如此残忍的对霓裳,你的心好狠啊!” 怨完凤离欢,赫连霓裳牙一咬,一副恨不得食云思瑶的肉、饮云思瑶血的阴毒表情。 “云思瑶,本宫剁手之痛,全是你带来的。终有一日,本宫会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赫连霓裳的骂声,落入翠巧双耳之内,令其几乎魂飞魄散。 --天哪!公主,您骂云思瑶可以,能否小声一点啊? 这一段话,若是被焰帝听见了。恐怕……您等不到秋后算帐那一天,现在就会被焰帝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啊--” 又是一连串杀猪般惨叫声,震的澜月殿四殿,仿佛都在微微摇晃。 杀猪般的惨叫声落,承受不住剁手之痛的赫连霓裳,眼前一黑,又一次陷入昏厥状态。 澜月殿外室,惨叫声消停的一瞬。 心中直念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的一众南耀侍卫,双手一抬,揉了一揉几乎要炸开的脑门。 随即,一名侍卫侧头,压地嗓音问道:“赵统领,公主剁手一事,到底要不要飞鸽传书,禀报北焰太后?” 第八十一章 包罗万象 焰帝说过,不准替公主疗伤、敷药,否则杀无赦。焰帝此令一出,他们自然不敢违抗。 但,依目前情势,若再拖下去,只怕公主会因失血过多,生命岌岌可危。这,令他们如履薄冰啊! 公主虽有错在先,可对南耀帝来说,她毕竟是掌中宝。 况且,多年来,从北焰太后对公主的纵容态度,并不难看出北焰皇后人选,太后钟意的乃公主。 若不设法挽救,由公主痛的死去活来,以致生命岌岌可危。南耀帝与北焰太后面前,他们必难辞其咎。 侍卫询问音落,赵统领略微犹豫,随即长叹一声,唇角苦涩一勾,低语:“如实禀报。” 须臾,澜月殿外-- 宽敞走廊上,一众南耀侍卫来回穿梭。 确认澜月殿四周,并无北焰侍卫监视,其中一名南耀侍卫,轻唤一声,赵统领由澜月殿内走出。 五指入怀,掏出一只信鸽。 双臂一扬,对着澄碧如洗高空,放飞信鸽,赵统领身影一闪,率着一众南耀侍卫返回澜月殿内。 而,南耀侍卫入殿一瞬,信鸽展翅高飞一刹,某飞檐翘角、金色琉璃瓦覆盖的殿顶,一抹身影似流星飞出。 眨眼工夫,澜月殿北方,二十米之外-- 一名北焰侍卫,指捏白鸽双翅,后背斜倚柳树干。此名北焰侍卫,乃毒阁阁主宋残殇易容而成。 垂眸,取出竹筒内细长纸条,一字不漏看完。纸条重新塞入竹筒,宋残殇手腕一扬,放飞了白鸽。 “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料到南耀侍卫有此一招。” 薄唇微勾,声低调缓的笑吐一句话,墨发浅飞的宋残殇,身影似狂风一旋,消失在了翠叶婆娑的柳树下…… 澜月殿,风穿窗而入,与一室血腥味交织,透着晚冬的冷。 澜月殿东面,相隔千米的玉芙殿,风穿窗而入,与一室苦涩味缠绕,则漫着深秋的凄。 一名西煌宫婢,手捧着一黑汁浓稠、苦味横溢的药碗,三步并作两步的踏入玉芙殿内室。 抵达雕花漆金楠木床头,宫婢腰一弯,药碗一递,轻声说道:“公主,药已经煎好。” “嗯。”背倚枣红色织锦枕头,姿势半躺的纳兰舞,虚弱的应一声,动作缓慢的接过药碗。 喝完苦药,碗递给宫婢,心口隐约抽痛的纳兰舞,挥了一挥素手,道:“退下吧,本宫想睡一会儿。” “是,奴婢--” 告退二字,尚未来得及出唇,原本弯腰的宫婢,当即改为双膝跪地:“奴婢见过王爷。” 一阵冷风拂面,纳兰寒进入了玉芙殿内室。 既没让宫婢起身,也未正眼看宫婢,立足床边的纳兰寒,眯眸望着纳兰舞,声音不含一丝温度:“怎么一回事?” --今日清晨,还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为何接近晌午,侍卫忽然来报,她面色苍白,虚弱到竟要卧床,整个人一副病恹恹状态? “王兄,你该不会以为……” 缓缓抬头,对上纳兰寒一双冷眸,纳兰舞不仅口颊苦味蔓延,心苦更甚:“我装病吧?” 她承认,装病的念头,确实动过。 因为,她不想明日,按照王兄编排的戏码,与东峥贤王曲弦歌会面,上演“一见钟情”。 可,装病有用吗? 以王兄冷血作风,必会找多名御医诊断。届时,御医一号脉,她装的再像,也敌不过御医精湛医术。 所以,她并没有装病。这突如其来的面色苍白、身虚体弱、心口隐约抽痛,是真的。 “王兄,你多疑了。” 不待纳兰寒回话,纳兰舞侧转身躯,躺下,背对纳兰寒:“王兄有火眼金睛,在你面前装病,岂不自讨没趣?” 眸盯纳兰舞后背,沉默了小半晌,纳兰寒启唇:“舞儿,你误会了,王兄是关心你。” --呵呵!用一种冷漠的口气,对她表示关心? 王兄,这样的关心,有何意义?所以,你所谓的关心,我一点儿都不需要,你还是留着吧! 纳兰舞没出声,体虚力乏,令她想睡觉。 纳兰寒的出现,以及不含一丝亲情的关心,更令她想睡觉,一睡不醒。所以,她闭上了眸子! 纳兰舞的病,为何来的毫无征兆?其实,纳兰舞并非生病,她的状况,乃因摄魂针法所致。 昨夜子时,为了获取金蝶女子下落,医仙穆吟风妙指一动,对纳兰舞施展了摄魂针法。 因此,今日的纳兰舞,先会体虚力乏,心口隐痛。待到子时,心痛如刀割半盏茶时间,便会恢复原状。 纳兰舞心中有怨,纳兰寒岂会不知? 冰眸扫一眼纳兰舞后背,纳兰寒也不再多言,双足倏地一动,迈步走向了玉芙殿外室。 踏出门槛的一瞬,纳兰寒微启唇,抛出一句话:“守着公主,病情若加重,立刻通知本王!” 双膝一直跪地宫婢,头垂的更低,声音敬中裹颤:“是,王爷。” 须臾,玉芙殿外室-- 手拎药箱的西煌御医,一众西煌国侍卫,战战兢兢立于纳兰寒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半晌过后,落座椅间的纳兰寒开口了。但,淡冷十足的音调,虽粉碎了寂静,却令气氛更阴沉。 “沈御医,公主突然病倒,究竟是何缘故?” “据微臣诊断,公主脉象紊乱,头部五大穴位,似乎被人施过针。施针时间,约莫为昨夜。所以,微臣大胆揣测,公主怪病,应该与头部五大穴位,被人施过针有关。只是--” 沈御医脑袋低垂,牙齿打颤:“微臣医术不精,虽断出病症来源,却只能令公主暂缓不适,无法医治。请绝王恕罪!” 沈御医话音入耳,纳兰寒眸光一转,冷扫一众西煌侍卫:“昨夜,公主是否出过玉芙殿,或者,有敌闯过玉芙殿?” 纳兰寒问话音落,一众西煌侍卫,当即面面相觑。难道…… 咽了一口吐沫,其中一名侍卫回道:“王爷,昨日一整天,公主寸步不离玉芙殿。不过--” “昨夜子时,属下们曾遭不明暗器袭击,集体昏睡玉芙殿走廊上,大约一柱香的时间。” 冷眸倏地一眯,纳兰寒的声音,仿佛来自冰山雪谷:“遭不明暗器袭击一事,为何不向本王汇报?” “王爷恕罪。” 扑通一声响,一众西煌侍卫双膝跪地,齿抖身颤,生怕成为纳兰寒震怒之下的牺牲品。 摄魂针法过后,纳兰舞对昨夜遭遇,毫无记忆。 昨夜,凤离欢等人刚走,纳兰舞便醒了。见自己躺地,她还以为不胜酒力,方才醉倒。 所以,从地上站起,纳兰舞也没有多想,收起桌上的酒壶与杯子,直接归床入眠了。 而,待到一众西煌侍卫苏醒,奔进玉芙殿内查看时,见到纳兰舞毫发无伤,酣然入梦。他们便以为…… 深夜闯宫的神秘人,并非冲着西煌国。 如果对西煌国有敌意,为何只袭晕他们,却什么事也未做呢?譬如说,灭了他们?重伤公主?亦或者掳走公主? 故此,一众西煌侍卫琢磨,深夜闯宫的神秘人,并非冲着西煌国,而是冲着东峥国。 至所以袭晕他们,是不想路过玉芙殿时,被他们发现了踪迹,出声叫喊,惊动东峥国御林军。 错认为闯宫神秘人,对西煌国并无恶意,一众西煌侍卫,这才隐瞒了子时遇袭一事。 隐瞒的原因,很简单。 浑然不觉,集体被神秘人袭晕。甚至,就连神秘人所发暗器,究竟为何物,都没能看清楚。 若是禀告绝王,必被绝王训斥一番。 骂他们乃一群废物,经过多年的严格训练,警惕性竟会如此的低,轻易便被人袭晕了。 半夜遇袭,却闭口不禀。这当中原因,一众侍卫虽然未直说,绝王纳兰寒又岂会猜不出? “为逃脱训斥,竟吃了熊心豹子胆,隐瞒遇袭一幕?” 蓝色衣袖愤怒一甩,纳兰寒眸光冷似锋刀,面阴似地狱阎罗:“全部滚出去,领鞭一百!” “多谢王爷开恩!” 对于一众侍卫来说,罚鞭一百,比之罚死,绝王已是格外施恩了。 因此,纳兰寒话音落,冷汗遍体的他们,一边屁滚尿流逃出玉芙殿,一边心中直念万幸。 --夜闯玉芙殿,对王妹施针,令王妹病怏怏,神秘人究竟意欲何为,他又是谁呢? 难道……神秘人是东峥帝?或者太后母子?洞悉了他的心思,想破坏他与贤王的结盟大计? 一众侍卫滚离之后,纳兰寒双臂一抱,眯眸沉思了起来。 然而,任纳兰寒怎么沉思,即便将脑袋思出一个洞,也绝对思不到,纳兰舞病怏怏的真正原因。 与此同时,雍华殿内-- 入穴、刺骨、扎筋的十枚玄铁梅花针,已被凤离欢陆续抽出,放置在了白色纱布间。 浅垂首的穆吟风,正凝神贯注的,研究着玄铁梅花针上,所采集的血液,以及吸附的骨髓。 半刻钟过后,穆吟风头一抬,秀眸望着凤离欢,语气肯定十足。 “主子,现在,属下可以做结论了。云小姐脸上黑斑,并非与生俱来,乃是那一股怪力作祟。” 左手握瓷瓶,右手捏棉签的凤离欢,一边将棉签放入瓷瓶,蘸染清凉药水,一边问道:“此话何解?” “据师祖医书记载,世上有一门神功,包罗万象。所谓包罗万象,顾名思义,此神功玄妙无穷,不仅包含内功、轻功,更囊括了拳法、腿法、指法、刀法、锤法、鞭法、斧法、剑术、弓术等等等各种武艺之精髓。” “换一句话来说,此神功将世间各种武学,尽纳其中。一旦习成,哪怕手上捏着一根柳枝,却在柳枝一甩间,能同时发挥出刀法、锤法、剑术等等等各种威力。” 凤离欢手指一顿,蘸药水的棉签,暂停涂抹云思瑶右脸颊。 “你的意思是--” 美眸一抬,惊讶的望着穆吟风,凤离欢道:“一招出,犹如千招、万招出;一种武器出,犹如千种、万种武器出?”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回:“是的。” “世上,竟有如此玄妙神功,简直匪夷所思。”好奇心一向不重的凤离欢,这一次破例了:“吟风,神功叫什么名字?” 凤离欢话音落,穆吟风当即答:“据师祖医书记载,失传江湖千年,玄妙无穷的神功,无所不包。所以,神功名字,就做包罗万象。” “包罗万象神功,虽失传江湖千年,但它曾经的存在,确实令人惊叹。但,吟风,你似乎扯远了吧?” 双眉微挑,凤离欢道:“我们所谈话题,不是瑶儿脸上黑斑,并非与生俱来,乃怪力作祟吗?与包罗万象神功有何关联?” “主子,失传江湖千年的包罗万象神功,重现江湖了。而--” 秀眸一转,望向云思瑶右脸颊黑斑,穆吟风一字一句缓语:“令包罗万象神功,千年后重现江湖的人,正是云小姐!” “你说什么?吟风,包罗万象神功,你师祖虽然医书上有记载,可,它已失传江湖千年,连你师祖都未曾亲眼见过,你更是未曾见过。况且--” “依你先前描述,包罗万象神功,囊括了轻功,以及各种武学,一种武器出,犹如千种、万种武器出。可,瑶儿并不懂轻功,她的刀法,虽瞬息万变,却也只是刀法,并不包含其它武学。” 几乎怀疑耳朵听错,凤离欢一脸难以置信:“介于以上疑点,你何以如此笃定,瑶儿身怀包罗万象神功?” 凤离欢话音落,穆吟风回:“主子,我的笃定,来自云小姐体内那一股怪力。那一股怪力,是一门内功,名叫移骨换肤。” 一张丽颜,微敛震惊表情,凤离欢没有出声,一双桃花美眸望着穆吟风,等待其继续解说。 “据师祖医书记载,移骨换肤内功,乃包罗万象神功,囊括的绝学之一。换一句话来讲,除非炼成包罗万象,否则绝不懂移骨换肤。” “所谓移骨换肤,能够任意改变身躯骨骼形状,肌肤颜色。云小姐右脸颊黑斑,便是移骨换肤所致。另外--” “不止右脸颊黑斑,云小姐左脸颊,那粗糙黯黄的肌肤,云小姐一张脸型,都经过移骨换肤内功改变过。” 穆吟风话语入耳,凤离欢再也无法镇定,彻底凌乱了:“你的意思,瑶儿整张脸,都是变形的?”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答的肯定十足。 “没错。云小姐的上颌骨、颧骨、颞骨、额骨、顶骨、下颌骨,全部经移骨换肤内功改造过!” 第八十二章 疯了吧 “师祖医书记载,移骨换肤改造过的部位,血液与骨髓乍一看,为正常色泽。但,若仔细看,却能从正常色泽中,捕到不明显浅金色。” “刀割云小姐脸颊时,渗出的几滴血珠,属下捕到了浅金色。只是,属下太过震惊,难以置信。因此--” 桃花美眸一转,望向纱布间一排梅花针,穆吟风未出唇的话语,被凤离欢缓声道出。 “为确认心中所想,你便灵机一动,让我以药水涂抹梅花针,成功采集瑶儿更多血液,以及骨髓。” “是的。待主子取出梅花针,上面采集的血液,吸附的骨髓,皆呈现浅金色,属下这才确定移骨换肤的存在。不过--” 秀眉浅蹙,穆吟风又道:“移骨换肤,比师祖医书记载的,还玄妙无穷。不仅能改变骨骼形状、肌肤颜色,甚至,竟会绽出烫如烈焰热气,抵御外力入侵。” 根据医书记载,移骨换肤,穆吟风说对了。但,有一处,穆吟风却讲错了。 那一股烫如烈焰,抵御外力入侵的热气,其实与移骨换肤无关。它,乃包罗万象神功,囊括的另外一种绝学。 当然,穆吟风推断错误,也属正常。 毕竟,医术记载的并不全,或者更准确来说,穆吟风师祖,对包罗万象神功,所知亦是很有限。因此…… 包罗万象神功,囊括的全部绝学,所知有限的穆吟风师祖,未能全部记载医书上,以便后辈增长见识。 穆吟风话音落下的一瞬,眼神柔似水的凤离欢,桃花美眸望向云思瑶,道出了心中疑惑。 “不对呀!吟风,若依你所说,移骨换肤,能够任意改变骨骼形状,肌肤颜色。那么--” “为了让我如愿以偿,也为了自身远离尖酸刻薄,瑶儿为何不施展移骨换肤,直接令脸型恢复原状,反而让你动刀施针呢?” 明知内力烫如烈焰,刀针一碰就碎,却让吟风动刀施针,岂不是存心让吟风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秀眸望着云思瑶,穆吟风回:“主子,包罗万象神功,云小姐并非自身炼成,乃被人输送,且封存着。除非解封,否则包罗万象神功,云小姐无法任意施展。” 穆吟风的回答,令凤离欢心间迷雾,愈漫愈浓:“并非自身炼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概括来说,包罗万象神功,其实就是一股气。这一股气,与内力一样,炼成之后,可以传输他人。而--” 秀眸一转,扫一眼纱布间梅花针,穆吟风道:“据属下观血液、审骨髓,云小姐的包罗万象神功,是她出生的一刹,被人输入丹田的。” 穆吟风话音入耳,凤离欢稍微理出一点头绪:“也就是说,身怀包罗万象神功一事,瑶儿自身也不知?” 没错,一定如此。 否则,明知内力烫如烈焰,刀针一碰就碎,瑶儿何必为难吟风呢?直接施展移骨换肤,恢复脸型便是!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说道:“那人将包罗万象神功,输入云小姐丹田之际,运转移骨换肤,改变了云小姐脸型。接着--” “不知那人用了何法子,既令包罗万象神功沉睡,又令移骨换肤苏醒一半。这一半苏醒,是一种预防,也是一种抵御。” “预防云小姐,施展移骨换肤,恢复原貌。有人替云小姐恢复真容时,更会绽出烈焰气流,展开阻拦、攻击。” 美眸魅意无存,寒气弥漫,凤离欢咬牙切齿:“瑶儿一出生,便令她黑斑覆脸,用心何其歹毒,令人发指!” 穆吟风却是摇了一摇头,另有想法:“从表面来看,用心确实歹毒。可,往深处琢磨,似乎又不尽然。” 此话一出,凤离欢双眉一挑,语气颇为诧异:“此话何解?” 启唇,穆吟风如实说道:“据师祖医书记载,炼成包罗万象神功者,一旦将其功输送他人,必命归黄泉!” 穆吟风言外之意,凤离欢懂。 有足够时间,施展移骨换肤,令他的瑶儿黑斑覆脸。自然也有足够时间,对他的瑶儿下毁容毒药。 或者,直接动用锋刀、利剑,以及各式兵器,摧残他的瑶儿一张脸,导致疤痕纵横交错。 总而言之,如果心存恶意,想彻底毁了瑶儿一张脸,令她受尽千人嘲讽、万人挖苦,方法有千万种。为何…… 不选择留命法子,反而输送包罗万象神功,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摧毁瑶儿一张脸呢?这,太让人费解了! “等一下!吟风,你刚刚说,包罗万象神功,是瑶儿出生的一刹,被人输入丹田的?” 思绪一转,凤离欢逮住了一关键点:“婴儿出生一刹,除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亲娘,喜得爱女的亲爹也必定在身侧。难道--” 跟随主子多年,凤离欢心思,穆吟风岂会浑然不知? 此关键点,带出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云小姐的包罗万象神功,虽然由别人输送,但,其亲生父母必定知情。 第二种可能性,云小姐的包罗万象神功,正是亲生父母所为。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乃亲娘所为。 这两种可能性,又以后者为大。因为…… 薄唇一启,凤离欢未出口的话,由穆吟风补充完整:“包罗万象神功者,一旦将其功输送他人,必命归黄泉。如今,云将军健在。而--” “东峥老百姓皆知,当年,云夫人产下云公子,以及云小姐后,便撒手人寰了。传闻,云夫人撒手人寰,乃因难产血崩。与今日之事一联系,难产血崩,恐怕并非真相。” 穆吟风话音落,凤离欢道:“你也怀疑,云伯母当年撒手人寰,背后真正原因,很大可能性,是将包罗万象神功输送给了瑶儿?”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回:“若非这般,怎会如此凑巧?” 凤离欢额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身为亲娘,神功传给女儿,却令其沉睡,无法发威?更让女儿黑斑覆脸,受尽世人嘲讽?”这,匪夷所思啊! “牺牲性命传神功,却令其沉睡,这一点,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但,黑斑覆脸,属下心中,倒有一大胆揣测。” “说来听一听。” “宁愿女儿受尽嘲讽,也要让其黑斑覆脸,惟一能解释的,便是云小姐真容,会带来危灾险劫。” 凤离欢点头,表示赞同:“吟风此言,亦是我心之所想。” “主子,你我揣测,究竟是否正确,世上--”指捏下巴,穆吟风道:“恐怕也只有云将军一人,能给出答案。” “身怀惊世神功,瑶儿自己都不知。云伯父连爱女都隐瞒,又怎会对外人道?”低语同时,凤离欢将棉签入瓶,轻蘸药水。 秀眉浅挑,穆吟风回:“主子,您若想知道答案,还不轻而易举?” 他的摄魂针法一施,真正答案,云将军心藏的再深,嘴巴也守不住,必定一五一十的道出! 穆吟风言外之意,凤离欢岂会不懂? “不可以--” 艳唇一启,凤离欢道:“摄魂针法一施,云伯父将遭受万刀剐心之痛。有朝一日,若被瑶儿得知,此痛是我所为,必怨死我、骂死我。” “属下糊涂,失言了。其实,不对云将军施摄魂针法,黑斑覆脸谜底,揣测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反省完毕,穆吟风又语:“主子,云小姐真容恢复,可能会产生危灾险劫。如此一来,属下便不用冥思苦想,替她祛除黑斑,令脸型恢复原状了吧?” 蘸药水棉签,再一次停抹云思瑶右脸颊,凤离欢美眸一抬,声调颇为惊讶:“你的意思是,纵有神功作祟,也有法子医治?” 肩头微微的一耸,穆吟风回:“主子,医仙这一头衔,属下乃实至名归,并非浪得虚名。” 一双桃花美眸,魅艳笑意重新弥漫,凤离欢唇一启,问:“吟风,你准备如何医治?” 危灾险劫又如何? 有他保护瑶儿,千灾万劫皆可化。他一定会让心爱女子,既远离危灾险劫,又远离尖酸刻薄! “主子,医治方法有二。第一种方法,现在就能实施,但,矫骨剧痛,只怕云小姐承受不住。” 美眸笑意褪去,凤离欢眉头紧锁:“矫骨剧痛?” “云小姐变位脸骨,只要一一矫正,右脸颊如墨黑斑,左脸颊黯黄色素,便会随之消除。矫正脸骨并不难,难的是,矫正脸骨时,无法止痛。” “主子您想,坚硬的刀,都挡不住烈焰气流攻击,一碰便碎,何况是麻醉药?麻醉药尚未浸骨,估计已被烈焰熔化。所以--” “借用云小姐玄铁刀,能成功矫骨。可,矫骨之时,却无法使用麻醉药,云小姐必定被剧痛席卷。” 穆吟风话音入耳,凤离欢眉头锁的更紧:“第二种方法呢?” “第二种方法,除非寻到冰蟾,才能实施。冰蟾,世上至寒之物,以它制成麻醉药,才能抵挡烈焰攻击,成功止痛。” 凤离欢眉头舒展,美眸却怒瞪穆吟风。 “吟风,第一种方法,你提都不该提。”他那么爱瑶儿,怎舍得让她痛?当然是选第二种方法啊! 忽略凤离欢怒瞪,穆吟风回:“主子,不该提,也必须提。因为,云小姐真容,您若执意要恢复,只能选第一种方法。” 美眸瞪大如铃,凤离欢冷声问:“这是为何?” “冰蟾,师祖医书上有记载。可,记载归记载,它是否存在于世,其实却是一个谜。只因--” 轻叹一口气,穆吟风道:“千百年来,无人逮到过冰蟾。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无人见过冰蟾。寻找冰蟾者,尚未见到冰蟾,已冻死天山。” “什么?”穆吟风话音入耳,凤离欢脸色一惊:“你的意思是,惟有登上天山,才能寻到冰蟾?”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低语:“现在,主子应该知道,第一种医治方法,为何属下不该提,也必须提了吧?” 眸光转柔,宠望云思瑶,凤离欢缓吐两句话:“黑斑要祛,痛也要止。所以,冰蟾,我亲自去寻!” --不会吧?为了云小姐从此以后,远离尖酸刻薄,连命都不顾了? 凤离欢此话一出,嘴角猛抽的穆吟风,由于惊骇过度,差点儿昏厥过去:“主子,您疯了吧?” 第八十三章 疯狂痴癫 穆吟风的失声惊呼,飘入凤离欢双耳,只是丽颜魅艳一笑,没有给予半字回应。 棉签送进瓷瓶内,继续蘸染清凉药水。 凤离欢浅垂首,将蘸染药水的棉签,温柔涂抹云思瑶右脸颊,令刀割血痕渐呈愈合状。 指揉作痛太阳穴,秀眸盯望凤离欢,穆吟风确定--主子疯了,因爱而疯,无法自拔! 天山,位于东峥国境内。此座山,由于高达六千米,尽显耸入云端之势,故得名天山。 天山之高,对世人来说,简直遥不可及。体力稍弱者,尚未登到半山腰,已精疲力竭、吐血而亡。 纵然体力强盛,登过山腰,也上不了山顶。 只因为,距离山顶约百米之时,山壁直立如削,没有任何树枝,或者藤蔓可以攀援。除非…… 轻功绝顶,双足踏踩或两手拽住,峭壁间倾斜凸出,如刀似针的尖石,才可能抵达山顶。 但,中途,只要一个不慎,双足一滑,或者两手一颤,必如断线风筝坠落,粉身碎骨。 而,即便成功登上天山顶,危险却是更甚。天山之顶,不仅空气稀薄,更是终年积雪,那冷,非常人能承受。 内力稍弱者,经寒风一吹,瞬间会冻成冰柱。接着,不出半盏茶功夫,整个人将四分五裂。 天山之冷,连魅影宫十大阁主,都只能望之却步。 十大阁主,内力已够深了。可,天山之冷,他们也难以抵挡,最多支撑半个时辰,便会冻成冰柱。 凤离欢内力登峰造极,倒是能支撑四、五个时辰。 但,前提条件是,登上天山顶的他,除非运气极佳、福星高照,没遇上雪崩、龙卷风,才可能无恙下山。 而,这样的运气,微乎其微。天山之顶,雪崩与龙卷风,频繁爆发,且爆发前毫无征兆。 比起其它山峰,爆发的雪崩与龙卷风,天山爆发的雪崩与龙卷风,威力还要恐怖百倍。 雪崩与龙卷风,从天山顶爆发,以极快速度冲向山脚时,其恐怖力量,足以摧毁一切。 正因如此,天山之脚,方圆百里,渺无人烟。 这般恐怖威力,当雪崩、龙卷风爆发时,主子若身置天山顶,后果会怎样?穆吟风想都不敢想! 沉默半晌,太阳穴愈来愈痛的穆吟风,薄唇一启,忍不住劝说。 “主子,请您三思。天山之高、天山之险,纵然您都能克服,逮到冰蟾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据医书记载,冰蟾不仅行踪飘渺不定,警觉性更是极高。即便您听到了冰蟾叫声,恐怕还没来得及挖雪,只是刚靠近冰蟾藏身范围,冰蟾已动作快若闪电,从雪底深处遁逃。况且--” “只是医书记载,天山之顶,究竟有无冰蟾,有无那延年益寿、能治百疾,令人白骨生肌,打通任督二脉,增加一甲子功力的冰蟾,还是一个谜啊!” 为了给云小姐止痛,让她褪去黑斑,远离尖酸刻薄,冒险登上天山,寻找一个也不知,到底是否存在于世的冰蟾? 主子啊主子,您这一份深爱,这一份浓情,用疯狂痴癫来形容,恐怕都显得苍白无力。 药水涂抹完毕,棉签、瓷瓶轻放银匣内,美眸望向穆吟风,凤离欢笑语:“为了瑶儿,白跑一趟也值。” 短短的一句话,足以表明坚决态度,令穆吟风一清二楚知道,不必再劝说,没有用的。 薄唇微启,无奈的叹一口气,穆吟风问:“那么,身怀包罗万象神功一事,是否告知云小姐?” 摇了一摇头,凤离欢道:“暂时保密。” 神功一事,如果告诉了瑶儿,必会扯出为祛除黑斑,从而登上天山顶,寻找冰蟾之举。 如今,瑶儿对他已动了情、倾了心,倘若知道他要冒险登天山,一定会担心,甚至阻拦的。 所以,成功逮到冰蟾之前,包罗万象神功一事,还是不说为好!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凤离欢话音入耳,心领神会的穆吟风,腰当即一弯,以最快速度,消灭一切与神功有关的痕迹。 譬如说,清除金色砖地间,那碎成粉末的药刀。又譬如,拭净玄铁梅花针上沾染的药水、血液、骨髓。 痕迹消灭完毕,穆吟风知道,自己该闪人了。因为…… 云小姐即将苏醒,睁开玉眸的她,若看见自己右手,包裹着白色纱布,一定会起疑心,刨根问底。 “主子,属下告退。” 语毕,左指捏药匣的穆吟风,身躯倏地一转,带着自己灼伤的右手,消失在了雍华殿内。 穆吟风离去的一瞬,睡躺软榻的云思瑶,长长睫毛如扇似蝶一动,缓缓睁开了玉眸。 “瑶儿,你醒了?” 艳唇柔语的凤离欢,右臂一伸,揽住云思瑶纤腰,动作温柔十足,体贴万分的将她拉坐起。 玉眸浅然一笑,背倚凤离欢臂弯,莲足触地的云思瑶,白皙手腕一扬,抚了一抚右脸颊。 穆吟风研制的药水,具有神效,不仅令云思瑶右脸颊血痕,愈合的仿佛从未被刀割过,更无一丝疼痛。 可惜,由于神功作祟,药水虽能渗肌,却无法入骨。 因此,云思瑶右脸颊内,那被玄铁制成的梅花针,刺扎过的颊骨,略微有一点儿疼。 但,这一点儿微疼,并不影响唇浅启的云思瑶,对穆吟风医术的赞叹:“吟风的医术,果然出神入化。” 吟风两个字,落入凤离欢耳内,颇为刺耳。 “咳--”干咳一声,将云思瑶拥入暖怀,凤离欢纠正的声音,醋意甚浓:“以后,称他喂,或者穆吟风。” 穆吟风与吟风,虽只差一个姓,对凤离欢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少一个姓,显得太亲昵,他听着极不舒服。 如此浓的醋意,云思瑶岂会觉察不到? 嘴角忍不住一抽,头左右转动,玉眸一阵扫望,没有寻到穆吟风身影,云思瑶问:“他人呢?” 食指撩玩云思瑶一缕秀发,凤离欢回:“走了。带着药匣,返回药庐,琢磨治脸方法去了!” 头左右转动时,速度过快,不小心扭到了颈子。 左手一抬,揉按颈子的云思瑶,玉眸望向凤离欢,问道:“复杂吗?如果黑斑不好祛,就别为难穆吟风了。” 云思瑶揉颈举动,落入凤离欢眼帘,心一阵窃喜。瑶儿扭到颈子了?这可是献殷勤的佳机啊! 先拉开云思瑶揉颈左手,紧接着,十指倏地一抬,按向云思瑶雪颈,凤离欢柔声笑回。 “不复杂,一点儿都不复杂。只是祛斑之前,需要五天时间制药。” --以神阁阁主西珥的能耐,最迟明日傍晚,应该就能造出登天山工具,以及捕冰蟾工具。 拿到工具后,他便动身去往天山。以他的本领,只要冰蟾存在,三日内定能寻到冰蟾,交到吟风手上。 一天打造工具,三天寻冰蟾,一天调制药。这么一算,正好符合他说的五天时间。 现在,只祈祷冰蟾并非传说,而是的确存在。 否则,五日之后,他只能说--吟风医术不精,无法制出止痛良药。瑶儿,我虽希望你远离尖酸刻薄,却更舍不得让你痛,所以,只能放弃替你祛除黑斑一举。 凤离欢暖而柔的十指,按揉云思瑶雪颈间,确实舒服至极。但,舒服之余,又令云思瑶一脸娇羞。 手腕一扬,轻拉凤离欢衣袖,红霞染腮的云思瑶,低语:“咳,那个啥--我自己揉吧?” 十指虽温柔按雪颈,凤离欢脑袋却侧歪着,魅笑弥漫的美眸,不愿错过云思瑶一丝表情。 将云思瑶娇羞表情,尽纳眼帘的凤离欢,眸中魅笑当即加深,十指按揉的愈发卖力。 随风浅飞的墨发,与云思瑶秀发交织,暖唇凑向云思瑶耳畔,凤离欢缓语:“不,我来。能为瑶儿按颈,乃人生一大幸福。” 柔似水的语调,缱绻无限浓情;温暖的十指,传递无边深爱。 醉了映窗的金辉,羡煞绕梁的风,也令心弦狂奏的云思瑶,缱绻烫意的红霞从两腮,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 一刻钟之后,凤离欢温暖十指,这才恋恋不舍的,极为缓慢的,从云思瑶雪颈间拿开。 与此同时-- 扭伤的不适感尽消,于娇羞中走出的云思瑶,忽然从软榻上跳起,惊呼一声:“糟糕。” 云思瑶突如其来的惊呼,亦令凤离欢的心一悬,美眸诧异瞪大:“瑶儿,你怎么了?” “我得走了。” 唇一启,抛出四个字的云思瑶,腰迅速一弯,打开了狭长银匣,将玄铁金刀,梅花针陆续揣入了袖筒内。 云思瑶这火急火燎,迫切离开的举动,引的凤离欢一脸惊慌失措。 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咳……该不会是他做错了什么,惹的瑶儿生气了,所以不愿多留? 瞅见云思瑶瞅也不瞅自己,只顾埋头装揣玄铁武器,凤离欢的两只手掌,冷汗不由控制渗出。 “瑶儿,你--”从软榻间站起身,凤离欢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问道:“为何急着离去?” 以极快的速度,将武器装揣完毕的云思瑶,头一抬,总算正眼看凤离欢了。 “我答应过爹,今日弄午膳给他吃的。已接近晌午,我若再不赶回府,爹就要饿肚子了。” 松了一口气,妖孽艳笑返脸的凤离欢,当即道:“瑶儿,你弄的饭菜,我做梦都想吃。所以,带我回府吧?” 原以为云思瑶会答应,结果,却出乎凤离欢意料,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满心失望。 只因-- 头一摇,唇迅启的云思瑶,给出的回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不行!你不可以跟我回府!” 第八十四章 该来总会来 垂眸,凉意蔓延的指尖,缓拂右腕间血玉龙镯,凤离欢羞花闭月的丽颜,此刻尽显茫然若失。 风吹如绸墨发,虽舞起优美弧姿,却浅飘淡淡哀愁,凤离欢似低喃,更似幽问:“为什么?” --腕间血玉龙镯,瑶儿亲手套上的。这,足以证明,对于他,瑶儿已动了情、倾了心啊? 既然如此,带他一起回府,弄饭给他吃,瑶儿为何拒绝的斩钉截铁?难道,瑶儿的动情倾心,短暂如昙花一现? 玉眸连眨几下,将凤离欢哀姿纳入眼帘,云思瑶知道,他误会了。 右臂一抬,云思瑶食指,戳向凤离欢脸颊。凤离欢头一抬,迎接的是云思瑶含笑玉眸,以及似水柔语。 “别乱想,拒绝带你回府,不让你品尝我的厨艺,并非心扉对你重新封闭,而是因为爹。” 一张丽颜,茫然瞬消。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惊讶,凤离欢迷雾罩眸:“因为云伯父?” 点了一点头,云思瑶解释:“成为焰后一事,爹的一颗心,一直不愿接纳。或者,更准确来说,爹似乎很恐惧,你我之间产生爱。” 原本罩眸的迷雾,扩散成笼身,双眉拧皱的凤离欢,舌头打结的问道:“这是为何?” “帝王博爱,后宫佳丽三千。爹怕有朝一日,成为焰后的我,会被争风吃醋的三千佳丽,那防不胜防的诡计,弄的魂--” “断黄泉路”四字,云思瑶尚未来得及出口,她微启的唇,已被凤离欢的暖掌捂住。 “不会!不会有那一天!” 暖掌松开云思瑶红唇,双臂却拥住云思瑶纤腰,凤离欢道:“我的后宫很窄,窄的仅够瑶儿一人居。我的心更小,小的只装得下瑶儿一人!” 凤离欢的轻柔低语,飘入云思瑶耳内,灌进云思瑶心田,每一字都仿佛缱绻着天长地久的余韵。 震惊无比的玉眸,迎上凤离欢深情美眸,云思瑶的唇反复启合,最终,只吐出一个字:“你--” 心扉敞开之前,凤离欢的后宫,佳丽三千也好,娇花四万也罢,自然与云思瑶无关。 但,心扉敞开之后,云思瑶却一清二楚知道,对于凤离欢焰帝身份,她其实是很介意的。 他的后宫,目前空无一人。但,贵为一国之帝,充盈后宫,乃早晚之事,不可避免。 他,爱自己再深,又怎样呢?这一份爱,毕竟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 所以,龙镯虽套上凤离欢右腕,心扉敞开的云思瑶,却始终没有开口,正面回应凤离欢的爱。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云思瑶必须承认,她的一颗心,确实对凤离欢滋生了爱。但…… 这一份爱,究竟是延续?还是止住?云思瑶的一颗心,正处于挣扎无比、纠结万分的状态。 爱与不爱,一念之间。 而,这一念,却是世上最大一次豪赌。情为筹码、心为赌注,赌赢了,一生幸福;赌输了,万劫不复。 上一世,她赌输了,代价--心碎,命灭。 这一世,她若还输,代价--命灭与否,她不知道。但,心却一定不会碎,而是死。心死、情绝,永远不会再复苏! 云思瑶很想赌,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又不敢赌。故此,对于凤离欢,她才没有正面回应爱。 爱,不说出口,有朝一日,如果想转身,或许还能决然。 但是,爱,一旦说出了口,有朝一日,如果想转身,那么一颗心,必定会千疮百孔。 然而,云思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一道槛,这么快,就已经被凤离欢破除瓦解了。 后宫很窄,狭的仅够她一人居?心更小,小的只装得下她一人? 这两句话,分明是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身为一国之帝,竟许下这般誓言,他…… 见云思瑶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状态,凤离欢启唇,语调轻中含颤:“瑶儿,你不信我?” 凤离欢不仅语调含颤,拥住云思瑶纤腰的双臂,也无法克制颤抖着。惟恐她因不信,从而重新封闭心扉。 凤离欢的心慌意乱,云思瑶岂会浑然不觉? 双臂倏地一抬,回搂住凤离欢暖腰,唇角勾勒一抹笑弧,云思瑶柔声的回道:“信,我信!” 日后会怎样,云思瑶并不知。但,这一刻,凤离欢的誓言、真心实意,云思瑶深信不疑。 云思瑶的信任,令凤离欢丽颜一扫愁郁,重绽艳阳破乌云魅笑。甚至,凤离欢的脑海,已开始浮想联翩。 浮想往后,幸福携手心爱瑶儿,悠然漫步花间,耳鬓厮磨的幸福场景。 浮想往后,与心爱瑶儿偎依竹亭,一起笑赏落日晨曦,一同聆听燕喃莺歌的甜蜜画面。 “瑶儿,现在--” 敛起遐想,美眸笑眨,犹如一池彩莲盛绽,凤离欢道:“可以带我回府,让我享用你的厨艺了吧?” 双臂松开凤离欢的腰,身躯钻出凤离欢暖怀,云思瑶再一次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不行。” 笑意又一次荡然无存,焦眉苦脸的凤离欢,犹如一个受尽虐待的孩童,满腔委屈无处控诉,急的直跳脚。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行?” “我信,爹不一定信。待我找一个时间,成功的说服爹,令爹坦然接纳了你我之爱。然后--” 凤离欢憋屈表情,云思瑶给予无视,风轻云淡的回道:“再带你回府,享用我的厨艺。” 当初,只是腕套血玉凤镯,爹就惊的脸色煞白、烦的心神不安。 今日,若把凤离欢带回府用膳,无形之中,必会上演鹣鲽情深一幕。届时,爹还不急的晕过去? 云思瑶语调虽柔,甚至柔中漫着笑。 但,云思瑶的话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深爱她的凤离欢,还能怎么办?唯命是从呗! 双手一举,摆出一副投降姿势,凤离欢道:“好吧!跟你回府,享用你厨艺的念头,我放弃!” “嗯,那么,我走了。”满意一笑,云思瑶身躯一转,莲足一动,朝着雍华殿外而去。 抿了一抿唇,凤离欢没说话。 一双桃花美眸,默默盯望云思瑶背影,眼神幽凄弥漫的凤离欢,犹如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其实,想尝我的厨艺,不一定要跟我回府。明日辰时,巧夺天工楼见。记住,与我会面之前,别用早膳哦。因为--” 临出殿门的一刹,云思瑶头一转,玉眸笑望凤离欢:“你要留着空胃,尝我亲手弄的早点!” 语毕,云思瑶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凤离欢眼帘内。 但,云思瑶消失前,唇中柔抛的一段话儿,却犹如暖泉温溪似的,灌溉了凤离欢四肢百骸。 嘴巴一咧,眸望雍华殿门的凤离欢,除了一脸傻笑,还是一脸傻笑。魂,飘了;心,醉了;骨,酥了。 傻笑大半晌,左掌忽然一抬,凤离欢猛拍脑门。真笨!不跟入云府,可以退而求其次,送瑶儿出宫的呀? 双足一动,就在凤离欢追出门之际,易容成北焰侍卫的宋残殇,身影如风般奔入了雍华殿。 入殿一瞬,宋残殇道:“主子,一切如你所料,南耀侍卫果真放飞白鸽,将赫连霓裳断手一事,向咱北焰太后通风报信了。” 嘴角一抽,对宋残殇的到来,凤离欢眼神噙着不满。早不入殿,晚不入殿,偏偏他要追出门时,出现了?存心的吧! 凤离欢不满眼神,宋残殇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主子,您既然猜到,为何不让属下将信鸽烤吃了,反而由它飞往北焰呢?” 嘴上虽问着,宋残殇的心中,其实却憋着笑呢。好吧,他必须承认,是故意拦路的。 静立廊间许久的他,自然将主子与云小姐对话,聆听的一字不漏。 所以,云小姐一离开,他便猜到,傻笑完毕的主子,一定会退而求其次,追出门送云小姐出宫。 主子比翼双飞了,他还形影单只呢。 所以,扮演一回拦路虎,很“不识趣”的破坏一把,令心获得一乐,也不算太过分吧? --罢了,明日一早,又能见到瑶儿了,不追就不追吧。 瞪一眼居心不良的宋残殇,如绸墨发浅飘的凤离欢,步伐改变方向,落座金丝楠木桌边。 拎壶,一边将冷透的茉莉花茶,倒入云思瑶先前所饮杯中,凤离欢一边缓语:“该来的,总会来,拦也拦不住。” 为了瑶儿,他刀剁赫连霓裳双手一事,即便南耀侍卫不放飞白鸽,向母后通风报信。最终…… 母后还是会知道,只是早与晚的区别。既然拦不住,又何必拦,他更乐意见招拆招! 移足,立于凤离欢身侧,宋残殇双眉微拧。 略微犹豫,宋残殇启唇,声音缱绻一缕忧虑:“主子,依照太后作风,必会以最快速度抵达东峥。届时,恐怕--” 端起茶杯,循着云思瑶唇印,浅抿一口杯中茶水,凤离欢淡冷声音,寒似腊月霜雪。 “抵达东峥又怎样?其他事情,我或许会妥协。但,与瑶儿有关的事,我绝不妥协!” 淡冷声音入耳,宋残殇轻叹一口气,意有所指:“太后行事偏激,主子要打一场恶战了。” 缓转茶杯,凤离欢微眯的眸,深邃似暗夜幽潭:“如果她手辣,也别怨我心狠。为了瑶儿,母不慈、子不孝的戏码,我不介意上演。” 对于母后,他的一颗心,一向只有敬、孝,却毫无爱。只因,母后也不爱他。试问-- 世上,哪有身为人母的,在亲儿不足两岁时,不接受任何人劝告,一意孤行,给亲儿改名离欢的? 甚至,改了名之后,完全不管稚子无辜,终日不厌其烦,喋喋不休的“教诲”亲儿。 “教诲”之词,一层不变--离欢,离欢。风离欢,给哀家铭记于心,你的一生,如名字一样,永离欢乐! 而,让你永离欢乐的人,所有让你永离欢乐的人,你皆要刻之入骨,恨意永无休止! 这一段“教诲”,母后说的实在太多了。已经多到,成为他幼年之时,挥之不去的梦魇。 时至今日,这一段“教诲”,一逮到机会,他“伟大”的母后,依然会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这般“伟大”的母后,让他如何去爱? 从小到大,没有一丝一毫关心,只会持之以恒对他说“凤离欢,你的一生,欢乐永离。所以,你心中的恨,要经久不衰!”的母后,让他如何去爱? 一想到此,凤离欢的一双桃花眸,蒙上了一层厚厚阴霾,一层凝聚了悲伤往事的厚厚阴霾。 与此同时,凤离欢握杯的五指,亦不由克制的掐紧几分。 神色虽平静,心却一阵惊悬的宋残殇,原以为凤离欢指间的茶杯,会一如往昔,粉碎成灰。 结果,出乎宋残殇意料。 脑海中,浮现云思瑶倩影的凤离欢,美眸阴霾灰飞烟灭,丽颜艳笑重新盛绽,五指一松,继续品起了茉莉花茶。 欢乐远离?母后,让您失望了,欢乐没有舍我而去。瑶儿,就是我的欢乐。 而,我惟一的欢乐,绝不允许任何人摧毁。包括你,母后在内!如果你敢动伤瑶儿之念,等于瓦解我的敬与孝! --奇迹,这简直是奇迹啊,杯子化险为夷了?非但未粉碎成灰,就连一丝裂痕都没有留? 小心翼翼的偷瞄几眼,瞅见主子脸上艳笑,渐渐转为傻笑。 并且,抿茶水的唇,不曾换过位置,似乎缱绻十足眷恋,盯着杯口某一点,宋残殇恍然大悟。 长久以来,回想过往时,主子手上只要有物。那么,无论为何物,必粉碎成灰,绝无幸存。 如今,这一只杯子,竟然开创了奇迹,化险为夷?看来,此杯非同寻常,云小姐用过吧? 没错,一定如此。 因为云小姐用过,所以主子再怒,也舍不得捏碎。但凡她用过的东西,哪怕一根枯草,估计主子都会当成稀世珍宝! 嘴角猛抽的同时,宋残殇的一颗心,却是感慨不己。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时间飞逝中-- 雍华殿内,宋残殇依然感慨万千,而冷却的茉莉花茶,因茶子特殊缘故,凤离欢品的津津有味。 雍华殿外,由于背后站着焰帝,出入皇宫犹如逛自家厨房,一路畅通无阻的云思瑶,已火急火燎的踏出宫门。 只是,踏出宫门的一瞬,西面墙角处,一道羞涩的声音,随风飘入了云思瑶双耳内。 “瑶儿--” 身子一僵,双足一停,云思瑶难以置信的侧头。一抹不该出现的身影,映入了云思瑶诧瞪的玉眸…… 第八十五章 以杀送杀 金辉笼罩,暖风回旋。 仿佛守了百年,扛过千次煎熬、渡过万回失望,终于如愿以偿,盼到了心中所等之人现身。 青衣罩体,一脸灿笑的端木旭,欢呼雀跃的奔向了云思瑶:“瑶儿,你终于出来了。” “……” 瑶儿?端木旭的称呼,令云思瑶嘴角一抽。 头转回原位,彻底无视端木旭存在,云思瑶大步往前一迈,继续火急火燎的往云府赶。 欢呼雀跃的奔向云思瑶,结果,却热脸贴冷臀。 端木旭双足一止,唤声更高:“瑶儿--”她,这是没看到自己啊?还是,没听到自己唤她呢? 更高的唤声,成功令云思瑶回头。 但,云思瑶至所以回头,纯粹只是冷瞪端木旭一眼。冷瞪完毕,头一转,再一次大步往前迈。 端木旭再单“蠢”,也领悟了一点。她,并非没看到自己,或者未听到自己呼唤,而是懒得搭理自己! 两手叉腰,双足用力跺地,端木旭嘴巴一张,改高呼为吼叫:“瑶儿--” 此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想不惹人注目,都难。巍峨宫门处,十名守卫的御林军,眼神当即投射向云思瑶。 云思瑶转身,玉眸朝着宫门处,漠冷如冰般一扫。 视线收回,脑袋一垂,十名御林军不敢正面注目,只能竖起双耳,侧面的聆听后续发展。 玉眸浅眯,一缕疏离气息缭绕,移步端木旭面前,云思瑶双臂一抱,冷声道:“不准唤我瑶儿。” “为什么?叫做凤离欢的紫衣男子,不就是这么唤你的?” 端木旭澈眸眨巴,俊颜迷茫蔓延,声音噙着一抹委屈。自己没有瞎唤啊?是跟紫衣男子学的! 嘴角忍不住一抽,云思瑶微翻白眼,回:“他,可以唤我瑶儿。你,却不可以如此唤。” “为什么?”白皙右手腕一抬,五指挠头的端木旭,似乎除了这三个字,已不会说其它的话。 端木旭接二连三的“为什么?”,令云思瑶有些啼笑皆非。 此刻,若置身二十一世纪,云思瑶真想弹一弹端木旭脑门,道:孩子,你去买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回家慢慢琢磨吧! 双臂松开,指拂血玉凤镯,云思瑶回:“因为,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没熟到唤我瑶儿的份上。” “为什么?” 头顶上方,一堆问号排排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被端木旭发挥的淋漓尽致:“为什么熟了,才能唤你瑶儿?” 头顶上方,一群乌鸦黑漆漆的飞过。云思瑶玉眸瞪着端木旭,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亲昵称呼,岂能容外人随便叫? 只是,看情形,跟这家伙解释一千遍,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还会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重复追问“为什么?” 既然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省得浪费口水。于是-- 柳眉一挑,云思瑶道:“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烦不烦啊!总之,记住,别唤我瑶儿就对了!” 脑袋一歪,端木旭虚心求教:“不唤瑶儿,那唤什么?” 端木旭一双澈眸,水汪汪的犹如小鹿眼,纯净十足。令云思瑶视之,竟觉得不回答他的话,心会产生内疚。 嘴角再次一抽,云思瑶没好气的回道:“云思瑶。” --呃,连名带姓的唤?这样不太好吧? 黎叔说过,人,要有感恩之心!饥肠辘辘时,她对自己有一饭之恩,自己该对她礼敬三分的。 如果连名带姓的唤,很不礼貌的。可,想礼貌的唤一声“瑶儿”,她又不准。这,该如何是好呢? 眉拧了松、松了拧的端木旭,思绪一阵飞转后,灵机一动,道:“我十六岁,腊月十二生的,你呢?” 端木旭话音落,云思瑶一脸凌乱表情。 --这家伙,搞什么鬼呢?话题不是如何称呼么?怎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口问起了生辰八字? 若换做其他人,忽然问起生辰八字,云思瑶还能揣摩几分。 但,端木旭是一个例外,单“蠢”无比的他,并非正常人。所以,他的心思,绝对无法用正常思维揣摩。 揣摩不出,嘴角猛抽的云思瑶,只能单刀直入的问:“没头没脑的,问我生辰八字做什么?” “黎叔说过,人,要有感恩之心。你对我有一饭之恩,我不想称呼上,对你不礼貌。所以--” 嘴巴一咧,端木旭笑的纯真十足:“你若比我大,我就唤你一声云家姐姐,你若比我小,我便唤你一声云家妹妹。”这样,就很礼貌了吧? “……” 端木旭话音入耳,云思瑶第一想法是:他的黎叔,还真是教侄有方! 第二想法则是:罢了罢了,唤一声云家姐姐,总比亲昵的唤一声瑶儿,更容易接受。 急着赶回府,云思瑶不想绕着称呼兜圈,耽误弄午膳时间,间接的给出答案:“我比你大。” 结束称呼话题,云思瑶问出心中疑惑:“你不是离开了吗?怎又卷土重来,出现在了宫门外?” 头摇的若波浪鼓似的,端木旭回:“我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宫门外,等云家姐姐出来呢。” 柳眉诧异一挑,云思瑶问:“等我干吗?” “咳,其实--” 端木旭神色极不自然,降低的嗓音,亦缱绻着一缕羞涩:“那几碟糕点,没将我的胃填饱。” “……” 端木旭话音落,云思瑶一脸黑线。搞了半天,他守在宫门外等自己,是为了“讨”面条啊? 白眼一翻,云思瑶没好气的道:“置身御花园时,你怎么不讲?”讲了,直接带到离欢雍华殿,摆上一桌子糕点,让他吃到撑! “糕点吃完,我想讲的。但,姐姐忙着虐人,我找不到时机讲。跟着,来了一大群人,我又不好意思讲了。最后--” 垂眸,扯拽衣袖,端木旭低语:“人散了,我刚要跟姐姐讲,那个叫做凤离欢的紫衣男子,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我,吓的我不敢讲,把话咽了回去。” 端木旭的单“蠢”,令云思瑶哭笑不得。 “所以,你就守在宫门外等我?如果,我从其它宫门离开,或者留在宫内用午膳,一直到傍晚才出宫。你,预备让自己饿死墙角么?” 端木旭头一抬,澈眸眨个不停:“从这个门进的,为何要从其他门出?还有,姐姐入宫前,没说要留在宫内用午膳啊?” 没说留在宫内用午膳,那么……与紫衣男子聊完天,肚子感到饿时,肯定就要回府用午膳的呀? 如此一来,他静静的守在宫门之外,不就能等到准备回府的姐姐了?又怎么会饿死墙角呢? “……” 从哪个门入,就必须从哪个门出吗?留在宫内用午膳,她的确没说。但,没说,就代表一定不会吗? 云思瑶再一次确定,某人大脑只有一根筋,还是一根不会转弯的筋。且,这一根不会转弯的筋,基本处于休息状态。 对于大脑不运转,欠缺思考能力的人,还是少“沟通”为妙。否则,无语的血喷三尺、七窍生烟,那是虐待自己! 玉眸扫一眼端木旭,转身回府的云思瑶,轻柔的口吻透着观音临世,拯救苦难稚子的慈悲。 “跟我走吧。” “哦!” 澈眸笑眯成一条直线儿,嘴巴兴奋的咧成o型,追着云思瑶而去的端木旭,又一次成了跟屁虫…… 二人离去的一瞬,巍峨宫门处,十名东峥御林军头一抬,瞠目结舌的望向了端木旭背影。 足起足落间,端木旭所踏之地,未有一丝尘土飞扬。 端木旭武功之高,令十名御林军费解。但,十名御林军更费解的,是武功高深莫测的他,怎会如此的单“蠢”? 与此同时,巍峨宫门内,约十二米远的位置上,暖风一阵回旋,出现了一名掌托银匣的北焰侍卫。 一双秀眸浅眯,远望端木旭背影,易容成北焰侍卫的穆吟风,略微犹豫后,决定暂缓出宫之举。 一刻钟头,雍华殿内-- 金丝楠木桌右侧,姿态慵懒迷人的凤离欢,仍旧在浅斟慢酌。 当然,凤离欢品饮的,乃杯内冷透的茉莉花茶水,恋的,却是杯口处云思瑶留下的唇香。 至于宋残殇,出宫也是闲来无事,正落座金丝楠木桌左侧,歪头垂眸,逗弄臂弯间一彩色毒蜘蛛。 这时,身影若流星一闪,穆吟风进入了雍华殿:“主子。” 浅啜一口茶水,凤离欢美眸望向了穆吟风,魅笑声音缱绻一缕诧异:“你还没返回药庐?” “原本已达宫门口,但无意中目睹一幕,觉得有必要向主子禀报,便又返回了。这一幕便是--” 抿了一抿唇,穆吟风字斟句酌:“先属下一步,踏出宫门的云小姐,被一名青衣少年缠上了。” “青衣少年?缠上?”一抹身影浮现脑海,凤离欢美眸当即冷眯:“难道又是木九日?他缠着瑶儿干什么?” “青衣男子,是否名为木九日,属下不知。至于他缠着小姐,据属下远距离监听,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穆吟风启唇,将云思瑶与端木旭对话,一字不漏送入了凤离欢耳内。 听完穆吟风叙述,凤离欢牙一咬,齿缝冷挤一句话:“果然是他,这家伙,对我瑶儿缠上瘾了!” 云小姐,主子爱之远胜于生命。身为忠心属下,自然该替主子,清除云小姐周遭一切狂蜂。 指尖一动,毒蜘蛛弹入袖内,宋残殇道:“主子,您莫动怒,属下这就追出宫,将那小子‘送离’云小姐百里远。” 从椅间站起的宋残殇,身影似风一闪,刚要奔出殿门,凤离欢出声了:“回来,不用你忙活,我早有预防。” 人,是瑶儿愿意带回府的,若高调的踹飞,岂非不给瑶儿面子?高调的踹飞狂蜂,却触怒瑶儿,不值。 清除狂蜂,是必须的。但,不能高调,得低调。低调的既能清除狂蜂,还能博取瑶儿一乐。 能做到这一点的,惟有那个小家伙。而,算一算时间,小家伙已按照他的吩咐,将任务进行中了…… 好不容易自寻任务,一解今日无聊。结果,尚未踏出殿门,自寻任务的心思,却被主子瓦解了? 嘴角一抽,返回桌边落座,宋残殇一脸好奇,问道:“主子,踹飞狂蜂的任务,您交给谁了?” 意味深长的一笑,缓转茶杯的凤离欢,艳唇勾勒一抹魅弧,道:“交给了令你们十大阁主一见,惟恐避之不及,拔腿便逃的小家伙。” “嘶--” 倒吸一口冷气,已猜到是谁的宋残殇,大拇指一翘,一脸的凌乱表情:“主子,您高明!”何止高明?更狡诈啊! “原来,属下多虑了,主子早已设下万全之策。既然如此--” 同样猜到是谁的穆吟风,嘴角亦是一阵狂抽后,道:“属下回归药庐,捣鼓药丸了。” “去吧!” 忽然想起一事,凤离欢唇一启,又唤住了穆吟风:“对了,吟风,你返回药庐之前,与倾城联络一下。” “怎么?”凤离欢话音入耳,刚要转身出殿的穆吟风,秀眸重新望向了凤离欢:“主子有任务交给隐阁?” 凤离欢尚未出声,指尖探入衣袖,再一次掏出毒蜘蛛,放置臂弯处逗弄的宋残殇,抢先道出了心中揣测。 “主子,属下若没猜错,您是想让倾城,今夜率着隐阁弟子,‘拜访’一下黑鹰帮吧?” 和气面馆内,杀手们一出招,置身面馆外大树下的他,便从其招式上,断定一众杀手来自黑鹰帮。 而,经他禀报,知道杀手底细的主子,连赫连霓裳都惩罚了,又岂会放过只要有钱拿,良善百姓、老弱妇孺皆照杀不误的黑鹰帮? 宋残殇问话音落,浅啜一口茶水的凤离欢,艳唇笑启,宛如天籁的魅音儿,潜藏一缕嗜血气息。 “揣测正确。黑鹰帮财迷心窍,收下赫连霓裳的索命钱,扰了瑶儿美好清晨,魅影宫不好好‘报答’一下,实在过意不去。” “主子,要不--” 为了一解无聊之闷,宋残殇又一次自揽任务:“让隐阁歇着吧,由属下率着一众毒阁弟子,去‘慰问’一下黑鹰帮?” “留着你的毒,喂其他歹毒之辈。” 邪气漫眸,凤离欢缓声笑语:“黑鹰帮喜欢杀人,魅影宫的回礼,自然要以杀还杀,才显‘诚意十足’,更显趣味无穷。” 凤离欢笑音落,穆吟风道:“主子,属下明白了。待会儿一出宫,便立刻将您的命令,转达隐阁阁主。” 明明说着索命、灭帮的血腥话语。 可,丽颜艳笑更浓的凤离欢,魅柔音奏响暖风中,却更像墨客漫步花间,优雅的吟诗咏赋。 “告诉倾城,对于黑鹰帮上下,不用绞尽脑汁折磨。艳花舞,魅影现;艳花落,魂归天便可。” 而-- 凤离欢魅音入耳,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双眉当即诧异一挑,异口同声的问道:“这是为何?” 以主子一贯作风,黑鹰帮招惹了云小姐,灭帮之前,对其“赐予”万般折磨,已算格外开恩了。 主子怎会一反常态,如佛祖般慈悲心泛滥,仅让隐阁索命、灭帮,放弃了“赐”死前的折磨? 第八十六章 路遇怪狮 “今日,黑鹰帮若不对瑶儿索命,瑶儿便不会踏入御花园。瑶儿若不踏入御花园,又何来雍华殿内,对我敞开心扉一幕?总而言之--” 浅啜一口茶水,手指缓转杯底的凤离欢,艳唇笑语,一解宋残殇与穆吟风心中疑惑。 “黑鹰帮也算间接的,做了一回月老,促成我与瑶儿的两情相悦。念在这一点,我得谢谢黑鹰帮,让其死的痛快一点。” “……” 凤离欢笑音落下的一瞬,宋残殇与穆吟风先对望一眼,然后手腕一抬,挥袖齐抹额头汗。 --主子就是主子,如此与众不同心思,果真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猜透的! 暖风柔拂,东峥皇宫外,有一条绿树成荫的大道。这一条大道,乃通达云府的必经之路。 有一条大道,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每一个路经大道的人,为何第一发应,皆是瞠目结舌、毛骨悚然的呆立不动? 第二发应,脑袋对空一抬,恐惧万分的尖叫一声,然后掉头便逃,直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呢? 只因,大道正中央,趴着一头猛兽。 它,是一头狮子,并且还是一头雄狮。狮身毛发短而亮,红艳似火;狮颈鬃毛长而密,艳红中夹杂金色。 趴在大道正中央的雄狮,并非狂姿傲态,反而盛绽一股慵懒。可,这一股慵懒中,又难掩尊贵十足的气韵。 但,正因这一股慵懒、尊贵交织的气韵儿,却更令人畏惧由心而生,惊骇蔓延四肢百骸。 是错觉吗? 对于避之唯恐不及,拔足狂逃的路人,循音而望的雄狮,一对黑如墨玉的眸子,似乎隐闪出一抹鄙夷色泽? 鄙夷完毕,雄狮脑袋转回,墨眸微眯的望向了前方,那含蓄悠远、深邃似海的眸色,仿佛正在等待一个人? 等的人,久未出现。出现的,总是拔足狂逃的胆小鬼。 “啊--” 又一声尖叫,一冷汗如溪流淌的路人,抱头仓皇逃窜。爹呀,娘呀,祖宗呀,路上怎会有一头狮子? 这一回,对于身后惊逃的路人,雄狮甚至连斜眸瞅一眼,都显得十分不屑,觉得浪费眸力。 置若罔闻的垂头,缓伸舌头,趴姿悠然的雄狮,动作不疾不徐的,梳理起了被风吹乱的长长鬃毛。 “啊--” 时间点滴流逝中,又一路人尖叫一声,抱头仓皇逃窜。 雄狮不理不睬,依旧垂着头,用心梳理杂乱鬃毛,似乎想给所等之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直到-- 先是一阵鼓掌声,夹杂一抹兴奋音,奏响雄狮前方:“哇!姐姐,您快瞧,一头好漂亮的狮子!” 紧接着,一道不惊不诧、不冷不热的声音儿,随风飘入了雄狮耳内:“嗯。的确很漂亮!” 雄狮知道,所等之人,应该出现了。 头倏地一抬,正前方,大约六米远处,一袭青衣罩体的端木旭,雄狮绝对视若无睹。 鼻子微动,雄狮一对黑如墨玉的眸子,将银丝带挽发、粉裙裹身的云思瑶,从头端详到脚。 熟悉的发香,嗅进鼻;熟悉的容貌,映入眸。 雄狮肯定,眼前这一名见到它,神情泰然自若,眸色静如止水的粉裙女子,正是久等之人。 雄狮端详云思瑶之际,云思瑶也在审视雄狮。危险的气息,无?攻击的举动,也无? “木九日,还傻站着赏狮?走啦!” “哦!” 双足一动,绕过拦路的雄狮,从雄狮身侧三米远穿过,云思瑶与端木旭二人,继续往云府方向前行。 墨玉狮眸,狡黠一笑? 是的,确实狡黠一笑,雄狮从地面间站起,一声不响的垂头,尾随云思瑶身后而行。 走了大约二十米远,端木旭步伐一停,身躯一转,指戳雄狮:“姐姐,它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同样转过身,玉眸盯望雄狮,云思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柳眉浅浅的一挑。她哪里知道? 敏锐的洞悉力,令云思瑶一清二楚知道,这一头毛发艳如火,姿态看似慵懒十足的雄狮,战斗力其实极强。 但,身处二十一世纪时,熬过地狱式魔鬼训练的云思瑶,曾经仅靠一双手,杀死过十五匹狼,又何惧一头狮? 不过,心无畏惧,是一回事。心存疑惑,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头雄狮,一直默默的跟着她。可,跟归跟,却又没一丝一毫攻击性的征兆,未免太奇怪了? 云思瑶止步同时,雄狮也停了下来。 头一抬,墨玉黑眸迎望云思瑶玉眸,盛绽的并非属于狮的狠芒,而是楚楚可怜的幽芒? 如此眸色,映入云思瑶眼帘,其她嘴角忍不住一抽。 明明是一头狮子,且还是一头将极强的战斗力,隐藏很深的狮子。可,为何这一刻…… 却令她有一种错觉,这一头狮子,其实有形无神?它就像一只大肥狗,一只被主人遗弃,无家能归的可怜大肥狗呢? 而,雄狮楚楚可怜的眸色,落入端木旭眼内,令他有一种“同是江湖饿肚者,你不救我谁救我?”的感觉。 “姐姐,难道--” 五指挠头的端木旭,心想唇动,澈眸眨巴:“它跟我一样,也饿坏了,想让你带它回府,给它一些东西吃?” 端木旭话音入耳,嘴角抽搐程度,当即加深六分的云思瑶,一抹白眼送出,真想回一句:你跟它是同类,这么了解它的心思? 端木旭话音入耳,一直视端木旭为透明空气的雄狮,总算正眼看端木旭了。但,它的正眼,却透着一抹嗤笑。 似乎在说:别侮辱我,我自力更生的能力,可强了!谁跟你一样,沦落到饿肚地步,向人乞讨食物? 端木旭纵然单“蠢”无比,却也隐约的察觉到,雄狮的黑眸内,露出了一丝嗤笑光芒。 “呃--” 澈眸连眨死眨,端木旭似喃喃自语,又似问云思瑶:“好奇怪哦!这一头狮子,是在嘲笑我吗?” 端木旭话音落下的一瞬,雄狮头一仰,奏出一声轻蔑低吼,似乎在说:讲对了,我确实嘲笑你。 而,雄狮这一声轻蔑的低吼,却令云思瑶柳眉再次一挑。不会吧?这一头狮子,能听得懂人话? 双臂倏地一抱,玉眸浅然一眯,云思瑶望向了雄狮:“喂,我说那个啥,狮子--” 这一方,云思瑶唤声刚出唇。 那一方,雄狮仰空的脑袋,不仅以最快速度一低,尾巴更是左摆右晃,化身为一只摇尾讨宠的大肥“狗”。 此摇尾讨宠的姿态,令云思瑶的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口气略带试探:“能否别再跟着我?” 摇摆很欢的尾巴,当即颓废一耷,雄狮低“呜--”了一声,似乎不敢反抗,更不愿同意。 努力敛起嘴角抽搐,原本只是试探的云思瑶,心中这一回确定了:“你,果真听得懂人话。” 生怕回应的慢,显得诚意不足似的。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雄狮当即点了一点头。 紧接着,它四肢优雅的缓迈,移至云思瑶身左侧。然后,脑袋一歪,柔蹭起了云思瑶小腿。 少见多怪的端木旭,再一次鼓掌,惊呼:“哇!姐姐,这一头狮子,好象一只大肥狗,居然会撒娇耶?” 也不知,是因为一代狮王之王,竟被称为一只大肥狗,导致威风尽灭,心中极度的不爽。还是…… 因为端木旭的鼓掌声,甚为刺耳,影响了蹭腿讨宠的计划,雄狮头一抬,怒瞪了端木旭一眼。 雄狮的怒瞪,令端木旭嘴巴一闭。 呃,是错觉吗?为何隐约觉得,这一头狮子,对他敌意颇浓呢?这不应该呀,自己一没打它,二没骂它! 雄狮态度,天壤之别。 对云思瑶,态度非常的友善,甚至存着敬意。可,对于端木旭,态度却很恶劣,更露着不容忽视的敌意。 这一点,连单“蠢”无比的端木旭,都隐约察觉到了。洞察力极强的云思瑶,又岂会浑然不觉呢? 玉眸诧异的瞅了一瞅雄狮,云思瑶启唇,音调放柔:“我赶着回府,你别再跟着我了,好吗?” 云思瑶此话一出,雄狮后肢先一蹲,身躯呈半趴姿势。 紧跟着,前肢一抬,圈抱住云思瑶小腿。脑袋一边磨蹭云思瑶膝盖,一边低奏“啊呜啊呜--”的撒娇音。 雄狮抱腿、蹭膝之举,撒娇之音,毫无疑问,是在告诉云思瑶:别丢下我,让我跟着你吧! “为何要跟着我?难道--” 嘴角几乎抽到耳朵根,云思瑶一脸凌乱表情:“真如木九日所说,你跟他一样,饿坏了,想让我带你回府,喂你一些东西吃?” 倘若真是饿坏了,这一条大道,每日路经之人无数,为何只赖上她一人呢?难不成-- 其他人一看到它,全吓的魂飞魄散,抱头逃窜了,令它赖无可赖。而,惟独她未逃,所以便赖上她了? “……” 而,云思瑶话音落下的一瞬,歪头柔蹭膝的雄狮,细长的金色须子,似抽搐般抖了几下。 不是,当然不是!它吃到撑才出来的,怎会饿呢? 但,它该如何吼,才能既让她听懂,又愿意带它回府呢?难,太难了!纵然吼声似曲,她也听不懂呀! 罢了,罢了! 只要愿意带它回府,演一次威风尽灭,沦落到饿肚地步,向人乞讨食物的无能狮子,也是值得的。 停止磨蹭,似黑玉的墨眸一抬,与云思瑶的一双玉眸,隔风对望了一下,雄狮狂点起了脑袋…… 第八十七章 扶危济困日 --清晨,捡了一名饿肚的少年?晌午,捡了一头饿肚的狮子? 请问,今天什么日子?万物饥饿,等待拯救的日子?亦或者……她云思瑶佛心广开,扶危济困日? 云思瑶仰头,无语问苍天之际。 端木旭却是嘴巴一咧,沾沾自喜:“就知道它跟我一样,饿坏了。姐姐,我聪明吧?” 云思瑶侧头,一抹白眼毫不吝啬的送上。聪明?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并非聪明,而是歪打正着。 随即,云思瑶垂眸,望向了前肢再一次抱腿、脑袋柔蹭膝的雄狮。 本该狂奔森林,却饿肚大道?它,真是一头神秘的狮子。 更神秘的是,它不仅极具灵性,从头到足更无一丝的野性,周身笼罩贵族慵懒,王者尊贵? 甚至,这一股慵懒与尊贵交织的气韵,竟令她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人,离欢? 若是被离欢知道,自己将他与一头兽……。咳,联想到了一起,会不会一口血喷出三丈远呢? 或许因为,反正也捡了一名怪少年,再多捡一头怪兽又何妨? 也或许因为,从毛发艳如火的雄狮身上,捕捉到了凤离欢的影子,云思瑶起了爱屋及乌之心。 “行了,别撒娇了。”手腕一转,轻拍了一拍雄狮后脑,云思瑶道:“狮子,我带你回府。” --呜呜呜,不要唤它狮子嘛,它有名字的。并且,它的名字还很好听,很威风呢。 从地上站起,头对空一仰,雄狮右前肢一个弯抬,狮爪指了一指绚丽鬃毛遮掩的颈子。 “这是何意?”雄狮此举,令云思瑶玉眸诧异一眨,启唇揣测:“让我挠你颈子吗?” 右前爪触地,雄狮点了一点脑袋。 为何让她挠颈?单纯的讨宠?或者……另有深意? 云思瑶心中虽嘀咕,左手五指还是如雄狮所愿,探入艳红与金色交织的长长鬃毛内,柔挠起了雄狮颈子。 “咦--”它的颈子间,缠着一根细线? 柳眉浅挑,腰一弯,五指掀起长长鬃毛,一根串着银色琉璃珠的红线,映入了云思瑶眼帘。 指捏琉璃珠,缓转一个圈,两个龙飞凤舞的艳红小字,由云思瑶唇间读出:“烈火?” 尾巴欢快的左摇右晃,雄狮嘴巴微张,奏出一道轻而柔的声音,似乎在喜悦的回应云思瑶。 葱指松开银色琉璃珠,掌心将长长鬃毛捋齐,云思瑶腰杆直起,试探的问道:“烈火是你的名字?” 雄狮头一歪,以柔蹭云思瑶小腿之举,表明烈火正是它的名字。 这一下,云思瑶茅塞顿开了。 难怪它毫无野性,并不像一头与森林为伴的狮子,原来……它不仅有名字,更是有主人的。 “既然有主,怎会沦落到饿肚的地步呢?莫非--” 玉眸浅垂,笑瞅一眼极爱撒娇的烈火,云思瑶问道:“主人粗心大意,将你弄丢了?” 这不应该呀!照理来说,如此具灵性的狮子,其主绝定非池中之物,不可能会粗心大意的。 云思瑶问话音落,烈火猛摇头。 主人才不是粗心大意,将它弄丢呢,主人乃“居心不良”,派它出来完成“护”花任务的。 唇角勾勒一抹笑弧,云思瑶声音戏谑十足:“并非弄丢,难不成是遗弃?” 云思瑶这一句玩笑话,正中某狮下怀,烈火点了一点头,眸色再一次流露楚楚可怜。 --主子说过,她吃软不吃硬,扮相必须可怜万分,才能成功的博取同情,顺利入住云府,完成“护”花任务。 “……”烈火点头之举,落入云思瑶眼帘,却令她嘴角一抽。 她只是开玩笑,结果却一语成谶,它真的不幸被遗弃?如此灵性之狮,其主竟也舍得遗弃?简直暴殄天物啊! 经主子训练多年,已将察言观色的本领,修到炉火纯青境界的烈火,自然一清二楚知道,第一步博取同情成功。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博取同情成功,接下来,得再接再厉,博取欢心了。 前肢一抬,圈抱住云思瑶小腿,脑袋亦轻柔的磨蹭,烈火重奏“啊呜啊呜”的撒娇音,似乎在说--主子遗弃我了,你收留我好不好? 烈火撒娇之举,映入云思瑶玉眸内,着实可爱。 “噗嗤”一笑,云思瑶掌心一伸,拂了一拂烈火如丝绸般柔顺的鬃毛:“走吧,跟我回府去!” 金辉烂笼间,暖风轻旋中,两人一兽移足,穿过绿意弥漫的大道,朝着云府方向而去。 只不过,回府的一段路程中,烈火总是有意无意的,隔绝着云思瑶与端木旭的距离。 譬如说,端木旭行走于云思瑶身左侧,尾巴左摇右晃的烈火,便会朝二人中间一钻。 又譬如说,端木旭绕到云思瑶身右侧,想与姐姐近距离聊一聊天,烈火必会随之换位,挤入二人中间…… 云府,前院-- “落霞、秋晴,东面走廊不用去的,廊柱今日一早已擦过,你们去擦西面廊柱便可。” “赵伯,那边枝杈修剪完,把这边枝杈也修剪一下。瞧它们杂乱无章的,一点儿都不养眼。” “哎呀!我说冯婶,这一盆花,你水浇的太多了。再浇下去,花没枯死,倒被你活活淹死了,赶紧换下一盆花。” “天哪!小六子,跟你说了多少回,扫地动作轻一点,你怎么总当耳边风啊?瞧一瞧,灰尘满天飞。” 左顾右盼,终于嘱咐完毕。 管家腰一弯,一边拾小六子扫漏的枯枝,一边念叨着:“我的小姐,您怎么还不来啊?再不回来,老爷和少爷可就要饿晕了!” 握着枯枝走向簸箕的管家,念叨音刚刚落下,院门外,奏响一道银铃笑音:“管家,我这不是回来了?” “我的小姐,您总算--” 回府了三个字,尚未来得及出唇,循音望向门口的管家,不仅掌间枯枝坠地,更尖叫了一声:“啊--” 管家尖而长的叫声,响彻院落的一瞬,同样循音而望的一众人,添加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嘶--” 手持鸡毛掸的丫鬟落霞、秋晴,脸色一白,差点儿吓晕过去。 扫地的小六子,笤帚砸脚,瞠目结舌;拎壶浇花的冯婶,惊的险些一头栽死花盆上。 踏踩竹梯,修剪枝杈的赵伯,则一显老当益壮,手脚麻利的爬上树顶,一副打死我,也绝不下树的姿态。 毫无疑问,令一众人毛发竖起、脊骨透寒的,当然不是云思瑶,也并非云思瑶身侧的端木旭,乃二者中间的烈火。 两腿打颤的管家,往后连退六步,犹如见鬼似的骇望烈火,声音结结巴巴:“小姐,这、这、这--” 胳膊一伸,掌心揉了一揉烈火耳朵,云思瑶笑语:“大家别慌,烈火很乖,不会咬人的。” 云思瑶话音入耳,一众几乎窒息的人,后脊梁骨阴风阵阵卷刮,如瀑冷汗遍体而泻。 --别慌? 小姐,这可是一头狮子。一头血喷大口一张,咬的人粉身碎骨的狮子,你让我们怎能不慌? 扫一眼见狮如遇鬼的众人,云思瑶一边领着端木旭、烈火入院,一边笑问:“管家,爹与大哥呢?” 撒腿便奔,管家以最快速度,逃到一株大树后。 双臂抱住树干,脸色煞白如纸的管家,舌头打结的回道:“老爷与少爷一直坐在膳厅,等待小姐回府下厨,一饱口福。” “哦。” 轻应一声,制造恐慌的云思瑶,神态悠然的领着一人一兽,去往了膳厅,准备先向父兄介绍两个怪客,然后再入厨。 而,直到云思瑶走远,恐怖狮影依然回旋脑海的一众人,仍旧维持着死寂般的气氛,久久未敢动弹……。 云府偏院,膳厅内。 宁愿饥肠辘辘,也要等到爱女归府,享用爱女所弄美食的云皓轩,正与云隐华隔桌而坐,以白开水暂时充饥呢。 “爹,妹妹怎么还没回来呢?” 肚子咕咕叫的云隐华,端杯,连喝三口白开水,眼神幽怨十足:“饿的我快前胸贴后背了。” 肚子同样叫唤的云皓轩,举杯喝了一口水,唇缓吐两个字:“撑着。”瑶儿说过,今日午膳由她来弄,便一定不会食言! 眼睛瞬间瞪大如铜铃,云隐华一脸黑线:“还撑?” 爹,我已经喝了八杯水,而你,也喝了六杯水。妹妹若再不回来,咱父子俩估计要饿死膳厅了。 无视儿子凌乱表情,云皓轩勾唇一笑,继续举杯喝水。享用爱女所弄的美味佳肴之前,令肚子饿一饿,值得。 端杯的云家父子,一口水刚入唇,微动的双耳,便传来一阵熟悉脚步声,以及一道亲切万分的唤声。 “爹、大哥,瑶儿回来了。” 谢天谢地,瑶儿/瑶妹,爹/大哥饿死膳厅之前,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心中不约而同齐语的云家父子,脑袋倏地一转,盈满灿笑的眸子,喜悦万分的望向了膳厅门口。 刚要咽下白开水,故作不爽的抱怨云思瑶,回来的居然这么晚,一点儿都不心疼父兄。 结果-- 白开水尚未得来及咽下,灿笑刹那间荡然无存,双眸愕然瞪大的云家父子,嘴巴惊骇一张,令白开水如雨般喷出了唇…… 第八十八章 嚣张拦路 手指一颤,杯子一倾。 一半微烫的白开水,似泉般流出杯口,染湿了云家父子衣袖。 --领着一头狮子回府?瑶儿/瑶妹,请问……你这是在考验爹/大哥的心脏承受能力吗? “爹、大哥,给你们介绍一下。” 一边缓步踏入膳厅,一边指点端木旭与烈火,云思瑶唇角笑弯:“这一位少年,名叫木九日。这一头狮子,名叫烈火。” 两边脸颊猛抽,杯子落放桌面,云皓轩望向端木旭,问道:“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 “路上捡的。” 不想爹惊魂,隐瞒和气面馆内,被黑衣杀手索命一事,云思瑶避重就轻的答:“他说饿了,女儿便做一回慈悲观音,领他回府用个膳。” 爱女话音入耳,云皓轩的抽搐毛病,犹如黄河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从脸颊一直延伸至额头:“捡的?饿了?” 敬屋及乌,端木旭笑逐颜开,一张咧开的小嘴,仿佛抹了蜜般甜:“云伯伯好,云哥哥好。” “木九日是吧?你好,你好!” 对于嘴甜懂礼的端木旭,齐声笑回的云家父子,心中倒还是蛮喜欢的。 但,双眸一垂,将云思瑶与端木旭中间,那毛发艳红的烈火纳入眼帘,云家父子一张脸,又同时呈现扭曲痕迹。 抬指,揉了一揉惊疼的太阳穴,云皓轩声音裹颤的问道:“女儿,它--”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皙手腕一翻,拍了一拍烈火脑袋,云思瑶笑语:“也是路上捡的,它与木九日一样,饿了。” “……”云家父子仰头,无语望房梁。 出府一趟,路上捡到一名饿肚少年,已经够稀奇的了。竟然还奇上加奇,又捡到一头饿肚雄狮?“咳,女儿--”盯望烈火的眼神,弥漫着十足警惕,云皓轩道:“捡狮入府,太过冒险了吧?” 毕竟是一头兽,这一刻看来,确实温顺万分。但,难保下一刻,它不会凶性大发,嗜血啃骨啊! 云皓轩戒备声入耳,烈火四肢当即一弯,呈现趴地状态,冲着云家父子一阵摇头摆尾。 “……” 烈火趴地,摇头摆尾之举,令呆若木鸡的云家父子,嘴巴张大的足以吞下一枚鹅蛋。 咳,他们眼睛没花吧? 此头名叫烈火的狮子,不仅听得懂人话,且还会与人交流?它在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凶性大发,胡乱攻击人吗? 笑意弥漫玉眸,瞅一眼卖萌的烈火,云思瑶道:“爹、大哥,尽管心安神定,烈火不会是危险。” 极具灵性的烈火,令云思瑶确定--除非恶意挑衅烈火,否则,它便不会凶性大发,上演嗜血啃骨一幕。 而,即使判断错误,烈火随时会施展攻击。 那么,云思瑶也有十足把握,在烈火施展攻击前,先将烈火成功制伏,排除府内人魂断、命丧之危。 云思瑶今非昔比,她的话,云家父子自然深信不疑。 心间恐惧褪去,眸中戒备消除,云家父子点了一点头,齐声回:“瑶儿/瑶妹信烈火,我们便信。” 眸光扫一扫父兄空肚,云思瑶柳眉笑挑,唇中柔吐戏谑话语。 “那么,爹、大哥,瑶儿去厨房了。你们咕咕叫的肚子,再辛苦撑一小会,很快就可以开饭。” “女儿,别忘了弄一盘椒盐鲫鱼,上次的椒盐鲫鱼,被你哥无耻抢了,爹一口没吃到,一直恨的牙痒痒。” 云皓轩话音落下的一瞬,一脸黑线的云隐华,白眼当即连续抛送。 “爹,你恨我恨的牙痒痒,我还恨你恨的怨气冲天呢。别忘了,是你先无耻抢走虾仁蒸蛋、板栗烧鸡腿、鱼香豆腐、花生炖猪蹄的。” “上次的菜,我会重弄一遍,另外添加几盘新菜。但,记住哦,不许再上演夺菜戏码。否则--” 父兄对话声入耳,云思瑶双手一抬,用力叉腰,语带威胁:“我便远离庖厨,再也不弄菜给你们吃。” 齐望云思瑶,云家父子异口同声、音似洪钟:“瑶儿/瑶妹放心,这一回,我们保证不抢。” 满意的点了一点头,秀发风中飘逸一甩,云思瑶朝膳厅外走去:“木九日、烈火,随我去厨房。” “哦!” 乖巧的应答一声,端木旭倏地掉转身躯,与尾巴左摇右晃的烈火,跟上了云思瑶步伐。 云思瑶唤走烈火,原因其实很简单,怕将它留在膳厅之内,父兄的恐惧会卷土重来。 而,云思瑶唤走端木旭,则另有深意。回府途中,她忘记叮嘱端木旭,对和气面馆中黑衣杀手索命一事,守口如瓶。 膳厅外,长廊上-- 防止一会儿用膳时,端木旭无遮拦口,将杀手索命一事,当成乐趣讲给父兄听,引起父兄担惊受怕。 侧头望向身右侧,被烈火有意无意隔开的端木旭,云思瑶压低嗓音:“木九日,我遭遇杀手一幕,千万别对我父兄说。” 五指挠头,端木旭澈眸眨眨,一脸不解:“姐姐,为什么不能说?” 他正琢磨着,待会儿一起用膳时,该如何向云伯伯、云哥哥,夸赞姐姐击败杀手的威风事迹呢。 云思瑶一清二楚的知道,对于单“蠢”的端木旭,解释完一个“为什么?”,必得解释接二连三的“为什么?”。 端木旭听的耳不烦,云思瑶解释的口却累。因此,避免解释的口干舌燥,最好的办法便是-- 柳眉一挑,云思瑶声低调冷:“别问为什么,你只要记住,遭遇杀手一幕,别对我父兄吐露半字就对了。” 笼罩迷雾的心,虽不明所以,端木旭却还是乖乖的点头:“哦。姐姐放心,我保证缄舌闭口,只字不提。” “隐华,以免瑶儿远离庖厨,爹不跟你抢菜。但,你能否做一回孝子,少动筷子,让爹多吃一点?” “爹,以免妹妹远离庖厨,我也不跟你抢菜。但,你能否做一回慈父,少动筷子,让儿子多吃一点?” 云皓轩的唉声叹气,从膳厅传出:“尊敬长辈,乃传统美德。此种美德,我儿抛之脑后了。” 云隐华的长吁短叹,亦从膳厅飘出:“爱护晚辈,也是传统美德。此种美德,我爹踩到脚下了。” “……” 膳厅之内,云家父子一番对话,经风送入云思瑶双耳,令她嘴角忍不住一抽,心中暗憋笑。 咳,那个啥,我说爹、大哥啊,谦让好象也是一种美德。但,此种美德,你俩埋入地底了。 膳厅内-- 双耳微动,得知云思瑶已行远,云家父子对望一眼,眸内笑意褪去。 由此可见,刚刚的一番对话,只是云家父子用心良苦,为了逗云思瑶一乐,故意而发。 垂首,指尖圈画杯口,云隐华愁绪罩眸,嗓音颇显低沉。 “焰帝为了妹妹,不惜刀剁赫连霓裳双手,恐怕他对妹妹已情根深种。爹,你必须找妹妹谈一谈了。” 云皓轩从椅子间站起,移步东面墙壁,推开一扇窗户。 暖风拂面,美妙鸟语入耳,馥郁花香钻鼻,此汇集灵秀之美的景致,却丝毫未达云皓轩的心。 双眸浅眯,凝视回廊上,云思瑶愈行愈远的背影,云皓轩声音饱含沧桑:“爹知道,用完午膳,会找瑶儿谈一谈。” 情根,焰帝单方面种植,无关紧要。但是,情根,瑶儿若一同种植,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瑶儿情根萌芽之前,即便摧毁浩然正气,动用卑鄙的手段,他也必须要掐断…… 须臾-- 莲足浅抬,云思瑶踏入了厨房。 脚一抬,端木旭刚要跟入厨房,烈火狮身倏地一横,嚣张的将厨房大门一堵,截断了端木旭进路。 不仅嚣张的堵门拦路,慵懒姿态尽消的烈火,血盆大口更是一张,狮眸恶狠狠的瞪向了端木旭。 烈火狠瞪的狮眸,分明是一种示警,示警端木旭:你,就在门外站着,若企图闯入厨房,我就吞了你! “……”澈眸眨望烈火,端木旭一脸迷茫。 狮小弟?或者狮大哥?请问,我何时与你结仇了,导致你对我极度不满,瞪的我毛骨悚然? 厨房外,一头雾水的端木旭,正尝试着用友善眼神,与莫明其妙结仇的烈火,好好的“沟通”一番。 厨房内,拔净鸡毛,清水冲洗一遍,三只肥鸡放入木盆中,云思瑶端着木盆,走向了烈火。 瞅见一人一狮,眸光半空交织,似无声交流,又似隔风对峙,云思瑶嘴角一抽,有些啼笑皆非。 “烈火,你不是肚子饿吗?来,吃三只肥鸡充饥!” 浅弯腰,木盆放地,掌心轻拉一拉烈火耳朵,云思瑶柔语:“肥鸡别叼到地上,就在盆里吃哦,免得鸡血弄脏地。” “……”云思瑶话音入耳,烈火金色细须,风中微微的一颤。 它不饿,一点儿都不饿啊。可,借着饥饿的幌子,才得以顺利入云府,若是不吃肥鸡,谎言岂非当场被戳穿? 撑到肚子胀成圆瓜,总好过谎言被戳穿。所以,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头一仰,黑眸“感激”的谢完云思瑶,愿为主子赴汤蹈火的某狮,前肢往盆内一落。 爪子按住其中一只鸡,烈火头埋入木盆,状似饥饿万分的,撕咬起了往昔来说过瘦,今时来讲太肥的公鸡。 烈火撕咬食物之际,端木旭则是双足一跺,小嘴一撅,委屈告状:“姐姐,烈火拦着门,不给我入内。” 烈火与木九日,今日之前完全不认识,因此根本不可能积怨结仇。 既然这般,烈火为何一见到木九日,便敌意甚浓,当下又上演拦路插曲呢?云思瑶一时间,也百思不得其解。 云思瑶唇一启,本想让烈火挪一挪壮躯,让某哀怨的娃入厨。 但,眸光一扫,将端木旭粉嫩秀颜纳入眼帘,云思瑶觉得其一定娇生惯养,受不了油烟熏眼、呛鼻。 于是-- 笑了一笑,云思瑶道:“不入就不入吧,你在外面等姐姐。免得待会儿油烟一起,熏坏入厨的你。” 对于云思瑶,或许,因为感恩的敬。 也或许,因为一种无法形容的久违亲切感,端木旭倒是言听计从:“好吧,姐姐说不入,我便不入。” 端木旭的乖巧,令玉眸笑意增浓,转身走向方砖灶台的云思瑶,心中不禁生了几分好感。 时间悄逝,粉袖一摞的云思瑶,进入了忙活状态。 吞噬完三只公鸡,斜瞅一眼端木旭,见其放弃了入厨念头,狮嘴微张的烈火,害怕露出借饿为幌的破绽,浅声打起了嗝。 趴在窗台上,默望厨房灶台处,洗切烹煮的云思瑶,盼吃美食的端木旭,不知怎的,一张笑咧的嘴渐抿。 端木旭不仅抿起了嘴,一双纯净的澈眸,亦弥漫一缕似甜似涩、似悲似喜的复杂光芒。 眼前的画面,多么熟悉而遥远。 往昔,只要一喊饿,翎姑姑必会以最快速度入厨,像云家姐姐这般,亲自弄美食给他吃。 可,自从将凤姓男子带入圣水教,且囚禁了凤姓男子,这暖心温胃的一幕,便被翎姑姑彻底粉碎了。 圣水教内,厨艺远胜翎姑姑的人很多,他却独爱吃翎姑姑弄的。 但,囚禁凤姓男子之后,除非他生病,才能见到翎姑姑。否则,别说为他洗手做羹了,见翎姑姑一面都极困难。 以前的翎姑姑,虽喜怒无常,性情多变的令人捉摸不透。可,喜怒无常,却还是有喜的时候。 如今的翎姑姑,性情一成不变,四个字足以概括阴、狠、冷、毒。且,如此恐怖性情,与日俱增。 圣水教上下,除了他与黎叔,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为翎姑姑震怒下的无辜牺牲品。 往昔的暖心,如飘渺之雾,消失了再也追不回;往昔的暖心,似短暂美梦,梦一醒笑尽碎。 时光静静倒流,回忆旋转脑海的端木旭,鼻子忍不住一酸,清泪隐约罩住一对澈眸。 黎叔说过,男儿要坚强,有泪不轻弹。鼻子一吸,澈眸用力一眨,端木旭将眼泪压了回去。 嘴巴重新笑咧,端木旭全神贯注的望向灶台处,皓腕翻转、举锅颠勺,一举一动忽然雅如诗、美似画的云思瑶…… 经云思瑶妙手翻炒,菜很快出锅,送入膳厅。 菜香弥漫中,云皓轩与客人端木旭,坐于餐桌左侧,云隐华和妹妹云思瑶,坐于餐桌右侧。 这一幅画面,原本很和谐融洽。 但,当烈火像肥狗一样,往桌子底下噌的一钻,前肢轻趴云思瑶足面,和谐中立即添了一抹怪异。 烈火此举,令云皓轩嘴角一抽。 错觉吗?为何他觉得,这一条大肥狗,哦不是,这一头贵气十足的狮子,似乎很爱赖着瑶儿? 敛起嘴角抽搐,笑望端木旭,云皓轩和蔼可亲的说道:“木九日是吧?来来来,别客气,赶紧动筷,别饿坏了。” “谢谢云伯伯。”举筷的端木旭,将丰盛佳肴纳入眼帘,简直垂涎欲滴:“哇,菜菜好香哦!” 馋音落,端木旭筷子一伸,便想夹起一鲜香味美的猪蹄膀。 但,筷子尚未来得及落盘触蹄,另外一双筷子忽然飞出,半空中,拦截住了端木旭筷子。 “喂--” 飞筷拦截者,乃玉眸潜藏一抹如狐笑意,声冷调缓的云思瑶:“木九日,我清楚记得,你只说要吃一碗面条,没说要吃猪蹄膀,或者其他菜。” 横空拦截的筷子缩回,惟一一碗青菜肉丝面,朝端木旭桌前一推,云思瑶恶声恶气的道:“面条给你了,吃吧!” --呜呜呜,那个油腻腻、香喷喷的猪蹄膀,看起来比这一碗青菜肉丝面,好吃太多倍了。 筷子依依不舍的,一点一点往后退。 眼神可怜兮兮的盯望非常想夹,却又不敢夹的猪蹄膀,端木旭咽了一咽口水,声弱似蚊吟。 “姐姐,求求你了,给我吃一块猪蹄膀吧。我保证,就吃一块,绝不多吃。好不好?” 端木旭话音落,云思瑶与云隐华噗嗤一笑。 笑意和煦如春风的云皓轩,则是手腕一抬,掌心柔抚了一抚端木旭后脑勺:“傻孩子,她逗你玩呢,随便吃,尽管吃。” 照理来说,云皓轩“随便吃,尽管吃”的话入耳,可以一饱口福的端木旭,应该心花怒放。 但,情况并非如此。 脑袋倏地一转,端木旭嘴巴张大、表情痴傻万分、眼神呆滞无比的望向了身侧云皓轩。 云伯伯唤他什么?傻孩子?不仅唤他傻孩子,还伸出暖融融的掌心,温柔抚摸自己后脑勺? “傻孩子,出神的瞧着伯伯做什么?” 灿然一笑,云皓轩道:“伯伯可不是菜,无法令你充饥暖胃,快点儿动筷,吃桌上真正的菜吧!” 由于端木旭单“蠢”,云思瑶误以为他痴傻神态,是不知该信爹的话?还是该信自己的话? 再次“噗嗤”一笑,云思瑶柔语:“好啦好啦,木九日,我爹说的没错,我逗你玩呢。赶紧吃菜吧,姐姐不凶你了。” 端木旭没回话,也没伸筷夹菜。敛起痴傻表情的他,双臂一张,以熊抱姿势紧楼住云皓轩,然后-- 金辉萦绕中,暖风轻拂间,奏出一道“吧唧!”声。此“吧唧”声,响彻整个膳厅,也响呆了云家三口人…… 第八十九章 雪中送炭 惊呆云家三口的“罪魁祸首”,乃端木旭嘟翘而起,“吧唧”一声脆响,亲向云皓轩脸颊的嫩唇。 熊抱姿势结束,端木旭嫩唇抽离之际,云皓轩右掌心捂住脸颊,瞠目结舌的望着端木旭。 云家兄妹则眸一转,面面相觑、啼笑皆非。 --请问……什么情况? 光天化日之下,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俊爹爹,被尚未及冠的美少年木九日,强行的“调戏”了? 咳咳咳,木九日这娃子,难不成有断袖之癖?并且,断袖之癖中,还夹杂着浓烈的“恋老”情结? 答案,一瞬间揭晓。 突如其来的送出一吻,掀起多大惊诧,端木旭浑然不觉。嘴巴笑咧的他,正沉浸在幸福中。 “这一种感觉,暖暖的,像极了父爱。云伯伯,你--” 迎望云皓轩,端木旭澈眸含着渴望,声音裹着乞求:“可以伸出手掌,再摸一摸我的后脑勺?唤我一声傻孩子吗?” 以前,神情无限宠溺的爹,时常一边唤他“傻孩子”,一边抚摸他后脑勺。 不止爹,娘亲与翎姑姑也会这样。只是,美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此种暖心感觉,如今成了伤感回忆。 端木旭话音入耳,云皓轩恍然大悟。 慈蔼一笑,云皓轩手腕一抬,抚摸端木旭后脑勺的力度,比之先前,更加轻柔了几分。 “傻孩子,原来想爹了呀。” 抚一抚端木旭后脑勺,又抚一抚端木旭脸蛋,云皓轩道:“既然如此,就别在外逗留了,用完这一顿饭,赶紧回家吧?” 鼻子一酸,端木旭垂眸,低幽的声音儿,似枯叶离枝落地:“即便回家,也见不到爹的。” 见到的,只是被性情暴戾的翎姑姑,惊的终日惶恐不安,眸子黯淡无光、面色如死灰的教众。 端木旭低幽音落,云隐华眨眸,按捺不住好奇的问:“木九日,为何回了家,你也见不到爹?” 难不成,他爹常年在外谋生,难得才能见上一面?亦或者……他爹是负心汉,抛妻弃子离家了? “爹走了,我八岁那一年,爹患了不治之症,因病辞世,永远的离开了我。而--” 澈眸蓄泪的端木旭,咬了一咬唇,道:“爹辞世之后,娘亲终日郁郁寡欢,导致一病不起,没过三个月,随爹去了。” “原来是这样。”表情蓦地一楞,云隐华声音饱含歉意:“抱歉,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 抬指,拭去端木旭眼角一滴泪,云皓轩将其搂抱入怀,轻声安慰。 “孩子,不要难过。你的爹娘,其实并没有离开你,他们一直活在你的心中,不是吗?” 对于端木旭来说,千言万语的安慰,都敌不过云皓轩这一段话,这充满温情的一抱。 双臂一展,回拥云皓轩的腰。 接着,鼻子用力一吸,眼泪压回去,脑袋枕向云皓轩肩头,端木旭道:“云伯伯,你真好!” 拍一拍端木旭后背,云皓轩声柔似慈父。 “来,乖孩子,咱们赶紧动筷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若是饿坏胃,伯伯可会心疼的!” --饿坏胃,伯伯会心疼? 这一句话,多么的有爱。云伯伯,端木旭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就像喜欢黎叔一样喜欢你。 “嗯,动筷筷。”钻出云皓轩怀抱,脑袋用力一点,端木旭脸间盛绽的笑,灿如朝阳。 这一方,化悲为喜的端木旭,筷子尚未伸出去夹菜。 那一方,落座对面的云思瑶与云隐华,已将摆放餐桌正中央的菜,全部推送到了端木旭面前。 此举不言而喻,方便端木旭夹菜。 端木旭虽然单“蠢”,却还不至于蠢钝如猪,不明白云家兄妹推菜背后,那无声胜有声的友爱。 感动万分的眸光,来回的望着云家三口,端木旭粉唇启启合合,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四个字:“你们真好。” 语毕,端木旭头一埋,上演狼吞虎咽一幕。 将端木旭滑落碗角的墨发,温柔捋至肩后,云皓轩柔声提醒:“傻孩子,你慢一点儿吃,小心噎着。” “小笨蛋,菜别夹入面碗,菜汁与面汤混在了一起,面条味道会变杂,这样不好吃的。来--” 一个备用的空碟,被弯唇笑语的云思瑶,送至端木旭面碗边:“将你喜欢吃的菜,夹入碟中,然后再吃。” “嗯!”点了一点头,端木旭听从云思瑶的话,将香气扑鼻的菜,陆续夹入了空碟。 “爹,嘴别太馋。辛辣、油腻的菜,你给我少吃一点。” 眸光一转,望向云皓轩,云思瑶话中有话:“这一盘枸杞木耳炒山药,特地为你弄的,多吃。” 云思瑶的意思,云皓轩岂会不懂? 他最近痔疮发作,忌食辛辣、油腻之食。而,枸杞木耳炒山药,对痔疮有防治功效,多吃有益。 “咳,爹知道了。”眸中尴尬一闪而逝,云皓轩放弃夹辣子鸡丁,筷子伸向了枸杞木耳炒山药。 云皓轩身侧,嘴巴、筷子不带停的端木旭,则忍不住发出夸赞:“姐姐,你烧的菜好好吃,面条也好好吃。” 毫不谦虚的收下夸赞,云思瑶柔声笑问:“一碗面条够吗?若不够,我再给你下一碗?” 澈眸眨巴,端木旭坦诚的回道:“姐姐,你问早了,我还没吃完呢,哪里知道够不够嘛。” 这傻而可爱的回答,令忍俊不禁的云家父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庆幸米饭刚好咽肚,否则一口米饭如雨喷桌,一桌菜便毁了。 不言而喻,端木旭虽为客人,但他的存在,却令云府这一顿午膳,气氛更显其乐融融…… 两刻钟后,午膳结束。 一大碗青菜肉丝面填肠、一桌子香菜塞胃,肚子虽鼓成圆瓜,齿颊却留香的端木旭,脑袋一歪。 一边打着饱嗝,端木旭一边问道云皓轩:“云伯伯,你知道如何从这儿,去往绿柳山庄吗?” “绿柳山庄?你指的是,曾经以棋盘为兵器、棋子为暗器,威震江湖二十余载,后来--” 迎望端木旭澈眸,云皓轩缓语:“却不知因何缘由,退出武林,终日痴迷赏柳戏鸟的谷啸风,于明珠湖畔所建的绿柳山庄?” 云皓轩话音落,端木旭头点的似拨浪鼓。 “嗯,就是谷啸风的绿柳山庄。我要去一趟那儿,可是,我记性不大好,忘记黎叔说的路线了。” “伯伯知道路线,若去绿柳山庄,你得--” 如何去绿柳山庄,云皓轩刚要说,但转念一想,却摇了一摇头:“不行,你记性不好,万一跟你说了又忘,中途迷路就糟糕了。” 略微思考,云皓轩又道:“防止你迷路,绿柳山庄的具体路线,伯伯让人画在纸上可好?” 端木旭的回答,当然是一个字:“好。” 慈爱一笑,双眸望向门外,云皓轩唇一启,声若洪钟唤道:“管家?” 云府管家闻声而来,立于云皓轩身侧,腰微微的一弯,敬声问:“老爷,您有何吩咐?” “你去一下书房,将绿柳山庄的路线,详细画在一张纸上。不,画一张纸不够,画三张。” “是。”管家告退,以极快速度去往书房。 管家离开的同时,端木旭一脸迷茫的问:“云伯伯,一张就够了,为什么要画三张?” “画一张,若你不小心弄丢了,岂不糟糕?画三张,左右袖筒各放一张,怀中也揣一张。如此一来--” 看着端木旭眼神,犹如一个慈父,看着即将出远门,却完全不会照顾自身周全的稚子,云皓轩回:“你再粗心大意,也不可能将三张全弄丢。” 话语入耳,动容万分的端木旭,一头扑进云皓轩怀中,连云字都去了:“伯伯,你对我真好。” 云皓轩没说话,只是眉宇含笑,掌心柔拂端木旭墨发。这孩子,如此单纯,心生怜爱是必然的。 很快工夫-- 画完路线的管家,重新踏入膳厅,立在了云皓轩身侧,双手敬递出三张宣纸:“老爷,给。” 接过三张宣纸,认真的看一遍,确认路线无错,云皓轩将宣纸折叠,分别揣入端木旭左右袖筒、怀内。 “九日,你准备何时去?若是今日,得赶快动身了,从云府去绿柳山庄,路程并不远。但--” 揣好宣纸,云皓轩道:“进入绿柳山庄前,需要乘船过湖,日落西山时,船夫便会摇桨返家。万一中途担搁,日落西山才抵达码头,就白跑一趟了。” 云皓轩话音落,端木旭愁眉苦脸:“还要乘船啊?” “怎么了?”端木旭表情纳入眼帘,云皓轩诧异眨眸,问道:“难道你晕船,不敢乘船?” “呃--” 端木旭嘴一张,欲言又止。并非晕船,他是囊中羞涩,怕无足够的银子支付船费啦! 端木旭的苦衷,云皓轩不知,云思瑶却懂。 抿唇一笑,手指探入兄长袖兜,云思瑶掏出一石榴形,雅绣翠绿竹叶,淡飘竹香的荷包。 摸一摸荷包,确认其内碎银子,足够某娃来回乘船百回。 素手一伸,荷包隔着餐桌,递向愁眉苦脸的端木旭,云思瑶柔声笑语:“木九日,给。” 云思瑶递送荷包之际,眼神一瞬间凝聚幽怨的云隐华,白皙掌心当即半掩唇,声音若蚊浅吟。 “咳,妹妹,给银子就行了,荷包能否留下呢?”此荷包,乃妹妹亲手所缝,他惜如珍宝。 嘴角微抽,云思瑶侧头,压低嗓音的说道:“哥,别小家子气,改日再缝一个新的荷包给你。” 兄妹二人对话,伸手接荷包的端木旭,半字未入耳。他脑海之中,只有六个字旋转--姐姐雪中送炭。 鼻吸竹香的端木旭,没有拒绝云思瑶善意。 浅垂首,与其说咧嘴傻笑的端木旭,将石榴形荷包揣入袖兜,不如说他将感动珍藏于心。 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句话,端木旭可不懂。 “姐姐,你真好。”从椅间站起,感动到极致的端木旭,奔向了云思瑶,欲给她一个感恩熊抱。 脸颊猛抽的云思瑶,正要闪身巧避的一瞬,端木旭双足却一停,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只因,原本趴地打盹的烈火,忽然以雷霆之速,从桌底飞钻而出,咬住了端木旭后衣摆。 烈火阻挠之举,正合云思瑶心意。否则,男女授受不亲概念,她都不知该如何解说,才能让端木旭明白。 “九日,赶紧动身吧。” 笑瞅一眼烈火,云皓轩提醒:“若再耽误,日落西山前赶不到码头,你可就无船过湖了。” 烈火的蛮力阻挠,倒令端木旭放弃了熊抱念头。 眸光一转,望向云皓轩,端木旭问的小心翼翼:“伯伯,去完绿柳山庄,我可不可以再入云府见你?” 似乎很怕云皓轩的回答,是否定的。唇一启,端木旭又道:“我好喜欢伯伯,还想再见到伯伯。” 灿然一笑,云皓轩道:“当然可以呀,伯伯也喜欢九日,所以,伯伯府邸大门,永远为九日敞开,欢迎再来。” 云皓轩柔音入耳,端木旭舒了一口气:“伯伯说的哦,可不许反悔!”否则,他会很失落,很伤心的。 端木旭的心思,云皓轩怎会不明白?这里,令他寻到了久违的父爱、家的温暖,因此他恋恋不舍。 纯真少年寻暖之心,云皓轩自然不忍捏碎,柔声回:“傻孩子,伯伯一诺千金,岂会食言?” “伯伯,你真好。” 端木旭话音落下的一瞬,锋牙利齿倏地一松,放开端木旭衣摆的烈火,金色细须风中忍不住一抽。 天哪地呀,这一句话儿,你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遍。能否换一句话,表达心中的感动呢? 掉头一瞅,见烈火松开了衣摆,端木旭双足一踮,粉唇一启:“伯伯,我去绿柳山庄了。”早去,才能早回! “嗯!去吧,路上--” “小心”两个字,云皓轩尚未来得及出唇,直感觉一阵风拂面,眼睛一眨间,端木旭消失无踪了。 除了云思瑶,云家父子以及管家,皆目瞪口呆望向门外。不会吧?单纯如稚子的他,轻功竟高的臻于化境? 惊楞了小半晌,眸光这才抽离门外,转移到爱女脸上,云皓轩欲言又止:“瑶儿--” 玉眸笑迎云皓轩,云思瑶认真聆听。结果,双耳竖了许久,爹却只唤她一声,又沉默不语。 弥漫笑意的眸子,增添一分诧异,三分疑惑,云思瑶主动开口问:“爹,你想说什么?” 第九十章 理屈词穷 “我--” 云皓轩浅垂首,内心苦叹一声,分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又如鲠在喉、难以成言。 柳眉微挑,云思瑶椅间站起,移步云皓轩身侧,歪头轻问:“爹,何话令你难于启齿?” “管家,餐桌收拾干净。隐华,你要读的兵书,爹放在了寝室枕头下,自己去拿吧。” 缓慢起身的云皓轩,对儿子与管家说话,直截了当。 但,抿了一抿唇,云皓轩对女儿说话,却婉约其辞:“瑶儿,去你的闺房,爹想与你聊一会儿天。” “嗯。”玉眸敛起诧异,云思瑶点了一点头。 须臾,通达闺房的蜿蜒长廊上-- 金辉灿洒,云思瑶走在前方,继端木旭之后,成为跟屁虫第二的烈火,则如影随形云思瑶身侧。 斜眸,瞅一眼跟屁虫烈火,云思瑶道:“烈火,我寻一片森林,将你送归大自然可好?” 脑袋倏地一歪,蹭了一蹭云思瑶小腿,烈火低“呜”了一声,似讨宠的撒娇,更似强烈的抗议。 抿唇一笑,送狮返森林的念头,云思瑶决定掐断。 如烈火所愿,成为它的新主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最起码……灭烛就寝时,有烈火守护,无须再保持警惕,可酣然入梦。 金辉灿洒,走在长廊后方,默望女儿背影的云皓轩,却觉得拂面的夏日暖风,隐裹着一缕深秋的凄。 衣袂飘飘,秀发浅飞。纵使如墨黑斑狰狞的覆脸,瑶儿的琼姿灵韵,依然像极了纳兰义妹。 不不不,何止是像极?更加准确的来说,瑶儿的琼姿灵韵,比起纳兰义妹,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儿背影、义妹背影,脑海中反复交替,渐渐融为一体。云皓轩眸色,由宠爱转化成敬慕,又从敬慕转化成追思。 由于追思,鼻子忍不住一酸,悲从中来。若非极力克制,云皓轩的眼泪,差一点儿便夺眶而出。 仰头,深吸一口气,抑住悲思心绪的云皓轩,掌心一抬,看似抹了一抹嘴,实则塞了一颗毒丸入唇…… 片刻后,闺房之内,云家父女隔桌而坐。 坐下一瞬,迷雾罩心的云思瑶,唇一启,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入主题:“爹,你到底有何心事?” 云思瑶的单刀直入,倒令心五味杂陈的云皓轩,表情忍不住一楞。 “今日御花园,焰帝为你挥刀,狠剁赫连霓裳双手一事,以及他说过的话,有人告知了爹。瑶儿,焰帝对你,是否已情根深种?而--” 一楞之后,眸光审视云思瑶,云皓轩问:“焰帝情根深种,你是否一早便了然于心,只是故意对爹隐瞒了?” “……”云皓轩话音入耳,云思瑶嘴角微抽。 不该呀,爹为何会知道? 照理说,御花园罚戏一幕,东峥帝与太后二人,一定会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向外泄漏,违者必严惩不贷。 当中原因,其实很简单。 离欢虽然为她,辣手罚了赫连霓裳。但,二者之间,毕竟夹着南耀帝。离欢对赫连霓裳无情,对南耀帝却有情。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墙,自然也包括皇宫高墙! 赫连霓裳买凶索命在前,离欢严惩于后,此事若由着宫中人议论纷纷,最终必会传入民间。 东峥帝与太后,并非蠢钝如猪之辈,所以,他们心中应该清楚…… 辣手惩罚赫连霓裳,离欢虽愿让众人共赏,却一定不允许众人枉口嚼舌,导致传入民间,令南耀帝龙颜无光。 故此,防止触怒离欢,也防止触怒南耀帝,东峥帝与太后三令五申,封锁罚戏消息,那是必须的。既然这般,爹为何会知道呢? 等一下,她好象忽略了一点。皇宫之内,有爹安插的眼线,肯定是眼线通风报信,爹便知道了。 “没错!对于我,离欢情根深种,女儿一早便了然于心。只是,当初血玉凤镯套腕,爹就吓的心惊胆战,如果女儿告诉爹,血玉凤镯套腕,离欢不光为化劫,更因爱。那么--” 云皓轩已经知道,云思瑶也不想再隐瞒:“爹的心惊胆战,恐怕会升到最高点。所以,离欢情根深种一事,女儿这才无奈隐瞒。” 离欢?云思瑶的昵称,犹如万道惊雷齐轰顶,炸的云皓轩灵魂四分五裂,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冻结成冰。 深吸好几口气,神志总算捞回些许,云皓轩颤声的问:“瑶儿,焰帝对你情根深种。你呢,是否也一样,对焰帝情根深种?” “爹,女儿--”不得不承认,确实动情倾心了。只因,离欢的好,离欢的深情,让女儿实在无法拒之,甘愿沉醉。 “瑶儿,你听爹说--”后面的一大段话,云思瑶尚未来得及出口,已被薄唇一启,吼声含颤的云皓轩中途截断。 据眼线报信,惩罚完赫连霓裳,焰帝便拉着瑶儿的手,去往了雍华殿。 对于焰帝,瑶儿若未动一丝的心,必会拒绝拉手一举。但,瑶儿没甩开焰帝的手,更是与其十指紧扣。 这,足以令云皓轩一清二楚知道,他的女儿,对焰帝也滋生了爱。 只是,云皓轩的心中,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云皓轩的双耳,却不想听到女儿亲口的说出答案。 “焰帝多次为云府化灾解难,爹很感激他。这一份重如山、深似海的恩,如果有朝一日,焰帝需要回报,那么--” 拳头一握,云皓轩道:“爹即便流尽鲜血,付出性命,也毫不犹豫。但,回报焰帝大恩的,绝不能是你的爱。” 云皓轩吼音落,云思瑶柳眉紧蹙:“以爱还恩?爹,你说什么呢?女儿承认,一颗心确实对离欢滋生了爱。可,女儿心中滋生的爱,毫无一丝还恩因素。” “有无还恩因素,并不是重点。”云思瑶话音入耳,云皓轩面色略显扭曲:“重点是,你不可以爱他。” “为什么?爹的心结,依然是后宫战争残酷,妃嫔为了永得圣宠,无所不用其极,斗的你死我活,怕女儿成为兰贵妃第二,落得死无全尸下场吗?如果是这样,爹不必再纠结。因为--” 指拂血玉凤镯,云思瑶缓声道:“离欢承诺过,北焰后宫,只有女儿一人居,他的一颗心,也只会装女儿一人。” “瑶儿,你不要被焰帝的承诺,遮眼蒙心。承诺,听起来美如诗,可美的背后,往往是残忍。” 凤离欢的承诺,虽令云皓轩震撼万分,但这震撼,却未动摇云皓轩的脑海中,那拆散二人情缘的强烈念头。 “贵为一国之帝,充盈后宫是必须的。现在,他被爱冲昏了头脑,当然会履行承诺。但,当北焰太后施压,百官齐谏之时,他便会清醒,忘记今日的承诺。” “不,我相信他。”摇了一摇头,白皙指尖拂凤镯动作更柔,云思瑶道:“离欢的承诺,不会是昙花一现,而是天长地久。” “瑶儿,你别傻。”脸色一沉,云皓轩声音变冷:“其它承诺,或许能维持的天长地久,但爱的承诺,绝无可能天长地久!” “绝无可能?好象不是吧,爹不是做到了。娘亲去世多年,爹一直未续弦,爹对娘亲的爱--” 指尖抽离凤镯,玉眸笑望云皓轩,云思瑶缓语:“不正是一份天长地久、至死不渝的承诺?天长地久的承诺,爹做到了,女儿深信,离欢与爹一样,也会做到。” 凤镯饮血,性命相连。 她生,离欢生;她死,离欢死。离欢对她的爱,深到甘愿以命相随,又怎么可能会令今朝承诺,犹如湖面明月,一触便碎呢? 云思瑶的话,令云皓轩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既然无法反驳,干脆不反驳,掌心“砰”的一声重拍桌,云皓轩一改往昔慈父面孔,扮演蛮横无理的父亲。 “瑶儿,什么都别说了。凤离欢爱你有多深,你爱凤离欢有多深,爹一个字都不想听。总之--” 指尖掐入掌心,云皓轩面冷声厉:“你,不准爱上凤离欢。如果,你心中还当我是爹,还存有一点孝心,立刻斩碎你对凤离欢的爱。” 浅垂首,手心拂了一拂桌面,云思瑶道:“爹,你不准女儿爱离欢,总要给一个理由吧?” 五指一用力,指尖入掌更深几分,云皓轩回:“理由,爹已经说过很多遍,不想再重复!” 摇了一摇头,玉眸望向云皓轩,云思瑶一字一句缓语:“爹,你之前所说,并不是理由,而是借口。女儿要的,是真正的理由!” 爹,你一定有事瞒着女儿。否则…… 你不会因为一件未发生,或许永远也不能发生的事,反对态度如此的强烈。甚至强烈到,不惜瓦解慈父面孔。 “爹是防患于未然,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会威胁到女儿终生幸福,爹都会提前铲除那一丝可能性。所以--” 云皓轩心虽一惊,严冷面色却努力不变。 “怕凤离欢爱的承诺不堪一击,怕凤离欢的帝王恩宠难以长久,怕你步入兰贵妃悲惨后尘,成为无所不用其极的众妃嫔,勾心斗角争宠下的牺牲品,就是真正理由!” “除非女儿一生不嫁,否则爹又如何肯定,女儿即便不嫁给凤离欢,嫁给一名普通的人,就一定会永远幸福呢?” 双臂倏地一抱,云思瑶挑眉:“因此,爹,你之前所说的话,就是掩饰真正原因的借口。讲出真正原因吧,女儿洗耳恭听!” “瑶儿,你执意要真正原因是吗?好,爹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就是--” 第九十一章 自导自演 真相即将夺唇而出的一瞬,又硬吞回腹内,云皓轩牙齿一咬,面色阴沉的道:“无话可说,爹无话可说!” 云皓轩话语入耳,云思瑶仰头,无语望房梁。 --无话可说?请问……这算什么真正原因?爹,您并非无话可说,而是讳莫如深吧? 沉默半晌,云思瑶眸光抽离房梁,返回到云皓轩冷容上。 “爹,你一句无话可说,便要女儿斩碎心中爱,重伤痴情的离欢,这未免太荒唐,也太离谱了。” 云思瑶话音刚落,云皓轩怒目横眉,声音蔓延着浓浓的火气:“瑶儿,你宁做不孝女,也不肯碎心中爱?” “爹,这与孝不孝无关,凡事总得讲理吧?” 云思瑶嘴角猛抽,柳眉几乎拧成了一条直线:“毫无一丝缘由,便将女儿与离欢的爱判了死刑。爹,你不觉得女儿冤,离欢更冤吗?” 手腕一抬,微布蚕茧的掌心,再一次“砰”的重拍桌面,云皓轩道:“瑶儿,你言外之意,是指责爹蛮横无理?” “女儿不敢。” 云思瑶的唇,虽然如此说着。但,她望向云皓轩的眼神,却分明传达着:爹,这一刻的你,难道不是蛮横无理吗? 从椅子间站起,两手叉腰,火冒三丈的云皓轩,声音如兽般咆哮:“瑶儿,爹再问你最后一句,到底斩不斩碎心中爱?” “恕难从命。” 抿了一抿唇,似乎不想伤父心,云思瑶又语:“对爹,女儿孝心永无止境。但,女儿不能因为孝,而愚蠢的盲从。” 离欢痴情似海,以生命爱之。 她,怎可因爹的一句“无话可说”,便斩碎心中爱,令痴情的离欢痛彻心扉,伤的千疮百孔? “好,很好!瑶儿--” 食指一伸,颤戳云思瑶鼻梁,云皓轩一字一句,犹如用尽了全力,从齿缝间艰难的挤出:“你这是要气死爹吗?” 语毕,脸颊如醉酒般涨红的云皓轩,仿佛怒极攻心似的,“噗”的一声响,一口血如泉喷出了唇。 云皓轩“怒极攻心”,唇喷鲜血之举,令云思瑶瞠目结舌,一瞬间惊呆。 “爹--” 见到云皓轩手捂心口,一副摇摇欲坠弱态,云思瑶尖叫一声,慌忙从椅子间站起身,奔向云皓轩欲搀扶。 但,气到浑身发抖的云皓轩,却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避开云思瑶搀扶举动,以怒目阴冷瞪之。 “瑶儿,如果你真有孝心,不想爹吐血不止,活活气死。立刻斩碎心中爱,日后一见凤离欢,绕道而行!” 楞在云皓轩对面,云思瑶犹如置身迷雾林,千头万绪似乱麻缠成一团,怎么理也无法理清。 她不肯斩碎心中爱,爹竟气的吐血?这反应也太大了吧?就好象她爱上凤离欢,会万劫不复似的。 棒打鸳鸯,拆散情缘,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令爹宁可怒到攻心吐血,也要死死的守住真相,不肯对她吐露半字呢? 云思瑶的沉默不语,令“怒极攻心”的云皓轩,薄唇一张,第二次喷血似凄艳红泉。 “爹,千万别再动怒,女儿--”答应你,对凤离欢掐爱碎情。 凤离欢痴柔的眸光,一张深情丽颜及时的浮现脑海,即将出唇的话语,被云思瑶又咽回了肚中。 不,对离欢掐爱碎情,这一句话,她无法讲出。太违心了,违心到此话若出口,她恐怕也要憋屈的吐血。 可,如此关头,如果不随了爹的意愿,怒极攻心的爹,万一真有个闪失,她后悔就迟了。 脑海中,思绪激烈的挣扎。 对凤离欢掐爱碎情的话,云思瑶实在无法违心讲出,只能避重就轻:“爹,女儿答应你,日后一见凤离欢,绕道而行。” 云思瑶话音入耳,云皓轩染血的唇一启:“瑶儿--”绕道而行,只不过是其次。掐爱碎情,才是重中之重! 算了,还是别逼瑶儿了。 答应绕道而行,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刻,若逼的太狠,令瑶儿违心的讲出掐爱碎情,她一定很痛苦。 对于凤离欢,就让瑶儿先绕道而行吧。绕道而行的久了,心中滋生的爱,总会慢慢淡化,直至彻底消失。 转念一想,后面一段话收回,云皓轩改换其它话。 “瑶儿,记住你今日之言,日后一见凤离欢,绕道而行。若你食言,爹恐怕就不光是气的吐血,更会命薄入坟了。” “爹,别咒自己。” 垂首,视线避开云皓轩,云思瑶回:“今日之言,女儿会记住的。日后一见凤离欢,绕道而行。” --对于痴情似海,以生命爱之的离欢,她真能绕道而行吗?双足能绕道而行,心却无法绕道而行啊! 所以,无论是足还是心,她都不会绕道而行的。 但,避免爹动怒伤身,找出棒打鸳鸯,拆散情缘真相之前,她与离欢的见面,恐怕得偷偷摸摸的进行了。 心,无奈的默叹一口气,抬眸望向云皓轩,云思瑶声音弥漫担忧。 “爹,吐血伤身,不能轻视。女儿先扶你回房,然后让管家找来大夫,替你看一看吧?” “爹吐血,是心病。大夫开的药,只能治标,无法治本。正所谓,心病还得心药医。所以,爹自己回房,让管家找来大夫,开出一味舒气解郁的治标药。至于瑶儿--” 倏地掉转身,令心虚眼神避开云思瑶,云皓轩声冷调缓:“不如留在闺房内,认真的思考一下,究竟是令爹的心病更重?还是……为爹开出一味治本的良药?” 玉眸望着云皓轩背影,云思瑶缓吐的声音,缱绻着一抹苦笑:“好吧,爹自己回房,女儿留屋反思。” 云思瑶苦笑音落下一瞬,云皓轩冷冷的一挥袖,踏出了闺房。 灿烂金辉萦绕中-- 穿过云思瑶闺房外长廊,向北一拐弯,进入另外一条长廊的云皓轩,背朝廊柱间一靠,强撑的冰冷面具破碎。 “瑶儿,别怨爹逼你,爹有苦衷的。” 低吐出一道沧桑十足的声音后,云皓轩五指入袖,掏出一颗白色药丸,快速的送入了唇内。 原来,云皓轩吐血,并非怒极攻心。 至所以吐血,乃是为了成功的棒打鸳鸯,掐断云思瑶与凤离欢情缘,事先吞服了一颗毒药丸。 他刚刚吞服的白色药丸,毫无疑问,便是化毒的解药。 也正因为吐血一幕,乃自导自演,云皓轩这才不让女儿扶他回房。这当中原因,不言而喻。 大夫一号脉,必会说出吐血真相。 届时,若女儿在旁边,从大夫口中得知,他吐血如泉,乃自己吞毒而致,岂不麻烦大了? “以服毒的方法,逼迫你对凤离欢割爱,爹成了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可是,瑶儿,爹无奈呀,必须做一回卑鄙小人。” “你的包罗万象神功,成功解封,得以运用自如前,逼迫你割爱的真正原因,爹不能说,不能说的。” 一旦说了,撇开其它因素不谈。 以你有仇必报的作风,恐怕等不到神功解封的那一天,便会只身闯入北焰国,血刃北焰太后。 凤离欢训练出来的人,绝不容小觑。没有神功护体,你刀法再厉害无比,也敌不过北焰千万御林军。 更何况,除了北焰千万御林军,还有一个武功太高深,不知究竟高深到了何种地步的凤离欢。 凤离欢虽承诺爹,不会伤你分毫。可…… 当你的真正身份揭开之时,当你要杀他的亲娘之时,他是否还能守得住承诺,爹毫无把握啊! “唉--” 苦叹一口气,愁眉不展的云皓轩,消失在了长廊上。 既然是演戏,还得演全套。“怒极攻心”吐了血,大夫是必须要找的,否则瑶儿一定会起疑。 但,所找的大夫,封口费得给足。 不能因为省一笔银子,而令瑶儿知道,这“怒极攻心”的吐血,其实是他自导自演的…… 与此同时,闺房内-- 柳眉深拧,双臂交抱的云思瑶,则目不转睛的望着门外,喃喃自语:“爹呀爹,你到底瞒着瑶儿什么呢?” 至于烈火,黑眸深邃的瞅一眼砖地间,云皓轩所喷的鲜血后,狮嘴一张,拽咬起了云思瑶粉色裙摆。 “烈火,别闹。” 垂首,扫一眼拽咬裙摆的烈火,心情欠佳的云思瑶,声音不冷不热:“没心情跟你玩,烦着呢。” 松开裙摆的烈火,低“呜”了一声,速度犹如闪电似的,奔到了被云皓轩血染的砖地处。 瞅见烈火右前爪一伸,连续指着地砖间鲜血,柳眉诧异挑高的云思瑶,亦缓步走向了血染的地砖处。 低头,玉眸浅眯,仔细的看了一看血渍,云思瑶唇一启,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吧?” 爹吐的血,居然有毒?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爹并非被她气到了,导致怒极攻心,口喷鲜血。而是,自己给自己喂毒,在她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 莲足缓迈,移动花窗处。 素手推开精致花窗,胳膊肘子搁在窗台间,白皙掌心半托腮,秀气随风浅飞的云思瑶,玉眸迷雾愈聚愈浓。 “爹,你究竟有何苦衷?宁可毒伤心肺,上演一出苦肉计,逼女儿掐碎心中爱,也不愿说出背后原因?” 低幽音落,云思瑶陷入了沉思。 而,趴在云思瑶脚边,一声不响的烈火,脑袋亦是往左侧一歪,似乎也在默默的沉思着…… 第九十二章 博她一乐 一道谜题如果左思右想,依然云雾缭绕,就该放弃破解谜底,否则便是摧残脑细胞。 虐敌,云思瑶兴致盎然。 但自虐,云思瑶一向兴致寡淡,寡淡到等于零。因此,从不摧残脑细胞的她,自然走出了沉思的世界。 沁脾花香可解忧,灵雅花姿能忘愁,令人心旷神怡的花,引的墨客文人种之、赏之、赞之,乃理所当然。 被云皓轩所丢谜题,弄的心烦意乱,这一刻的云思瑶,也效仿起墨客文人,寻花解忧忘愁。 头浅抬,掌心托腮的云思瑶,视线飞向了窗外花海。 玉眸左顾右盼,将姹紫嫣红纳入眼帘的云思瑶,唇忽然一启,惊讶无比的“咦--”了一声。 云思瑶闺房外的院落中,原本只种植着细竹。 但,嫌绿色太过单调,不够养眼,她便将后花园中的一小部分花草,移植到了院落内。 当然,云思瑶移植花草,除了给院落增美添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一个原因便是--摘花制毒时,无须辛苦跑到后花园,踏出闺房门槛,往院落中一站就能摘。 只不过,云思瑶移植的花草,都是当前盛绽的。 那一些未到季节盛绽,处于枝睡叶眠状态的,都被云思瑶留在了后花园。譬如说,茶花。 正由于枝睡叶眠的茶花,云思瑶未移植过一株,她才会一脸的诧异表情,发出了一声惊“咦”。 “院落内,何时多了一株茶花?”且还是一株枝展叶舒、花瓣盛开,罕见的极品茶花十八学士? 管家移植的?不可能! 其一:院落中花草,她拿来制毒,以备不时之需的。 若浇水过多,施肥过重,或者修剪过频,会令所制成的药丸、药粉、药水毒性大减。 她曾对管家说过,此院落内的花草,由她亲自打理。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乱动乱触。 因此,生怕一个不慎,碰歪枝花叶的管家,对院落花草几乎避而远之,又怎会不经她允许,往院落内增添一花一草呢? 其二:十八学士,茶花中的极品,世间罕见。 一向只闻其名,难观其影的它,就连东峥皇宫御花园,都难觅一丝踪迹,管家又怎会有如此能耐,寻到一株呢? 一个谜题未解,又一个谜题缠心?嘴角微抽的云思瑶,粉影穿风一闪,踏出门槛走向院落。 噌的一下站起,尾巴左摇右晃的烈火,则将形影不离发挥到极致,紧跟云思瑶腿侧。 瞅一眼烈火,云思瑶一边移步茶花,一边笑语:“烈火,没想到你不仅具灵性,对毒亦有敏锐的感知。” 正所谓,关心则乱。 一见到爹“怒极攻心”,口喷鲜血,她紧张都还来不及,又怎会产生质疑,仔细察看砖地上的血? 幸亏烈火提醒,她才知道爹的“怒极攻心”,竟是自导自演。 否则,对爹“怒极攻心”深信不疑,极为歉疚不安的她,即便拿湿布擦血,也不会察觉血有问题。 灵性十足,对毒亦有敏锐感知,看来……她捡到的不光是一头狮子,更是一个奇宝。 云思瑶笑中含赞的声音入耳,烈火尾巴摇的更欢了。 何止对毒药感知敏锐?解药,它感知更敏锐。闲来无聊时,它常潜入某人石室,将无数毒丸拿来当零嘴吃。 毒丸为零嘴,解药肯定也是零嘴,否则它早死翘翘了。特殊零嘴吃多了,感知想不敏锐都困难啊! “等一下,不对呀!”双足一顿,柳眉忽然一拧的云思瑶,玉眸内闪烁一抹狐疑色泽。 察觉到爹喷的血有异样,烈火立刻拽咬她的裙摆,以示提醒。由此可见,烈火知道她懂毒。 但,懂毒一事,她从未在烈火面前提及过。既然如此-- 玉眸浅眯,望着烈火,云思瑶问出了心中疑惑:“烈火,你是如何得知,我对毒颇有研究的?” “……” 云思瑶此话一出,烈火细长金须,于风中微颤了一下。糟糕,露出破绽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坦白从宽?爪子指一指血玉凤镯,老实交代是主子告诉它的?呃,不可以,未经主子允许,便坦白从宽为卖主求宠! 既不能坦白,又无法释疑,怎么办? 前方六米处,花香弥漫中,一只偎风翩舞的白蝶,成了烈火的大救星。有了,装聋作哑! 假装被翩舞白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从而未听到云思瑶的问话,烈火犹如闪电般一奔,冲到了白蝶下方。 前肢倏地一抬,仅靠后肢撑地的烈火,狮身竟然如柱般一直,呈现出了站立的姿势。 烈火此举,毫无疑问的,令半空中偎风翩舞的白蝶一惊,薄翼一阵乱扑,绕空慌乱的回旋。 无视白蝶惊慌,烈火脑袋一仰,一边追着白蝶跑,一边令前肢左挥右抓,上演一幅傻虎戏蝶的画面。 烈火的滑稽动作,令云思瑶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或许……自己多疑了? 她懂毒,烈火并不知。烈火只是察觉爹吐的血有异样,出于本能反应,拽自己去看? 烈火“沉醉”的戏蝶,敛起疑心的云思瑶,继续轻迈莲足,迎风走向了那一株离奇出现的茶花。 抵达茶花处,垂眸盯望茶花半晌,云思瑶唇一启,忍不住赞叹:“十八学士,不愧为茶花中极品。” 树姿优美,叶翠如玉。 虽为一株,却艳绽十八朵花,且每一朵颜色各不同。 黄似金、粉似霞、蓝似海、白似雪、红似火、黑似墨……无论哪一种颜色,绝对的纯正,绝无半分杂质。 不仅颜色美绝,花姿更妙绝、奇绝。 每一朵花,至少由数百片嫩瓣簇拥。但,并非凌乱的簇拥,而是层次分明,排列有序的组成六角塔形花冠。 尤其相邻的两角花瓣,排列皆为十八轮。 颜色十八种,排列十八轮,十八学士果然名不虚传,犹如吸取了天地精华,令人叹为观止啊! 今日清晨,此株茶花是否已植入院内,云思瑶不知。只因,踏离闺房时,她并没有观花悦目。 但,昨日夜幕降临之前,云思瑶给花草施过肥。所以,她可以肯定,当时此株茶花并不在院内。 也就是说……此花移植时间,必是昨夜至今日晌午这一段。而,以花根所填土壤色泽推断,昨夜移植的可能性最大。 她,即便入梦,也保持着警惕。何人本领如此高,竟能避开她的警惕,于院内挖土植花? 另外,将如此罕见,如此珍贵的茶花,植入院内目的何在呢? 茶花,本身无毒。经她仔细观察,这一株十八学士,除本身无毒,枝叶花亦没有被人从外添毒。 由此可见,它就是一株供人观之,绝对赏心悦目的无害茶花。所以,植花入院的人,居心叵测完全排除。 并非居心叵测,也就是善意为之,纯粹想博她一乐? 但,植花入院的人,又如何得知一见十八学士,她就一定会乐呢?难道……昨日黄昏时,她所说的话,被有心者听入了耳? 昨日黄昏,她从管家口中得知,爹最近痔疮发作,甚至有出血迹象。 她第一时间想到,以茶花配糯米熬成粥,对痔疮防治功效极佳。于是,她立刻奔入后花园,准备摘折茶花。 由于爱爹心切,她都忘了这个季节,茶花根本没盛开。待到踏入后花园,瞧见茶花叶凋枝秃,她才反应过来。 望着一株株叶凋枝秃的茶花,她脑海中也不知怎的,竟想起书籍中记载的,一向只闻其名,难观其影的十八学士。 接着,她手指一伸,拂了一拂茶花秃枝,心生感慨的说道:“书籍中记载,有一种极品茶花,名叫十八学士,一株能盛绽十八朵,每一朵花色各不相同,并且……” “十八朵花,开时齐开,谢时齐谢。如此奇妙茶花,世上真的存在吗?恐怕只是一个传说吧?不过,倘若它真的存在于世,我倒很有兴趣赏一赏!” 然后-- 今日,闺房外的院落中,那一株她虽有兴趣赏一赏,但却认为不可能赏得到,只是传说的极品茶花,竟离奇出现了? 更加离奇的是,传说的十八学士,不仅出现了,还在不该盛开的时节,花绽枝头,朵朵飘香? 究竟是谁,成人之美,令她如愿以偿,赏到了传说之花? 又究竟是谁,成人之美同时,还为善不让她知,来无影去无踪,偷偷将传说之花植入院落,送到她眼前呢? 夜深风凉,万籁俱寂,本是酣然入梦时。有人却犹如做贼似的,翻墙挖土,种植茶花,只为博她一乐? 难道……是他? 可能吗?似乎、好象、应该大有可能!博她一乐,却又不需要她以乐赠乐,世上除了父兄,恐怕也只有某“傻子”了。 要不,试一试? 暖风柔拂,金辉灿笼,一抹狡黠似狐的笑意,潜藏玉眸深处的云思瑶,指尖拂了一拂茶花,再一次“心生感慨”。 “据书籍记载,有一种莲花盛开时,花色犹如彩虹般熠熠生辉,能引观音思凡,笑赏此花,采撷芬芳,故取名观音笑。” “只闻其名,难观其影的十八学士,今日已有幸赏之。若幸上加幸,再赏到那连名字,世间都少有人知的观音笑,必欣喜若狂。” 第九十三章 静观其变 枝青叶秀、花色艳丽、芬芳弥漫的茶花,令云思瑶闺房外的院落,风透着一丝暖融融。 洁白似雪、花色素雅、幽香淡飘的兰花,却令贤王府后院仿佛银装素裹,风旋着一缕冰凉。 几片兰花瓣,被风吹离绿枝,犹如冬日飞雪,缓飘向了一座重檐六角亭。 六角亭高悬的竹匾上,雕刻着涤心两个字。字体,一如它的主人曲弦歌,秀逸如云、清雅似烟。 涤心亭内-- 如绸黑发浅扬,洁白衣袂微卷的曲弦歌,修长十指正不徐不疾的,撩拨着细长如丝的琴弦。 旋律柔似水、淡如风,如果仅仅聆听琴音,的确符合眼前情境,亭内抚琴,花间漫音。 但,若触一触曲弦歌凉如冰的十指,却又觉得这一刻的他,并非落座雅亭花间,而是置身雪山之颠。 兰香入鼻,悲绪染眸。 曲弦歌十指力度加重,动作亦加快,淡柔音律蓦然一变,转为铿锵如鼓、澎湃似潮之音。 一个不慎,细弦割划右手食指。 刹那间,血染的琴弦,隐含着难言的恨;震耳欲聋的琴声,裹着金戈铁马、血溅沙场的怒。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定格竹亭内。 立在曲弦歌背后,瞅一眼染血琴弦,贤王府管家垂首,唇微启,意味深长的低语一句:“王爷,您该喝药了。” 指停,余音未止;弦静,恨意未尽。曲弦歌站起身,管家怀抱琴,二人一前一后踏出了竹亭…… 须臾,贤王府主卧内-- 白色纱布一圈圈缠绕,包扎好受伤的右手食指,曲弦歌端着一碗浓稠苦药,走向西南面墙角。 碗一歪,黑色药汁如泉倾泻,渗入栽种仙人掌的特制土盆里。 随即,曲弦歌落座楠木椅,药碗轻放桌面,这才浅启秀唇,出声问道:“管家,何事?” 管家五指探入袖,掏出一封密函,一边递给曲弦歌,一边压低嗓音回:“绝王飞鸽送来的。” 撕开信封,取出一张信纸。 秀眸轻浅的一扫,瞅见信纸一片空白,曲弦歌五指亦探入袖,掏出纳兰寒所留的一颗药丸。 信纸于掌心间摊开,药丸对着空白处一阵来回滚擦,两行龙飞凤舞的黑字,当即浮现信纸上。 --计划可能有变,舞儿今日突发怪症,卧床不起。 但,一切还得看明日。舞儿明日若能无恙,仍旧按原计划进行。贤王静观其变,见机而行! 两行黑字映入秀眸,指尖先一弹,药丸送回袖筒。接着,曲弦歌一握拳,将信纸捏成了一团。 “管家,通知密探们盯紧一点。明日,绝王若未出宫,信号便不必发了。可,他若随大队出宫,信号必须及时发出。” “是,老奴知道了。只不过,王爷,恕老奴多疑,如果计划照旧,您一定要审时度势。正所谓--” 拉长话音的管家,面色颇显迟疑,斟词酌句。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倘若绝王结盟是虚,将一箭穿心弄假成真,这局棋将会输的很惨!” 管家言外之意,曲弦歌岂会听不出? 管家是怕,纳兰寒踏入东峥境内,与他结盟是假,与曲鸿熙或者曲卓煜、太后结盟才是真。 至所以假意与他结盟,只是一颗遮眼蒙心的烟雾弹。令他中计,放松警惕,魂断黄泉! 令他魂断黄泉之后,纳兰寒若去找曲鸿熙,或者曲卓煜与太后,一表结盟心思,自然便显诚意十足。 淡淡一笑,曲弦歌道:“计划如果照旧,绝王所发之箭,本王会提高警惕,一旦感觉攻势不对,纵然暴露武功,也必令箭落空。” 曲弦歌话音入耳,管家一颗心这才稍微放宽。 “王爷,绝王结盟若为真,您也不必再以病态示人了。但,病态消失前,最好先找云将军详谈一番,免得他产生误会,以为您连他都隐瞒,是质疑他的忠心。” 点了一点头,曲弦歌掌心缓慢摊敞开,呈现两行黑字的信纸,化成了微小灰粒随风落地。 “本王明白,待确认了绝王结盟诚意,会在第一时间内找云将军,向忠心耿耿的他解释清楚。” 装病一事,为何连云将军都隐瞒,他曾对云思瑶如实解释过。 相同的话再说一遍,以云将军的通情达理,必能理解。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怕云将军误会。他怕的是……云府与凤离欢的关系! 以他目前的实力,曲鸿熙与曲卓煜二人,倘若只对付一方,那不成问题。 可,曲鸿熙与曲卓煜二人,无论是哪一方,如果多了纳兰寒这个盟友,他的胜算将非常小。 因此,他别无选择,必须与纳兰寒结盟。否则,等于令曲鸿熙或者曲卓煜,增添一股强大力量--西煌军队。 美其名曰为结盟,说穿了,其实就是相互利用。 他借纳兰寒的力量,铲除恨之入骨的敌人。纳兰寒则借他的力量,消灭切齿痛恨的敌人。 多年前一战,运筹帷幄的凤离欢,令纳兰寒溃不成军,败的惨不忍睹。所以,毫无疑问,纳兰寒其中一个敌人,便是凤离欢。 结盟之后,纳兰寒若要对付凤离欢,他势必要支援。 与凤离欢为敌,他并不怕。他怕的是,与云府为敌。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他怕与云思瑶为敌。 今日御花园一幕,宫中耳目已经告知,他一清二楚知道,对于凤离欢,云思瑶动了真情。 助他复仇、夺位,是云将军对先皇的承诺。但,焰帝凤离欢,偏偏又是女儿心头所爱之人。 因此,当他与凤离欢敌对时,陷入左右为难困境,不知该站哪一方的云将军,或许会选择置身事外,两方都不帮。 但,云思瑶呢? 她爱凤离欢,必定会站到凤离欢那一边。如此一来,他与凤离欢为敌,便等于跟云思瑶为敌。 虽然,云思瑶已心有所属。 但,其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早就烙印脑海,悄藏心田。所以,他不想与云思瑶敌对啊…… 夕阳西落,夜幕降临。一轮皎月高悬,万点繁星闪烁,浩瀚无垠的苍穹,雅如诗美似画。 云府,闺房之内-- 一扇花窗半敞,银色月光飞入室,与绯红的烛光交相辉映,仿佛仙雾般笼罩着一张紫檀木床。 双臂交抱的云思瑶,正静静躺在床上,一副若有所思状态。 今日晚膳时,避免云皓轩难堪,云思瑶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揭穿“怒极攻心”的戏码。 而,防止逼女太甚,导致女儿愁肠百结,云皓轩也是缄默不言,未重谈割爱碎情话题。 但,云隐华左顾右盼,愁眉锁眼的神态,落入眼帘内,却令云思瑶确定,兄长一定知道爹为何棒打鸳鸯? 所以,云思瑶此刻正琢磨着,该如何拐弯抹角,将爹努力隐瞒的真相,从兄长嘴里成功的套出。 至于趴在砖地上,时而抬头瞄一眼云思瑶。 时而脑袋一低,埋入前肢的烈火,亦在暗暗琢磨,该如何将白天之事,详细的“述”给主子听。 时间静逝中,云思瑶闺房外,隔着一堵院墙的松树顶,一抹魅艳妖娆的紫影,似天外飞仙般悄然而落。 足踩松枝,脑袋浅歪,一双桃花美眸含笑的凤离欢,透过对面半敞花窗,静赏起了云思瑶躺姿。 晚风穿窗入室,回旋云思瑶四周,令其被月光萦绕的脸颊,被一缕秀发频频撩拂。 顿觉口干舌燥,抿了一抿唇的凤离欢,强压住心头蠢蠢欲动,不禁对月光、晚风极为嫉妒。 暗生嫉妒的凤离欢,恨不得也化成一缕月光,尽情包围云思瑶,恨不得也变成一阵风,肆无忌惮的柔拂云思瑶脸颊。 如此远观,实在难解心中思啊! 要不……他动作轻一点儿,轻到绝不让云府护院察觉,学风飞窗入室,与瑶儿谈情说爱一番? 这一方,凤离欢刚动入室念头。 那一方,倦意来袭的云思瑶,白皙掌心掩唇打了一个呵欠,以极快速度下床套鞋,关窗灭烛。 “……” 云思瑶窗闭烛灭的一瞬间,院落高墙外,踩枝远望的凤离欢,美眸与嘴角忍不住一阵齐抽。 --咳,瑶儿困了,入室念头再强也必须放弃。 我的瑶儿,晚安,做个美梦哦。当然了,瑶儿的梦中,如果有我相随,那是最好不过了。还有,明日清晨见! 眷恋的笑望一眼花窗,如绸墨发魅舞、紫影似流星一闪的凤离欢,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与此同时,云府十里外,一条寂静大街上-- 无数道曼妙身影,携着一缕若隐若现的花香,从一排排民居窗户外,如风似电般的飞过。 由于瞌睡虫叫嚣,一名古稀老者正要关窗,寻床入眠。 但,指尖刚触及窗框,老者又迅速的缩回手,先用力揉一揉眼,接着探头往窗外东张西望了去。 大街上没有人啊?唉,他的年纪终究太大了,人老不中用,眼花程度竟然如此之重。 微摇了一摇头,皱纹爬满脸的古稀老者,略显沧桑的一笑,双手再次一伸,将左右两扇窗户缓慢关起。 银色月光笼罩中,原本飞奔大街的曼妙身影,足尖轻轻一点,跃上了黛瓦铺盖的民居屋顶。 迎风疾驰的曼妙身影,乃一群妙龄女子。 此刻,她们双足正悄无声息的,踏踩一片片黛瓦,朝着京都之外,一杀人如麻的帮派而去。 杀人如麻的帮派,名叫黑鹰帮…… 第九十四章 传说果真不假 黑鹰帮,江湖杀手组织之一,行事歹毒。 只要买家出得起价,其内杀手不论对错、不分黑白,对于买家所指猎物,一律照杀不误。 此刻,黑鹰帮议事厅,烛火通明。 坐在虎皮椅上的黑鹰帮帮主,手端杯,眸斜睨:“乙堂堂主,李财主那一单生意,办的如何?” 乙堂堂主腰一弯,声若洪钟的回:“乙堂不辱使命,已完成帮主指派,血洗赵家庄,未留一个活口。” 赵家庄的地皮,被李财主看中了。 但,一向利欲熏心、横行霸道的李财主,只肯以超低价买地皮,且还不愿出一文迁家费。 结果不言而喻,赵家庄的人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这一骂,赵家庄惹祸上身了。李财主极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付银黑鹰帮,血洗整个赵家庄。 帮主喝了一口茶,眉开眼笑的说道:“很好!乙堂弟子明日便上门,让李财主交付剩余酬劳。” 茶杯放桌,帮主眸光一转,望向另外一人:“丙堂堂主,陈公子那一单生意,办的如何?” 陈公子,一名虽家财万贯,却纨绔万分的恶少,其看中江湖一小门派,白云谷谷主之女,想娶回府做小妾。 但,陈公子臭名昭著,白云谷谷主如雷贯耳,岂肯让女儿嫁给恶少,且还是做小妾? 几次三番碰钉,陈公子恼羞成怒,找上了黑鹰帮,血洗白云谷,强行将谷主之女捆回府。 “任务虽完成,血洗白云谷,令陈公子如愿以偿。但,白云谷不乏高手,丙堂也损失惨重。” 腰一弯,丙堂堂主声似蚊吟:“出任务时,二十五人。返帮时,连属下在内,还剩十人。” “砰--” 帮主一掌重拍桌,对出任务丧命的手下,毫无一丝怜悯,怒声呵斥:“丙堂的杀手,距离废物二字,越来越近了。” 怒斥完,帮主眸光又一转,望向议事厅左侧。 瞅见议事厅左侧,只站着甲堂一众杀手,未见甲堂领头者,帮主面沉音冷:“你们堂主呢?” “禀、禀帮主,堂主一早……”甲堂其中一名杀手,结巴回道:“一早出任务,到现在还未归。” 帮主双眸一眯,眼神如冰似霜,语气更是阴森森。 “云思瑶只是一名女子,杀一名女子,竟从早杀到晚都未归?简直枉称堂主之首,看来他的位置,该让贤了!” 闻此话,不敢接腔的甲堂众杀手,头当即一低。 对于未归的甲堂堂主,似乎懒得再训斥,帮主话锋一转:“今日,本帮又接了十单生意,买命者出价很高,任务必须完成。” 话音入耳,乙丙丁戊四堂堂主,以及五堂所有杀手,立刻低头弯腰,齐声道:“请帮主指示。” 一向对甲堂器重的帮主,如今改为器重乙堂:“这十单生意,乙堂接手五单。此五单生意,分明是血洗--” 血洗名单,黑鹰帮帮主刚要说出,风中奏出“嗖”的一声响。 一张粉色信纸,携着一缕淡淡花香,从议事厅敞开的大门外,犹如利箭脱弦般飞向虎皮椅。 “什么人?”一声怒吼,帮主手腕倏地一扬,两指仿佛筷子似的,夹住了粉色信纸。 四位堂主身影则一闪,奔到了大门外。眨眼工夫,面面相觑的四位堂主,又返回了议事厅。 “帮主,没有任何发现,送信者怕是已撤。” 信一入厅,他们便追了出去。可,却未捕捉到一丝踪迹,深夜送信的人,轻功未免太高了吧? 语毕,四位堂主以及黑鹰帮所有杀手,察觉到了不对劲,齐望向了虎皮椅上的帮主。 若是往昔,遇到此种情况,帮主一定会说:活的不耐烦了,胆敢夜闯黑鹰帮?撤了又如何,给本帮主追,追上了挫骨扬灰! 但,今时,什么状况? 垂眸看信纸的帮主,为何刹那间,面色如死灰,身子颤抖不止,几乎要从椅上摔跌到地? 咽了一咽口水,心生不祥感的四位堂主,齐声问道:“帮主,信纸上写了一些什么?” “魅、魅、魅--” 手一松,粉色信纸飞落地面。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帮主,食指颤戳着飘香信纸,“魅”了老半天儿,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见信纸竟如遭恶鬼?帮主惊恐之色,落入一众杀手眼帘内,令他们既诧异万分,又头皮发麻。 一众杀手当即围成团,相互拥挤着,望向了议事厅地砖上,以正面落躺的粉色信纸。 信纸飘香边角,彩花图纹美似锦,一派诗情画意。 但,信纸正中央,却写着十二个红似血大字--艳花舞,魅影现;艳花落,魂归天。 “嘶--” 短短一行字,映入一众杀手眼眸,令他们猛抽一口冷气,瞬间毛骨悚然,脸色煞白如雪。 别说借他们天大胆子,也不敢招惹魅影宫。 即便头脑一时发热,他们生了招惹之念,也不知魅影宫处于何方,魅影位于何处啊? 魅影宫,他们从未招惹过。既然如此,今夜,魅影宫为何对黑鹰帮,发送这一张催命纸呢? 难道……黑鹰帮的作恶多端,令魅影宫看不下了?所以,魅影宫决定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短暂的自我反省后,惊魂不定的一众杀手,齐声颤语:“帮、帮主,趁着魅、魅影还没出现,我们赶、赶紧逃吧?” 对于其它门派,还有勇气一拼。魅影宫,一听名字,便吓的魂飞魄散了,他们哪里还敢正面对敌? “蠢货,催命纸已送,魅影怎么可能还没出现?” 帮主毕竟是帮主,虽心惊胆战,大脑却未残废:“魅影早就到了,至所以迟迟不出手,是在玩游戏,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猫戏老鼠,最大的乐趣在于--不急着一口吞掉老鼠,耐心的守在一旁,笑赏老鼠自己吓死。 这一方,议事厅内,黑鹰帮主话音刚落。 那一方,议事厅外,西面院墙顶,月光笼罩中,夜风回旋间,奏响了一道银铃笑声。 “错!猫戏老鼠的游戏,隐阁今夜没兴趣玩。至所以迟迟未动,是不屑杀蝼蚁,希望蝼蚁有自知之明,挥掌自裁。” 议事厅左右墙壁间,悬挂满了刀、剑、鞭、锤、弓箭等各式武器。 银铃笑声入耳,帮主犹如触电般从椅间跳起,与一众杀手属下奔向厅壁,摘取最得心应手的武器。 明知不敌,可一万个不想死。 所以,帮主与众属下想法,不谋而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夜风卷刮,寒光冷闪。 手握铁锤的帮主,率着四位堂主,以及四百多名杀手,冲向了议事厅大门外。 众人入院一瞬,漫天花瓣飞舞。 五彩缤纷的花瓣,美似夜绽的绚丽烟花。区别是,烟花转瞬即逝,花瓣却一直旋转风中,不见落地痕迹。 梦幻月光,看似柔如水,可洒落黑鹰帮众人身上,却犹如腊月冰雪,令他们刺骨冻血。 艳丽花雨,明明美不胜收,可落入黑鹰帮众人眼帘,却比冥狱钻出的恶鬼,更令他们色若死灰。 西面院墙顶,二十名彩裙飘飘,站成一横排,手中未持任何武器的女子,正居高临下的笑望黑鹰帮众人。 “蝼蚁,你们不配隐阁出手,自裁吧。”唇浅启,奏出嘲讽笑音的女子,位于墙顶正中央。 芳龄十七,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唇胜粉樱染露,整个人犹如雪中初绽的一枝梅,姿韵冷傲十足。 此女子,名叫冷倾城,乃魅影宫隐阁阁主。 隐阁,一向负责索命碎魂。 至所以称为隐阁,原因很简单。隐阁的人,来无影去无踪,除非有意现身,否则就连被杀者,都鲜少能目睹其真容。 瞅见魅影只有二十名,且个个都是年轻女子,手握铁捶的黑鹰帮帮主,恐惧顿时褪去不少。 仰头,眸望冷倾城,黑鹰帮帮主问出了心中疑惑。 “死,也要死的瞑目。对于魅影宫,黑鹰帮从未得罪过。所以,还请阁下告知,贵宫今夜为何登门索命?” “好,本阁主便发一发慈悲,让你们死的瞑目。竖起耳朵,一字一句听清楚了--” 白皙手腕一扬,将风中一片绿色花瓣,捏在左手两指间,冷倾城一边把玩,一边缓声释疑。 “东峥国将军之女云思瑶,我们宫主爱入骨髓,以命守护,此生非她不娶。黑鹰帮对她下杀手,还敢说从未得罪魅影宫?” 冷倾城此话一出,黑鹰帮上下终于明白,魅影今夜为何上门索命了。当然,他们也误以为…… 大清早便出任务的甲堂主,直到夜色降临都未归帮,乃因触怒了魅影宫,被魅影送去了地府。 指尖一弹,花瓣抛入风中,冷倾城道:“疑惑已解,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自裁吧。本阁主困的很,想早一点回去休息。”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阴吐九个字的黑鹰帮帮主,胳膊倏地对空一抬,百名持弓的杀手,立刻飞射出了淬毒利箭。 面对来袭的毒箭,众魅影不避不闪。 嗤之以鼻的一哼,魅影彩色衣袖漫不经心一挥,各自将一股掌风,送向了空中旋转的花瓣。 刹那间,其中一百片花瓣,速度快若流星般,不仅以娇嫩之姿,击落坚硬无比的毒箭。 更以虚实难测的攻势,飞向百名持弓杀手,上演穿心一幕。 “噗--” 踉跄后退一步,百名杀手唇一张,齐喷一条血泉。 紧接着,花瓣穿心的百名杀手,不止掌中弓箭坠地,身躯也扑通倒地,一瞬间魂入黄泉。 其余的花瓣,依然翩舞风中。 但,穿心的一百片花瓣,却犹如宣布死亡的精灵,随着一百名杀手命灭,微嵌地面泥土间,任风怎么吹都不起。 “嘶--” 如此一幕,令活着的黑鹰帮众人,此起彼伏抽冷气同时,终于深刻体会魅影宫的恐怖传说。 百片艳花落,百条命归天?艳花舞,魅影现;艳花落,魂归天。这一句话,果然是真的! 无视众人恐骇面色,冷倾城唇微启,讽声如丧钟:“蝼蚁不肯自裁,隐阁再不屑出手,也只能无奈出手了。” 但,冷倾城的催命声,奏响风中的一瞬,远处飘来了一道声音:“掌下留情,艳花别落。” 这一道声音,分明由三名妙龄女子,用不同的音调,不同的笑意,同时送入冷倾城耳内。 而-- 闻此声音的冷倾城,嘴角先是忍不住一抽。紧接着,两手食指一抬,按揉起了太阳穴…… 第九十五章 死劫难逃 晚风回旋,“嗖”的一声响。 三抹彩裙丽飘的倩影,犹如流星划过夜空,立在了冷倾城正对面,梦幻月华洒耀的东面院墙顶。 左侧,背着一圆柱形绿色竹篓,瑰姿艳逸的妙龄女子,乃魅影宫财阁阁主--慕容爱。 中间,掌托一正方形银匣子,秀丽中透着一股英气的妙龄女子,乃魅影宫神阁阁主--西珥。 右侧,左手提一张空白宣纸,右手捏一枝笔。 且,左腕间系着一根红绳,绳上栓着一方砚台,风韵清灵十足的女子,乃魅影宫画阁阁主--芯雪。 身影似电一闪,冷倾城率着一众魅影落地。 眼角抽搐的望向三人,冷倾城问:“三位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为何让我掌下留情,艳花别落?” 飞降冷倾城身侧,慕容爱回:“所谓雁过留声,人死留财。他们一死,所留钱财便花不掉了,我很乐意替他们花。” 口鼻眼耳齐抽,冷倾城说道:“财阁富可敌四国,你居然还趁危劫财?姐啊,你就不怕贪死?” 拍一拍竹篓,慕容爱答的理直气壮。 “他们的财,留着也是浪费。此财不劫,那叫蠢死。我的作风,宁可死于贪财,绝不死于弃财。” 先飞送一抹大白眼,冷倾城问出心中疑惑:“劫就劫呗,为何让我掌下留情,艳花别落呢?” “翻箱倒柜的搜寻,太累也太麻烦了。我先问一下他们,钱财藏在了何处,直接去劫那多省事?等我问完,妹妹再索命不迟。” 语毕,背着竹篓的慕容爱,走到敌方阵地,两手叉腰问道:“喂,黑鹰帮的钱财,你们放在了何处?” 对于上门索命者,黑鹰帮的人会如实回答,大脑不是被猪啃坏了,就是被驴踢傻了。 半空中,光芒一阵寒冷闪耀,与慕容爱距离最近的杀手们,锋刀当即一举,齐砍向了慕容爱。 但,眸色阴毒的杀手们,锋利砍刀落下的一瞬,身影似鬼魅一闪的慕容爱,已立在了议事厅内。 “算了算了,既然你们不肯说,为了将篓子装满财,我也只能辛苦一下,翻箱倒柜的搜寻了。” 慕容爱一边说着,一边衣袖一挥,甩出十颗金色算盘珠。 十颗金色算盘珠,以雷霆之速飞向十根蜡烛,如刀般截断过长的烛芯,令烛火更显光亮后,又返回了慕容爱袖筒内。 “烛光大亮,搜索钱财之时,才能省眼力。” 满意的点了一点头,背着竹篓的慕容爱,开始东张西望,南奔北逛,上演“光明正大”的劫财。 “嘶--” 飞珠增光一幕,却令议事厅大门外,黑鹰帮众人心惊胆颤。好厉害的指法,魅影宫的人,本领简直太恐怖了。 这一方,黑鹰帮的人,惊骇的如履薄冰。那一方,魅影宫的人,却犹如月下纳凉般的悠然。 寻一株大树,后背舒服的依靠树干,冷倾城又问:“慕容姐来此,乃因贪劫,西珥姐与芯雪姐呢?” 丽影一闪,飞落冷倾城身左侧,芯雪回:“趁危劫财,慕容姐很不道德。我比慕容姐高尚,纯粹为作画而来。” 冷倾城眨眸,脸色略显迷茫:“作画?大半夜作啥画?” “黑鹰帮陨灭,乃主子心愿。但,主子尊贵如神,不能来此笑赏陨灭大戏,因为会被脏地污足。所以--” 笔尖蘸了一蘸墨,一边将院落地面上,已经魂断的百名杀手死状,画在宽长宣纸间,芯雪一边缓声笑回。 “我便来此,将黑鹰帮的一夜陨灭,栩栩如生的画于纸间,令主子赏画之时,犹如身临其境。” 芯雪笑音落下的一瞬,立足冷倾城身右侧的西珥,白皙指尖拂了一拂银色匣子,启唇释疑。 “我目的更简单,心疼妹妹索命之时,导致劳筋苦骨,所以想让妹妹歇一歇,代替妹妹灭帮。” “心疼我劳筋苦骨?西珥姐,别睁眼说瞎话了。妹妹若是没猜错,你手中的银匣子,一定是最新发明的暗器。” 扫一眼银匣,嘴角抽搐的冷倾城,道出了西珥真正意图。 “最新发明的暗器,你想试一试威力如何,所以便跑来此处,拿黑鹰帮一众蝼蚁做实验吧?” 瞅见芯雪垂首作画,倾城与西珥心无旁骛的聊天,其他魅影则齐低头,拍打肩两侧饥饿的蚊子。 头一转,黑鹰帮众人默望一眼。敌方注意力分散,正是偷袭最好佳机。此刻不出手,还待何时呢? 除了黑鹰帮帮主,深知魅影们即便走神,也绝对不容小觑,没有鲁莽的偷袭,静立原地不动。 其余的人,皆刀挥剑扬、鞭甩锤砸,用一种以卵击石的愚蠢攻势,冲向了三大阁主与魅影。 心中嘲讽的一笑,倾城与隐阁十九名魅影,白皙手腕倏地一抬,正要弹指飞花,击毙愚蠢蝼蚁。 指摁银匣机关的西珥,以更快速度反击了。 百枚光芒闪烁的金钉,形似盛开的美丽梨花,从银匣之内如暴雨般射出,飞向了前方十米处偷袭者。 毫不夸张的来说,只是一眨眼工夫,百枚金钉穿心,“扑通”一声响,百名杀手身躯倒地,魂断命灭。 金钉旋转一圈,返回西珥掌间银匣。 而,其余还活着,但吓的双腿一软,狼狈坐地的杀手,与脸间血色尽失,身躯僵硬立在原地的帮主,骇声惊叫。 “暴雨梨花钉--” 暴雨梨花钉,乃当之无愧的暗器之王。可,随着唐门湮灭,曾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它,已绝迹江湖千年。 如今,魅影宫的人,竟然令绝迹千年的它,再一次重现江湖?暴雨梨花钉太恐怖了,魅影宫更加恐怖! “暴雨梨花钉?蝼蚁,你们这一句骇叫,简直是侮辱我的发明。暴雨梨花钉暗器,仅能发射一次,且一次只能飞出二十七枚。但--” 柳眉傲挑,眸色冷扫一众蝼蚁,西珥道:“我发明的暗器,却能反复发射,且一次能飞出百枚。它的威力,岂是暴雨梨花钉能匹敌的?” 头一抬,斜睨一眼地面间百条新增亡魂,芯雪笑问:“西珥姐,这一次的发明,可取了名字?” 指尖轻拂银匣,西珥回:“名字嘛,刚想到一个合适的,叫鬼见愁如何?” 笔尖轻蘸墨的芯雪,嘴角忍不住一抽:“鬼见愁?西珥姐取的暗器名字,总那么别具一格。” 语毕,将花瓣碎魂的杀手死状,成功画于宣纸间的芯雪,笔尖一挥,画起了被“鬼见愁”穿心的杀手死状。 就在西珥指触银匣机关,准备再一次启动暗器,将剩余杀手索命之际,慕容爱一脸怒意奔到了院落中。 慕容爱立在敌方阵地,此刻若发射暗器,必误伤慕容爱,西珥食指立刻一缩,停止了启动机关。 “他祖宗的,银票一张未寻到,找到的只是一些破古董、烂字画,一点儿都不值钱,拿回去都嫌占地方。” 与来时一样,依然背着空竹篓的慕容爱,一脸的不爽表情:“靠啊,今夜白跑一趟了!” “咳,我说那个啥--”微翻白眼,冷倾城道:“慕容姐,屋里寻不到,你不会在他们身上搜啊?” 冷倾城话音入耳,原本萎靡不振的慕容爱,两眼当即重新放光:“对呀,他们一定将银票藏身上了。” 接着,便见到慕容爱东奔西走,动作比盗贼还熟练的,将地上已毙命的杀手,身上银票洗劫一空。 “慕容姐,劫死人财,很不道德。” 慕容爱之举,令飞笔作画的芯雪,颇有怨言:“将尸体翻过来转过去,令我眼花缭乱,影响我作画,更不道德!” 暂停洗劫,抬头望向芯雪,慕容爱满腹牢骚。 “我不道德?好,以后画阁缺银子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入财阁,支取我用不道德方式所赚的银子。” “你们这些家伙,缺银子时,恨不得化身蝗虫洗劫财阁,一旦拿到银子,溜的比兔子还快,哪里知道我赚钱之苦?” 犹如死穴被戳中,芯雪一张俏脸,当即堆叠谄媚笑意。 “正所谓,死人之财,不劫白不劫。慕容姐请继续,若劫的手累,说一声,妹子帮你一起劫。” “哼,总算说了一段中听的话。” 语毕,慕容爱的腰似弓一弯,继续不道德的劫财。不用辛苦的赚钱,便有大把银票入帐,傻子才不劫呢。 须臾,将死人洗劫一空,竹篓填满一半的慕容爱,身影一闪,立在了浑身颤栗的黑鹰帮帮主面前。 “喂,我说这位谁,蝼蚁帮主是吧?今夜,你们注定一死,与其我一个一个的搜,耽误你们投胎时间,不如--” 拍一拍竹篓,慕容爱道:“配合一点,你和一众活着的属下,主动掏出银票,放入我竹篓内,早死早投胎吧?” 此名贪财女子,与挥笔作画女子,掌托暗器女子,皆与隐阁阁主姐妹相称?难道,这三名女子,分别是…… 腿软魂颤,整个人抖如深秋枯叶,黑鹰帮帮主结巴的问:“你、你是魅、魅影宫财、财阁阁主?” 掌心一摊,做出劫财手势,慕容爱极不耐烦的说道:“都要死了,还显摆什么聪明呀,快点掏银票啦!” 仿佛没听见慕容爱的话,黑鹰帮帮主食指一抬,分别的颤戳向芯雪与西珥,声音结巴更甚:“她们两位是?” “我回答问题,你才肯主动掏银子是吧?好好好,告诉你,挥笔作画的,乃画阁阁主。掌托暗器的,乃神阁阁主。” 慕容爱话音入耳,黑鹰帮帮主头一仰,绝望万分的对天吼道:“今夜,死劫难逃,死劫难逃啊!”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 最后一丝求生念头,黑鹰帮帮主彻底放弃,胳膊倏地一抬,一铁锤重砸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题外话------ 隐阁阁主冷倾城――亲亲oo仙粉倾城oo客串。 画阁阁主芯雪――亲亲13005256808客串。 第九十六章 临时抱佛脚 踏夜而来,送他们上黄泉路的人,不止隐阁阁主与十九名魅影,还有神、财、画三阁阁主? 传闻,魅影宫十大阁主,无所不能。 其中一位,已足以令他们毛骨悚然、胆裂魂飞。更何况……今夜,他们遇到的还是四位? 帮主说的对,死劫难逃,死劫难逃啊! 丢刀抛剑、弃鞭扔锤。 一众面若死灰的杀手,与黑鹰帮帮主一样,以极快速度一掌重击天灵盖,识趣的自裁,结束短暂生命。 杀手们集体自裁一幕,令仰头望月的慕容爱,一脸的不爽表情,唇中怒吼出了一个字:“靠--” 先掏出身上银票,放入她竹篓内,然后再自裁啊?心肠何其歹毒,非要她一个一个的搜,手很酸的好不好? 怒吼完,宁愿手酸足累,也绝不弃财的慕容爱,继续东奔西走,动作熟练胜盗贼祖师爷,重演洗劫戏码。 星眸左顾右盼,将冰冷大地上,黑鹰帮众人死状纳入眼帘,芯雪笔尖轻蘸了一蘸墨汁,依旧沉醉作画。 缓步上前,呈半蹲姿势的西珥,认真检查被金钉穿心的尸首,琢磨如何令鬼见愁暗器威力更增几分。 至于冷倾城,右手食指一抬,无语的按揉前额。 咳,请问……今夜执行任务,摧灭黑鹰帮的,究竟是隐阁呢?还是神、财、画三阁啊? 须臾-- 掩上竹篓盖,素手拍一拍篓筐,似乎很满意此行收获,慕容爱道:“我回财阁数银票了。” 毫笔横搁砚台凹孔,芯雪道:“作品已完成,我回画阁装裱了。” 指尖一弹,银匣入袖,西珥道:“明日登天山的主子,所需的捕冰蟾工具、铲雪工具,我尚未备好,得回神阁继续打造。” 三人话音入耳,嘴角微抽的冷倾城,白眼飞送:“喂,热闹不是那么好凑的,解决完尸首再走。” “我只是来作画的。” “我只是来劫财的。” “我只是来试暗器的。” “防止尸首腐烂,产生瘟疫,包含在灭帮任务内。而,摧灭黑鹰帮,乃主子对隐阁下达的任务。所以--” 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三人齐声做总结:“毁尸一举,我们不便插手,否则便是争功,妹妹还是自己善后吧!” 食指戳点三人,水眸怒瞪的冷倾城,状似咬牙切齿:“讨厌你们的念头,我与日俱增。” 冷倾城这一句话儿,听似怨气十足,但相处多年,西珥三人又岂会不知,她乃口是心非呢? “哈哈哈--” 眸光一转,西珥三人视线风中交织,齐奏一道爽朗笑声之后,丽影似彩色流星一闪,消失在了院落…… “坏人,全都是坏人。有求于我时,花言巧语一大堆,一旦利用完,溜的比兔子还快。” 两手叉腰,瞪望三人远去方向,冷倾城“怨气”极浓:“待我毁完尸首,回到隐阁,一定诅咒你们千儿八百遍。” 语毕,眸中怨气瞬褪的冷倾城,脑袋倏地一垂,与十九名魅影五指入袖,各自掏出一葫芦形瓷瓶。 葫芦形瓷瓶内,装着黑色药水。此药水,由毒阁阁主宋残殇所制,名为化骨腐尸水。 药水一洒,晚风冷拂的大地上,纵横交错的尸首,当即消失无痕,连一滴血都未留下。 善后完毕,秀发卷飘的冷倾城,亦率着一众魅影撤离了。 而,她们撤离的一瞬,空中一直翩舞的绚丽花瓣,犹如一群哀悼的精灵,纷纷坠落地面。 晚风,仍旧旋拂;月光,依然皎洁。但,占地颇广的黑鹰帮,却静如死寂,无半分生机可寻。 直到,一个月之后,某一名盗贼,自恃本领高强,趁夜潜入黑鹰帮,准备上演偷窃一幕。 结果,发现帮内空无一人,只有议事厅外院落中,无数枯萎花瓣,于地面间嵌成一个巨大“魅”字。 江湖人士这才得知,行事歹毒的黑鹰帮,已被魅影宫消灭。 魅影宫为何灭黑鹰帮,江湖人士不知原因。但,招惹谁,也别招惹魅影,江湖人士却有更深体会…… 翌日-- 携裹暖意的晨阳,穿过雕花窗棂,尽情耀洒云思瑶闺房,令四壁与地砖披上一层梦幻金纱。 洗漱完毕的云思瑶,正坐在黄花梨木梳妆台前,手持一把白色象牙梳,对着铜镜缓梳秀发。 至于烈火,则趴在云思瑶脚边,狮身蜷成一团,脑袋埋入前肢内,懒洋洋的睡着回笼觉。 理完秀发,象牙梳子轻搁妆台。 云思瑶双臂一展,似刚睡醒的小懒猫般,娇慵的伸了一伸腰,从椅间站起,走向了紫檀木衣柜。 素手一扬,柜门打开。 绣绿竹叶的白罗裙、绣金牡丹的蓝罗裙、绣红海棠的黄罗裙、绣彩蝶的绿罗裙等等等,一一映入云思瑶眼帘。 五指伸入衣柜的云思瑶,本想随手取一款罗裙。但,就在这个时候,紫衣魅飘的凤离欢,忽然浮现脑海。 五指转换方向,嫣然一笑的云思瑶,选了绣粉色樱花的紫罗裙。 穿上紫罗裙,云思瑶莲足轻迈,移步黄花梨木梳妆台,又挑了一根浅紫色,形状宛若桃花的玉簪妆点秀发。 这一方,玉簪斜插发鬓,云思瑶刚穿戴完毕。那一方,闺房外,奏响了一连串敲门声。 指尖浅挑门栓,云思瑶打开门,管家一脸笑意立在门外:“小姐,今日早膳想吃一些什么?” 回以一笑,云思瑶道:“我不挑食,随爹、大哥口味,早膳他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云思瑶话音落,管家道:“老爷与少爷不在府内,今日天未亮,他们连早膳都未用,就被圣上急召入宫。” “什么?天未亮就入宫?”柳眉微挑,云思瑶眸色诧异:“这么早入宫,发生何事了?” 管家的回答,令云思瑶惊喜交加。 惊的是,担心东峥帝暗藏阴谋诡计,天未亮就将父兄急召入宫,会对父兄有所不利。 喜的是,父兄不在府内,她就不用发愁,如何编织一个好借口,拎着亲手所制的糕点出府,给离欢送早膳了? “小姐,您忘了?”惊讶的望向云思瑶,管家提醒:“今日,乃东峥一年一度的狩猎日,按照惯例,所有臣子都要参加。” 柳眉紧蹙,云思瑶道:“往年的狩猎日,不是午时才举行吗?此刻刚到卯时,皇帝为何就急召父兄入宫?” “往年的狩猎日,只是君臣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以及对智力、眼力、腕力、臂力的一种锻炼。但--” 面色敛起惊讶,管家启唇,缓声说道:“今年的狩猎日,意义完全不同,东峥志在求胜!” “志在求胜?”云思瑶扬高语调,对于管家言外之意,一时间不得要领:“管家,此话何解?” “今年的狩猎日,东峥疆土上多了四位贵客,北焰帝、南耀朝晖公主,西煌绝王以及清月公主。出于礼节,狩猎日举行之前,圣上一定会邀请四位贵客参加。” “南耀朝晖公主,由于双手重创,无法参加狩猎。但,受到邀请的北焰帝、西煌绝王以及清月公主,必会参加狩猎。” 一缕愁绪微染眸,管家道:“这当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小姐冰雪聪明,细想一下便能明白。” 话说到此,聪明绝顶的云思瑶,自然茅塞顿开。 表面上看,只是一场狩猎,一场人与兽的决斗。但,狩猎背后,却暗藏着国与国的较量。 狩猎结束,他国所捕猎物,若远胜东峥所捕猎物,结果不言而喻,东峥国威必大挫,尽显无能。 狩猎场上,既能盛绽国家之威,又能令东峥无地自容,心中更生畏惧。如此一举两得益事,为何不参与? 短暂的沉默后,云思瑶问:“他国贵客必参加狩猎,当中原因我能猜到。但,这与皇帝天未亮,急召父兄入宫有何联系?” “天未亮被急召入宫的,不止老爷与少爷,其余大臣亦如是。此次狩猎,攸关国家脸面,圣上只许胜不准败。所以--” 剩余的话,管家尚未来得及出口,云思瑶唇一启,道出了心中所猜。 “皇帝此举,难道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狩猎举行前,将一众臣子急召入宫,研究稳操胜券的方案?” 云思瑶话音入耳,管家点了一点头,由衷赞叹:“小姐,您果然聪明绝顶,一针见血。” 淡然一笑,云思瑶道:“爹与大哥既然已入宫,无法与他们共用早膳,我便自己去厨房,随便弄一点吃的。” 管家微弯腰,敬尊其命:“是。那么老奴告退,去忙活其它事了。” 摆了一摆素手,云思瑶轻吐两个字:“去吧。” 管家离去后,红唇抿闭的云思瑶,颇显心不在焉的,领着烈火缓穿走廊,朝着厨房而去。 她与离欢有约,辰时巧夺天工楼见。 以离欢作风,他若受邀参加狩猎,照理来说,必设法告知她一声,免得她白弄一些早点,白跑一趟巧夺天工楼。 可,离欢并未告知她。 他,是受邀参加狩猎,却忘记告知她?还是……拒绝了狩猎邀请,依然与她巧夺天工楼见面呀? 靠,离欢想吃的早点,她到底是弄,还是不弄呢?巧夺天工楼,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就在缓行走廊的云思瑶,感到头疼之时,柔暖吹拂的晨风中,轻奏“嗖”的一声响。 循音而望的云思瑶,素手倏地一扬,将一张淡飘花香,穿风而来的粉色信纸,夹在了两指间。 浅垂首,眸光扫瞅信纸。 待到粉色信纸间,两行龙飞凤舞的字入眸,嘴角猛抽的云思瑶,神色瞬间尽显啼笑皆非…… 第九十七章 太过分了 --猎兽,兴致寡淡;猎心,乐此不倦。故而,静守巧夺天工楼,望穿秋水等瑶儿,不见不散。 另外,为尝瑶儿厨艺,从昨日晌午我便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瑶儿送的美食,务必丰盛! 白皙指尖卷裹着温柔,缓慢摩挲粉色信纸间的字,云思瑶既愉悦万分,又嗔怒无比。 离欢,你果然深知我心,及时传来讯息。只不过…… 咳,昨日晌午便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你这傻瓜,当自己铜铸的身体,铁造的胃啊? 留着信纸,若不甚被爹发现,“怒极攻心”戏码怕会重演。但,纸间一字一句,皆漫着离欢深情,她又不舍撕碎。 略微犹豫,撕碎信纸的念头,云思瑶选择放弃。 粉色信纸轻叠而起,似珍宝般揣入紫色袖筒,云思瑶与烈火一前一后,去往了偏院厨房。 须臾,厨房内-- 答应过凤离欢,亲手弄早膳给他吃。因此,当几名厨娘说要帮忙时,云思瑶自然笑着婉拒。 小姐亲自弄膳,不需要她们打下手,厨娘乐的轻松,便笑嘻嘻的退出厨房,寻一处雅地唠嗑去了。 先宰一只大肥鸭,褪去毛,清水洗净,装入木盆中,端到烈火面前,给其送上美味早点。 接着,如绸秀发浅飞、紫色衣袂卷飘的云思瑶,来回穿梭厨房,动作利落的忙活了起来。 水沸,白如雪的米,似无暇珍珠翻滚。 切成薄片的香菇,切成丁的鸡肉、竹笋,切成细丝的胡萝卜、生姜,被云思倒入锅中,挥勺搅拌均匀。 待到水晶虾饺、鸡蛋饼、枣泥糕、核桃酥装碟,云思瑶方才返回粥锅前,往内添了些许葱花。 拎勺,轻搅了一搅粥,云思瑶灭掉灶火,端过一只青花瓷碗。 色泽鲜艳、清鲜味美的香粥,一滴不漏的盛入青花瓷碗,云思瑶莲足一迈,奔到橱柜处取出一竹篮子。 用心所弄的早点,一一置放竹篮中。 防止一路行走时,有灰尘飞落碗碟内,云思瑶五指入袖,掏出一块蓝色锦布,严实的覆盖住竹篮。 素手提起竹篮,玉眸笑望烈火,云思瑶柔声道:“烈火,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守在府内,等我归来可好?” 一溜烟奔到云思瑶身侧,脑袋撒娇一歪,柔蹭云思瑶小腿,烈火发出抗议的“呜呜呜”声。 “你呀--”肩头微耸,云思瑶道:“好啦,好啦,随我出府也行,可不许胡乱的咬人哦。” 尾巴欢快的摇晃,烈火头一抬,狂点似拨浪鼓般。它,尽量的不咬人。但,吓人,那是必须的。 主子吩咐过,它的任务,有二。 任务一,除扫云小姐身边狂蜂。任务二,云小姐黑斑祛除前,别让尖酸刻薄的声音,玷污了云小姐双耳。 所以,云小姐上街,它是必须要跟去的。 只因为,有重任在身的它,要在舌毒嘴贱的愚民,出声挖苦小姐之前,先将愚民成功的吓晕。 素手提篮,莲足轻迈,云思瑶朝着前院而去。至于烈火,优雅的舒展一下四肢,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须臾,云府前院-- 目前为止,烈火虽温顺如猫,未撕咬过府中任何一人。可,它毕竟是一头兽,众人终究难抑心头恐惧。 因此,烈火一出现,三名扫落叶的婢女,手中扫帚当即一扔,吓的撒腿便逃,躲到墙角处发抖去了。 对于烈火,管家同样恐惧。 但,瞅见自家小姐,手上拎着一竹篮子,一飘着食香的竹篮子,步伐略显匆忙的走向大门。 心头恐惧纵然再深,却肩负重任的管家,也必须鼓足勇气,撑着发软的两腿,拦路云思瑶与烈火面前。 先弯腰,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管家这才抬起头,双眸盯望着云思瑶,神色尽显为难:“小姐--” 脑袋一歪,玉眸迎向欲言又止的管家,云思瑶笑暖似晨阳,音柔似清泉:“管家,你想说什么?” 管家想说的是:小姐,老爷临走之前,曾经再三的叮嘱老奴,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放您出府。 可,望着如绸秀发浅飞、紫色衣袂卷飘的云思瑶,那一双虽暖笑盎然,却难掩威冷之韵的玉眸。 一股叫做畏惧的寒气,无法克制的蔓延四肢百骸,心中真正想说的话,管家全卡在了喉咙口。 对于云思瑶的出府,思绪经过一番挣扎的管家,实在不敢直接阻拦。 干咳了一声,咽回真正想说的话,额头微渗冷汗的管家,弱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管家话音入耳,云思瑶笑意愈发浓,声音亦愈发柔。 “阳光灿烂,晨风和煦,天气如此之好,若寻一处山明水秀佳地,品尝亲手所弄早点,必定别有一番趣味。” 硬起头皮,管家委婉其词:“小姐,山明水秀的佳地,您还是别寻了,就在府内用早膳吧?” 右手拎篮,左手缓撩腮边一缕秀发,云思瑶缓声道:“管家,你言外之意,是对我禁足吗?” 冷汗凝聚成黄豆大,由额头一颗一颗的滚落,管家腰似弓一弯,颤声回道:“小姐,您言重了。” 小姐是主子,他是奴才。身为奴才,岂敢禁主子的足?真正要禁小姐足的,是老爷啊。 可,老爷又嘱咐了,如果遇到小姐要出府,那么阻拦之时,态度不要太强硬,尽量委婉一点儿。 委婉到……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最好别让小姐知道,不准小姐出府,是他下达的命令,免得小姐对父生怨。 老爷啊老爷,您入宫之前,真是丢了一个苦差事给老奴。 “并非言重,而是言中吧?” 柳眉浅挑,眸中笑意犹存。 但,云思瑶的柔音,却添了三分冷:“不是话说过重的‘重’,而是一语切中要害的‘中’。” 腰弯的更低,脑袋垂的更深,管家薄唇微启,轻若蚊吟的声音儿,缱绻着一缕苦涩的气息。 “小姐,您确实言重了,话说过重的‘重’。我身为奴才,您贵为主子,奴才怎敢禁主子的足?” 管家话音入耳,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云思瑶,语气恢复柔和:“既然不敢禁足,为何拦我去路呢?” “老奴--” 深吸了一口气,管家弯腰退到一边,言不由衷的说道:“老奴只是想问一问小姐,出府多久,何时会归来,好提前备下午膳。” “该归府的时候,自然会归府,待我归府,再弄午膳不迟。” 启唇,轻抛一段话儿,秀发飞扬的云思瑶,领着狮眸深沉的烈火,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府门。 老爷,并非老奴阳奉阴违,任由小姐出府却不拦。 而是……以小姐如今的性情,高深莫测的本领,她若执意的要出门,府中根本无人能阻拦。 “唉--” 头一抬,双眸盯望碧空,管家长叹了一声气,知道该按老爷的嘱咐,实施第二步计划了。 京都大街,一如既往的喧闹。 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店铺伙计的吆喝声,买家的讨价声,三五成群闲逛者的高谈嬉笑声,此起彼伏的奏响。 但,随着一抹紫影,穿过品字形牌坊,踏入京都大街。 又随着一道狮吼声,如雷贯耳的刺疼耳膜,鼎沸的人声一瞬间静止,老百姓身躯僵硬如石柱。 循着吼声而望,一脸惊恐状的众人,几乎离窒息而死不远了。 毫无疑问,这一次,带给众人惊恐的,并非黑斑狰狞覆脸的云思瑶,乃云思瑶身侧的烈火。 血盆大口一张,烈火不过打了一个哈欠。 但,落入众人眼帘内,却是烈火凶性大发,即将一扑而上,利牙锋爪并用,毫不留情将他们撕碎的危险征兆。 短暂的寂静后,骇尖叫声响起。 “我的亲娘啊,狮子--” 一半面如土色的人,当即抱头鼠窜,朝云思瑶相反的方向,拔足便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祖宗啊,狮子--” 另外一半背脊发冷,双腿软如棉的人,则两眼一黑,扑通一声坠地,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 烈火一对狮眸,毫不掩饰嘲讽,斜睨一众昏厥的人。 知道怕,就对了。 否则,当着我的面,挖苦云小姐一声试试?你们的血再脏、骨再臭,我也不介意一口吞了你们。 烈火暗讽之际,双耳微动的云思瑶,却无视街上一众昏厥的人,一对柳眉紧蹙,心中无语至极。 爹,您太过分了。 出府之前,让管家试图阻拦我,这也就罢了。如今,我出了府,居然还让管家盯梢我? 心火微燃的云思瑶,本准备掉转身,奔入管家藏身小巷,对管家一顿呵斥,让他立刻滚回府。 但,冷静一想,她又抑住了转身冲动。 从昨日晌午到现在,凤离欢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此刻饿极的他,正等着自己送早点呢。 她不想因为呵斥管家,而耽误给离欢送食,导致离欢饿上加饿。 另外,从道理上来说,她也不该呵斥管家,令其难堪。毕竟,管家盯梢她,也是奉爹之命,对爹忠心。 可,若任由管家盯梢,她心头之火如何褪呢? 看来……她该想一个法子,既令管家放弃盯梢,识趣的返回府邸,又不令管家太过难堪。 就在云思瑶想法之际-- 某茶馆二楼,一临窗而设的雅坐处,一男一女眸光正穿过暖风,远视着大街上的云思瑶。 而,这两道眸光,一饱含着笑,一隐藏着恨…… 第九十八章 宠之入骨 扇形花窗,垂挂着半透明纱帘。 纱帘外,京都大街延伸;纱帘内,一张长方形木桌横放, 长方形木桌上,置着一壶香茗,两只洁白瓷杯,三盘精致糕点,以及一碟椒盐瓜子。 茶香轻飘,一男一女隔桌而坐。 眸光透过半透明纱帘,飞穿暖融融晨风,笑望云思瑶的黑衣男子,乃毒阁阁主宋残殇。 出动魔狮烈火,吓晕毒舌愚民,避免嘲笑声四起,污了云小姐一双耳。主子,您这一招,够绝的。 眸光透过半透明纱帘,飞穿暖融融晨风,隐恨望着云思瑶的青衣女子,名叫宋凝香。 雾鬓云鬟、玉骨冰肌、面似芙蓉花艳绽的宋凝香,语调虽不徐不缓,心却笼罩一层阴霾。 “如墨黑斑,狰狞覆脸。东峥第一丑女,果然名不虚传。” 端起瓷杯,浅啜一口茶水,宋残殇出声了:“凝香,你的舌头若还想要,刚刚的话,永远别再说。” 视线从云思瑶脸上抽离,杏眸扫一眼宋残殇,宋凝香没有说话,素手捞起一把椒盐瓜子,垂首缓嗑。 宋凝香之举,无疑是对宋残殇的话,置若罔闻。 瓷杯落桌,褪去笑意的俊眸,冷望嗑瓜子的宋凝香,宋残殇唇间所吐声音,裹着严厉警告。 “记住,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若招惹她,我只能做三件事。一,替你备一副棺木。二,为你挖一座坟。三,亲手埋了你。” “你--” 警告声入耳,双眸瞪大如铜铃的宋凝香,难以置信的怒望宋残殇,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了。 “你居然咒我死?”砰的一声响,瓜子拍碎桌面,食指颤戳宋残殇,宋凝香咬牙切齿:“我是你亲妹!” “主子宠她入骨,爱她胜命。你招惹她,就是挑衅主子。挑衅主子,后果会怎样,你心中很清楚。” 宋残殇拎壶,一边将杯中茶水添满,一边缓吐漠冷声音。 “届时,主子若要杀你,别说一个宋残殇,就是一百个宋残殇,也无法护你,你必死无疑!” 宋凝香浅垂首,掌心伸向桌面,扫拂瓜子碎屑。 待到瓜子碎屑落地,宋凝香这才抬头,杏眸笑望宋残殇:“哥,你多疑了,对于云思瑶,我从无招惹之念。” 宋凝香的杏眸,笑意有多勉强,宋残殇岂会不知?宋凝香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几分,宋残殇更是心若明镜。 “是吗?”俊眉挑高,宋残殇问:“你的职责,本是保护太后。如今为何擅离职守,忽现东峥?” “长年保护,从不懈怠,太后念我一片忠心,便赐予嘉奖,赏我出外游山玩水一个月,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 “太后美意,我原想拒绝。但,太后说了,身边有穆娉婷等人保护,安全必稳如磐石,我若拂她美意,便是不恭。” “太后美意,既是嘉奖,也是命令。太后之命不可违,我只能接受嘉奖,出外游山玩水。而--” 拉长话音的宋凝香,白皙葱指入盘,捏一块糕点递向宋残殇,笑逐颜开,语调愈来愈柔。 “我一路闲逛,无意中就逛到了东峥。想到大哥也在此,且多月未见甚为挂念,便邀大哥茶馆一聚,叙一叙兄妹情。” 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宋凝香,宋残殇伸手接过糕点,声缓调幽:“但愿一切,真如你所说。” 否则,他力所能及的,惟有替妹收尸。然后……清明之时,去爹娘坟前忏悔,以求谅解。 “但愿?哥,你什么意思嘛--” 宋凝香佯装生气,杏眸娇嗔的瞪向宋残殇:“人家一字一句,全都属实,你却仍存疑心?” 宋凝香的话,真的属实吗?对妹了如指掌的宋残殇,自然心知肚明,她的话可信度为零。 糕点送唇,嚼碎咽肚。 白皙手腕一抬,指尖拂落唇角边糕点屑,宋残殇端起桌上瓷杯,仰头,将杯中茶水一而尽。 饮完茶水,瓷杯落桌,宋残殇道:“凝香,哥有任务在身,得先走一步。若要再叙兄妹情,晚上毒阁见。” “嗯,任务重要,哥去忙吧。”笑逐颜开,宋凝香回:“我再逛一会儿东峥,待逛累了,便去毒阁等哥。” 点了一点头,宋残殇从椅间站起,缓步走向茶室门口。而,目送兄长背影的宋凝香,脸间笑意依旧盎然。 临出门的一刹,宋残殇止足。 “凝香,身为魅影,有一句话必须记住。这一句话就是--” 俊眸掩愁的宋残殇,薄唇虽启,头却未转:“太后的命令不可违,焰帝的命令更不可违!” 语毕,不待宋凝香回话,宋残殇踏出门槛,去往了三楼某一间茶室,与密阁阁主柳晨夕谈事。 宋残殇的脚步声,消失走廊的一瞬,宋凝香脸上的笑意尽灭,杏眸痴、怨、恨、妒杂乱交织。 她的主子,犹如碧空艳阳,头一抬,看似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多年来,她赴汤蹈火,从不犹豫,出生入死,心甘情愿。不求主子爱她,只求主子对她一笑,对她一赞。 而,即便如此,主子对她的一笑,依然带着疏离。 主子对她的一赞,更是吝啬。吝啬到惜字如金,最多赞一句“做的不错”,连唤她名字都省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却永远换不来心目中的神,对她一声昵称,柔唤她一声“凝香。”? 凭什么? 凭什么东峥百姓唾弃,黑斑狰狞覆脸,丑如鬼魅的云思瑶,能令主子宠之入骨,爱之胜命? 心中委屈万分,眼眶蓄积泪水的宋凝香,捏住桌角的十指用力一拧,坚硬无比的桌角,竟成灰粉状落地。 桌角碎成灰,可心中怨气丝毫未减。 面容扭曲的宋凝香,青色衣袖又朝桌间一扫,三盘洁白似雪的糕点,瞬间变成了阴森的漆黑色…… 与此同时,茶馆外,京都大街上-- 绕过一众昏厥的人,领着烈火缓步前行的云思瑶,一条妙计忽然浮现脑海,莲足倏地一止。 垂首,掌心揉了一揉烈火脑袋,云思瑶压低嗓音:“烈火,改日再带你逛街,现在,你去帮我解决一个麻烦可好?” 尾巴左摇右晃的烈火,脑袋一仰,弥漫暖意的狮舌一伸,撒娇的舔了一舔云思瑶掌心,表示愿意效劳。 “后方大约十五米处,往左拐有一条巷子,我府中的管家,如今正置身那一条巷子内。” 五指微弯,挠了一挠烈火颈子,云思瑶声音更低了几分。 “管家躲在巷内,是想跟踪我。而,我不想被他跟踪,所以……你进入巷中,将管家吓回府。记住,只是吓他,可千万别伤他!” 云思瑶话音落,已知该如何做的烈火,当即点了一点头。 “真乖。去吧!” 五指抽离烈火颈子,给予一声夸赞后,右手拎篮的云思瑶,莲足继续开动,往巧夺天工楼而去。 至于烈火,则掉转方向,速度犹如风驰电掣般,奔向了前方十五米处,云思瑶所指示的那一条巷子。 巷内-- 双手扶墙壁的管家,正要微探脑袋,监视云思瑶的走向,是否依然一路前行?亦或者将拐入其它长巷? 但,奉命监视的管家,脑袋尚未来得及探出,一股狂风呼啸卷刮,眼前出现了龇牙咧嘴的烈火。 “嘶--” 猛抽一口冷气,双手抽离墙壁的管家,眼睛立刻瞪大如铜铃,两腿颤抖的往后倒退。 管家往后退一步,喉咙处发出低吼的烈火,便往前进一步。 直到管家退了八步,再也承受不住恐惧,“扑通”一声狼狈跌坐地,烈火这才停止了前进。 足虽停,龇牙咧嘴的烈火,狮眸却盛绽阴森森的光芒,狠瞪着冷汗遍体流淌的管家。 艳阳久晒的大地,明明烫似火炉。 可,被“凶性大发”的烈火,狮眸阴狠狠的瞪着,管家一双撑地的手,却冷的仿佛快要冻裂了。 艰难的咽一咽口水,感觉嗓子还在的管家,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狮唇外翻,长而尖的牙外露。 烈火犹如猫逗老鼠般,血盆大口对着管家一伸一缩,一缩一伸,摆出一副先不急着吞你,玩够了再吞的架势。 管家的心脏,承受能力再强,也抵挡不住这般恐惧折磨。 全身血液逆流,大脑一阵眩晕的管家,两眼一黑,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吓晕了过去。 管家昏厥的一瞬,烈火一双如墨狮眸,狠芒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郁闷无比的色泽。 它的原意,是一步一步前行,将管家逼退回府。结果,别说回府了,连巷子都没出呢,管家已经晕了。 管家晕了,也不知何时会醒,总不能将他丢在巷子中吧?所以,它得将管家“送”回府。 但,如何“送”,成了一个大难题。 咬着他的衣摆,一路拖回府邸?不行,云小姐说了,别伤到管家。若将他一路拖回府邸,必伤痕累累。 嘴巴含着他,令其身躯悬空?呜呜呜……管家这么胖,若嘴巴含着他,将他送回府邸,自己估计要累瘫了。 罢了罢了,含就含吧。 中途如果含累了,便丢下肥胖似猪的管家,趴在地上歇息一会儿。待到补足气力,继续含。 短暂的犹豫后,烈火头一低。 狮嘴含住管家腰部,令管家身躯悬空之后,烈火迈着优雅的步伐儿,朝着云府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京都大街上-- 急着去往巧夺天工楼,给凤离欢送早饭的云思瑶,却被四名相貌清秀的少女,以及一顶软子拦住了去路…… 第九十九章 礼尚往来 堵在云思瑶面前的,乃一顶蓝藤制成的精致软轿。l5lkan.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垂落的轿帘,由银色琉璃珠串连。软轿落地,四名少女倩影一闪,于软轿前立成了一横排。 对于拦路者,玉眸波澜不惊的扫一眼,秀发浅飞的云思瑶,莲足一转,准备绕轿而行。 就在这时-- 四名少女腰一弯,声音虽低,但敬意十足:“云小姐,早安,财阁魅影恭请您入轿。” 敬音入耳,云思瑶止足。 柳眉一挑,玉眸审视四名陌生少女,云思瑶启唇,语调不徐不疾:“财阁魅影?你们如何证明身份?” 腰杆直起,其中一名少女上前。 与云思瑶距离,拉的稍微近一些,少女压低嗓音回:“云小姐的玄铁金刀、玄铁梅花针,乃由巧夺天楼制造,开价一文钱。” 此话一出,云思瑶警惕消除,确定眼前四名陌生少女,并非居心叵测者假冒,果真是财阁魅影。 换手拎蓝的云思瑶,眸色瞬间转柔,声音亦添柔。 “这儿离巧夺天工楼,路程并不算远,拐两个弯就到,我还是自己走吧,不麻烦你们辛苦抬轿了。” 笑了一笑,魅影回:“约会地点,主子临时变动。另选地点,路途较远,主子怕累坏云小姐,特派属下们抬轿送往。” “另选地点?”玉眸连眨了几下,睫毛似蝶翅般轻舞,云思瑶声音颇含诧异:“这是因何缘故?” “五名云府密探,一直在巧夺天工楼外,鬼鬼祟--” 似乎怕用“鬼鬼祟祟的张望”,来形容云府五名密探,会引起云思瑶不快,魅影话音微顿,委婉其词。 “五名云府密探,久久的徘徊巧夺天工楼外,约会地点若不改,主子怕给云小姐带来不便。” 约会地点改变,原因总共有二。 魅影只道出其一,隐瞒了其二。因为,她们的主子,要给云小姐一个惊喜,若道出其二,便毁了那一份惊喜。 魅影言外之意,云思瑶岂会听不出? 她府中五名密探,正在监视巧夺天工楼一举一动。只是,魅影顾忌她感受,这才美其名曰--久久徘徊。 监视巧夺天工楼,密探此举,自然是奉命而行。奉谁的命,根本无须去猜,她爹呗。 巧夺天工楼,乃魅影宫产业之一,她对爹讲过。离欢,就是魅影宫主君笑情,她也对爹讲过。 与其说,爹所派的五名密探,监视的目标是巧夺天工楼。 倒不如说,爹所派的五名密探,监视的目标其实是她。监视她是否违背父意,与离欢私会巧夺天工楼。 一想到此,云思瑶柳眉紧蹙,心火重心盛燃。 好! 很好! 非常好! 前,令管家盯梢。后,派密探监视。爹,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令女儿忍无可忍,想不动怒都难! 回话魅影,已退到轿帘处。 纤腰一弯,素手掀起银色珠帘,魅影敬语:“云小姐,请入轿,属下送您去见主子。” 莲足轻迈,立于珠帘前,云思瑶没有入轿,而是笑望掀帘魅影,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纤腰弯的更低,掀帘魅影一脸虔诚:“云小姐尽管吩咐,魅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有一些话,要对巧夺天工楼外,五名徘徊的密探说。但--” 玉眸笑意微减,云思瑶缓声道:“这一些话,我不想当面对他们说,需要一名魅影替我转达。” “云小姐,请您稍等。” 素手松开轿帘,令银色琉璃珠重新垂落,财阁魅影衣袖对空一甩,一枚烟花于碧空无声炸开。 烟花炸开的一刹那,软轿后方大约三十米处,一条右拐的长巷内,奔出了一名玄衣男子。 此名玄衣男子,乃密阁魅影。而,他的极速出现,验证了一件事,魅影果然无处不在。 眨眼间,密阁魅影抵达软轿处。 先躬身,冲云思瑶行了一个礼,以示恭敬。然后,密阁魅影才侧头,望向绽烟花的财阁魅影。 “玉钏妹子,有事吗?” “薛大哥,找你做信鸽,替云小姐传话。” 一言而喻,密阁魅影当即望向云思瑶,道:“为云小姐做信鸽,乃属下荣幸。云小姐请讲,属下洗耳恭听。” “我府内五名密探,正徘徊巧夺天工楼外,劳烦你跑一趟,将我的话,一字不漏转达他们。我要说的话,就是--” 浅垂首,指拂遮篮锦布,云思瑶道:“从今以后,他们不必再辛苦监视我,但凡我出府,都是与离欢谈情说爱。” 云思瑶话音落,四名财阁魅影,不禁面面相觑。 云小姐与主子相恋,云将军极为反对。 因此,洞悉云府密探,监视巧夺天工楼,主子这才改换约会地点,避免云小姐与父闹矛盾。 如今,主子有心遮掩,云小姐却无意避讳了?竟让薛大哥传话密探,她就是与主子约会?! 难道……由于不爽被监视,怒不可遏的云小姐,决定拍案而起,与父“开战”了吗? 这一边,财阁魅影思考着;那一边,云思瑶继续说着话。 “另外,你传话给密探,让他们转达我爹:与离欢私会,并非不孝,只是礼尚往来。” “身为父亲,上演苦肉计,欺骗女儿在先,自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令女儿违背诺言,欺骗父亲在后。” 云思瑶这一番话,密阁魅影虽然全记住了,却一头雾水。 --礼尚往来?上演苦肉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咳咳咳,太深奥了,啥意思嘛? “云小姐,请放心,您说的话,我必一字不漏转述。”他茫然不解没关系,云府密探明白就行。 行了一个告退礼,密阁魅影转身,以风驰电掣之速远去。 与此同时,纤腰一弯,素手再一次掀起银色珠帘,财阁魅影敬语:“云小姐,请入轿。” 轿内,置着一席软榻,一张竹几。 食篮落放竹几,云思瑶斜卧软榻之际,四名财阁魅影抬起轿子,拐入前方一条长巷。 施展轻功的魅影,速度如光似电。 但,她们速度虽飞快,轿子却抬的很稳,令斜卧软榻的云思瑶,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离开繁荣街景,踏过羊肠小径,穿过绿意盎然的树林,两刻钟之后,轿子停落在了一条长堤上。 长堤两侧,沿着湖畔,相隔三米便种植着一棵柳树。每两棵柳树之间,粉色芍药花似锦丽簇。 金辉暖洒,白色柳絮随风舞,粉色花瓣逐水流,端的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赞颂的旖旎风光。 延伸长堤卧碧湖,宽阔碧湖映青山,这般湖光山色,用雅如诗、美似画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按照常理来说,如此美不胜收的风景儿,该吸引很多人泛舟游湖才对。可是,放眼望过去…… 卧湖的长堤,除了落轿的魅影,竟空无一人? 宽阔的碧湖,撇开湖心处,静泊的一叶绿舟不谈,便只有一艘木船,停靠于左边湖畔? 今日,游客为何无踪,画舫为何无影? 原因很简单,长堤两端处,如虹跨波的白石桥上,有一个醒目无比的字,无数花瓣丽拼成的“魅”字。 魅影在此,游客们退避三舍都来不及,谁还敢涉足长堤,与无所不能的魅影,争赏湖光山色呢? 其中一名财阁魅影,素手掀起银色珠帘,笑望轿中人,柔声敬语:“云小姐,您可以出轿了。” 这一方,云思瑶拎篮刚出轿。 那一方,停靠湖畔的木船上,一银衣罩体的年轻男子,速度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钻出船舱。 飞奔云思瑶面前,银衣男子必恭必敬行礼:“云小姐,早安。” 微微一笑,云思瑶颌首:“早安。” “云小姐,主子在湖心等您。”左掌一摊,对向木船,银衣男子道:“请登船,属下送您去湖心。” 眸光微转,远望一眼湖心处,那犹如弯月静泊碧波的绿舟,云思瑶登上了魅影所指的木船。 待云思瑶入舱,寻一把椅子坐稳。 立于船尾处的银衣男子,凝聚浑厚内力的手掌,快速划动双桨,令湖面漾起了千条波痕…… 湖心-- 静泊碧水的绿舟,舟舱与舟尾,皆垂落着浅紫色薄纱。 晨风暖拂,薄纱间所绣的红、蓝、绿、橙各色牡丹,栩栩如生的盛绽风华,艳美万分。 但,舟舱内,一柔软绸垫上,盘膝而坐的凤离欢,虽饥肠辘辘,风华却仍胜美艳牡丹千百倍。 如绸墨发魅舞,紫色衣袂翩卷。 美到令碧空晨阳黯淡,红尘繁华失色的凤离欢,双耳微动,聆听到木桨声,当即掀起了薄纱。 桃花眸远望,瞅见柳絮纷飞中,魂牵梦萦、深烙心坎的女子已来,凤离欢迫不及待的奔出了舟舱。 舟尾,横放着一张长方形竹几。长方形竹几左边,两张绿藤编织的矮凳,并排而置。 衣摆随风一卷,落座其中一张矮凳,胳膊肘子拄在竹几间。 白皙掌心半捧腮,桃花眸艳笑缱绻的凤离欢,目不转睛的盯望向了前方,迎面而来的云思瑶。 紫色罗裙罩体,紫色玉簪点缀发鬓? 今晨,瑶儿梳妆之时,是不是想到了他,想到了极爱穿紫衣的他,所以才会有此穿戴呢? 待到瑶儿登舟,他一定要问问。 这一刻,神醉魂痴,完全忘记饥饿的凤离欢,人虽等在绿舟上,心却飞到了木船处……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章 当娘的感觉 木船划过湖面,漾起碧色涟漪。 舱内,视线飞出窗外,与凤离欢痴情眼神交织,脸颊微泛红霞的云思瑶,心湖亦漾着圈圈涟漪。 须臾-- 桨停,船靠舟而泊。 拎篮,云思瑶莲足轻迈,缓步出舱。 软凳间站起,飞奔绿舟边缘处,暖掌伸向云思瑶,凤离欢柔声唤道:“瑶儿。” “嗯。” 红唇笑抿,轻应一声,云思瑶素手递出,与凤离欢五指紧扣之后,莲足一抬,踏上了绿舟。 而,云思瑶登上绿舟的一瞬间,知情识趣的魅影,再一次荡起双桨,划船去往了远方湖岸…… 舟上-- 先拉着云思瑶,走向竹几。待到落座软凳,神醉魂痴的凤离欢,这才松开云思瑶素手。 食指一抬,轻拂云思瑶鬓间玉簪。 凤离欢歪头,笑问:“紫裙,紫簪?瑶儿,今日梳妆时,是否因为想到了我,才会有此穿戴?” 云思瑶垂首,一边揭开遮蓝锦布,一边回:“不是呀,如此穿戴,纯属随便,与想你无关。” “……”搞了半天,他空欢喜一场? 满心希望,转瞬成失望。 食指抽离紫色玉簪,一张丽颜虽努力维持着艳笑,凤离欢的一双桃花眸,却还是忍不住一黯:“哦!” 短短的一个“哦”,惆怅万千,云思瑶岂会察觉不出? 侧头,玉眸望向凤离欢,云思瑶窃笑不已。这家伙,心中明明失望至极,脸上却强撑着笑意,辛苦不? “其实,我漏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就是--” 手腕一扬,指尖柔弹了一弹凤离欢脑门,云思瑶轻声细语:“刚刚的回答,言不由衷,是谎言。” 别人,一石激起千层浪。云思瑶,一指弹出万般喜。 心花怒放的凤离欢,当即得寸进尺,追问:“瑶儿,想我的时间可长,想我的程度可深?” 玉眨眸动,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云思瑶回:“时间,浮光掠影。程度,蜻蜓点水。” “……”浮光掠影,一闪而过之想?蜻蜓点水,轻浅之想? 云思瑶的回答,犹如无数桶凉水,将凤离欢从头浇到了脚,一脸悔不该多问的郁闷表情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句话,凤离欢算是深刻体会了。 嘴角一阵猛抽,凤离欢长叹了一口气,桃花眸幽怨无比:“打击我,不遗余力。瑶儿,你狠!” 某人幽怨眼神,云思瑶给予无视。某人饥肠辘辘,肚子饿的咕咕响,云思瑶却给予重视。 “饿坏了吧?”双手入篮,碗碟一一端到竹几上,云思瑶道:“别说话了,先进食解饥。” 食物全取出之后,玉眸瞅了一瞅空篮,云思瑶干咳了一声。 “咳,那个啥--” 望向凤离欢,云思瑶一脸的尴尬:“我走的太匆忙,忘记拿筷子,也忘记拿喝粥的勺子了。” “少筷缺勺,这样更好。” 云思瑶的失误,却令凤离欢眉开眼笑:“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让瑶儿以指代筷,以掌代勺,喂我吃呢!” 尴尬褪去,白眼飞送,云思瑶没好气的道:“手脏。” “哪里脏嘛?你瞧,一尘不染,干净如洗。” 眸赏云思瑶双手,凤离欢笑语:“况且,瑶儿若愿以指代筷,以掌代勺,喂我吃食,即便双手沾满污泥,我也甘之如饴。” 凤离欢话音落,口耳眼鼻齐抽的云思瑶,鸡皮疙瘩当即起了一身,回:“饴你个头!” 左顾右盼,绿舟边缘处,一根粗长竹篙入眸。 “稍等一下,很快可以开吃哦。”丢下一句话,云思瑶从软凳间站起,奔向了粗长竹篙。 立刻起身,凤离欢尾随其后, 学云思瑶蹲在竹篙边,胳膊肘子拄着膝盖,凤离欢掌心捧腮,问:“瑶儿,你要做什么?” 手腕一翻,一把玄铁刀飞出衣袖。右指捏刀柄,左指握竹篙,云思瑶答:“制筷造勺。” “哦。”恍然大悟,凤离欢提醒:“或砍头,或砍尾,切莫砍中间。否则,竹篙变短,待会儿我无法划舟。” “嗯。” 点了一点头,云思瑶手起刀落,砍下一小截竹篙,熟练的将竹篙削成一把小勺,两双细筷。 须臾-- 成形的勺筷,放入碧湖洗净,二人返凳落座。 自己留了一双筷子,另外一双筷子与小勺,递入凤离欢掌中,云思瑶道:“快点儿吃吧!” 虽伸手接筷勺,眸却盯望云思瑶,凤离欢一脸自责。 “瑶儿,你急着给我送食,我很欢喜。可,你急着给我送食,却让自己饿肚,这让我很心痛。” 笑了一笑,云思瑶道:“出府之前,我吃过了。如今动筷,再吃一次,纯粹是为了陪你。” 瑶儿,我知道,你撒谎了。 你空腹来此,其一,是怕我饿坏,急着送食。其二,是令我如愿以偿,与你共享早膳。 “瑶儿,答应我--” 筷与勺搁碟,凤离欢启唇,语气十分认真:“以后,若再为我送食,你必须先喂饱自己。” “好啦,我答应你。”点了一点头,云思瑶回:“以后,若再为你送食,那么送食之前,我绝不空腹。” 伸出小指,圈住云思瑶小指,凤离欢一边做拉钩举动,一边缓吐一句话:“食言者,是小狗。” “……” 云思瑶嘴角猛抽,一脸的表情凌乱。这般孩子气举动,竟出自焰帝之手,说出去,有人信吗? 未经云思瑶同意,强行拉钩完毕,饿了一夜的凤离欢,捏起筷子,对着美食上演狼吞虎咽。 敛起嘴角抽搐,云思瑶亦捏筷,细嚼慢咽。 狼吞虎咽之余,某人不忘夸赞:“瑶儿,你弄的点心,真乃人间极品。”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酥而不碎,齿颊留香。如此厨艺,比起怡心楼的茶圣,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夸赞,云思瑶笑笑,没回话。 某人吃相纳入眼帘,云思瑶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饿。这一顿早膳,是不是弄少了呀,够他吃吗? 略微犹豫,云思瑶筷子搁碟,停止了进食。 虽饿到狼吞虎咽,凤离欢的视线,却未曾改变,一直频繁的笑望着云思瑶。 因此,云思瑶这方刚落筷-- 美食咽肚的凤离欢,疑惑音瞬间奏响:“瑶儿,你怎么不吃了?莫非我的吃相太难看,扰了你的食欲?” “别瞎想。”伸指,将装食的碟子,全部拉到凤离欢面前,云思瑶回:“我不吃,乃因饱了。” 凤离欢挑眉,一脸的狐疑:“瑶儿,你对天发誓,真饱了?”只吃一块鸡蛋饼、一枚枣泥糕,就饱了?蚂蚁胃? 云思瑶没吃饱,充其量也只是半饱。 至所以停筷,是怕食物不够,省着给凤离欢吃。因此,她自然不会对天发誓,说真饱了! “一点小事儿,也要对天发誓,你想累死老天爷啊?” 白眼飞送,两手叉腰,云思瑶做母老虎状:“喂你的空腹吧,你要再磨蹭,我就倒食喂湖,让你没得吃!” “别别别,我吃,我立刻吃。” 脑袋一垂,筷子飞动,凤离欢再一次上演狼吞虎咽。唇中,吃的是美食,心里,填的是幸福。 “饿归饿,别吃那么吼,小心噎着。” 云思瑶话音刚落,一语成谶,不幸言中。 看似狼吞虎咽,实则走神,琢磨云思瑶停筷原因的凤离欢,被一块核桃酥堵喉,真噎到了。 身躯一直,勉强的咽下核桃酥,美眸幽望云思瑶,凤离欢似乎在问:瑶儿,你乌鸦嘴吗? “噗嗤”一笑,取出凤离欢指间细筷,塞入小竹勺,云思瑶道:“喝点儿粥,润一润喉。” “我被噎到,瑶儿乃罪魁祸首。所以--” 胳膊一伸,竹勺反塞云思瑶指间,凤离欢见缝插针,趁机索取幸福:“罚瑶儿,喂我喝粥。” 指捏竹勺,玉眸瞪望凤离欢,云思瑶诉冤:“被食噎,是你自己不小心,与我何干?” 被噎,当然与你有关的。由于你停止动筷子,我才会走神,这么一走神,所以便遭食噎喉了呀。 心中说着一段话,凤离欢嘴上,却说着另外一段话。 “好吧,实际情况是,刚刚握筷太用力,导致手抽筋了。此刻,我无法再动筷,化解饥饿,只能辛苦瑶儿喂我。” 黄历上是否写着,他今日不宜进食?否则的话,他吃个早膳,怎么又是被噎,又是手抽筋的? 嘴角一阵猛抽之后,宁可信其有的云思瑶,端起青花瓷碗,竹勺缓舀粥,递入凤离欢唇边。 云思瑶喂一口粥,凤离欢吃一口粥。 齿嚼香粥,美眸漫笑。这一刻的凤离欢,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便是瑶儿喂粥,他喝粥。 至于云思瑶,一勺一勺的缓舀粥,待舀到了第十次,嘴角无法控制的,再一次抽搐而起。 趁着云思瑶勺入碗,香粥咽肚的凤离欢,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瑶儿,你的嘴角,为何连续抽搐?” “因为--”胳膊一伸,一边送粥入唇,云思瑶一边回:“喂粥之举,令我有一种当娘的感觉。” “……” 云思瑶话音入耳,口中含满香粥的凤离欢,若非强行的闭紧嘴巴,香粥必定如暴雨般喷出。 深吸一口气,压抑喷粥冲动。 嚼都不嚼,连忙将粥送入腹,凤离欢脑袋一歪,咧嘴笑语:“瑶儿,你肯定漏了一个字,一个很重要的字。” “没错,的确漏了一个字,一个很重要的字。这一个字就是--” 云思瑶先点头赞同,然后补充:“亲娘的‘亲’。”只有亲娘,估计才会像她这般,一勺一勺的喂儿喝粥。 “……” 凤离欢仰头,无语的望一眼苍天。 接着,撩起云思瑶腮边一缕秀发,食指缓慢把玩,凤离欢回:“瑶儿,你婆婆健在,我不缺娘。我缺的,是娘子!” 第一百零一章 善意谎言 “所以,瑶儿遗漏的字,是子,娘子的‘子’。喂我喝粥,令瑶儿有一种当娘子的感觉。” 凤离欢声柔似水,眸热如火:“一个体贴入微的娘子,照顾着饿肚的夫婿,贤惠的感天动地。” “我的贤惠,感天动地。你的恬不知耻,却神憎鬼厌。”竹勺搅拌碗中粥,云思瑶问:“手不抽筋了?” “呃--” 把玩秀发的食指,当即犹如触电般缩回,凤离欢神情略显尴尬:“不抽筋了,突然间好了。” “好的可真快。”瓷碗落放竹几,云思瑶双臂交抱,眸光阴森森:“既然好了,自己动手。” 手装抽筋,骗她喂粥,这家伙皮痒痒了,欠揍呢! 额头,一滴冷汗悄悄的坠落。但,凤离欢表面上,却装腔作势的翻转双手,语气颇为“诧异”。 “我这手,平时一旦抽筋,会抽很久的。今日,怎么好的如此快,奇怪,简直太奇怪了!” “好的太快,你不习惯?简单--” 衣袖一卷,指捏一根梅花针,云思瑶柳眉浅挑:“将手伸过来,让我的梅花针扎几下,保证一直抽筋到明年。” “咳,待我日后犯错之时,瑶儿再扎针惩罚。现在,瑶儿还是将针收起,令它躺袖静睡吧。” 嘿嘿一笑,凤离欢以极快的速度,端起竹几上粥碗。飞送一抹大白眼,云思瑶指尖一弹,梅花针返袖。 舀满一勺粥,凤离欢手腕一抬,将粥递到了唇边。但,唇的主人,并非他自己,而是云思瑶。 “还玩?”嘴角猛抽,云思瑶一脸的黑线。他喝粥,勺子竟送到她嘴前,这是玩上瘾了吗? “没玩,我很认真的喂瑶儿喝粥。因为--” 粥勺悬在半空中,毫无后退迹象,凤离欢回:“我猜到瑶儿根本没吃饱,先前至所以停筷,是怕食物不够,省着给我吃。” 眼神微微闪烁,云思瑶道:“别乱猜,我真--”吃饱了。 “瑶儿,莫撒谎,你没饱。”不待云思瑶说完,凤离欢艳唇一启,成功的将话截断。 盛粥的勺子,静悬云思瑶嘴前。凤离欢的笑眸,无声传达着“你若不喝粥,我便这么一直递着。” “……”垂眸,瞧了一瞧勺子,抬眸,又瞅了一瞅凤离欢,云思瑶犹豫着该不该吞粥? 一双桃花笑眸,转瞬变成幽眸,凤离欢故作伤心:“勺子沾了我的口水,瑶儿嫌脏,所以宁可饿肚,也不愿喝粥?” 红唇张启,尽含勺中粥,云思瑶以行动表示,沾染凤离欢口水的勺子,她一点儿都不嫌脏。 “离欢,我--”虽然没饱,但也不饿,粥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一方,香粥送腹,云思瑶正要说话。那一方,手腕一抬,盛粥的勺子凤离欢再一次递出。 递勺同时,凤离欢唇角笑勾,柔声的纠正称呼:“瑶儿,以后别唤我离欢,只唤一个字,欢。” 离欢,寓意着永离欢乐。而,他并没有被欢乐抛弃,欢乐正蔓延四肢百骸,幸福的很。 红霞染颊的云思瑶,红唇无奈张启,二次吞含勺中粥。 一双桃花美眸,邪笑一闪而逝。凤离欢手一“抖”,勺子微微的歪斜,粥汁似溪滑落云思瑶唇角,缓慢坠玉颈。 抬指,云思瑶正要擦拭粥汁。 收勺的凤离欢,倏地一个倾身,暖唇贴向云思瑶玉颈,以由下往上的动作,以快如闪电的速度,舔去了似溪流淌的粥汁。 毫无防备,被某人暖舌成功“调戏”的云思瑶,身躯忍不住一僵,烫意不仅仅罩脸,更是灼心:“你你你--” 阴谋得逞的凤离欢,犹如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一张羞花闭月的丽颜,邪魅笑意盛绽十足。 但,邪魅的笑容,竟还能很协调的,配上一本正经的语调:“那啥……粥漏了,我替瑶儿‘擦拭’干净,没做错呀?” 他不是圣人,心爱女子近在咫尺,如果强迫自己学老僧入定,不起一丝的杂念,那会憋死的。 所以,避免憋死,动歪念设诡计,调戏一下心爱的女子,稍微的解一解馋,绝对不算过分。 瞅见云思瑶的玉眸,并非怒瞪,而是娇嗔的瞪,凤离欢唇角乐的一扬再扬,声音柔极,也媚极。 “好吧,‘擦’粥之举,瑶儿若觉得我做错了,便掏针缝我的舌。对此惩罚,我保证不反抗。” 白眼飞送的云思瑶,心虽尽恕调戏之“罪”,毒嘴却不饶人。 “缝了你的舌,还如何解饥啊?我可不想辛苦的挖坑埋饿尸!我虽然没饱,却也不饿,所以,粥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听瑶儿的话,粥我留着自己吃。但,碟中所装点心,瑶儿必须答应我,一人一半。因为--” 美眸笑望云思瑶,凤离欢缓语:“我宁可自己饿极,也不愿瑶儿半饱。况且,我不是猪,一人一半,真的够我吃了!” 云思瑶知道,凤离欢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他,是真的宁可自身饿极,也不愿她半饱。碟中所装点心,如果她不吃,他肯定也不会吃的。 对于凤离欢的深情,云思瑶只能投降,点了一点脑袋,道:“好吧,咱们一人一半。” 语毕,云思瑶重新捏筷,细嚼慢咽。 但,凤离欢暖舌舔粥之举,频繁回旋脑海的她,烫意却再一次悄悄的裹脸,心弦狂跳不止。 而,重演狼吞虎咽的凤离欢,亦在想着心思。 瑶儿,你带来的美食,只能解决胃饿,无法化解心饿啊。我饥饿的心,你何时愿意解一解呢? 一刻钟之后-- 饱腹暖胃,沐浴金辉的二人,携手立在舟尾边缘,一边欣赏纯净无暇的宽湖,一边聊着天。 “瑶儿,你厨艺真好,何时让我再尝一回?” “再尝一回?你这要求,可真低。” 侧头,美眸痴望云思瑶,凤离欢道:“我的愿望,自然想尝一辈子。但,只怕太过贪婪了,会惹瑶儿厌烦啊!” 脑袋一歪,枕向凤离欢肩头,云思瑶回:“不厌烦,想尝我的厨艺,随时踏入云府,我给你烧一桌子的菜。” “瑶儿,你说什么?”简直怀疑耳朵听错了,凤离欢美眸瞬间瞪大:“随时踏入云府?” 他与瑶儿相恋,云将军赞成了? 不可能呀!云将军如果赞成了,今日一大早,又怎会派出府中五名密探,监视巧夺天工楼呢? 但,云将军若未赞成,瑶儿为何有此一语,允许他随时的踏入云府呢?这样一来,岂非激化父女矛盾? 抬头,玉眸迎望凤离欢,云思瑶声柔似水。 “欢,不必再顾忌我爹。以后,云府只要你想入,随时可入。爹那一边,我自会解决!” “今日傍晚离开,最早两日后黄昏,最迟三日后晌午,我应该能返回东峥京都。届时--” 算了一算时间,凤离欢眉开眼笑,艳唇魅启:“我便踏入云府,瑶儿弄一桌美食给我吃,可好?” 柳眉诧异一挑,云思瑶扬高声调:“你要离开京都?” 离开东峥京都,冒着千难万险登天山,捕捉极为罕见的冰蟾,为云思瑶褪除黑斑的真相,凤离欢依旧选择隐瞒。 “嗯。”点了一点头,凤离欢编织善意谎言:“魅影宫内部,出现一些麻烦,我必须离开几日,才能解决那一些麻烦。” “离开京都,才能解决?”诧挑的柳眉,当即转为紧蹙,云思瑶道:“问题很棘手吗?可需要我帮忙?” “瑶儿,相信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所以--” 松开云思瑶素手,右胳膊温柔的一伸,弥漫暖意的搂住云思瑶纤腰,凤离欢一语双关。 “瑶儿不用费力帮忙,更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成功的解决掉麻烦,平安的返回东峥京都。” “谁担心你了?”凤离欢话音落,云思瑶下巴一昂:“你从此失踪,我也一点儿都不担心!” 俯首,艳唇贴向云思瑶的耳,凤离欢缓送天籁魅音儿:“言不由衷,瑶儿,你明明就担心了。” 否则,当他编织善意谎言,说魅影宫内部出现一些麻烦,必须离开几日才能解决时,她五指不会突然的一紧。 抿了一抿红唇,云思瑶玉眸望向凤离欢,短短的一段话儿,却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 “返回东峥京都之前,派魅影告知我一声,我会提前备下一桌美食,等你入府品尝。” 吻了一吻云思瑶额头,凤离欢艳唇魅启,笑吐四个字:“谨遵妻命。” 粉拳一握,娇捶凤离欢胸膛一下,云思瑶道:“妻什么妻呀?此刻,你未娶,我也未嫁!” 桃花美眸笑眯成一条直线儿,凤离欢柔声回:“今生今世,你注定是我的妻,逃不掉了!” 语毕,胳膊松开云思瑶纤腰,凤离欢又语:“瑶儿,你寻软凳坐好,我划舟带你游一游碧湖。” 玉眸当即一瞪,云思瑶状似咬牙:“你刚刚吃饱,划什么舟呀,这样对胃不好的,歇一会儿再游碧湖。” “我胃壮如铁,内力又登峰造极,划舟这么一项小运动儿,对我的饱胃丝毫构不成伤害的。” 迫不及待的想送上惊喜,笑赏云思瑶欣喜若狂的凤离欢,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半推半拉的将云思瑶按坐软凳。 待到云思瑶坐稳,紫色衣袖轻轻的一挥,粗长竹篙悬空一旋,飞落到了凤离欢手掌间…… 第一百零二章 温柔惩罚 紫衣翩舞,墨发飞扬。 凤离欢手虽撑篙泛舟,一双媚态尽显的桃花眸,却容不下湖光山色,一直如痴似醉的盯望云思瑶。 绿舟前方,约莫百米远处-- 五座大小不一的岛,呈乌龟状静伏湖面。 每一座岛上,垂柳成荫。随风轻摇的柳枝,千姿百态,盛绽秀逸的自然美,与碧湖相映成画。 瞅见撑篙的凤离欢,正将绿舟缓驶向其中一座岛。 软凳处,左胳膊伸出舟外,素水拨弄湖水的云思瑶,忍不住问道:“欢,你要带我登岛吗?” 摇了一摇头,凤离欢笑而不语。 但,凤离欢撑竹篙的双掌,却忽然凝聚了内力,令原本缓驶的绿舟,以风驰电掣之速快行。 瞬间工夫,绿舟沿着一座岛,绕了半圈儿,呈现静泊状态。 篙止,绿舟停泊岛后的一刹,云思瑶循香而望,一株盛开的绚丽莲花,映入眼帘。 此株绚丽莲花,每一片莲叶,碧翠如洗;每一片莲瓣,花色犹如春雨后绽放的彩虹,熠熠生辉。 她,果然没猜错。 半夜学贼翻墙头,于闺房院落外,悄植十八学士茶花,只为博她一乐的人,真是欢。 软凳间站起,玉眸凝视莲花大半晌,云思瑶才转眸望向凤离欢,难以置信的问道:“观音笑?” 指尖一弹,竹篙抛落舟板。 魅意盎然的桃花眸,迎望云思瑶震惊玉眸,凤离欢点头,柔声回:“是的,观音笑。” 观音笑--莲花之王,亦是毒莲。 根据残殇毒典记载,世上仅存一株。三年前,残殇暗查金蝶女子下落时,于西煌国境内无意中发现。 幸亏三年前,此莲被残殇发现,带回毒阁重植。 否则的话,得知瑶儿想赏观音笑,魅影们还真束手无策,不知去何处寻找如此罕见之莲。 昨夜,他本准备踏月潜府,将莲花之王观音笑,悄悄植入云府后院的池塘中,博瑶儿赏时一乐。 可,但凡观音笑所立处,其余莲花皆无法存活,将一瞬枯萎凋谢。 云府后院,池塘植满莲花。若增加观音笑,其它莲花必枯萎成泥,如此一来,是否会弄巧成拙呢? 犹豫再三,担心弄巧成拙的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潜府植莲。 今日用完早膳,带瑶儿去毒阁赏莲?毒阁内蛇、蝎、蜘蛛等满处爬,立于万千毒虫中赏莲,气氛是否很怪呢? 思前想后,凤离欢最终选此佳地,一边与心爱女子泛舟游湖,一边让心爱女子如愿以偿。 而-- 凤离欢话音入耳,玉眸震惊更甚的云思瑶,唯有一句感慨:“观音笑,居然真的存在于世!” 置身二十一世纪时,她消灭的恐怖分子,不计其数。其中,有一帮恐怖分子,最为特殊。 这一帮恐怖分子,为达目的,成功勒索政府巨款,竟以神经毒素为武器,不断的危害社会安全。 明刀真枪好防,神经毒素却难防。所以,消灭这一帮恐怖分子前,她必须对毒了如指掌。 因此,组织特聘百名专家,动用了各种办法,寻到十本古人所著毒经,对她进行了毒的培训。 古人所著毒经,其中一本便记载着观音笑。 轻迈足,立在凤离欢面前,云思瑶食指一抬,动作缓慢柔和的,缠绕凤离欢颊边一缕墨发。 “欢,你果真神通广大,世人穷尽一生之力,也见不着影的极品花,你竟一人独占全了。” 对于一赏观音笑,她根本没抱半分期待。只因…… 她一直以为,书籍中记载的观音笑,乃古人虚构的。理由,并非它万年难遇一株,而是它匪夷所思的毒威。 院落中,她至所以说,想赏一赏观音笑,其实乃“居心不良”。 如果,这世上根本无观音笑。那么,欢便无法令她如愿以偿,如此一来,他会怎样做呢? 他肯定会心生歉意,找一个机会对她说:瑶儿,我寻不到观音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那样的欢,必窘态十足,一脸尴尬。 因此,她赏观音笑的念头,为假。真正的用意,其实是想戏弄一下欢,乐赏他的窘态儿。 未曾料到……她的“坏”念头,落空了。正如欢先前所说,这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艳唇妖娆一勾,凤离欢问:“继十八学士之后,我又一次令瑶儿如愿以偿,瑶儿可开心?” 开心,她当然开心。 开心的,并非如愿以偿。而是欢对她的这一份深情,只要她有梦,他必替她圆梦的深情。 云思瑶没回答,双臂一伸,尽抛女儿家的矜持,主动搂住凤离欢的腰,脑袋亦搁向凤离欢肩头。 此举,无声胜有声。凤离欢清楚知道,他的瑶儿很开心,开心到难以言喻,只能以搂抱方式传达。 爱入骨髓的女子,第一次主动投怀,凤离欢何止乐的心花怒放?腹间,更燃起一团火苗。 火苗,愈燃愈旺,愈烧愈烈。 转瞬间,火苗演变成燎原大火,以一发不可收拾的凶势,从腹间蔓延四肢百骸,灼心焚身。 就在理智丧失的凤离欢,准备粉碎君子之风,化身为一头饿狼,疯狂烙吻解“饥”的一刹-- 云思瑶的双臂,已快速松开凤离欢的腰,身躯亦钻出凤离欢暖怀,演绎极煞风景的一幕。 左手食指一抬,戳向莲王。 右胳膊肘子则一个弯曲,轻撞凤离欢胸膛,玉眸狡黠如狐一笑的云思瑶,声音戏谑十足。 “你怎么不学上一次,继续半夜翻墙,将莲王植入我府中池塘?” “如此一来,或许我能赏到你偷偷摸摸,似贼非贼的傻样儿。那傻样,一定比赏到莲王,更令我开怀大笑。” “……” 对于他欲火焚身,某部位要“爆炸”的痛楚,她竟浑然不觉? 一边弯曲胳膊肘子,虽非勾引,却又胜勾引千百倍的轻撞他胸膛?一边用话揶揄他? 这一刻的凤离欢,一张丽颜苦而又苦,几乎都能渗出黄莲汁了。 美眸似无奈,更似幽怨的瞅一眼云思瑶,烈火灼心焚身的凤离欢,身躯倏地一个掉转,奔向了舟舷处。 望着前方,身躯半趴在舟舷上,双掌连续的捧湖水,不停洗脸的凤离欢,云思瑶一脸错愕。 --哪个啥,请问……什么状况? 她说错话,令他受刺激了?她没说错话呀,只是揶揄了他几句,而这几句,对他构不成刺激吧? 这一方,云思瑶目瞪口呆。 那一方,似乎捧水洗脸,无法平息体内躁动,凤离欢颈子往下一伸,干脆直接将一张脸,彻底浸入清凉湖水中。 “……” 寻凳落座,双臂交抱,云思瑶歪头琢磨。 口干,舟上没茶,寻湖水解渴?亦或者,他有自虐怪癖,喜欢将脸埋入水里,享受窒息感觉?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紊乱心绪逐渐平复,心火浇灭一半的凤离欢,这才将脸从湖水中取出。 “欢,请问--” 思索无果,按捺不住好奇的某人,寻找答案之余,不忘继续揶揄:“你刚刚演的,是哪一国哑剧?很深奥,完全看不懂!” 沾染水珠的丽颜,更添妖冶风情的凤离欢,桃花眸却哀怨十足的望着云思瑶,嗓音嘶哑万分。 “瑶儿,我在灭‘火’。” 以自我折磨的方式,考验修为。以自我虐待的手段,挑战忍耐力。圣人头衔,他当之无愧啊! “……” 答案入耳,云思瑶则一脸黑线。搞了半天儿,某人将脸埋入湖中,上演自虐一幕,乃因动了邪念? 转瞬间,一脸黑线敛起,云思瑶红唇微启,用一种最温柔的语调儿,说着一番最残忍的话。 “哦!你的‘火’,成功熄灭了没?” “火,若依旧燃烧着,别浸一张脸,整个人跳入湖中浸泡吧。那样,才能尽除邪念,恢复身心健康。” “我的瑶儿,何其残忍?” 头一仰,凤离欢看似对天控诉,实则话里有话:“不‘慰藉’也就罢了,竟绵里藏针的挖苦?” 凤离欢言外之意,云思瑶岂会听不出呢?这家伙,竟毫不掩饰的,用话赤果果的引逗她? 红霞先飞染脸颊,随即扩散到耳朵根,跟后又蔓延玉颈,云思瑶食指戳向凤离欢,状似咬牙切齿:“你,很欠踹!” “为何踹我?面对深爱女子,心若无邪念,要么傻子,要么非正常男人。我十分确定,自己不傻,还很正常。所以--” 美眸笑眨,凤离欢说的理直气壮:“我邪念大动,合情合理。瑶儿踹我,才是莫名其妙呢!” 云思瑶的娇羞,令原本郁闷的凤离欢,心情一瞬间阴转多云,多云又转晴。 能够欣赏到她的娇姿羞态,别说被踹的皮开肉绽,就是被踹的粉身碎骨,那也是值得的呀! 紫色身影一闪,蹲在云思瑶脚前。凤离欢双手捧腮,一脸坏笑的望着云思瑶,火上加油。 “当然,被狠踹一顿之后,瑶儿若肯赐予‘慰藉’,即便踹的无理,我也还是很乐意受罚的。” 凤离欢的一脸坏笑,云思瑶纳入眼帘内,便知他求‘慰藉’为假,想赏玩自己害羞表情才是真。 他,玩的不亦乐乎。那么,自己也不能示弱,就陪他玩一玩呗,看谁玩得过谁! 娇羞褪去,垂首迎望凤离欢,云思瑶眸暖似春风,音柔如棉絮:“欢,你对观音笑了解多少?” 这一声欢,明明喊的甜如蜜糖。 可,飞入凤离欢双耳内,却令他头皮莫明发麻,后脊梁骨阴风阵阵卷刮。 额头,一滴冷汗悄渗,凤离欢如实回答。 “据宋残殇毒典记载:眼观、鼻嗅,或手触观音笑,对人体无害。但,如果吞食其花、叶、茎、根,哪怕分量细微如尘,不出半盏茶,人必化为一滩血水。纵然内力再高,也无法抑毒、逼毒!” 手指伸向莲瓣,玉眸斜睨凤离欢,云思瑶声音更显柔:“那么,观音笑之毒,魅影宫可曾研制出解药?” 心生不详感的凤离欢,额头两滴冷汗悄渗,再一次如实回答。 “宋残殇与穆吟风,一个毒术登峰造极,一个医术出神入化,但他们冥思苦想了三年,对于观音笑之毒,却无法制出解药。” 摘折一片莲花瓣,放入鼻前轻嗅,云思瑶声音柔到极限:“也就是说,观音笑之毒,目前无药可解咯?” 难怪……欢虽拥有观音笑,却令它存活着,未将其制成药水,演变成极其恐怖的毒武器。 原来,一切如她心中所料,对于观音笑的真正毒威,欢与整个魅影宫,了解的并不全面,这才弃之不用! 不详感愈升愈浓,额头三滴冷汗悄渗,凤离欢轻声弱语:“瑶儿,为何问我对观音笑了解多少?” “因为,踹你之罚,不仅太过暴力,更有损我的斯文形象儿。所以,我想改换一种温柔方式惩罚,譬如说--” 拉长话音的云思瑶,白皙手腕对着舟外一扬,梅花针串连成的银色长链,速度快如闪电般飞袖。 待到银链坠湖,将观音笑连根卷捞起,云思瑶胳膊一甩,缠着观音笑的银链,静躺在了竹几上。 软凳间站起身,揪着凤离欢的耳朵,拉拽到茶几处,云思瑶这才启唇,将话语补充完整。 “观音笑莲瓣,据说很香甜的,我喂你吃一片。此种温柔惩罚,你若愿意接受,那么……” 手指松开凤离欢耳朵,云思瑶语气含笑,眼神却阴森森的:“我便考虑一下,是否对你赐予‘慰藉’?令你如愿以偿!” 凤离欢的不祥之感,终于得到了验证。惨了,‘慰藉’一说,他果真玩过火了,导致瑶儿动怒了。 “咳,瑶儿,观音笑之毒,无药可解。你喂我吃莲瓣,哪里是温柔惩罚,根本就是毒杀未来相公。” 并且,毒杀的毫不留情,心狠手辣,令他死无全尸呀! 嘴角一阵猛抽,凤离欢作揖求饶:“先前,我举止虽轻佻,也是情有可原的,罪不致死,瑶儿还是慈悲为怀,罚轻一点吧?” 云思瑶的宗旨:游戏既然开玩了,就该玩到底,只是玩到一半,便将游戏结束,那多无趣。 手腕倏地一伸,色泽斑斓的莲瓣,递送到凤离欢眼前,云思瑶玉眸笑意极甜,声音亦极柔暖。 “罚吃莲瓣,那是不可能更改的。但,你吃莲瓣之前,我愿意许下一个承诺,此承诺就是--” “当你整个人,被莲瓣毒成一滩血水,我会对着你的血水,行成亲之礼。然后,终身不嫁,为你守寡一辈子。” “……” 云思瑶话音落,凤离欢极度无语。 他活着,也不见她想成亲。 他毒发身亡了,她倒愿意对着一滩血水成亲了?打击他,她总是这么的不遗余力,狠啊! 第一百零三章 天下第一傻 垂眸,望着云思瑶指间所捏,世上最美也最毒莲瓣,凤离欢问:“瑶儿,你罚定了,真让我吃它?” 手腕一伸,莲瓣朝凤离欢递的更近,云思瑶回:“罚定了。” “好吧,吃就吃。但,瑶儿先前说的是,喂我吃。所以,劳烦瑶儿辛苦一下,手指动一动,将莲瓣喂入我嘴里。” 语毕,凤离欢嘴巴张成大大的o型,静等云思瑶喂莲瓣。 柳眉笑弯,云思瑶手腕再次一伸,将美而毒的莲瓣,塞入了凤离欢嘴里。 “……”她,还真喂呀?行,她敢喂,他就敢吃! 唇启唇合,凤离欢细咀慢嚼,就仿佛他吃的,并非致命剧毒,乃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待到凤离欢齿停,咽莲瓣入腹,云思瑶脑袋一歪,笑问:“欢,莲瓣味道如何?是否如书籍所记载,香甜无比?” “确实如书籍所记载,香甜无比。”诚实回完,凤离欢又语:“瑶儿,我已受罚,你该赐予‘慰藉’了。” “我先前说的是,你若肯吃莲瓣受罚,我便考虑一下,是否对你赐予‘慰藉’?现在--” 拉凳,落座茶几旁,云思瑶一边动指,将银链抽离观音笑,一边回:“我考虑清楚了,不赐。” 否定答案入耳,凤离欢毫无失望,因为意料之中。 搬凳,坐在云思瑶身侧,凤离欢道:“瑶儿,不赐‘慰藉’,该赐解药了吧?否则,半盏茶时间过后,我可真要化为血水了。” 凤离欢没撒谎,观音笑之毒,他座下医毒两大阁主,确实未研制出解药。 所以,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才会令观音笑存活至今,醉心琢磨当中奥秘,没将其研成毒粉,变成制敌暗器。 观音笑之毒,连医毒两大阁主,都无法制出解药,凤离欢又为何确定云思瑶制出了,向她讨赏解药呢? 原因很简单,瑶儿已经爱上他,岂舍得真让他死呢?因此,她既然喂他毒,必身怀解毒良药。 但,凤离欢万万没想到,云思瑶的回答竟是-- “赐解药?”银链收入袖筒,玉眸眨望凤离欢,云思瑶一脸的诧异:“赐什么解药?” “……” 嘴角一阵猛抽,表情凌乱的凤离欢,美眸迎向云思瑶玉眸:“当然是观音笑的解药。” “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视某人凌乱表情,云思瑶回:“我想赐呢,可我没有解药,如何赐?” 嘴角抽搐更甚,凤离欢表情亦更显凌乱:“瑶儿,没解药你还喂我吃毒莲,你真想我死呀?” “以你的武功,若拒吃毒莲,我肯定无法强喂。但,我喂你吃毒莲时,你明知会致命,却吞的毫不犹豫。所以,我以为你有解药。” “咳,瑶儿--” 抽搐,从嘴角延伸至脸颊,凤离欢道:“我对你说过,观音笑之毒,魅影宫未研制出解药。” “我以为,你说的是撒话。否则,深知毒莲会致命,且无药可解,你怎么愚蠢的真吃呢?你该拒绝的!” 明明是她,态度坚决的喂他吃毒莲。到头来,却指责他愚蠢,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怒?怒她倒打一耙? 吃下毒莲的他,即将气绝命断、尸骨无存。可她,却漠然置之,毫无伤心,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悔?后悔爱错了人? 玉眸盯望凤离欢,云思瑶捕捉着其神态。 但,凤离欢的神态,完全出乎云思瑶意料。怒气,不见一丝。悔意,不见半毫,甚至…… 嘴角与脸颊的抽搐,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双眉舒展,美眸含笑,丽颜一如往昔缱绻柔情? “剧毒入胃,无药可解。欢--” 凤离欢嘴角不抽了,云思瑶嘴角却抽了:“你即将化为一滩血水,居然还笑得出来?” “注定一死,不如泰然处之。” 掌拂云思瑶秀发,凤离欢缓吐天籁魅音:“不过,临死之前,瑶儿若愿赐予一吻,死也无憾了。” 云思瑶能感觉出,凤离欢暖掌弥漫的爱,一如既往的浓。凤离欢美眸传递的柔情,始终如一的真。 避开凤离欢眼神,转望茶几间观音笑,云思瑶似轻喃,又似低问:“你的命灭,是我造成的。为何无怨,无恨?” 拂秀发的暖掌,改抚云思瑶脸颊,凤离欢声柔似水。 “为何要怨,要恨?罚吃莲瓣,固然是瑶儿提出的。但,咀嚼莲瓣,以及令它入胃,却是我心甘情愿的。” 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鼻子忍不住一酸,缓吐十个字:“傻子,天下第一号大傻子!” 只要她给的,他都毫不犹豫的接收。 哪怕……她给的是毒,是致命的剧毒,他也毫不犹豫的吞食,心甘情愿的吞食,无怨无悔! 尊贵如神的他,爱慕者不计其数。 但,他却视万千爱慕者为无物,独对丑如鬼魅的她,爱的执着,爱的痴癫,爱的疯狂。 这样的他,绝对是天下第一号大傻子,无人能敌! 掌扳云思瑶脸,让她与自己对视,凤离欢眸光灼热,声音柔魅:“瑶儿,我都要命灭了,你还如此吝啬,不肯主动吻我一回?” 玉眸深望凤离欢一眼,云思瑶如其所愿,身体往前一倾,令柔软唇瓣,贴向了凤离欢暖唇。 就在酥麻传骨,幸福入心的凤离欢,准备反客为主,加深这一吻时,云思瑶身子却往后一退,结束了温情蜜意。 “……” 云思瑶之举,令凤离欢有一种感觉,一种未被莲瓣毒死,却快被云思瑶的吝啬,弄到郁结而死的感觉。 “蜻蜓点水之吻?瑶儿,你也太吝啬了!” 美眸瞪着云思瑶,凤离欢一脸苦笑:“对于即将灭命的我,就不能吻的久一点?你存心让我死不瞑目啊!” “瞑目?”歪头,玉眸迎接凤离欢苦脸,云思瑶回:“莲毒一发作,你整个人都化成一滩血水了,哪儿还有目可瞑?” 仰头望天,这一刻的凤离欢,心情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 强憋住笑,云思瑶葱指伸向茶几,摘折一片莲叶。不,更准确的来说,是摘折一片莲叶的三分之一。 “书籍上记载,观音笑莲瓣,味道香甜无比。但,观音笑莲叶味道如何,书籍上却没有记载。所以--” 将所摘折的莲叶,递到凤离欢眼前,云思瑶道:“给,吃下莲叶,然后告诉我味道怎样?” “……” 这是嫌他死的太慢了,给他增毒?还是,拿他做试验品,以便对观音笑了解的更多一点? 吃就吃吧!反正,已经吃了一片莲瓣,离死不远了。再多吃半片莲叶,又有什么区别呢? 嘴角一阵猛抽之后,凤离欢接过莲叶,塞入唇中细咀慢嚼。 凤离欢咀嚼时,云思瑶也没有闲着,缓折起观音笑的花、叶、茎、根,按类堆放茶几间。 细咀慢嚼完毕,莲叶吞送入胃的凤离欢,将云思瑶悠然姿态纳入眸,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 瑶儿已爱上他,这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对于即将陨命的他,瑶儿怎么可能毫无伤感,悠然自在的摘花叶、折根茎呢? 莫非,自己不会陨命? 这不可能呀,根据残殇毒典记载,只要吞食观音笑的花、叶、茎、根,哪怕分量细微如尘,不出半盏茶,人必化为一滩血水。 而,观音笑莲瓣,他确实吞食了,且没有服用解药。所以,他即将命灭一劫,无法避免。 隐约觉得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凤离欢,不禁陷入了沉思。 至于浅垂首,葱指摘花折叶的云思瑶,红唇一启,将凤离欢从沉思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声柔调缓的云思瑶,明知故问:“欢,莲叶味道如何?” 成为试验品的凤离欢,如实回道:“七分苦,三分甜。,且夹杂着清凉。” 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哦”了一声,又语:“在你化成一滩血水前,将茶几上的粥碗,浸入湖水洗干净。” “……”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爱的女人,与众不同。但,她的与众不同,也太超出自己的思考范畴了吧? 他,乃即将命灭之人。她,对于所爱之人的命灭,毫无伤感也就罢了,竟还差遣他洗碗? 心中虽嘀咕着,对云思瑶惟命是的凤离欢,却还是端起粥碗,走向舟舷上,屈腿弯腰,认真洗碗。 碗洗净,返回云思瑶身侧,落座软凳。 青花瓷碗轻放茶几上,凤离欢再也忍不住了,手腕一抬,拉住云思瑶胳膊,阻拦其摘花折叶。 柳眉浅挑,云思瑶望向凤离欢,默等他说话。 美眸幽盯云思瑶,凤离欢艳唇苦笑一勾,道:“瑶儿,待我命灭了,你有的是时间摘花折叶。现在,陪我说说话吧?” 腹中憋了许久的笑,这一刻终于畅快爆发,云思瑶唇一张,奏出一连串大笑:“哈哈哈--” 大笑完毕,云思瑶道:“欢,除非你想不开,自裁性命。否则,你的命灭不了,因为观音笑之毒,我已经替你解了。” 解了?何时解的?难道…… 思绪一阵飞转,凤离欢美眸转望茶几,指戳碧翠如洗的莲叶,问:“瑶儿,莫非你后来给我吃的莲叶,便是解药?” 玉眸笑中含柔的,望着凤离欢侧脸,云思瑶回:“说对了一半。” 臂膀倏地一弯,将云思瑶搂入怀,凤离欢一脸的好奇:“瑶儿,别卖关子了,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零四章 心已枯萎 “观音笑之毒,玄妙无穷。其花叶茎根,毒性完全相同,皆能将人化为血水。可,神奇的是--” 依偎凤离欢暖怀,云思瑶不再卖关子,释疑解惑。 “莲瓣毒,同等分量的莲叶毒却能解。莲茎毒,同等分量的莲根毒却能解。反之,亦如是!” 云思瑶话音入耳,凤离欢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瑶儿先喂我一片莲瓣,又赐予同等分量莲叶,两者一融,尽解致命毒。” 抬指,撩拂云思瑶腮边一缕秀发,凤离欢又问:“瑶儿,观音笑的花叶茎根,若混在一起吞了,毒又如何解?” “简单。”脑袋轻枕凤离欢肩头,云思瑶回:“取同等分量的花叶茎根,混在一起吞,便可解毒。” “瑶儿说的对,观音笑之毒,确实玄妙无穷。” 难怪医毒两大阁主,冥思苦想三年,也无法制出解药。他们又怎会想到,观音笑剧毒,本身就是解药! “宋残殇的毒典,记载世间奇花异草毒性,以及解毒方法,堪称囊括万千。可,就连他的毒典,都欠缺观音笑解毒法。” 桃花眸魅眨,凤离欢启唇,柔声问:“瑶儿,你是从哪一本书籍上,获悉观音笑解毒法的?” 告诉他,自己乃魂穿者,置身二十一世纪时,从古人所著的毒经,获悉观音笑解毒法的? 咳,那个啥……借尸还魂,会不会吓晕他呀?算了算了,还是别实话实说,编一个故事吧。 “十四岁时,我趁父兄不注意,溜出府玩。结果,迷路了,误入一座山谷,遇到一怪老头。怪老头一见我,便大喊有缘人。然后--” 柳眉笑弯,云思瑶撒谎不眨眼。 “他不仅传我刀法,还掏出一本书籍,指点我识毒、防毒、制毒。观音笑知识,就是从怪老头书籍上所习。” 云思瑶所编的故事,凤离欢信以为真。 “难怪瑶儿刀法奇幻,毒术超凡,原来竟有此等奇遇。那一名怪老头,必定是世外高人!” 她喂致命剧毒,他毫不犹豫的吞食。 她编织谎话,他深信不疑。如此傻的他,如此傻到可爱的他,让她怎能不爱呢? 情到浓时难自禁,这一句话,此刻在云思瑶身上尽显。 钻出凤离欢暖怀,手捧凤离欢脸颊,云思瑶唇一启,主动传达爱意:“欢,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云思瑶此言一出,受宠若惊的凤离欢,竟陷入呆若木鸡状。他没听错吧,瑶儿主动示爱? 转瞬回神,凤离欢道:“瑶儿,你不生死相依,我也不离不弃。我会用全部生命,呵护你一生一世!” “……” 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的一颗心,虽感动到极限。可,她的嘴角,却因汗颜而忍不住一抽。 她的爱,自私,含杂质。 因为,她的付出,需要回报。欢不离不弃,她才会生死相依。她要求欢先回报不离不弃,她才会付出生死相依。 而,欢的爱,无私到不含一丝杂质,纯洁无暇。 她不生死相依,他也不离不弃,倾尽生命呵护。欢的爱,才是真爱,不求任何回报的真爱,爱的最高境界。 白皙指尖缓移,摩挲凤离欢两边脸颊,云思瑶粉唇浅勾,眸如秋水横波,声音柔似棉絮:“欢。” “嗯。” 双耳,听到云思瑶柔唤;脸颊,被云思瑶指尖暖触,轻应一声的凤离欢,不仅骨酥魂醉,更心猿意马。 --他的瑶儿,该不会感动至极,想赏香吻一枚吧?瞧这娇滴滴的眼神儿,一定如此。 来吧,快点儿赏吻吧! 这一次,哼哼……他决不允许蜻蜓点水。他一定逮住机会,反客为主,恣意妄为一番! 凤离欢没猜错,柔声轻唤的云思瑶,原本的确想赏香吻一枚。 但,察觉凤离欢呼吸,一瞬间转为急促,其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灼热、渴望、以及贪婪。 云思瑶深知,此吻一赏,将一发不可收拾。某人……必趁机化被动为主动,令吻永无休止。 这一枚吻,她还是先留着,待到日后再赏吧。因为,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摩挲凤离欢脸颊的手指,倏地一下缩回,转戳茶几上观音笑,云思瑶一如之前,差遣的理所当然。 “欢,多活动筋骨,有益身心健康。所以,你催动内力,将我摘折好的花叶茎根,分别震碎成汁,融合在洗干净的瓷碗中。” “……” 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此刻,这一句话儿,世上无人比凤离欢,有更深刻的体会了。 因为,他急等云思瑶赏吻,然后待反客为主,恣意妄为一番的美梦,顷刻灰飞烟灭。 瑶儿啊瑶儿,诱我上天堂,好歹也让我站稳脚跟啊? 我的脚跟,还没来得及踩住云呢,你转瞬又将我踹入地狱?折磨我的本领,你可真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凤离欢的怨念,深极了。 可,折磨他的人,乃心中至爱。他即便怨念再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显现,更不敢有丝毫抱怨之语。 摒除脑海杂念,圣人角色,凤离欢愈来愈胜任。 美眸一笑百媚生,凤离欢柔声问:“瑶儿,为何让我将花叶茎根,震碎成汁融入瓷碗呢?” 对于凤离欢的自制力,心中暗给高度赞许,云思瑶回:“因为,我要利用观音笑莲汁,造一条特殊腰带。” “特殊腰带?”眨眸,凤离欢一脸好奇:“特殊在何处?” “特殊之一,日后若遇敌人挑衅,我不必动手灭敌,只需站在一旁纳凉嗑瓜子,腰带自会替我灭敌。” “特殊之二,日后若不慎,被敌人施毒侵体,我无须费神祛毒,腰带自会替我寻来解药。” “……”既能灭敌,又能解毒,世上竟有如此神奇腰带? 一向认为自己博学多才的凤离欢,自从爱上了云思瑶,逐渐觉得自己并非博学多才,乃孤陋寡闻。 艳唇微启,凤离欢虚心求教。 “瑶儿,你这一番话,实在太深奥了,令我很费解。能否说的详细点,让我增长见识?” 指触茶几,一边摘折剩余的花叶茎根,云思瑶一边戏谑笑语:“欢,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云思瑶弦外之音,凤离欢岂会听不出? 她的意思是--欢,我的宝贵知识,来之不易。你得付出劳动,耗费内力,将花叶茎根震碎成汁,才能分享我的知识。 当然,凤离欢一清二楚知道,云思瑶只是玩笑之语。 艳唇勾勒一抹魅弧,凤离欢亦调侃:“我的瑶儿,吝啬至极。好吧,为了扩充知识,我便勉为其难,内力碎一碎莲汁。” “先将三片莲瓣,一片莲叶,两截抽成丝的莲茎,五截抽成丝的莲根碎成汁。待到它们与碗中融合,再重复。” “嗯。” 按照云思瑶提示,凤离欢催动内力,一边碎汁入碗,一边探寻答案。 “瑶儿,我已开始劳动,你该告诉我为何利用莲汁,便可造出一条既能灭敌,又能解毒的神奇腰带了吧?” “其实,是这样的--” 金辉灿笼间,云思瑶摘花折叶,凤离欢碎汁入碗。 那其乐融融的气氛儿,堪比恩爱了十几年,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的夫妻…… 与此同时-- 碧湖五十里外,一座青山之顶,一间临时搭建的木屋内。 一名身着黑色锦衣,锦衣绣金虎吞日图纹的男子,正负手而立,凝望木屋东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美人画。 画中美人,粉色衣袂翩卷,额间金蝶栩栩如生。 其仙姿灵韵,仿佛浑然天成。即便天界织女下凡,月宫嫦娥降世,也不敌她回眸一笑之美。 而,对于画中美人,全神贯注盯望的黑衣男子,眸中情绪复杂交织。似爱似怨?似痛似悲?似怜似悔? 负手而立的姿势,维持了许久许久,黑衣男子这才伸抬掌心,缓慢的摩挲画中美人丽颜。 黑衣男子动作,轻柔无比。似乎画中美人是活的,生怕力度太重,会触疼她的花容月貌。 可,黑衣男子的一颗心,却痛楚的犹如坠入地狱油锅,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煎炸着。 “瑶妹,为何要弃我而去?你可知道,活着的我,心有多痛?” “不,我哪里还有心?我的心,从你弃我而去的那一刻起,已经枯萎了,已经粉碎了。我痛的,是灵魂!” 指尖薄凉,眉宇孤寂的黑衣男子,喃喃细语飞入风中,洒落一地惆怅、悲戚、哀痛。 但,这般因思成疾、因爱成殇的神情,只有面对画中美人时,黑衣男子才会淋漓尽致的绽露。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名灰衣人进入木屋。 黑衣男子一张脸,当即冷似冰谷寒潭,周身笼罩的煞气,亦犹如地狱阎罗临世,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森。 “楼主,东峥国--” 灰衣人的腰恭敬一弯,仅说出五个字,便被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击飞,口中喷血如泉的重跌于地。 一阵阴风卷刮,黑衣男子倏地掉转身,眸光不含一丝温度,眯望肺腑受创的灰衣属下。 “暗夜楼的楼主,只有一个。如果你再唤错一次,别脏了我的手,主动挖坑,将自己活埋!” “谢副楼主饶命。” 吐血躺地的灰衣人,强忍着肺腑之痛,以极快速度双膝跪地,颤声道:“属下知罪,再也不敢唤错。” ------题外话------ 非常谢谢亲亲misil、登山看日出送的闪亮大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oo仙粉倾城oo、misil、湖边的紫背天葵、登山看日出、15707708748送的美丽花花。 非常谢谢亲亲misil、登山看日出打赏的币币。 非常谢谢亲亲shirleys68、赤之泪121、misil、jianghongyi1、夏侯锦璇、syn999、登山看日出送的月票。 狂爱你们,集体按地上么么么。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五章 洞悉一切 黑衣男子,名叫纳兰凛,乃暗夜楼副楼主,西煌国尊亲王。 纳兰凛的身份,对西煌国来说极其特殊,他是惟一不入朝堂,终日置身江湖的王爷。 他亦是惟一见到西煌帝,无须行君臣之礼的王爷。因为…… 他是尊亲王,也是一字并肩王。所谓一字并肩王,顾名思义,可以和皇帝比肩,不必对其行礼。 冷冷的挥袖,示意灰衣人起身,纳兰凛道:“说吧,何事?” “回禀副楼主,东峥国狩猎队伍,此刻已抵达山脚,估计最多半个时辰,便会进入猎苑区。” 灰衣人,亦是暗夜楼护法之一,话音落下的一瞬,纳兰凛缓吐八个字:“蓝杀,你们该出发了。” 纳兰凛声音极轻,轻到犹如鸿毛落湖,不起一丝涟漪。 但,这般极轻声音,却能透过回旋的风,清晰的传到木屋之外,约莫十五里远的地方。 十五里处,一根树枝上。 六只排排站的麻雀,当即被此音震耳欲聋,惊吓的拍翅而飞。足见,纳兰凛内力臻于化境,深不可测。 而,麻雀拍翅惊飞同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树底下,赫然多出十名年轻男子。 他们不仅蓝衣罩体,蓝纱裹面,后背亦悬着蓝色弓箭。 暗夜楼杀手,按照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分为九个等级。级别最高的,为黑剑杀手;级别最末的,为紫刀杀手。 这十名年轻男子,级别为倒数第二,乃蓝箭杀手,简称蓝杀。 朝着纳兰凛传音方向,恭敬无比的弯了一个腰,蓝杀身影似旋风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木屋内-- “袭击他与清月公主,为虚。袭击东峥贤王,为实。但,蓝箭射出,却不可令东峥贤王致命,只让其受伤。” 双眸敬望纳兰凛,护法问出心中疑惑:“主子,属下实在琢磨不透,绝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冷然一哼,纳兰凛眸闪寒芒。 “如果我没猜错,纳兰寒绽放九星焰火,借用暗夜楼蓝杀,是想和东峥贤王演一出戏。” “演一出戏?”大惑不解,护法道:“属下愚钝,请主子赐教。” 转身,摘取墙上美人画。 动作温柔的将美人画,卷成筒状揣入怀,纳兰凛冷抛一句话,身影似流星一闪消失木屋内。 “想知道答案,跟我来。” --无论去哪里,纳兰楼主的画像,必随身携带。 怀里,揣的是纳兰楼主画像。心中,填的却是烈焰焚身之剧痛。主子啊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暗叹一口气,护法身躯一旋,亦消失在了木屋内。 肺腑已受重创,却还能施展轻功,速度快如云燕掠空,尾随纳兰凛而去,可见暗夜楼护法武功之高,已达登峰造极地步。 须臾,青山顶,临近悬崖处。 负手而立,黑眸望向山底,纳兰凛不疾不徐的问:“站在青山之颠,俯瞰山底,有何感觉?” 置身纳兰凛右侧,俯视山底,护法回:“山下万物,尽在脚下,一览无遗。且,山下万物,映入眼帘,渺小如尘。” “这种高高在上,万物臣服脚下,众生为蝼蚁的感觉,如果不站在青山之颠,改成坐在龙椅上,如出一辙。而--” 俊颜冷如冬霜,黑眸深邃似海,纳兰凛道:“青山之颠,纳兰寒站久了,也站累了。如今,他想换一种方式,享受高高在上,万物臣服脚下,众生为蝼蚁的感觉。” 一点即通,护法脸色瞬变。 “主子,您的意思是,绝王包藏祸心?他借着贺寿机会,前来东峥寻找盟友,企图篡位?” “没错,他是来寻盟友的,曲弦歌就是他要寻的盟友。借用暗夜楼蓝杀,袭击他为虚,袭击曲弦歌为实,不过是唱戏。” 双臂交抱,衣袂卷飘的纳兰凛,冰眸闪烁洞悉一切的锐芒,浑身亦笼罩着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唱一出英雄救美,美人动容,以身相许的大戏。唱一出粉饰阴谋结盟,乃因感恩戴德,这才联姻的大戏。” 纳兰凛话音落,护法略微沉默,又问。 “主子,属下有一点不明白,绝王为何不选曲鸿熙,或者曲卓煜为盟友,偏偏选择曲弦歌呢?” “一个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且藏锋露拙多年,不显丝毫破绽的人,一旦锋芒毕露,将犹如火山爆发,威力极其惊世。” 薄唇冷启,纳兰凛释疑:“这样的人,才是最佳盟友。若与其结盟,宏图大志方能实现的更快,胜算亦会更大。” 答案入耳,护法道:“主子,绝王篡位野心,您既然已洞悉,为何不粉碎其阴谋,施与严惩。反而如他所愿,调派蓝杀配合演戏?” 五指入怀,柔拂筒状美人画卷,纳兰凛阴冷眼神,添了几分柔和。 “原因有二。其一,这一刻的纳兰寒,毕竟是西煌绝王。皇室中任何一人,乃暗夜楼竭尽忠诚效力者。所以,在他野心尽露,篡夺帝位之前,他的意愿,暗夜楼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不得违背。” 皇室中任何一人,乃暗夜楼竭尽忠诚效力者。这一句话,是纳兰楼主经常挂在嘴边的。因此…… 主子,您效力的,哪里是皇室中人? 您效力的,是纳兰楼主。是已经失踪近二十年,不,更准确的来说,是已经香消玉殒近二十年的纳兰楼主。 心中默叹一口气,悲叹楼主绝代芳华早凋零,愁叹副楼主因思成疾、因爱成殇,护法问:“主子,其二呢?” “国泰民安,君臣情深,乃瑶妹心愿。纳兰寒竟敢破坏瑶妹心愿,妄存篡位之念,暗夜楼必施与严惩。而--” 五指抽离美人画卷,眸中柔芒尽褪,纳兰凛的眼神,阴鸷如地狱嗜血魔王。 “对纳兰寒最狠惩罚,不是他野心暴露前,摧毁其宏愿。是助他靠近宏愿,当他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时,彻底粉碎其宏愿,令其成为西煌千古罪人。” 狠戾的话语,夹杂十足狂傲。 不言而喻,纳兰寒与曲弦歌的结盟,在纳兰凛眼中看来,只是一出非常拙劣,完全构不成威胁的闹剧。 这一出闹剧,由他操纵,且操纵自如。闹剧演多久?闹剧何时谢幕?闹剧结尾如何?一切他说了算! 同一时间-- 青山对面,约莫三十里远处,一只颈羽雪白、体羽漆黑的苍鹰,正逐风穿云,翱翔碧空。 碧空之下,是另外一座青山,一座占地更广阔的青山。 此座青山,溪流纵横交错,古树星罗棋布,野花斑斓蔓延,怪石嶙峋耸立,构成一副灵秀十足的天然画卷。 东峥国皇家猎苑,便位于此座青山之顶。 依照一年一度的狩猎惯例,天子出百官随,大队人马正浩浩荡荡的,登踏山腰,前往山顶猎苑。 今年的狩猎队伍,由于多了西煌国的人,为彰显国威,排场自然比之往昔,更要隆重无数倍。 无论是御辇,还是凤辇、云辇,皆金辉夺目。 扬鞭大臣所乘的骏马,奔腾如龙;从御林军与锦衣卫中,精心挑选的百名猎手,个个身躯魁梧健壮,姿态威猛如虎。 就连猎手们掌中所牵的猎犬,亦比往年出色太多,每一条看起来都凶猛如狼、灵动似狐。 锣鼓震天,金幡威摇,狩猎排场,盛大壮观。但,这表面的壮观,却无法驱除心神忐忑。 这不-- 队伍前方,落座御辇的东峥帝曲鸿熙,看似贵气四射,深沉如墨的眸光,却隐闪着一抹紧张。 落座凤辇的太后,落座云辇的荣王曲卓煜,眉宇间亦裹染着一缕愁绪,手心忍不住渗冷汗。 他们心知肚明,这不是一场狩猎,是一场战争。 此场战争,并非以血肉之躯厮杀,乃以国威厮杀。胜了,国家荣耀;败了,国家耻辱。 而,三辆辇车后方,一顶镶珠嵌玉的金轿内。 黑眸透过掀卷的锦帘,斜睨一眼轿外隆重排场,纳兰寒嘲讽的一哼。 蠢货,你们还真以为……本王参与狩猎,目的是耀武扬威?本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搭台唱戏。 青山顶,有一处平坦开阔的空地。 空地南面,猎苑守卫长,早已率着一队守卫兵,扎好或大或小帐篷,以供帝臣狩猎疲累时,稍做休憩之地。 空地东面,置着一排排桌椅,以及几大缸狩猎前喝鼓舞士气,狩猎结束庆祝硕果丰收的醇酒。 空地西面,支着六口巨大无比,用来烹煮猎物的龙纹铜鼎。 空地北面,则围着牢固无比的铁栅栏。铁栅栏内,便是古木参天,怪石繁立的皇家猎苑。 两刻之后,队伍抵达山顶。 猎苑守卫兵牵绳拉链,或拴骏马、或拴猎犬。西煌国绝王兄妹,文武百官则随着东峥帝,太后落座。 “素闻西煌士兵箭术了得,绝王更有百步穿杨,神箭手之美称。因此--” 曲卓煜端杯,虚情假意的道:“本王敬酒一杯,提前恭贺绝王今日狩猎,必技压群雄,神箭夺魁。” 曲卓煜虚情假意,举杯迎酒的纳兰寒,态度却是毫不客气,绵里藏针的语气儿,尽显嚣张挑衅。 “东峥是主,西煌为客。本王身乃客人,岂可喧宾夺主,神箭夺魁,令东峥群雄颜面尽失?” 纳兰寒挑衅音落,毫无疑问,曲卓煜面容扭曲,眸色狰狞。东峥一众大臣脸色铁青,怒目切齿…… 第一百零六章 欺人太甚 纳兰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今日狩猎,他若独占鳌头,天经地义。因为,东峥技不如人,落败是必然。 但,今日狩猎,他若未技惊四座,一举夺魁,也理所当然。 身为客方,不便喧宾夺主,令东峥败的灰头土脸,无地自容。所以,他箭下留情,藏锋输魁,不足为奇。 总而言之,纳兰寒此语一出,东峥即便赢了狩猎,依然是败。只因,东峥的赢,乃西煌故意“让”的。 纳兰寒猖狂之语,令东峥一众大臣,岂能不怒火攻心? 面对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不发,绝王的嚣张气焰,并非适可而止,而是漫无止境。 仗着富国强兵,欺人太甚,欺国太甚! 纳兰寒话语入耳,眸色狰狞,鼻子几乎气歪的曲卓煜,差一点儿捏碎掌中酒杯:“绝王,你--” 仰首,畅饮杯中酒。 醇酒入肠,纳兰寒五指一松,将空杯落放桌面。 右掌心缓拂左手翡翠扳指,俊眸玩味曲卓煜扭曲面容,纳兰寒薄唇微启:“荣王这一唤,咬牙切齿,莫非对本王腹存怨怼?” 二人眸光交织,引的气氛一瞬阴寂。 阴寂气氛,犹如风平浪止的阔海,表面静谧无声,实则内里,却暗藏诡谲难测的惊涛。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手心捏着一把冷汗。脾气暴躁的荣王,终于忍无可忍,弃大局于不顾,要发飙了吗? 阴寂气氛蔓延中,手腕一抬,端杯啜酒的太后,忽然奏出一阵猛咳声,粉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咳咳咳--” 落座一旁的曲鸿熙,当即侧头,掌心轻拍太后背脊,似孝子般柔声问:“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酒杯落桌,止住咳嗽。 漫不经心的扫一眼纳兰寒,太后声音不高,但足以穿透回旋的风,清晰送入纳兰寒双耳。 “一个不慎,酒水呛喉。当着贵客面,哀家凤态尽灭,咳的如此响,惊了贵客双耳,真是失了国礼。” 曲卓煜知道,太后是假咳,以咳暗示他切莫毛躁,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成人之所不能成! 纳兰寒则知道,酒水“呛”喉的太后,话中有话,借着明贬自身,来“提醒”他做客之道。 太后的言外之意,是-- 东峥以诚待客,咳了几声,都怕惊了贵客耳。绝王,你身为客方,也该维持做客之道,稍敛气焰,别太咄咄逼人! 困兽犹斗,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人?人若急了,必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国力没人强,意气用事,必得不偿失。经太后暗示的曲卓煜,满腔怒火,无奈化为乌有,窝囊收尾。 “腹存怨怼?绝王说笑了,心怀敬意才是。本王唤绝王,是要说此酒味醇,想在狩猎开始前,与绝王畅饮一番。” 经太后提醒的纳兰寒,似乎醍醐灌顶。 “即便荣王腹存怨怼,也是合情合理。本王先前之言,确实太过狂傲,足以令听者逆耳,堵心。” “正所谓,入乡随俗。置身西煌时,本王我行我素惯了。但,来到东峥做客,也该尽抛往日作风,学习东峥谦虚美德。所以--” 端起桌上,被侍卫重新斟满酒的瓷杯,纳兰寒一饮而尽:“对于狂傲之语,本王自罚一杯,以示歉意。” 纳兰寒话音落,一众大臣双手握拳,呈敢怒不敢言姿态。 一众大臣,并非蠢钝如猪之辈,岂会听不出纳兰寒这一番话,听似道歉,实则毫无诚意,甚至透着鄙夷。 入乡随俗,学习东峥谦虚美德? 谦虚一词,根本就是口蜜腹剑。嘲讽东峥懦弱无能,渺小如蝼蚁,借谦虚之德,呈卑微之态。 “呵呵--” 纳兰寒的“歉意”,送出口一瞬间,东峥帝曲鸿熙笑了,笑的十分假,典型的皮笑肉却未笑。 “绝王言重了,你一番狂傲之语,东峥听了非但不觉逆耳,更犹如一盏指路明灯,受益匪浅。” “狂傲之人,乃因自信万分。这一种自信,是东峥所欠缺的,东峥该谢谢绝王善意指点,弥补不足,提升自信。” 忍气吞声,趋炎附势到这个份上,纳兰寒都开始“佩服”了:“闻名不如见面,东峥帝的虚怀若谷,纳兰寒望尘莫及。” “虚怀若谷?绝王谬赞了,如此美评,朕受之有愧。倒是绝王神箭离弦,百发百中的本领,才令朕以及一众大臣,望尘莫及。所以--” 举杯,浅抿一口酒,曲鸿熙继续说道:“待会儿,绝王切莫怕喧宾夺主,而箭下留情,故意放猎物逃生。” 曲鸿熙话音落下,太后当即启唇,配合曲鸿熙阿谀奉承。 “就是,就是。倘若那样,哀家与众臣岂不失去良机,无法瞻仰绝王百步穿杨威姿,亦不能一学绝王神箭精髓?” 阿谀奉承背后,隐藏的是什么,纳兰寒岂会不知? 他若不答应全力以赴,东峥即便赢了狩猎,心情也不畅快。只因,他有言在先,是故意输的。 所以,东峥帝与太后二人,这才假意奉承,婉约其辞,令他收回先前之语,答应全力以赴。 若他没猜错,东峥帝与太后二人,事先必定有所部署,设下诡计,令他狩猎之途极其不顺吧? 而,当他全力以赴,却一无所猎,或猎的颇少,硕果丰收的东峥,这才胜的光彩,得以扬眉吐气。 今日之志,并不在耀武扬威,在乎搭台唱戏的纳兰寒,心中虽嗤笑着,嘴上却虚以为蛇。 “如此一说,纳兰寒若藏锋露拙,便是却之不恭了。好,纳兰寒恭敬不如从命,待会必全力以赴,满载而归。” 薄唇一启,假意奉承的曲鸿熙,维持着皮笑肉不笑面具。 “这样甚好,朕与母后、众臣,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一睹绝王神箭离弦,百发百中威姿。” 这一方,曲鸿熙话音刚落。 那一方,酒桌对面,支着龙纹铜鼎的后方,脚踏山顶,眸望山腰方向的猎苑守卫长,忽然声如洪钟的通传。 “贤王到--” 这一声通传,令阴如死寂的气氛,再一次蔓延空气中。 双眉或挑高、或紧蹙,一脸诧异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放下酒杯,循音望向了守卫长所立之处。 一顶软轿,轻落山顶。 贤王府管家弯腰,指掀轿帘,搀扶“身虚体弱”的曲弦歌,朝着酒桌位置,一步一步缓行。 贤王为何出现?来此做什么? 随着曲弦歌身影,距离酒桌愈来愈近,眸色惊疑的一众大臣,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云家父子虽沉默不语,双目却隔风对望,眼神同样缱绻着诧异,琢磨不透曲弦歌今日登山目的。 纳兰寒身侧,对于先前绵里藏针、口蜜腹剑对话,听而不闻,一直垂着头,自斟自饮,寻醉解愁的清月公主纳兰舞,这一刻也抬眸了。 曲弦歌,你……终于来了! 只是浅望一眼,纳兰舞再一次低头,执壶倒酒,自斟自饮。 酒味,明明醇香无比。但,从纳兰舞喉咙滑过,流落到肠胃中,却似黄莲汁般苦不堪言。 面容苍白,唇色失血黯淡,走路虽需要人搀扶,可曲弦歌的秀姿灵韵,依然艳阳难掩,犹胜东峥先帝专宠的兰贵妃。 而,曲弦歌的秀姿灵韵,随风映入太后眼帘,令其内心深处,无法控制的笼罩一层阴霾。 --曲弦歌,你突然登山,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曲鸿熙与曲卓煜二人,一对墨眸齐眯,凝神细视,想从曲弦歌的神色上,捕捉到蛛丝马迹。 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一方,猎苑之外,管家搀扶着曲弦歌,朝着曲鸿熙与太后桌前,一步一步的缓慢靠近。 那一方,猎苑之内,十名背悬蓝色弓箭的年轻男子,速度如风似电,悄无声息的穿梭葱郁树丛。 十名年轻男子,乃暗夜楼蓝杀。 通达皇家猎苑的山路,只有一条。这一条路,便是东峥队伍先前上山时,所走的那一条。 临近山顶的一段路程,有重兵把守着。占地颇广的猎苑,围成圆形的铁栅栏外,同样有重兵把守着。 而,十名蓝杀,则是在东峥队伍抵达山顶,落座酒桌之后,才登上山顶,进入猎苑内的。 佩刀重兵严密把守,众目睽睽下,蓝杀竟如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的登山入苑?这,诡异至极。 更加诡异的是,短暂的穿梭后,各自站于一株大树底下,似乎已选好最佳射击点的蓝杀,居然…… 居然身躯一转,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凭空消失了? 蓝杀消失一幕,无人目睹。否则,目睹者必定惊的毛发竖起、脊骨透寒,以为大白天活见鬼了! 猎苑外-- 锦衣一尘不染,洁白似冬日初雪的曲弦歌,终于停止步伐,立在了曲鸿熙与太后酒桌前。 与此同时,一片脱离枝杈的树叶,从猎苑内飞出,随风旋转三圈半,缓落在了曲弦歌身后,约莫五米远的空地上。 风吹叶落,这不足为奇。所以,除纳兰兄妹之外,众人皆望着曲弦歌,无人瞅望落地树叶。 叶落空地前,风中旋转三圈半? 对于叶落方向,漫不经心扫一眼,端杯品酒的纳兰寒,眸中隐闪一抹笑意,垂首转杯的纳兰舞,眉梢却染一缕悲凉。 纳兰兄妹知道,这一片树叶,并非被风吹落,乃蓝杀指力所弹。它,是信号,蓝杀已入猎苑的信号…… 第一百零七章 传音入密 衣袂飘飞,雅韵流转,曲弦歌秀唇勾勒一抹笑弧,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圣安。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贤王怎来了?你身子骨一向弱,该在府中好好修养才对。”太后语气听似慈柔,却无半点真心在内。 “本国臣民,纵然瘦骨嶙峋、形如槁木,心却坚如铁,无惧千难万险,微臣亦如是。所以,一年一度狩猎日到来,微臣身子骨再弱,也必须参加。因为--” 眸光一转,朝着纳兰寒所处方向,有意无意的扫一眼,曲弦歌柔音飘唇,雅笑弥漫。 “策马奔腾,飞箭猎兽,微臣做不到。但,坚如磐石,不可摧毁的意志,微臣却要让野兽清晰感受。” “令野兽知道,它们再凶残,东峥也无一人畏惧。令野兽知道,它们气焰再嚣张,遇到心坚如铁、意不可摧的东峥臣民,最终也只能束手就擒。” 曲弦歌言外之意,众臣岂会听不出? 他这是拐弯抹角,以兽喻人,暗示参加狩猎的纳兰寒,气焰别太狂妄了,东峥虽势单力薄,却万众一心。 若欺国太甚,逼的东峥忍无可忍,那么……东峥臣民士可杀不可辱,哪怕只剩一人,也势必要与西煌血战到底! “贤王,您说的太好了!” “贤王,您说的太对了。” “不错,我们东峥臣民,心坚如铁、意不可摧!” 一石激起千层浪,忍气吞声太久,几乎憋出病的一众大臣,当即眸扫纳兰寒,大快人心的附和,表示赞同。 其实,曲弦歌这一番浩气凛然的话语,乃开场戏,纳兰寒与曲弦歌二人,事先编排好的台词。 开场戏,用意有二。 其一,为曲弦歌的到来,寻一个光明正大理由;其二,令曲弦歌在东峥众臣心中,渐竖威望。 所以-- 身为编戏者之一的纳兰寒,自然不会出言反驳,他浅垂首,执壶斟酒,状似不知曲弦歌以兽喻人。 纳兰寒一反常态,沉默不语,令曲鸿熙与太后二人,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黑眸内,锐芒一闪而逝,曲鸿熙喜逐颜开的道:“贤王能来,朕甚感欣喜。来人,快赐坐。” 曲弦歌微弯腰,谢恩:“多谢圣上。” 猎苑守卫兵正要移步,进入帐篷搬抬桌椅,接收太后眼神暗示的曲卓煜,酒杯落桌,薄唇一启。 “三皇弟,不介意与为兄同坐吧?来,为兄扶你。” 笑容满面,眸光却暗藏锋刀的曲卓煜,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椅间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曲弦歌。 洞悉曲卓煜意图的管家,放弃搀扶曲弦歌,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心知肚明的曲弦歌,亦装傻扮笨,秀颜雅笑弥漫的望向曲卓煜,柔语:“多谢二皇兄搀扶。” “自家兄弟,无须客气。” 抵达曲弦歌身侧的曲卓煜,左手架着曲弦歌胳膊,右手看似握曲弦歌手掌,实则试探寸关尺三处穴位。 鼻吸气,嗅到曲弦歌锦衣间,不仅飘着兰花香,还隐裹一缕苦药味。 并且,不怀好意的手指,从寸关尺三处穴位,获悉曲弦歌气息紊乱无比,肺腑一如往昔呈衰竭状。 曲卓煜一边搀扶曲弦歌,走向守卫兵已添置一把椅子的酒桌,一边朝太后所处位置微点了一点头,传递“曲弦歌病态,一如既往”信号。 这一方,曲弦歌刚落座,椅子还没捂热。 那一方,酒杯放桌的纳兰寒,急不可耐的拉开了大戏序幕:“东峥帝,酒已喝的尽兴,可以狩猎了吧?” 笑着点头赞同,曲鸿熙手腕一抬,举杯:“来,众卿,饮尽杯中酒,持箭扬鞭,猎场上一显身手。” 众人仰头,醇酒灌唇之际,立于曲弦歌背后的管家,心中悄漫一股疼。戏,终于上演了。他家王爷,要血染白衣了! 管家愁云笼心,曲弦歌却依然笑如春风,似乎…… 他即将面对的,并非利箭刺骨、血溅三尺的剧痛,而是一场趣味十足,不容错过的历险游戏。 待众人酒杯落桌,陆续站起身。 曲弦歌侧头,望向管家:“狩猎开始了,你扶本王入观望亭,赏猎之余,给本国勇士助威。” “是,王爷。”管家伸臂,搀扶住离椅的曲弦歌。 太后的骑术与箭术,堪称十分出色。原计划中,太后也准备参加狩猎,寻机会阻碍纳兰寒猎途。 但,曲弦歌的到来,太后总觉得很蹊跷,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于是,她决定放弃狩猎,以便监视曲弦歌一举一动。 “多年别箭,技艺生疏。皇儿,哀家就不随你们一同狩猎了,与贤王一样,也入观望亭赏之。” 太后临时改变计划,放弃狩猎的原因,曲鸿熙心中岂会没数? 黑眸微转,淡扫一眼曲弦歌,曲鸿熙薄唇一启,柔声笑语:“是,皇儿谨遵母后意愿。” 金辉灿笼,暖风旋拂-- 接过猎苑守卫兵所递的弓箭,众人齐迈步伐,朝着铁栅栏右侧,栓骏马、栓猎犬方位而去。 队伍最后方,缓步慢行的曲弦歌,心中忽然想起一事,秀眉微蹙的望向了云家父子背影。 以云将军的忠心,待会儿自己若“遇险”,不知内里缘由的他,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想以身护自己。 届时,万一误伤云将军,云思瑶……对自己岂不心生怨? 略微犹豫,秀唇抿闭的曲弦歌,催动浑厚内力,对走在队伍中央的云皓轩,施展传音入密。 --云将军,我是曲弦歌,正对你内力传音。所以,不要循音而望,以免被人知道我懂武功。 记住,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离我远一点,千万别以身犯险,护我周全。我,不会有事的! 轻柔似水,熟悉无比的声音,随风拂入双耳内,云皓轩的身躯一僵,双足亦忍不住一顿。 “……” 不会吧,贤王声音?身虚体弱,终日不离药罐的贤王,内力竟然登峰造极到,能够传音入密? 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耳朵出问题了,产生幻听?不,他耳朵很健康,绝对不是幻听。 也就是说,的确是贤王传音入密。 另外……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离贤王远一点?这话,他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发现父亲突然止足不前,一脸的惊楞表情,扯了一扯云皓轩衣袖,云隐华压低嗓音问道:“爹,你怎么了?” “我--” 云皓轩启唇之际,管家搀扶着曲弦歌,从云皓轩身侧擦过。 瞅见墨发浅飞,俨然成谜的曲弦歌,看到没看自己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云皓轩克制住了发问冲动。 “没事儿。” 恍然如梦的云皓轩,薄唇低吐两个字后,一边琢磨着曲弦歌高深莫测话语,一边埋头继续前行。 同一时间,队伍中。 与纳兰寒并肩而行,花容隐藏惆怅的纳兰舞,身子忽然一个倾斜,奏出一声惊呼:“啊--” 纳兰舞脚踝处,那“咯嚓”音随风入耳,纳兰寒侧头,望向纳兰舞的俊眸,出现了罕见的愕然。 “凑巧”走到纳兰舞身侧,左手一伸,托住纳兰舞右胳膊肘子,避免其跌倒的曲弦歌,秀眸亦隐闪一抹惊讶。 计划中,她不是假装崴脚,达到无法狩猎效果吗?怎么弄假成真,足踝“咯嚓”一声响,真的扭伤脚了呢? 敛起惊讶,掌心抽离纳兰舞右胳膊肘子,曲弦歌柔声问:“清月公主,你还好吧?” 前方,循音而望的东峥帝,太后以及荣王,状似关心的齐问:“清月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脚崴了吗?” “嗯。粗心大意,崴到脚了。” 花容娇美一笑,回答完惺惺作态的东峥帝三人,纳兰舞眸望纳兰寒,道出了事先编好的台词。 “王兄,不慎扭伤足踝,无法陪你狩猎了。” 对纳兰舞的真崴脚,纳兰寒心存疼惜,俊容却没显露丝毫:“舞儿,王兄扶你入帐篷休憩一会?” 虽为台词,但也是纳兰舞心声:“不,好久未见王兄射箭风采,舞儿想入猎苑观望亭,一赏王兄威姿。” “可是,你的脚--” “王兄别担心,脚扭伤的并不严重,勉强能行动。” 点了一点头,纳兰寒转望曲弦歌:“贤王,你正好要入观望亭,王妹便暂托你照顾了。” “本王荣幸。”雅然一笑,曲弦歌吩咐:“管家,本王自己可以走,你搀扶清月公主入亭吧。” 移步纳兰舞面前,管家弯腰低头,以示对贵客敬意:“清月公主,请恕老奴冒犯了。” 温和一笑,纳兰舞道:“管家不必拘礼,本宫有伤缠足,身边又未带婢女,你搀扶本宫入亭,也是给予体贴。” 管家搀扶纳兰舞,队伍继续前行。 瞅一眼纳兰兄妹,又瞅一眼曲弦歌,转身走向猎苑的太后,心中那一抹不对劲感觉,愈来愈强烈…… 须臾,猎苑内-- 所谓观望亭,乃建于湖石小假山上,用来登高望远的木亭。 猎苑入口处,一左一右方位,各有一座八角飞檐观望亭。左侧观望亭,太后落座其内。 而,正对面,隔着一条宽敞大道的右观望亭内,太后眸光频繁盯望处,则落座着曲弦歌、清月公主。 太后的审视眼神,曲弦歌并未忽略。 掌心半掩唇,曲弦歌状似咳嗽,实为轻声问话:“我与绝王结盟一举,对清月公主来说,一定是狼狈为奸,极度唾弃吧?” 第一百零八章 狂妄至极 “狼狈为奸?”面色微怔,纳兰舞垂首,指尖轻拂袖口,语气淡笑,花容隐凄:“贤王何以如此自贬?” “并非自贬,只是道出公主心声。” 秀雅一笑,曲弦歌低柔声音,透着了然:“结盟之举,公主若从心底赞同,刚刚又怎会魂不守舍,导致真崴脚?” 心思被点破,纳兰舞也不再遮掩,幽音飘风,苦涩弥漫:“贤王心细如尘。” “既然排斥,为何配合?”曲弦歌亦垂首,令唇形避开太后眸光审视,问:“公主该与绝王明说,拒绝演戏。” 纳兰舞未正面回答,红唇微启,奏出一阵凄凉无比,无奈十足的低笑:“呵呵……” “莫非,公主曾经试图拒绝,可绝王却置若罔闻?如果这样--” 眸光病态褪去,似水纯净无暇,曲弦歌道:“狩猎结束,返回府邸,我与绝王细谈一番,换一种结局令戏谢幕。” 曲弦歌这一段话,落入纳兰舞双耳,简直犹如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谪仙之音。 纳兰舞缓抬头,第一次以认真眼神,凝视曲弦歌白皙右颊。 他,与王兄不一样。王兄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他不同,为达目的之余,却会顾及别人感受,不愿强人所难。 纳兰舞的静望,曲弦歌察觉到了。 浅仰首,与纳兰舞眼神半空交织,墨发飞扬的曲弦歌,送上一抹似冬日晨阳般,暖而不灼目的雅笑。 这般温暖笑容、似水柔语,令纳兰舞鼻子忍不住一酸,心生一种珍宝遗失多年,竟又失而复得的感觉。 当年,对她呵护备至的王兄,也曾盛绽过如此暖笑。 王兄左手撑着伞,替她遮风挡雨。王兄右手牵着她,温柔的说道:舞儿,雨天路滑,王兄拉着你,便不会跌跤。 可是,随着权利渗骨,怨念蒙眼,恨意熏心。 那个温柔的王兄,对她呵护备至的王兄,彻底消失了。留下的,是漠冷如冰,与她愈来疏离的陌生王兄。 惆怅轻叹,纳兰舞再一次低头,避开曲弦歌秀颜暖笑,也避开太后审视眸光。 “贤王善意,纳兰舞心领。此戏结局,王兄既已编排好,贤王就别费神,为我试图改演,令其添瑕疵,破坏王兄心中完美计划。” 纳兰舞话音入耳,曲弦歌略显诧异,问:“纵然满腹委屈,也要配合演戏,清月公主何苦如此?” “篡夺西煌帝位,尽洗前耻,乃王兄惟一目标。甚至,这目标已成为王兄此生,心中惟一乐趣。” 睫毛掩住眸中哀戚,纳兰舞幽音似蚊吟:“倘若失去惟一乐趣,人生对王兄来说,或许将犹如一口枯井,毫无生趣可言。所以--” 纳兰舞红唇抿闭,没有继续往下说。倒是一旁的曲弦歌,秀眉浅浅一挑,将纳兰舞的话补充完整。 “为了他,纵然心中千般苦,你也会逆来顺受。只因,他是最亲的人,你不想最亲的人,失去人生惟一乐趣。” 凄涩一笑,纳兰舞不置可否,启唇缓语。 “晨露再多,只要太阳一照,痕迹必全无。贤王,纳兰舞亭中所言,你全当露水之说,出了亭子便忘却,切莫对王兄提及半字。” “绝王,以敌人的痛,为乐趣。你,却以绝王的乐趣,为自身乐趣。虽同根生,可你与他完全不一样,你心性善良。” 秀唇浅启,曲弦歌似问话,似低喃,更似自嘲:“只是,活的没有自我,纯粹为别人而活,清月公主不累吗?” “为别人而活,贤王何尝不是如此呢?且,与我相比,贤王活的更累。最起码,我为王兄而活,当王兄觅到快乐时,他的快乐,还能成为我内心一种安慰。可--” 纳兰舞一字一句,没有丝毫嘲讽。有的,只是“同为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凄音幽韵。 “贤王的活,却是为惨逝亲人。即便有朝一日,贤王如愿以偿,报了血海深仇,依然与亲人生死永隔。贤王的心中,除了痛,还是痛,根深蒂固、永难磨灭的痛。”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离枝飞亭。 摊掌,接住缓坠树叶,曲弦歌秀唇苦涩一勾:“没想到,观望亭内,短短的交流,清月公主与我,倒成了同病相怜者。” 语毕,曲弦歌手腕一扬,将树叶重新送入风中。 树叶逐着暖风,如蝶般飞出木亭。抬眸,齐望远飘的树叶,曲弦歌与纳兰舞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似乎……他们的思绪,亦随着逐风飘远的树叶,分别返回到多年以前,各自回味着母慈子孝、手足情深的温馨。 对面,木亭内。 知道曲弦歌与纳兰舞,说了很多的话。但,没有登峰造极内力,无法穿风聚音,窃听二人对话内容。 四肢百骸,阴霾浓厚蔓延。双眸似鹰微眯,眼神阴冷审视的太后,愈发肯定曲弦歌登山,背后必藏有阴谋。 与此同时-- 两座八角飞檐的木亭前方,宽阔大道尽头,古木参天,怪石繁立,野花丽缀的皇家猎苑林之内。 所谓,演戏得逼真,谢幕才完美。 所以,扬鞭策马的纳兰寒,俨然一名出色猎手,率着一众西煌侍卫,眸光犀利无比的环顾四周,寻觅最佳狩猎点。 至于驱马绕圈的东峥帝曲鸿熙,从表面上看,正与荣王曲卓煜、文武百官,各自挑选着野兽出没繁多的猎点。 但,实际上,他们的视线,从未远离纳兰寒身影。纳兰寒并非浪得虚名,神箭飞射,对猎物百发百中一说,乃事实。 所以,今日,若要一挫西煌威风,给东峥添光加彩,不是全神贯注狩猎,最后以多取胜。而是…… 当纳兰寒发现猎物时,抢先射箭。不求一击击中,只求吓跑猎物,自己狩不到猎,也让对手一无所获。 指戳西面树林,一名西煌侍卫道:“王爷,猎犬一直朝着西面树林猛嗅。看来,西面树林,便是第一战地。” 西煌侍卫话音落,纳兰寒薄唇一启,冷吐两个字:“进攻。” 而,纳兰寒冷声入耳,右手拉扯缰绳的曲鸿熙,左衣袖当即有意无意的一甩,对众人下达密令。 毫无疑问,曲鸿熙的密令是--纳兰寒一进西面树林,你们立刻尾随跟入,乱射一通,惊跑猎物。 只可惜,城府极深的曲鸿熙,纵然千算万算,也绝对算不到……。 纳兰寒所谓的“进攻”,根本不是入林狩猎。“进攻”两个字,乃是对蓝杀传达信号,提醒蓝杀可以现身了。 这不,西面树林中,铁栅栏围耸的猎区内,当即风摇树晃。 动物的知觉,果真比人灵敏太多。第一时间,察觉到杀气铺天盖地,骏马扬蹄嘶鸣,猎犬伸脖狂吠。 骏马、猎犬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引的东峥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答案,一瞬间揭晓。 十抹蓝影,从西面树林内,速度快如流星般奔出。然后,一个白鹤展趐,立在了众人正前方,几株大树的枝杈上。 动物的感知,极为敏锐。十名蓝杀,杀气太强了,强到竟令受惊的骏马,停止嘶鸣,猎犬忘却狂吠。 而,蓝杀的现身,不止让骏马、猎犬受惊,亦骇住了东峥众人双眼。 十名蓝杀,所踏枝杈,皆细如丝。世上,只有内力已臻化境者,方能踏踩细如丝枝杈,且令脆弱枝杈不断,身形稳如磐石。 由此可见,十名蓝杀,内力全都已臻化境。如此触目惊心,来者不善一幕,直令东峥众人毛骨悚然。 心惊是一回事,颜面是另外一回事。 胳膊一抬,食指戳向蓝杀,克制心惊的曲卓煜,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家猎苑?” “皇家猎苑又如何?” 其中一名蓝杀,用一种俯视蝼蚁眼神,鄙夷的斜睨曲卓煜,讥笑道:“即便东峥皇宫,我们想闯就闯,谁也拦不住。” 国威不可辱,蓝杀轻蔑至极的话语,不仅激怒曲卓煜,自然也激怒了文武百官,以及东峥帝曲鸿熙。 衣袖先一甩,示意充当猎手的百名御林军、锦衣卫,弓拉成满月形,锋利箭头瞄准蓝杀,随时听令射杀。 曲鸿熙冷扫蓝杀,厉声道:“好狂的口气,听阁下此言,今日闯猎苑,是要与整个东峥为敌咯?” 仿佛百名御林军、锦衣卫弓弦上,那蓄势待发的锋利箭头,只是透明空气,蓝杀连瞅都不屑瞅一眼。 薄唇缓启,面纱微飘,蓝杀声调不疾不徐,可说出来的轻蔑话语,却令东峥国的天与地,感觉都备受侮辱。 “不,我们无意与东峥为敌。而,无意与东峥为敌,并非忌惮东峥,而是东峥渺小如尘,不配成为我们的敌人。” 掌心用力一握,几乎将马鞭捏碎。 这一刻的曲鸿熙,除了一句话,再也不想说其它:“立刻放箭,射的他们千疮百孔,死无全尸!” 林风卷刮,空气凝结。 唰唰唰,接收指令的林军、锦衣卫,一弓十发。穿风而射的箭雨,速度似电,光芒如冰,杀气纵横。 但-- 密集如蝗的利箭,射向蓝杀所处方位的一瞬间,曲鸿熙、曲卓煜与二人,惊的目瞪口呆,文武百官则骇的坠马摔地。 蓝杀,竟如暗夜鬼魅一般,诡异消失了…… 第一百零九章 刻骨铭心 坠马摔地的众臣,面色惶恐的站起,瞳孔呈收缩状,盯望前方枝杈。 确认并非幻觉,十名蓝衣蒙面者,真消失的无影无踪,众臣齐抽一口冷气:“嘶--” 翻身下马,惊望枝杈。曲鸿熙与曲卓煜二人,亦是一脸难以置信。人呢?十名蓝衣蒙面者,去哪里了? “此等拙劣箭法,也好意思卖弄?自取其辱,东峥真是习惯成瘾了!” 随着一道讥讽笑音,穿风刺入众人耳膜。正前方,细如丝枝杈间,衣袂飘飘的蓝杀,重新傲然站立。 先前,由于密箭遮住视线,蓝杀的诡异消失,众人没看清。但,蓝杀的再一次现身,众人却尽收眼底。 “鬼,鬼啊--” 瞅见十名蓝杀,整个人竟从树干内飞出,身形若闪电一旋,双足稳踏枝头。个别胆小大臣,骇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其余大臣,虽然未被吓晕,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双腿颤抖似筛糠,脸色煞白如纸,冷汗遍体流淌。 曲鸿熙与曲卓煜二人,额头亦有豆大汗珠渗出。 鬼,纯属无稽之谈。 所以,十名蓝衣蒙面者,肯定是人。但,十个大活人,竟能出入自如树干,且令树干完好无损? 这……简直太诡异了! 纳兰寒与西煌侍卫,同样一脸的惊骇。但,毫无疑问,他们的惊骇表情,不过是为了逼真演戏。 此出戏,纳兰寒至所以弃紫杀不选,邀蓝杀参演,正因为蓝杀不仅箭术一流,木遁术更出神入化。 木遁术,乃是一种幻术,暗夜楼绝技之一。木遁术练成者,身躯能与树木融为一体,犹如空气般消失无形。 换一句话来说,只有要树,练成木遁术的蓝杀,就能够使身体隐形,令肉眼凡胎看不见。 先前,众目睽睽之下,蓝杀如入无人之境,未惊动任何一人,畅通无阻的踏入猎苑,便是动用了木遁术。 “你们--” 喉咙微动,悄咽一口吐沫,头皮发麻的曲卓煜,声音微颤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右胳膊弯曲,摘取后背所悬弓箭,指尖缓拂弓弦,其中一名蓝杀,以一种纡尊降贵的口吻,回答曲卓煜。 “暗夜楼,蓝杀。” 五个字,清晰的入耳。 东峥一众人,包括曲鸿熙、曲卓煜在内,齐齐的倒退三步,直感觉冷气犹如锋刀,刺骨钻心。 与此同时,循音而来的太后、曲弦歌,亦犹如刹车似的,止住了步伐。 一向心狠手辣,砍人头似剁菜的太后,听到暗夜楼蓝杀五个字,泰然自若神情瓦解,脸色倏地一惊。 --暗夜楼?江湖闻风丧胆、朝廷避而远之的暗夜楼? 多年来,东峥与暗夜楼,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暗夜楼为何闯猎苑,要找东峥麻烦? 且,执行任务者,竟是比锋刀一出,目标必死的紫刀杀手,级别还要高,武功还要厉害的蓝箭杀手? 听到暗夜楼蓝杀五个字,曲弦歌与管家二人,眸色亦忍不住一惊。 他们一清二楚,十名蓝衣蒙面者,乃纳兰寒安排的演戏角色。但,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十名蓝衣蒙面者,居然来自暗夜楼? 难怪…… 纳兰寒会说,与他结盟,大事必能达成。因为,他除了西煌军队,背后还有一股势力,一股足以惊天动地的势力。 纳兰寒没夸张,如果以暗夜楼为后盾,确实如虎添翼。 噬着别人的鲜血,碎着别人的白骨,一路走到今天,成为东峥至高无上的人,太后肯定不是遇到风浪,便只会抱头逃窜的弱者。 内心恐惧,转瞬即逝。眸色波澜不惊的望向蓝杀,太后出声了。 “哀家千思万想,也不知东峥何时、何处得罪过贵楼。贵楼若要找东峥麻烦,好歹给一个由头?” “废话不多说,暗夜楼今日索命者,乃西煌国纳兰兄妹。” “奉劝东峥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否则,挑衅暗夜楼,等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语毕,蓝杀手腕齐翻,弓箭上弦,箭头瞄准纳兰寒,令蓄势待发的唳气,铺天盖地。 “本国疆土上,纠缠不休也就罢了。如今,竟阴魂不散,追到东峥来索命,暗夜楼的执着,真令本王甘拜下风。” 薄唇冷启的纳兰寒,抛甩缰绳,翻身下马。 衣袖一卷,狩猎弓箭扔地,纳兰寒右掌多了一柄剑身柔软如绢、剑芒冷似万年冰的软剑。 西煌侍卫亦弃箭拔刀,立于纳兰寒两侧,锋刀横置胸膛前,做好了攻守兼备的姿势。 空气凝结,猎苑之战,一触即发。 这一幕,令退到一旁的东峥帝、太后、荣王,以及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泛犹豫色。 暗夜楼,势力庞大,与其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且,从私心来说,纳兰寒自踏入东峥境内,气焰一直嚣张,烧的他们满腹怒意,恨不得蓝杀索命成功,令纳兰寒死无全尸。 可,纳兰兄妹身为客人,于猎苑内遇敌寻仇,东峥若袖手旁观,置纳兰兄妹生死不顾。那么…… 万一蓝杀索命成功,纳兰兄妹命丧猎苑。 袖手旁观一举,一旦传入西煌帝耳中,东峥与西煌之间,必结下国仇。如此一来,从大局来说,对东峥同样无益。 到底是隔岸观火?还是拔刀相助呢?这一选择题,犹如烫手山芋,摆在了东峥众人眼前。 国富兵强的西煌,不想得罪。势力恐怖的暗夜楼,也不想招惹。东峥众人,思绪陷入了激烈挣扎。 这一方,东峥众人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那一方,冷芒闪耀,唳气弥漫,纳兰寒已率着西煌侍卫,与蓝杀正式开战。 跃下枝杈的蓝杀,步伐似疾风,身形如鬼魅,人箭仿佛融为一体,配合的天衣无缝。 嗖的一声响,十枚利箭离弦。 箭姿变幻万千,箭势雷霆万钧,震退一众西煌侍卫,朝纳兰寒的喉咙,毫不留情的射去。 屏住呼吸,双眸瞪大如铃的东峥众人,以为纳兰寒必死无疑,会被十枚利箭贯穿喉咙,血溅褐土。 但-- 神色自若的纳兰寒,软剑倏地一甩,“哐铛”一声响,十枚利箭如深秋枯叶,齐唰唰的嵌入泥土。 这一幕,令东峥众人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惊诧之色。 不会吧? 一剑甩出,十箭落地? 暗夜楼蓝杀,竟如此不堪一击?是纳兰寒武功太高,还是江湖对暗夜楼传说,太言过其实?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暗夜楼势力,遍布天下;杀手武功,惊鬼骇神。这一切,毕竟是道听途说,未曾亲眼目睹。 而,纳兰寒一剑出,蓝杀十箭落,乃亲眼目睹。 因此,原本犹豫不决,不知该做何选择的东峥帝、太后、荣王三人,终于拿定了主意。 胳膊对空一扬,东峥帝下令:“来人,全力以赴,灭了蓝杀。” 太后亦启唇,声情并茂:“东峥的勇士,上。绝王与清月公主,乃本国贵客,尔等纵然遍体鳞伤,也要保贵客毫发无损!” 暗夜楼的恐怖,名不副实。 如此状况下,对暗夜楼不再心存顾忌的东峥,自然得见风使舵,助纳兰寒对敌,避免与西煌结怨。 因此,身影似流星一飞,铁鞭出袖的曲卓煜,更是身先士卒,以极快的速度加入战圈,与纳兰寒并肩对“敌”。 一鞭甩出,将三名蓝杀所射利箭,轻易击落。 自视甚高的曲卓煜,嗤之以鼻一哼,出声嘲讽:“名震江湖的暗夜楼,原来不过如此!” 曲卓煜讽音落,纳兰寒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阴冷一笑。 呵呵,不过如此? 蠢货曲卓煜,蓝杀武功,只施展了十分之一,若显出真正的实力,你连甩鞭的机会都无,已被蓝杀箭气震飞。 让蓝杀隐藏实力,纳兰寒目的,诱东峥拔刀相助。 因为,东峥若袖手旁观,战戏谢幕了,对于东峥见危不救之举,纳兰寒的正常反应,该是怒挥衣袖,积怨返国。 反之,东峥拔刀相助,纳兰寒才有借口,继续的留在东峥,一谢东峥“助人为乐”,二促进两国“友好”关系。 而,曲卓煜讽音落下的一瞬,故意示弱的蓝杀,身影倏地一旋,退出了尘土卷扬的战圈。 “敌众我寡,不宜久战。索命任务,暂且终止,大家撤离。” 按照剧本,蓝杀施展轻功,踏枝踩叶,朝猎苑外飞去,演绎自知不敌,撤为上策一幕戏。 蓝杀“撤逃”,纳兰寒则“得势不饶人”,冷声道:“想逃?没那么容易。西煌侍卫听着,乘胜追击,斩尽杀绝。” “是,王爷。” 西煌侍卫挥刀,追了出去。 为了笼络纳兰寒,日后借其兵力一用,老谋深算的太后与东峥帝,亦齐声下令御林军、锦衣卫追杀。 但,众人刚追出去,前方“撤逃”的蓝杀之一,反袖一甩,将一枚烟雾弹重砸林地。 墨色黑烟,极速蔓延。视觉造成障碍的众人,害怕黑烟有毒,当即止步不前,掌心用力捂鼻。 黑烟,转瞬即逝,蓝杀无影无踪。 但,猎苑之外,却有十枚利箭,以闪电之速、雷霆之势,破空袭击,凌厉的射向了众人。 黑烟熏眸,掌心捂鼻的众人,来不及动用兵刃击落利箭,只能做鸟散鱼溃状,闪身躲避。 众人这一避,令崴脚的纳兰舞,“弱不禁风”的曲弦歌,陷入了利箭袭击的险境中。 “贤王,清月公主,快闪--” 管家大喊一声,左手拉着崴脚的纳兰舞,右手拽着“弱不禁风”的曲弦歌,朝安全地带避闪。 与此同时,瞅见曲弦歌陷入险境,云家父子面色一骇。 双足一抬,墨发卷飞,顾不得自身安危的云家父子,正要狂奔向曲弦歌,欲助其脱离险境。 “记住,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离我远一点,千万别以身犯险,护我周全。我,不会有事的!” 但,抬足的一瞬间,先前猎苑外,曲弦歌动用内力,传音入密话语,忽然浮现云皓轩脑海。 遇险一劫,乃贤王意料之中?感觉事有蹊跷的云皓轩,倏地止住步伐,同时也用力拉拽住了云隐华。 狂奔受阻,云隐华侧头,诧异的望向云皓轩:“爹,你--” 什么情况?照理来说,以爹对先帝的忠心,贤王遇险,他狂奔速度,应该比自己还快才对。 为何……爹一反常态,不仅放弃狂奔,更阻拦自己狂奔呢? 隐约猜到几分的云皓轩,没有说话,冲着云隐华微摇了一摇头,暗示他什么都别问。 云隐华迷茫之际,蓝杀所射的十枚利箭,其中九枚扑了个空,哐铛坠地。 但,还有一枚利箭,竟然是回旋箭,空中旋转了一圈半,攻势威猛的袭向了纳兰舞后背。 故意远离纳兰舞,造成来不及施救假象的纳兰寒,一脸的惶恐表情,惊叫:“舞儿,快点蹲下。” 破空利箭,近在咫尺。 就在屈膝的纳兰舞,蹲身不及,即将被利箭穿心的一刹,曲弦歌甩开管家手,以身护住了纳兰舞。 “贤王--” 这一回,轮到东峥众人惊叫了。但,这异口同声的惊叫,意义完全不同。 东峥帝一派,太后与荣王党羽,嘴上虽然惊叫着,可他们的眸色,分明隐闪幸灾乐祸。 只有云隐华,脸色煞白如纸,薄唇颤抖万分,发自肺腑惊叫,担心曲弦歌出事。 至于云皓轩,却眼睑低垂,若有所思。 风中,奏出一声闷响。以身护住纳兰舞的曲弦歌,被一箭穿心,血喷如泉,白衣凄红。 “王爷--”松开纳兰舞的管家,尖叫一声,双臂伸展,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曲弦歌。 热泪盈眶的纳兰舞,望着管家怀中,血染白衣的曲弦歌,颤声问道:“贤王,你为何舍命相救?” “公主乃贵客,身为东峥贤王,有义务护贵客无恙。”气若游丝的说完,曲弦歌秀眸一闭,不省人事。 “王兄,救他,你一定要救他。” 抬眸,望向迎风奔来的纳兰寒,纳兰舞泣下沾襟:“贤王若魂断黄泉,舞儿会自责终生,愧疚终生!” 扶住崴脚的纳兰舞,纳兰寒猛点头:“贤王之恩,没齿难忘。舞儿别哭,王兄会不惜一切,救活贤王!” 云家父子,尾随纳兰寒其后奔到,与管家合力抱抬曲弦歌,齐声道:“快,送贤王回府。” “东峥帝,贤王乃西煌大恩人,西煌不想见到贤王命陨。现在--” 将崴脚的纳兰舞,交给近身侍卫。 纳兰寒掌托曲弦歌后背,眸望曲鸿熙:“贤王重伤,本王要以最快速度,送他回府治疗,可否借御辇一用?” “三皇弟与朕同根生,他重伤昏迷,朕同样心急如焚。绝王,御辇尽管拿去用,速送三皇弟回府。” 回答完绝王,曲鸿熙又道:“母后,狩猎就此结束,朕与您共乘凤辇,赶紧回宫,宣召所有御医救治贤王。” 太后点头,以示赞同。但,太后内心,却阴森似冥狱。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轻功出神入化,回旋箭高深莫测,甚至还能诡异隐身的蓝杀,怎么可能如此不济,败逃猎苑? 她左思右想,总觉得从蓝杀现身,直至曲弦歌重伤,就像一出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 可,曲弦歌一箭穿心,奄奄一息,又是事实。 照理来说,一箭穿心,必死无疑。 如果是一出戏,那么……曲弦歌宁愿牺牲性命,也要与纳兰寒演这一出戏,目的何在?何在? 同一时间,京都大街上,一座酒楼雅间内-- 一名黑衣男子,端着一碧青玉杯,临窗而坐。他,乃暗夜楼副楼主,西煌国尊亲王纳兰凛。 缓转碧杯,令酒水微漾,醇香轻飘。 纳兰凛启唇,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不容忽略的威冷:“水护法,所查之事,可有眉目?” 纳兰凛背后,立着的一名绿衣男子,便是暗夜楼水护法。 腰似弓一弯,水护法毕恭毕敬的回道:“禀副楼主,经属下数月调查,纳兰阁主确实--” 水护法要说的话,尚未来得及全出唇,却被纳兰凛冷中含颤的声音,硬生生的截断了。 “水护法,她是谁?” 手腕缓抬的纳兰凛,正要浅斟杯中酒。 可,俊眸无意间扫向窗外,纳兰凛的五指,突然一紧,碧青玉杯粉碎成末,酒水如雨洒木桌。 导致纳兰凛神色巨变,身躯僵硬如化石的,乃镂空扇形窗外,金辉笼罩的大街上,掀帘出轿,背对窗口,与财阁魅影细语的云思瑶。 循着纳兰凛眸光而望,水护法回:“她,乃东峥第一丑女,大将军云皓轩之女,云思瑶。” 凝视云思瑶背影,纳兰凛眸色复杂,似凄幽低喃、又似自语:“云思瑶?瑶……她的名字,也有一个瑶。” 雕刻繁复花纹的银色窗棂,隐约遮挡着视线,无法将云思瑶背影,清晰无比的纳入眼帘。 起身离座,贴靠扇窗。纳兰凛白皙掌心,朝着窗棂轻轻一拂,坚实的窗棂,瞬间消失的无影。 犹如灵魂出窍似的,目不转睛盯望云思瑶背影,纳兰凛的复杂眸色,又添了一缕痴迷,一缕忧伤。 “是幻觉?还是思忆成疾?为何你的背影,那么的熟悉,令我刻骨铭心、至死不忘的熟悉……”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章 一问三不知 清晨,云思瑶率着一头雄狮,招摇过市,吓的百姓胆裂魂飞一则消息,已传遍京都大街小巷。 因此,这一刻-- 瞅见云思瑶出轿,行人皆避而远之,生怕传说中的雄师,忽然恐怖冒出,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行人绕轿而行,战战兢兢表情,云思瑶视若无睹,财阁魅影亦如是。 “云小姐,为何让我们落轿?” “坐的太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你们抬轿返阁吧,我自己走着回府。” “那好,我们便不送云小姐了。对咯--” 其中一名魅影,五指入袖,掏出一正方形小银匣,双手恭敬递上:“云小姐,这是主子让我们交给您的。” 接过银匣,云思瑶问:“里面装了什么?” “银匣内,装了百枚火丸,乃主子亲手而制。日后,云小姐若要差遣魅影,裂开一枚火丸,抛上高空,魅影会极速现身。” “嗯。”凤离欢心意,云思瑶送入暖怀,笑语:“好了,银匣我收了,你们返回财阁吧。” “是。” 敬弯腰,四名少女抬轿,返回财阁。云思瑶则转身,朝大街前方,一条通达府邸的长巷走去。 酒楼,雅间内-- 深邃似海的俊眸,凝望云思瑶紫色背影,薄唇浅启的纳兰凛,一遍复一遍的颤唤:“瑶妹,瑶妹……” 这风韵,真像,像极了。令他几乎有一种错觉,此生唯爱的女子,死而复生,回来了。 闭眸,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紊乱心绪,纳兰凛道:“水护法,下楼一趟,邀请云思瑶。” “主子,纳兰楼主香消玉殒前,确实与东峥境内出没过。而,经属下数月调查,飞霞庄庄主罗澈,便是楼主出没东峥时,曾见过的人之一。” “而,楼主香消玉殒后不久,罗澈失踪了,至今未回飞霞庄。属下大胆揣测,罗澈的失踪,或许与楼主玉殒有关。” “昨夜,属下潜入飞霞庄,对副庄主罗衡下毒,待会儿罗衡必现身。属下请主子来此,便是让主子亲自审问罗衡。” 先前未说完的话,一口气出唇,水护法斟词酌句的道:“若审问罗衡时,云思瑶在场,似乎不太好吧?” “无妨。”落座椅间,重新取一只玉杯,纳兰凛一边斟酒,一边冷声道:“去邀请云思瑶。” “是。” 纳兰凛命令入耳,眸色一骇的水护法,不敢再有丝毫的拖拉,身影当即一闪,飞窗而出。 外面,大街上-- 莲足一转,云思瑶刚拐入长巷内,一抹绿影似电疾飞,出现在了云思瑶正前方,形成拦路之姿。 “云小姐,我家主子邀你一见。” 柳眉浅挑,望着拦路的水护法,云思瑶问:“你家主子是谁?” 面无表情的水护法,缓吐八个字:“主子姓名,不便透露。” “邀人见面,却连名字都吝啬告知,这算什么邀请?” 绕过水护法,继续往前走,云思瑶樱唇浅启,果断拒绝:“不见。” 绿影一闪,再一次拦路,水护法声音添了三分冷。 “云小姐,主子要见的人,从来没有见不到的。而,能被主子邀请,那是一种至高荣幸。” 这一番话,是提醒她该识趣吗? 止足,一对柳眉挑的更高,云思瑶道:“名字不肯透露,邀我一见的原因,总该直言吧?” “……” 因为你的风韵,像极了玉陨的纳兰阁主,主子想与你说一会话,感受纳兰阁主仍然在世? 未经纳兰凛允许,水护法哪里敢实话实说?所以,他的回答是-- “主子心意,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主子命令,属下更不敢违抗。” “既然主子有令,让属下邀请云小姐,属下一定会完成任务。邀不到活人,也会邀到尸首。” 威胁话语入耳,云思瑶垂首,左指尖缓缓的摩挲右掌背,紫色袖筒内玄铁刀、梅花针蠢蠢欲动。 但,转瞬间,云思瑶抬头,玉眸望向水护法,声音缱绻一缕笑,一缕不含丝毫温度的笑。 “好,我愿意一见。不过,必须申明一点,我愿意一见,并非受你威胁,纯粹出于好奇。” 云思瑶这不怒自威,由骨而发的冷姿,令水护法明显一怔。 难怪,主子一见她背影,便罕见的失态。 她……除了没有纳兰阁主,那令人一见心醉魂迷,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仙容,风韵与纳兰阁主如出一辙。 水护法失神,云思瑶却反客为主,一副施恩口吻:“我说这位谁,不想被你家主子怒斥办事不力,就赶紧带路吧?” 蓦然,水护法有一种感觉,无限风华羞皎月、黯旭日的纳兰阁主复活了,敬意由心而生。 “云小姐,您请。” 须臾-- 莲足迈过门槛,进入雅间的云思瑶,瞅见纳兰凛的一刹,六个字浮现脑海,此人不容小觑。 黑色锦衣罩体,墨发飞扬的他,透着一股江湖气息,一股威慑群雄、狂震大地的江湖王者霸气。 银色面具遮脸,看不到真容。但,他仅露的唇与眸,又流转着一股不容忽略,足以惊天的贵族风范。 莲足轻迈,落座纳兰凛对面。 斜靠椅背,双臂交抱,望向执壶倒酒的纳兰凛,云思瑶笑语:“邀我一见,却自斟自饮?阁下待客之道,世上别具一格。” 酒壶落桌,右掌端杯,纳兰凛启唇:“取杯,给客人斟酒。” 纳兰凛身后,笔直敬立的水护法,当即一言不发离室。瞬间工夫,水护法左手拎壶,右手握杯的返回室内。 空杯置桌,弯腰替云思瑶斟满一杯酒,壶轻放云思瑶桌前,水护法再一次敬立纳兰凛身后。 素手端杯,云思瑶浅垂首,细酌慢品。 频繁执壶,一杯复一杯狂饮的纳兰寒,意味深长的眸光,却一直未从云思瑶身上抽离。 纳兰凛既含蕴深远,又灼热无比的视线,云思瑶仿佛浑然不觉,只顾低着头,一心品饮佳酿。 时间飞逝中,云思瑶不说话,纳兰凛不说话,水护法更不会说话,气氛显得寂静而诡谲。 直到-- 右掌拎壶,察觉酒水快见底,纳兰凛这才启唇,打破沉默:“不想问点什么?譬如说,问我为何邀你一见?” 浅啜一口醇酒,云思瑶抬眸,似笑非笑的迎望纳兰凛。 “邀见原因,你若想我知道,自然会主动讲。否则,即便我问了,也得不到真实答案。” 闻言,纳兰凛表情微怔。 自从心爱女子香消玉殒,只要开口说话,声音必阴冷万分的纳兰凛,终于出现了柔和语气。 “现在,如果我告诉你,邀见原因我不想说,那么你会如何做?丢下酒杯,立刻拂袖而去?” “得不到答案,走是必然的。”葱指缓转玉杯,令酒香弥漫风中,云思瑶道:“但,并非立刻。” 诧异,眸中一闪而逝,纳兰凛问:“这是为何?” 邀人一见,却又不说原因。此举,等同戏耍,按理来说,被邀者该拂袖,立刻怒离才对。 “酒味甚佳,且有人请客,无须自己花钱。所以--” 红唇笑抿,浅啜一口醇酒,云思瑶补充未完话语:“味香又免费的酒,不多喝几杯再走,愧对辛苦爬楼的腿。” 银色面具内,俊眉忍不住一挑,纳兰凛道:“不怕我居心叵测,酒中下毒,置你于死地?” “其一,你的敌意,我捕捉不到一丝。其二,以你的作风,若真想索取一个人性命,会令手下直接动手,绝不会大费周章的邀人上楼,借酒毒杀。你没那个耐性,更觉得麻烦。” 云思瑶话音入耳,纳兰凛眸色颇显惊讶。 “莫非,你已经猜到我是谁?”否则,对他的索命作风,她怎么会了如指掌,一语中的? 云思瑶执壶,一边将酒水添满,一边回:“我不知道你是谁,至所以如此笃定,乃因深信自己的判断力。” 二十一世纪的她,长年累月与血腥打交道,如果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早就死了千儿八百回! 短暂的沉默后,纳兰凛薄唇缓启,给予了罕见的夸赞:“丫头,你的洞悉力,极为敏锐。” 纳兰凛的赞音,拂入云思瑶双耳一瞬,“砰”的一声剧响,原本关闭的雅室木门,被人一脚用力踹开。 紧接着,飞霞庄副庄主罗衡,率着十名持刀弟子,凶神恶煞的闯入,于室内立成了一横排。 怒目而瞪,刀尖戳向酒桌方位,罗衡开门见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下毒目的何在?” 昨夜子时醒来,他双手黑如墨汁,枕边贴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想要解药,就在今日这个时辰,进入这一座酒楼,这一间雅室内。否则,明日清晨,他必毒发身亡。 他的武功,虽不说盖世无敌,在江湖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飞霞庄的戒备,亦森严无比。 可,庄中弟子竟无一人发现,昨夜有人潜入? 而,即便置身梦中,也保持警觉性的他,也浑然不觉昨夜,有人于枕边贴了一张纸条,更对他施了毒? 先前的温和态度,消失殆尽。摇身一变的纳兰凛,俨然地狱阎罗降世,阴冷之气由骨而发。 “想要解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八年前,飞霞庄庄主罗澈,是否见过一名貌胜天仙,武功盖世的年轻女子?” 纳兰凛未说出名字,是因为他心中清楚,纳兰瑶行走江湖时,极少会对人道出闺名。 纳兰凛一出声,罗衡与众弟子怒气尽灭,身躯颤如筛糠。他们知道,眼前问话的黑衣男子,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吞咽了一口吐沫,冷戳纳兰凛的锋刀,无法克制的垂落腿侧,罗衡声音恐颤,如实回答:“我们不知道。” “那么,十八年前,罗澈为何失踪?”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十八年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们可曾寻过罗澈,知道他如今位于何处?” “十八年来,飞霞庄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庄主。可,庄主就仿佛人间蒸发了,我们毫无线索。” 嗜血戾气,眸中盛绽。 指尖轻拂杯口,纳兰凛的声音,比腊月冰雪更刺骨:“一问三不知的人,活着有何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视若无睹 纳兰凛嗜血冷音落,水护法身影一闪,速度之快,无法用言语形容。 “你--” 飞霞庄副庄主罗衡,难以置信的吐出一个字,身躯“扑通”一声倒地,与十名弟子魂坠黄泉。 他们心口处,皆破了一个洞,呈死不瞑目状。 面无表情的水护法,立在纳兰凛背后,仿佛从未移动过。 但,其左指间,多了一方白色丝巾,右掌间,则握着一条九节鞭,一条染血的绿色九节鞭。 暗夜楼,武功由低到高,排名第六的为绿鞭杀手,简称绿杀。 绿衣罩体、绿鞭在手,水遁术出神入化,身躯能与水融为一体,彻底隐形的水护法,乃绿杀头领。 鞭上血渍,丝巾擦净。 水护法左指一弹,绿鞭返袖,右腕一扬,丝巾粉碎成粒,犹如红雪天降,飘落十一具尸体。 自始至终,云思瑶浅垂首,尽显悠然之姿,细酌慢品杯中醇酒,对室内腥风血雨视而不见。 “去一趟飞霞庄,拷问庄内所有的人,罗澈失踪前是否有过异样?不管结果如何,拷问完毕--” 指尖抽离杯口,俊眸阴冷的一眯,纳兰凛下达指令:“飞霞庄鸡犬不留、片瓦无存,灭绝江湖!” “是。” 接收指令的水护法,身影似疾风一闪,消失无踪。 横地尸首,视若无睹?安之若素的她,犹如置身飘香花海,玉眸含笑,素手端杯,惬饮醇酒? 眼神褪去狠厉,嗓音恢复柔和,复杂情愫缠心的纳兰凛,眸望云思瑶:“嗜杀成性的我,你一点儿都不怕?” 葱指转杯,玉眸迎视纳兰凛,云思瑶笑语:“我是你邀请的客人,又不是敌人,为何要怕?” “那么,心无畏惧的你,是否心存好奇呢?譬如说--” 仰头,饮尽杯中酒,纳兰凛道:“失踪的罗澈,我为何要寻他?我为何不留余地,将飞霞庄所有的人,斩尽杀绝?” 柳眉笑弯,云思瑶回:“江湖,血雨腥风,司空见惯,这不足为奇。况且,我不是江湖人,不问江湖事,更不该好奇。” “好奇全无,见解呢?这十一个人--” 指戳横地尸首,纳兰凛道:“只是答不出问题,便付出毙命代价。你是否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灭绝人性?” 云思瑶玉眸内,笑意风轻云淡,不徐不疾的语调儿,对逝者毫无怜悯,对索命者亦毫无批判。 “你认为他们是废物,活着糟蹋空气。可,他们却不识相,引决自裁。所以,追求完美的你,便送他们入地狱,令其早死早投胎,来世做个有用人。” 云思瑶话音入耳,纳兰凛俊眉微挑,眸色愈发深邃,嗓音也愈发柔和:“你这一番见解,倒是别具一格。” 酒杯轻落桌面,云思瑶站起身,指撩腮边一缕秀发:“谢谢你的美酒,我已喝的尽兴,该回府了。” 云思瑶的辞别之举,纳兰凛没有阻拦。 俊眸深处,悄藏着一抹微不可闻的浅笑,纳兰凛启唇,话意深长:“丫头,你懂下棋吗?” 秀发捋至耳后,云思瑶樱唇笑勾,轻溢两个字:“略懂。” “改日,我若邀你对弈一局,你会答应吗?” 俊眸凝视云思瑶,纳兰凛语速极缓,语调极轻,那小心翼翼的口吻儿,似乎很怕云思瑶一口拒绝。 往昔,一张竹桌,一幅棋盘,两杯香茗。他与瑶妹,各坐一端,一执白子,一执黑子,其乐融融。 今时,棋盘仍在,瑶妹却逝。夕阳之下,竹桌边,他这个断肠人独坐,左右手对弈,乐趣尽灭,悲伤漫无止境。 除了一张脸,云思瑶的言谈举止,皆像极了心中唯爱女子。 他,很想与云思瑶,执棋对弈一局。透过云思瑶的神韵,幻想唯爱女子复活,重温往昔的其乐融融。 但,若要如愿以偿,他不能动用武力,逼迫云思瑶对弈。她,必须心甘情愿,方能达到其乐融融。 短暂的沉默,云思瑶回:“如果你不嫌我棋艺差,我自然也不怕献丑,应邀对弈一局,各取其乐。” 先前,水护法出手,一条绿鞭似电般疾甩,瞬灭飞霞庄十一人之举,令云思瑶清楚的知道…… 水护法的主子,眼前这一名黑衣人,来头一定不小,且武功深不可测,恐怕与凤离欢不分伯仲。 目前为止,云思瑶肯定,眼前这一名黑衣,对她并无恶意。 但,一个心无恶意的神秘人,为何邀自己一见,却又不愿说出原因呢?这,令云思瑶百思不得其解。 直觉告诉云思瑶,黑衣人邀她对弈,另有深意。 或许…… 通过对弈,察言观色的她,能推开迷雾,解疑释惑。所以,稍微的犹豫,云思瑶同意应邀。 椅间站起,移步云思瑶身侧,纳兰凛启唇,一语双关。 “丫头,多谢你成人之美。待我忙完要事,闲暇之时,便会派属下去云府,请你一聚弈棋。” “好,届时,我一定赴约。” 点了一点头,云思瑶莲足轻迈,紫色衣袂浅飞,朝着雅室东面,那一扇被踹坏的木门而去。 静立原地的纳兰凛,眼神默穿暖风,目不转睛的盯望云思瑶背影,盯望那入骨渗髓的熟悉背影。 就在云思瑶抬足,即将踏出门槛的一刹,心潮澎湃的纳兰凛,忽然喊道:“丫头,止步。” 莲足倏地一顿,云思瑶暂停离去,缓慢的掉转身躯,玉眸望向纳兰凛,问:“还有事吗?” 健步如飞,纳兰凛奔到云思瑶面前,五指入袖,掏出一枚圆丸。 别看这一枚圆丸,漆黑无比,一旦绽放高空,将会产生艳景,九颗彩色星星绚丽丽闪耀的艳景。 没错,此枚圆丸,便是暗夜楼的九星焰火。绽放九星焰火者,能差遣暗夜楼的所有杀手。 “这一枚圆丸,送你。别小瞧它,日后--” 手腕一伸,九星焰火递给云思瑶,纳兰凛道:“如果你遇到麻烦,便将圆丸抛向高空,炸成焰火。届时,会有人现身,替你解决麻烦。” 说此番话时,纳兰凛低着头,令近在咫尺的云思瑶,完全看不清他的眸中,那复杂弥漫的情愫。 她的神韵,太像瑶妹了。令他无法克制的,心生一种冲动,一种爱屋及乌,想保护她的冲动。 这一刻,手递九星焰火,心生保护冲动,想替云思瑶解决麻烦的纳兰凛,怎么也没有想到…… 不久的将来,云思瑶最大的麻烦,竟然是他! 玉眸淡扫一眼圆丸,云思瑶没有接,樱唇微启,笑语:“圆丸,我不会收。但,你的善意,我心领了。” 日后,如果她遇到麻烦,自己无法成功化解时,该找的人,也是欢。否则,欢的怨念,一定极深。 捏丸的手,略显僵硬的悬在半空,眸色敛起复杂情愫,纳兰凛望向云思瑶:“为何不收?怀疑我的能力?” 浅然一笑,云思瑶回:“不,对你的能力,我绝无低估。只是,遇到麻烦时,我习惯自己解决。” 纳兰凛没有说话,只是深邃的看了一眼云思瑶。紧接着,他指尖轻轻的一弹,将这么多年来…… 西煌国皇室中人,一向视为珍宝,即便求之也无法多得,但云思瑶却拒收的九星焰火,送回了袖筒内。 “告辞。”轻吐两个字,云思瑶转身,莲足踏出门槛。 “慢走,不送。” 目送云思瑶背影,薄唇缓启的纳兰凛,有一种爱人离去,他又陷入寂寞、悲伤苦海的凄凉感。 室外,走廊上,云思瑶一边前行,一边暗暗琢磨。 是错觉吗? 为何,她总有一种感觉,那一名神秘的黑衣人,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似乎…… 想透过她,去寻找某些丢失许久的回忆?亦或者,是想透过她,去捕捉另外一个人影象? 室内,酒桌边。 返回椅间,颓废落座的纳兰凛,五指入怀,掏出了一幅画卷,一幅金蝶美人呼之欲出的画卷。 画卷摊放桌面,凉意弥漫的掌心,颤拂画中金蝶美人仙容,纳兰凛黯然神伤,心魂落泪。 “瑶妹,即便你香消玉殒了,我也会不惜一切,哪怕穷尽一生,都要寻到你芳魂所葬处。” 同一时间,将军府,云皓轩卧室内-- 返府的云家父子,正立于楠木衣柜前,各自褪去血染的污衣,匆忙的换着一套洁净衣裳。 “老爷,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立于一旁的管家,瞅一瞅云皓轩,又瞅一瞅云隐华,嘴角抽搐的问道:“你们为何提前归府?为何带着一身血归府?” 而,一身衣裳,几乎被鲜血染透的老爷与少爷,为何又毫发无伤呢? 这,简直太奇怪了,令他左思右想,即便将头想出无数个破洞,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动作麻利的换好衣裳,立于云皓轩右身侧,替父亲翻掀衣领的云隐华,薄唇缓吐四个字:“说来话长。” 箭步上前,身躯半蹲。 管家低头,一边替云皓轩理衣摆,一边道:“少爷,那你就长话短说,让老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与爹身上的血,是抱抬贤王时浸染的。今日,猎苑之内,西煌国纳兰兄妹,遭遇暗夜楼蓝杀寻仇。” “结果,蓝杀寻仇过程中,贤王为救清月公主纳兰舞,被蓝杀一箭穿心,血流成河,危在旦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提前抵达 云隐华话音入耳,屈膝下蹲,替云皓轩理衣摆的管家,惊的一屁股坐地,失声尖叫:“天哪--” 换好洁净衣裳,眉头深锁的云皓轩,则一拉云隐华胳膊,奔向门外:“走,赶紧去贤王府。” 如果,只是一出戏,贤王因何缘由,要拿命来演? 曲弦歌的危在旦夕,令迷雾缠脑的云皓轩,已琢磨不透这到底是一出戏,还是……他误解了贤王的话? 演戏?误解?答案,皆在贤王府。所以,褪去污衣的云皓轩,急着去贤王府,寻找真正谜底。 但,抬足迈门槛的一刹,云皓轩忽然想起一事。 染血归来,府中上下,人尽皆知。照理来说,风闻此事的瑶儿,该火急火燎的现身,对父兄以示关心才对。 可,事实是,瑶儿的影踪,迟迟未见。也就意味着,爱女瑶儿,此刻不在府中? 止住离府步伐,倏地一下掉转头,望向臀部触地的管家,云皓轩问道:“管家,小姐人呢?” 干咳一声,管家爬站起,脑袋耷拉,声若蚊吟的回:“老爷,小姐她……一大清早便出府了,到现在都未归。” 松开云隐华胳膊,箭步奔到管家面前,云皓轩拧皱的额头,几乎能夹死苍蝇:“为何不盯梢小姐?” “老奴盯梢了,但,盯梢的结果是--” 遭遇火狮恐吓,云皓轩归府前一刻,才睁眸醒来的管家,嘴角猛显抽搐:“老奴昏迷在地,被烈火咬回府。” 脸色一变,云皓轩似问话,又似喃喃自语:“这么说,我的监视动机,被瑶儿洞悉了?” “是的,小姐冰雪聪明,对老爷心思了如指掌。她,不仅让烈火,将老奴高调的咬回府,还……” “还什么?”心生一抹不详感,云家父子启唇,异口同声:“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 “与老奴一样,盯梢失败的密探,有话传回--” 巧夺天工楼外,魅影对六名密探说的话,被脑袋耷拉更低的管家,一字不漏的转述。 管家转述完毕,云隐华食指一抬,摁揉两边作痛太阳穴:“爹,盯梢一举,触怒妹妹了。” 如果他没猜错,被触怒的妹妹,一旦返回府邸,咳…… 必关窗栓门,将他与爹困在墙角,以咄咄逼人的姿态,追问棒打鸳鸯真相。看来,瞒不住了! 云隐华的忧虑,亦是云皓轩心之所想。 短暂的沉默后,云皓轩长叹了一口气,低语:“瑶儿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先去贤王府。” 家事重要,国事也重要。当务之急,他需要弄清猎苑内,蓝杀寻仇一幕,究竟为精心策划的一出戏,还是…… 须臾-- 云家父子踏出府门,驱车去往贤王府。 手捧两套血衣,立于院落中,管家吩咐:“血渍沾太久,更不易洗。冯婶,别浇花了,先将老爷、少爷的血衣拿去洗。” 冯婶接过血衣,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管家,老爷、少爷为何染血归府,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府内护卫、家丁、丫鬟,一窝蜂的围在管家身边,一脸惊诧的齐问:“对呀,管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猎苑内,遭遇暗夜--” 管家启唇,正要长话短说,院落外,大门两旁,传来了门卫敬语:“小姐,您回来了?” 随着一道紫影,沐浴霞光晚照,悠然踏入门槛。 院落中一众人,瞬显鸡飞狗跳状,避之唯恐不及的,拔足便逃,匆忙的奔向了四周隐蔽处。 至于管家,其实也想学众人,寻一隐蔽处躲避。 但,心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因此…… 咽了一咽口水,四肢颇显僵硬的管家,硬着头皮转身,脸笑心哭的道:“小姐,您回来了?” 这一刻,管家唯一庆幸的是,烈火那一头雄狮,并不在院落内,正趴在小姐闺房中,埋头睡大觉。 否则,由于不爽被盯梢,心情欠佳回府的小姐,若让烈火血盆大口再张一次,今日一天,他等于在昏睡中度过了。 止足,面迎管家,云思瑶樱唇微启:“嗯,回来了。” 不冷不热的声音,随风飘向四周,隐藏暗处的一众人,皆以同情目光,齐望额头渗豆大汗珠的管家。 如履薄冰的管家,先偷瞄一眼云思瑶脸色,接着脑袋一低,试图解释:“小姐,其实--” “管家,你不必多说。” 云思瑶话音落,四周暗处,屏住呼吸、耳朵竖直的一众人,皆以为自家小姐后话,必是雷霆之怒。 结果,他们听到的,却是小姐柔似水,轻如棉的声音:“管家,今日清晨,让你受惊了。” “……” 管家头一抬,愕然的看着云思瑶。呃,什么状况,小姐没发火就罢了,声音还缱绻着一缕歉意? “那个啥--” 抿了一抿唇,管家恍然如梦:“小姐,老奴受惊是应该的。毕竟,老奴以下犯上,错在先。” 玉眸若有意似无意的,瞥一眼四周隐藏者,云思瑶笑语:“你只是忠心奉主,何错之有?” 盯梢之举,管家只是敬尊父令。如果,当着一众护卫、家丁、丫鬟的面,怒斥管家,等同令爹颜面尽失。 虽然,爹派人盯梢举动,令她怒火燃心。但,怒火再旺盛,爹一家之主颜面,她还是会顾的。 咦,小姐竟然没发火? 四周暗处,目睹云思瑶态度温和,气氛风平浪静,众人齐舒一口气,陆续的现身,各司其职。 众人的陆续现身,令云思瑶无语一笑,启唇轻问:“管家,狩猎的爹,此刻回府了吗?” 忠心奉主的管家,她不会怒斥。但,这并不代表,她与爹的一场“战争”,亦烟消云散。 对于爹,她心中依然敬爱。 可,敬爱之余,为了让欢,日后毫无顾忌的入云府,有些问题总是要摊开,与爹长谈一次。 挥袖擦汗,庆幸躲过一劫的管家,当即敬望云思瑶,如实回道。 “小姐,今日狩猎结束,老爷与少爷已归府。但,归府大约片刻,他们又匆匆的出去了。” “又出府?”柳眉微挑,云思瑶问:“他们去哪里了?” “去--” 薄唇一启,管家正要禀之,玉眸无意间一扫,云思瑶脸色一变,失声吼道:“冯婶,你站住。” 右侧长廊上,手捧血衣,欲去后院清洗的冯婶,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惊愣在了原地。 呃,吼的如此响?小姐该不会找自己,做替罪羊羔吧?哪个啥……她可没有奉令跟踪呀! 冯婶身躯僵硬,嘴角抽搐之时,云思瑶与管家二人,已奔到了长廊上。 垂眸,盯望冯婶所捧血衣,云思瑶的心倏地一揪,樱唇微颤:“这衣服,不是爹与大哥的吗?” 爹与大哥的衣裳,为何会有触目心惊的血红?难道……今日狩猎,爹与大哥受伤了? 云思瑶颤音入耳,管家忙解释:“小姐,您莫慌,衣裳是老爷、少爷的。但,衣裳间的鲜血,却不是老爷、少爷的。” 知道父兄无恙,云思瑶这才心安。 侧头,望着管家,云思瑶问:“管家,什么情况?爹与大哥的衣裳,为何会沾染别人的血?” “小姐,是这样的--”先前卧室内,云隐华说的话,管家一字不漏的,全部转述给云思瑶听。 管家话音落,云思瑶玉眸内,疑惑一闪而逝。 暗夜楼蓝杀,现身猎苑寻仇?曲弦歌为了救清月公主,遭一箭穿心,血流成河,危在旦夕? 东峥与西煌,表面和平相处,实则内里波涛起伏。这般状况下,曲弦歌为何以身犯险,拿命救纳兰舞? 另外,曲弦歌的武功,她见识过。 蓝杀箭术如何,她不知。但,箭速再快,箭势再猛,以曲弦歌的本领,若想化解攻击,应该不难的。 既然如此,曲弦歌为何会中箭? 难不成,千钧一发的关头,“身虚体弱”之姿,曲弦歌依然维持,未施展一丝一毫武功? 这,说不通呀。 为了成功复仇,韬光隐晦是必须的。但,当性命受到威胁时,首先保住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可疑,实在太可疑了。曲弦歌,请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管家,我回寝室了,如果爹归府,立刻通知我。” 丢下一段话,衣袂卷飘,秀发飞扬的云思瑶,带着满心的疑惑,缓步去往了偏院闺房…… 夕阳西坠,晚霞隐没,夜色降临。 闺房内,镂空花窗处。 云思瑶迎风而立,一副若有所思状。烈火趴在云思瑶脚边,爪子握着一大鸭梨,龇牙咧嘴的啃着。 “爹,您这是探伤忘归,还是成心避着女儿?” 一箭穿心,生死悬于一线者,世上谁人,能有最大的把握救治?毫无疑问,乃医仙穆吟风。 曲弦歌若真的一箭穿心,危在旦夕,以爹对先帝的忠心,必会焦急的归府,找自己商量。 譬如说……对欢的莫明敌意,暂时放弃。通过自己联络欢,调派医仙穆吟风,入贤王府一救曲弦歌。 但,爹没有那么做。 由此可见,自己的揣测,最起码正确七成,曲弦歌一箭穿心,危在旦夕,恐怕只是障眼法。 曲弦歌既然没事,爹为何久赖贤王府,大有彻夜不归的迹象? 她如果没猜错,爹是不敢回府,躲着自己吧?爹害怕自己软硬兼施,追问棒打鸳鸯的真相! 素手探出花窗外,掬一缕梦幻月光,云思瑶柔语:“烈火,你待会儿再啃鸭梨,去帮我将管家找来。” 鸭梨一抛,烈火一溜烟飞奔出门。 片刻之后,一脸黑线、嘴角猛抽的管家,衣摆被烈火狮嘴用力咬着,拽拉进了云思瑶闺房。 慵懒趴地,烈火继续啃鸭梨。 欲哭无泪的瞅一眼烈火,管家立于云思瑶,腰似弓敬弯:“小姐,夜召老奴,有何吩咐?” 仰头,玉眸望月,云思瑶微启唇,轻声细语:“管家,你去一趟贤王府,问一问爹何时归府?” “是。” 与此同时,檀香袅袅、烛影摇红的永福宫-- 斜倚软榻,被宫女揉捏双肩的太后,正细品一碗银耳莲子羹,耳闻悠扬丝竹、眸赏舞姿翩迁。 往昔,闻歌赏舞,亦是荣王曲卓煜爱好之一。但,今夜,曲卓煜一反常态,兴趣极为寡淡。 这不,踏入永福宫的一刹。 脸色铁青,心情欠佳的曲卓煜,衣袖愤怒的一甩,厉声吼道:“滚,全部给本王滚出去。” 众人身躯一颤,当即低头弯腰,退的一干二净。 知子莫若母,羹碗轻放桌面,太后望向曲卓煜,声音不含一丝起伏:“怎么,御医毒杀失败了?” 正常人,遭一箭穿心,都会当场毙命。身虚体弱的曲弦歌,遭一箭穿心,竟能奄奄一息的撑到贤王府? 越想越不对,太后知道,今夜若不除去曲弦歌,他日,曲弦歌必成心腹大患,极难制伏。 于是,她对自己的党羽,几名去贤王府的御医,下达了密令--明为救治,暗施杀招,药刀淬毒。 御医若得逞,曲卓煜入宫,肯定笑容满面。如今,他脸色铁青,足以证明,御医毒杀失败。 “该死的纳兰寒,仗着国富兵强,不给本国留一丝颜面。别说施毒了,御医还没靠近曲弦歌,西煌侍卫锋刀,已抵住御医喉咙。” 握拳落座,曲卓煜咬牙切齿:“说什么绝王有令,贤王伤势,西煌御医救治便可,不劳他人费神。” 浅垂首,掌心轻拂金色护甲,太后缓声问:“目前为止,曲弦歌状况如何?” “纳兰寒调动西煌侍卫,严密守护贤王府,眼线无法查探。但,御医离开时,曲弦歌依然昏迷不醒。” 怒吸一口气,曲卓煜眸色狰狞,又道:“母后,曲弦歌与纳兰寒二人,一定心怀鬼胎。” “这一点,哀家知道。”抬眸,望向曲卓煜,太后问:“对了,你的不死人,打造的如何?” 戾气漫眸,曲卓煜回:“最迟一个月,最快二十天,不死人便能完美造成。” “不行,太慢了。你立刻出宫,调动更多锦衣卫,日以继夜的打造不死人,务必十日内完成。” 太后眸中,阴笑蔓延:“只要不死人造成,曲弦歌、纳兰寒算什么?就连凤离欢,我们亦再无畏惧!” “是,孩儿立刻出宫。” 同一时间,永福宫东侧,烛火通明的御书房内,坚实的龙案分裂成了两半,奏折散落一地。 窗前,曲鸿熙迎风而立,脸色阴沉。 他,连派六批御林军,蒙面打扮,入贤王府刺杀曲弦歌,皆以失败告终。西煌侍卫,武功怎会如此高强? 这一刻,曲鸿熙左思右想,也万万想不到…… 今夜的西煌侍卫,极为特殊。他们之中,夹杂着易容的琴瑟门护法,以及暗夜楼的绿杀。 东峥皇宫外,远方-- 银色月光笼罩,晚风轻唱浅歌,一条碧溪右侧,有一片占地颇广的竹林。 竹林,本该绿意盎然,秀雅成画。但,这一片竹林,却与众不同,腥臭弥漫,阴森似地狱鬼府。 只因,此片竹林,黑色毒气似烟缭绕,斑斓毒虫满地爬。 毒虫覆地,竹林内本无路。但,当一名女子入林,毒虫立刻避到两旁,让开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 穿过竹林,女子立在了溪边。 双耳微动,环绕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女子手腕一扬,一只白鸽出袖,展翅飞向了浩瀚苍穹。 待到白鸽远去,女子阴冷一笑,进入竹林,迅速消失。 而,女子消失竹林的一刹,碧溪边,女子先前所立处,出现了一名黑衣罩体,手执酒壶的俊美男子。 仰头,瞅了一眼白鸽远去方向,黑衣男子低叹了一声,手腕缓抬,将壶中酒连续的灌唇。 “叹妹愚蠢,看来--” 一抹绿影,悄无声息的到来,立于黑衣男子身侧,轻语:“白鸽飞往何处,你了然于胸?” 黑衣男子,毒阁阁主宋残殇,声音缱绻一缕苦笑。 “她那一点鬼心思,怎瞒得了我?不用猜都知道,收信鸽之人,必是置身北焰的太后。” “残殇,你说对了一半。收信鸽之人,的确是太后。但--” 绿衣男子,医阁阁主穆吟风,缓语:“根据晨夕妹子查探,太后此刻已不在北焰,她抵达东峥境内了。” 脸色微变,宋残殇侧头,眸望穆吟风,“什么?太后的到来,竟比主子预计的还要快?”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道:“残殇,你应该警告凝香的,挑衅主子,远比违抗太后命令更可怕。” “你以为我没警告?” 苦叹了一声,宋残殇回:“我警告了,但毫无效果,她只当耳边吹过的风,根本没放在心上。” 宋残殇叹息声落,穆吟风亦苦叹了一声。 “唉,同病相怜呀。以我对娉婷的了解,她必与凝香一样,将警告当做耳边风。这真是家有蠢妹,身为兄长,愁的白发都能早生几年。” 俊眸倏地瞪大,宋残殇唇角抽搐:“不会吧?吟风,你家妹子穆娉婷,也随太后来东峥了?” 穆吟风抬指,揉按作痛的太阳穴:“凝香心狠,娉婷手辣,她们一起来东峥,咱俩的头,有得疼了。” “主子奔天山,捕冰蟾,凝香不得而知。但,她却知道,主子这几日,不在东峥京都。此刻--” 宋残殇手腕一抬,酒壶递给穆吟风:“已抵达东峥境内的太后,如果收到凝香信鸽,知道主子不在京都,恐怕明日一早,便会现身京都。” 举壶,灌了一大口酒,穆吟风问:“你说,我们要不要通知主子,太后提前抵达东峥了?” “天山之险,恐怖莫测。主子登天山,必须全神贯注,方能化险为夷。倘若告诉主子,太后提前抵达东峥,那么--” 眉头紧蹙,宋残殇道:“担心太后对云小姐不利,主子一定会分神,即便不命丧天山,恐怕也会遍体鳞伤。所以,绝不能通知主子!” 穆吟风胳膊一伸,将酒壶递还给宋残殇:“其他阁主,与你不谋而合,也是这个想法。” 接过酒壶,连灌三大口,宋残殇缓语:“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静等太后到来,见招拆招。” 脑袋一仰,秀眸望向高空皎月,穆吟风问道:“残殇,你猜太后第一步,会如何做呢?” 垂眸,盯望溪水,宋残殇回:“以太后狠毒作风,她第一步,怕是替赫连霓裳报仇,刀剁云小姐一双手。” “我倒不这么认为,太后老谋深算,岂会明目张胆的对付云小姐,触怒主子?所以,我猜--” 短暂沉默,穆吟风道:“太后第一步,必会出阴招,破坏主子与云小姐感情,令云小姐对主子失望。” ------题外话------ 亲爱滴们,推荐一下我的好姐妹,无极至尊的精彩文文――《痴皇绝宠半面魔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来者不善 银色月华,似霜铺地。 今夜的贤王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主卧外,长廊上,佩刀而立,面无表情的侍卫,更是多如繁星。 这般森严戒备,不言而喻,防止居心叵测者,趁危偷袭,索取曲弦歌性命。 主卧内,烛影摇红。 白衣染血,利箭穿“心”的曲弦歌,静躺软床。 晚风微拂,一双秀眸紧闭,静躺软床的曲弦歌,若非长睫隐约轻颤,必令人误以为其是一尊血玉雕塑。 此刻,置身卧室的云家父子,已从管家口中得知,猎苑发生的一切,确为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但,曲弦歌的久睡不醒,却还是让眸色焦灼的云皓轩,一颗心忐忑不安,于软床边来回的踱步。 云皓轩的忧虑,贤王府管家岂会不知? 手捧一杯香茗,递给云皓轩,管家低语:“云将军,放宽心,绝无意外,贤王不会有事,他只是失血过多,这才昏睡的久一点。” 虽接过香茗,云皓轩却喝不下,问出困惑:“管家,西煌御医为何只敷药止血,不将箭拔出来?” “云将军,你有所不知--” 管家启唇,缓述内幕,云皓轩这才明了。 原来,表面上,曲弦歌被一箭穿心。 但,实际是,利箭从曲弦歌后背,射入血肉的一瞬,其施展深厚内力,令箭身呈弯曲状,绕心而穿。 所以,仅从外观看,箭头与箭尾位置,确实处于心脏处。其实,隐没血肉的箭身,却距离心脏甚远。 箭头、箭尾伸直,可箭身似月弯曲。如果硬拔,箭头或者箭尾,二者必定有其一,将穿心而出。 不可硬拔,只能开膛。而,世上,唯有医仙穆吟风,能够开膛取此复杂箭,又可保曲弦歌性命无恙。 这正是西煌御医,为何只敷药止血,却不将箭拔出的原因。 西煌御医无法取箭,医仙穆吟风又不在此,妙手替曲弦歌开膛取箭,难不成……任由利箭长留体内? 当然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待曲弦歌醒来,以他浑厚内力,将箭身一震为二,分别的逼出体内,轻而易举。所以,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一个字,等。 等曲弦歌醒来,自“医”! 管家解释音入耳,云皓轩这才彻底安心,举杯喝茶。而,就在云皓轩抬腕,杯口即将触唇的一刹。 秀眸一睁,曲弦歌缓坐而起。 茶口离唇,喜悦绕眉,云皓轩声音颇显激动:“王爷,你总算醒了。” “云将军,让你忧心了。”歉意一笑,曲弦歌又语:“云将军,我要逼出利箭,你站的远一点,防止误伤。” “好。” 茶杯落桌,云家父子与管家,当即远离软床。 盘膝而坐,双掌置于膝盖处,曲弦歌躯体一震,“嗖”的一声响,利箭一分为二,从体内飞出。 待到沾血的箭,分别坠落床头、床尾,曲弦歌落地穿鞋。 轻迈步伐,与云皓轩迎面而立,曲弦歌抿了一抿唇,声音饱含歉疚。 “云将军,万分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虚体弱,令你愁肠百结,时常彻夜难眠。” “但,我连你都隐瞒,绝不是质疑你的忠心。我--” 曲弦歌解释话语,尚未来得及全出唇,云皓轩善解人意的一笑。 “危机四伏,稍微不慎,上一刻还活着,下一刻便会魂坠黄泉。所以,王爷无须致歉,微臣都明白。” 云皓轩话语入耳,曲弦歌动容至极,身躯似弓倏地一弯,声轻意诚:“云将军,多谢你的谅解。” 面色一惊的云皓轩,双臂一伸,连忙扶起曲弦歌,舌尖打结的道:“王爷,切莫行此大礼,折煞微臣了!” 秀眸望向云皓轩,曲弦歌柔语:“云将军,你对先皇的忠心,对弦歌的忠心,绝对担得起这一礼。” 曲弦歌话音落,主卧外,奏响敲门声,以及侍卫禀报声:“管家,云府管家来了,有事要见云将军。” 移步门边,推开木闩,贤王府管家笑容满面,将云府管家请入室内,又“咯吱”一声响,将门重新关掩。 齐望府中管家,云家父子异口同声:“管家,你为何来此?” 止足云家父子对面,管家微弯腰,回:“老爷,小姐让老奴来此,问一问你们何时归府?” “咳--” 干咳了一声,云皓轩道:“管家,你返府告诉小姐,贤王伤势过重,一直未醒,我与隐华极为担心,想守到贤王醒来,今夜就不回府了。” 直起腰杆,偷瞄一眼云皓轩身侧,静默而立,但听到云皓轩的话,面色瞬显惊讶的贤王,管家嘴角抽搐:“是。” 待到管家告退离去,云皓轩连忙躬身,向曲弦歌请罪:“王爷,请恕微臣刚刚言辞冒犯,咒你昏睡不醒。” “云将军,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温和一笑,扶起云皓轩,曲弦歌又语:“云将军,你为何不愿归府?莫非,你与思瑶闹矛盾了?” “……” 思瑶?曲弦歌这一声称呼,这一声脱口而出的称呼,令诧异染眸的云家父子,忍不住对望了一眼。 难道,贤王对瑶儿/瑶妹,心生异样情愫? 云家父子的对望,令曲弦歌面颊微红,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将深藏的情愫泄露。 “咳--” 轻咳一声,试图掩饰的曲弦歌,当即改换措辞,重问:“云将军,你与令爱闹矛盾了吗?是否严重,可需要弦歌从中调解?” “一点小事,不劳王爷费神。只是……”双眸隐闪苦笑,云皓轩道:“王爷府内的厢房,我父子恐怕要借住几日了。” 一直借住到,成功联络上幽冥六长老,征得幽冥六长老同意,将棒打鸳鸯真相,源源本本的告诉瑶儿。 一点小事,怎会闹到不敢归府呢? 云皓轩的话,曲弦歌自然不信。但,曲弦歌知道,云皓轩既然不明说,必有苦衷。所以,他不该追问。 启唇,曲弦歌的笑音,尽显真心实意:“贤王府与云府,亲如一家,别说暂住几日,云将军即便久住,弦歌亦欢迎至极。” 翌日清晨-- 东峥京都,气氛犹如炸锅般沸腾。 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茶楼、酒馆、客栈、店铺等等等地方,到处可见百姓吐沫横飞、议论纷纷。 “天哪,万万没想到,身虚体弱的贤王,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贤王,真乃本国福星,大福星。试想一下,若不是贤王以身犯险,勇救西煌公主,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就是。身为贵客,西煌公主若命丧猎苑,无论因何缘由,东峥也难辞其咎,西煌帝必问罪东峥。届时,西煌帝万一震怒,挥兵讨伐东峥,我们可要遭殃了!” “听说,贤王以命相救,西煌绝王感激不尽,将一生所得珍贵药材,倾囊而出,终于救活了贤王。至于西煌公主,更是芳心暗许。” “何止救活贤王?据可靠消息,绝王由于感恩,更给贤王服了一青果,不仅令贤王从此强身健体,更令贤王一夜拥有上乘内力!” “什么青果,竟有如此神效?” “准确来说,是天下第一奇果。服下此果,有武功者,内力瞬增百倍,没武功者,也将拥有上乘内力。据说……” “绝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用了八年时间,才寻到此果。本准备自己服用的,但由于感恩,便送给了贤王。” “贤王善有善报,善有善报啊!” 京都内,老百姓们毫不吝啬,将自己一大清早所闻消息,大方的奉献他人。与此同时,京都外-- 一辆华丽马车,正以极快速度,朝着京都方向而行。 马车内,坐着一名中年女子,金凤钗嵌鬓,橘色锦衣间,绣着栩栩如生彩牡丹,气质贵不可言。 她,便是凤离欢亲娘,来者不善的北焰太后…… 时间飞逝,正午来临。云府,膳厅内-- 风儿暖拂,阳光穿窗而入,洒落千丝万缕金辉。偌大的餐桌,由于父兄有意躲避,云思瑶一人独坐。 “贤王不仅苏醒,且病态尽消,身健体康,爹为何还不归府?难不成,照顾贤王一夜,爹忽然觉得贤王府,比自己家还要舒适,决定长留贤王府?” 云思瑶伸筷,一边夹菜,一边将笑中微含怒的声音,送入身后低头而立,伺候她饮食的管家耳中。 “管家,你辛苦一下,再去一趟贤王府,问一问爹,从此是否准备长留贤王府?如果是,那么……” “待我用完午膳,便让人将他的所有衣物,全部送入贤王府。免得贤王劳神伤财,替他张罗崭新衣物。” 老爷与小姐之间,那隐形弥漫的“硝烟”,管家心知肚明。 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识趣无比的管家,才不会傻的多嘴调解,尽力扮演信鸽,两边奔跑为上策。 “是,老奴这就去贤王府。” 声如洪钟的应完,管家双足飞迈,以最快速度奔出膳厅。 但-- 管家刚踏出门槛,长廊右侧,一阵脚步声随风钻入耳。循音而望,映入管家眼帘的,乃五名男子。 其中一人,前方领路,乃府中护卫。 尾随侍卫之后,朝着膳厅方向而来的,为四名面色冰冷,背悬双剑,服装统一,面孔极陌生的银衣男子。 双眸一瞪,管家启唇,厉声呵斥:“张护卫,你如何当差的?为何不先通传,便随便将人领入偏院?” 倏地止足,护卫低头,嘴角抽搐:“管家,他们是--” 这四人,来头不小。 更准确来说,四人背后主子,来头不小。来头不小到……就连东峥帝,也不敢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他呢? 所以,四人要见小姐,他哪里敢阻拦?只能硬起头皮,冒着被管家责骂,立刻领四人来见小姐! 而,护卫解释话语,尚未来得及全出唇。 其中一名男子,手腕一翻,亮出一枚金光闪闪令牌,冷声道:“奉我家主子命令,有话要转达云思瑶。” 极为不善的语气入耳,金光闪闪的令牌映眸,管家脸色一骇,当即高声通报:“小姐,有人要见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横刀拦路 管家通报音落,置身膳厅的云思瑶,尚未给予回应。 四名银衣男子,已经毫不客气的,犹如强盗一般,直接闯入膳厅,于云思瑶对面,站成了一横排。 胳膊一抬,金光闪闪的令牌,正面对向云思瑶,其中一名银衣男子,声音一如先前漠冷:“云思瑶,我家主--” 无视擅闯者,对于擅闯者所执之物,更是瞅都懒得瞅一眼。 脑袋低垂、秀发浅飞的云思瑶,一边慢腾腾的夹菜入饭碗,一边微启樱唇,截断银衣男子话语。 “无论什么话,你最好先憋着,等我用完膳再讲。否则,你若毁了我的胃口,我便毁了你的命。” 语调轻柔,话意却狠的云思瑶,看似姿态悠然,细嚼慢咽,浑身却透着令人无法忽略,不寒而栗的威韵。 焰帝所爱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四名银衣男子,顿觉一股寒气,由脚底直窜头顶。相互间默望一眼,他们识趣的闭嘴,静等云思瑶用完午膳。 膳厅外,长廊上。 张护卫靠近管家,掌心半掩唇,声若蚊吟:“管家,烈火呢?” 压低嗓音,管家道:“据小姐所说,烈火昨夜凌晨出府,上山捕野牛、猎羚羊充饥,今日天亮才返府,正于闺房内补眠。” 偷瞄一眼厅内银衣男子,张护法问:“管家,这四人对小姐敌意甚浓,是否唤醒烈火,来此保护小姐?” 微摇了一摇头,管家回:“你瞧一瞧小姐,泰然自若,哪里有一丝畏惧?”既然小姐心无畏惧,又何需寻烈火助威? 这一方,膳厅外,管家与护卫窃窃私语。 那一方,膳厅内,一勺香羹送入胃,云思瑶樱唇浅启:“管家,张护卫,这儿无须你俩站岗,去忙该忙的事吧。” “是,小姐。” 声若洪钟的应答,管家与张护卫齐垂首,迅速的退离长廊,一返回前院守卫,一奔往了贤王府…… 两刻钟之后-- 慢条斯理的用完午膳,碗筷轻放桌面,云思瑶这才抬头,正眼望向银衣男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讲了。” 或许,被云思瑶的威韵,震慑了心魂。也或许,想到云思瑶背后,毕竟站着焰帝,这一尊令他们膜拜的“神”。 “云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我家主子要见你,与你聊一聊天。” 手持金令的银衣男子,口气比之先前,明显少了几分冷意。不再连名带姓的叫唤,而是改称云小姐。 并且,增添了一个请字。 淡扫一眼令牌,云思瑶眸色未变,心却生出一丝讶然。 令牌上,除了刻着北焰二字,还雕着九凤穿云图纹。北焰国,除了太后,谁敢在令牌间雕此九凤穿云图纹? 北焰太后,低调的来东峥了? 而,银衣男子口中,那要与她见面,聊一聊天的主子,毫无疑问,正是北焰太后! 去?还是……不去呢? 如果去,从四名银衣男子,邀见架势判断,太后意图明显不善,似乎对她这个未来儿媳,极度不满。 可,若不去,好象也不太好。北焰太后,毕竟是欢亲生母亲。爱人亲母邀见,她怎能漠然置之,不理不睬? 略微犹豫,椅间起身,云思瑶道:“好,我随你们走一趟。” 即便邀见不善,为了欢,必须去。且,见面之后,哪怕对于她,北焰太后恶语相加,她也会忍无可忍,尽最大努力重头再忍…… 云府,大门外-- 一顶华丽软轿,迎风置放,静沐晨辉。这一顶华丽软轿,乃奉命而来的银衣男子,踏入云府前所落。 待到云思瑶出府,弯身入轿,姿态慵懒落座,闭目养神。 四名银衣男子,分立轿头、轿尾,同时抬起软轿,速度疾如雷电,穿街过巷,朝着目的地飞奔。 半晌之后,四名抬轿银衣男子,进入一片榕树林。 而,绕树飞行,奔至榕树林正中央时,四名银衣男子的步伐,倏地一停,将软轿落放地面,齐声冷问。 “你们是何人?横刀拦路,意欲何为?” 银衣男子所问之人,乃软轿前方,约莫九米远处,忽然跳树现身,二十名黑纱蒙面,江湖人士打扮,手持锋利砍刀者。 其中一名蒙面者,晃一晃锋利砍刀,奏响阴森森声音。 “我们要杀的,只是软轿内,东峥第一丑女云思瑶。其他的人,不想明年的今天,成为忌日,立刻滚离树林!” 蒙面者话音落,软轿内,玉眸睁开的云思瑶,一声轻叹出唇:“唉--” “前段日子,才遭遇过袭杀。今日,又有人找上门。从不惹事生非的我,怎会有这么多的仇家呢?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葱指掀帘,弯身出轿。前方,二十名拦路的蒙面者,云思瑶给予无视,玉眸扫瞅四名银衣男子,柔声笑语。 “这些人,一旦索命成功,你们家主子要见我,与我聊一聊天的愿望,可就落空了。所以--” “避免你们家主子,聊天愿望落空,酿成遗憾,你们四位只能辛苦一下,动一动筋骨,替我击退仇家了。” “吾等只是奉命,抬轿送云小姐见主子,却没奉命,替云小姐铲除仇家。因此,云小姐自己招惹的麻烦,还是自己解决,不该让别人来扛!” 齐声语毕,四名银衣男子,身影似疾风一闪,退到了一旁,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绝不会给予协助的姿势。 四名银衣男子,态度果断万分,统一的袖手旁观,乃云思瑶意料之中。 云思瑶点了一点头,仿佛深受教诲:“说的对极,自己招惹的麻烦,理该自己解决,不该劳烦外人。” 莲足轻迈,与蒙面者拉近距离。 白皙指尖,缓拂袖口,云思瑶笑迎蒙面者,柔声问:“你们是采取车轮战?还是群起而攻呢?” “……” 云思瑶话音入耳,一众蒙面者忍不住侧头,彼此对望了一眼。遭遇仇家索命,竟这般的气定神闲? 不待蒙面者回答,玉眸笑意加深,云思瑶又语。 “我的建议,群起而攻,比较适合。如此一来,我能节省宝贵的时间,至于你们,更不会耽误投胎。” “鬼魅女,原本,还想留你一具全尸。但,你的傲慢举止,却令我们改变念头,决定让你付出--” “粉身碎骨的代价”七个字,领头的蒙面者,尚未来得及出唇,云思瑶右腕一翻,银光一闪而逝。 在场者,没有一个人,看清云思瑶如何出的招。 他们看见的,只是一闪而逝的银光,以及嘴巴虽长大着,可剩余的话,却已经无法出唇的领头蒙面者,心口处血如暴泉狂喷。 “扑通”一声响,身躯往后一仰,领头蒙面者坠地,气绝命灭。 刀尖冷戳云思瑶,另外一名蒙面者,声音似兽怒吼:“你卑鄙,居然趁他说话分神,出手偷袭。” “瞧你这话说的,对于要杀我的人,我不趁机偷袭,抢先夺命,难不成还将脑袋伸出去,让其剁砍?” “好吧,算我卑鄙,不该偷袭。现在,我来明的!” 勇于承认“错误”的云思瑶,右手腕一翻,一条银链飞袖,左手腕一抬,五指捏着一把玄铁刀。 穿风而飞的银链,缠勒住怒吼的蒙面者颈子,将其拉拽到眼前,云思瑶的玄铁刀,横空凌厉一扫。 云思瑶的速度,简直太快了。快到……众人的思维,众人的听觉,以及视觉,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 待到银链返袖,云思瑶掏出一方丝帕,擦拭刀刃间鲜血。 众人目光所触处,乃云思瑶脚前,约莫一米远处,晨风吹拂的林地间,一具头颅与躯体分家的尸首。 而,这一具尸首,毫无疑问,乃怒吼云思瑶“卑鄙”的蒙面者。 云思瑶反客为主,以雷霆之速,狠夺两条命,令退到一旁,袖手旁观的四名银衣男子,瞠目结舌。 剩余的蒙面者,则被云思瑶诡异招式、狠戾手段,彻底震慑心魂,惊立在了原地,楞是没敢动一下。 “以我的一贯作风,对恶意挑衅者,从不留情。不过--” 抛飞丝帕,拭净血渍的玄铁刀,揣入袖筒。 云思瑶扫望蒙面者,声音柔极,笑意暖极,令人几乎产生一种错觉,林地上两条亡魂,并非被她毁灭。 “念在隐于幕后,指使你们对我索命的人,身份极为特殊。今日,我愿意打破一次惯例,放你们一条生路。” “……” 云思瑶话音入耳,蒙面者吞咽一口吐沫,集体胆寒。不会吧?她,洞若观火,早猜到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我说,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趁我给那人面子,立刻滚,滚的越远越好。记住--” 浅垂首,右掌心摩挲左手五指,云思瑶道:“吸取今日教训,往后别再愚不可及,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眼角余光,偷瞄四名银衣男子,见他们微点头,蒙面者双足一抬,当即朝着树林西面,逃之夭夭。 蒙面者逃离的一瞬,云思瑶抬头,笑望四名银衣男子。 “对我不满,想暗施毒手,就应该派一些武功高强,演技到位的杀手,乔装江湖人士,对我索命。” “派这么一些武功低弱,演技拙劣的蝼蚁杀我,你们家主子,不仅低估我的本领,更侮辱我的智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洗心革面” 昨日,泛舟完毕,与凤离欢分别前,凤离欢吞吞吐吐、字斟句酌,对云思瑶说了一大段话。 “瑶儿,母后不久将抵达东峥。我很希望,母后待你,能够和颜悦色,与你相处融洽。可--” “我了解母后,她一向独断专行,从不让我称心如意。所以,母后若抵达东峥,对你一定全无和蔼可亲。” “甚至,由于赫连霓裳之事,母后对你,态度一定不会和善,轻则恶语相加,重则心狠手辣。” “无论母后态度如何,请瑶儿相信我,她动摇不了我的意念。我对你的心,对你的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永不改变!” “我会倾尽全力,扭转母后对你的态度。但,母后扭转态度前,她若对你太过分,你不必因顾忌我,从而忍气吞声,保持你的随心所欲。” 昨日,凤离欢说的话,云思瑶一字不漏牢记。所以-- 云思瑶心若明镜,目前为止,与她结仇积怨,并且,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屈指可数。 总共五人:东峥太后、皇帝曲鸿熙、荣王曲卓煜,南耀朝晖公主赫连霓裳,以及北焰太后。 如今,“身虚体弱”的曲弦歌,不止身健体康,锋芒渐露,且与西煌绝王连成一气。 故此,东峥帝三人,当前一定如坐针毡,忙着谋害曲弦歌还来不及,哪有闲暇时间暗算她? 至于赫连霓裳,对她虽恨之入骨,但遭遇剁手、毁容惨痛教训,短时间之内,亦绝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今日榕树林中,横刀拦路的蒙面人,幕后指使者必为北焰太后。 否则,岂会那么巧?北焰太后一现东峥,她便遇袭?并且,她遇袭的地点,还是在见太后的半路上? 云思瑶分析正确,榕树林遭袭一幕,幕后指使者确为北焰太后。 若明目张胆的杀云思瑶,凤离欢的雷霆之怒,不可避免。 所以,心存顾忌的北焰太后,不敢调动自己身边,武功高强的魅影,对云思瑶狠下杀手。 只能调动近身侍卫,令其乔装成江湖人士,埋伏榕树林内,云思瑶必经之路,伺机而动。 阴谋得逞,杀了云思瑶,自然是最好。 阴谋失败,起码对云思瑶的本领,也能了解的更深一些,达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意图。 而-- 纵然云思瑶洞若观火,笃定榕树林遭袭一幕,乃北焰太后策划。 参与其中,故意抬轿入埋伏区的四名银衣男子,害怕被凤离欢严惩,肯定是一口咬定,死不承认。 “拦路索命者,乃我家主子所派?云小姐,你这误会大了。” 虽然被云思瑶的单刀直入,弄的心魂惊骇,其中一名银衣男子,却努力的让自己面不改色。 “你是焰帝所爱之人,而我家主子,则与焰帝母子情深。故此,我家主子对你,只会爱屋及乌,怎么可能会派人杀你?” --爱屋及乌? 倘若真这样,忠心奉主的你们,见我遭遇杀手,必奋不顾身的替我化劫,又岂会袖手旁观? 心中冷然一笑,云思瑶懒得戳破。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挑出漏洞,四名银衣男子也会砌词狡辩,最终只是浪费口舌。 “误会?但愿如你所说,真是一场误会。” 垂首,理了一理衣袖,云思瑶樱唇微启,缓抛一句话后,返回软轿内,姿态慵懒的落座。 待到四名银衣男子,重新抬起软轿,准备上路的一刹。 软轿内,云思瑶奏响一道声音,一道听似轻柔如水,实则冷气弥漫,威意盎然的声音。 “接下来的路程,我希望你们四位,能挑一条风平浪静、畅通无阻的路走。因为,抵达目的地前,路途若一波三折,杀手接二连三的出现。那么……” “嗜血的本性,我怕再也控制不住。届时,我魔念一起,将一发不可收拾,不止会灭的杀手尸骨无存,更会灭尽周遭一切生物。” 四名银衣男子,并非蠢钝如猪之辈,岂会听不出云思瑶弦外之音? 她的意思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若识相,后面的埋伏区,最好抬轿避开。 否则,幕后指使者,即便是北焰太后,我也不会再留情。毁灭杀手之余,你们四人我将一并灭了! 云思瑶话音入耳,四名银衣男子对望一眼,额头微渗冷汗。 焰帝所爱之人,果然不同凡响,太聪明了。她,居然洞悉了一切,知道后方还有埋伏! 云思瑶的诡异招式、狠戾手段,四名银衣男子已见识。 他们心中清楚,即便将她送入埋伏区,后面的几批杀手,情况必与第一批杀手相同,以失败告终。 明知结果,四名银衣男子,又岂会蠢的自掘坟墓呢?自然是随机应变,看形势办事。 因此,沉默不语,抬轿而行的他们,如云思瑶所愿,挑了一条风平浪静、畅通无阻的路行走…… 两刻钟之后,软轿再一次落地。 软轿前方,是一片斑斓花海。暖风撩拂,花瓣离枝,漫天翩舞,构成一幅诗情画意、美不胜收的丽景。 待云思瑶出轿,其中一名银衣男子,胳膊一抬,食指戳点向斑斓花海间,一条狭窄的鹅卵石子路。 “云小姐,石子路尽头,有一座竹亭,我家主子正在亭内等你。” 莲足轻迈,云思瑶进入石子路。至于四名银衣男子,则迅速的抬起软轿,消失的无影无踪。 穿过飘香花海,止足石子路尽头,映入云思瑶眼帘的,果然是一座沐浴金辉,四周海棠花锦簇的竹亭。 亭内,置着一张圆形木桌。桌上,摆放一壶醇酒,两只玉杯。木桌东西两侧,各有一把木椅。 其中一把木椅,坐着一名女子。但,她并不是北焰太后,而是南耀朝晖公主赫连霓裳。 没看到北焰太后,只看到赫连霓裳,云思瑶一点儿都不讶然。 可,看到赫连霓裳一张容颜,一张精心妆点过,娇艳如花的容貌,云思瑶心中讶然了。 赫连霓裳左右脸颊间,“自食恶果”四个字疤痕,消失不见了?且,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御花园内,她于赫连霓裳脸颊,刀刻完“自食恶果”四个字,南耀侍卫若及时的给赫连霓裳敷药,那么…… 赫连霓裳脸颊伤疤,也不可能现在就消失,起码得等到三个月之后,才能有望祛除。 何况,欢下达过命令,不许给赫连霓裳敷药疗伤,谁敢违令,杀无赦! 这样一来,“自食恶果”四个字,应该成为赫连霓裳脸颊上,永远无法祛除的伤疤才对。 既然如此,为何映入她眼帘的,是赫连霓裳娇艳如昔的花容呢? 眸光一转,又看到竹亭内的赫连霓裳,正在拎壶倒酒。拎壶端杯的…… 正是御花园内,本被凤离欢锋刀剁砍掉,如今又返回腕间的双掌,云思瑶的一颗心,更讶然了。 世上,谁有那个医术,能令赫连霓裳脸颊伤疤,以最短时间祛除,且不留一丝痕迹? 世上,谁有那个医术,能令赫连霓裳的断掌,重新衔接手腕处,且疤痕全无,活动自如似往昔? 除了医仙穆吟风,这一刻的云思瑶,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穆吟风只会听令欢,除非得到欢的允许。否则,他绝不敢私自的,给赫连霓裳恢复容貌,治好断手。 难道……是欢下令,让穆吟风医治赫连霓裳的? 不,不会的! 赫连霓裳买凶杀她,欢比她更加愤怒,怎么可能先重罚之,后又背着自己,让穆吟风偷偷的治好赫连霓裳呢? 可,若不是穆吟风治好赫连霓裳? 那么,世上还会有什么人,医术如此出神入化,且摆明了挑衅欢,给赫连霓裳恢复容貌,治好断手? 这一方,竹亭外,云思瑶柳眉微蹙,若有所思。 那一方,竹亭内,手拎瓷壶,将两只玉杯斟满酒的赫连霓裳,眼角余光瞥了一下云思瑶。 见云思瑶楞在石子路尽头,面色变冷,赫连霓裳双眸之内,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一闪而逝。 抬头望着云思瑶,赫连霓裳不仅花容笑意灿烂,左手更是一摊,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思瑶姐姐,你站的不累吗?既然来了,请入亭落座,咱们一边品美酒,一边聊会天吧?” 一个对你恨之入骨,曾买凶杀你,想将你碎尸万段的女子,忽然之间,一改嚣张跋扈,亲昵的唤你姐姐,只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她经过教训,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 第一种可能性,她被鬼附身,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第三种可能性,她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心中正酝酿着更阴险诡计。 而,依云思瑶对赫连霓裳的了解,她一定属于第三种。 因此,赫连霓裳话语入耳,云思瑶敛起复杂心绪,玉眸迎望赫连霓裳,声音漠冷十足。 “我来此,是想令北焰太后如愿以偿,与她聊天。至于朝晖公主,你我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聊的。” 换作往昔,云思瑶这般漠冷态度,赫连霓裳整个人,一定如点燃的鞭炮,炸的噼里啪啦响。 但,今日的赫连霓裳,却仿佛脱胎换骨似的,不仅怒气全无,一张花容更是笑的愈发灿烂…… 第一百十一六章 赔礼道歉 “思瑶姐姐,别公主长公主短的,若你不嫌弃,当我是自家妹子,唤一声霓裳便可。” 嘴上说着,赫连霓裳的一双腿,也没有闲着。 椅间站起,迈出竹亭,奔至云思瑶身侧,赫连霓裳挽住云思瑶右胳膊,熟络的犹如亲姐妹般。 “思瑶丑如鬼魅,公主却貌美如花,若与思瑶姐妹相称,岂不委屈公主?况且--” 左臂一弯,食指朝赫连霓裳腕间一戳,云思瑶道:“即便公主不觉委屈,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思瑶恐怕也无福消受。” 酸疼,从腕间蔓延至肘,赫连霓裳一脸的灿笑,当即荡然无存,呈疼痛难忍的龇牙咧嘴状。 但,转瞬,赫连霓裳的灿笑,又重新返脸。 “思瑶姐姐,你切莫自贬。霓裳除了容貌,略胜姐姐一筹,其它方面,譬如说才情,却远逊姐姐千万倍。” 逼迫自己忍耐的赫连霓裳,声音软如棉絮,继续奉承云思瑶:“所以,若能与你姐妹相称,霓裳非但不觉委屈,更是高攀呢。” 哟呵,经过北焰太后调教,不止学会了巧言如簧,忍耐功夫更是见涨? “既然觉得高攀,那么,公主就别攀了。免得一个不慎,从高处坠落,死的粉身碎骨。” 垂首,掌心仿佛除灰尘似的,拍了一拍右胳膊间,遭赫连霓裳脏爪所挽处,云思瑶补充未完话语。 “应邀而至,纯粹陪北焰太后唠嗑。不曾想,我到了,太后却不见影踪。如此一来,留在这儿也无趣,不如返府小憩。” 语毕,云思瑶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云思瑶以除尘动作,拍打赫连霓裳手掌触及处,自然令赫连霓裳的一颗心,阴霾浓厚笼罩。 但,赫连霓裳的脸上,灿笑依然强撑着,典型的热脸贴冷臀。 “思瑶姐姐,你的冰雪聪明,霓裳望尘莫及。所以,你细想一下,应该能明白皇姑姑的良苦用心。” 云思瑶岂会不知,赫连霓裳口中的皇姑姑,就是北焰太后? 之前,派人埋伏榕树林,伺机杀自己。 眼下,自己抵达目的地了,她却毫无影踪,安排赫连霓裳粉墨登场,声情并茂的演戏? 北焰太后用心,的确是“良苦”。 “良苦”到……她好奇心泛滥,想看一看披着糖衣的赫连霓裳,内里装了何种样式的阴谋炮弹。 “思瑶再冰雪聪明,对于北焰太后,这高深莫测的心思,也百思不得其解中。所以--” 取消回府念头,云思瑶转身,望向赫连霓裳:“还请公主指点一二,太后用心,良苦在何处?” 云思瑶话音落,赫连霓裳一脸谦虚:“指点不敢当,思瑶姐姐入亭落座,待霓裳慢慢道来。” 一再的哄自己入亭,这是怕自己一走了之,留她一人唱独角戏? 莲足轻迈,云思瑶踏入竹亭,姿态慵懒的落座。 而,尾随云思瑶身后,跟入竹亭的赫连霓裳,没有落座椅间,隔着圆形木桌,站立在云思瑶对面。 “前段时间,霓裳一时鬼迷心窍,竟买凶想杀思瑶姐姐。这几日,霓裳再三的反思,知道自己做错了。” “霓裳一直想找机会,虔诚登府,向姐姐赔礼道歉。但,霓裳知道,姐姐心存怒气,一定会将霓裳拒之门外,导致霓裳道歉愿望落空。” “就在霓裳犯难,不知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见到姐姐,当面道歉时,皇姑姑居然来东峥了。听说霓裳曾买凶,对姐姐下杀手,皇姑姑震怒万分,狠狠训斥了霓裳一顿。” “经霓裳诚心忏悔,皇姑姑愤怒微减。得知霓裳有道歉之念,皇姑姑大力支持。她说,血玉凤镯,离欢哥哥已为姐姐套上,霓裳与姐姐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就应该相亲相爱。所以--” “为了让姐姐与霓裳,冰释前嫌,日后相处融洽。皇姑姑这才巧设妙计,动用未来婆婆身份,邀姐姐来此,令霓裳成功得见姐姐,赔礼道歉,以求姐姐原谅。” 斜靠椅背,望向赫连霓裳的玉眸,不起一丝涟漪。可,云思瑶的一颗心,却冷笑不止。 赔礼道歉,以求原谅? 赫连霓裳啊赫连霓裳,你的神态,你的语调,的确诚意十足。但,你体内的戾气,我依然清晰可察,毫无一丝真诚。 云思瑶心中冷笑之时,解释完毕的赫连霓裳,泪水开始蓄满眼眶,声情并茂的忏悔。 “思瑶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霓裳不该买凶杀你。霓裳知错了,请你海涵,原谅霓裳一时糊涂。” 赫连霓裳声音哽咽,潸然泪下之举,落入云思瑶眼帘,令其双臂交抱,一边耐心的观赏,一边出声指点。 “朝晖公主,如果你配上捶胸顿足动作,悔不当初表情,以及痛斥自己愚昧无知的话语,会显得更有诚意。” 毫无疑问,云思瑶的搅戏,或者…… 更准确的来说,云思瑶的精彩抢戏,将赫连霓裳营造的忏悔气氛,成功破坏的支离破碎。 云思瑶话音入耳,哭声瞬止的赫连霓裳,差一点儿原形毕露,面色扭曲,尽显狰狞。 双掌掩到背后,尖长的指甲倾尽全力,狠掐了掐后腰嫩肉,赫连霓裳这才重新逼出眼泪。 状似凝神忏悔,没听到云思瑶的话,赫连霓裳继续说道:“皇姑姑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思瑶姐姐--” “皇姑姑用心良苦,设计邀你来此,让霓裳赔礼道歉。正所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你就当给皇姑姑面子,原谅霓裳一回吧?” 云思瑶没说话,凝视赫连霓裳的玉眸,冷笑弥漫。 云思瑶的沉默,不言而喻,意味着僧面也好,佛面也罢,她都拒绝给,不原谅。 而,云思瑶的不原谅,乃赫连霓裳意料之中。幽叹了一口气,赫连霓裳继续按剧本演绎。 “其实,赫连霓裳心中清楚,买凶索命一举,错的太大了,仅是口头道歉,根本显不出诚意,求得思瑶姐姐原谅。所以--” 后面的话,赫连霓裳尚未来得及出口,原本沉默的云思瑶,樱唇忽然一启,再一次发挥抢戏本领。 声音柔似水,话意却嘲讽万分,云思瑶道:“所以,公主决定躬身弯腰,诚意更足的哀求?” 想玩,她奉陪到底。 对于敌人,对于玩弄诡计的敌人,她非常乐意将其尊严,全部踩在脚下,践踏的粉碎成渣。 “……” 本宫贵为公主,对你躬身弯腰,你配吗? 云思瑶话语入耳,怒火燃心的赫连霓裳,再怎么努力控制,一张虚伪面具,还是裂出了一条狰狞细痕。 赫连霓裳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狰狞怒色,云思瑶给予无视。 “莫非,思瑶心拙,猜错了?公主觉得,即便躬身弯腰的哀求,也不足以尽显诚意,因此--” 掌心半掩唇,轻打了一个呵欠,云思瑶嘲讽更甚:“公主真正想做的,是下跪磕头的乞求?” 云思瑶此话一出,赫连霓裳若还能忍得住,那么,她就不是演戏,而是真的脱胎换骨、洗心革面,朝圣人发展了。 泪水依然盈眶,但赫连霓裳双手,握成了拳头状,脸上的虚伪面具,这一刻彻底粉碎,狰狞之色尽显。 而,赫连霓裳那“想怒,可目的未达到,不能发飙。不怒,又憋的实在难受,几乎要喷血似泉。”的表情,云思瑶岂舍得错过? 赫连霓裳啊赫连霓裳,本以为,你经过北焰太后悉心调教,忍耐力已经炉火纯青了。 会鼓足勇气、抛开尊严、硬着头皮,对我下跪磕头的乞求,尽显真心实意呢?结果……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我还是高估你了。你终究道行太低了,乃成大器! 对于赫连霓裳狰狞面色,津津有味赏玩的云思瑶,此时此刻,真的很想仰头,一阵狂笑。 可,倘若笑了,这戏毫无疑问,也结束了。 戏,如果就此谢幕,北焰太后与赫连霓裳二人,隐于戏后的阴谋,她又如何得知呢? 没有获知阴谋,白坐亭内大半天,被赫连霓裳的聒噪声,此疼耳膜的她,岂不亏大了? 她的座右铭,即便是毒药,也可以试着吃一吃。但,亏,却绝对不吃! 因此,狂笑强憋腹中,云思瑶状似一脸惊讶。 “难道,我猜对了?所以,对我的冰雪聪明,公主佩服至极,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以沉默来夸赞?” “好吧,如果我猜对了,公主的赔礼道歉,是下跪磕头乞求。那么,公主买凶索命一举,我愿意给予原谅!” 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再由紫变黑的赫连霓裳,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抑制住翻涌的气血。 忍住,必须要忍住。只有忍下这一股怒气,将戏全部演完,才能打击云思瑶,令其备受刺激。 赫连霓裳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思瑶姐姐,除了口头道歉,霓裳的确要乞求你。但,并非下跪磕头乞求,而是自罚三杯酒乞求。” “第一杯罚酒,乞求姐姐原谅霓裳。第二杯罚酒,乞求姐姐原谅皇姑姑。第三杯罚酒,乞求姐姐原谅离欢哥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挑拨离间 --乞求原谅,自罚三杯? 赫连霓裳,你哪里是自罚?你这是孤芳自赏,觉得自身演技完美,犒劳自己三杯酒吧? 心中,虽冷言冷语。但,表面上,云思瑶却默不作声,没有搅赫连霓裳的戏,静等后续。 “买凶索命,霓裳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第一杯罚酒,乞求姐姐宽容,原谅霓裳过错。”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赫连霓裳言不由衷:“今后,霓裳必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素手入袖,云思瑶一边掏指甲钳,一边浅打哈欠。很显然,云思瑶觉得戏码没有创意,枯燥乏味。 “皇姑姑以长辈身份,邀姐姐来此见面。实际上,却是为霓裳铺一条捷径,一条成功见到姐姐,以便诚恳道歉的捷径。” 拎壶,斟满酒杯,赫连霓裳再次一饮而尽。 “第二杯罚酒,乞求姐姐豁达,原谅皇姑姑自作主张。对皇姑姑的良苦用心,切莫曲解。” 垂眸,缓动指甲钳,慢腾腾修指甲的云思瑶,默等心口不一的赫连霓裳,饮第三杯罚酒。 若她没猜错,前两杯罚酒,只是铺垫,目的为引出第三杯罚酒。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引出背后阴谋。 “霓裳买凶,对思瑶姐姐索命,离欢哥哥震怒万分。为表心中爱意,更为了显示对姐姐重视,离欢哥哥刀剁霓裳双掌,对霓裳施与严惩。” “但,背地里,离欢哥哥不仅急召穆吟风,给霓裳恢复容貌,断掌返腕。更对霓裳关怀备至,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守在床边,昼夜照顾霓裳。所以--” 故意拉长话音的赫连霓裳,一边拎壶往杯中斟酒,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云思瑶举止。 瞅见修指甲的云思瑶,听到“衣不解带、目不交睫的守在床边,昼夜照顾”一段话时…… 身躯明显的一僵,握在掌间的指甲钳,亦是猛然一颤,赫连霓裳的一颗心,阴笑彻底弥漫。 “这第三杯罚酒,乞求思瑶姐姐善解人意,千万别怨责离欢哥哥言行不一,原谅离欢哥哥身不由己。” 仰头,醇酒一饮而尽。 玉杯轻落桌面,赫连霓裳盯望云思瑶,以为云思瑶会问:何谓言行不一?何谓身不由己? 但,赫连霓裳失望了。 身躯僵硬的云思瑶,转瞬之间,已恢复悠然姿态,继续移动指甲钳,慢条斯理的修指甲。 陷阱挖好,云思瑶却不往里跳? 笑里藏刀的赫连霓裳,只能再接再厉,添油加醋,将陷阱挖的更宽一点,更深一些。 “表面上,锋刀剁手,严惩霓裳,以泄姐姐心头之怒。暗地里,急召穆吟风,医治霓裳残容、废手。并且,还彻夜不眠,体贴入微,亲自照顾霓裳。”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思瑶姐姐,你切莫产生误会,以为离欢哥哥此举,是对你虚情假意。他如此做,纯属一片孝心。” “霓裳买凶,对思瑶姐姐索命,离欢哥哥的震怒,确实发自肺腑。所以,他才会严惩霓裳,且不准任何人救治霓裳。” “可,自打霓裳出生,皇姑姑便视霓裳为亲女。对皇姑姑孝心深似渊,敬意重如山的离欢哥哥,讨好姐姐之余,不得不顾忌皇姑姑感受。” “离欢哥哥清楚知道,霓裳如果容残手废,皇姑姑必会心痛似碎。所以,他这才朝令夕改,明惩暗救。” 赫连霓裳一字一句,声情并茂,听似替凤离欢辩白,歌颂凤离欢孝顺,消除云思瑶心中误会。 实则,却话里有话,引云思瑶落入圈套。 赫连霓裳这圈套,不言而喻,婉约其辞的暗示云思瑶:我家离欢哥哥,虽对你倾心动情,但…… 他对你的情感,却华而不实、脆而不坚,堪称一触即溃,根本不敌他对亲母的敬爱、孝顺。 你在离欢哥哥心目中,的确有那么一点地位。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你,而严惩我赫连霓裳。 可,在离欢哥哥心目中,你的地位,并非稳如磐石。一旦与皇姑姑相比之,你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否则,严惩我赫连霓裳,让你消气解怒,哄你开心的离欢哥哥,又岂会因为顾及皇姑姑感受…… 出尔反尔,急召穆吟风医治我?甚至,还衣不解带、目不交睫,无微不至的亲自照顾我呢? 由此可见,在离欢哥哥心目中,地位屹立不倒的人,惟有皇姑姑。 当爱情与孝顺,两者之间产生矛盾时,离欢哥哥的选择,一定是放弃前者,坚定后者。 赫连霓裳知道,以云思瑶的聪明,必能听出弦外之音, 而,听出弦外之音的云思瑶,一定不堪感情受骗,内心受到巨大创伤,从椅间起身,拂袖愤怒离去。 但,赫连霓裳又一次失望了。 她的话,云思瑶仿佛没听见似的,依然神色自若,移动指甲钳,慢条斯理的修指甲。 --什么情况?云思瑶为何无动于衷,毫无感触? 耳背?亦或者……云思瑶的聪明,她高估了?其实,自己的弦外之音,云思瑶根本没听出? 云思瑶的无动于衷,令大失所望的赫连霓裳,一双掩于衣袖内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泛白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疼痛渗骨。但,赫连霓裳脸上,以及嗓音,却未显露一丝痛楚。 “急召穆吟风,替霓裳治残容、废手那一夜,离欢哥哥曾说过,若被思瑶姐姐撞见,霓裳容貌如昔,断掌复位。那么--” “以姐姐的聪明,第一时间便会猜到,是他吩咐穆吟风,替霓裳治疗的。毕竟,世上除了医仙,谁有那个本领妙手回春?” “防止姐姐心生不悦,离欢哥哥又说,待忙完要事,他会避开思瑶姐姐,悄送霓裳返国。而,送霓裳返国前,若不慎被姐姐撞见……” “他会矢口否认,霓裳康愈一事,是他指派穆吟风所为。他会编织谎言,说霓裳康愈一事,乃皇姑姑令别人而为。” “离欢哥哥更叮嘱霓裳,别再任性,挑衅思瑶姐姐,免得又遭皮肉之苦。别再任性的第一步,就是返国前,对姐姐避而远之。实在避不开,被姐姐撞见霓裳康愈,就与他一起编谎。” “这正是霓裳一直想找机会,虔诚登府,向姐姐赔礼道歉,又三思止步的缘由之一。但,当皇姑姑到来,得知此事后,却对霓裳说,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天会露馅。” “与其日后露馅,对离欢哥哥的长久隐瞒,思瑶姐姐心生恼怒,倒不如对姐姐实话实说。毕竟,孝顺是一种美德,除非姐姐不近人情,否则的话,姐姐一定会谅解离欢哥哥。” 赫连霓裳说的绘声绘色,其实她言外之意,分明是暗示云思瑶,你以为离欢哥哥真的爱你入骨? 真爱一个人,应该推心置腹,赤诚相见。 但,离欢哥哥对你,却是表里不一,谎话连篇。由此可见,他对你的爱,不过心血来潮,一时兴趣。 赫连霓裳认为,自己对凤离欢的丑化,足以令云思瑶心灵受到重创了。可,结果却是,她迎来第三轮失望。 云思瑶始终如一,姿态悠然的斜靠椅背,两耳似乎根本不闻挑拨声,一心垂眸修指甲。 云思瑶的无动于衷,让唱了半天独角戏,台词说了无数段,口干舌燥的赫连霓裳,攻心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思瑶姐姐这一亲昵称呼,换成了你。 低柔声音,也换成了嘶吼,赫连霓裳咬牙切齿:“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就仿佛格外施恩似的,云思瑶总算暂停修指甲,玉眸含笑的浅抬,看向了赫连霓裳。 “听到了,且一字不漏。” 但,只看了一眼,樱唇微启,缓吐八个字的云思瑶,又继续垂眸,认真修起了指甲。 “那--” 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火,赫连霓裳努力让神色,显现忐忑不安。 “对于霓裳的买凶索命,皇姑姑的设计邀见,离欢哥哥的隐瞒,思瑶姐姐愿意给予原谅吗?” 倾身,端起另外一只玉杯,一只斟满酒,为云思瑶准备的玉杯,赫连霓裳怯声怯气。 “如果,思瑶姐姐愿意给予原谅,便喝下霓裳这一杯敬酒吧?” 沉默是金,云思瑶继续发扬光大,她没接酒杯,也没抬眸看赫连霓裳,依然醉心修指甲。 壶中的酒,赫连霓裳喝了无恙,不代表她亦如是。 卑鄙小人递的酒,必须防。要知道……世上,可是有解药这种东西的。 万一,赫连霓裳酒中搀毒,且事先吞服了解药,她喝了,自然无恙。而,自己喝了,岂不死的冤枉? 说到原谅,这辈子她吝啬给,等下辈子吧。 一个买凶索命,一个树林内埋伏杀手,皆想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她如果原谅,除非脑子被驴踢坏了! 至于欢,她深信不疑。欢没犯任何错,用不着原谅! 云思瑶沉默,拒接敬酒之举,令玉杯轻落桌的赫连霓裳,当即愁眉苦脸,长叹了一声气。 “唉--” “霓裳的买凶索命,令姐姐心中芥蒂太深了,让姐姐恩赐信任,轻易的原谅霓裳,确实强人所难。” “不怨姐姐,怨只怨霓裳,往昔错的太大了。但,霓裳不会放弃的,霓裳会用一件事证明,今日的赔礼道歉,诚意十足。” “这一件事就是,对皇姑姑死缠烂打,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霓裳不做北焰皇后,屈居妃位便可。且,虽与姐姐共侍一夫,霓裳也决不跟姐姐争隆宠!” 赫连霓裳杀手锏一出,终于引起云思瑶正眼而视。 同时,也令斑斓花海外,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名聆听许久的俊美男子,差点儿一跟头栽下树,摔个半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临危不乱 玉眸望着赫连霓裳,指拂腕间血玉凤镯,云思瑶浅启唇,声轻调缓:“不做北焰皇后?” 对她,欢虽然还没正式迎娶。 但,血玉凤镯,北焰历代皇后专属物,欢已亲手为她套腕。故此,北焰皇后这一身份,于她来说已落实。 既然这样,赫连霓裳又何来“不做北焰皇后”一说? 云思瑶指拂血玉凤镯动作,赫连霓裳并未忽略。 对血玉凤镯的贪婪,内心深处拼命压抑。赫连霓裳一张脸,虚伪笑意弥漫,轻声细语释疑。 “思瑶姐姐,你有所不知,自打霓裳出生,皇姑姑心中已认定,北焰皇后这一位置,非霓裳莫属。” “多年来,离欢哥哥忙于政务,从不涉及儿女情,导致北焰后宫空无一人,已成为皇姑姑心病。所以--” “获悉离欢哥哥,对姐姐倾心动情,北焰后宫将不再空虚,皇姑姑自然欣慰至极,尚未与姐姐见面,已认可姐姐这一儿媳。” “但,姐姐这一儿媳,皇姑姑心中虽认可。北焰皇后位置,非霓裳莫属之念,皇姑姑却根深蒂固。因此……” “除非霓裳态度坚决,对皇姑姑死缠烂打,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霓裳不做北焰皇后。那么,北焰皇后一位,姐姐才有可能稳居。” “否则,姐姐腕间血玉凤镯,必会易主。因为,离欢哥哥做事,虽然一向只凭冲动,可冲动过后,由于心存孝顺,他将一如往昔,对皇姑姑千依百顺。” 赫连霓裳这一番话,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她绵里藏针,暗示云思瑶--血玉凤镯套腕,离欢哥哥许你后位,不过是一时冲动。 而,冲动成瘾的离欢哥哥,其一言一行如梦幻泡影,皆不能当真。 因为,只要皇姑姑一句话,向来千依百顺的离欢哥哥,立刻会粉碎冲动,扭转心念。 轻声细语的说完,赫连霓裳丹唇抿闭,眸光紧锁云思瑶一张脸,观察云思瑶神情变化。 但,赫连霓裳迎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猜疑、愤怒、伤感、忐忑等等等,总之凡是消极情绪,赫连霓裳从云思瑶脸上,一无所获。 云思瑶有的,只是泰然自若之姿,云淡风轻笑意,以及波澜不惊口吻。 “北焰皇后,多么尊贵的身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凤位,朝晖公主舍弃它,不会痛的心如刀割吗?” “舍弃它,若说不会心痛,肯定是假话。可,为了向姐姐谢罪,霓裳一颗心,即便痛似千刀万剐,也必须改变皇姑姑意念。” “不光如此,如果可以,霓裳会尽最大努力哀求皇姑姑,别让霓裳与姐姐共侍一夫。霓裳知道,姐姐与离欢哥哥相识虽短,情意却深。为了赎罪--” 望着云思瑶,赫连霓裳嘴甜心狠:“霓裳愿忍痛割爱,放弃离欢哥哥,成全姐姐与离欢哥哥的珠联璧合、鹣鲽情深。” “朝晖公主,你这并非成全,而是识相。因为,我的欢,无论眼里,还是心中,皆无你的存在。” 云思瑶垂首,一边修甲,一边缓语:“故此,你即便嫁给他,也只是贱掏一颗芳心,被欢践踏成渣!” 云思瑶语调柔暖,话意却狠毒。 而,云思瑶的一字一句,随风飘向圆桌对面,钻入赫连霓裳双耳内,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云思瑶此话一出,十指掐入手心,鲜血渗冒的赫连霓裳,脸色当即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但,转瞬间,羞愤神色褪去。赫连霓裳脑袋耷拉,睫毛掩眸,声音哀戚,缱绻无限委屈。 “思瑶姐姐,你对霓裳的芥蒂,就这么深入骨髓吗?” “纵然霓裳低声下气,也换不来你的原谅,反而令你怨恨更深,尖酸刻薄,令霓裳无地自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日后别再招惹我,我也不会主动的寻你晦气。所以--” 指甲钳揣入袖筒,椅间站起身,云思瑶玉眸敛起笑意,冷睨赫连霓裳,声音嘲讽万分。 “赫连霓裳,你灭公主之威,屈尊纡贵的来此,惺惺作态的对我赔礼道歉,纯粹是自取其辱。” 脑袋耷拉的赫连霓裳,似兽阴毒的眸光,恨不得化成千刀万剑,将云思瑶砍的支离破碎,一命呜呼。 但,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对凤离欢的丑化,云思瑶表面上不以为意,内心其实却翻江倒海。 因此,不想功亏一篑的赫连霓裳,拼命压抑满腹怒火,声音弱似蚊吟。 “思瑶姐姐,你冤死霓裳了。霓裳并非惺惺作态,对你的赔礼道歉,确实出自肺腑,天地可鉴!” “啰哩啰唆大半天,耳膜都被你刺疼了。所以,你还是闭嘴吧,别耽误我返府补回笼觉了。还有--” 莲足轻迈,背对赫连霓裳的云思瑶,一边踏出竹亭,一边冷声嘲讽,对今日这一出戏做出点评。 “以后,你若实在闲的无聊,想要演戏,就找别人观赏,千万别再找我。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拙劣到令我深感乏味,瞌睡虫都快跑出来了!” 额头青筋暴起的赫连霓裳,一张虚伪面具,终于彻底的瓦解,一掌重拍向桌面,吼声如雷:“云思瑶,你--” 拙劣乏味的戏码,再无耐心观看,悠然穿过花间石子路的云思瑶,对于赫连霓裳的怒吼,故意曲解。 “赫连霓裳,切莫恭送我。有送我的时间,不如待在竹亭里,用心琢磨一下,如何提高演技。” “只有提高演技了,日后,你想演戏给人看时,才能令观者沉醉其中,赏的津津有味,而不是耳目遭荼毒!” 羞愤顺着血脉,流窜四肢百骸。 瞪着踏离花海的云思瑶背影,面色狰狞,怒到浑身发抖的赫连霓裳,连咒骂的力气都丧失了。 待到云思瑶的身影,消失斑斓花海,四名抬轿男子从相反方向,现身赫连霓裳所处的竹亭外。 这四名男子,正是先前登云府,居心叵测“请”云思瑶来此的银衣人。 软轿轻落地面,弯腰掀帘,其中一人敬语:“朝晖公主,请入轿,吾等送您去见太后。” 出亭入轿,帘子垂落一瞬。 落座轿内的赫连霓裳,由于怒极攻心,一口血似泉喷出,呈昏厥状。可见,她被云思瑶气的不轻。 银衣男子起轿,从花海南侧远去的同一时间,花海北侧-- 先前透过随风卷掀的轿帘,将返府路线记在脑海的云思瑶,正要散步回家,面前却出现了一名绿衣俊男。 绿衣俊男,乃医仙穆吟风。 而,穆吟风便是花海外,隐身枝繁叶茂大树上,将竹亭内赫连霓裳台词,从头聆听到尾,几乎快胸闷气短的喷血,想将赫连霓裳撕碎的人。 赫连霓裳对凤离欢的丑化,穆吟风无法笃定,云思瑶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故作从容。 倘若是前者,自然最好不过。可,万一是后者呢? 如此一来,主子岂不冤死了?所以,避免主子冤死,穆吟风觉得很有必要,替主子一洗冤屈! 腰冲着云思瑶似弓一弯,穆吟风启唇,声音敬意十足:“云小姐,您好。” 云思瑶颌首,轻浅一笑:“藏身树上的人,原来是你。” 花海外,树顶上有人,云思瑶一早就察觉了。只不过,没捕捉到一丝敌意,她这才假装毫无察觉。 不会吧?自己已屏住呼吸了,竟还能被她洞悉?云思瑶话音入耳,对云思瑶的敏锐感知,穆吟风心生佩服。 点了一点头,腰杆伸直的穆吟风,手腕一扬,对空放出一枚信号后,开始替自家主子洗刷冤屈。 “云小姐,赫连霓裳满嘴谎言,主子从未衣不解带、目不交睫、体贴入微的照顾过她。” 柳眉笑弯,云思瑶柔吐三个字:“我知道。” 想挑拨离间,也动一动脑子啊? 御花园内,欢能够做到毫不留情,狠剁赫连霓裳一双手,又怎么可能亲情泛滥,对其关怀备至呢? 云思瑶笑音落,穆吟风启唇,继续洗冤:“赫连霓裳容貌如昔,断掌复位,也不是我奉主子令所为。” 穆吟风的补充洗冤,倒出乎云思瑶意料之外,令她玉眸诧异一眨,轻“哦?”了一声。 若非医术出神入化,不可能以极短时间,治好赫连霓裳残容,废手。 所以,除了妙手回春的医仙,她还真想不到,世上有第二人,能令赫连霓裳健康如昔。 但,即便穆吟风受欢指示,医治好赫连霓裳,她对欢,也不会心生丝毫怒意。 毕竟,赫连霓裳有一句说的对,孝顺是一种美德。她岂可因个人恩怨,剥夺欢的孝顺美德呢? 却不曾料到,世上真的有第二人,能令赫连霓裳健康如昔! “云小姐,主子视你胜命,赫连霓裳买凶杀你,主子孝心再重,也不可能让吟风医治她。退一万步来讲--” “即便主子由于孝顺,顾及太后感受,让吟风医治赫连霓裳。那么,主子也不会对你隐瞒,必坦诚解释。” “故此,赫连霓裳容貌如昔,断掌复位,确实非吟风所为,乃吟风亲妹穆娉婷所为。舍妹与吟风师承一派,其医术虽远逊吟风,但治残容、废手这一点能耐,她还是具备的。” “不过,舍妹虽为魅影之一,多年来却一直留在北焰皇宫,贴身保护太后。所以,舍妹医治赫连霓裳,并非受主子命令,乃是受太后命令。” 穆吟风话音入耳,云思瑶笑意弥漫玉眸:“吟风,你无须解释太多,我相信你,更相信欢。” “那么,也请云小姐相信主子,对于赫连霓裳,他从来无意立为皇后。其它事情,主子或许不会逆太后意,但--” 忠心奉主的穆吟风,替凤离欢洗刷最大冤屈:“感情之事,主子一定做最真的自己,遵从内心意愿!” 玉眸笑意加深,云思瑶道:“这一点你不说,我对欢也深信不疑。如果欢要立赫连霓裳为后,早就立了,岂会拖到今时?” 云思瑶柔音落,四名收到信号的医阁魅影,抬着一顶软轿风驰而来,瞬间抵达云思瑶身侧。 “云小姐,这儿离云府甚远,让魅影送您吧?我就不送您了,得追上赫连霓裳,查一查她与太后,还有何阴招未出。” “嗯。” 回予一抹灿笑,云思瑶入轿落座。 魅影抬轿疾行的一瞬,穆吟风亦施展轻功,朝着花海南侧,赫连霓裳离去的方向而追…… 同一时间,东峥京都百里之外,一座巍峨无比的山,高达六千米,尽显耸入云端之威势。 这一座山,便是连魅影宫十大阁主,都畏寒惧险,闻之生叹,不敢亦无力攀爬的天山。 此刻-- 距离天山之顶,约莫百米处,壁立似刀削斧砍,无任何树枝,或者藤蔓可攀援的地方,出现了一抹身影。 锦衣红似火,丽颜羞繁花。 冷风拂衣、卷发,一身魔魅的气质难以言喻,足以令明珠美玉失色,夺尽碧空艳阳光彩。 峭壁间倾斜凸出、如刀似针的尖石,或双足踏踩,或两手紧拽,如此攀山姿势,若换作别人,必丑不入目。 可,由此人攀来,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呈现的却偏偏为明艳不可方物,端的是风华绝代。 毫无疑问,他便是凤离欢。 由于空气稀薄、寒风彻骨,距离天山之顶,路程愈来愈近的凤离欢,动作亦随之愈来愈慢。 额头渗出的汗,坠落睫毛的一瞬,便已凝结成晶莹冰珠,可见天山之冷,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稀薄的空气,导致呼吸困难。冻结成冰珠的汗,铺满了长睫,令视线隐约的被遮,再加上…… 愈靠近山顶,似刀削斧砍的山壁,更显潮湿无比。 因此,左足倏地一滑,踏石成空的凤离欢,整个人当即犹如断线风筝,朝山底极速的坠落。 所幸,凤离欢临危不乱,衣袖一甩。 一条顶端拴刀的金链,从衣袖内而出。锋利刀尖,以雷霆之速深嵌山壁,凤离欢这才化解了坠落山底,粉身碎骨的危机。 金链返袖,如刀似针的尖石,双足重新踏踩,两手亦重新紧拽,凤离欢以更谨慎之姿,继续朝山顶前进。 片刻后,待到山顶近在咫尺,凤离欢倾尽全部内力,身躯似鹰一个飞跃,终于立足在了天山之顶……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祸不单行 天山之顶,银装素裹,美的素洁,雅的灵秀。 但,这纤尘不染,素雅到极至的美景,却令登上顶峰的凤离欢,毫无闲情逸致欣赏。 只因,皑皑白雪、回旋山风,冷的简直难以言语,犹如不计其数的利刃,刺骨入髓。 天山顶,冰蟾究竟是否存在,乃谜之一。如果冰蟾存在,它究竟位于何方,乃谜之二。 迎风踏雪的凤离欢,一步一个深坑,往顶峰中央前进。 当然,挪动身影的凤离欢,双耳也没有闲着,正凝神贯注的倾听四面八方,捕捉冰蟾轻微叫声…… 一个时辰过后-- 虽内功臻于化境,也难抵御天山之冷,四肢逐渐僵硬的凤离欢,对于传说中的冰蟾,依然无迹可寻。 四处张望的凤离欢,搓了一搓冻僵的双手,唇抖声颤的嘀咕:“冰蟾啊冰蟾,你这小家伙,到底藏身何处呢?” 寻冰蟾希望,明知渺茫无比。 可,由于爱的痴狂,想要云思瑶从此耳根子清净,不再被尖酸刻薄的话语污耳,凤离欢毫无放弃之念。 抬掌,拂落脸间雪花。 暂止步伐的凤离欢,盘膝落座雪地,一双桃花丽眸微闭,催动浑厚内力,驱除起了体内寒气。 而,就在运功的凤离欢,将体内寒气驱除一半时,右侧不远处,一道“咕咕咕”的低微声,隐约传入耳内。 天山冷极,除了冰蟾,其它生物根本无法存活。 所以,此音一入耳,凤离欢便知,一定是冰蟾。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双桃花艳眸,饱含欣喜的睁开。 惟恐失去捕冰蟾佳机,体内剩余的寒气,凤离欢已顾不得运功驱除,当即轻跃而起,循着“咕咕咕”声望过去。 白雪纷飞中,映入凤离欢眼帘内的,是一通体似冰,晶莹剔透的小家伙,急速的穿梭雪地之景。 这小家伙,正是冰蟾。冰蟾看似漂亮,实则浑身上下,以及它的毒液,皆剧毒无比,肌肤一旦沾染,必瞬间腐蚀。 所以,展颜魅笑的凤离欢,五指立刻探入怀,掏出了一条银丝,一条顶端栓着锦袋的银丝。 呈网兜状的锦袋,极其特殊,乃医阁阁主穆吟风与神阁阁主西珥,彻夜不眠,联手制造。 特殊之一,防毒效果甚佳,冰蟾毒性再强,亦无法将其腐蚀。 特殊之二,坚固无比,冰蟾一旦入内,攻击力再强,亦无法将其摧毁。 银丝缠指,全神贯注的凤离欢,一边眸光盯望冰蟾,一边施展绝顶轻功,踏雪无痕的扑了过去。 幸运的是,捕冰蟾过程很顺利。 察觉到危险气息降临,冰蟾以雷霆之速飞逃。但,冰蟾飞逃的速度再快,却依然远逊凤离欢。 眼力、腕力,以及判断力,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凤离欢,银丝如虹似电一甩,锦袋口密封,将冰蟾成功的装入了锦袋。 不幸的是,装冰蟾的锦袋,凤离欢刚似珍宝般揣入怀,脚下奏响了“轰隆隆”的巨响声。 轰隆声,响彻天山顶,雪地震动。 由于雪地震动,身躯亦随之左摇右晃的凤离欢,眸色忍不住一惊,他一清二楚知道,此乃雪崩险兆。 而,“轰隆隆”声奏响的一瞬,狂风暴起,飞雪漫天。继雪崩险兆之后,凤离欢又迎来了龙卷风险兆。 施展轻功,飞速下山,铁定来不及了。他的速度纵然再快,也敌不过雪崩之威,龙卷风之猛。 为今之计,看来…… 必须动用浑厚内力,于山顶开凿一地窑,一防止暴雪盖顶,龙卷风缠身的曲折地窖。 然而,就在凤离欢胳膊一伸,掌心对向雪地,欲开凿曲折地窑的一刹,更加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雪上加霜,凤离欢体内的圣水毒,发作了! “主子,您体内的圣水毒,属阴寒之物。而,天山冰雪的冷,比起圣水毒的阴寒,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 “您登上顶峰后,一旦冰雪寒气侵体,必须及时的催动内力驱除。否则,冰雪寒气侵体渗骨,很可能诱发圣水毒发作。” “这里有一颗药丸,主子随身携带。倘若一时疏忽,未及时驱除冰雪寒气,导致圣水毒发作。那么,主子吞服此药丸,可以延迟圣水毒发作。” 临出发前,穆吟风千叮万嘱的话,浮现凤离欢脑海。 圣水毒发作,肺腑被剧痛席卷,内力暂时丧失的凤离欢,五指连忙入袖,掏取穆吟风替他所备的药丸。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这一刻的凤离欢,简直是祸不单行,险象环生。 凤离欢袖筒内,穆吟风所备的药丸,消失不见了。 “糟糕,一定是先前足滑坠崖,挥袖飞甩金链,令刀尖深嵌山壁时,药丸从袖筒内滚出,掉落山底了!” 眉头紧蹙的凤离欢,唇吐低音的一刹,天摇山动,轰隆声震耳欲聋。 白茫茫的积雪,化成千万条白龙,夹杂着狂啸的龙卷风,以凌厉万分的狠态,攻击凤离欢,疾飞向山腰。 雪崩之景,一向美的惊人。但,这美景背后,却是恐怖力量,此恐怖力量可摧毁一切生物。 由于圣水毒发作,内力暂时丧失的凤离欢,对于迎面凶猛袭来的万千雪龙,根本就无法避开。 龙卷风狠唳冲撞身躯,口喷血泉的凤离欢,整个人悬空飞旋。紧跟着,白茫茫暴雪犹如决堤的浪潮,从凤离欢身上压过。 暴雪一轮接一轮,龙卷风一拨连一拨,以铺天盖地之姿,摧毁万物之势,急速的冲下了山腰。 原本沉睡的天山,仿佛炸了似的。 白茫茫的暴雪,几乎与天连成一体。龙卷风怒吼狂啸中,凤离欢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东峥京都,一座占地颇为广阔,沐浴金辉的宅院,呈飞檐翘角、气势恢弘状。 而,宅院深处,一间雕梁画栋,尽显奢华的宽屋内-- 一名金凤钗嵌鬓,橘色锦衣绣华丽牡丹,气质贵不可言的中年女子,一掌重拍桌面,厉声怒斥。 “废物,一群废物。” 怒斥声入耳,一众江湖人士打扮,黑衣罩体的中年男子,以及四名银衣男子,后脊梁骨冷汗当即似溪流淌。 双膝跪地,脑袋猛磕,众人同时张唇,齐声颤语:“属下办事不力,废物至极,请太后严惩。” 虎皮铺垫的金椅间,北焰太后强压心头之怒,冷声问道:“云思瑶的武功,当真诡异莫测?” “禀太后,属下们毫无夸大,云思瑶的武功,确实诡异莫测。她--” 吞咽一口吐沫,其中一名黑衣人,结结巴巴的回答:“她狠索两人性命,属下却连她如何出的招,都没能看清。” 阴芒漫眸的北焰太后,怒极反笑。 “好,很好!云思瑶,哀家低估了你。皇儿一向眼高于顶,你能令他倾心动情,又岂是寻常之辈呢?” 端起一杯香茗,浅啜一口,北焰太后道:“你们可以滚出去了,通知凝香、娉婷前来见哀家。” “是。” 听到滚字的一众人,谁都没敢站起身。他们手腿并用,以狗爬的狼狈姿势,仓皇的逃离了宽屋。 众人离去后,茶杯落放桌面,北焰太后手腕一抬,摘下了一张雕刻彩凤,银光微闪的遮脸面具。 五指似钩弯曲,缓拂左右脸颊,北焰太后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似兽狰狞低吼。 “贱人下落,不全心全意的去寻,反而闲情逸致,与云思瑶谈情说爱?凤离欢啊凤离欢,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阳光穿窗而入,笼罩北焰太后一张脸。 此时此刻,如果有任何一名东峥老百姓,置身宽屋之内,目睹了北焰太后一张脸。那么…… 其一定如见地狱恶鬼般,恐骇的尖叫一声,抱头逃窜。绝对难以置信,眼前所见者,竟是北焰国尊贵无比的太后。 只因,北焰太后一张脸,比之云思瑶一张鬼容,那惊吓心魂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条疤痕,都似染血的蚯蚓,蜿蜒攀附肌肤上。除了丑陋疤痕,北焰太后一张脸,还有黄白色的脓液渗出。 北焰太后,终日以面具遮脸。所以,她的真正容貌,除了极为亲近者,外人皆无机会目睹。 否则的话…… 北焰太后真容,世人若亲眼目睹,必会将天下第一丑头衔,从云思瑶身上果断的拿开,转“送”北焰太后。 掏出丝帕,拭净脸颊上,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如黄豆般渗出,连医仙穆吟风都无法治疗的脓液。 北焰太后抛掉丝帕,银色面具重新遮容。 而,面具戴上的一瞬,朝晖公主赫连霓裳走了进来,尾随赫连霓裳身后进入的,还有两名美貌女子。 “皇姑姑,云思瑶刁钻至极,挑拨离间一计,对她完全没有效果。看来,您要重新想法子了!” 拉拽一把椅子,落座北焰太后身侧,手腕亲密的挽住太后右臂,赫连霓裳以撒娇之音,继续说道。 “皇姑姑,对于霓裳,您一向疼爱无比。所以,您一定要替霓裳报仇,好好的教训云思瑶。” “霓裳,别心急,挑拨离间一计不成,皇姑姑还有后招。总之--” 左手落下,拍了一拍赫连霓裳掌背,太后缓声道:“云思瑶给你的痛,皇姑姑必会以百倍、千倍还之!” 第一百二十章 隐藏何种阴谋 宽慰赫连霓裳几句,北焰太后抬眸,望向宋残殇之妹,笔直而立的宋凝香:“焰帝去哪里了?” 宋凝香微摇了一摇头,敬声回:“禀太后,焰帝去处,大哥守口如瓶,凝香无从套取。” 转望宋凝香身侧,另外一名笔直而立女子,穆吟风之妹穆娉婷,太后问:“娉婷,你那一边呢?” “禀太后,娉婷的结果,与凝香姐一样。” 穆娉婷亦是摇头,回:“大哥不仅三缄其口,更训斥娉婷,严守本分,对于行踪,主子若想保密,属下就不该多问!” 穆娉婷话音落,赫连霓裳蹙眉,道出心中揣测:“皇姑姑,莫非……离欢哥哥去寻贱人下落了?” “不可能!”双眸冷眯,太后否定赫连霓裳揣测:“如果去寻贱人,医毒两大阁主无须讳莫如深。” 手腕抽离太后右臂,赫连霓裳挠头:“难不成,得知皇姑姑来东峥,离欢哥哥故意避而远之?” “避而远之?他对哀家若有避讳之心,又岂会逆哀家本意,将血玉凤镯给了云思瑶?不过--” 太后启唇,声阴调缓:“他暂离东峥也好,更方便对云思瑶下手。凝香,哀家让你研制的药水,弄的如何了?” “若要无色无味,连大哥都察觉不出,还缺六种毒草。明日,我便入山采集,争取三日内完成。” “凝香,你务必抓紧。” 唇角浅勾,太后笑意阴森:“一旦药水制成,哀家就不信,他对云思瑶的情,依然牢不可破!” “是!”宋凝香弯腰,敬语:“凝香一定尽快的完成任务,不负太后所望。” 端杯,浅啜一口香茗,太后提醒:“你采集毒草时,提高警惕,防止被柳晨夕跟踪。” “柳晨夕那丫头,易容术出神入化,防不胜防。如果被她尾随其后,瞅出端倪,只怕功败垂成。” 太后话音入耳,宋凝香点头:“太后,您尽管放心,凝香一定多加提防,谨慎行事。” 赫连霓裳则拎壶,一边替太后斟茶,一边娇声媚语:“皇姑姑,霓裳搬离东峥皇宫,来此与您同住可好?” 挑拨离间一事,如果被离欢哥哥得知了,以离欢哥哥的作风,恐怕会对她罚与尖针缝舌吧? 仅是想一想,她脊梁骨都冒冷汗。安全起见,她还是搬来与皇姑姑住,才能避免严惩。 赫连霓裳的畏惧心思,太后岂会不知? 缓转茶杯,太后点头允许:“嗯,搬来吧。别怕,有皇姑姑在,离欢多少顾忌几分,不敢再严惩你。” 太后让凝香研制药水? 到底是什么药水呢?药水背后,又隐藏何种阴谋?看来,除了让晨夕监视凝香,还得通知残殇。 金辉笼罩中,碧瓦铺盖的屋顶处,将几人对话,一字不落收入耳的穆吟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贤王府,主卧内-- 暖风微拂,酒香弥漫。 一张梨花木桌,曲弦歌与云皓轩二人,迎面而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垂眸对奕。 云皓轩背后,低头而立的云隐华,左手拎壶,右手端杯,一边浅斟细酌,一边观棋。 手执白子的曲弦歌,落子不经思索,有心相让。 但,执黑子的云皓轩,棋艺本就远逊曲弦歌,再加上心事缠绕,棋路很快就处于弱势。 棋盘间,云皓轩轻落的黑子,几次三番位于最不利位置。 因此,曲弦歌的棋艺,纵然再高,让心再浓,亦无法扭转棋势,令云皓轩收复疆土。 手指缓落,将棋盘间黑白子,分别拾入两个棋罐,曲弦歌这才抬头,秀眸望向云皓轩,柔语。 “云将军,有何心事,不妨畅所欲言。” 迎望曲弦歌,云皓轩嗓音低沉,卷裹愁郁:“为了结盟,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贤王妃,这样真的好吗?” 今日清晨,京都大街小巷,老百姓奔走相告的事,皆是从各个茶馆,说书人口中听闻。 而,茶馆中,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冒出的说书人,毫无疑问,乃贤王与绝王精心安排的戏码。 此出戏,用意深远。 其一:宣扬猎苑内,贤王英雄救美事迹。 英雄奋不顾身,以命勇救美,美人许芳心。如此一来…… 贤王迎娶纳兰舞之举,便顺理成章。贤王与绝王结盟,蓄谋夺位之举,亦得以粉饰。 其二:“身虚体弱”的贤王,如果娶了西煌公主,立刻脱胎换骨,身强体健,武功精湛。 那么,东峥老百姓,并非个个愚蠢,难免会有人臆测,贤王城府极深,韬光养晦多年,必有所图谋。 如此一来,岂不有损贤名,于老百姓心中烙下坏印象? 所谓,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夺位时,若想获得老百姓支持,贤王好名声,自然是能保则保。 所以,安排说书人,歌颂贤王勇救西煌公主,令东峥化去战火一劫,正是替贤王扬美名。 亲妹被救,西煌绝王感激不尽,“奉献”天下第一奇果,令贤王身强体健,一夜拥有上乘武功,则是杜绝老百姓臆测,替贤王的锋芒毕露,寻一个好理由。 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复仇成功,娶一个完全不爱的女子为妃,贤王的一颗心不憋屈吗? 云皓轩压抑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想法。而,云皓轩话音入耳,曲弦歌秀唇浅弯,勾勒一抹自嘲笑弧。 “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妃,固然违心逆意。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值得与否?” “娶纳兰舞为妃,说好听一点,粉饰结盟。说难听一点,她--” 抿了一抿唇,云皓轩低语:“却是绝王安插的探子,监视贤王一举一动,防止贤王中途变卦!” 秀唇缓启,曲弦歌的笑音,缱绻十足沧桑。 “比起埋仇忍恨,对敌人强颜欢笑,被纳兰舞监视,若能换来消愁解恨,何乐而不为呢?” 短暂的沉默后,云皓轩道:“结盟一举,已成定局。看来,微臣与犬子,也该去找一个人了。” “找人?”指尖轻拂棋盘,双眸望着云皓轩,曲弦歌声音略显讶然:“云将军要找谁?” 云皓轩压低嗓音,一字一句的缓问:“微臣麾下曾有一名副将,名叫韩飞,贤王可有印象?” 瞅见曲弦歌点了一点头,云皓轩又问:“先帝交给微臣的兵符,太后处心积虑查找多年,却毫无线索,贤王可知为何?” 曲弦歌的摇头映入眼帘,云皓轩释疑。 “因为,先帝驾崩之后,微臣料到太后会觊觎兵符。防止太后搜云府,兵符落入其魔掌,微臣将兵符给了韩飞。” “韩飞对微臣忠心如铁,又与微臣情同手足,为了替微臣守护兵符,他不惜抛家弃子,带着兵符避世,远离太后魔掌。” 秀眸弥漫惊讶,曲弦歌问道:“避世?云将军,韩飞避到了何方,竟能躲开太后耳目?” 薄唇缓启,云皓轩轻吐的八个字,夹杂着对韩飞的无限歉疚:“避开尘世,遁入空门。” 神色一楞,曲弦歌颤声出唇:“为守护兵符,韩飞竟抛家弃子,遁入空门。他这一份忠心,足以令天地动容。” 而,任凭太后机关算尽,她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调兵遣将,血染山河的兵符,竟藏与佛门圣地? 垂眸,对韩飞的忠心为主,给予了高度默赞后,曲弦歌道:“云将军,我陪你一起去找韩飞。” 云将军说的没错,结盟成定局,兵符是时候去拿了。 但,与纳兰寒的结盟,必令太后等人对贤王府,以及将军府的举动,监视更胜往昔。 故此,云家父子取兵符之行,肯定路途坎坷。 甚至,一旦被太后等人洞悉,为了抢到兵符,无论是云家父子,还是韩飞,都将性命不保! 兵符,不能被太后等人夺去。而,云家父子,以及韩飞的性命,也不能被太后等人夺去。 所以,取兵符的路,他得陪云将军一起走。 然而,出乎曲弦歌意料的是,他的提议,竟被猛摇头的云皓轩,一口拒绝了。 “不--贤王,取兵符的事,由微臣与犬子去办。” 此次,除了从韩飞手上拿取兵符,他还要拿取另外一样东西。那一样东西,叫做蝶玉。 蝶玉,乃他与幽冥六长老,惟一的联络方式。 若贤王一同跟去了,他从韩飞手上拿取蝶玉,以及联络幽冥六长老时,总不能以下犯上,撵走贤王吧? 如果不撵走贤王,以贤王的聪明,只要一见蝶玉,必能猜出一些端倪。 动用蝶玉,成功联络上幽冥六长老之前,瑶儿的惊世秘密,能够多隐瞒一天,自然有益无害。 云皓轩的果断拒绝,毫无疑问,令曲弦歌惊诧无比。 但,猜到云皓轩拒绝,必有难言之隐,曲弦歌柔声道:“那么,以防万一,我派琴瑟门四护法随行?” 略微犹豫,明白曲弦歌顾虑的云皓轩,给予同意:“行。” 对他,贤王虽敬重。但,他却不能因为这一份敬重,而对贤王以下犯上,无礼撵走贤王。 但,拿取蝶玉,联络幽冥六长老时,身边若是琴瑟门四护法,他就无须忌讳,可以直接撵人。 退而求其次的保护,获得云皓轩允许,曲弦歌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云将军,你预备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侧身,接过云隐华所递玉杯,仰头饮尽醇酒,云皓轩回:“就今夜吧。” 点了一点头,曲弦歌道:“那么,待夜色降临,我调动琴瑟护法,护送将军从密道离府。” 曲弦歌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奏响。 随之奏响的,还有云府管家,那缱绻苦笑的声音:“老爷,小姐吩咐老奴,转达一些话。” ------题外话------ 亲爱滴们,某瑶真容,即将现世。ps:有木有人想念端木萌娃呢?他要出来溜达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与她何干 小姐命不可违,走廊尽头徘徊许久,管家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叩门,乖乖的扮演信鸽角色。 酒壶落桌,云隐华奔至门边,放管家入内。 弯腰,冲曲弦歌行了一个礼,管家立足云皓轩身侧,低头垂眸,将云思瑶的话意转达。 “老爷,小姐问:照顾贤王一夜,是否觉得贤王府,比自家府邸舒适,决定长留贤王府?。如果是,咳--” “老爷所有衣物,小姐让人全部送来贤王府,免得贤王劳神伤财,替你张罗崭新的衣物。” “……” 管家话音入耳,曲弦歌秀眉浅挑。不会吧?云家父女的“战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玉杯落桌的云皓轩,后脊梁骨则阴风卷刮,嘴角猛抽:“管家,回去告诉小姐,记住--” “防止走漏风声,避开府中人,只告诉小姐一人,我与华儿今夜要离开京都。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傍晚,应该能返府。” 双眸倏地瞪大,管家抬头看着云皓轩:“老爷,你这是要去哪?莫非--”找副将韩飞,拿取兵符? 微点头,云皓轩道:“不错,正是你心中所想。” “老爷,只怕小姐听了,还以为这一番话,是你不肯回府,从而设下的拖延计策呢。届时……” 眼角余光,瞥见曲弦歌神色迷茫,管家知道,棒打鸳鸯一事,老爷对贤王亦隐瞒着。 管家启唇,婉约其辞:“估计小姐心生不悦,会追来贤王府,对那一件事情,刨根究底。” 短暂的沉默,云皓轩轻叹一口气,道:“所以,我夜离贤王府之前,你得想方设法,阻拦小姐来此。” 瑶儿的秘密,幽冥六长老是否同意揭示,他心中没底。 因此,与幽冥六长老联络前,他还是避开瑶儿为妙。否则,以他的笨嘴拙舌,铁定无法应付瑶儿的伶牙俐齿。 “……” 云皓轩命令入耳,管家头疼,牙也疼。 阻拦小姐来此?老爷,你还是一掌拍死我得了。我那么一点小伎俩,哪里能拦得住小姐? 云家父女之间,到底有何纠纷,曲弦歌不知。 但,简短的对话,却令曲弦歌确定,对于云思瑶,这一刻的云皓轩,唯恐避之不及。 管家一脸的为难色,曲弦歌并未忽略。秀眸含笑,曲弦歌轻声细语,替管家排忧解愁。 “这样吧,管家,回去对你家小姐说,云将军临时有事,不便归家。至于何事,本王今夜会去一趟云府,对她详述。” 管家转忧为笑,望着曲弦歌的眼神,犹如喜遇救世主:“是,贤王。” 如此一来,小姐就不会怀疑他与老爷窜谋,怒火燃心的追来贤王府,而是压抑怒气,默等贤王踏夜释疑。 “那么,老奴回府了。” 舒了一口气,头痛与牙痛瞬减的管家,腰似弓一弯,行了一个告退礼,撤出了卧室。 身子略弯,两手冲曲弦歌抱拳,云皓轩道:“王爷,多谢。” 秀雅一笑,曲弦歌掌拂棋盘,柔语:“云将军,你我再对弈一局,如何?” 多谢?到底谁该谢谁呢?应该是他,多谢云将军吧? 踏夜去云府,固然是替管家排忧解愁。但,除此之外,他也是借这个机会,与云思瑶单独一见。 五指入罐,捏起一枚黑子,云皓轩回:“微臣拙劣棋艺,只要王爷不嫌污目,对弈十局又何妨?” 夕阳西下,霞光美染苍穹,景色旖旎如画。 云府,闺房内-- 踏霞归来,斜倚软榻的云思瑶,指尖柔拂血玉凤镯,脑海中凤离欢艳影,如烟似雾浮现。 为什么? 为什么自打回府,她的一颗心,忽然生出一抹不安呢?而,那一抹不安感,竟来自…。欢? 难道,远离东峥京都的欢,遭遇危险了?她因为爱欢,所以产生心灵感应,心绪不宁? 这,不应该呀。 照理来说,以欢高深莫测的武功,非凡的才智,即便遭遇了危险,也能化险为夷的。 既然如此,为何她返府后,脑海会被欢的艳影占据?且,随之而来的,是心绪不宁呢? 指尖柔拂血玉凤镯,柳眉深蹙的云思瑶,由于这莫名其妙的不安,玉眸蒙上一层迷茫。 一阵干咳声,令云思瑶拉回游离思绪,管家缓步踏入闺房,立在云思瑶面前,眸泛犹豫色。 云思瑶抬头,玉眸微眯的望着管家,问道:“去过贤王府了?爹如何说,准备长居贤王府?” 吞咽一口吐沫,管家回:“小姐,老爷临时有事,不便归府。至于何事,贤王今夜会到来,向小姐详述原委。” --临时有事?爹,你这是与女儿躲猫猫,躲上瘾了吗? 有什么事,不能让管家直接转达,而大费周章的,劳烦曲弦歌踏夜登门,详述原委? “嗯,知道了。” 樱唇浅启,轻吐四个字,莫名的不安感弥漫心底的云思瑶,继续低头,思绪百转千回。 瞅见云思瑶神色茫然,若有所思,管家诧异的眨眨眸,没有打扰云思瑶,识趣的退出闺房…… 残阳尽消,红霞静隐,夜色降临。 用完晚膳,返回闺房的云思瑶,素手推开花窗,迎风而立,玉眸远望苍穹皎月,神色愈来愈迷茫。 为何? 为何随着时间静逝,夜幕来临,心中那一抹不安感,越来越浓烈呢?难道,欢真的出事了? 转身,寻一把椅子坐下。 云思瑶一边拎壶倒水,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联络魅影,问一问欢离开京都,到底去解决什么麻烦? 与此同时,云府前院,出现一抹身影。 月华似水笼罩中,锦衣洁白如雪,墨发浅飞的曲弦歌,穿过曲折长廊,直奔云思瑶闺房。 瞅见曲弦歌步履轻盈,足起足落间,几乎不起一丝尘土,尽显深不可测内力。 隐于暗处的云府侍卫,不禁瞠目结舌。 也就是说,传闻是真的?西煌绝王由于感恩,奉献天下第一奇果,令贤王身强体健,一夜拥有上乘武功! 须臾,曲弦歌抵达目的地。 知道曲弦歌要来,云思瑶自然不会闭门。因此,云思瑶的拧眉沉思,被止足门外的曲弦歌,一览无余。 出于礼貌,曲弦歌并没有抬足,直接踏入室。他食指弯曲,轻叩门框,轻唤:“云小姐--” 猛然一惊,云思瑶循音而望。 曲弦歌几时到的?向来警觉的她,今夜居然失魂落魄,对曲弦歌的到来,毫无察觉? 幸好是曲弦歌,如果现身门外的,乃居心叵测,想索取她性命者。那么,刚刚的大意,等于将命抛送! 玉眸内的惊骇,转瞬即逝。 云思瑶没从椅间站起,朝曲弦歌福身行礼,她姿态不卑不亢,声音不冷不热:“贤王来了。” 抬足,迈过门槛,落座云思瑶对面。 对于云思瑶一反常态,罕见的失魂落魄,曲弦歌明知不该问,但大脑却控制不住嘴巴:“你,有心事?”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她有心“思”,夜有所思吧? 失魂落魄,警惕性尽灭,神情虽迷茫无比,指尖却柔拂血玉凤镯,眸色弥漫暖暖的爱意。 她思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凤离欢。只是,这样的答案,却令他的一颗心,无法克制的酸楚,甚至抽疼。 这样的酸楚、抽疼,他明知不该产生。因为…… 她已经心有所归,爱有所属。可,他的理智,却战胜不了内心深处,那埋藏的情愫。 端杯,浅抿一口白水,云思瑶回:“只要是人,总会有心事。而,贤王的到来,不正是替我排解心事之一?” 云思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今夜,她没兴趣聊天,所以别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压抑酸楚感,秀眸望着云思瑶,曲弦歌缓语:“令尊与令兄,至所以不归府,乃因夜离京都,拿取兵符去了。” 云思瑶面色一惊,瓷杯重重落桌,冷音强抑怒气:“如此危险的事,你为何不陪他们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 多少豺狼虎豹,盯着爹手上的兵符?爹与大哥去拿取兵符,与入龙潭虎穴,有何区别? 云思瑶的怒,曲弦歌完全理解。害怕云思瑶心生误会,曲弦歌连忙启唇,替自己辨白。 “我的本意,是要一同随行的。但,云将军似乎有难言之隐,态度很坚决,不肯让我跟。不过--” “取兵符之行,我知道路途坎坷,已调派琴瑟门四护法,寸步不离,保护令尊与令兄。” 曲弦歌话音入耳,云思瑶眸内怒火,这才褪去。 琴瑟门的玄护法,武功如何她不知。但,琴瑟门天地黄三大护法武功,她却在树林中见过。 当时,他们三日忘寝废食,连续摧毁九大邪派,依然能保持不弱的战斗力,足见武功极高。 锦衣卫与御林军,武功只能算一般。因此,由琴瑟门四大护法保护,爹与大哥应该能平安归来。 秀眸凝视云思瑶,见其怒意消褪,曲弦歌暗松一口气,又道:“云思瑶,过几日,我会迎娶清月公主纳兰舞为妃。” 浅垂首,葱指缓转瓷杯,云思瑶启唇,淡淡的声音,透着了然:“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略微犹豫,曲弦歌状似低头拂袖,实则掩藏秀眸情愫:“娶纳兰舞为妃,纯粹只为结盟,与爱无关。” 停止转杯,玉眸诧异的瞅一眼曲弦歌,云思瑶道:“为何对我解释?” 有爱也好,无爱也罢,那是他的事,与自己何干?既然与自己无关,他对自己解释什么呀? “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十万火急 粉霞染颊,曲弦歌抬头,秀眸望着云思瑶,欲语还休:“我--” 她心有所归,爱有所属。 这般状况下,自己如何坦言,对她暗生情愫,不希望她误会,以为自己对纳兰舞有真情呢? 曲弦歌的如鲠在喉,脸颊飞霞,以及一双波澜起伏、深邃似海的秀眸,若隐若现的情愫。 连趴在云思瑶脚侧,埋头舔爪的烈火都洞悉了,正龇牙咧嘴的怒瞪“狂”蜂,何况云思瑶呢? 葱指停止瓷杯,云思瑶以喝水动作,来掩饰嘴角抽搐。 沉默片刻,瓷杯落桌,云思瑶敛起嘴角抽搐,语调虽不徐不疾,含笑的玉眸却意味深长。 “太后寿宴上,我见过纳兰舞。她虽是金枝玉叶,不过--” “跟其他公主不同,她毫无娇气、傲慢,贤王与其相处久了,或许能弄假成真,情投意合,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儿。” 云思瑶话音入耳,曲弦歌烛光笼罩的秀眸,微显迷离色泽,一颗惆怅的心,则悄然苦叹。 她……这是洞悉了自己的心思,故而婉约其辞,让自己扼杀对她的情愫,撮合自己与纳兰舞吗? 曲弦歌启唇,幽柔的声调,隐泻灵魂深处的凄楚:“是呀,比之其他公主,纳兰舞的确与众不同。” 但,纳兰舞再异乎寻常,于他而言,充其量也只是盟友,入不了他的心。因为,他的一颗心,已被眼前人占据。 曲弦歌幽声落,云思瑶沉默不语,垂眉低眸,继续端杯喝水。 晚风飞窗,绕梁轻旋,撩的绯红烛光似蝶翩舞。室内,一瞬陷入寂静,尴尬气氛蔓延。 为了化解尴尬,曲弦歌干咳一声,问道:“对咯,你与云将军之间,是否产生了难以调解的矛盾?” “隐忍多年,贤王本身,就有很多的忧愁。既然如此,又何苦自寻更多烦恼,替别人分忧呢?” 不待曲弦歌说话,云思瑶瓷杯落桌,继续的柔声笑语:“好了,思瑶颇感困倦,想休息了,贤王也请回吧?” 温柔的语调,残酷的话意,曲弦歌岂会不知,云思瑶这是不想与他独处,间接的撵他走呢? 苦涩的笑意,掩掩内心深处,曲弦歌识趣的站起身:“那么,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语罢,曲弦歌抬足,踏离了闺房。 直到穿过走廊,拐入前院,一尘不染的锦衣,似冬日冰雪飞飘的曲弦歌,脑袋这才颓废耷拉,微不可闻的低叹一声。 随即,压抑怅然心绪的曲弦歌,雅笑一如既往漫眸,在管家的恭送声下,迈出云府大门,身影融入清凉夜色…… 闺房内,仰头,将杯中白水饮尽,云思瑶亦从椅间站起。 莲足轻迈,素手先合上一扇花窗,又轻轻的关闭室门,推上木闩的云思瑶,喃喃自语。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欢神通广大,再加上魅影又遍布天下,即便遭遇危险,亦铁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低喃声入耳,狮眸滴溜溜的转动,瞅望云思瑶背影的烈火,脑袋当即点的似小鸡啄米。 就是,就是!欢主子神通广大,天下无敌,岂会遭险呢?云主子啊云主子,你纯粹是瞎想! 绽放火焰,联络魅影,询问踏出京都的凤离欢,到底去解决什么麻烦的冲动,云思瑶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烈火,咱们休息吧。” 拍了一拍烈火的脑袋,柔吐一句话之后,云思瑶熄灭了三根红烛,移至床榻,沾枕入眠…… 翌日--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柔暖的晨风,似轻歌浅唱的精灵,穿梭娇花碧叶,令大地盈满清香。 偏厅,云思瑶刚用完早膳,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云府大门外。 一名相貌出众,绿衣罩体的男子,手捧一金色请柬,毕恭毕敬的踏入云府,让管家将请柬递呈云思瑶。 诧异的打量完绿衣男子,管家踏入偏厅,请柬转交云思瑶之手。 待柳眉微挑的云思瑶,打开金色请柬,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入眸,玉眸当即灿然的一笑:“管家,我出府一趟。”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履行承诺。” 抛出四个字的云思瑶,在挠头的管家,迷雾缠绕的眼神下,踏出偏厅,登上了华丽马车…… 同一时间,魅影宫医阁内,一张竹桌处-- 浅垂首,一边喝着早茶,一边翻阅医书的穆吟风,耳边奏响了一阵“啪啦啪啦”声。 穆吟风侧头,循音而望。 金辉笼罩中,映入穆吟风眼帘的,是左侧窗台上,一只停止拍打双翅,以熟络的姿态,冲着他“咕咕咕”叫唤的鸽子。 这一只鸽子,毛羽呈血红色,名叫泣血鸽,方向识别能力特别的强,飞行速度比之普通鸽子,亦快上数十倍。 并且,只要由它送信,纵然万里迢迢,也会日夜不停的飞行。 除非,成功抵达了目的地,否则中途哪怕疲累的吐血,它绝不会有丝毫的停留,故此得名泣血鸽。 泣血鸽,一种世间稀有的鸽子,就连富可敌四国的魅影宫,目前为止,也仅仅拥有十只。 十只泣血鸽,每阁各一只。为了区分,每一阁的泣血鸽,额头间都烙印着一个彩色的字。 譬如说,毒阁的泣血鸽,额头间所烙的乃“毒”字,财阁的泣血鸽,额头间所烙的则是“财”字。 而,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每一阁的阁主,是不会动用泣血鸽的。 因此,瞅见降落窗台的泣血鸽,额头烙着一个彩色的“隐”字,穆吟风的面色忍不住一惊。 一大早的,倾城妹子居然动用泣血鸽,隐阁发生何事了? 待到穆吟风奔至窗前,摘下鸽脚处所捆竹筒,掏出一卷叠的信纸,展开一看,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状。 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带上药箱,速来隐阁! 不会吧,连穆大哥三个字都省了?并且,短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潦草? 足见,倾城写这八个字的时候,心情有多么的焦急?焦急到,落笔冷静全失,笔锋大乱? 半刻也不敢耽误,穆吟风当即进入内室,拎起药箱,骑上一匹千里马,火急火燎的赶往了隐阁…… 两刻钟之后-- 刚入隐阁花园,穆吟风还没来得及下马,隐阁阁主冷倾城,便一反常态,惊惶失措的朝穆吟风奔来。 搁好细鞭的穆吟风,正要翻身下马。 冷倾城却动作更快的,一把将穆吟风拽下马,害始料不及的穆吟风,险些摔成狗吃屎状。 无视穆吟风一脸黑线,冷倾城拉住穆吟风胳膊,颤声道:“穆大哥,你终于来了,赶紧跟我入室。” 冷倾城颤音入耳,胳膊被拉痛的穆吟风,口鼻眼忍不住齐抽,问道:“倾城,到底发生何事了?” 即便烈火烧到了眉毛,也沉着冷静的倾城,豆大的汗珠竟覆盖满额头,一张脸血色尽失? 心急如焚的冷倾城,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以争分夺秒之势,将穆吟风拖拽进了隐阁。 隐阁,最大的一间厢房内-- 一狐皮铺垫的软榻上,静睡着一个人。墨色长发,凌乱的摊散绸枕,一张羞花闭月丽容,此刻白如雪、冷似冰。 一袭美绣樱花的锦衣,比之往昔,还要艳红几分。那艳红,并非衣裳色泽,乃触目惊心的鲜血。 跟上冷倾城步伐,以雷霆之速奔入厢房的穆吟风,将软榻上静睡的人,映入眼帘的一瞬。 手上所拎的药箱,“啪--”的一声响坠地,猛抽一口冷气的穆吟风,面容顿时与冷倾城一样,血色尽失。 腰似弓一弯,拎起坠地药箱,塞入穆吟风怀里,水眸怒瞪的冷倾城,吼叫声裹着颤。 “穆大哥,现在不是惊骇的时候,赶紧给主子诊治啊!” 如雷的吼声刺入双耳内,回过神来的穆吟风,当即抱着药箱,奔到了凤离欢昏睡的软榻边。 细瞅一眼凤离欢脸色,穆吟风一边启开药箱,一边道:“倾城,快点,取两个紫铜熏炉,分别放置主子枕侧。” “嗯。” 身影似流星一闪,冷倾城消失原地。瞬间工夫,返回厢房的冷倾城,将两个紫铜熏炉,轻放在了绸枕两侧。 与此同时,手捏葫芦状瓷瓶的穆吟风,往两个紫铜熏炉内,分别倒入了一种蓝色粉末。 蓝色粉末倒好,穆吟风又添入了一种黑水。蓝色粉末与黑水一融合,厢房之内当即弥漫药香。 箱子置放软榻,穆吟风一边快速的给金针淬药,一边问道:“倾城,主子为何会在隐阁?” “今日,曙光初现时,天山脚下,大约三十里处,一片树林中,主子放出了召唤焰火。” “当时,距离天山方位最近的,正好是隐阁魅影。所以,收到主子召唤焰火,隐阁魅影立刻奔了过去。而--” “据隐阁魅影所说,他们现身的一刹,主子就昏了过去。可见,体力完全透支的主子,是凭着顽强意志,才等到魅隐现身的。” 将十枚金针,极速浸染完药水的穆吟风,出声提示:“倾城,扳开主子双臂,我要给他腕间施针。” “扳不开,主子昏厥之后,双臂一直呈交叉状,两手死死的按住胸口。我与一众魅影,曾试图扳过。” “但,主子双掌,仿佛与胸口粘在一起了,普通的力气,根本就无法扳开。除非,动用内力,可--” “主子肺腑,似乎严重受创,若用力过猛了,恐怕会令主子伤势更重,我们根本不敢动用内力硬扳。”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感天动地 俊眸微眯,凝视凤离欢掌心所按部位,穆吟风道:“莫非……主子胸口处,放着贵重东西?” “嗯,我也如此想。” 冷倾城点头,持相同猜测:“胸口处贵重东西,主子惟恐弄丢,所以昏迷不醒之前,将内劲灌注掌心,死死的护住那样东西。” 与冷倾城顾虑一样,害怕硬扳,会导致凤离欢伤势更重,穆吟风略微思考,从药箱内取起一枚黑针。 指捏黑针的穆吟风,动作极为轻柔的,朝着凤离欢左右肩头,以及掌背几处穴位,各扎了一下。 刺穴完毕,穆吟风将黑针放回药箱,凤离欢内劲消散的掌心,这才松开胸口,双臂垂落身侧。 五指探入凤离欢衣裳内,朝其胸口处一掏,穆吟风取出了一锦袋,一缠绕着银丝的锦袋。 打开锦袋,映入穆吟风与冷倾城眼帘的,是一只原本生龙活虎,如今奄奄一息,通体似冰,晶莹剔透的小家伙。 “穆大哥,这--” 双眸瞪大,冷倾城一脸的难以置信,惊呼:“这莫非就是医书记载,传说中的天山冰蟾?”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道:“没错,它正是冰蟾。皇天不负有心人,主子终于寻到它了。” 封起袋口,锦袋放入药箱。 十枚淬药的金针,陆续刺入凤离欢手腕,穆吟风又低语:“只是,虽寻到了冰蟾,主子付出的代价却不小。” 视爱如瘟疫,避而远之的主子,一旦动情,这一颗疯狂痴癫的心,这一份无怨无悔的执著,足以感天动地啊! 穆吟风终于明白,为何凤离欢昏迷不醒之前,会将全部的内劲灌注双掌,死死的按住胸口。 装着冰蟾的锦袋,虽然牢固结实,令冰蟾的攻击力再强,亦无法将其摧毁。但是…… 冰蟾如果挣扎过猛,即便不能成功的逃出锦袋,却能以被困的姿势,连带着结实锦袋,逃出主子怀内。 所以,害怕辛苦逮到的冰蟾,裹着锦袋逃出怀内,主子这才内劲灌注双掌,死死的按住胸口。 “穆大哥,你的意思是--” 穆吟风话语入耳,心疼主子的冷倾城,泪水忍不住蓄眸,问道:“主子体力透支,肺腑重创,全因逮冰蟾所致?” “为了逮到冰蟾,主子简直是以命犯险,死里逃生。” 捏起一颗血丸,塞入凤离欢唇间,一边催动内力,将血丸送入凤离欢胃中,穆吟风一边缓声细语。 “若我没猜错,主子惟恐错失逮冰蟾良机,将我的叮嘱抛之脑后,未及时驱除侵体寒气,导致圣水毒发作。接着--” “内力暂失的他,又祸不单行,遭遇了龙卷风、雪崩,被狂风摧残肺腑,暴雪压顶埋身。” “我的天哪!”猛抽了一口气,冷倾城心有余悸:“如此险况,主子竟还能活着下天山?这简直是奇迹!” 穆吟风点头,与冷倾城想法一致。 “是呀,不可思议。险象环生中,若是其他人,早气绝命断了,主子居然能绝处逢生,的确是奇迹!” 抬指,轻拭眼角泪珠,冷倾城道:“看来,只有等穆大哥治好主子,才能解开迷底,知道主子如何奇迹生还?” 冷倾城话音落,药针入穴,药香沁脾的凤离欢,模糊的睁开一双桃花眼,下意识的想坐起。 可,全身酥软无力的凤离欢,腰部勉强撑起一半,又躺了回去。 凤离欢睁眸之举,令一脸惊喜的冷倾城,激动的泪花盈眶,失声叫道:“主子,您醒了?” 穆吟风则是伸掌,按住凤离欢肩头,阻拦其再一次起身:“主子,您肺腑受创,切莫用力,以免伤势加重。” 视线模糊不清的凤离欢,五指想入怀掏取冰蟾,可由于体力极度透支,连抬臂的力气都丧失了。 浅睁的桃花眸,含倦的望着穆吟风,凤离欢虚弱声音,似梦呓,又似呢喃:“冰蟾呢?是否还在我怀内?” “主子放心,您没弄丢冰蟾。” 右掌伸入药箱,将装冰蟾的锦袋,递送到凤离欢眼前,穆吟风道:“瞧,属下已将它从您怀内取出。” 得知冰蟾仍在,凤离欢一双疲倦的桃花眸,这才绽出了一抹笑意:“吟风,冰蟾是否还活着?” “活是活着,但--” 拉长话音的穆吟风,将锦袋重新放回药箱,如实回禀:“害怕冰蟾逃脱,主子按的时间过久,力度过猛,此刻它奄奄一息。” 瞅见凤离欢唇角,一缕血丝滑落,冷倾城忧心如焚,声音颤抖:“主子,您别说话了,赶紧静心凝神,让穆大哥继续为您施针。” 食指微弯,拭去凤离欢唇角,那滑落的凄艳血丝,穆吟风点头赞同。 “主子,倾城说的对极,您切莫再烦神,让一颗心静下来,以便属下继续为您施针疗伤。” “不--” 摇了一摇头,凤离欢声音虽虚弱,话意却威严:“吟风,先别管我的伤,立刻将冰蟾制成良药。” 语毕,失血过多,体力实在不支的凤离欢,脑袋一歪,桃花眸一闭,再一次陷入了昏睡状态。 “穆大哥,主子这是疯了吗?” 抬指,摁揉作痛的太阳穴,冷倾城道:“伤的这么重,却不急着让你治他,而命令你先将冰蟾制成药?” “主子去天山之前,我对他说过,冰蟾活着制药,效果最佳,倘若死了制药,效果会减半。所以……” 侧头,俊眸望着冷倾城,穆吟风启唇,补充未完话语:“主子的确疯了,为爱而疯的。” 穆吟风解释声入耳,茅塞顿开的冷倾城,长叹了一口气。 “唉--神通广大如主子,都敌不过情关。情关难过这一句话,我算是深刻的体会了!” 伤的只剩半条命了,却还一心念着云小姐,生怕冰蟾药效减半,导致云小姐祛除黑斑时,会遭遇些许疼痛。 右掌握拳,叩了一叩冷倾城脑门,穆吟风道:“我说妹子啊,别忙着感悟了,赶紧去准备一盆水。记住,水要滚烫的。” 搓揉脑门,冷倾城眨眸,颇为不解:“为何让我准备滚烫热水?” “如果先将冰蟾制成药,然后再医主子。那么,伤势拖太久的主子,即便痊愈,功力比起往昔,也会降低三分之一。” “而,如果先医主子,导致奄奄一息的冰蟾断气,以死状制成药,效果减半,我必定难逃主子怒斥。所以--” 低头,于药箱内捣腾新的药针,穆吟风解释:“我决定双管齐下,一边给主子施针疗伤,一边将冰蟾浸泡沸水中,制成药。” “原来如此。”穆吟风解释完毕,冷倾城双足一抬,奔出厢房,去准备滚烫的沸水了…… 同一时间,东峥京都外,约莫六十里处-- 一座青山,遍植翠竹。暖风柔拂,翠竹掩映中,一座黄墙黛瓦、斗拱飞檐的寺院,若隐若现。 此寺院,名叫清心寺。 由于规模较小,名气不响。所以,翠竹环绕的清心寺,香火并不鼎盛,环境一派清幽。 金辉灿耀间,清心寺的院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搁好缰绳,跳下马车的两名男子,一身布衣。掀起帘幕,钻出车厢的四名男子,同样一身布衣。 这六名男子,便是云家父子,以及琴瑟门四护法。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的衣着极其朴素。 云家父子在前,琴瑟门四护法随后,六人缓步踏入了寺院门槛。 须臾,六人止足,立在大雄宝殿外。阳光穿窗而入,洒落殿内佛像,令佛像颇显圣光普照意境。 大雄宝殿外,云皓轩六人止足的地方,设有一高大铜鼎。 香烟袅袅,沐浴金辉的铜鼎,正面刻着“慈悲为怀”四个字,背面则刻着“济世助人”四个字。 点燃三柱香,虔诚跪在蒲团上,怀着为爱女祈福的心愿,朝殿内庄严佛像礼拜完毕,云皓轩来到功德箱处,捐了香油钱。 这时,一名小沙弥走到云皓轩面前,笑容满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佛主保佑您。” 小沙弥话音落,云皓轩亦双手合十,一边回礼,一边道:“小师傅,信徒心结缠身,想请半隐居士慧语点化,劳烦引见。” 毫无疑问,云皓轩口中的半隐居士,便是副将韩飞。 所谓居士,一向为带发修行者。清心寺的方丈,出家修行之前,与韩飞乃生死至交。 得知韩飞遁入空门,并非一心向佛,乃另有用意。于是,清心寺的方丈,便让韩飞带发修行。 并且,给韩飞取法号,半隐居士。半隐二字,含蓄深远,寓意韩飞身虽隐入佛门,心却仍置红尘。 “阿弥陀佛--” 小沙弥弯腰,和颜悦色:“半隐居士一直在后院清修,施主若要见他,请随小僧这边走。” 清心寺后院,乃是一座独立的小院。此座独立小院,约有十间禅房,专门供居士修行的。 此刻,其中一间禅房内-- 一名中年男子,盘膝落座蒲团,面迎关闭的木门,双眸轻合,手指缓拨一串佛珠,心无旁骛的诵念经文。 这名一脸祥和,袈裟在身的中年男子,正是副将韩飞。 一阵脚步声,透过门缝钻入耳,面色详和的韩飞,未被惊扰半分,依然凝神贯注的诵经。 直到,足音静止木门外,小沙弥清脆声奏响:“半隐居士,有施主心结难解,希望得到你的点化。” 韩飞这才暂停诵经、拨佛珠,笑语婉拒。 “阿弥陀佛,半隐修行太浅,只怕点化不精,反误了施主。” “本院方丈乃得道高僧,施主若心结难解,不妨移步方丈禅院,由方丈慧语点化,方能真正的豁然开朗。” 门外,云皓轩鼻子一酸,颤抖的声音,缱绻十足愧疚:“半隐居士,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云皓轩颤音,随风飘入耳内一瞬,韩飞的身躯一僵,五指倏地松开,掌间佛珠坠落地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蝶玉召唤 虽多年不见,可对韩飞来说,云皓轩的声音依然熟悉如初。大将军,他敬重的大将军,终于来了! “多谢施主挂念,半隐一切安好。” 呆楞过后,深吸了一口气,心绪恢复镇静的韩飞,拾起坠luo地面的佛珠:“施主,请入禅房。” “阿弥陀佛--” “世界一切,皆为虚幻,放下执念,愁苦自消。小僧望施主参禅悟道,早日解开心结,豁然开朗!” 双手合十,轻声细语的说完,小沙弥转身离去。 侧转身躯,云皓轩亦双手合十,目送离去的小沙弥,那出尘脱俗的背影:“多谢小师傅。” 待到远去的小沙弥,身影彻底消失眼帘,云皓轩这才推开木门,与云隐华、琴瑟门四护法踏入禅房。 “咯吱”一声响,木门关上的一瞬。 指捏佛珠的韩飞,蒲团起身,奔至云皓轩面前,单膝跪地:“将军,韩飞终于等到你了。” 扶起韩飞,云皓轩泪水蓄眸,唇颤声抖:“韩飞,我的好兄弟,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能为将军分忧,就算再苦,也甘之如饴。” 久别重逢,惊喜交集的韩飞,亦是热泪盈眶:“将军,此次前来,是否守得云开见月明,拿取兵符?” 瞅见云皓轩点头,韩飞连忙道:“将军,至关重要的兵符,一直藏在内室地窖,请随我去拿。” “隐华,爹与你韩叔叔去拿兵符,顺便说一会儿体己话。” 云皓轩侧头,望着云隐华,一字一句意味深长:“至于你,与四位护法守在外室,别跟入地窖。” 心领神会,云隐华点头:“是,爹。” 云皓轩话语入耳,琴瑟门四护法,彼此忍不住对望了一眼。云将军拿取兵符,为何避着他们? 琴瑟门四护法,虽然心生疑惑,却也没有多言,如云皓轩所愿,与云隐华一同留守在了外室…… 须臾,禅房内室,地窖尽头-- 抬掌,推开东面墙壁间石板,韩飞取出虎状兵符,弯腰敬递给云皓轩:“将军,兵符在此,请检验!” 他若没有猜错,防止被人偷梁换柱,处事谨慎的韩飞,对于兵符,每日都会检查一遍吧? 而,韩飞的忠心,毋庸置疑,又岂会拿赝品诓他呢? 没有检验兵符,直接揣入左袖筒,云皓轩道:“兄弟,我此次前来,除了拿取兵符,还要拿取蝶玉。” 兵符与蝶玉,对他来说,一样的重要。 所以,毫无疑问,对他忠心如铁的韩飞,既然将兵符藏于地窖内,必定也将蝶玉藏在了地窖内。 “拿取蝶玉?”云皓轩话音落,韩飞面色一惊,双眸瞪大:“将军,小姐的秘密,瞒不住了吗?” “骇世秘密,依然瞒着天下人。只是,由于其它因素,秘密无法隐瞒瑶儿了。所以--” 云皓轩叹了一口气,回答:“我才来拿取蝶玉,征询幽冥六长老意见,是否能将秘密告诉瑶儿。” 韩飞不再多问,立刻移步西面墙壁。 抬掌推开石板,取出一木盒,韩飞转身,交给尾随而来的云皓轩:“将军,蝶玉就在盒内。” 接过木盒的云皓轩,低头开启盒盖的一刹,原本阴暗的地窖,瞬间亮如白昼。 令地窖亮如白昼的,乃木盒内,两枚皎若冰雪、晶莹剔透的白玉。 而,这两枚白玉,就犹如一只蝴蝶,一只吸取天地灵气的蝴蝶,被仙斧从中一劈而二,以半蝶姿态静睡盒内。 取出两枚蝶玉,木盒递还给韩飞,云皓轩以轻柔动作,将两枚蝶玉合拢。 蝶玉合拢之后,云皓轩的手指,移至蝶翅处,摁了一摁左右蝶翅间,一不明显的小凹孔。 “啪--” 地窖内,奏出一声微音。 两枚蝶玉,就仿佛从来没有分离过,形成了一只完整无暇、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蝴蝶。 与此同时,白似冰雪的蝶眸,灿耀出了金色光芒。 细如线条的金芒,风中旋转一圈,悬浮在了半空。紧接着,金光扩散而开,构成了一面镜子。 镜框,似金色蝶翅,翩然起舞。 至于镜面,则犹如一汪碧湖,一汪烟雾缭绕,暖风柔拂,涟漪轻漾的碧湖。 “皓轩兄,动用蝶玉召唤,莫非少主出事了?” 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的声音,来自烟雾缭绕的镜面中,一抹若隐若现的黑影。 幽冥六长老,为亲兄弟。他们由长到幼,名字分别为:夜魑,夜魅,夜魍,夜魉,夜魈,夜鬾。 而,烟雾缭绕的镜面中,影象模糊无比,声音缱绻惊慌的黑衣人,便是幽冥大长老夜魑。 “魑贤弟,事情是这样的--” 云皓轩声幽调缓,将前因后果叙说。 叙说完毕,云皓轩长叹一口气,道:“所以,无奈之下,这才动用蝶玉召唤,征询贤弟意见,是否告知瑶儿实情?” “你说什么?”镜面一阵晃动,夜魑大长老的声音,明显惊骇万分:“少主竟与凤离欢恋上了?” “是的。”点头的云皓轩,唇角苦涩一勾:“正因为如此,我深思熟虑之后,才动了吐露实情之念。” 一来,杜绝瑶儿刨根究底。二来,斩断瑶儿与凤离欢情丝。 镜面中,夜魑喃喃自语:“少主啊少主,世间男子万千,为何你恋上的人,偏偏是最不该的那一个呢?” “这也难怪瑶儿,撇开特殊因素不谈,凤离欢他--” 云皓轩低头,由衷之言:“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确实出色至极。如此完美的男子,让世间少女想不动心都难。” 镜面中,夜魑沉默片刻,这才道:“皓轩兄,少主与凤离欢的恋情,请尽最大的努力拆散。实在拆散不了,就将真相告知少主吧!” “为了拆散他们,我连苦肉计都动用上了。” 云皓轩摇了一摇头,眸含苦笑:“但,尽管如此,瑶儿爱凤离欢之心,我依然无法动摇半分。” “少主与凤离欢,绝不能相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夜魑叹了一口气,道:“皓轩兄,你既然一筹莫展,为今之计,只能铤而走险,对少主提前告知真相!” “告知真相,固然能斩断瑶儿情丝。可,就怕瑶儿沉不住气,一心替母报仇,想送北焰太后上黄泉路。” 云皓轩启唇,道出心中顾虑:“瑶儿的神功,尚未解封。以她现在之力,根本无法对抗北焰大军,以及无所不能的魅影宫。” 夜魑低语:“如果少主沉不住气,要替母报仇,你便动用蝶玉与我联络,我会调派幽冥殿弟子,暗中保护少主。” 云皓轩一清二楚的知道,当年,纳兰瑶香消玉殒,如果不是怕惊动纳兰凛,牵扯出瑶儿的存在。 怒火焚心的六长老,早就率着幽冥殿弟子,闯入北焰皇宫,用北焰太后鲜血,来祭奠纳兰瑶香魂。 因此-- 夜魑话音入耳,云皓轩双眸瞪大,盯望镜面:“魑贤弟,一旦调动幽冥殿弟子,岂不惊动纳兰凛?” “经过多年努力,如今的幽冥殿,已脱离暗夜楼掌控。届时,只要幽冥殿弟子谨慎行事,暗中保护少主,不露蛛丝马迹,应该不会惊动纳兰凛。” 抿了一抿唇,夜魑又语:“而,如果行事不慎,惊动了纳兰凛,被他察觉少主的存在,我与其他长老会现身,助少主解封神功。” “解封神功?”云皓轩一脸诧异,问道:“魑贤弟,不是还有两年,瑶儿二十芳华时,神功才会自动解封吗?” “多年来,我与其他长老,为了以防万一,日夜绞尽脑汁的琢磨,寻找解封神功方法,以及增高神功方法。” “我们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时至今日,对于增高神功,方法我们尚在琢磨之中。但,提前解封神功,方法我们已研究出。” “只是,神功一旦解封,纳兰凛会在第一时间感应到。纳兰凛的狠,纳兰凛的强大,足以惊天骇地。对他,如果能避而远之,自然最好。故此--” 镜面中,夜魑缓语:“虽研究出解封方法,我与其他长老却没现身,替少主解封神功,而是让神功继续沉睡。” “不过,若避无可避,解封则是必须的。届时,纳兰凛如果心狠手辣,想索取少主性命,有神功护体的少主,即便不敌纳兰凛以及整个暗夜楼势力,自保却绰绰有余。” 迷雾顿消的云皓轩,得知幽冥六长老,有办法提前解封神功,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双眸微绽淡笑。 “原来如此。”舒了一口气,云皓轩道:“魑贤弟,我得赶回府邸,告知瑶儿真相,就不与你多聊了!” “嗯。” 云皓轩的手指,再一次移至蝶玉双翅处,摁了一摁不明显的小凹孔。 “啪--”一声微响,蝶玉一分为二,金色光芒消失无影,空中美悬的镜子,亦随之消失无形。 蝶玉揣入右袖筒,云皓轩望向了韩飞:“兄弟,该拿的东西,都已经拿到,我该下山了。” 韩飞一边褪袈裟,一边道:“将军,待韩飞向方丈辞别,与你一起下山,助贤王铲除谋害先帝与兰贵妃者。” “逆臣贼子,还不到铲除良机。所以--” 云皓轩抬掌,拍了一拍韩飞肩头:“兄弟,你是时候褪袈裟了,但并非随我走,而是回家,看一看离别多年的妻儿。” “我……”韩飞低头,声音弥漫一缕幽凄:“我不敢回家。” 自从离开军营,他害怕泄露行踪,连家也没回,直接遁入空门。 而,对于他的杳无音信多年,妻儿一定怒极、怨极、恨极。故此,他不敢回家,无颜见妻儿啊! “我早就猜到,防止行踪泄露,你不会与妻儿告别。因此,你离开军营之后,我曾偷偷见过你的妻儿,告知原委。” “你的妻儿深明大义,并没有埋怨,反而给予谅解。如今,你任务完成,回去好好的陪一陪妻儿,待起事之时,我自会召你回营。” 云皓轩话音入耳,百感交集的韩飞,当即双膝跪地:“将军,多谢你。” 摇了一摇头,云皓轩拉拽起韩飞,将其用力的抱住,道:“兄弟,该言谢的人,是我!” 同一时间,远方--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一片竹林外。暖风柔拂,竹林左右两侧,各自延伸的一条小溪,波光潋滟。 清澈溪水,被梦幻金辉妆染,颇显宁静优美。但,静美背后,潜藏的却是深不恐测危险。 这不,一只疲倦的燕子,想飞过清澈小溪,进入绿意盎然的竹林,降落竹枝歇一歇。 结果,对危险浑然不觉,展翅而飞的燕子,穿过小溪上方一刹,却消失于无形,连毛羽都没留下一根。 可见,看似清澈的小溪,隐藏着无色无味,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毒气。 想要歇足,却惨遭尸骨无存,燕子的凄楚命运,映入马车之内,掀窗帘而望的云思瑶眼眸,令其微挑了一挑眉。 搁好缰绳,一名绿衣男子跳下马车。 紧接着,腰似弓一弯,掀起马车门帘,绿衣男子启唇,语气恭敬十足:“云小姐,请下车。” 待到云思瑶下车,绿衣男子面迎竹林,催动浑厚的内力,将洪亮如钟声音,传达竹林那一头。 “主子,云小姐已到,请撤阵。” 竹林尽头,一栋竹楼雅然的耸立。竹屋前,十盆金色蝴蝶花,美丽如画锦簇间,置着一张竹桌。 竹桌上,摆着一幅棋盘,一壶香茗,两只玉杯。 一名脸遮银色面具,气韵尊贵的黑衣男子,正坐在竹桌边,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自己跟自己对弈。 绿衣男子声音入耳,落下白棋的黑衣男子,手腕当即一抬,朝着前方竹林,送出一股轻柔的掌风。 占地颇广的竹林,原本翠竹密集,枝叶纵横交错,根本无路可行。 但,黑衣男子轻柔掌风,送向竹林内的一瞬,万千翠竹竟然一阵急速旋转,让出了一条蜿蜒小道。 对面,竹林另外一头。 “云小姐,请随我入林。另外,入林之后,云小姐切记,别碰触任何一根竹子。否则--” 掌心朝着竹林一摊,摆出恭请姿势同时,绿衣男子提醒:“万千翠竹,将化成万柄利剑,将云小姐当成敌人攻击。” 笑扫一眼竹林,云思瑶道:“多谢提醒,我会牢记。” 绿衣男子腰微弯,前方领路。云思瑶莲足轻迈,随后而行。 暖风柔拂间,二人走过的地方,翠竹重新的密集耸立,枝叶纵横交错,形成了无路之景……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莫名的熟悉 淡淡竹香,随风弥漫。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看書網 尾随绿衣男子,朝竹林尽头缓行的云思瑶,看似悠然自得,其实玉眸深处,却隐着一抹惊诧。 四周,轻微的呼吸声,连绵不绝。 很显然,这一片竹林内,除了她与领路的绿衣男子,至少还有数百人存在。只是…… 数百人存在竹林,为何她环顾四方,却捕捉不到一丝影踪? 若非,不信世上有鬼。云思瑶几乎要以为,青天白日踏入竹林的她,遇鬼了,且还是百鬼。 须臾-- 穿过竹林,莲足暂停的云思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栋沐浴金辉,雅然耸立的竹楼。 竹楼,无论横看竖观,皆秀雅如画。 但,这秀雅意境,对云思瑶来说,却是虚象。 她能感觉出,竹楼隐泻着一缕气息,一缕虽静耸天地,却睥睨万物的气息,一如它的主人。 云思瑶眸光轻转,映入眼帘的,便是竹楼主人。 蝴蝶花锦簇,浅垂首的竹楼主人,指尖裹着一抹愁息,将棋盘间白子和黑子,轻轻拾入棋罐。 脸遮银色面具,气韵尊贵的竹楼主人,乃暗夜楼副楼主纳兰凛,亦是今日清晨,对云思瑶送请柬者。 拾好棋子的纳兰凛,抬头望向云思瑶,俊眸轻染淡笑,手腕微扬,摆出邀客入座之姿。 腮边一缕乱舞秀发,捋至耳后,云思瑶莲足缓迈。 邀客的手势撤回,俊眸依然含笑的纳兰凛,以一种珍惜眼神,默迎云思瑶靠近竹桌。 一双眼,看似除了云思瑶身影,再也容不下其它。其实,却是透过她,思忆纳兰楼主。 纳兰凛珍惜眼神,映入云思瑶身后,尾随而行的绿衣男子,也就是暗夜楼水护法眸内,令其感慨万千。 悠穿锦簇花团,朝竹桌靠近的云思瑶,莲足忽然一停。 蝴蝶花,她见过不少。但,熠熠生辉的金色蝴蝶花,她却是第一次见。而,也不知为何…… 这熠熠生辉,仿佛呼之欲飞的金色蝴蝶花,竟令她的一颗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止足的云思瑶,忍不住垂首,素手缓缓的伸出,指尖朝着及腰的蝴蝶花瓣,轻触柔拂。 而,云思瑶指尖,触拂蝴蝶花瓣的一瞬,水护法惊抽一口冷气,手悄悄握住了腰侧剑柄。 十盆金色蝴蝶花,乃纳兰阁主生前,亲自浇水施肥除草,细心呵护,笑颜赏之。 而,自从纳兰阁主香消玉殒,无论走到哪里,十盆金色蝴蝶花,必带着而行的凛副楼主,是不允许任何人碰触的。 如今,云思瑶居然碰触了? 碰触金色蝴蝶花,等于碰触主子逆鳞。即便她的气韵,像极了纳兰阁主,主子恐怕也不会格外施恩。 手握剑柄,屏住呼吸的水护法,双眸看向纳兰凛,默等他一声令下,以最快速度剁砍云思瑶一双手。 一路过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绿衣男子,忽然之间敬意全灭,令如潮杀气席卷自己? 难道……十盆金色蝴蝶花,是黑衣男子的一个秘密?一个不可碰触,触之必怒的秘密? 心中虽想着,可云思瑶指尖,并没有因此抽离花瓣。 但,看似惬意十足,笑赏花瓣的云思瑶,袖筒内的玄铁刀,却没有闲着,正蓄势待发。 竹桌处,云思瑶的指尖,碰触花瓣的一刹,纳兰凛一双俊眸内,嗜血寒芒确实一闪而逝。 但,敛起嗜血寒芒的纳兰凛,没有下令水护法,剁砍云思瑶一双手。 眸光从云思瑶指尖移开,朝水护法冷冷一瞥,纳兰凛薄唇浅启,缓吐四个字:“你退下吧。” 短短的一句话,彷佛从冰山雪谷飘来,冷意彻骨。 “遵命。” 手掌松开剑柄,声若洪钟应答的水护法,当即弯腰低头,以极快速度离去。 水护法退离之际,白皙指尖轻拂娇嫩花瓣,鼻闻浓郁花香的云思瑶,一双玉眸却忽然浅眯。 每一片花瓣间,竟绣着细小的字。 而,这一些细小的字,红似火艳如血。不,更准确的来说,这一些细小的字,根本就是用血“绣”成的。 云思瑶弯腰,玉眸贴近花瓣,才勉强看清楚花瓣间的字。 十盆金色蝴蝶花,每一片花瓣上,皆用凄艳的鲜血,“绣”着相同的一首诗。 花瓣左侧:画笔未提鬓先凉,中秋皆欢我悲肠,人倚窗前泪飞扬,心唱一曲凤求凰,里程迢迢梦惆怅,痴盼共撷明月光。 花瓣右侧:一夜难言今昔怨,朝阳悬时身临渊,玉影远去化云烟,殒落惟留孤肠断。痛泪化血洒天地,失神愁语叹悲戚,挚足苦觅芳坟渺,爱怨交织似火焚。 花瓣下端:魂起魂落燃成灰,断影万里归何处,心神伴风舞寂寞,碎泪如霜埋入尘。 这一首诗,一字一句,不仅饱满孤独、寂寞、凄凉,更道尽了难言的痴爱、愁怨、悲戚。 并且,这一首诗,还是一首藏头诗。 花瓣左侧,每一句话的起头,如果连起来念,则为:画中人,心里痴。 花瓣右侧与下端,每一句话的起头,如果连起来念,则为:一朝玉殒,痛失挚爱,魂断心碎! 画中人,心里痴?一朝玉殒,痛失挚爱,魂断心碎? 难怪,无论是初次见面,还是今日一见,她总感黑衣男子尊贵气韵下,深掩着一颗苍凉的心,一缕孤寂的灵魂。原来…… 将花瓣间血诗,重新扫瞅一遍,云思瑶指尖抽离花瓣,直起腰杆,莲足轻迈,落座在了纳兰凛对面。 秀发浅飞的云思瑶,落座的一瞬间-- 俊眸冷芒尽褪的纳兰凛,拎起桌上茶壶,将温度适中的香茗,倒入了云思瑶面前玉杯。 倒好香茗,茶壶落桌,纳兰凛薄唇缓启,声音不再是来自冰山雪谷的冷,而是暖意融融。 “丫头,请用茶。”指了一指玉杯,纳兰凛笑望云思瑶,又补充一句话:“这茶叶,可是我的珍藏。” 云思瑶也不客气,素手端起玉杯,细酌慢品。 纳兰凛没有端杯,视线穿过暖风,静望云思瑶品茶。那专注的眼神,似乎欣赏世上最美的一幅画卷。 时间消逝,品尽香茗的云思瑶,玉杯轻落桌面,并非虚与委蛇,乃由衷赞叹:“好茶。” 此茶,妙极! 聚集各种花瓣,与茶叶一起烘制。但,烘制结束,各种花香与茶香虽融合,味道却不繁杂。 花瓣不夺茶叶香,茶叶不掩花瓣香,仿佛浑然天成,凝成另外一种味道,饮时醇香绕齿,饮后暖风拂喉。 “往昔,她闲来无事,最爱品茶。她,是与众不同的人,所品的茶,也该与众不同。所以--” 云思瑶赞音入耳,纳兰凛启唇,声音弥漫萧瑟。 “我醉心研究多年,烘制出了这独一无二的茶叶。”如今,与众不同的茶叶,仍在。与众不同的佳人,何处寻? 他口中的她,应该就是蝴蝶花瓣间,用凄艳鲜血写成的那首诗中,香消玉殒的女子吧? 奇怪,真是奇怪。那一名香消玉殒的女子,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但…… 为何提及她时,自己的脑海,自己的一颗心,却隐隐约约,莫名其妙的,萦绕一股熟悉感呢? 怪异的熟悉感,令云思瑶樱唇一启,声音竟不由意念克制,脱口而问:“你说的她,是谁?” “她--” 云思瑶话音落,纳兰凛身躯一僵,双掌握成拳状,十指嵌入手心,声音似痛语、更似悲喃:“她,是我一生挚爱。” “……”她是你的挚爱,我知道,你那一首血诗,写的一清二楚。我的本意,是问名字呀! 玉眸轻瞅,见纳兰凛身躯僵硬。 即便没见到血诗,云思瑶也能察觉,那一名女子的香消玉殒,对眼前人造成了撕心裂肺的痛。 抿了一抿唇,对于名字,云思瑶没有追问。 黑衣男子,目前为止,并非敌人。既然不是敌人,云思瑶也不想残忍,恶意揭人伤疤。 “抱歉,我失态了。” 十指缓离手心,纳兰凛的声音,恢复柔暖:“这茶,是否合胃口?如果喜欢的话,多饮几杯吧?” 她的气韵,像极了挚爱女子。 看她饮茶,饮自己亲手烘制,亲手泡的茶,就仿佛时光倒转,重回往昔,赏挚爱的人品茶。 “如此佳茶,岂会不合胃口?”浅然一笑,云思瑶右腕一抬,素手伸向茶壶,准备斟满空杯。 “我来吧。” 云思瑶白皙指尖,尚未触及壶把,纳兰凛已抢先拎起壶,往云思瑶空杯斟茶,重温往昔美好。 纳兰凛斟好茶,云思瑶端杯浅啜一口,问道:“这茶,可有名字?” 纳兰凛点头,轻声悲语:“有的。以前,我给它取名红颜笑。今时,我给它改名--” 略微停顿,纳兰凛薄唇缓启,所吐的三个字,就仿佛倾尽全力,含血而出:“断肠泪。” “红颜笑?断肠泪?” 云思瑶柔声细语,似咀嚼食物般,咀嚼纳兰凛告知的茶名:“无论是红颜笑,还是断肠泪,皆意味深长啊!” 红颜一笑,君心陶醉,此生再无所求。红颜玉殒,君心碎裂,肝肠寸断,惟留千行泪! 这一刻,从纳兰凛的血诗、茶名,以及看自己的眼神,云思瑶已猜到七八成,纳兰凛为何一再邀她了。 他应该从自己身上,捕捉到了挚爱人的影子吧?只是,她与纳兰凛挚爱的人,究竟相似在何处呢? 容颜?气韵? 玉杯轻落桌面,云思瑶抬掌,拂了一拂脸间如墨黑斑,她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珍惜时光,重温美好的纳兰凛,则指了一指棋盘:“丫头,咱们一边品茶,一边下棋吧?” 掌心抽离黑斑,云思瑶点头:“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梨噎死 竹香、花香、茶香,相得益彰,芬芳馥郁。 云思瑶执白子,纳兰凛执黑子,一边惬意品茶,一边悠然对弈,颇显盎然雅韵、诗情画意。 同一时间-- 清心寺山脚,约莫三十里处,一条通往京都的宽敞大道上,一辆马车快速的奔驰着。 大道两侧,杂草丛生。 及腰的杂草里,匍匐无数黑影。他们江湖人士打扮,手持锋利砍刀,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如狼似虎般的狠眯。 驾车的天护法,忽感一股杀气扑鼻。侧头,与身旁的玄护法对望一眼,天护法拽扯缰绳。 四蹄瞬停,骏马仰首,奏出一声嘶鸣。 天玄护法跳下了马车,一边冷扫丛生杂草,一边压低嗓音提醒:“云将军,小心,有埋伏!” 帘幕急速的一掀,两张二十五弦银瑟,率先从车厢之内飞出,降落在了天玄两位护法臂弯。 紧跟着,利剑出鞘的云家父子,臂揽二十五弦银瑟的地黄护法,身影亦从车厢内飞出。 六人列成了一横排,摆出备战姿势,天护法薄唇一启,冷声道:“别藏了,都出来吧!” 风旋草晃,寒芒闪耀。 两百名锦衣卫,杀伐之气极盛的冲出杂草丛,于四方形成了刀阵,将云家父子与琴瑟护法包围。 锦衣卫头领,一双眼仿佛淬了毒,狠厉的望着云皓轩:“识相的,交出身上东西,留一具全尸。” “交出东西,你们也没命拿。” 冷吐一句话的天护法,指尖朝细弦一挑,与地玄黄三位护法,反客为主,冲向了两百名锦衣卫…… 大道尽头,是一片槐树林。 金辉暖照,一株最大的槐树上,一名青衣美少年,正以枝杈为床,双臂为枕,惬意的入梦。 两百名锦衣卫,埋伏杂草丛多时,对槐树林内美少年的存在,却毫无察觉。 可,两百名锦衣卫,匍匐杂草丛的一瞬,美少年瞅都没瞅一眼,仅从细微的呼吸声中,便已经确认人数。 但,黎叔说过的,闲事莫理,众地莫企。 所以,人数两百也好,两千也罢,与他何干?有匍匐的怪癖也好,有不liáng的动机也罢,与他何干? 听黎叔话的美少年,将一众锦衣卫当成了空气,互不干扰,他们匍匐他们的,他睡他的美觉。 直到,此刻-- 锦衣卫化静为动,与琴瑟护法激烈的交战,刺的美少年耳膜疼,无法静心入梦,美少年这才不舍的睁开澈眸。 讨厌死了,要打架,去远一点嘛。这么吵,他如何补眠? 劝他们别打,还自己耳根子清净?可是……劝架,他不太在行,万一越劝,那些人打的越火热咋办呢? 得了,算那些人狠。地方让给他们,自己辛苦一下,动一动双足,换一处清净地继续睡吧! 哈欠连天的美少年,敏捷的跳下大树。 低头,从袖筒内掏出一大鸭梨,背对战况的美少年,一边啃着大鸭梨,一边往槐树林北面走去。 “云皓轩,别以卵击石,乖乖的交出东西,留你一具全尸。否则,你会死的粉身碎骨!” “呸--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主动交出东西。” “冥顽不灵,活该死无全尸。” 后方大道上,与锦衣卫头领交战的云皓轩,那傲气凛然的声音,随风飘入美少年耳内一瞬。 往前挪动的步伐,倏地一止,美少年一脸难以置信。 澈眸连眨死眨,美少年当即掉转身躯,踮脚伸脖,朝尘土飞扬的大道上,熟悉声音来源处瞧了去。 云伯伯? 哇塞,真的是云伯伯耶! 待到美少年视线,落到云皓轩一张脸上,心情激动到无语形容的他,立刻来了个一蹦三丈高。 大道上-- 锦衣卫头领手腕一扬,锋刀狠举,毫不留情的砍向了云皓轩颈子。 云皓轩的武功,远逊锦衣卫头领。因此,锦衣卫头领这倾尽全力的一砍,令云皓轩避无可避。 “云将军,小心--” 被三十名锦衣卫缠住的天护法,惊叫了一声,银色细弦似灵蛇一卷,击毙了五名锦衣卫。 就在眸色狰狞的锦衣卫头领,破风而落的锋刀,距离云皓轩的颈子,几乎还有五厘米短距离之时。 就在面色骇然,突破包围圈的天护法,指尖挑向银色细弦,准备击向锋刀,救云皓轩脱险之时。 “坏蛋,不准伤我云伯伯--” 槐树林内,美少年清澈无暇的秀眸,迸射出熊熊怒焰,将啃了一小半的大鸭梨,朝锦衣卫头领飞掷了去。 大鸭梨仿佛灌注了生命力,以风驰电掣之速,以攻无不克之势,击落了锦衣卫头领杀伐之刀。 这一幕,骇住了所有人。 他们的武器,停留在了半空中,他们的双足,如化石般僵立原地,一时间忘记攻击对方。 不会吧?坚硬的锋刀,竟不敌脆弱鸭梨? 坠地的锋刀,粉碎成灰,随风飘远。 而,击碎锋刀的鸭梨,除了被啃咬处,其它地方竟完好无损,与半空中一圈一圈的,缓缓旋转? 更惊骇的一幕,映入了众人眼帘。 半空中,原本缓转圈的鸭梨,忽然加快速度,以闪电破空之势,朝锦衣卫头领的嘴巴撞了去。 “砰--”一声响,避闪不及的锦衣卫头领,遭重击的嘴巴一张,染血的碎牙滚落地面。 紧接着,急速旋转一圈的大鸭梨,犹如老鼠钻米缸似的,钻入了锦衣卫头领嘴巴里。 脸色扭曲,瞳孔扩张的锦衣卫头领,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想将堵塞喉咙的大鸭梨挤出。 但,他却徒劳无功。眼前一黑,大鸭梨塞喉的锦衣卫头领,身躯往地上“扑通”一倒,气绝命断。 毙命的锦衣卫头领,双眸瞪的极大,死不瞑目。 一个人,死法有千百种。而,锦衣卫头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死法,居然是被大鸭梨噎死? 如此戏剧性的死法,令锦衣卫嘴角一阵惊抽,齐望大鸭梨来源处:“何方鼠辈,竟卑鄙偷袭?” 偷袭的“鼠辈”,不理一众锦衣卫的叫嚣,以小鸟归巢姿势,欢腾无比的冲出槐树林,扑向云皓轩。 先熊抱住云皓轩,又“吧唧”一声响,火热的亲了一下云皓轩脸颊,美少年激动的道出心声。 “云伯伯,人家想死你了!” 美少年这热情澎湃的一吻,令瞠目结舌的云皓轩,好不容易找回嗓音:“九日,你为何在此出现?” 没错,千钧一发关头,救云皓轩脱离险境的青衣美少年,便是圣水教的少主,端木旭。 “由于太想念云伯伯,九日一离开绿柳山庄,便急着找云伯伯。可是,从绿柳山庄到云府的图纸,谷啸风虽给了九日,但--” “九日粗心大意,竟将图纸弄丢了,然后九日迷路了。一路绕圈子,饶了好久好久,才遇到一位好心的大叔,给九日重新画了一张图纸。” 紧紧的抱着云皓轩,不舍松开的端木旭,犹如一只快乐小鸟,叽叽喳喳的叙述前因后果。 “头转晕的九日,本想林内小睡一会儿,再去找云伯伯的。结果,九日还没找到云伯伯呢,云伯伯自己冒出来了!” 端木旭叙述音入耳,被熊抱住的云皓轩,云隐华以及琴瑟门四护法,皆口眼鼻齐抽。 轻功出神入化,内力臻于化境,仅掷出一鸭梨,便噎死锦衣卫头领的他,竟是一只迷途的小羔羊?说出去,有人信吗? 目标走神,此时不杀,还待何时?冷光闪耀,一众锦衣卫锋刀高举,疯狂的砍向了云皓轩七人。 端木旭的武功,究竟有多么厉害,琴瑟门护法已见识。知道有他保护,云皓轩必毫发无伤。 因此,对云皓轩的安全,无须再分心关注的琴瑟护法,战斗力自然比先前提高,全神贯注的对付起了敌人。 十柄锋利砍刀,朝云皓轩凌厉的砍来。 舍不得松开,也必须松开云皓轩的端木旭,一脸不爽表情的转过身,将云皓轩护在了背后。 对于端木旭来说,云伯伯是一个大好人。而,伤害云伯伯的,毫无疑问,就是大坏蛋。 澈眸怒瞪,端木旭衣袖一挥。 砍向云皓轩的十柄锋刀,瞬间碎成了粉末,攻击云皓轩的锦衣卫,喷血似泉,倒地身亡。 “喂--” 两手叉腰,端木旭发出了警告:“你们滚吧,别再对云伯伯动杀念。否则,你们杀云伯伯,我就杀你们。” 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所以,端木旭的警告,自然无法瓦解锦衣卫的杀念。 警告无效,视云皓轩为亲人的端木旭,发威了。 冷风呼啸卷刮,只见端木旭的身影,似划过天际的青色流星,急速的旋转四面八方。 眨眼工夫,除云家父子,琴瑟门四护法,以及退出战圈的端木旭,每一名锦衣卫皆仿佛疯了。 他们抛出锋刀,双手抱头,满地打滚。 并且,满地打滚的他们,就犹如坠入了十八层地狱,奏响了此起彼伏,凄厉无比的哀嚎声。 “我的眼睛瞎了--” “我的耳朵聋了--” “我的鼻子没有了--” “我的腿,我的腿像冰一样融化了--”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啃我的心啊--”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天地,如雷贯耳。 退到一旁的云皓轩等人,毛骨悚然,猛抽冷气,双眸瞪大如铜铃,盯望地面上,身躯逐渐“缩短”的锦衣卫…… 第一百二十七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须臾,哀嚎声止。 一众锦衣卫消失了,映入云皓轩等人眼帘的,乃腥风横扫的地面上,一条条蜿蜒的血溪。 “咳,那个啥--” 干咳了一声,云皓轩望向端木旭,嘴角猛抽:“将锦衣卫化成血水,你是如何做到的?” 施毒吗? 可是,没看到他施毒,只看到他两手叉腰,以青蝶翩舞之姿,于四面八方各旋转了一圈。 况且,如果他施毒,距离锦衣卫极近,与其交战的琴瑟护法,为何安然无恙,未被毒侵体呢? “呃--” 一众锦衣卫化成血水,是由于被索命蛊攻击。索命蛊,圣水喂养而成,细若微尘,肉眼难以察觉。 而,只要他启动圣水功,接收指令的索命蛊,便会悄无声息的飞出袖筒,对目标精确攻击。 只是,黎叔说过的,圣水教之外的人,一向闻蛊色变。 如果告诉云伯伯,他是圣水教的少主,袖筒内以及怀内,揣满了多如繁星的索命蛊。那么…… 云伯伯会不会心惊胆战,对他避如蛇蝎,不再疼爱他了呢? 不想对云皓轩撒谎,可又不敢实话实说,端木旭抬指,挠了一挠头,决定真假参半。 “云伯伯,九日对大坏蛋锦衣卫,洒了一些虫虫,一些家传的隐形虫。隐形虫很毒的,触之必化成血水。不过--” 担心隐形虫,会令云皓轩有所顾忌,对自己避而远之。 抿了一抿唇,端木旭又补充:“云伯伯放心,隐形虫九日已用完。而,即便没用完,无九日指令,它们也不会随便毒噬人的。” 隐形虫很毒,触之必成血水。端木旭这一句话,的确令云皓轩脸色骇变,往后倒退了一步。 但,听到隐形虫已用完。且,想到眼前单纯美少年,视自己为亲人,根本不会伤自己分毫。 和蔼笑意染脸,云皓轩又上前几步。 立在端木旭对面,云皓轩左腕一抬,掌心缓拂端木旭如绸墨发:“原来如此,九日可真厉害。” 云皓轩的柔声夸赞,云皓轩脸上弥漫的,那如慈父般和蔼笑意,自然令端木旭心花怒放。 “云伯伯,咱们回家吧?” 再次给一个大熊抱,端木旭嘴巴笑咧:“我想念思瑶姐姐弄的菜,我要云伯伯夹给我吃。” 端木旭的浓浓稚子情,炽热云皓轩一颗心,右指轻点其鼻梁,云皓轩点头:“好,咱们回家。” “云伯伯、隐华哥哥,回家咯!” 金辉灿耀,一声欢呼的端木旭,左手挽云皓轩胳膊,右手挽云隐华胳膊,钻入车厢。 毒虫,不难饲养。触之必成血水的毒虫,也不难饲养。可…… 触之必成血水,且隐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的毒虫,似乎、好象、应该饲养难如登天吧? 这一名青衣美少年,到底是何来历,竟能饲养成如此恐怖的毒虫? 满腹惊诧的琴瑟门四护法,默默的对望一眼,二人入车厢,二人扬鞭策马,继续赶往云府…… 竹楼前,暖风嬉戏,芳香四溢。 一边惬意品茶,一边悠然对弈,时间悄逝中,云思瑶与纳兰凛二人,已经下到了第五局棋。 与云思瑶对弈,纳兰凛志不再取胜,在乎重温往昔美好。因此,第一局棋,纳兰凛本有心相让。 但,云思瑶一落子,纳兰凛便知,云思瑶棋艺之高,远超自己想象。 她,不仅气韵像极了挚爱女子,就连棋上造诣,亦毫不逊色挚爱女子。不,更准确的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相让之心,纳兰凛尽敛。以全神贯注之姿,认真的与云思瑶对弈。 但,即便纳兰凛处心积虑,令棋局风起云涌,也没能困住云思瑶。前四局棋,战况结果,平。 第五局棋,纳兰凛改变了策略,每落一子,布局皆精妙无比,进退之间,更是步步为营。 很快,翡翠制成的棋盘间,云思瑶所落的白子,已被纳兰凛黑子包围,陷入了插翅难逃困境。 如此劣势下,若是一般人,铁定弃子认输。 但,云思瑶并没有弃子认输,依然玉眸含笑,气定神闲,葱指轻捏白子,缓落翡翠棋盘。 端杯,浅啜一口茶水,纳兰凛薄唇微启,声音微含戏谑:“丫头,你这是困兽犹斗吗?” “言败,并非我的作风。况且--” 指了一指翡翠棋盘,示意纳兰凛落子,云思瑶玉眸笑意更浓:“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是吗?”茶杯放桌,纳兰凛落下一枚黑子,道:“丫头,你已无路可进,束手就擒吧?” “无路可进,却有路可退。”云思瑶落下一枚白子,不再试图突围,而是自困纳兰凛陷阱。 瞅一眼云思瑶所落白子,纳兰凛眸色颇显诧异:“丫头,你这一退,可是连后路都封死了,等于让我瓮中捉鳖。” 语毕,纳兰凛垂眸,轻落一枚黑子,令棋盘间云思瑶的白子,瞬间形成四面楚歌险境。 抬指,拂了一拂腮边秀发,云思瑶望着纳兰凛的玉眸,笑意深长:“退一步,海阔天空。” 银色面具内,俊眉微挑。 纳兰凛知道,云思瑶这一句话,意有所指。但,所指究竟为何呢?一时间,纳兰凛无法破解。 纳兰凛不语,将翡翠棋盘间,云思瑶被困死的白子,一一提出。 云思瑶的白子,原本进退皆无路。但,纳兰凛横扫一大片白子后,反而清出一块空地,令其活动自如。 指尖起落,随着云思瑶与纳兰凛,又各自落下十子,形势逆转。 原本稳操胜券的黑子,竟被白子反包围,颇有几分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讽刺意味。 轻捏黑子,反复的思量,却不知该落何处的纳兰凛,这才会意过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含义。 “原来--” 纳兰凛直接弃子,望着云思瑶的眼神,弥漫十足赞赏:“你自封退路,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聪明的丫头,故意将自己困死,引诱他横扫白子。 不扫白子,她四面受敌。失去一大片白子,她困境尽解,道路开阔,退可守进可攻,反败为胜! 云思瑶没有骄傲,玉眸笑望纳兰凛,话意谦虚无比:“你谬赞了,我只是侥幸,这才赢了一局。” 垂首,将棋盘间黑白子,陆续的收入翡翠棋罐,纳兰凛道:“改日,你我再对弈五局如何?” 端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云思瑶虽没正面回答,却也是应允:“下棋,活跃思维,启迪智慧,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刻,云思瑶已确定,眼前人一再相邀,并无恶意。 他,只是从自己的身上,捕捉到了挚爱人的影子。所以,想透过自己,去重温往昔的美好。 对于一个用情至深,至死不渝人的心愿,她很乐意成全。毕竟,至死不渝的爱,难能可贵。 掌心轻扫棋盘,令剩余黑白子飞落棋罐,纳兰凛道:“快晌午了,在这儿用过膳,再回府吧?” 空杯放桌,云思瑶椅间站起身,缓声笑回:“你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是回府用膳吧。” 同样从椅间站起身,纳兰凛也没强留:“回府路途遥远,我让属下驱车一送,可好?” 这一回,云思瑶未拒绝,点了一点头:“多谢。” 纳兰凛轻拍手掌,内力传音,接收指令的水护法,当即以雷霆之速,重现云思瑶身后。 一再相邀,却连真容、姓名都吝啬露。如此防备之举,对她来说,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芥蒂吧? 略微犹豫,纳兰凛望着云思瑶,俊眸浅笑复杂:“丫头,日后见面,你可以唤我凛叔。” 云思瑶冰雪聪明,岂会不知纳兰凛用意? 玉眸明了的一笑,云思瑶不失礼数,双手抱拳,柔语:“凛叔,就此别过,改日再会。” “慢走。” 纳兰凛点头,给予回礼后,手腕朝竹林处一扬,送出一股轻柔掌风,再次为云思瑶撤阵。 “云小姐,请--” 水护法弯腰,前方为云思瑶领路。 二人如来时那般,轻踏绿意盎然、竹香弥漫的蜿蜒小道,渐渐远离纳兰凛深邃视线。 目送云思瑶,待其飘逸似仙的背影,彻底消失眼帘,纳兰凛唇角一缕浅笑,亦随之荡然无存。 双足缓移,立在金色蝴蝶花前。 眉宇染沧桑,墨发卷悲凉的纳兰凛,伸指轻拂蝴蝶花瓣,清泪沿着面具缓滑,滴落花瓣间血诗…… 两个时辰之后,云府闺房。 用完膳,正于软榻间午睡的云思瑶,忽然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梦见凤离欢脸色苍白,浑身染血。 “欢--” 被噩梦吓醒,豆大冷汗聚集额头的云思瑶,惶恐的惊叫了一声,似鲤鱼打挺般坐起。 昨日,总是心绪不宁,隐约觉得欢出事了?今日,又做这样的噩梦,梦见欢浑身染血? 这噩梦,太不祥了。 不行,她必须去一趟巧夺天工楼,问一问财阁魅影,欢离开京都,到底去解决什么麻烦? 额头处豆大的冷汗,顾不得擦拭。套上绣花鞋的云思瑶,于烈火惊诧眸光中,身影似电般冲出闺房。 而,就在云思瑶奔出门槛,踏踩长廊的一瞬间-- 闺房左前方,一株绿叶轻舞的翠竹顶端,奏响一抹声音,一抹宠爱十足、笑意盎然的天籁魅音。 “我的瑶儿,你慌里慌张的,这是要去哪里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极煞风景 熟悉的魅笑,犹如一首忘忧仙曲,穿过暖融融的风,飘入云思瑶双耳,心田激起浪花朵朵。 莲足骤止,云思瑶循音而望。 碧绿如洗的翠竹处,一条延伸的细枝间,立着一名紫衣男子。 墨发飞扬、衣袂轻飘。 神笔难绘的丽容,绽着令人心醉的笑。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的桃花眸,美如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万丈金辉,洒落紫色锦衣,仿佛一改狂傲气息,以一种臣服的姿态,恭迎王者到来。 注目凝望,云思瑶朱唇微启,软似绵、柔如水声音,似轻唤,又似呢喃:“欢,你回来了。” “是的。瑶儿,我回来了。” 魅眸艳笑更浓,凤离欢轻跃竹枝,缓落地面。周遭的花,翩然起舞,仿佛想倾尽芬芳,为其增艳。 浓郁花香,搭起一座无形鹊桥。 就在凤离欢与云思瑶,犹如牛郎织女似的,视线交织,双足齐迈,准备上演情意绵绵相拥时-- 某一头不解风情的兽,速度似疾风般奔出闺房,犹如恶意插足、令人发指的第三者,扑向了凤离欢。 欣喜若狂的烈火,一边狂扑凤离欢,一边撒娇低呜。欢主子,好久不见你,思念甚浓啊! 嘴角一抽,凤离欢闪身避开,令烈火扑了个空。搅什么局啊?知情识趣,抛之脑后了? 扑空的烈火,爪子刨地动作,凤离欢给予无视,没好气的道:“烈火,别捣乱,去睡觉。” 睡啥睡哦,它毫无困意。 假装耳残,烈火一屁股坐地,仰头望着凤离欢,似乎在说:欢主子,别小气嘛,给我抱一抱。 桃花眸笑望烈火,凤离欢语调魅柔,话意却不容抗拒:“乖,哪里凉快,去哪里睡。” 男儿本“色”,有了爱人,就冷落宠狮。好吧,瑶主子的床底下最凉快,它滚那里睡去。 从地面站起的烈火,犹如怨妇似的,可怜兮兮瞅了一眼凤离欢,识趣的去往凉快处。 如此灵性十足,战斗力极强的狮子,乃凤离欢派到身边,如影随形守护自己,云思瑶一早就猜到了。 因此,夹着尾巴的烈火,由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转瞬沦为一只病猫,一步三回头…… 依依不舍告别凤离欢,狮身蜷缩成球状,钻到闺房床底,无奈假寐之举,云思瑶并不意外。 视线透过房门,笑扫一眼假寐的烈火,云思瑶与凤离欢二人,迎面而奔,近在咫尺。 与凤离欢十指相扣,呼吸交融的云思瑶,由于先前的梦魇,声音飞出朱唇,卷裹颤抖。 “欢,你还好吗?麻烦解决了?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受伤?瑶儿,你--”云思瑶颤音入耳,凤离欢神色一楞:“何故有此一问?” 他重伤一事,魅影告诉瑶儿了? 不,不会的!没有他的命令,无论是魅影,还是十大阁主,对瑶儿只会报喜,绝不敢报忧! 既然如此,瑶儿为何问他有无受伤? 将凤离欢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瞅见他紫衣干净,身上并无血腥味飘出,云思瑶这才心安。 “刚刚,我午睡时,忽然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你脸色苍白,浑身染血,我吓的惊醒了。” 松开云思瑶素手,轻拂其腮边几缕秀发,一股暖意盎然的气流,蔓延凤离欢四肢百骸。 “所以,瑶儿从容尽灭,慌里慌张的冲出闺房,是想与魅影联络,问一问我的安危?” 凤离欢问话音落,云思瑶点头,唇间轻吐的一个字,不再压抑浓浓关心、深深爱意:“嗯。” 几缕湿润秀发,缓捋云思瑶耳后。 白皙掌心,柔拭云思瑶额头汗珠,被爱暖心的凤离欢,一双桃花美眸,笑意魅艳到极至。 “瑶儿,你这是关心则乱,才会被梦魇困扰。我离开京都,不过是去解决一些蝼蚁,怎会受伤呢?” “对了,欢--” 玉眸微眨,云思瑶道:“咱们不是约好,你返回京都前,派魅影告知我一声,让我提前备下一桌美食,等你入府品尝的吗?” 瑶儿啊,这约定,我没忘。 要知道,你弄的美食,我做梦都想品尝。 只是,经过穆吟风医治,如今的我,看似安然无恙,实则肺腑的伤依然存在,并且…… 而,吟风说过,伤势痊愈之前,我只能吃他弄的独家药膳,万万不可吃其它的食物。 否则,我的内伤,将延迟康复。 心中的话,情深似海的凤离欢,自然不会告诉云思瑶。艳唇妖娆一勾,凤离欢给予解释。 “瑶儿弄的美食,固然吸引我。但,瑶儿整个人,比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更吸引我。故此--” “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返回京都,心急见瑶儿的我,哪有闲暇时间,给魅影发送归来信号。” 葱指一伸,含娇带羞的戳一戳凤离欢胸膛,云思瑶道:“你呀,就会柔情蜜意,哄我开心。” 右掌一抬,握住云思瑶明戳胸膛,暗勾魂的葱指。右臂则一弯,揽住云思瑶纤腰,凤离欢讨赏。 “瑶儿,我昼夜不眠,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可辛苦了。我疲惫的心神,你慰藉一下,赐个吻吧?” 语毕,凤离欢非常主动的,将丽颜朝云思瑶唇前一送,一副“夫君急不可耐,任爱妻采撷”的魅态。 凤离欢这“欲”壑难填,急吼吼的求吻魅态,以及桃花眸盛绽的渴望,令云思瑶既娇羞,又想笑。 红霞染颊的云思瑶,笑瞅一眼凤离欢嘟起,任自己采撷的艳唇,决定令他如愿以偿。 只是,就在娇羞尽抛、矜持全弃的云思瑶,朱唇逐渐贴近,即将吻上凤离欢艳唇的一瞬间。 一道声音,一道极煞风景的声音,由长廊尽头炸响:“小姐--” 退出凤离欢暖怀,循音而望的云思瑶,一脸尴尬。 艳唇猛抽的凤离欢,则是一脸呕血表情,美眸犹如瞪灭国仇人似的,蹬着长廊尽头,那灭他心愿的云府管家。 知道云伯父不在府,所以他来了。 就怕与瑶儿恩爱时,有人破坏。因此,他特意绕开云府大门,避开云府一众侍卫视线,翻墙而入。 他千防万防,怎么还是防漏了云府管家呢?早知如此,他翻墙之前,应该先敲晕管家的。 待一路小跑的管家,止足眼前五米远,云思瑶眸色褪去尴尬,声音微冷:“管家,何事?” 不敢望凤离欢,也不敢看云思瑶,管家脑袋低垂,嗓音轻若蚊吟:“老奴想问一问小姐,晚膳吃些什么?” “管家,你尚未年老体衰,却已被健忘疾病眷顾?我记得,自己说的很清楚,除非特殊情况,否则--” 柳眉微挑,云思瑶的声音,又冷了七分:“一日三餐吃什么,务须问我。厨娘弄什么,就吃什么。” 云思瑶冷音落,管家脑袋垂的更低,且沉默不语。 他并非健忘,小姐说的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他只是奉老爷之命,时不时的来小姐闺房处,“溜达”一圈。 而,“溜达”之时,如果碰见特殊事件,譬如说…… 小姐与焰帝二人,刚刚即将上演的吻景,就是特殊事件。这个时候,他必须硬着头皮,编织借口,扮演破坏者。 管家的真正意图,云思瑶岂会不知? 罪魁祸首,是爹。 管家,不过是替罪羔羊,云思瑶纵然心有怒意,也懒得戳穿管家,更懒得训斥管家。 玉眸转移,无视管家。 云思瑶手挽凤离欢臂弯,笑意重新染眸:“欢,你弄的饭菜,你不是做梦都想吃吗?” 不待凤离欢回话,云思瑶又道:“走,咱们去厨房。将你最爱吃的菜,全部告诉我。我现在就下厨,为你张罗一桌佳肴。” 云思瑶话音落,管家脑袋又低垂几分,大有垂到地面,埋入泥土的趋势。 管家知道,自家小姐的话,是真心实意,同时也是挑衅。 真心实意,对焰帝而言。至于挑衅,则是对老爷而言,小姐对老爷的监视举动,忍无可忍了! 云思瑶话音落,凤离欢一颗心,悄然一叹。 唉,瑶儿弄的饭菜,即便难吃至极,他也想吃想疯了。可是,他的内伤,不允许他吃啊。 艳唇魅启,凤离欢柔语:“瑶儿,你的厨艺,改日再尝。现在,我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办更重要的事?”诧异眨眸,云思瑶问:“什么事啊?” “祛斑黑斑的药,吟风已提前制成,再配上我的药池,瑶儿就能变美了。所以--” 桃花眸魔艳的一笑,凤离欢道出了真正来意。 “我来此,是想带瑶儿去医阁药庐,让吟风医治。因为,我迫不及待的,想让瑶儿远离尖酸刻薄。” 凤离欢解释音落,云思瑶粲然一笑,葱指轻点凤离欢脸颊:“既然如此,还等什么?走吧!” 何时祛除黑斑,她并不心急。但,欢迫不及待,想让自己远离尖酸刻薄,她很乐意满足欢。 拉拽云思瑶双臂,圈住自己的腰,凤离欢柔语。 “吟风的马车,停在云府外,约莫十五里处。瑶儿,你搂紧我,让我施展轻功,带你过去。” “嗯。” 云思瑶轻音落,嗖的一声响,一阵风席卷整个院落,凤离欢拥着心爱女子,消失无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噩耗轰顶 日渐偏西,金辉少了炽热,增添几许柔和。(.) 雅致竹楼前,暖风轻歌,蝴蝶花翩然起舞,芬芳馥郁。 自从云思瑶离去,纳兰凛午膳都未用,一直立在蝴蝶花处,冰冷的指尖缓拂娇嫩花瓣。 思绪游离,血泪交织,悲怅弥漫。 瑶妹,你可知道,那一日,凤珠泣血,哀悼你香消玉殒,我顿觉天塌地陷,世界一片黑暗? 当时,若非我悲痛失神,被五大护法以命犯险,连手击晕,我已追入黄泉,寻觅你的芳魂。 醒来之后,我屡次欲自裁,可…… 一想到,我曾经承诺过你,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都会替你守护西煌。最终,我放弃了自裁。 没有你的日子,生不如死。但,为了信守承诺,为了不让你失望,活着无论多么艰辛,我也会忍着。 另外,除非寻到你的芳坟,查出你香消玉殒的原因,否则…… 我宁愿自欺欺人,凤珠泣血,或许只是失误的哀悼。只是千百年来,难得一次的失误哀悼。 我宁愿自欺欺人,你没有返回暗夜楼,并非香消玉殒,你只是失忆了,忘记回家的路。 仰头,将清泪倒回去,纳兰凛转过身,双腿犹如绑着千斤巨石,沉重缓慢的返回竹桌。 桌面上,翡翠棋盘与香茗,已被绿杀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壶辛辣的烈酒,一犀角杯。 就在纳兰凛端杯,准备一醉解千愁时,风中奏响轻微的脚步声,水护法走向了竹桌。 止足纳兰凛身侧,水护法弯腰,道:“主子,橙护法传来消息,已经查到飞霞庄庄主罗澈下落。” 水护法话音落,纳兰凛手掌一用力,五指深嵌犀角杯身。 手腕一抬,饮尽辛辣烈酒,纳兰凛问:“罗澈在哪?” 纳兰凛的声调,平缓至极,就仿佛被酒杯碎片,割破指尖的人并非他,坠luo桌面的鲜血,也不属于他。 腰弯的更低,水护法回:“五十里外,惠安寺。” “惠安寺?”手中的犀角杯,捏碎成粉末,纳兰凛的声调依然平缓,眸色却弥漫阴森寒气:“很好。” 纳兰凛话音入耳,水护法问:“主子,是否放飞黑鹰,传令橙护法,将罗澈绑来此?” “掐住罗澈软肋,才能拿到答案。” 寒眸嗜血一笑,纳兰凛的声音,犹如魔鬼诅咒,由阴冷地狱传入人间:“备车,本王要亲自出马,去一趟惠安寺。” “是,主子稍候,属下立刻去备车!” 臣服低头的水护法,声如洪钟的应答完,身影如风似电一闪,瞬间消失在了竹桌处…… 与此时间,云府大门外,一辆马车戛然而止。 已去过贤王府,亲手将虎符交给曲弦歌的云皓轩,与其子云隐华、端木旭陆续跳下马车。 足起足落,云皓轩三人踏入府门的一瞬,管家迎面奔来:“老爷、少爷,你们回来了。” 薄唇一启,云皓轩头一句话,毫无疑问,自然是:“管家,瑶儿呢?她是否在府中?” “老爷,小姐不在府内。两刻钟之前,焰帝来过,将小姐带离了府邸,说什么--” 管家脑袋耷拉,双眸不敢直视云皓轩:“祛斑黑斑的药,吟风已提前制成,再配上他的药池,小姐就能变美了。” “云伯伯,你怎么了?” 管家话音落,若非端木旭眼明手快,及时的搀扶住云皓轩。 犹如被万道惊雷,齐劈四肢百骸,大脑一阵眩晕,重心不稳的云皓轩,必然一跟头栽地。 云隐华的情况,比之云皓轩,也好不到哪里去。 惊惶失色的云隐华,双手一把揪住管家衣领,不仅声音颤抖,每一处毛孔都在颤抖:“管家,你说什么?” “管家,焰帝的话,你一定听错了,是不是?” 脸色惨白,声如兽吼的云皓轩,如果不是被端木旭搀扶着,真想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祈祷管家回禀的噩耗,只是自己幻听。 但,现实是残酷的,是血淋淋的。管家的叙述声,正犹如丧钟似的,断断续续刺入云皓轩双耳。 “老爷,焰帝说话时,老奴就在身侧,试图妨碍小姐与焰帝相会。所以,老奴绝对没有听错。” “老奴听的一清二楚,焰帝说他来此,是带小姐去医阁药庐,让吟风医治脸上黑斑,令小姐从此远离尖酸刻薄。” 结巴叙述的管家,完全不敢看云皓轩,脑袋耷拉的更低,一脸自责表情。 黑斑背后,隐藏着何种惊世秘密,管家一无所知。 所以,自责本领低微,未能完成老爷使命,阻拦焰帝带走小姐的管家,哪里知道…… 此刻,令云皓轩血色尽失,身躯惊颤如筛糠的,并非焰帝带走小姐一举,而是焰帝要给小姐祛除黑斑? 十指松开管家衣领,克制内心恐骇,云隐华问:“管家,你刚刚说,焰帝带走瑶妹的时间,乃两刻钟之前?” “是的,两刻钟之前。” 猛点头的管家,肯定的回完,又补充:“焰帝施展轻功,带小姐去往十里五外,乘马车去往医阁药庐。” “爹,你说--” 云隐华望向了云皓轩,试图扭转厄运,令云思瑶劫数来的迟一些:“我们快马加鞭,能否追上焰帝马车,阻拦祛斑之举?” 瑶妹被锋刀碎心时,就是由魅影领路,送往医阁药庐,被穆吟风救治的。 云府通达药庐那一条路,虽然曲折复杂,他与爹却还是有印象的。如果运气好,能追上焰帝马车,就可以化险为夷了。 由于极度恐骇,两腿几乎撑不住身躯,整个人依靠端木旭的云皓轩,双眸幽幽的望着云隐华,欲哭无泪。 黑斑祛除,真容现世,焰帝或许会信守承诺,不伤瑶儿分毫。可,被惊动的纳兰凛呢?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已过去两刻钟,追上的希望,极其渺茫。而且,就算能追上,也必须赶在焰帝的马车,进入迷雾树林前。否则--” 胸闷气短的云皓轩,一边握拳捶胸,一边道:“焰帝马车,一旦进入迷雾树林,不懂破解千变万化阵的我们,只能望林叹气!” 云皓轩凄楚音落,有人眨动一双澈眸,说话了。 出声者,乃端木旭。 云皓轩为何要追马车,端木旭不知。但,他已视云皓轩为亲人,见不得云皓轩焦急、苦闷。 “云伯伯,去往药庐的路,你熟悉吗?如果伯伯熟悉,就给九日指路,九日施展轻功带伯伯去追。” “九日轻功很厉害的,比马儿跑的快多了,如果九日施展轻功带伯伯追,应该能追上的。” 端木旭话音落,原本虚软无力的云皓轩,立刻犹如打了一针鸡血,一脸激动,精神焕发。 这一刻,对于云皓轩来说,端木旭从头到脚,处处都盛绽着圣洁的佛光,笼罩着祥云。 “九日,好孩子,你可真是好孩子。” 用力的抱一抱端木旭,兴奋忘形的云皓轩,吧唧亲了一亲端木旭脸颊,道:“快,快点带伯伯去追马车。” “嗯。” 端木旭应答声响如洪钟,头点似小鸡啄米。 一声“好孩子”,一枚暖吻,即便路途万里迢迢,累到精疲力尽,如烂泥软瘫在地,他也甘心情愿的带伯伯去追。 瞅见端木旭左臂一伸,圈住云皓轩宽腰,云隐华问:“九日,能否带隐华哥哥一起去?” 端木旭脑袋一摇,表情认真,语气更认真:“不可以的,如果同时带两个人,九日速度会减慢的。”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 剩余的话,云隐华尚未来得及出唇,“嗖”的一声响,一阵狂风扫脸,身侧除了管家,已没有第二人…… 夕阳悄然西下,晚霞艳染苍穹。 一条两旁绿树耸立,不见民宅的大道上,一辆华丽马车急速的行驶,扬鞭策马者乃医仙穆吟风。 宽阔车厢内,置着一张红木软榻。 软榻右端,斜身而座的云思瑶,素手轻撩一缕墨发,含爱的玉眸,则笑望墨发主人凤离欢。 头枕云思瑶双腿,平躺软榻的凤离欢,一双桃花眸紧闭,看似补眠,其实却是瞒着云思瑶,暗暗调理紊乱内息,制止肺腑作痛。 小心翼翼的将凤离欢腮边,那一缕随风调皮飞舞,随时会惊扰睡眠的墨发,轻缓捋至凤离欢耳后。 云思瑶朱唇微启,声若蚊吟:“欢,你这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 一刻钟前,与云思瑶情话绵绵,耳鬓厮磨完,凤离欢说:瑶儿,我实在太疲倦了,需要休憩一会。 凤离欢的善意谎言,云思瑶信以为真。 所以,云思瑶并不知,看似熟睡的凤离欢,其实并非真的疲倦,而是由于肺腑作痛,正在暗暗调息。 “急着见我,竟不爱惜身体,昼夜不眠,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欢,将自己累成这样,你可--” 轻声柔语的云思瑶,玉眸怜惜的凝视凤离欢,除了想说他傻,还是想说他傻。傻到让她……无法不爱! 云思瑶害怕惊醒自己,那轻若蚊吟的低语,随风飘入凤离欢耳内,令他肺腑的痛楚感,当即减少一大半。 这一刻,云思瑶与凤离欢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暴风雨,一道晴天霹雳,正朝着他们靠近…… 第一百三十章 :父女交锋 半晌后-- 内息暗调完毕,肺腑疼痛已褪的凤离欢,桃花眸一睁,鲤鱼打挺坐起,将云思瑶搂入暖怀。 没料到凤离欢醒的如此快,突然被搂的云思瑶,吓了一大跳。 依偎暖怀的云思瑶,娇嗔的瞪一眼凤离欢:“醒的也太快了吧?多睡一会儿,抵达药庐我唤你。” “我内功深厚,休憩片刻,犹如常人睡好几个时辰呢。再说了--” 丽容魔艳一笑,凤离欢指拂云思瑶脸颊,魅柔嗓音醉人心弦:“补眠过久,冷落jiāo妻,我会内疚的。” 柔情蜜意化成一股暖流,由凤离欢白皙指尖,渗入云思瑶肌肤,令其脸颊红霞飞染:“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只对瑶儿,别人求也求不来。” 俯首,唇贴云思瑶耳畔,凤离欢桃花眸邪魅一笑,又道:“对了,瑶儿,你还欠我一枚香吻呢。” 管家破坏,云府内所欠香吻,瑶儿脸皮薄,不大方的补上。那么,就由脸皮比墙厚的他,理直气壮,积极讨回吧! 刚醒,就急吼吼的讨吻? 是否一拳挥出,送他返回梦乡呢?云思瑶低头,掸一掸不染灰尘的软榻,摆明装聋作哑。 “瑶儿啊,欠下的吻,终归是要还的。并且--” 云思瑶的装聋作哑,瓦解不了某人讨吻兴致,凤离欢再接再厉:“你还的愈迟,我追加的利息,可是愈多哦!” 败给死皮赖脸,更败给款款深情,云思瑶弃羞投降,手腕一扬,葱指朝凤离欢艳唇勾了一勾。 歪头,艳唇以极快速度,朝云思瑶朱唇前一送,凤离欢桃花眸笑眯,一脸香吻尚未还,心魂已先醉的满足表情。 而,就在云思瑶朱唇一递,即将贴上凤离欢艳唇的一刹。 “咴--” 骏马嘶鸣声,响彻云霄。车厢猛然一晃,云思瑶身子往后一仰,朱唇落空,香吻白白的送给了空气。 天哪,被爱人吻一回,怎么如此的难呢? 心愿一再的破灭,无语到极至,一脸黑线的凤离欢,真想扑到车壁前,狠狠的撞一撞脑袋。 晃震瞬停,重新坐稳的云思瑶,被凤离欢的郁闷表情,逗的“噗嗤”一笑。 伸掌,拍一拍凤离欢肩膀,云思瑶给予安慰:“天意弄人。”所欠的吻,并非她不愿还,是天公不作美,存心阻挠啊! “……”云思瑶话音落,郁结难舒的凤离欢,真想冲出车厢,仰头瞪天,控诉老天无良。 多年来,他虽然没烧香拜过天,却也没咒骂过天啊。既然如此,没被他招惹的天,为何恶意捉弄他? “咳--” 轻咳了一声,云思瑶素手往上一移,葱指捏一捏凤离欢脸颊,话意颇显同情,语调却戏谑十足:“欢,节哀。” 郁闷表情褪去,魅笑重新染眸。 指尖一伸,轻点云思瑶朱唇,凤离欢道:“瑶儿,你别幸灾乐祸,日子长着呢,清净地也多着呢。” 凤离欢弦外之音,云思瑶岂会听不出?总有一天,他会挑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将吻加息讨回,如愿以偿。 嘴角抽搐的云思瑶,一抹白眼送给凤离欢,右手食指却朝着前方,随风浅舞的帘幕戳了一戳。 外面,一定有状况发生。否则,穆吟风不会急拉缰绳,马蹄高高一抬,令飞驰的马车骤停。 是何状况呢? 强盗拦路抢劫?敌人拦路寻仇?似乎……两者皆不是。因为,强盗的煞气,无。敌人的杀气,也无。 云思瑶的手势,凤离欢懂,这是让他问一问穆吟风,外面究竟发生何事了,导致急拉缰绳? 车厢内,凤离欢艳唇一启,正要揪出窝火源头,将其暴虐一顿,以弥补香吻落空的遗憾。 车厢外-- 穆吟风一甩鞭子,正要令骏马加速,驶入迷雾树林,一抹影子,一抹青与灰交织的影子,竟然…… 以流星破空之速,悄无声息从马车后方冒出,于马车右侧飞过,降落在了马车正前方,约莫六米远处。 突如其来的拦截,令急拉缰绳,差点掀翻马车的穆吟风,刚要怒问拦路者一句:“活的不耐烦了,找死?” 但,当俊眸冰冷一瞪的穆吟风,将其中一名拦路者容颜,清晰映入眼帘,嘴角顿时一抽。 穆吟风跳下马车,冲着灰衣阻拦者微弯腰,满腔的怒焰,化为了一声敬唤:“云将军。” 胳膊松开云皓轩宽腰,端木旭嘴巴一咧,笑嘻嘻的讨赏:“伯伯,九日没让你失望,追到马车了。” 云皓轩抬袖,一边擦拭端木旭满脸汗珠,一边柔声说道:“九日,好孩子,辛苦你了!” 好险,好险啊!中途,瞅见九日满头大汗,他想让九日歇一歇再追马车,幸亏九日没肯歇脚。 否则,迟来一步,马车就驶入迷雾树林,只能望阵愁叹了! 车厢内,凤离欢的问话,尚未来得及出唇,便听到穆吟风一声敬唤。 接着,又听到云皓轩与端木旭对话,云思瑶与凤离欢,忍不住对望了一眼。爹/未来岳父? 二人立刻起身,钻出车厢,跳下马车,与云皓轩拉近些许距离。 “爹--” 望着云皓轩,云思瑶神色复杂无比。借助九日轻功,一路追来此,爹要与她正式的开战吗? “岳--” 同样启唇的凤离欢,原本想唤岳父的。 但,想到上一次会面时,云皓轩对自己的莫名敌意,凤离欢抿了一抿唇,无奈的改口:“云伯父。” 毫无疑问,凤离欢的一声“云伯父”,没换来云皓轩的友善面孔。 朝凤离欢所处方位,倏地一弯腰,云皓轩姿势不失恭敬,话意却极其生分:“东峥将军云皓轩,见过焰帝!” 行完礼,腰杆直起。 云皓轩眸光一转,望向了云思瑶,声音威冷无比,直截了当:“瑶儿,立刻跟爹回府!” “爹,你--” 为了拆散她与欢,第一招,施展苦肉计,上演怒极攻心。 第二招,明面上,对她避而远之。暗地里,却下令管家与一众密探,监视自己一举一动。 前两招失败,干脆连弯子也不绕了,直接将暗斗转为明战,疾言厉色的命令她回府,限制人身自由? 对云皓轩的近日举动,本就窝了一肚子火,云思瑶若肯乖乖的回府,除非天降红雨。因此…… 云思瑶垂首,一边把玩指甲,一边对云皓轩的威逼,给予回应。 “爹,跟你回府也行,给出理由,给出一个说服的理由。否则,府,女儿一定会回。但--” “不是现在,不是被爹逼迫着回府。而是等女儿玩够了,办完事情了,自己心甘情愿的回府。” “这般忤逆,瑶儿,你要气死爹吗?” 脸色铁青的云皓轩,捶胸顿足,吼声如雷炸:“如果你还有一点儿孝心,立刻跟爹回府!” 云皓轩吼声入耳,云思瑶沉默不语。对爹,她爱意深深、孝心满满。但,孝心与盲目顺从,是两回事。 前因后果,端木旭不知。他只知,父命大如天,身为儿女,不该忤逆父意,应该乖乖的听话。 防止云皓轩捶伤胸口,端木旭拽住云皓轩胳膊,毫无城府的劝说:“思瑶姐姐,你别让伯伯恼怒了,回家吧?” 看了端木旭一眼,不,更准确的来说,冷瞥了端木旭一眼。 对于端木旭的话,云思瑶假装没听见,未给予回应。对于脸色铁青的父亲,云思瑶亦不再给予注视。 素手一伸,葱指拉了一拉凤离欢紫色衣袖,云思瑶低语:“欢,咱们上车,继续去往药庐。” 凤离欢知道,云皓轩恼怒,云思瑶看似漠然置之。但,云皓轩倘若真气坏了身子,云思瑶铁定心痛如焚。 “瑶儿,别意气用事。” 侧头,握住云思瑶素手,柔劝一句。 凤离欢又转头,美眸望向云皓轩,寻求根源:“云伯父,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惹的您如此厌恶?” 薄唇一启,云皓轩真正想说的,是:你没错,你没做错任何事。做错事,酿下祸根的,是你的父皇、母后。 但,云皓轩说出口的话,却是-- “焰帝,你别问,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带走瑶儿。如果你心存慈悲,就放手瑶儿,还我父女往昔和睦。” 云皓轩所谓的“放手”,除了单纯的端木旭,按字面意思理解,其余人皆知道是一语双关。 表面一层意思,让凤离欢松开云思瑶素手,劝说其回府。 可,暗含的一层意思,却是让凤离欢断情、割爱,从此远离云思瑶,别再扰乱云府安宁。 父亲的犀利言辞,不留一丝余地,云思瑶气涌如山:“爹,你简直莫名其妙,蛮不讲理!” 女儿的指责,云皓轩置若罔闻,厉声嘶吼:“瑶儿,爹问你最后一遍,到底跟不跟爹回府?” 为了逼父吐露隐衷,云思瑶的回答-- 掉转身,一边拉拽凤离欢走向马车,一边冷声道:“穆吟风,执鞭策马,入迷雾树林。” 瞅见云思瑶毅然转身,态度毫无妥协,云皓轩知道,仅仅靠狠话,无法将女儿成功的带回府。 瑶儿,爹心中清楚,你是想逼爹说出背后秘密。 幽冥大长老已同意,爹会告诉你秘密。但,不是现在,不是当着众人面,而是回府,单独的向你讲述。 可,这一刻,如果爹对你说:只要肯回府,便将原因告之,你一定认为是诱骗伎俩,让爹当场讲。 秘密,不适合现在说。迷雾树林,也不能让瑶儿入。看来…… 云皓轩俯身,唇贴端木旭耳畔,窃窃私语:“九日,动用你的内力,不伤思瑶姐姐的前提下,掌风震晕她。” “……” 端木旭嘴角一抽,面泛犹豫色。他极爱伯伯,很想令伯伯得偿所愿。只是,掌风震晕思瑶姐姐,这样好吗? “九日,伯伯有苦衷的,求你帮这个忙。” 云皓轩哀求声入耳,原本还犹豫不决的端木旭,当机立断,双臂倏地一抬,浑厚掌风袭向了云思瑶……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下一章,某瑶真容现世。 非常谢谢亲亲zhangzhangl、13959180366、登山看日出送的闪亮大钻钻。 非常谢谢亲亲zhangzhangl、13761491405、oo仙粉倾城oo、小猫偷山芋、我是无极至尊送的漂亮花花。 非常谢谢亲亲zhangzhangl、15829464482、misil、shirleys68、13959180366、暮梓、qd苹果、丢失的心还找得回来吗、登山看日出、小猫偷山芋送的票票。 狂爱你们,么么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甘之如饴 骏马处,穆吟风低着头,五指轻拂马背。(.) 但,端木旭双掌一抬,偷袭云思瑶后背之举,却还是被低头的穆吟风,眼角余光清晰捕捉。 本能反应,穆吟风身影如电一闪,攻向端木旭。穆吟风的攻击,自然令端木旭双掌,瞬间转换方位。 半空中,狂风呼啸。 青影似游龙,绿影如惊鸿,端木旭与穆吟风二人,身影时而交织,时而分开,战姿优美,掌风冷冽。 击退穆吟风,才能震晕云思瑶。 震晕云思瑶,云皓轩才会高兴。视云皓轩为亲人,想让其称心如意,端木旭自然不遗余力。 穆吟风武功,本就稍逊端木旭一筹。再加上,这一刻的端木旭,偏偏又是云皓轩的人。 心存顾忌,不敢动用全力的穆吟风,渐呈攻击吃力,防守狼狈迹象。 转身,玉眸怒瞪云皓轩,云思瑶吼问:“爹,你疯了吗?竟让九日偷袭我?” 云思瑶知道,端木旭武功虽高,心性却纯良,别人不招惹他,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偷袭。 故此,毫无疑问,某单纯娃趁她不备,出掌偷袭后背,惟一能解释的,就是受爹指使。 女儿怒吼,云皓轩置若罔闻。 双眸盯望战况,见端木旭稳占上风,云皓轩道:“九日,好孩子,别与穆吟风纠缠,震晕你思瑶姐姐。” “哦。” 端木旭极爱云皓轩,自然千依百顺。 衣袖一甩,气如潮涌,将穆吟风击退数步,端木旭身躯倏地一转,掌风席卷向了云思瑶。 拿捏分寸,端木旭浑厚掌风,不会让云思瑶内伤。但,震晕云思瑶一瞬,却会让云思瑶肌如针扎。 云思瑶,凤离欢惜如宝、爱胜命。别说肌如针扎,就是震飞她一根发丝,凤离欢都心疼。 因此-- 瞅见端木旭掌风袭来,凤离欢本能反应,松开云思瑶素手,双臂一抬,掌风迎向了端木旭。 情急之下,出掌反攻的凤离欢,已忘记这一刻的自己,内伤尚未痊愈,功力根本不足四成。 凤离欢内伤严重,端木旭可不知。他只知,凤离欢武功深不可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凌空一跃,端木旭倾尽全力。 凤离欢内伤严重,云思瑶也不知。她以为,端木旭武功虽高,凭凤离欢功力,将其掌风化为无形,轻而易举。 故此,往旁边一退,云思瑶未扬腕出刀,襄助凤离欢击退端木旭。 凤离欢内伤严重,穆吟风知。 站稳脚跟的他,脸色一变,颤声惊叫:“主子,他武功极高,你不可以--”硬攻。 穆吟风的惊叫声,尚未来得及全出唇,“砰”一声剧响,狂风呼啸卷刮,地面一阵猛晃。 端木旭稳降地面,毫发无伤。 连退三步,身躯摇摇欲坠的凤离欢,一口血似泉喷出。鲜血,飞溅如花,艳染凤离欢脸颊、衣领。 “主子--” 狂奔凤离欢身侧,疾点凤离欢几处要穴,穆吟风掏出一颗止伤血丸,给凤离欢吞服。 澈眸望着凤离欢,端木旭一脸错愕。 怎么会这样?纵然他倾尽全力,以凤离欢功力,化解掌风并不难,更别说伤的如此重啊? 错愕的人,何止端木旭? 瞠目结舌的云皓轩,看一看端木旭,又看一看凤离欢,恍然如梦。(.好看的小说)不会吧?九日武功竟高到……连焰帝都不堪一击? 至于云思瑶,则呆若木鸡,简直怀疑所见为幻觉。九日一掌,欢重伤吐血,这怎么可能呢? 不对,九日这一掌,只是导火索。 欢,一定原本就身受重伤,由于怕自己忧心如焚,他掩饰的天衣无缝,所以自己浑然不觉。 “欢--” 转瞬回神的云思瑶,心痛的大叫一声,奔至凤离欢身侧,葱指一抬,颤拭凤离欢脸颊血迹。 “瑶儿,莫慌,我没事。”瑶儿毫发无伤,别说喷一道血泉,伤卧床上,无法动弹也值得。 忍着肺腑痛,凤离欢魅然一笑,柔握云思瑶素手。 不想自己的血,弄脏心爱女子素手。 凤离欢又低头,将云思瑶染血指尖,于紫色锦衣间擦拭干净,令云思瑶葱指恢复白皙。 喷血如泉,还没事? 自身伤势,漫不经心。全神贯注,还她指尖洁净? 凤离欢此言此举,令玉齿咬着朱唇,泪花蓄眸的云思瑶,无语凝噎。 对面,望着凤离欢染血丽颜,忆及凤离欢对云府的大恩,云皓轩一颗心,歉疚极深。 但是,一想到女儿背后,所隐藏的惊世秘密,极深的歉疚,云皓轩只能埋藏心底,继续忘恩负义。 箭步上前,拉拽端木旭衣袖,云皓轩压低嗓音。 “九日,良机不可失,快,趁你思瑶姐姐此刻走神,赶紧点住她睡穴,让伯伯带回府邸。” “哦。” 傻傻的点一点头,端木旭往前几步,双掌一抬,准备再一次偷袭。 心生警惕的云思瑶,对于端木旭的偷袭之举,自然第一时间洞悉了:“爹,你太过分了!” 不知欢受伤,闹到最后,她也许会跟爹回府。 可,明知欢受伤,且伤的还不轻,她怎么可能弃欢而去,跟爹回府呢? 葱指抽出凤离欢暖掌,身影敏捷如豹的一闪,云思瑶手腕一翻,袖筒内飞甩出一把玄铁刀。 云思瑶怒极,全力反击。 端木旭若动用十成内力,击落玄铁刀不难。但,击落玄铁刀之余,他又怕横空一扫的掌风,误伤云思瑶。 故此,略微犹豫,端木旭放弃迎击,选择避闪。 寒芒旋转一圈,玄铁刀返回云思瑶袖筒。而,避到一旁的端木旭,则眼角抽抽的望着地面。 幸亏轻功快,避闪及时。 否则,咳……地面间,自己避闪前所立处,碎成丝条状的,就不是右衣袖,而是右胳膊了。 “木九日,你给我原地不动。” 怒瞪端木旭,云思瑶冷音出唇:“别傻头傻脑,耳根子软,受人哄骗,胡乱的偷袭人。” 云皓轩清楚知道,端木旭衣袖破碎,并非不敌云思瑶,乃有心相让,不愿伤云思瑶。 “九日,别理她,点她睡穴。” 薄唇一启,云皓轩以食诱之:“只要将她带回府,极爱你的伯伯,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呃,可是--” 眸光一转,望向云皓轩,端木旭道:“比之外面买的,伯伯亲手烹饪的美食,九日更喜欢吃。” 美食,伯伯亲手烹饪,才充满爱嘛。 云皓轩点头,回:“好,如果九日听话,将思瑶姐姐带回府,九日想吃什么,伯伯都给你弄。” 靠,以食诱惑单纯无比,但武功高强的九日?爹,你缺德不? “九日,伯伯烹饪的菜,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姐姐烹饪的菜,色香味俱全,你吃过的,应该知道。如果--” 冷意尽褪,柔笑染眸的云思瑶,学云皓轩以美食诱之。 “你听姐姐的话,立刻将伯伯带回去。待姐姐忙完,返回府邸,给你烧一桌子的美食。” 眸光一转,又望向云思瑶,端木旭咂嘴弄舌:“真的吗?”思瑶姐姐弄的菜,可美味了,上次吃过,念念不忘。 “……” 投其所好,引诱单纯的傻娃?云家父女话音入耳,凤离欢与穆吟风对望一眼,啼笑皆非。 “九日,好孩子,别理她,听伯伯的话。” “九日,听姐姐的话,美食数不胜数,回味无穷。” 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瞅一瞅云思瑶,再瞅一瞅云皓轩,端木旭抓挠墨发,陷入两难之境。 呜呜呜,其实,美食不是重点啦。 家的温暖,才是重点。而,此种久违的温暖,伯伯与姐姐两个人,皆让他失而复得。 他喜爱伯伯,也喜爱姐姐。所以,伯伯与姐姐二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得罪啊! 左右为难的端木旭,开始低头,牙齿咬手指。 那苦恼的模样,就犹如一个头疼的孩子,被掌心捧爱的双亲诱惑着,不知到底该听谁的话。 趁端木旭苦思冥想,暂止偷袭,云思瑶返回凤离欢身侧。 “九日那一掌,虽攻势威猛,却不至于令你吐血。欢--” 凝视凤离欢,云思瑶启唇,验证心中揣测:“你离开京都,解决麻烦时,受了严重内伤?” “瑶儿,别胡猜乱想,返回京都的我,安然无恙。” 垂首,避开云思瑶审视,凤离欢柔语:“而,九日一掌,至所以令我吐血,是因为我存心相让,未以全力反击。” “还隐瞒我?”对矢口否认的凤离欢,怒瞪一眼,云思瑶望向穆吟风:“他不肯说,你说。” 略微的犹豫后,穆吟风道:“云小姐,你有所不知,其实--” 穆吟风薄唇一启,凤离欢就知其要说什么,美眸凌厉的一扫,凤离欢呵斥:“穆吟风,你给我闭嘴。” “主子,你的爱有多深,应该让云小姐知道。” 意味深长的瞅一眼云皓轩,穆吟风又补充:“更应该让云将军知道。所以,即便被你严惩,属下也要说。” 有史以来第一次,穆吟风违抗命令,无视凤离欢如刀眸光,将实情道出。 “云小姐,你脸上黑斑,极其复杂。祛除时,如果不被剧痛席卷,必须寻得天山冰蟾。” “天山之险,比入龙潭虎穴,还恐怖千百倍。它不仅空气稀薄,严寒彻骨,龙卷风与雪崩,更会随时暴发。” “主子离开东峥京都,就是去登天山、捕冰蟾。因为,他不想祛黑斑时,云小姐承受痛楚,而--” 害怕穆吟风口快,说出圣水毒,令云思瑶愁肠百结。凤离欢连忙启唇,将话抢了过来。 “瑶儿,吟风危言耸听,天山没那么恐怖。我只是运气不佳,遭遇了龙卷风、雪崩。” 笑望云思瑶,凤离欢轻描淡写:“龙卷风与雪崩,虽威力惊人,我也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一点很轻的内伤。” 龙卷风?雪崩? 天哪!遭遇两大天灾,令世人毛骨悚然的天灾,欢怎么可能,只受了一点很轻的内伤呢? 凤离欢说的轻描淡写,可云思瑶听来,一字一句,却犹如锋利的刀尖,戳的心口极疼。 “黑斑祛除与否,无所谓的。尖酸刻薄,由世人说去,全当耳边吹过的风,全当疯狗乱吠。” 鼻子一酸的云思瑶,泪花盈眶,素手缓拂凤离欢脸颊,声音哽咽:“欢,你怎么那么傻,以命犯险呢?” 轻拭云思瑶眼角泪珠,凤离欢勾唇一笑,口吻戏谑十足:“瑶儿,别贬我。这不是傻,是爱!” 那一日,由于圣水毒发作,内力暂失的他,先被龙卷风袭击,又被冰冷的暴雪深埋。 当龙卷风褪去、雪甭停止时,深埋雪底的他,四肢已冻僵,肺腑也被寒气冻裂,神志更是不清。 吸入大量冰雪,呼吸极其困难,完全动弹不得的他,几乎已看到死神,一脸狰狞的向自己招手。 可,正是爱,正是因爱的呼唤,他拼命维持着虚弱的气息,不让自己永久的睡过去。 “欢,我等你,等你回来。” 泛舟完毕,与瑶儿分别时,瑶儿最后一句话,那甜如蜜糖的声音,不停的奏响脑海。 如果,他一睡不醒,就会永失瑶儿。如果,他一睡不醒,等他归来的瑶儿,会失望,会伤心。 他那么的爱瑶儿,怎么可以让瑶儿失望呢?他那么的爱瑶儿,怎么可以让瑶儿伤心呢? 所以,他不能睡。他一定要醒着,他必须要回去,守护瑶儿一生一世! 坚不可摧的意念,令奄奄一息的他,终于撑着微弱气息,等到圣水毒褪去,内力恢复。 牢不可破的毅力,令肺腑冻裂的他,纵然被剧痛百般折磨,还是艰难的下了山,成功联络上魅影,直至见到瑶儿。 素手缓落,放开凤离欢脸颊。但,云思瑶知道,她的一颗心,却再也不会放开凤离欢。 明明死里逃生,却轻描淡写,说的就犹如被一只蚂蚁,轻轻的咬了一口,不痛不痒。 为了祛除黑斑时,自己远离疼痛,他差点儿命丧天山。付出这么大,却对自己守口如瓶。 如果,如果不是九日一掌,令她瞧出了破绽,他准备瞒到何时?毫无疑问,隐瞒一辈子! 无怨无悔的付出,哪怕再痛再苦,也甘之如饴。这一切,只因为爱,只因为爱她入骨。 侧头,望着云皓轩,云思瑶声音很轻,话意却饱满愤怒。 “爹,欢如此爱我,爱到丧命也甘愿。而,你却无视他的爱,无视女儿的爱,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天山,闻之心骇的世人,又称之为魔鬼山。所以,天山有多么恐怖,云皓轩岂会不知? 如果,不是云思瑶背后,隐着惊世秘密。 那么,得佳婿如此,女儿终身有托,云皓轩一定会认为祖上积德,兴奋的涕泪滂沱。 可,女儿与凤离欢的缘,乃孽缘。故此,对于女儿的怒问,云皓轩只能低头,沉默以对。 “祛除黑斑的冰蟾,是欢冒着生命危险,千辛万苦才捕到的。欢的爱意,女儿绝不会糟蹋。所以--” 玉眸冷扫低头的父亲,云思瑶又语。 “除非你利剑出鞘,砍死女儿,将女儿尸首拖回府。否则,黑斑祛除前,你没有任何办法,将女儿带回府。” 比之云思瑶的怒语,凤离欢的声音,却是轻柔如棉。甚至,还斟词酌句,小心翼翼。 “云伯父,瑶儿被人挖苦,难道你不难过吗?如果并非十万火急的事,等瑶儿祛完黑斑,再带她回府吧?” “唉--” 沉默半晌,云皓轩苦叹一口气,道尽无奈心境。他知道,女儿态度坚决,想强行带回府,是不可能了。 劫数,不可避免,迟早会降临。 既然如此,与其胆战心惊的等待,干脆让它提前到来吧。结果如何,就看瑶儿造化了。 抬头,望向凤离欢,云皓轩态度不再恶劣,声音幽凄:“焰帝,你当真要给瑶儿祛除黑斑?” 生怕云皓轩误会,凤离欢解释。 “云伯父,请相信我,给瑶儿祛除黑斑,绝非嫌弃她的容颜,纯粹是想让她远离尖酸刻薄。” 凤离欢,你会后悔的。 心底,愁语了一句,云皓轩道:“好,我不再逼瑶儿回府,你给她祛除黑斑吧。但--” 拉长话音的云皓轩,望着凤离欢的眸光转为深邃,补充:“那一日,青石桥上的承诺,请焰帝信守!” 照理来说,仅是目睹真容,焰帝应该不会伤瑶儿。 等瑶儿恢复真容,将她带回府邸,告知血海深仇。瑶儿心生恨意,要杀北焰太后时,焰帝才会与瑶儿交锋。 届时,只要联络幽冥长老,及时给瑶儿解封神功。再加上,焰帝若信守承诺,这一劫,或许并不难化解。 难的,还是纳兰凛那一劫。 那一劫,就看瑶儿造化了,希望瑶儿的娘亲,在天有灵,福佑亲生女儿! 云皓轩话音入耳,凤离欢连忙道:“云伯父,瑶儿对我,远重过生命,我岂会违背承诺?” 望着凤离欢,云皓轩眸色复杂,苦笑不语。 焰帝,你会如此说,乃因对瑶儿的身世,目前一无所知,爱她入骨。 当你知道瑶儿身份,入骨的爱,便会烟消云散。当瑶儿要替母报仇,血刃你亲娘时,你的怒,恐怕会填满腔。 凤离欢与云皓轩对话,飞入云思瑶耳内,令她诧异眨眸:“青石桥上的承诺?什么承诺?” 魅然一笑,轻点云思瑶鼻梁,凤离欢简明扼要:“这承诺就是,只爱瑶儿一人,至死不渝!” 凤离欢柔音落,穆吟风道:“主子,血丸虽服,你内息仍紊乱。别站着了,赶紧上车,趁属下驱车去往药庐,你盘膝调息一会。” 笑望云皓轩,凤离欢掌心对向马车,做出敬请姿势。 “伯父,这儿离云府甚远,不如随我们去药庐,待瑶儿祛完黑斑,再由吟风驾车送回府?” 默看一眼凤离欢,云皓轩没说话,拉着端木旭左手,犹如奔赴刑场似的,率先进入车厢。 “欢,爹对你的敌意,真是莫名其妙。” 玉眸凝视云皓轩背影,云思瑶嘀咕一声,手腕挽着凤离欢臂弯,亦朝着车门方向缓步而去…… ------题外话------ 汗哒哒,亲爱滴们,表拍我。咳,明天恢复真容,一定恢复真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静如水 绯红残霞,美似胭脂,令即将离尘的黄昏,绚烂如花。 医阁,其中一间木屋内。 墨发浅飞、魅眸轻闭的凤离欢,正盘膝落座软垫,头顶白气氤氲,静心凝神,运功调息。 另外一间木屋,扇形竹窗处,云皓轩迎风而立。 一片竹叶,脱离枝杈,随风缓飘入窗。竹叶旋转一圈,贴向云皓轩脸庞,搅起一阵痒。 但,仰望天幕的云皓轩,并未抬指,掸落脸庞竹叶,依然如石雕立着,一动也不动。 被人冷落,似乎觉得无趣,竹叶逐风远去,另寻归宿…… 时间飞逝,黄昏悄去,夜色降临。 覆地的梦幻月光,笼罩竹林的白雾,映入云皓轩眼帘内,皆犹如冬日冰雪,寒气逼人。 端木旭歪着头,静立云皓轩身侧。 云皓轩站了多久,端木旭一双俊眸,就迷茫的默望了云皓轩多久。伯伯,你到底怎么了嘛? 他问了无数遍,伯伯的回答,永远都是苦笑不语。 最后,伯伯犹如被点了穴,立在窗前发呆。担心伯伯的他,只能如影随形,陪着伯伯一起发呆。 一名魅影入内,先将托盘轻落桌面,又点燃红烛。 烛影摇红间,魅影移动竹桌,端出托盘内两碗香粥,几碟可口小菜,双眸这才敬望云皓轩后背。 “云将军,穆阁主的手术,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完成。防止饿坏,您与九日少爷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等吧?” 魅影话音入耳,仿佛被解穴的云皓轩,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道谢:“多谢。” “不客气。” 待魅影弯腰告退,云皓轩抬掌,拂了一拂端木旭墨发:“九日,饿了吧?去吃一点东西。” 手挽云皓轩臂弯,端木旭憨傻的一笑:“好,九日跟伯伯先吃晚饭,吃完继续等姐姐。” 拍一拍端木旭掌背,云皓轩低语:“九日,乖,你自己吃。(.)伯伯没有胃口,不想吃。” 一向“宁可吃了吐,也不愿饿肚”的端木旭,摇了一摇头,回:“伯伯,你不吃,九日也不吃。” 他喜欢伯伯,很喜欢伯伯。所以……他要与伯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饿一起挨! 端木旭这傻兮兮,但极暖心的话,令云皓轩动容无比:“傻孩子,好吧,伯伯跟你一起吃。” 虽然心烦意乱,却也不想端木旭挨饿,云皓轩压抑千愁万绪,陪着端木旭,勉强用了一顿晚膳。 饭后,重新入内的魅影,收拾干净竹桌,泡上一壶香茗,再一次弯腰告退。 浅啜一口香茗,沁入心脾,端木旭咧嘴灿笑。 但,澈眸一抬,瞅见对面的云皓轩,根本没饮茶,正愁眉苦脸,食指摁揉作痛太阳穴。 灿笑尽敛,瞬间无心饮茶的端木旭,茶杯轻落桌面,椅间站起。 绕到云皓轩背后,将云皓轩食指拉离太阳穴,自己食指贴上去,端木旭道:“伯伯,九日给你按。” 云皓轩知道,端木旭已视他如父,想尽一点儿孝心。 点了一点头,对于这一份浓浓的稚子情,云皓轩没有拒绝:“好。” 一圈一圈的揉按,心扉弥漫幸福,端木旭问道:“伯伯,力度重吗?要不要轻一点?” “正好。” “哦。” 须臾,凤离欢拎着一壶茶,执着一只玉杯,轻轻踏入了室内。 其实,运功完毕的凤离欢,最想做的事,乃奔入药庐,静守云思瑶身侧,待她睁眼的一瞬,将自己暖吻送上。 但,又怕恋着云思瑶,冷落云皓轩,会引起未来岳父不悦。故此…… 明知未来岳父,对自己态度极不友善,却必须得给予最大尊重的凤离欢,终究还是心飞云思瑶,足奔云皓轩。 被力度适中的端木旭摁揉,太阳穴疼痛稍减的云皓轩,睁眸瞅一眼凤离欢,又合上了眸子,未与凤离欢打招呼。[.超多好看小说] 入室的凤离欢,本想落座云皓轩对面的。但,云皓轩视若无睹眼神,令凤离欢知道,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无奈的耸一耸肩,凤离欢轻拉一把椅子,坐在西面墙壁处,距离云皓轩甚远的地方。 晚风缓拂,时间静逝。 凤离欢时而抬眸,瞅一瞅云皓轩,时而将穆吟风特制的,治愈内伤的药茶添满玉杯,送入肠胃。 待到饮尽三杯药茶,凤离欢抿一抿艳唇,打破沉默气氛:“云伯父,你与我,原本很亲近的。可--”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自从我爱上瑶儿,你忽然对我很疏远,疏远的……令我感觉极陌生?” 双眸睁开,拍一拍端木旭手腕,云皓轩柔语:“九日,手酸了吧?别按了,去休息一会。” 端木旭单纯,但并非白痴。故此,云皓轩与凤离欢二人,那极不和睦关系,他还是能察觉的。 “哦。” 点了一点头,食指抽离云皓轩太阳穴,寻一把竹藤躺椅,端木旭睡躺,决定做一个不插话的好孩子。 同一时间,双眸望向凤离欢,瞅见其一脸茫然,百感交集的云皓轩,低叹了一口气:“唉--” 焰帝,世人心目中,尊贵如神。 可,尊贵如神的焰帝,只因爱极瑶儿,故此爱屋及乌,竟对他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什么话,忍他不高兴。 膜拜焰帝的世人,如果知道他刁难焰帝,对焰帝态度极其恶劣,恐怕恨不得活撕了他吧? 转头,望着扇形木窗外,如冰似霜月光,云皓轩幽语:“焰帝,我对你疏远,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伯父有苦衷。但,究竟是何苦衷,令伯父连亲生爱女,都不肯吐露一句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其实--” 美眸凝视云皓轩侧脸,凤离欢道:“无论什么苦衷,只有说出来,才能解决。如果一直深埋心底,反而愈积愈苦。” “焰帝,我的苦衷,你很快便会知晓。而,一旦知晓了我的苦衷,你就会明白--” 唇角苦涩一勾,云皓轩回视凤离欢,缓语:“我为何对你疏远?你与瑶儿的爱,我为何不成全?” 很快便会知晓?知晓之后,迷雾尽消? 云皓轩凄幽声入耳,美眸迷茫眨动的凤离欢,一颗心竟隐隐约约的,生出一抹不安感。 敛起莫名的不安感,凤离欢道:“伯父,距离瑶儿醒来,时间还很长,不如我陪你下几局棋,解一解沉闷吧?” 略微沉默,云皓轩回:“焰帝,对弈就免了。如果你想陪我,舒解心中沉闷,可否让人送来两份笔墨纸砚?” “伯父稍候,我亲自去拿。” 笔墨纸砚,为何要两份,凤离欢很好奇。但,他没有多问,立刻站起身,踏出木屋。 须臾,凤离欢返回,将两份笔墨纸砚放桌。 提笔蘸墨,云皓轩垂首,于洁白的宣纸间,写下了四个字--心静如水。 笔尖离纸,云皓轩侧头,望向身侧的凤离欢:“焰帝,另外一份笔墨纸砚,是为你准备的。” 神色一楞,凤离欢启唇,声音饱含不解:“为我准备的?” 云皓轩点了一点头,一字一句,意味深长。 “我希望,瑶儿醒来之前,焰帝能和我一起提笔,将心静如水四个字,写满宣纸,也写满脑海、心扉。” 瞅一眼宣纸间,云皓轩所写的四个字,凤离欢神色诧异,声音更诧异:“这是为何?” 云皓轩的话,太深奥了。 凤离欢再聪明睿智,一时间也无法猜透,心静如水这四个字,云皓轩为何让他写满脑海、心扉? “心静如水这四个字,焰帝如果写满宣纸,更写满脑海、心扉,对瑶儿而言,是一种福。” 含蓄深远的回答完,云皓轩继续低头,提笔蘸墨,于洁白宣纸间,反复写着心静如水。 对瑶儿而言,是一种福? 呆楞片刻,凤离欢亦提笔蘸墨,似如云皓轩所愿,更似为云思瑶祈福,也反复写着心静如水。 竹藤躺椅处,大人的话,单纯“小孩”完全听不懂,闷到发慌,闲到发霉的端木旭,已酣然入梦…… 同一时间,药庐内-- 浸泡完药池,针施睡穴的云思瑶,正静躺软榻间,被穆吟风左一刀右一刀,割肤移骨。 待动刀完毕,穆吟风将一条湿巾,放入一木盆,一各色药粉混合的木盆。 湿巾沾满药粉,穆吟风拎起,将它覆盖在云思瑶那一张,由于动刀千次,血肉模糊的脸上。 随即,穆吟风移步,走向竹柜,取出一紫铜熏炉,一银色长匣。 银匣,薄木隔出一百个小格。每一格,放置了一颗药丸,每一颗药丸,凝聚百种珍贵药材制成。 正常来说,云思瑶的脸动刀千次,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但,被裹药纱布,严实的包扎一个月,不仅喘气困难,还不能洗脸,每天只可喝清粥。 云思瑶不觉得苦,凤离欢却会心疼,不想心爱女子遭罪。 故此,避免心爱女子遭罪,凤离欢曾下令穆吟风,必须以最短时间,令云思瑶伤脸痊愈。 所以,药阁的魅影全部出动,冒着坠崖而死的危险,采集了千百种药草,交给了穆吟风。 那一些药草,被穆吟风制成了药粉,以及药丸。 药丸,便是湿巾上沾染的。药丸,则是银匣内,每一格所放置的。 而,药粉与药丸同时动用,云思瑶血肉模糊的脸,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康复的毫无血痕。 捏碎百颗药丸,放入紫铜熏炉内,点火焚之,药香当即弥漫一室。 待到将紫铜熏炉,轻置云思瑶枕侧,穆吟风这才擦了一擦满头大汗,耐心等待云思瑶醒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醉神迷 烛影摇红,晚风轻拂。 紫铜熏炉内,如雾白烟渐成一缕,又从一缕化为无影。随着药香消失,半个时辰已过。 药庐西面-- 劳心费神,极感疲倦的穆吟风,原本正斜靠椅背小憩。但,药香消失一瞬,他秀眸倏地一睁,极速站起了身。 当穆吟风移步药箱处,取出五个小瓷瓶,将里面药水融合碗内时,药庐东面,奏响了一抹清脆声。 “穆大哥,可以揭开湿巾,让等了许久,几乎快白发飞飘的我们,一赏云小姐焕然一新的面貌了吗?” 药庐东面,一张宽长的竹桌后,六把木椅列成了一横排。 说话的人,乃坐在最右侧木椅上,胳膊肘子拄着桌面,双掌捧腮的密阁阁主柳晨夕。 魅影宫十大阁主,除了三位任务缠身,无法来此,其余皆凑齐药庐,分别落座柳晨夕身侧。 聚首目的,毫无疑问,好奇呗。好奇黑斑尽褪,骨骼归位,肌肤色泽还原的云思瑶,会是何等的模样? 云思瑶崭新容貌,几大阁主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所以…… 生怕穆吟风提前揭湿巾,错过欣赏的第一时间,几大阁主都没敢出去用晚膳,正饿着肚子呢。 这不,问话声刚落,饿肚的柳晨夕,便从袖筒内掏出一红苹果,“吧唧”狠咬了一大口。 低头的穆吟风,一边按分量兑药水,一边柔声笑回。 “湿巾揭开,云小姐一张脸,覆满五颜六色药汁。那一些斑斓药汁,若要祛除干净,必须用我特制的药水。” 画笔轻蘸颜料,点绿宣纸间,一只栩栩如生的飞鸟双翅,画阁阁主芯雪问:“穆大哥,你的药水,需要兑多久?” 世间鸟类,她全部画完了。 云小姐的崭新容貌,如果再不让她欣赏,等到闷极的她,都要考虑是否画一画万蚁搬家了? 芯雪焦躁声入耳,穆吟风轻吐二字:“很快。” “穆吟风,那个啥,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请给予解答。这一个问题,就是--” 缓转茶杯,眸瞪穆吟风,财阁阁主慕容爱,明知故问:“为何只要我来药庐,你柜内的茶罐,装的永远是茶叶碎屑?” 饿肚的慕容爱,本想吩咐药阁魅影,将一桌子菜送入药庐,一边填饱肚子,一边等待云思瑶容颜康愈。 但,穆吟风由于劳心费神,正疲倦的小憩。 不想碗筷桌椅的碰撞声,惊醒补眠的穆吟风,慕容爱便退而求其次,蹑手蹑脚的寻找茶叶,泡茶稍解饥。 结果,一如往昔,只要她出现药庐,穆吟风柜内的药罐,除了茶叶碎屑,半片茶叶都难觅。 碎屑也就罢了,这味道,居然比以往还要苦?令她解饥不成,反而饿上加饿。不损他一顿,难消肠胃苦涩啊! 慕容爱话音入耳,穆吟风表面装聋作哑,腹中却强憋笑意。怨不得他,某人自食苦果,只因…… 每一回,他去往财阁,向慕容爱支取银两时,慕容爱“招待”他的,也是茶叶碎屑。 所以,礼尚往来,以屑还屑的他,问心无愧! “未到月底,已囊空如洗,缺银买茶叶?” 闲着也是无聊,慕容爱柳眉笑挑,故意“点燃”气氛:“没关系,你可以去财阁,提前支取银两。” “……” 慕容爱的笑里藏刀,令融合药水的穆吟风,继续装聋作哑 送上门给你挖苦,当我傻啊?别说不缺银子,就算真缺银子,你的财阁,我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穆吟风不搭茬,朱唇笑勾的慕容爱,却不介意唱独角戏。 “最近富的冒油,银子堆积成山,财库都装不下了。穆阁主,你就当做善事,勤快的跑几趟财阁,给我腾出一块空地吧?” “慕容爱,你絮叨完了没?有耍嘴皮子的工夫,你倒不如干一点儿正事,譬如说--” 白眼猛翻,穆吟风终于开腔了:“站起身,去一趟天井,打一盆凉水,然后送入药庐。[.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主子下令,或者其他兄弟姐妹开口,别说打井水,就是踏黑挖井,我也在所不辞。至于你,想我帮忙,请付劳务费。” 语毕,慕容爱一拍脑门,又补充。 “瞧我这记性儿,都忘记了,你此刻囊空如洗。不过,问题也不大,你可以打一张欠条。” 嘴角微抽,穆吟风薄唇一启,没好气的道:“慕容爱,你这俗人来药庐,到底是为了什么?” 找他斗嘴?没看到他很忙,没工夫与她唇枪舌剑! “屈尊纡贵,踏入你这破药庐,纯粹为睹云小姐容貌。云小姐容貌焕然一新,如果我不及时熟悉,那么--” 柳眉笑弯,慕容爱答的理直气壮:“万一走在路上,我不识崭新的容貌,无礼冲撞了云小姐,岂不被主子严惩?” 慕容爱话音落,一直低着脑袋,研制九星焰火的神阁阁主西珥,碰了一碰宋残殇胳膊。 “宋大哥,劝一劝吧。再这么斗嘴下去,估计不出片刻,慕容姐与穆大哥二人,就要掀梁揭瓦,殃及无辜了。” 指捏玉杯,浅酌一口酒的宋残殇,回的幸灾乐祸。 “主子在外面,他们不敢过火,闹的掀梁揭瓦,最多拳打脚踢而已。所以,我放心赏戏,妹子安心听戏。” 一边将瓷瓶送回药箱,穆吟风一边咬牙切齿:“慕容爱,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女人--” 茶杯落桌,双臂交抱,慕容爱柳眉挑高:“什么?” “算了,忙的很,懒得搭理你。”端起碗的穆吟风,决定无视慕容爱,检查药水分量是否正确。 许是好奇作祟,许是火上浇油,柳晨夕暂停啃苹果:“穆大哥,先把话说完,再无视慕容姐。” 撇一撇嘴,慕容爱道:“晨夕妹子,你穆大哥说不出什么新鲜词汇,无非就是老生常谈,说我无论名字,还是从头发丝到脚上穿的鞋,无一不令人讨厌!” “……”某检查药水的人,嘴角猛抽,一脸黑线, 柳晨夕眨眸,一脸的惊讶:“慕容姐猜到了,居然没动怒?”难不成,今晚的月亮,是从地面升起的? 斜睨穆吟风,慕容爱扬高声调:“来日方长,等到怒气积成了火山,暴发时会更过瘾。” 想动怒,寻砖头砸嘴的。 但,万一她的动怒,延误穆吟风给云小姐洗脸,令主子多等片刻,主子岂不埋怨她? 所以,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某放下药碗,将被慕容爱秋后算账的人,后脊梁骨阴风卷刮。 这时-- 悄无声息的离座,去外面打井水的隐阁阁主冷倾城,返回了药庐,端盆走向穆吟风:“穆大哥,你要的凉水。” 接过木盆,穆吟风道:“倾城妹子,还是你关怀穆大哥。”指望慕容爱打水,估计井水枯竭了,她还没离坐。 冷倾城抿唇,笑而不语。 穆大哥,你的情商,远逊智商啊!也不想一想,慕容姐为何对任何人都关怀,惟独看你不爽? 因为,你的眼里,只看到药材,却看不见少女情怀。芳心被漠视,不“恨”你才怪呢! 药水倒入木盆,与凉水搅拌均匀,穆吟风端盆走向软榻。 “倾城,取一条干净毛巾,待我揭开湿巾,你将毛巾浸染药水,为云小姐擦拭脸上斑斓药汁。” “嗯。” 转瞬,软榻左侧,木盆放地,穆吟风指揭湿巾。 冷倾城蹲身,令毛巾浸染特制药水,以轻柔动作,缓拭云思瑶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斑斓药汁。 软榻右侧,五人横列一排。 宋残殇品美酒,柳晨夕啃苹果,芯雪转画笔,慕容爱饮苦茶,西珥指拂机关银匣子。 五大阁主,姿势各不相同,可关注点却完全相同,齐盯云思瑶一张脸。 须臾,待冷倾城微拧毛巾,将云思瑶脸庞间,那依然纵横交错,但已细薄的斑斓药汁,拭净的一刹。 “叮咚--” “砰啪--” “哐当--” 穆吟风退后一步,一脚踩翻了木盆。 而,宋残殇的酒杯,柳晨夕的苹果,芯雪的画笔,慕容爱的茶杯,西珥的机关银匣,冷倾城的毛巾,则同一时间坠地。 一瞬间,除了晚风轻拂声,药庐的寂静,可用落叶可闻来形容。 六大阁主,几乎已忘却了呼吸,全部呈魂不守舍状,呆望云思瑶容颜,脸上的表情惊艳、痴迷、陶醉。 一向千杯不醉的宋残殇,却被云思瑶的容颜,醉的神魂颠倒,已经不知今昔是何年,只会知痴语:“好美……” 肚子极饿的柳晨夕,已将饥饿尽抛脑后,被云思瑶的容颜,弄的心醉神迷,傻傻的回应:“嗯,好美,美的无语形容。” 如醉如痴的慕容爱,唇反复启合,这才颤语:“此美……此美只应天上有,红尘不该污其色。” 被勾魂摄魄的芯雪,喃喃自语:“我是凡人,怎么可能见到仙子呢?梦,这一定是梦,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美的一场梦。” 心神被蛊惑的西珥,亦道出心声:“太美了,真的太美了。美的日月无光,天地黯淡,羞煞百花。如此美的仙子,神佛都会倾倒。” 六人之中,就连定力最强的穆吟风,亦沉溺云思瑶绝色,完全不可自拔:“若能博她一笑,死也无憾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敬意全无 魅影宫六大阁主,尽管心醉神迷,却还能勉强道出心声。 至于毛巾飘落,一屁股坐地,距离云思瑶最近,被其玉颜销魂夺魄的冷倾城,则犹如哑穴被点。 这一刻的冷倾城,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只能心中默默痴语。 痴语云思瑶的美,难以言喻。 搜肠刮肚,想尽所有赞颂之词,拿来形容她的美,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莫大亵渎。 这般绝色,何止令男子痴迷? 她身为女子,见此绝色,连嫉妒都没有资格。只会由衷的感谢,感谢上苍仁慈,竟恩赐一道美景。 她身为女子,见此绝色,竟神魂颠倒,违背伦常,对同为女子的云思瑶,怦然心动,骨生爱恋。 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令魅影宫七大阁主,皆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绯红烛光,如烟似雾,笼罩云思瑶一张脸。 弯似新月的眉,仿佛春雨洗涤的青山,不画而黛;翘似蝶翼的长睫,无论动与静,皆媚意横生。 秀挺的琼鼻,宛如万千天神,呕心沥血精造,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完美无暇。 不点而朱的樱唇,似海棠醉酒,艳泽流转;白中染粉的腮,灿若胭脂雪,羞煞春日秋月。 晚风缓拂,发丝轻舞,一张绝色丽颜,尚未绽出半分笑,却足以令百花失色、天地无光。 尽管熟睡,那出尘脱俗,圣洁飘逸的姿韵,亦灵动十足,远胜冰山雪莲、空谷幽兰。 这般完美无暇,无可挑剔的姿容,让人怎能安之若素?眸醉心迷,神魂颠倒,理所当然! 直到-- 一只金色蝴蝶,逐渐烙印云思瑶滑如玉、洁似雪额头,绯红烛光萦绕,呈呼之欲出状。 犹如置身美梦的七大阁主,猛打一个激灵,全部清醒回神。 害怕触及云思瑶丽颜,会再一次无法克制,陷入痴迷梦境,穆吟风脑袋一转,令眸光快速避开。 俊眸望房梁,瞅地面,瞧墙壁,就是不敢看云思瑶。 穆吟风薄唇微启,低语:“现在,我终于明白,荣帝当年为何会抛家忘国,舍妻弃子。” 只是一张睡颜,他瞅一眼,已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甚至,更有再瞅一眼,此生愿足,死也无憾的念头。何况荣帝,何况被金蝶女子爱着的荣帝? “仅是画像,已惊为天人。而,画像风韵,与真人一比,竟然还远逊七分美。如果--” 同样不敢看云思瑶,宋残殇低头,一字一句缓语:“我是荣帝,毫无疑问,也会走同一条路。” 刚刚,痴望云思瑶时,他竟有一种冲动,甘愿倾尽所有,掏心挖肺,只为换取她回眸一笑的冲动。 穆吟风与宋残殇二人,口中所提及的荣帝,乃是北焰国上一任皇帝,凤离欢的父皇。 缓慢的站起,背对云思瑶,冷倾城道:“别说你们男子,就连身为女子的我,刚刚触及丽颜,竟也迷恋的不可自拔。” “美人胜天仙,一笑百花痴,一舞红尘醉,一愁天地悲。这是失踪的荣帝,于御书房四壁所贴的宣纸间,亲笔写的二十个字。我一直以为--” 芯雪垂首,轻声感慨:“荣帝夸大其词,他如此写,只是源于爱。现在,我才知道,荣帝没有言过其实,他写的是事实。” “云思瑶这一张脸,与金蝶女子一模一样,且额头也有金蝶印记,再根据她的年龄来推断……” 拉长话音的西珥,侧头望向了慕容爱,欲言又止,似乎想说出结论,又不敢说出结论。 慕容爱抿了一抿唇,替西珥说出结论:“云思瑶就是主子寻觅多年,想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之女。” 粉拳颤握,柳晨夕愁肠百结:“主子如果知道,他用生命去爱的女子,居然是他恨之入骨的人,一定承受不住这刺激。” 手腕一扬,一柄软剑出袖,冷倾城启唇,声音寒冽:“现在该怎么办?我一剑杀了她?” 语毕,冷倾城胳膊一伸,剑尖指向了云思瑶,但其一双眸子,却没敢看云思瑶一眼。 只因,冷倾城清楚的知道,视线一旦触及云思瑶丽颜,心神铁定会被蛊惑,无法血刃云思瑶。 略微的犹豫,穆吟风出声了:“倾城妹子,切莫妄动。云思瑶是生是死,交给主子定夺。” 指尖一弹,软剑返袖,冷倾城先瞅一眼穆吟风,又扫了一扫其他阁主,抛出棘手问题。 “那么,我们七个人,谁能鼓足勇气,去告诉主子,他以生命去爱的女子,竟是他恨入骨髓的人?”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集体低头,保持沉默。 药庐的气氛,静如死寂。七大阁主,皆心存顾忌,谁也不想禀告噩耗,令主子深受刺激。 小半晌之后,穆吟风长叹一口气,道:“我去吧。” 噩耗,即便他们不禀告,待留在外面的主子,等的不耐烦冲入药庐,终究还是一目了然。 噩耗,主子迟早会知,拖延又有何用呢?主子,只希望你能承受得住这刺激。届时,噩耗,则成了喜讯! 双足轻抬,穆吟风朝门外而去。但,没行上三步,穆吟风又转换方向,朝药箱走了去。 抵达药箱,取出一枚银针,穆吟风俊眸一闭,缓步朝着软踏处,云思瑶睡躺的位置走去。 诧异的看一眼穆吟风,柳晨夕问:“穆大哥,你做什么?” 抵达软榻的穆吟风,一边轻落银针,一边解释:“最多片刻,云思瑶就会醒。所以,我再给她施几针,延长睡眠。” 穆吟风捏握的银针,虽扎向了云思瑶睡穴,一双俊眸却紧闭着,始终没敢看云思瑶一眼。 因为,他害怕视线触及云思瑶丽颜,就再也下不了手。那一张丽脸,太能蛊惑人心了,不得不防。 施针完毕,转身背被云思瑶,穆吟风这才睁开双眸:“你们留守药庐,我去禀告主子。” 目送穆吟风背影,待其踏出门槛,六大阁主彼此对望一眼,哀声一叹,叹出难以言语的忧虑…… 须臾,药庐前方,一间木屋内,穆吟风现身的一刹。 云皓轩拳头一握,苦涩弥漫的双眸,盯望向了扇窗外,那如冰似霜的月色。这一刻,终于降临了! 瞅一眼云皓轩,又瞅一眼云皓轩后方,小睡了一会儿,如今已醒,闲的无聊,正歪头啃指甲的端木旭。 穆吟风低头,移步凤离欢身侧。 云皓轩啊云皓轩,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极度反常,蛮横无理,企图拆散主子与云思瑶了。 抿了一抿薄唇,穆吟风嗓音低沉,缓声禀报:“主子,云思瑶脸上的黑斑,属下已成功祛除。” 双眉忍不住一挑,桃花眸盯望穆吟风,凤离欢冷声问道:“穆吟风,你唤瑶儿什么?” “云思瑶,属下唤她云思瑶。为何毫无敬意,指名道姓,属下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总之--” 穆吟风抬眸,眸色复杂的迎望凤离欢,一字一句低语:“主子踏入药庐,自然便知原因。” 不知内里缘由,对于穆吟风的无礼,凤离欢很想怒斥。但,他又迫不及待的,想入药庐看心爱女子。 故此,怒斥念头暂时压抑,凌厉的瞪一眼穆吟风,凤离欢又笑望云皓轩:“伯父,咱们一同去看瑶儿吧?” 视线抽离窗外月色,右手食指一伸,戳向身侧竹桌上,那无数张写满“心静如水”的宣纸。 “焰帝,写了那么多的心静如水,但愿--” 双眸望着凤离欢,云皓轩启唇,声音饱满凄楚:“心静如水,你真的写入了脑海、心扉。” 眉浅蹙,凤离欢道:“心静如水,写入脑海、心扉。伯父,你一直的强调这句话,到底有何用意?” 苦涩一笑,云皓轩回:“走吧,去药庐。” 心静如水,对你而言,对瑶儿而言,皆有益无害。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必解释,到了药庐,一切迷雾尽消。 长叹一口气,穆吟风也道:“主子,属下跟云皓轩一样,希望你面对云思瑶时,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持静如水心态。” 一股不详感,浓厚的笼罩心头,凤离欢不再多言半句,墨发狂卷,身影如电奔出木屋。 冷瞅一眼云皓轩,穆吟风也冲出了木屋。 “九日,咱们也入药庐。” 拉住端木旭手腕,愁肠百结的云皓轩,尾随穆吟风其后,以平生最快速度,也奔往了药庐…… 转瞬,药庐内。 “瑶儿--” 柔唤一声,急奔向软踏的凤离欢,将云思瑶丽颜,映入眼帘的一刹,与七大阁主先前一样,神色惊艳、痴迷、陶醉交织。 不止是凤离欢,紧跟着凤离欢的步伐,飞奔软踏的云皓轩,虽然对纳兰瑶熟悉万分。 但,瞅见云思瑶的容颜,比起当年的纳兰瑶,还要美上好几分,云皓轩一时之间,也如痴如醉。 就连单纯如水的端木旭,亦傻张着一张嘴,痴迷的望着云思瑶一张脸,久久无法回神。 “咳--” 直到七大阁主,以洪亮无比的声音,整齐的咳嗽一阵,三人这才清醒,仿佛从美梦中清醒。 而,清醒的凤离欢,将云思瑶额头间,那栩栩如生金蝶映入眼帘,浑身血液当即冻结如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孽缘 呼之欲出的金蝶,犹如万道惊雷轰顶,炸的凤离欢大脑眩晕,亦炸的凤离欢灵魂碎裂成粒。[] “不--” 桃花眸紧闭,仰头的凤离欢,犹如一头遍体鳞伤,濒临死亡的兽,痛苦的嘶吼一声。 退后,退后,再退后。 退离软榻,退离云思瑶,一直退到药庐墙角,双腿撑不住身躯,头晕目眩的凤离欢,后背贴靠墙壁。 破碎的灵魂,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再也不能缝合。凤离欢低头,双眸空洞,反复嘶吼。 “幻觉,一定是幻觉!” 一模一样的脸蛋,如出一辙的金蝶,惟独年龄不同。意味着……瑶儿,是金蝶女子的女儿? 不,这不是真的! 他深爱的瑶儿,怎么会是仇人之女呢?噩梦,这肯定是噩梦,只要梦醒了,幸福仍在。 残酷的现实,令凤离欢无法接受。他十指猛掐掌心,企图让血淋淋的痛,将自己带出噩梦。 凄艳的血溪,由凤离欢指缝滑落,染红了地面,也刺疼了七大阁主的心。 身影似电一闪,狂奔到凤离欢前面,七大阁主齐声道:“主子,冷静,你冷静一点。” 嘴上虽劝说着,可七大阁主清楚知道,此时此刻,冷静对于主子来讲,简直比登天还难。 换作任何一个人,忽然间得知…… 以生命去呵护、珍爱的女子,竟是最不该爱的人,竟是恨入骨髓的仇人之女,如何能冷静? 换作任何一个人,忽然间得知…… 以生命去呵护、珍爱的女子,她的亲娘,竟是令自己被圣水毒,从小折磨到大的源头? 竟是令自己的母后,被圣水毒毁容,摧残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源头,如何能冷静? “主子,别掐了,你伤到自己了。” 瞅见凤离欢指缝,凄艳的血溪愈流愈多,穆吟风企图扳开凤离欢十指,给他疗伤止血。(.无弹窗广告) 但,穆吟风手腕一伸,企图制止凤离欢自残的一瞬-- 凤离欢衣袖一挥,震开拦路的七大阁主,犹如来自冥狱的阎王,浑身笼罩阴森气息,奔到了云皓轩面前。 一双桃花眸,染上赤红血丝,凤离欢盯望云皓轩:“瑶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 这一刻,凤离欢内心祈祷,祈祷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瑶儿是云皓轩的亲生女儿,是云皓轩与金蝶女子,所孕育的亲生女儿。那么…… 他可以留住幸福,他依然可以爱瑶儿。甚至,他愿意爱屋及乌,泯灭对金蝶女子的一切恨意。 云皓轩很想点头,给予肯定答案。 但,凤离欢的崩溃反应,令云皓轩清楚的知道,他根本了然于心,只是不肯面对事实,自欺欺人。 双眸苦涩弥漫,云皓轩低头,幽声道出答案。 “瑶儿,她是我的女儿。但,并非亲生女儿,而是义女。不过,这一点,瑶儿一无所知。” 闭眸,深吸一口气。 凤离欢又睁眸,一字一句仿佛含着血,从齿缝内艰难的挤出:“那么,瑶儿真正的姓,是什么?” 头垂的更低,云皓轩的声音,缱绻着无限哀愁:“焰帝,你了然于心,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云皓轩的回答,斩断了凤离欢最后一丝希望,也令凤离欢自欺欺人的念头,幻灭成碎渣。 凤离欢脑袋一仰,瞬间盈眶的泪珠,怎么也无法克制,成串的滑落脸颊,染湿衣领。 痛到极限,笑着流泪,凤离欢就是。 “哈哈哈--” 双眸紧闭着,却抑不住悲泪的凤离欢,那心碎的神色,那凄厉的笑声,道尽了绝望、哀怆。(.无弹窗广告) 笑声止,凤离欢望着云皓轩,桃花眸戾气弥漫。 “难怪,我与她的相恋,你会极力的反对。原来,这是一段孽缘,一段该遭天谴的孽缘。” 这时,穆吟风身影一闪,立足凤离欢背后,道:“主子,孽缘已逝,请你杀了云思瑶!” 劳心费神,寻觅多年,就是为了抓到金蝶女子,以及她的亲生女儿。 如今,金蝶女子的血脉,近在眼前。 此时不杀,还待何时呢?杀了云思瑶,发泄恨意只为其次,化解圣水毒,才是重中之重。 “不,别杀瑶儿。焰帝,青石桥上,你对天发誓,承诺过我,绝对不会伤瑶儿分毫的。” 云皓轩双臂一伸,背掩云思瑶,面迎凤离欢,颤声哀求:“所以,求焰帝信守承诺,别杀瑶儿。” 两手叉腰,端木旭同样背掩云思瑶,怒瞪穆吟风:“坏蛋,不准杀思瑶姐姐。你要敢杀她,别怪我心狠手辣,先杀了你。” “木九日,主子如果不是内伤未愈,功力不足四成,你的武功在他眼中,不过花拳绣腿。” “而,你别以为主子内伤未愈,就仗着有点儿能耐,有恃无恐。不错,若论单打独斗,我穆吟风稍逊你一筹。但--” 穆吟风冷然一哼,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儿站的人,可不止我穆吟风。七大阁主无须群攻,只要两人联手,你必死无疑!” 飞闪穆吟风身侧,芯雪衣袖一卷,葱指缓转一根画笔,一根隐蔽毒针的画笔,笑声阴沉沉。 “木九日,我们要杀的人,只有云思瑶。识相的,赶紧带云皓轩离开,别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下巴一抬,端木旭毫无退缩:“除非踏过我的尸首,否则,你们谁也别想伤思瑶姐姐分毫。” 端木旭承认,单凭武功,的确寡不敌众。但,救人心切,一直隐瞒的身份,他不在乎曝露了。 如果启动圣水大法,号令千蛊万蛇,纵然不敌七大阁主,想从他们魔爪下救走思瑶姐姐,应该不成问题的。 端木旭乃圣水教少主,云皓轩一无所知。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身侧的单纯少年,其实另怀恐怖绝技。 想救女儿,可也不想连累无辜,云皓轩道:“九日,伯伯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今夜之事与你无关,你别插手。” “不,九日要插手。” 拒绝云皓轩善意,端木旭回:“伯伯放心,九日没那么弱,一定能击退大坏蛋,救走姐姐。” “救?”手腕一扬,杀伤力极强的无影冰珠机关匣,由西珥袖内飞落掌心:“救得出药庐,救得出迷雾林吗?” 西珥此言一出,端木旭傻眼了。 糟糕,忘记返回云府,必须要经过迷雾林了。迷雾林内,那什么千变万化阵,他不懂破解。 如此一来,即便救出药庐,也会被困迷雾林,导致活活饿死的。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西珥话音入耳,云皓轩眸光一转,望向了沉默的凤离欢:“焰帝,求你信守承诺,别伤瑶儿!” 语毕,云皓轩膝盖一弯,便准备对凤离欢下跪,磕头哀求。衣袖一挥,掌风轻扫,阻拦云皓轩下跪,心碎如尘的凤离欢,沙哑声音似回答云皓轩,又似反问自己。 “凤镯饮血,性命相连,她生我生,她死我亡。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岂会自己杀自己呢?” 恋情,由于云皓轩极力反对,所以凤镯饮血,性命相连一事,云思瑶一直没跟云皓轩说。 因此,凤离欢沙哑音落,云皓轩的一双眸子,欣喜当即若隐若现。 不会吧? 焰帝竟然将他的命,与瑶儿相连了?这就意味着,焰帝为了自己活命,也不会杀瑶儿的。 但,转念一想,云皓轩一双眸子,欣喜又被惊恐取代。 焰帝能将他的命,与瑶儿连成一体,自然也有法子,将他与瑶儿的命分开。所以,瑶儿的处境,依然命悬一线。 而,凤离欢沙哑音落,七大阁主则是面色一骇,冷汗瞬间渗满额头。 真该死,差点儿杀了主子。 着急想毁云思瑶的性命,替主子化解圣水毒,竟忘记这一刻的主子,与云思瑶性命相连呢。 抬掌,抹去额头豆大冷汗,慕容爱、宋残殇、冷倾城以及柳晨夕,腰同时的一弯,齐声低语。 “主子,不解恨意,也该解痛意。所以,请主子将自己的命,与云思瑶分开,让属下们了结云思瑶。” 财毒隐密四大阁主,口中所谓的痛意,其实指的乃圣水毒发作时,席卷四肢百骸的剧痛。 但,凤离欢身中圣水毒,云皓轩却不知。 故此,四大阁主口中的痛意,云皓轩误以为,乃孽缘浮出水面,爱恋灰飞烟灭,从而引起的椎心之痛。 “焰帝,瑶儿是无辜的。这一段孽缘,源头乃上一辈的仇怨。你的心,伤重再痛,也不该--”身抖如筛糠,云皓轩颤声的说道:“也不该因上一辈的仇怨,迁怒无辜的瑶儿,索她性命。” “索她性命?呵呵呵……” 凄凉低笑的凤离欢,低头的一瞬间,悲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染湿脸颊:“我怎么舍得呢?” 如果,他不曾爱过她,那么,得知她是金蝶女子的骨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亲手杀了她。 可,他爱过她,是铁铮铮的事实。 而且,即便这一刻,噩耗刺心,得知她是金蝶女子的骨肉,得知她是自己最不该爱的人。 他,依然爱她,爱的难以自拔,深入骨髓啊! 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活着,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那爱,就挖不掉、剜不去、割不走、断不了。 所以,他怎么会杀她呢?他怎么舍得杀她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恍然如梦 凤离欢转过身,双腿犹如捆绑千斤巨石,缓慢的挪足,每走一步极为沉重,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抵达竹窗处,面迎冰冷月色,染血的手撑着窗台,凤离欢道:“吟风,施针,解开她的睡穴。还有……” 略微停顿,痛彻心扉的凤离欢,又颤声补充:“将迷雾林千变万化阵撤去,备好马车,以便他们返府。” 视线穿过绯红烛光,盯望凤离欢萧条背影,穆吟风一脸的抗拒表情,失声惊叫:“主子--” 今夜,就算不杀云思瑶,以她的鲜血,涤净体内圣水毒。那么,也该解开那生死相连的命运吧?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凤离欢以幽冷的语调,瓦解穆吟风念头:“奉命行事。” “遵命。” 穆吟风手腕一扬,银光飞闪。 待药针刺向云思瑶睡穴,又返回袖筒,穆吟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奔出药庐,去往迷雾林撤阵。 而,穆吟穆离去的一瞬-- 软榻间,睡穴被解的云思瑶,杏眸缓缓睁开,艳波流转,风华无限。 “瑶儿,你醒了?” 一觉初醒的云思瑶,刚刚起身下榻,套上绣花鞋,便被眸色复杂的云皓轩,用力握住了手腕。 惟恐凤离欢反悔,女儿命悬一线。如履薄冰的云皓轩,一边拉拽云思瑶手腕,一边道:“走,跟爹回府。” 挣脱云皓轩大掌,云思瑶按揉手腕,嘴角微抽。 “爹,你轻一点,拽疼女儿了。”爹搞什么嘛?她脚跟才站稳,就很蛮力的拉她回府邸? 黑斑成功祛除,移骨换肤怪力失效,云思瑶不仅恢复了真容,就连她的嗓音,也增添了几分甜美。 这甜美嗓音,与当年的纳兰瑶一样。 尽管含着怒,可随风飞入耳内,却犹如炎炎夏日,天赐的一场清凉细雨,灌溉的大地回春,众人心旷神怡。 药庐内所有的人,倾尽了全部力气,十指深掐掌心,才没被这甜美嗓音,诱的神魂颠倒。 十指松开掌心,六大阁主对望了一眼,北焰国失踪的荣帝,于御书房四壁宣纸间写的话,不约而同浮现脑海。 --见之一面,失魂落魄,忘却家门。从此,相思成疾,甘愿以余生,再换美人回眸一笑。 闻之一语,心醉神迷,不分南北。从此,痴迷不止,虔诚祈祷,盼美人檀口一启,再吐天籁仙音。 失踪的荣帝,并没有丝毫夸大。这般羞花丽颜、甜美嗓音,比起荣帝宣纸间所写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大阁主感慨之际,云思瑶则轻眨杏眸,望向了药庐西面,临窗而立,背对她的凤离欢。 请问,什么状况?照理来说……她一觉醒来,欢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儿,飞奔软榻,笑迎自己。 可,他却一反常态,站离自己远远的。甚至,姿态静如雕塑,对醒来的她,瞅都不瞅一眼? 另外,药庐地面上,又是什么状况? 毛巾、茶杯、苹果、银匣、酒杯以及木盆,为何乱七八糟的躺地?尤其杯子与苹果,竟呈四分五裂状? 还有,不止爹怪、欢怪。 就连六大阁主,也怪怪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看她也就罢了,浑身竟笼罩着一团煞气? 左顾右盼,感觉气氛极其的怪异,却又摸不着头绪。秋波一转,云思瑶的视线,重新飞回凤离欢身上。 璨胜银河的丽眸,笑望凤离欢背影,云思瑶樱唇浅启,一声娇唤,柔如暖风、甜似蜜糖:“欢?” 搁在窗台上的血手,紧紧的握成拳状,努力不被甜音诱惑,凤离欢失色的唇,凄幽张启。 “日后,请称呼我--凤离欢。” 短短的九个字,由凤离欢齿缝内,缓慢而艰难的挤出,就仿佛轮回了千万年,染满了风霜雨露。 语调,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音律,依然似天籁。可是,与往昔一比,却欠缺了温度,摈除了感情,冷极也淡极。[] 而,这漠冷声音背后,隐藏着的剧痛,噬骨剜心。剧痛,汇集成了千万条血浪,无情的重击四肢百骸。 怀疑双耳听错,更怀疑犹置梦中,云思瑶黛眉深蹙,眸盯凤离欢后背:“欢,你说什么?” 凤离欢转过了身,以悲戚的眼神,对视云思瑶。以重复的淡冷语调儿,纠正云思瑶称呼。 “请称呼我凤离欢。” 母后,离欢这名字,你果真没取错,且一语成谶。 欢乐,于我而言,果真如梦幻泡影,虚幻易破灭。瞧,我的欢乐,转瞬即逝,痛苦永无止境! 称呼他凤离欢?甚至,还用上了“请”字? 凤离欢的悲戚眼神、淡冷语调,令恍然如梦的云思瑶,一脸的迷茫,心中困惑难以言喻。 云思瑶实在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睡了短短的一觉,为何一觉醒来,环境依旧,气氛诡谲? 爹的神色,惶恐万分?九日一双秀眸,纯净色泽粉碎无影,取而代之的,乃熊熊的怒焰? 六大阁主,杀伐之气极盛?至于欢,柔情蜜意荡然无存,对她疏离的同时,一脸哀痛,满眸凄凉? 呆楞了半晌,也琢磨不出所以然,惟有不详感笼罩心头,云思瑶轻声问:“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失色的唇,冰凉一启,凤离欢幽唤:“瑶儿--” 这一声幽唤,这一声倾尽全力的幽唤,听的云思瑶心弦一颤。只因,声音太飘忽了,飘忽的仿佛…… 今生,欢将是最后一次,如此亲昵的唤她。而,最后一次昵称,像是一种哀悼,哀悼已逝的幸福。 幽唤声落,凤离欢闭唇,药庐静如死寂。 许久之后,凝结万千悲痛的桃花眸,恍如隔世般望着云思瑶,凤离欢再一次启唇,缓声打破寂静。 “回去吧,跟你爹回府,离我远远的。”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明明彼此相爱,却又不能爱,不可以爱。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两颗心,曾经贴靠的很近,近的密不可分,几乎融为了一体,却又忽然的…… 要将两颗心分离,且必须分离,离的愈远愈好。 这一切,只因为他姓凤,她也姓凤。双凤结合,恩爱逾恒,乃是孽缘,会遭天谴的孽缘! 凤离欢话音入耳,云思瑶彻底懵了,懵的晕头转向。让她回府也就罢了,竟还让她离他远远的? 莲足飞迈,一边朝凤离欢所处方位狂奔,云思瑶一边问道:“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前,由于距离太远、烛光朦胧,再加上凤离欢有意的遮掩,云思瑶未察觉凤离欢双手染血。 如今,距离拉近,又嗅到血腥味的云思瑶,自然捕捉到了凤离欢伤手,焦心悬胆的惊呼。 “欢,你的手,为何染满了血?” 而-- 瞅见云思瑶飞奔来,凤离欢的情感,驱使着他张开双臂,迎接云思瑶到来,将其搂入怀。 但,与此同时,凤离欢的理智,却犹如惊雷般咆哮,怒斥他赶紧避开,避的愈远愈好。 情感与理智,激烈无比的交战,导致凤离欢气血翻腾、内息紊乱无比,一口血似泉喷出了唇。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就在飞奔的云思瑶,距离喷血的凤离欢,约莫一步之远,伸手想拉住凤离欢臂弯的一瞬。 凤离欢身影一闪,犹如避瘟疫似的,避开了云思瑶,退到药庐北面,再一次与云思瑶拉隔最远距离。 素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中。 凤离欢的举动,凤离欢避如瘟疫的举动,令恐慌袭心的云思瑶,杏眸难以控制的浮现泪雾。 素手垂落,缓慢转身。 几乎崩溃的云思瑶,双腿仿佛灌了铅,无法动弹自如,只能以一双泪眸,迷茫的望着凤离欢。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我爹,对你说了什么话?” 难道,趁她入眠时,爹以死相逼,让欢对她割爱?所以,欢迫不得已,只能无奈的演戏,用冷漠伪装柔情? 可,如果是演戏,怎会如此的逼真?欢的一言一行,不像弄虚作假,很真,真的令她心惊胆战! 云思瑶的眼角,滴泪。凤离欢的心,却滴血。 闭眼,躲开云思瑶泪眸,凤离欢失色唇角,勾起一抹凄绝的笑:“走吧,跟你爹回府,离我远远的。” “走什么走?” 凤离欢的重复话语,令云思瑶的满心恐慌,化为声嘶力竭的吼叫:“你不说出原因,我不会踏离药庐!” “你不走,我走。” 颤抖的唇,硬挤出一句话,凤离欢手腕一扬,震碎了药庐北面墙壁间窗棂,逃似的飞窗而出。 面对云思瑶,凤离欢心如刀割,痛的几乎窒息。 他以为,离云思瑶远一点,痛楚或许会减轻一些。但,转身逃离的一瞬,凤离欢却发觉,心痛更甚! “啊--” 竹窗外,朦胧月色中,凤离欢撕心裂肺的狂吼声,由冷极的夜风,送入了药庐,刺疼云思瑶双耳。 “欢--” 惊叫一声,云思瑶莲足一抬,奔向了被凤离欢震坏的竹窗,准备跳窗而出,追回凤离欢。 可,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六大阁主,忽然站列成一横排,以阴沉脸色,拦截住了云思瑶去路。 “滚开”两个字,云思瑶尚未来得及出唇。冷望云思瑶的宋残殇,抢先道出了自己以及其他阁主心声。 “云思瑶,如果你不想主子被逼疯,就别追他。还有,想知道前因后果,去问你爹!” 语毕,由于极度担心凤离欢,宋残殇倏地一个转身,与其他阁主陆续的飞窗,追了出去…… ------题外话------ 话说,亲爱滴们,表慌啊,别被这两章吓到了,不会虐的。关于孽缘啥的误会,跟后就会解开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大误会 跃窗飞逃的凤离欢,人已奔远。[] 但,他那一道划破夜色,凄入肝脾的悲吼声,却不停的盘旋云思瑶耳畔,如锋刀般剜心割肺。 杏眸盯望窗外,云思瑶很想追。可-- “云思瑶,如果你不想主子被逼疯,就别追他。还有,想知道前因后果,去问你爹!” 逼疯? 宋残殇的话,一字一句虽然冷若冰霜,却成功的炸醒了云思瑶理智,扼杀了她狂追的步伐。 转身,莲足缓迈,移至药庐西面,凤离欢喷血处。 垂首,心痛的瞅一眼地面上,凤离欢所留的凄艳血花,云思瑶眸光一转,冷望向了云皓轩。 “爹,我沉睡的时候,你对他到底说了什么话?”樱唇怒启,云思瑶吼声如雷:“说了什么话?” “瑶儿,有些话,爹根本无须说。只因--” 避开云思瑶冷眸,云皓轩缓语:“你黑斑尽褪的脸,就是世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也是最能重伤他的一句话。” 云皓轩意味深长的回答,令云思瑶冷意弥漫的眸,增添了迷惑不解:“爹,你什么意思?” 略微的沉默后,云皓轩给予解释。 “瑶儿,你焕然一新的脸,无声的告诉凤离欢,你与他,有着相同的姓,流着相同的血,绝不能相恋。” 云皓轩的解释,炸的云思瑶大脑一片空白,直感觉天旋地转。 颤抖的十指,深嵌手心。颤抖的樱唇,凉意弥漫,云思瑶艰难吐字:“爹,你的话,女儿听不懂。” 云皓轩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连单“蠢”无比的端木旭,都惊的瞠目结舌,表明尽解其意。 所以,向来冰雪聪明的云思瑶,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其意呢?她,只是不想懂、不愿懂、不敢懂。 一声叹息,云皓轩低语:“瑶儿,爹知道,你懂的。”有些残忍,必须面对。只因,它乃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 云思瑶的尖长指甲,掐破了白嫩手心,鲜血沿着指缝滴落,与地面上凤离欢喷的血交织,构成了一幅凄艳画面。 “爹,你别再说了,女儿听不懂,也不想懂!”噩梦,这一定是噩梦。谁来唤醒她,令她摆脱残酷梦魇? 云思瑶崩溃音落,外面,骏马奏响嘶鸣。 紧接着,穆吟风冷若冰霜的声音,随晚风飘入了药庐:“云皓轩,马车已经备好,你们走吧。” 语罢,敬意全无的穆吟风,也没有安排魅影充当车夫,身影似电一闪,消失在了药庐外。 离去的穆吟风,如果稍存半分敬意,入药庐与云皓轩说话。 那么,心细如尘的他,一定会看到地面上,云思瑶与凤离欢交织的血。而,一旦发现那幅血景…… 穆吟风的反应,必定呆若木鸡,知道双凤相恋,乃遭天谴的孽缘,根本就是莫大的误会。 只可惜,由于恨屋及乌,不想见到药庐内三人。再加上,又收到宋残殇讯号,获悉受刺激的主子,已离开药庐。 故此,忧心如焚的穆吟风,急着去追凤离欢,没有踏入药庐,第一时间解开这天大的误会。 药庐内-- 这一刻,魅影宫放过瑶儿,不代表下一刻,他们依然放过瑶儿。 惟恐七大阁主去而复返,威胁义女性命。因此,云皓轩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瑶儿,爹刚才讲的话,你懂也好,不懂也罢。总之,千头万绪,一切等我们回府再说。” 嘴上说着,云皓轩的手也没闲着。 暗示端木旭一眼,二人奔到了云思瑶身侧,一左一右拉着她胳膊,连拖带拽的将其带出药庐。 彻底崩溃的云思瑶,犹如灵魂出窍似的,只剩一副空躯壳,完全无力反抗,任由二人将她推上了马车。[.超多好看小说] 转瞬,唉声叹气的云皓轩,陪着神志恍惚的女儿,落座车厢长凳。 至于端木旭,则充当车夫,扬鞭策马,朝着千变万化阵已撤,白雾消失的竹林南面而去…… 与此同时,竹林东面-- 倚靠竹杆的凤离欢,正脑袋耷拉,指尖缓拂一根发丝。发丝的主人,毫无疑问,乃云思瑶。 悲伤的泪,如雨坠落,湿透发丝。双眸红肿、黯然神伤的凤离欢,睹发思人,却愈思愈痛。 想捏碎发丝,让它与扼杀的恋情一样,随风飘逝。可,美好的回忆缠心,又一万个舍不得。 发丝揣入袖筒,步履蹒跚的凤离欢,犹如走一条通达地狱的黄泉路,朝着竹林东面尽头,一条小溪而去。 但,没等到凤离欢走出竹林,将整个人掩埋冰溪内,令自己缺氧昏迷,以达一睡解千痛目的。 气息极度紊乱,内伤发作的他,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躯,整个人犹如一团烂泥似的,瘫软在了地上。 急追而来的六大阁主,见此情形,当即齐声惊叫:“主子--” 宋残殇箭步上前,想将凤离欢搀扶起,却被凤离欢幽声拒绝了:“别碰我,就让我这么躺着吧。” 冰凉的大地,寒冷的夜风,应该会令他很快昏厥。 他的幸福,已成泡影。如果可以昏厥,且长久昏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儿。那样,就不会有痛了! 瞅见凤离欢如此,六大阁主纷纷侧头,不忍目睹。 转瞬,穆吟风也追了过来。 “主子--” 惊叫一声,穆吟风正要将凤离欢抱起,宋残殇却伸臂拦住了他,并对他摇了一摇头。 长叹一声,穆吟风明知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要说。 “主子,你这是何苦呢?既然爱错了,就该理智一点,果断的放弃,且让属下杀了她,替你化解圣水毒!” “吟风,你没有爱过,所以不懂。那爱,已经融入血液,深植心扉,与灵魂融为了一体,除非身死魂灭,否则明知不该爱、不能爱、不可以爱。那爱,依然存在,根深蒂固,永远无法割除。” “杀了她,你能解我体内圣水毒。但,失去她的痛,对我来说,却比圣水更毒千百倍。这种毒,你没办法解,因为世上无药可解。” 一双桃花眸紧闭,脸颊贴地的凤离欢,以虚弱的声音,缓述自己那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爱。 “尽管天意弄人,我不能爱她。可,只要她平安活着,于我而言,也是另外一种爱,另外一份幸福。所以……” “永失她的痛,与圣水毒的痛,两者若只能选其一,我宁肯被圣水毒,折磨一生一世,也不愿她香消玉殒。” 抿了一抿唇,穆吟风道:“主子,就算你舍不得杀她,也该碎了血玉凤镯,解了相连的命运。” “吟风,你还是不懂,不懂啊!套在她腕上的,并非什么血玉凤镯,而是我的心魂。因此--” 凄幽的一笑,凤离欢缓声道:“碎了血玉凤镯,不是解了相连的命运,而是碎了我的心魂。” 凤离欢话音落,穆吟风轻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老天,你可真会捉弄我。既然,你以捉弄我为乐,为何不干脆塌了,将我压的粉身碎骨呢?” 控诉完苍天残忍的凤离欢,几乎已呈气若游丝状态,喃喃的颤唤着:“瑶儿……我的瑶儿……” 一阵凉风拂面,内伤猛烈发作,心伤与魂伤蔓延的凤离欢,意识终于彻底崩溃,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主子--” 凤离欢昏厥的一瞬,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身影似电一闪,冲过去将他抱离了冰冷地面。 凤离欢的昏厥,令芯雪与柳晨夕,抱头大哭。为主子心痛的西珥,则泪花蓄眸,声音哽咽。 “我现在才知道,世上最厉害的杀人工具,并非绝世武功,并非神兵利器,也不是防不胜防的毒,而是……” 抬掌,抹去眼角泪珠,冷倾城和慕容爱启唇,补充西珥未完话语:“情。杀人无形,毁人最狠。” 王者如主子,被圣水毒折磨了多年,四肢百胲虽被摧残,意志却坚如磐石,未被圣水毒击垮分毫。 可,今夜的他,却难逃情劫。 坚如磐石的意志,被摧毁的支离破碎,难以愈合。足见,爱情有多么的甜蜜,就有多么的恐怖。 托住凤离欢两肩,宋残殇站起了身:“吟风,赶紧送主子去药庐,给他治疗一下内伤。” “主子真正的伤,并非内伤,乃心伤。任何伤,我皆能治愈,惟独这心伤,我束手无策。与其治好内伤,令主子清醒,被心伤摧残。倒不如--” 托着凤离欢腰部,同样站起身,穆吟风回:“送主子入卧室,给他睡穴施针,让他睡久一点,暂离心伤之痛。” 七大阁主齐叹一口气,愁容满面的迈步,撤离了竹林东面。 而,当七大阁主身影,消失竹林东面的一瞬,凤离欢先前昏厥的地方,出现了一名女子。 黑纱蒙面,黑衣罩体的她,乃穆吟风之妹穆娉婷。 穆娉婷如此打扮,踏夜来到医阁,本是缺一味罕见的药材,准备潜入药庐,跟自己的大哥“借”用。 结果,穆娉婷刚入迷雾林,便听见凤离欢狂吼声,故此循音跟踪而来,收获了一道意外佳音。 大哥曾经讲过,除了寻觅无踪的圣水教,世上惟一能够化解圣水毒的,乃金蝶女子骨肉。 而,从刚刚的对话中,很明显,主子深爱的云思瑶,就是金蝶女子的骨肉,圣水毒的解药。 一双冷眯的眸,凝视七大阁主远去方向,穆娉婷神色复杂。 对于凤离欢的昏厥,心疼万分。但,更多的,是对于云思瑶身世的震惊,以及欣喜若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冷面阎罗 晚风凉拂,竹枝摇曳。(.无弹窗广告) 月光笼罩,绿叶飞旋中,穆娉婷衣袂飞舞,消失无影。但,穆娉婷的消失,并非潜入药庐,而是离去。 行窃之举,穆娉婷至所以放弃,原因有二。 其一:药庐四周,如果只有大哥,以及医阁魅影,使用调虎离山计,趁机偷盗药材不太难。 可,出乎意料,其他六阁的阁主也在。如此一来,想要偷盗药材成功,只怕行动不便,举步维艰。 其二:天赐佳音,云思瑶乃金蝶女子骨肉,主子同父异母的亲妹。这药材,似乎也不必偷盗了。 与此同时-- 惠安寺,一间禅房内。 袅袅檀香,轻飘木屋。一名中年和尚,正打坐蒲团,双目紧闭,指拨一串佛珠,诵念经文。 忽然,“咯吱”一阵响,木门先被冷风吹开,又被冷风关掩。 禅房之内,多了一名男子,一名黑色锦衣罩体,银色面具遮容,墨发傲狂飞扬的男子。 这一名男子,乃纳兰凛。而,纳兰凛的到来,令气氛祥和的禅房,顿时弥漫似来自冥狱的阴寒煞气。 和尚面不改色,双目仍然紧闭,指拨佛珠:“阿弥陀佛,施主深夜造访敝寺,不知有何贵干?” 双足缓抬,移至一张木桌处,纳兰凛坐下。 拎壶,自斟一杯粗茶,纳兰凛道:“得闻无缘禅师出家之前,对占卜术颇为精通,想请禅师测一个字。” “阿弥陀佛--” 双眸睁开,笑望纳兰凛,无缘回:“贫僧已入佛门,前尘俗事皆忘却,施主今夜白跑一趟了。” 端杯,浅啜一口茶水,纳兰凛缓语。 “佛祖慈悲,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无缘禅师,你若真的一心向佛,自然会仁慈为怀,重拾往事,普度信徒。” 从蒲团间站起身,缓步而行,落座纳兰凛对面,无缘笑问:“施主,不知你想测什么字?” 茶杯轻落桌面,纳兰凛右臂一伸,食指凝聚浑厚内力,于木桌的正中央,快速的刻下了一个罗字。 罗字入眸,无缘神色微变:“施主,不知此字,你为何人而测?” 望着无缘的俊眸,似烟雾缭绕的大海,深邃难以见底。纳兰凛启唇,缓声答:“为禅师。” “为贫僧?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 双手十合,无缘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贫僧一不问前程,二不问姻缘,三不问富贵,测无可测。” “禅师,你的三不问,信徒皆不测。信徒要测的--” 凝视无缘的俊眸,隐闪一抹嗜血笑芒,纳兰凛慢语:“乃命格,禅师的命格,凶或者吉?” 瞅一眼桌面间,那入木七分的罗字,无缘语气平淡,颇有出尘之味:“依此字来测,贫僧的命格,大凶。” “哦?”端起茶杯,纳兰凛浅垂首,白皙指尖沿着杯口画圈,微扬的唇角,笑意极为深远:“何解?” “罗字,上四下夕。正所谓,一朝一夕,夕字又为日。人生在世,囊括来说,总共有三日,分别为昨日、今日、明日。而--” “贫僧却跳出了三日,多出一日。这一日,正是贫僧的命格,凶吉所在关键。它,不属于人‘生’,必然寓意人‘死’。” “另外,罗字的上部分,如果竖立起来,为一个目字。正所谓,双目一睁,光明近在咫尺,双目一闭,黑暗笼罩。” “贫僧的目,由施主写出,却显倒塌状,成了睡着的目。睡着的目,又称之瞑目,瞑目为亡者所拥有。”“再说罗字的下部分,为夕阳的夕字。夕阳西下,毫无疑问,黑暗降临。瞑目的贫僧,偏偏又遭遇黑暗笼罩,故而--” “此罗字,无论如何测,都寓意着贫僧的命格,于今日将会一片黑暗,被死亡席卷的大凶。” 缓拨佛珠的无缘,一脸的云淡风轻,轻声细语解说。就仿佛……他解说的,仿佛自己的死劫。 连啜三口茶水,纳兰凛指转杯身,问道:“那么,依禅师观测,此死劫可有法子化解呢?” 摇了一摇头,无缘一脸的慈笑,颇有佛祖之风:“躲不过,避不了,贫僧死劫难逃。” “谈到死劫,禅师笑容可掬。看来--” 纳兰凛俊眉微挑,眸光深幽:“修行多年,禅师的境界甚高,对于身死魂灭,毫无恐惧。” 念一声佛号,无缘道:“有生必有死,有死方能生。人生在世,终难逃一死,与其恐惧,不如笑对。” “死劫,禅师能测出。”斜靠椅背,纳兰凛问:“令禅师遭遇死劫的人,禅师是否也能测出呢?” “施主一来,满屋煞气,且这煞气更有铺天盖地之势。” 笑望纳兰凛,无缘一字一句,轻如静湖,波澜不惊:“故此,赐贫僧死劫者,必为施主。” “如果我告诉禅师,今夜赐的死劫,不止禅师一人,还有惠安寺所有的僧人,那么--” 拉长话音的纳兰凛,仰头饮尽杯中茶,补充未完话语:“禅师的一颗心,是否依然静如水,毫无恐惧?” 食指一僵,佛珠停止转动,无缘道:“阿弥陀佛,施主嗜杀成性,就不怕孽业深重,堕入地狱受苦?” 五指一捏,茶杯碎成粉末。 手腕一扬,洒飞茶杯粉末,纳兰凛回:“我虽身置红尘,心却早入地狱,苦成了习惯,又何来的怕?” 重新拨弄佛珠,无缘轻语:“本寺上到方丈、首座、下到知客、沙弥,个个武艺高强,只怕施主想造杀孽,亦力不从心,失望而返。” 摩挲掌心,清除剩余粉末,纳兰凛声冷如冰。 “惠安寺一众蝼蚁,尚无资格让我出手。我的十名属下,轻松溜达一圈,便能灭的惠安寺片瓦不存。” 纳兰凛冷音刚落,十名橙衣男子,当即现身禅房内,于纳兰凛的背后,恭敬的列成了一横排。 而,十名橙衣男子的到来,并非踹门或破窗。 他们犹如鬼魅般,从禅房西侧地底下,悄无声息的冒出。且,他们所冒位置,地面竟毫无一丝裂痕。 “借土隐形,来去无踪。他们--” 佛珠断线,洒落一地。盯望十名橙衣男子,无缘平静无波的眸色,终于掀起了波澜。 “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他们是暗夜楼橙杀?土遁术出神入化,飞花摘叶,索命不留血迹的橙杀?” “独具慧眼,识人入微,他们的确是橙杀。” 双臂交抱,纳兰凛冷声道:“无缘禅师,贵寺僧众武功再高,遇到我这十名来去无踪、防不胜防的橙杀,只怕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坐以待毙吧?” 无缘身躯僵硬,薄唇颤启:“你是暗夜楼楼主?” 纳兰凛摇头,语调阴沉:“我并非暗夜楼楼主,我乃暗夜楼副楼主,江湖人称冷面阎罗!” “敝寺僧众,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即便出山门化缘,亦是劝化世人为善去恶、修行建德,从未与暗夜楼结怨。” 凝视纳兰凛,无缘问:“敝寺与暗夜楼无仇无怨,贫僧实在费解,副楼主何故要灭绝敝寺,多造罪孽?” “禅师莫慌,这罪孽是否多造,尚未成定局。佛语不是有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吗?” 纳兰凛俊眸染笑,声音转柔:“禅师若能点化,替我消除魔障,我或许会一念成佛,涤净心灵,尽弃灭寺杀气。” 表情一怔,短暂的沉默后,无缘并非直接点化,而是说道:“敢问施主,贫僧该如何点化?” “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累。” 掌心轻拂桌面,抹去先前指刻的罗字,纳兰凛嗓音更柔:“禅师没让我失望,聪慧过人,一点即透。” “施主谬赞。”无缘低头,嗓干声嘶:“请施主指引,魔障源头为何,以便贫僧茅塞顿开,助施主成佛。” “魔障源头,来自禅师前尘。换一句说,希望禅师暂别佛门,回首前尘,忆一下往事。譬如说--” “十八年前,身为飞霞庄庄主的禅师,为何忽然的弃家舍业,削发为僧,遁入空门?禅师牢记,坦诚相告,切莫有半字虚言。” 纳兰凛声调柔和,话意却威冷,仿佛淬了毒的威冷:“否则,禅师若不真诚的度我,我必成魔,广开鬼门。” 纳兰凛话音入耳,当年的飞霞庄庄主罗澈,如今的无缘禅师,身躯倏地一颤,双掌捏握成了拳状。 略微犹豫,无缘拳头缓松,以轻若蚊吟的声音,给予答案。 “地上灰尘太多,笤帚即可扫净。但,心上若沾满灰尘,纵有万把笤帚,亦难以扫净。故此,惟有削发为僧,遁入空门,借佛经清除。” 微眯的俊眸,冷冷审视无缘,纳兰凛问:“那么,禅师心上沾满的灰尘,其中一粒灰尘,是否与一名女子有关?” 脸色猛然一白,十指嵌入手心,无缘声颤如喘:“世间女子万千,不知施主口中的女子,姓甚名谁?” “她的芳名,即便我说了,只怕禅师也陌生的很。所以……” 提及纳兰瑶时,纳兰凛的如冰似霜眸光、阴沉脸色,瞬间转化为痴中含伤,笑中缱绻苦涩。 “我还是说姿容吧,我口中的女子,她美胜天仙,风韵清灵,额间有一栩栩如生的金蝶印记。” 而,纳兰凛的话语,随风拂入无缘耳内的一刹,无缘十指一用力,掌心当即血流如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圣主降世 “禅师与她,果然相识。说--” 扫一眼无缘足侧,如雨滴落血珠,纳兰凛哀戚神色褪去,语调阴森:“你如何认识她的?” 指尖缓松掌心,无缘叙述往事,并将贫僧自称改为了我。 “十八年前,我出庄访友,遭遇仇家。而,我重伤不敌,命悬一线时,她正好路过,菩萨心肠,出手相救。” 煞气萦绕眉稍,纳兰凛问:“然后呢?” 抿了一抿唇,无缘回:“她先取下面纱,替我包扎伤臂,又耗损内力助我疗伤,待我伤势减轻,她就离开了。” 纳兰凛的禁忌,橙护法深知。所以,从一位樵夫口中,获悉楼主十八年前,曾救过罗澈,橙护法上禀时…… 避重就轻,只以简短话语,说纳兰瑶救了罗澈一命。 未曾提及她揭下面纱,给罗澈包扎伤臂,更没敢提及她素手贴背,替罗澈治疗内伤。 故此,这一刻-- 忽然得知,挚爱的女子,竟不顾脏血污手,替罗澈包扎伤臂。 更伸出素手,紧贴其他男子后背,为其疗伤,痴爱扭曲的纳兰凛,眸色瞬间狰狞弥漫。 双手握成拳,指关节嘎嘣嘎嘣的响,纳兰凛咬牙切齿:“你没有问她,准备去往何方?” “承蒙相救,铭感不忘。我曾问过她芳名,以及问她要去往何处,期望日后能还恩。但……” 垂头更低,无缘道:“她只是嫣然一笑,轻奏施恩不图报仙音,丽影犹如惊鸿一闪,消失在了我眼前。” 眸深似冰潭,面沉如冬霜,纳兰凛的声音,堪比冥狱鬼曲:“她的去处,你当真一无所知?” 缓抬头,双眸迎向纳兰凛,无缘深吸一口气,道出了内心深处,那埋藏十八年的秘密。 “当年,如果知道她的去处,我不会遁入空门。即便千山万水,我也会执着的寻觅。然后--” 拉长话音的无缘,从袖内掏出一粉色面纱,指尖轻拂面纱,以一种痴迷的声音细喃。 “我会悄隐她身侧,默守她一颦一笑,聆听她一字一句,直到生命终结,我死也无憾了。” 当年,出家受戒时,方丈授予他的法号,本叫无忧。但,他却请方丈另授法号,也就是如今的无缘。 因为,他知道,此生与她无缘。 所谓无缘,并不单单的寓意,此生与她,无缘再见。更寓意着,他与她,此生绝无情缘。 她,救了自己的命,却窃了自己的心。 但,美胜天仙、灵韵清华,且武功盖世的她,岂会倾心他这等凡夫俗子呢? 为了她,心染上了疯狂,魂不守舍三个月。然后,他毅然决然的,弃家舍业,削发为僧,遁入空门。 与其说他一心向佛,倒不如说他,一心求佛。 愿用余生,佛前诚心祈祷,祈祷她这一世幸福。愿用余生,佛前诚心祈求,祈求来世,赐他与她一段情缘。 无缘内心深处,那苦埋十八年的痴恋,由于纳兰凛的到来,彻底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心痴神醉的无缘,一边指拂粉色面纱,一边喃喃自语。 “十八年了,你过的可幸福,可快乐?如果,你一切安好,那么此生,我心满意足了。” 毫无疑问,无缘的痴恋,刺痛了纳兰凛的一颗心。无缘的话语,灼伤了纳兰凛灵魂。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相信禅师实话实说,真不知她的下落。但,尽管禅师坦诚相告,也必须死。” 纳兰凛衣袖一甩,将一股凌厉万分、杀气极强的掌风,毫不留情的送给了对面的无缘。 “噗--” 五脏六腑,皆被纳兰凛掌力,震成支离破碎的无缘,从木椅上飞摔坠地,一口血似泉喷出唇。 待到纳兰瑶粉色面纱,脱离无缘手指,空中旋转一圈,飘落纳兰凛掌心,纳兰凛补充未完话语。 “只因,我不允许任何人的污手,弄脏她的物品。我更不允许任何人的浊心,对她日夜思慕。” 语毕,纳兰凛手腕一抬,双掌夹住粉色面纱。 纳兰凛催动滚烫内力,震的粉色面纱变薄,更成功毁了粉色面纱间,无缘留下的血渍。 地面上,脏腑尽碎、奄奄一息的无缘,面色毫无痛楚。 强撑着涣散意识,无缘薄唇颤启,虚弱声音饱含哀求:“临死前,求你将她的名字,告诉我。[]” “她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甚至她的来历,我也可以告诉你。但,并非让你死的瞑目,而是让你明白--” “世间凡夫俗子,根本不该思慕她。只因,像她那般高贵的女子,被凡夫俗子思慕,简直是一种侮辱。” 面纱珍藏入怀,寒眸斜睨无缘,纳兰凛道:“她叫纳兰瑶,暗夜楼的楼主,西煌国最尊贵的公主,皇位继承人。” 纳兰瑶,多么好听的名字。她,人如其名,瑶光四射,美玉无暇! 无缘血色流失、死气沉沉的脸上,绽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脑海间亦浮现了十八年前,纳兰瑶赏给他的仙影。 “冷面阎罗,谢谢你。” 临终前,终于知道了思慕多年的女子,名叫纳兰瑶。故此,无缘这一声谢,绝对发自肺腑。 语毕,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双眸缓合的无缘,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死而无憾的告别了尘世。 十名橙杀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他,既为暗夜楼橙杀,亦是暗夜楼的橙护法。 腰似弓一弯,橙护法的声音,饱含胆怯:“主子,已出家的罗澈,是惟一查到的线索。可……” 橙护法想说的是--惟一的线索,与楼主香消玉殒,也扯不上联系。看来,楼主的芳魂所葬处,注定成为秘密了。 但,察觉纳兰凛戾气缠身,且极浓重。 本想劝纳兰凛放弃,别再苦查的橙护法,咽了一咽吐沫儿,将剩余的话,烂死在了腹中。 如暗夜寒潭的黑眸,弥漫嗜血冷笑,纳兰凛下令:“惠安寺,以及其内僧众,全部灰飞烟灭。” “是。” 敬声回应完,橙杀身影一闪,消失无踪。 毁寺灭僧原因,十名橙杀无须多问,也一清二楚的很。 楼主芳坟线索,又断了。故此,主子心中的怒意,惟有狠厉的杀伐,才能稍微宣泄。 两刻钟之后,佛门圣地,成了人间地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又是一刻钟,铺天盖地的火光,将惠安寺吞噬为灰烬,亦令惠安寺千缕冤魂,尸骨无存。 火光之外,纳兰凛负手而立。 戾气弥漫的眸,笑赏着冲天火景,仿佛对自己的杰作,令人间又添新魂的完美杰作,万分满意。 须臾,十抹身影似电一闪,橙杀返回纳兰凛身后,集体恭敬弯腰:“主子,任务已完成。” 而,就在纳兰凛衣袖一甩,准备下达撤退指令的一瞬-- 一团金色光芒,比冲天的火光,更显夺目的绽放,笼罩住了纳兰凛,亦笼罩住了十名橙杀。 突如其来,金光闪耀? 莫非,惠安寺的悲剧,令一向慈悲的佛祖,都忍无可忍了,所以从天而降,惩罚纳兰凛与橙杀? 可能吗?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 夺目金光,并非来自天际,佛祖显灵。它,出自纳兰凛身上,更准确的来说,出自纳兰凛衣袖。 盛绽的金光,令十名橙杀目瞪口呆,亦令纳兰凛一脸震惊。 明知耀眼金光,出自何物。但,纳兰凛却难以置信,五指连忙探入衣袖,取出了一圆珠。 直到亲眼目睹,金光由圆珠绽放。 或者,更准确来说,由洁白无暇的圆珠内,一只原本静睡,如今却翘首展翅的彩凤所绽。 纳兰凛依然难以置信,俊眸惊盯珠内展翅的彩凤,薄唇颤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此圆珠,名叫凤珠。 凤珠其中一个作用,十六个字即可概括--凤珠显光,圣主降世;凤珠泣血,圣主仙逝。 所谓圣主,指的是暗夜楼最高掌权者,也是西国煌最高掌权者。 千百年来,西国煌的帝位,皆由暗夜楼的楼主继承。当然了,这是西煌国皇族秘密,外人不得而知。 更具体的来说,只要暗夜楼的楼主,年满二十周岁。那么……。 西煌国现任的君主,无论是否老态龙钟,治国多么的有方,都必须退位,让暗夜楼楼主接任。 而,暗夜楼的楼主人选,并非由皇帝亲指,乃是天定。 所谓天定,也用十六个字,即可概括--西煌帝位,不论男女,身怀金蝶,不二人选。 金蝶,是一枚与生俱来的印记。身怀金蝶印记者,一旦年满二十周岁,将具有一门神力。 金蝶印记最初身怀者,乃西煌国第一任君主。 此枚金蝶印记,一直延承至今。但,并非所有的帝王子女,出生之后,皆身怀金蝶印记。 纵然龙嗣千百,身怀金蝶印记的,却惟有一人。而,也惟有金蝶印记者,方能生出下一代金蝶印记者。 至于金蝶印记者,究竟是长子/女,还是次子/女,或者是幼子/女,不得而知,由天意决定。 惟一知道的,就是金蝶印记者,如果为男儿身,当他出生之后,金蝶印记会浮显右肩。 反之,如果金蝶印记者,为女儿身,那么,当她出生之后,金蝶印记则会浮显额间。 而,无论男女,只要为金蝶印记者,必聪颖过人,无与伦比。 故此,与其说每一任西煌帝,龙嗣众多,以延续血脉。倒不如说,其真正想要生的,为金蝶印记者,天生的王者。 千百年来,西煌国金蝶印记者,皆为男儿身。 正因西煌国掌权者,一律为男儿身,印记隐于右肩头,帝位由金蝶者继承,才成了外人不得而知的秘密。 直到-- 纳兰瑶出世,方打破金蝶印记者,皆为男儿身的记录。这就是暗夜楼掌权者,以及西煌国储君,为何是纳兰瑶的原因。 金蝶印记者,西煌国皇族中人,又称其为圣主。先前说过,惟有金蝶印记者,方能生出下一代金蝶印记者。 换一句来说,西煌国惟有纳兰瑶,才能生出金蝶印记者。 可,十八年前,凤珠泣血,宣布纳兰瑶香消玉殒。而,凤珠泣血,精确万分,从来没出过差错。 十八年前,纳兰瑶已仙逝。 所以,十八年之后,凤珠怎么可能会显光,宣告西煌国的圣主,也就是金蝶印记者,降临人世呢? 故此,直到美艳绝伦的彩凤,将金芒尽敛,恢复静睡姿态。 十名暗夜楼的橙杀,依然呈目瞪口呆状。至于纳兰凛,也依然的一脸震惊,难以置信…… 第一百四十章 痛上加痛 毁寺火焰,逐渐熄灭。 待到漫天飞卷的浓烟,随着呼啸的夜风,上演呛鼻熏眼一幕,十名目瞪口呆的橙杀,这才回过神。 “咳咳咳--” 一阵猛嗽之后,橙护法上前一步,唤道:“主子?”换一个地方沉思吧?否则的话,此处停留过久,岂不被烟熏昏? 呛鼻熏眼的浓烟,橙护法的叫唤,令呆如木鸡的纳兰凛,握凤珠的手一紧,仿佛从噩梦回归残酷现实。 十八年前,他挚爱的女子,已香消玉殒。十八年后,凤珠怎么可能会显光,宣告圣主降世? 惟一可解释的,就是…… 不,不会的。 可是,凤珠显光,乃亲眼目睹。这一事实,胜过万千雄辩,令他自欺欺人的念头,都无法成形。 凤珠显光,圣主降世。意味着…… 挚心的女子,香消玉殒之前,曾与其他的男子鹣鲽情深。甚至,恩爱之余,还开枝散叶了? 孽种出生的一刹,金蝶尚未来得及浮现时,拥有包罗万象神功的瑶妹,施展移骨换肤,封印住了金蝶。 故此,孽种的存在,凤珠无法感应。 封印金蝶,时间长短,根据功力的深浅来定。功力愈深,封印的时间愈长。而,今夜…… 乃封印失效之期,金蝶破茧飞出。所以,凤珠感应到了,当即盛绽金芒,恭迎孽种降世。 猜到当中原因的纳兰凛,脑袋倏地一仰,对着浩瀚无垠的天空,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啊--” 瑶妹,你何其残忍? 为了信守承诺,替你守护西煌,活着于我而言,尽管生不如死,我也甘愿受尽煎熬。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残忍的对我? 你的香消玉殒,已经让我悲痛欲绝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让我痛上加痛,留下一个孽种刺激我? 刺激过度、泪如雨下的纳兰凛,奏出了凄厉的笑声:“哈哈哈--” 瑶妹,你有苦衷的,是不是? 孽种,你并非心甘情愿的生,是被骗的。被某个凡夫俗子,动用卑鄙手段,诱骗了芳心,生下了孽种。 瑶妹,你的香坟,我一定会查到。我要用残生,守着你的芳坟,绝不让你孤单、寂寞。 至于那个动用卑鄙手段,诱骗了你的芳心,令你白玉染瑕,生下孽种的男子,他一定不得好死。 我会查到他,以及那个孽种,将其碎尸万段,血祭你当年的被骗,血祭我多年的痛! 理智彻底丧失、情感无比扭曲的纳兰凛,止住了凄厉笑声,饱含狰狞的眸色,盯望向了手中凤珠。 千百年来,但凡金蝶印记者降世,凤珠皆会盛绽金芒,以示恭迎圣主。 而,感应的凤珠,与降世的金蝶印记者,距离拉隔愈远,它的金色光芒,愈显淡薄。 反之,感应的凤珠,与降世的金蝶印记者,距离拉隔愈近,它的金色光芒,则愈显耀眼。 刚刚,凤珠所绽金芒,璀璨万分。由此可见…… 孽种的位置,与他如今所立的惠安寺,距离一定不遥远。惠安寺,处于东峥国京都。 也就是说,孽种的位置,就在东峥京都! 指尖一弹,凤珠送入袖筒,纳兰凛被泪染湿的冰冷面具,闪烁着阴森光芒:“橙护法--” 腰似弓一弯,橙护法声如洪钟应答:“属下在。” 俊眸狠眯,薄唇缓启的纳兰凛,一字一句皆煞气十足,令飞旋的夜风都忍不住战栗。 “联络其他护法,放飞所有黑鹰,传令分散各国的暗夜楼杀手,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齐集东峥京都。” 弯腰更低,橙护法领命:“是。” “孽种的年龄,不是重点。重点是,若为男儿身,右肩必有金蝶印记,若为女儿身,金蝶印记则在额头。” “故此,待人齐集,哪怕挖地九尺,将东峥京都掀个底朝天,也要查到身怀金蝶印记的孽种。记住--” 纳兰凛的嗜血眸光,阴戾到了极限。 “一旦查到孽种下落,先别杀,生擒到我面前。我要亲自动手,将其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明白。” 声音洪亮应完,橙护法身影似电一闪,先行离去。 “撤。” 衣袖一甩,纳兰凛率着剩余的橙杀,速度快如破空的流星,朝着橙护法相反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云府大门外,马蹄声戛然而止。 搁好长鞭,敏捷的跳下马车,端木旭十指掀起帘幕,轻声提醒:“伯伯,咱们到家了。” 云皓轩点了一点头,望向云思瑶:“瑶儿,下车吧?” 素手握拳,贝齿咬唇的云思瑶,杏眸空洞无神,整个人犹如一个木偶娃娃,毫无反应。 “唉--” 云皓轩长叹一口气,朝端木旭招了一招手,示意端木旭入车厢,与他协力将女儿搀扶出马车。 须臾-- 齐心协力的云皓轩与端木旭,一个架着云思瑶左臂,一个架着云思瑶右臂,将其搀入了云府前院。 “老爷、端木少爷,你们可算回府了。”管家一路小跑,迎面奔来:“再不回府,少爷都要急晕了。” 话音刚落,管家一个急刹车,呆楞在了云皓轩,约莫三米远的地方。 这一刻的云思瑶,尽管素手握拳,贝齿咬唇,杏眸空洞,却依然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因此…… 银白月光笼罩下,只见管家目不转睛,盯望云思瑶一张丽颜,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而,神魂颠倒的人,又何止管家呢? 院落两侧,一众隐在暗处,负责守卫的护卫,透过银白月光,将云思瑶丽颜映入眼帘的一瞬,皆成痴迷状。 管家沉醉丽颜,无法自拔反应,云皓轩意料之中。 扫一眼管家,云皓轩未扰其美梦,与端木旭绕过管家,一左一右的搀扶云思瑶,缓步迈入大厅。 院落两侧,许久才回神的护卫,有史以来第一次,上演玩忽职守一幕,三五成群的围凑在了一起。 交头接耳的护卫,窃窃私语的主题,则是--什么状况?老爷与端木少爷,不是出府寻小姐去了吗? 如今,踏夜归来的他们……。 没将小姐带回府,这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奇遇,带回一位仙女呢?不不不,带回了一位仙女中的仙女? 大厅-- 原本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踱步,等待父亲与妹妹归来的云隐华,循足音而望的一瞬。 毫无疑问,同样沉醉不醒,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将云思瑶按坐椅子间,云皓轩移步儿子身侧,狠掐了一掐儿子脸颊,云隐华这才还神。 面红耳赤的云隐华,尴尬的咳一声,这才碰了一碰云皓轩胳膊,低声问:“爹,妹妹都知道了?” 否则,纵然被敌人锋刀,抵住致命心口,也谈笑自若的妹妹,绝不会精神恍惚的如此严重。 愁叹一口气,云皓轩摇了一摇头,回道:“万仞冰山,不过只露一角,她已经这样了。” “妹妹,你曾经讲过一段话,哥铭记于心。你说--” 云隐华移步,走到云思瑶面前:“笑也是一生,愁也是一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与其愁眉苦脸,不如付诸一笑。” 云隐华话音入耳,云思瑶空洞无神的杏眸,隐约增添一缕凄凉。 付诸一笑? 是的,这一段话,确实为我所说。可,现在我才明白,有些话,说的轻巧,可真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一路回府,我已经竭尽全力,想封锁一切与欢相关的记忆。 然而,刻骨铭心的记忆,愈是想封锁,它愈是如决了堤的潮水,澎湃不息的旋转脑海,无法封锁。 无法封锁记忆,我如何付诸一笑? 抿了一抿唇,低头的云皓轩,亦走到了云思瑶面前。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真相再残忍,终归要面对的。所以,瑶儿,你清醒过来吧,听爹道尽来龙去脉。” 一路回府,云皓轩千呼万唤,嘴皮子都唤干了,云思瑶也没丝毫反应,将沉默发挥到了极限。 但,这一次,听到云皓轩要道出来龙去脉,云思瑶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头望向了云皓轩。 “爹,我好困,想休息。” 微翘的樱唇,强撑一抹浅笑。可,云思瑶的声音,云思瑶的一双杏眸,却一片漠冷:“有什么话,待女儿明日睡醒,再说吧。” 残忍的真相,明知道避无可避。 但,血淋淋的现实,实在无勇气去面对,云思瑶如今惟一能做的,就是避一时,是一时。 语毕,云思瑶站起了身,朝大厅门外走去。 端木旭身影一闪,拦路云思瑶面前:“姐姐,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呢,吃一点儿东西再休息吧?” 云思瑶脑袋一低,视若无睹。 从端木旭左侧绕过,双腿犹如捆绑万斤巨石,云思瑶步伐沉重而缓慢,迈出大厅门槛,朝闺房而去。 “姐姐--” 单纯如水,情窦未开的端木旭,目前还不了解,情逝有多么的痛苦,只担心云思瑶饿坏胃。 因此,瞅见云思瑶离去,他双足一抬,秀唇一启,想追上云思瑶,继续劝说云思瑶进食。 但,端木旭抬足一瞬,却被云皓轩拽住了。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吃不下。所以,九日,别劝了,由她去吧。或许……睡一觉,她能清醒一点。”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觉误会 端木旭歪头,啃咬指甲,一脸迷茫。[.超多好看小说] 情窦未开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明知错爱一场,放手就是了,何苦执着,自虐肠胃呢? 直到日后,爱苗滋生、情根深种。 端木旭方知,纵然不该爱,也无法割断。只因,割爱断情,令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至于眸色黯淡、愁肠百结的云家父子,则相顾无言,唯有长吁短叹声,此起彼伏的幽送夜风中…… 大厅外-- 踏踩青条石,缓穿曲折长廊的云思瑶,一张被月光笼罩的丽颜,令提着灯笼巡逻的护卫,皆如痴如醉,驻足不前。 众人的陶醉,云思瑶漠然置之,绕开呆若木鸡者,径直的走向闺房。 负责云府安全的护卫,此刻根本不知,秀发翩舞的天仙,乃自家小姐,理该阻拦问话才对。 但,瞧一瞧他们,全醉的难以自拔,忘却拦截。可见,云思瑶的仙姿玉貌,多么的蛊惑人心。 大半晌之后,待回神的护卫,想要追觅云思瑶芳踪,问她究竟何许人,为何夜闯云府时。 一则消息,由管家的口中,传遍了云府各个角落。美胜天仙、灵韵清华的佳人,竟是小姐? 获悉消息的一众人,又是长久的痴楞。但,这一次,他们并非惊艳如醉,而是难以置信…… 闺房内,烛影摇红。 床榻间,背倚锦枕、双臂抱膝的云思瑶,一双杏眸空洞无神的睁着,姿态静如雕塑。 可,她眩晕无比的大脑,却反复的回放,回放往昔的凤离欢,那温柔话语、深情眸光、宠溺笑容。 以及,今夜药庐内,喷血似泉、脸色苍白万分的凤离欢,飞窗而逃时,那萧条凄凉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呐喊。 天堂与地狱,仅一线之隔,这话果然不假。身置幸福颠峰的她与他,转瞬间,已坠入极端绝望。(.好看的小说)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只是……” 许久之后,双臂松开了膝盖,云思瑶习惯的指拂血玉凤镯,喃喃颤语:“噩梦的时间,也太长了点。欢,你说是吗?” 直到现在,云思瑶依然自欺欺人,今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一场无限延长的噩梦。 时间静逝,蜡烛成灰。 云皓轩的话,炸响脑海:“瑶儿,你与他,有着相同的姓,流着相同的血,绝不能相恋。” 云思瑶竭尽全力的自欺,终究还是被云皓轩的话,眼角流淌不止的泪,粉碎的连渣都不剩。 下床套鞋,蹒跚挪步的云思瑶,没有重燃红烛,她借着朦胧的月光,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 抽屉内,有一银色的瓷瓶。 银色瓷瓶里,放着十颗黑丸。这十颗黑丸,乃云思瑶以备不时之需,制来对付敌人的。 黑丸,不会令敌致命,只会令敌沉睡。 “原来--” 启开了瓶盖,取出一颗黑丸,云思瑶凄凉的一笑:“将你造出,并非对敌,而是对付我自己的。” 返回床榻的云思瑶,樱唇颤张,吞下了黑丸。 转瞬间,大脑昏沉、视线模糊的云思瑶,眼前一片漆黑,身躯往后一仰,陷入了沉睡。 而,云思瑶沉睡的一刹,原本静趴地上的烈火,摇了一摇头,似叹气般的低“呜”了一声。 踏入闺房的云思瑶,昏沉而睡之前,并未告诉烈火,她是云思瑶,恢复真容的云思瑶。 但,无须云思瑶解释,那熟悉无比的气味,令烈火一清二楚的知道,她就是新主子。 而,身为魅影宫魔狮的烈火,也曾随十大阁主,翻山越岭的寻觅过金蝶女子。故此…… 当云思瑶踏入闺房,将其焕然一新的容貌,映入眼帘的一瞬,烈火已经猜到,今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超多好看小说] 以欢主子的作风,对她如果心存恨意,必会摘下血玉凤镯,也必会将自己调离云府。 但,欢主子什么都没做,令她毫发无损返府。 足以证明,对她,欢主子的心中,半分恨意也无。有的,依然是深入骨髓、融入灵魂的爱。 欢主子恨的人,它魔狮烈火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撕成碎片。 可,欢主子爱的人,哪怕刀山剑林、天塌地陷,它魔狮烈火也会竭力守护,直到生命终结。 所以-- 瑶主子,睡吧,睡吧! 只有睡着了,你才能远离痛苦、忘却悲伤。而,此时此刻,想必欢主子,与你一模一样,也在昏睡吧? 伸长狮颈,怜悯的瞅一眼云思瑶。 贴靠床腿柱的烈火,继续的静趴地面,一声不吭,守护着欢主子深爱的,已陷入沉睡的云思瑶。 人间悲剧,皎月似乎不忍目睹。 它以缓慢之姿,隐入了云层,留下漆黑如墨的夜,愈来愈冷的风,为这一场人间悲剧默哀…… 翌日,曙光初现,白雾笼罩。 待高悬天际的朝阳,将白雾驱逐无影,令暖融融的金辉,穿过镂空竹窗,灿耀医阁主卧。 由于担心凤离欢,寸步不离主卧,或斜靠椅背、或趴在桌面休憩的七大阁主,集体睁开了双眸。 而,就在忧心如焚,睡不塌实,面容憔悴的七大阁主,齐望软床的一瞬,凤离欢也睁开了眼。 不约而同的站起身,七大阁主飞奔床侧:“主子,你醒了?” 翻身下床,站稳脚跟,扫一眼七大阁主憔悴的容颜,凤离欢道:“返阁吧,无须留在我身边!” 短短的十个字,随晨风落入双耳之内,缥缈至极,令七大阁主的心头一颤,忧虑更甚。 只因,他们清晰的察觉到,主子虽然近在眼前,可他的灵魂,却脱离了躯壳,隔世而存。 彼此对望了一眼,除医阁阁主穆吟风之外,其他六阁阁主皆启唇,齐声道:“主子--” 干涸的心灵,枯萎的灵魂,这样颓废的主子,让他们怎么敢离去,如何放心的返阁呢? 六大阁主话语,尚未来得及出唇。 移步走向外室的凤离欢,冷抛一句话:“宋残殇留下,其他人全部返阁,这是命令!” “是。” 脑袋一垂,低声的应答完,除了毒阁阁主宋残殇,财、画、密、隐、神五大阁主,皆无奈的离去。 须臾,外室-- 残酷的现实,除非一死,方能彻的底解脱。 否则,只要活着,就必须面对的凤离欢,已洗漱完毕,褪去血衣,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紫色锦衣。待到凤离欢转身,穆吟风弯腰,道:“主子,请稍等片刻,属下立刻去弄药膳,你多少吃一点儿。” 凤离欢垂首,一边拂衣袖,一边缓语:“不必弄药膳,我没胃口。” “主子,属下知道,你没有胃口。但--” 直起腰杆,硬着头皮,穆吟风企图劝说:“不为别的,为了江山社稷,也请你勉强进食。” 抬头,桃花眸冷望穆吟风。 一直到,室内的空气几乎凝结,穆吟风差点儿窒息,凤离欢方才启唇,打破了寂静气氛。 “你先将药膳备下,待我去完飞凤居,再返回医阁食用。” 凤离欢改变心念,愿意勉强的进食,并非如穆吟风所说,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而是…… 为了云思瑶,为了明明深爱,却不能爱,不可以爱,不该爱的云思瑶。 凤离欢知道,东峥帝曲鸿熙,东峥太后与荣王曲卓煜,以及自己的母后,皆是会对云思瑶制造危机的人。 所以,尽管他的灵魂,已经痛的千疮百孔,难以愈合。可,他的躯壳,却不能颓废倒塌。 因为,虽然不能爱,不可以爱,不该爱。但,他还是能隐在暗处,默默的守护云思瑶。 “是。” 凤离欢话音入耳,因为主子肯用药膳,双眸微绽一缕浅笑的穆吟风,当即去往了药庐。 “残殇,昨夜睡的不塌实,今日的你,可有足够的精力,替我狠惩严罚?譬如说--” 桃花眸转望宋残殇,凉意弥漫的手掌,却朝右侧一伸。 看似漫不经心的轻拂竹桌,却将竹桌的一角,拂成粉末的凤离欢,将话语补充完整。 “将飞凤居内的人,罚的生不如死?当然,被罚的人,也包括你的亲妹,宋凝香在内?” 衣摆一掀,单膝跪地。 脑袋敬垂,宋残殇没替亲妹求情,声音淡然:“舍妹做错了事,理该受罚。主子命令,属下绝不会违抗半分!” “很好。” 墨发狂卷,身影疾如紫色流星,凤离欢飞闪出主卧外室。迅速起身,衣袂卷飘的宋残殇,尾随其后…… 同一时间-- 以极快的速度,奔入药庐,正准备拿取柜内珍贵的药材,为凤离欢熬制药膳粥的穆吟风,俊眉忽然一蹙。 导致穆吟风蹙眉的,乃药庐地面上,一滩虽然凝固,却明显是由两种血液,交织融合的一幅血景。 “这这这--” 十指一抬,揉了一揉眼睛,再揉了一揉眼睛,舌尖打结的穆吟风,一脸震惊的飞奔。 待到抵达血景处,穆吟风蹲身,目不转睛的盯望。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五个字,被双眸瞪大如铜铃,神色犹如见鬼般惊骇的穆吟风,结结巴巴的连语了六遍。 狠捏了一捏脸颊,确认并非幻觉。 猛咽了一口吐沫,穆吟风终于换了一句话:“双凤相恋,乃遭天谴的孽缘,难道是一场误会?” 语毕,“扑通”一声响,一脸难以置信的穆吟风,身躯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面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笑里藏刀 穆吟风有一个习惯,物归原位。(.) 所谓物归原位,指的是--任何东西用完,必须放回原来位置,且分毫不差,否则浑身不自在。 故此,医阁其它地方,一旦杂乱无章,魅影们会及时整理。 但,穆吟风的卧室,经常待的药庐,即便杂乱成灾,魅影们也不会整理,由穆吟风亲力亲为。 正因如此,药庐地面上的血景,以及碎杯残盆,方能从昨夜留至今晨。 而,也正因地面上的血景,未被清除,形状如初。所以,看的真切,用心观察的穆吟风,才会惊跌坐地。 正常的人,血液为鲜红色。而,当其鲜血溅地,与别人的血融合,且凝固之后,则一律转为暗红色。 可,主子不一样,他的血含着圣水毒。 表面上来看,主子的血,与正常人无异。渗出肌肤时,为鲜红色;凝固地面时,为暗红色。 但,当主子的血,和他人的血交织,那么…… 主子的血,凝固之后,依然为暗红色。可,那人的血,却由于接触了圣水毒,凝固之后,色泽将漆黑如墨。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与主子血液交织的人,如果跟主子一脉相承。那么,他或者她的血,接触了圣水毒,凝固之后会呈幽绿色。 地面上,一种血为暗红色,且隐飘着药味。那熟悉的药味,穆吟风一嗅便知,此血属于主子。 而,令穆吟风震惊的,是另外一种血。 那血,不仅隐飘着冰蟾药味,甚至微闪一缕不明显的浅金光芒。毫无疑问,此血属于云思瑶。 可,云思瑶的血,与主子的血交织,以及凝固之后,呈现的色泽,竟然并非幽绿色,乃漆黑色。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云思瑶与主子,并非一脉相承?她与主子,毫无血缘关系,根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原本坐地的穆吟风,再一次屈腿下蹲,掌心缓拂地面上凝固血液,一双俊眸忧喜参半。 忧的是,这么多年来,圣水教苦觅无踪,好不容易寻到云思瑶。[.超多好看小说] 本以为,她是除了圣水教主之外,惟一能解圣水毒的良药。结果,她与主子,并非同父异母兄妹。 如此一来,圣水毒的剧痛,岂不折磨主子一生? 喜的是,双凤结合,乃遭天谴的孽缘,纯属莫大误会。这样的话…… 宁可被圣水毒折磨一辈子,也不愿失去云思瑶的主子,铁定欣喜若狂,干涸的心灵重新滋润,枯萎的灵魂得以复活。 掌心抽离凝固血液,穆吟风站起身,药膳也不弄了,准备追到飞凤居,向主子报告佳音。 但,左足刚跨出门槛,穆吟风眉头一拧,又急刹住了步伐。 转身,返回血景处,再次将云思瑶的血观察一番,穆吟风低语一句:“如果是误诊呢?” 穆吟风此言,并非质疑自身医术,而是对云思瑶体内,那沉睡的包罗万象神功,了解的不透彻。 包罗万象神功,玄妙无穷。它纵然沉睡着,却令云思瑶的血,异于常人。 正常人的血,色泽为鲜红色。可,由于神功缘故,云思瑶的血,却鲜红中隐闪一缕浅金色。 故此,面色犹豫的穆吟风,没有十足把握。 他不敢百分百的肯定,云思瑶的血接触圣水毒,未呈幽绿色,究竟是与主子并非一脉相承? 还是,包罗万象神功作祟,才会产生异常? 万一,云思瑶与主子二人,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只是由于神功作祟,她的血才没呈幽绿色。 那么,他跑去报佳音,令双凤恢复相恋,岂不造了大孽? 地上两种血,已经凝固,他无法精确研究。 而,要想确定云思瑶的血,未呈幽绿色,到底是因为神功作祟呢?还是,她与主子并非兄妹? 办法就是,将主子与云思瑶的血液,重新采集一遍,再添加数种罕见的药材,仔细研究! 所以,还是等到研究完毕,彻底确定双凤结合,乃遭天谴孽缘,纯属莫大的误会,再告诉主子吧。 否则,如果现在告诉主子,他与云思瑶毫无血缘,可以相恋。而…… 最后研究的结果,却是神功作祟,他们仍是一脉相承。 那么,空欢喜一场,反复从天堂坠落地狱的主子,必定无法承受这刺激,将一病不起。 沉思片刻,穆吟风决定了,先将药膳粥熬好。 待主子返回医阁,食用药膳粥时,寻借口采集血液。然后,再去一趟云府,同样寻借口采集云思瑶血液。 等到结果确定,二人并非兄妹,再告知佳音! 半个时辰后,云府偏院-- 晨风暖拂,金辉笼罩的闺房内,黑丸药效褪去,已从沉睡中苏醒的云思瑶,正落座一张楠木长桌前。 楠木桌上,置着七弦琴。 面迎花窗、杏眸浅垂的云思瑶,十指轻拨细弦,将难以言喻的悲苦,以琴声和歌声宣泄。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生的遭遇,向谁述?爱到不能爱,聚到总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俳徊……” 凄婉的琴音,哀绝的歌声,奏尽了残酷现实,血淋淋遭遇。但,却奏不尽心中的痛,情逝的伤。 琴音飞出花窗,歌声流转院落。 娇艳的花瓣,碧绿的竹叶,皆仿佛身临其境,无法承受情逝的剧痛,纷纷脱离细枝,风中凄凉狂舞,舞出对苍天的恨、对大地的怨。 而-- 悲旋的花叶外,距离闺房甚远,金辉耀洒的云府房檐上,一紫一黑两抹身影,一前一后的静立。 黑衣轻飘,垂头而立的,乃宋残殇。 紫衣魅扬,视线穿过灿烂阳光,悄入花窗内,凝视云思瑶抚琴的,毫无疑问,乃凤离欢。 东峥国境内,魅影宫建立的住宅,除了十大暗阁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别院,飞凤居就是其中之一。 踏出医阁的凤离欢,原本是直奔飞凤居,严惩居心叵测者的。 但,他奔着奔着,双腿却不由大脑控制,转了无数的弯,距离飞凤居愈来愈远,最终来到了云府。 准备远望一眼云思瑶,就离开云府的凤离欢,被这凄婉的琴音,弄的双足在屋檐上生了根,无法动弹半分。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生的遭遇,向谁述?爱到不能爱,聚到总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俳徊……” 哀绝歌声入耳,凤离欢下意识的伸手,想掬住闺房抚琴的云思瑶,那风中轻扬的如绸秀发。 只可惜,相隔太远了。凤离欢掬住的,惟有晨风,对红尘来说暖融融,对他而言却冷似寒霜的晨风。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瑶儿,血淋淋的事实,你也不肯面对,宁愿自欺欺人,是吗? 一生的遭遇,向谁述?瑶儿,悲愤的你,是在控诉苍天、质问大地,为何如此无情,如此残忍,恶造一段孽缘吗? 爱到不能爱,聚到总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呵呵,短暂的繁华,永世的噩梦,肝肠寸断的我们,何处话凄凉? 想飞入闺房,将云思瑶紧紧的搂进怀,却深知不该。想转身离去,眷恋的心,又千万个不舍。 缓缩回一双手,桃花眸黯然的凤离欢,颓废低头,将如怨如恨、如泣如诉的歌声,化成了焚心的隐形血泪。 抬眸,瞧见凤离欢摇摇欲坠,宋残殇愁叹了一声。 “主子,咱们……咱们还是走吧?”想爱不该爱,想弃又做不到。驻足久留,岂非更痛? 晨风回旋,人去檐空,一滴泪坠落黛瓦。 而,凤离欢与宋残殇二人,飞离屋檐不久,闺房之内,弦断音止的云思瑶,一滴泪亦坠落琴面。 这个时候,端木旭手扶门框,脑袋探入闺房:“姐姐,早饭已经备好,伯伯让九日过来,喊你一起用膳。” 除非沉睡不醒,否则凤姓身世,避无可避。 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一双杏眸,将眼泪倒回去,云思瑶离座起身,随端木旭与往膳厅…… 两刻钟之后-- 飞檐翘角、气势恢弘的飞凤居,浓香弥漫的膳厅内,朝晖公主赫连霓裳,正准备与宋凝香、穆娉婷吃早餐。 三人落座,刚要起筷,共享桌上丰盛早餐。 墨发魅舞、紫衣翩卷的凤离欢,一双桃花眸笑中含煞,踏入了飞凤居膳厅,宋残殇则尾随其后。 椅子还没坐热,便连忙离座的宋凝香与穆娉婷,当即单膝跪地,齐声敬语:“属下参见主子。” “离欢哥哥,你怎么来了?” 慌忙站起身,面迎凤离欢的赫连霓裳,眸色复杂无比,既有见到凤离欢的喜悦,又恐惧凤离欢的来意。 “闲着无聊,便来飞凤居逛一逛。” 凤离欢声调轻柔,可话语随风飘入双耳,却令赫连霓裳三人,直感觉足底生凉、头皮发麻。 “残殇,今晨还没喂食,你的宝贝想必饿了吧?” 凤离欢双臂交抱,桃花眸笑扫桌面:“飞凤居的早餐,色香味俱全,你的宝贝应该会喜欢。” 凤离欢的来意,宋残殇深知,所以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 手腕一扬,无数的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飞出宋残殇双袖,覆盖桌上丰盛早餐。 待到一桌的早餐,被宋残殇宝贝的毒液,侵蚀成了阴森黑色,凤离欢魅眸笑意更浓,声调亦更轻柔。 “看来,残殇的宝贝,胃口比较刁,瞧不上飞凤居早餐,只偏爱毒阁早餐。既然如此,别委屈它们的胃了,唤回吧。” “是,主子。” 手指扣唇,奏出一声嘹亮哨音,收到召唤指令的五毒,当即似电一闪,返回了宋残殇双袖内。 “你们三个人,切莫因我的到来,而有所拘谨,损了用餐雅兴。来--” 双臂松开,食指戳向一桌毒餐,凤离欢笑语:“返回原位,提起筷子,继续享用丰盛早餐。” ------题外话------ 咳咳咳……那一首歌,是蔡幸娟的《问情》,亲爱滴们应该听过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罪魁祸首 凤离欢的魅柔口吻,说的就仿佛真闲着无事,来此逛一逛。但,落入赫连霓裳三人耳内,却令她们花容失色,身颤如筛糠。 指甲深嵌掌心,鲜血滴落地面,赫连霓裳感觉不到疼。只因,弥漫四肢百骸的恐惧,远超素手之痛。 “扑通”一声响,两腿瞬软的赫连霓裳,呈双膝跪地状,牙颤声抖:“离欢哥哥,我--” 不饿? 如果不饿,自己为何踏入膳厅,提筷准备用早餐呢?故此,这般烂的借口,根本就不该出唇。 当双膝跪地的赫连霓裳,连咽三口吐沫,缺氧的大脑努力运转,企图编织一个好的借口,危境脱险时。 姿态慵懒的凤离欢,落座宋残殇所搬藤椅,道:“所谓,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表妹先填饱肚子,然后再与表哥聊天吧。” 吃完早餐,还有命聊天吗? 宋残殇饲养的“宝贝”,毒液有多么的恐怖,赫连霓裳三人皆知。 一桌的早餐,已被毒液彻底侵蚀,只要吃下,必定死路一条。但,并非立刻的毒发身亡,而是…… 丧命之前,她们先会将肌肤挠烂,烂到白骨清晰可见,再以凄惨的模样,等待魂坠黄泉。 凤离欢此言一出,赫连霓裳三人深知,无须绞尽脑汁,编织借口逃离,今日的死劫,凤离欢“赐”定了。 宋凝香连忙侧头,对敬立凤离欢身侧的兄长,投送一抹求救眼神。 亲妹的求救眼神,宋残殇收到了。但,无奈的他,却脑袋一垂,假装没有看到,半声不吭。 换作往昔,如果双膝跪地,为妹求情。或许,念在他多年的忠心如铁、犬马之劳,主子会开恩。 可,今时不同往昔。今时的主子,由于情逝的摧残,理智根本处在崩溃边缘,随时如疯似魔。 这样的主子,绝无慈悲心、怜悯心。他,存的是冷血无情,以残酷的杀伐,减轻情逝之痛。[.超多好看小说] 故此,即便他百般求情,也不会有半点效果。 当然了,这一刻的主子,内伤尚未痊愈,如果他全力一搏,还是有望救走凝香的。 但,那又怎样呢? 且不说对主子,他毫无忤逆之心。纵然他有此心,救得走凝香一时,救得走凝香一世吗? 救妹之举,愚蠢至极,只会激怒主子,逼主子下达追杀令。 魅影宫追杀令一出,等于阎王下了招魂帖,再无逆转之机,就算凝香逃到了天涯海角,其他阁主也会追去。 届时,凝香的命运,只会比今日被毒死,更痛楚千百倍。横竖是死,死的痛快一点,总好过死的惨绝人寰吧? 如此结果,吟风一清二楚。所以,这正是猜到主子“逛”飞凤居来意,吟风却没跟来的原因。 眼角余光,瞅见宋凝香求救无果,穆娉婷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属下犯了何错,主子竟要赐一死?” 内心惶恐万分,冷汗遍体流淌的穆娉婷,当然是明知故问。她的明知故问,意图为拖延。 穆娉婷清晰察觉到,凤离欢话中的戾气,并非威吓,而是毫不犹豫、果断狠绝的杀伐。 所以,要想留命,为今之计,唯有一个字--拖。 主子会驾临飞凤居,太后一早就料到了。而,对于主子的来意,太后更是心中有数。 飞凤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乃太后故意安排的。目的,预防主子到来,侍卫及时的上禀。 故此,主子的到来,侍卫一定向太后禀报了。只要拖到太后出现,她们三人,方能死里逃生。 穆娉婷的明知故问,凤离欢岂会看不穿? 一双含笑的桃花眸,风华万千,足以羞煞似锦繁花。可,那笑却未通达眸底,温度全无。 只因,那是一抹仿佛冥狱阎王,屈尊降贵的亲临人间,送上的夺魂索魄,催促凡人快去黄泉报到的笑。 “等到你们死了,我自会说出原因,让你们亡魂得以‘安息’。所以,想早一点儿知道答案,就快享用早餐。” 蝼蚁尚未偷生,何况人,何况还没活腻的人呢?豆大的冷汗滚落脸颊,穆娉婷三人不语,也不动。 “手抽筋了,无法动筷,盼我传令残殇,将早餐塞到你们嘴里,灌入你们胃中?还是……” “以缄默不语的方式,无声抱怨此种死法,太欠缺美感以及刺激感了,希望我另赐一种死法?” 魅笑弥漫的桃花眸,嗜血的阴芒隐闪,凤离欢以极尽温柔的口吻,道出极尽冷酷的话语。 “如果是后者,念在你们三人,或是我的表妹,或是我的属下,我愿意格外开恩,打破惯例,让你们二选一。” “一,享用毒餐,留具残尸,做一个饱鬼。二,先千刀万剐,后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做一个饿鬼。” 修长白皙的食指,不带半丝迟疑,戳向其中一人,凤离欢艳唇笑启,唤声柔到了极限:“霓裳?” 柔似天籁的声音,仿佛琼浆玉露落仙池,悦耳至极。 但,被凤离欢食指戳着,艳唇点名的赫连霓裳,双眸却蒙上一层死灰,脸色瞬间凄白如雪。 “你是我的表妹,也算她们二人半个主子。所以,竖立一个好的榜样,率先挑一种死法吧?” “离欢哥哥,你--” 抬头望向凤离欢,吓到魂飞魄散的赫连霓裳,当即泪如泉涌,哭音哀戚:“你当真要我死吗?” 凤离欢点头,魅笑盎然的声音,犹如裹了蜜糖的砒霜,致命的诱惑,外表瑰姿艳逸,内里碎人心魂。 “是的。不仅要你死,更要你死的迅速。所以,别挑战我的耐性了,立刻挑选死法,早点儿上路吧?” 一屁股跌坐地,赫连霓裳除了嚎啕大哭,还是嚎啕大哭。 以赏玩的眼神,望着恐惧万分的赫连霓裳,凤离欢扬高声调,盖过其刺耳的杀猪般哭音。 “我数到三,霓裳如果还没挑选,我就默认为霓裳的心愿,是先被残殇千刀万剐,后挫骨扬灰。” 衣袖一卷,一把锋刀飞递宋残殇掌心,凤离欢以极快的速度儿,开始进行数数:“一二三--” 三字尾音刚落,赫连霓裳哭音顿止,惶恐的喊道:“我选前者,留具残尸,做一个饱鬼。” 救星皇姑姑,迟迟未出现飞凤居。深知死劫难逃,赫连霓裳又不傻,自然会选择前者。 因为,比之毒死,被千刀万剐,将死的更漫长,死的更惨痛。 站起身的赫连霓裳,以蜗牛速度,缓缓的挪向餐桌。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祈祷皇姑姑现身。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果然不假。 赫连霓裳如愿以偿,就在她贴近餐桌,手指颤伸向毒馒头的一瞬,门外奏响了一道声音:“霓裳,住手。” 飞凤居内,谁有那个胆子,敢跟凤离欢对着干?所以,毫无疑问,声音主人乃北焰太后。 犹如一名沉溺汪洋大海,即将死亡的人,幸遇救苦救难的观音,赫连霓裳掉转脑袋,涕泗滂沱的大喊。 “皇姑姑,救命啊!” 金凤钗嵌鬓,橘色锦衣罩体,脸遮彩凤面具的北焰太后,冷扫一眼凤离欢,缓步踏入了膳厅。 暗松一口气,宋凝香与穆娉婷二人,没学赫连霓裳喊救命,但悄瞄北焰太后的眸光,却含着欣喜。 “属下参见太后。” 不会违背主子圣令,也不愿亲手毒弑亲妹的宋残殇,弯腰敬行礼的同时,亦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庆幸太后终于到来,亲妹性命得保之余,宋残殇一双俊眸内,疑惑一闪而过。 主子,罚死罚的如此慢,你是故意……拖到太后现身的吗? 至于凤离欢,未因太后的到来,姿态有丝毫改变,慵懒斜靠椅背,含笑的桃花眸浅垂,左指尖摩挲右掌背。 一双微眯的眸子,阴森且凌厉的瞪着凤离欢,太后道:“凝香、娉婷,你二人站起来。” 如获特赦令,死劫已化解似的,宋凝香与穆娉婷二人,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太后。” 待二人垂首敬立,室内气氛陷入寂静,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气压急剧的下降,令人窒息的寂静。 许久过后-- 未起身相迎亲娘的凤离欢,扯唇打破了寂静,声音听似孝顺招呼,实则敬意无存:“母后。” 这一刻,凤离欢不是孝子,太后也并非慈母。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太后从来就不是一位慈母。 脸色铁青,盛怒装眸的太后,厉声质问。 “大清早的,皇儿来飞凤居,不与哀家叙母子情,倒兴致盎然的赐死?哀家很想知道,皇儿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叙母子情?你当过我是亲儿,对我有过情吗? 太后的怒眸,凤离欢懒得抬头看,以风轻云淡的口吻儿,向太后解释“唱戏”的原因。 “穆娉婷违抗皇儿命令,给赫连霓裳修断手、治残容;康愈的赫连霓裳,不知悔改,挑拨离间,抹黑皇儿;擅用毒的宋凝香,采集多种药材,暗造七步断肠散,企图毒杀云思瑶。” “三人所作所为,皆戳破了我的底线,‘诚心’找死。故此,皇儿赐死,乃因慈悲泛滥,成全她们找死之心。” “是吗?如果哀家告诉皇儿,三人所作所为,全是被逼无奈,受了哀家指使,那么--” 拉长话音的太后,双足缓挪,立于凤离欢正前方,约莫一米远的地方,挑眉冷问。 “对于戳破皇儿底线,罪魁祸首的哀家,皇儿是否也要赐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爱示警 缓慢的抬头,桃花眸正视太后,凤离欢没有给予答案,而是笑问:“母后,你认为呢?” “皇儿心思,一向难测,是否要赐死哀家,哀家不知。[.超多好看小说]” 盛怒的眸光,缱绻着无穷的戾气,太后咬牙切齿:“哀家只知,该死的人,是云思瑶!” 桃花眸魅笑不减,凤离欢一颗心,冷意却如冰似霜:“理由呢?” “理由?呵呵呵,你居然问哀家理由?理由就是--” 手腕一扬,摘下彩凤面具,露出一张血流肉烂、黄白脓液腥臭缓渗的脸。 指戳原本花容月貌,如今却红肿溃烂,狰狞万分的脸,太后一字一句,吼的似狼嚎虎啸。 “一,贱人母女,是害哀家丑如鬼魅,害你被圣水摧残,剧毒缠身的源头。哀家毁容之痛,你剧毒锥心之痛,该用她们的命祭奠。” “二,贱人云思瑶的鲜血,乃除了圣水教主端木翎之外,惟一解圣水毒的良药,你必须杀了她。” 凤离欢魅意盎然,如艳阳绽光的桃花眸,听到贱人两个字,瞬间阴霾浓厚笼罩,似乌云遮日。 “贱人这两个字,母后可以安在任何人的身上,却惟独不准安到云思瑶的身上。所以--” 冷望太后,凤离欢的声音,锋利如寒刀:“提及云思瑶时,母后切记慎言,将贱人二字烂死腹中。” 戳着溃烂脸庞的右食指,改戳凤离欢鼻梁,几乎七窍生烟的太后,怒的身躯直发抖。 “你简直疯了,疯的无可救药。” “孽种云思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解圣水毒的良药,你不杀了她,反而违背伦常,病态的迷恋她?” 太后煞气罩顶,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慵懒落座藤椅的凤离欢,一双桃花眸却恢复了魅笑。 “母后,你真不愧才思敏捷。刚刚说过,别将贱人二字,安到云思瑶的身上,立刻改称孽种。” “母后,请听清楚了,任何侮辱性的词汇,都切莫拿来形容云思瑶。否则,皇儿会疯的更厉害。譬如说--” 凤离欢以温柔的声调,道出惊世骇俗的话语:“立刻昭告天下,娶云思瑶为北焰皇后。” 大脑一阵眩晕,身躯摇摇欲坠的北焰太后,若不是被穆娉婷及时的搀扶住,差点儿一跟头栽死。 食指颤戳凤离欢鼻梁,怒不可遏的太后,几乎咬碎牙齿。 “娶妹为妻,你想遭天谴吗?你想身败名裂,北焰国的国威尽毁,遭千夫所指、万民唾骂吗?” “母后先前不是说,皇儿疯了,疯的无可救药吗?试问--” “一个疯子,岂懂什么伦理道德?一个疯子,如果不做出反常的事,岂不糟蹋了疯子头衔?” 凤离欢桃花眸笑眯,云淡风轻的口吻儿,就仿佛…… 他讲的,并非惊世骇俗的话。而是在说:风和日丽,可以考虑泛舟湖上,享受大自然的灵动秀美。 “为了仇敌,居然刺激母后?凤离欢--” 血往头上涌,太后双眸赤红,吼声如雷:“这就是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这就是为人子女,对一个生他、养他、爱他的亲娘,该有的态度?” 凤离欢垂首,指尖缓拂腕间龙镯,轻声细语。 “云思瑶,并非我的仇敌,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凤镯饮血,性命相连,她是我用命去呵护的人。” 循指而望,太后原本就狰狞的脸,更显扭曲状。 昨夜竹林中,娉婷果真没听错。凤离欢这逆子,竟将自己的性命,与云思瑶的性命融为了一体! “至于母后,你的确生了我,养过我。但,说到爱--” 指尖抽离龙镯,凤离欢抬起头,望向太后的桃花眸,笑意讽刺十足:“母后,你扪心自问,真的爱过我吗?” 凤离欢幽音入耳,心弦一颤的太后,千言万语的怒,于喉间化为乌有。 对于这个儿子,她爱过吗?太后自问。[.超多好看小说] 没有,对于这个儿子,她从来都没有爱过。当初生下他,只是为了想用骨肉,栓住荣帝一颗心。 内心的答案,百分百否定。 “离欢,你是哀家十月怀胎所生,哀家怎会不爱你呢?试问,天下的父母,哪有不爱亲生骨肉的?” 但,太后唇中吐出的,却是相反答案。 不过,这相反的答案,由太后一字一句说来,却显得毫无底气,间接泄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原来,这么多年,皇儿误会母后了。母后很爱皇儿,只是爱的方式,与天下父母完全不同,独树一帜。” 桃花眸笑望太后,凤离欢以轻柔的声音,将母后多年来对自己的“爱”,补充的更完整。 “母后的爱,是把对父皇的怨恨,变本加厉报复在皇儿身上。母后的爱,是将皇儿训练成魔鬼,替你血刃仇人。” 两岁的他,被圣水毒侵体。锥心刺骨的痛,疼的他满地打滚,凄厉大哭。当时,母后在做什么? 指着殿内尸首,冲他竭力狂吼:睁大你的眼,看清楚残肢断骸。将恨,植入你的心扉,长大后报仇。 受惊的他,夜夜噩梦不断,周遭全是血肉横飞,白骨堆叠成山。 吓醒的他,不敢睡觉,哭着找到母后,想让母后抱,给予安慰的温暖。当时,母后如何做的? 胳膊一甩,将他推倒在地,冷漠的看着他,严厉教育:哀家告诉你,哭,是懦弱的表现。 有着血海深仇的你,绝不可以懦弱。所以,给哀家滚回去,继续睡,让噩梦卷土重来,直到习惯它,不再惧怕它。 此后,每一回被噩梦惊醒,每一次发烧卧床,“爱”他的母后,都会立在他的床头。 并非为了及时安慰他,而是孜孜不倦,反复“教诲”-- 给哀家牢牢的记住,令你噩梦缠身,吓的魂飞魄散者,是你的父皇,是金蝶贱人,是圣水教主端木翎贱人。 所以,你一定要刻苦练功,变成世间最强者。然后,找到你的仇人,将自身的痛,千百倍还回。 “教诲”完,母后一层不变的动作,怒甩衣袖,毅然决然的转身。 以一抹冷漠的背影,以一种绝情的步伐,摧残他幼小的心灵,粉碎他渴望的亲情。 “母后给予的爱,世间没有哪一个人,能从亲娘身上得到。这般与众不同,别人求之不得的母爱……” 手指把玩一缕墨发,凤离欢笑问:“皇儿不懂感恩,反而颇有怨言,是否身在福中不知福?” 唇反复启合,反驳的话语,太后终究没说出。因为,雄辩难以扭转事实,反驳只会火上浇油。 沉默许久,太后垂首,声轻调缓:“离欢,对于母后,你的心里面,一直积压着极深的恨?” 没待凤离欢回答,太后又抬头望向凤离欢,轻缓声音转为嘶吼。 “不,你不该恨母后。你该恨的人,是你狼心狗肺的父皇,是令你父皇伤妻害子的金蝶女,是丧心病狂的端木翎。” 对母后,他恨意极深? 是的,幼年时,不懂母后为何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残忍,他心中的恨意,确实极深。 但,长到之后,明白了一切。知道母后受的伤,丝毫不压于他,那恨,也随之淡薄了许多。 所以,只要母后别戳破他的底线,对于母后,他还是心存敬孝的。 “母后,云思瑶是皇儿惟一的底线,如果你不找她麻烦,皇儿将一如往昔,对你千依百顺。但--” 凝视太后,凤离欢道:“皇儿的话,母后若当成耳边风,依然对云思瑶动杀念。那么,就是逼着皇儿,心生恨意。” 手腕缓抬,待彩凤面具重新遮脸,太后有条件的妥协。 “好,母后知道错了,答应你不再谋害云思瑶。可,你也要答应母后,收回惩罚,饶恕霓裳她们三人。” “如果皇儿不答应,执意的要惩罚她们。那么,就先杀了母后,再送她们上黄泉路,与母后作伴。” “行,念在母后面子上,姑且饶她们一命。不过,休怪皇儿将狠话说在前头,如果再有下一次,她们必死无疑。届时……” 藤椅间站起身,凤离欢声音不冷不热,补充:“母后如果心意坚决,想随她们一起上黄泉路,就随母后的便吧。” 太后身躯一晃,凤离欢给予无视,疾步走向厅外:“言尽于此,皇儿返回医阁,用膳充饥了。” 凤离欢今日目的,索命是其次,对北焰太后示警,扼杀她对云思瑶的杀念,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已经示警完毕,对于怨恨蒙心,没给过自己半分慈爱的母后,凤离欢自然不会多留久“聊”。 “凝香,主子说过的一字一句,你最好铭记于心,我不想替你收尸。太后,属下告退了。” 先对亲妹加深示警,又冲太后行了一个告退礼,宋残殇迅速的转身,尾随凤离欢踏出了飞凤居。 奔至厅门处,手扶着门框,瞅见凤离欢二人,身影如风似电一闪,彻底消失飞凤居走廊。 手松开门框,赫连霓裳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太后身侧。 心有余悸的赫连霓裳,一边挥袖擦脸颊冷汗,一边颤语:“皇姑姑,离欢哥哥疯了,真的疯了!” 否则,对于同父异母的亲妹,他怎会如此的迷恋?迷恋到,敬孝全无,不惜与皇姑姑撕破脸? 先前的悔悟,此刻荡然无存。盯望凤离欢坐过的藤椅,北焰太后一双眸子,狰狞笑意弥漫。 “明日一过,他对贱种云思瑶的迷恋,将灰飞烟灭!” “太后,你该不会……” 惊抽一口气,宋凝香牙齿打颤:“还想对云思瑶下杀手吧?主子已撂下狠话,他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倘若哀家杀的,只是一个他根本没爱过,没刻入脑海,没深植心扉的贱种。如此一来--” 移步,落座凤离欢留温的藤椅,太后双眸冷眯,语气阴森森:“他对哀家,还会产生怒意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忆往事 云府偏院,膳厅内-- 收拾餐桌的管家,喝茶的云皓轩父子,啃苹果的端木旭,眸光时不时瞄向东面花窗。 花窗前,云思瑶迎风而立,双臂交抱,杏眸正凝视着厅外远方,一片随波逐流、命运颠簸的绿叶。 待到管家收拾完餐桌,端着碗筷退出膳厅,去往厨房清洗时,云思瑶出声了:“爹,说吧。” 不徐不疾的语速,淡柔如水的声调,仿佛风平浪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只是,喝茶的云皓轩却深知,这一刻的云思瑶,心境与淡然音韵完全的相反,波澜起伏。 茶杯缓落桌面,意味深长的瞅一眼云隐华,云皓轩宛如慈父似的,伸手揉了一揉端木旭后脑勺。 “九日,你先前不是说,想跟隐华哥哥切磋棋艺吗?” 用餐前,愁肠百结的云家父子,曾对弈排忧。 当时,一旁观看的端木旭,被勾起了棋瘾,嚷嚷着吃完早餐后,也要与云隐华大战三百个回合。 故此,云皓轩话音落,吧唧啃一口苹果的端木旭,当即笑望云皓轩,脑袋点如小鸡啄米。 云隐华知道,关于来龙去脉,父亲想单独与妹妹说。 深领父意的云隐华,将端木旭拉站起:“九日,那还等什么?走,去云隐哥哥卧房,咱们杀个天昏地暗!” 端木旭却赖在了原地,一脸的犹豫:“可是,我想先听伯伯讲故事,然后再跟哥哥下棋。” 对于端木旭来说,但凡他没听过的,都是趣味故事。 所以,一根肠子通到底,脑筋鲜少转弯的他,可不知云家父子一唱一和,正是不想他听“故事”。 嘴角微抽,云隐华启唇,哄骗单纯少年。 “九日,我爹讲的故事,一向乏味无趣,犹如催眠曲似的,令人听不到一半就昏昏欲睡了。听他讲故事,哪有与哥哥下棋惬意?” 单纯的端木旭,自然信以为真,一边反客为主,拽着云隐华离开膳厅,一边发表感想。 “催眠曲?人家醒来没多久,才不要又睡呢。不听伯伯讲故事了,九日跟哥哥下棋去。” 待啃苹果的端木旭,拉着云隐华远去,云皓轩这才收回笑送眼神。 椅间站起,双眸幽望云思瑶背影,云皓轩抿了一抿唇,低语:“瑶儿,随爹去书房谈话吧?” “嗯。” 云家父女一前一后,踏出膳厅,去往了书房。 当沐浴灿烂金辉、秀发随风浅飞的云思瑶,那灵韵十足的丽影,缓穿一座跨溪木桥时。 木桥不远处,几名清扫落叶的婢女,嘻笑声一瞬间静止,对云思瑶献上了如痴似醉的眼神。 形如弯虹的木桥上,娇艳花瓣脱离细枝,似彩蝶般翩然起舞,与碧溪相映成画,景色美不胜收。(.无弹窗广告) 但,如此诗意盎然的美景,云家父女皆无心观赏,二人很快远离美景,进入了书房。 关好书房门窗,云皓轩第一句话,是对云思瑶道歉:“瑶儿,对不起,原谅爹前几日的蛮横。” “爹,你不该对女儿道歉,更不该说自己蛮横。” 摇了一摇头,杏眸歉疚的望着云皓轩,云思瑶回:“是女儿眼拙心笨,不明白爹有苦难言。” “瑶儿,其实--” 泪雾遮眸的云皓轩,一边移步南面墙壁处,一边以幽沉嗓音缓语:“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唤喊我义父。” 樱唇微启,云思瑶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生父不如养父,在瑶儿心中,你就是我的亲爹。” 云思瑶的肺腑之言,令动容万分的云皓轩,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抑制住豆大眼泪滑落。 随即,云皓轩手腕一扬,弯成钩状的食指,以五重三轻的动作儿,敲了一敲南面墙壁正中央。 墙壁裂开一条细缝,取出白丝带扎成筒状的卷轴,云皓轩移步书桌处,解开白丝带,将卷轴缓缓展开。 “瑶儿,卷轴中的女子,就是你的生母,过来看一看她吧?也让她……看一看亲生骨肉。” 移步云皓轩身侧,杏眸望向卷轴。 云思瑶不得不承认,生母的花容月貌,确实美的不染尘埃,犹如天仙降世,足以令万物陶醉。 只因,今晨起床,对镜梳发的自己,将与生母一样的容颜,映入眼帘的一刹那,也痴迷了半晌。 “瑶儿,你的生母,名叫纳兰瑶。当初,给你取名云思瑶,便是寓意云家对她的思忆。” “西煌国现任君主,名叫纳兰锦。你的生母,是他的亲皇姐。更具体来说,你的生母如果在世,那么--” “西煌国现任君主,就不是你的舅舅纳兰锦,而是你的生母。因为,西煌帝位,不论男女,身怀金蝶,不二人选。” 心中虽然已猜到,生母来头铁定不小。 可,云皓轩叙述声入耳,云思瑶却还是被生母来历,那大到惊世的来历,弄的一脸震撼。 “所谓金蝶,指的就是瑶儿额间,这一枚与生俱来的印记。金蝶印记最初身怀者,乃西煌国第一任君主。” “每一任西煌帝,皆是金蝶印记者。每一任西煌帝,也只能育出一名金蝶印记者。身为金蝶印记者,不论男女,待到年满二十,便将继承帝位。” “你的生母,就是金蝶印记者。如果不是芳华早逝,她也是西煌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 “而,你的生母,为何会芳华早逝?芳华早逝的她,为何施展神功,封住你的金蝶印记?以及,你为何会成为我的女儿?这一切,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十八年前,如今的东峥太后,当时的东峥皇后,为了铲除眼中钉云皓轩,暗地里施毒手。(.无弹窗广告) 云皓轩死里逃生,可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却不幸被太后所派的杀手,一掌重击后背。 那一掌,威力极其凶猛,不仅震碎了云夫人肺腑,也震碎了云夫人腹中,那八个月大的双胞胎肺腑。 若非当时的东峥帝,调动了所有御医,倾尽皇宫内无数珍贵的药材,云夫人早已一尸三命。 可,肺腑重创的云夫人,尽管吞服了千百种珍贵的药材,也只能暂时的,维持着虚弱气息儿。 束手无策的御医,给出的结果一样:回天乏术,一个月之后,云夫人与腹中双胞胎,必气绝命断。 得知死劫难逃,云夫人对丈夫说,想借这短暂的光阴,去往当初相遇的地方,重温美好回忆。 一个月之后,妻儿必死。 云皓轩的悲痛,岂是肝肠寸断可形容?但,纵然再悲痛,爱妻临终心愿,云皓轩也会满足。 于是-- 云皓轩驾着一辆马车,带着气息虚弱的妻子,去往当初相遇的地方,东峥国京都外,一片美丽的樱花林。 而,当云皓轩抵达樱花林,正要抱妻出车厢时,却发现一株樱花树下,躺着一名年轻女子。 一名芳龄约莫十九,嘴角流淌鲜血,脸色苍白,同样身怀六甲,虽然昏睡不醒,却美胜天仙的女子。 这一名女子,正是纳兰瑶。 云家夫妻,一向心善,岂会见危不救呢?故此,云皓轩将受伤的纳兰瑶,抱入了车厢。 至于云夫人,则掏出一颗药丸,让丈夫喂纳兰瑶吞服。 那一颗药丸,对云夫人来说,其实极其的宝贵。只因,它不仅可疗伤,更能令云夫人续命。 如果给了纳兰瑶,云夫人本就短暂的一个月寿命,将减少至十日。 但,云夫人还是毫不犹豫,将药丸给了纳兰瑶。 向来心善的云夫人,深知死劫难逃。她认为,自己即便服下了药丸,也只是多活二十天。 而,死劫难逃的她,多活二十天,少活二十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故此,与其糟蹋珍贵的药材,倒不如将它让出,助同样身怀六甲,却受内伤的金蝶女子疗伤。 一刻钟之后,纳兰瑶醒了,且内伤痊愈。 但,纳兰瑶的醒,以及内伤痊愈,并非药丸产生效果,而是体内神功,自行疗伤所致。 佛语有云,种善因结善果,云家夫妻便是如此。 醒过来的纳兰瑶,得知云皓轩身份,又得知肺腑重创的云夫人,竟将续命药丸让给了自己。 她嫣然一笑,替云夫人把起了脉。把脉完毕,纳兰瑶望着云家夫妻,说了一段话儿。 “云夫人,很抱歉,你的命我无法救。但,你腹中奄奄一息的男胎,我却有办法救。只是--” “由于双胞胎伤的太重了,我只能救其一。不过,被我救的那一个,出了娘胎之后,必如常人一样健康。” 双胞胎虽然只能救其一,可能替云家留后,足以令云夫人感激涕零,觉得祖上几世积德了。 而,就在云家夫妻开口,齐声谢恩时。 纳兰瑶意味深长的一笑,缓语:“二位千万别谢我,替你们救子,我可是需要回报的。” 纳兰瑶话音落,云夫人连忙道:“恩人,若您能救活一子,令云家有后,您要的回报,我夫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的回报,就是--” 纳兰瑶掌心,贴向了自己的孕肚,声音饱含苦涩。 “待我将腹内七个月大的女儿,提前产下之后,希望云将军视她如亲骨肉,将她抚养成人。” “恩人,您的心愿,皓轩必完成。只是,皓轩实在不明白,一个孩子,最希望有亲娘陪伴,您为何不亲自养育她呢?” “实不相瞒,我其实命不久矣。云将军,你的为人,我早就有所耳闻。故此,我深信--” 凄幽一笑,纳兰瑶缓语:“将女儿交给你抚养,你一定会信守承诺,视她如亲生骨肉。” 后来,云皓轩驾着马车,在纳兰瑶指引下,去了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内,纳兰瑶施展神功,先令云夫人提前生育,产下一名健康男婴。那一名男婴,便是长大成人的云隐华。 云夫人育子结束,纳兰瑶又施展神功,令自己提前生育,产下一名女婴,也就是长大成人的云思瑶。 十日之后,为丈夫留下血脉的云夫人,含笑离世。 与结拜的义兄,埋葬了云夫人,知道时辰已不多,还能活三日的纳兰瑶,将女儿交给义兄便离开了。 带着一双儿女回府,云皓轩的解释是:奇遇高人,医术盖世,令重伤离世的妻子,提前产下一双健康儿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对于云家兄妹,这奇迹般的生还,世人也没怀疑,一致认为云家祖上积德,福星高照。 直到,十八年之后-- “爹,你还没有说,我娘为何会芳华早逝?以及她为何施展神功,封住我的金蝶印记呢?” “樱花林内,你娘至所以受伤昏迷,乃因前一夜,她不仅与千名北焰国侍卫交战,更与圣水教教主端木翎交战。” “如果不是身怀六甲,以你娘的盖世武功,对付千名北焰国侍卫,根本易如反掌。可惜,她是怀着七月大的你,与敌交战。因此--” “她虽解决了千名北焰侍卫,却不幸动了胎气。而,就在这时,圣水教的教主端木翎出现了。” “端木翎的本领,其实远逊你娘一大筹。但,你娘深知,一旦倾尽全力,与端木翎交战,腹中胎儿将不保。” “为了保住胎儿,你娘不敢动用全力。所以,她虽然令端木翎重伤而退,自己也中了端木翎一掌。端木翎那一掌,携着最毒的圣水。” “若非你娘拥有神功护体,被最毒圣水侵骨的她,当场就化为了血水。其实,你娘如果及时运转神功,是可以逼出圣水毒的。但--” “担心还有敌人到来,退到樱花林的她,没有逼毒。因为,当时的她,胎气大动,一旦运转神功逼毒,必然流产。” “为了保住骨肉,你娘放弃了生机,她只是运功,稳住了胎气,然后昏迷在了樱花树下。” “昏迷几个时辰的她,直到爹抵达樱花林,方才醒来。那个时候的她,胎气虽然已稳固,却无法将逼毒出体外了。” “你娘很清楚,中了最毒的圣水,命不久矣。所以,当她获悉爹身份,知道爹一诺千金,许下的承诺,必会信守。于是--” 一双杏眸浅垂,云思瑶道:“于是,她救了大哥。然后,提前将我产下,交给了爹养育。” 短暂的沉默,云思瑶问:“爹,北焰国千名侍卫,以及圣水教教主端木翎,为何要置我娘于死地?” “交战时,你娘曾经问过,据敌人所说,皆是情惹的祸。你娘连遇敌人,全是因为一个人。那一个人,就是你的生父。” “你的生父,名叫凤傲天。他,乃北焰国上一任皇帝,也就是--”凤离欢的父皇。瞅一眼云思瑶,后面六个字,云皓轩没有说出口。 “千名侍卫,是奉了如今的北焰太后之令。而,北焰太后要杀你娘,端木翎也要杀你娘,全是因为嫉妒你娘,占据了凤傲天一颗心。” 云皓轩话音入耳,云思瑶冷冷一哼,声音嘲讽十足。 “占据凤傲天一颗心?如果他真那么的爱娘,娘被追杀,他在哪里?如果他真那么的爱娘,为何任由娘独自飘零?” 叹息一声,云皓轩道:“关于这一切,你娘没主动说。而,我见她提及凤傲天时,一脸的悲凉,也没敢多问。” 抬指,拂了一拂额头,云思瑶又问:“爹,娘施展神功,封住我的金蝶印记,令我丑如鬼魅,又是为何缘故?” 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克制内心恐惧,云皓轩回:“因为一个人,一个对你娘爱到疯狂、爱到变态的人。” ------题外话------ 亲爱滴们,明天采集血液,跟后解除误会。ps:北焰太后阴谋,不会得逞的,欢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失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丧心病狂 (.)()^_^看?本?书?首?发?请?到?^_^云皓轩的紧张,云思瑶没忽略. 眸光抽离书桌间卷轴,挪至云皓轩脸庞,云思瑶一双黛眉浅蹙,嗓音低柔:"爹,这话何解?" "纳兰寒来此,皇上与太后礼敬有加,全因忌惮西煌国兵强马壮.殊不知,他们真正该忌惮的,并非西煌**队,是另外一股势力.一股尽人皆知,却又鲜为人知的势力." "所谓尽人皆知,指那一股势力,世人都知道它存在.所谓鲜为人知,指那一股势力,世人不知乃西煌国隐形军队.那一股势力--" 提及暗夜楼,想到纳兰凛的嗜血狠绝,两腿不禁发软的云皓轩,双掌撑着桌面,缓声颤语. "令人闻风丧胆,谈起色变.它,名叫暗夜楼,江湖最恐怖的杀手组织.对你娘爱到疯狂,爱到变态的人,就来自暗夜楼." "莫非……"见父亲神情惶恐万分,云思瑶一双黛眉,蹙的更深:"爹口中的那一个人,乃暗夜楼楼主?" "暗夜楼的楼主,向来由西煌国储君,金蝶印记者担任.故此,暗夜楼的楼主,是你娘.那一个人,是暗夜楼的副楼主,也是西煌国尊亲王." "惟一不入朝堂,终日置身江湖的王爷,惟一见到西煌帝,无须行君臣之礼的王爷.他,名叫纳兰凛." 纳兰凛三个字入耳,云思瑶一双深蹙的黛眉,改为了挑高. 她的脑海,浮现了一抹黑影.她的耳畔,响起了一句话:丫头,日后见面,你可以唤我凛叔. 纳兰凛?凛叔?难道…… 邀她对弈的黑衣银面男子,就是爹口中说的,对娘爱到疯狂,爱到变态的暗夜楼副楼主? "纳兰凛与你娘,是表兄妹,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到之后,又形影相随,一起掌管暗夜楼." "纳兰凛待人接物,冷漠无情,连父母亦不例外.当今世上,惟一能令他温柔以待的,就是你娘,他从小到大一直痴爱的女子." "对于纳兰凛,你娘也曾倾过心,动过情.但,你娘后来发现,纳兰凛的爱,太过极端了,极端到丧心病狂.于是,她对纳兰凛的情,开始日渐疏远,直至无影无踪." 敛起游离心绪,云思瑶樱唇张启,声音饱含诧异:"爱的太极端了,极端到丧心病狂?" 点了一点头,克制对纳兰凛的恐惧,云皓轩缓声叙述. "十五岁那一年,你娘喝莲子羹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今日的莲子羹,稍微咸了一点儿.翌日,暗夜楼百名厨子,焕然一新." "你娘觉得奇怪,就去问火护法,百名旧厨去了哪里?火护法支吾了好一阵,这才回禀,百名旧厨粗心大意,弄咸羹毁了你娘胃口,副楼主震怒,灭的他们尸骨无存." "同年,某一日清晨,十名绿杀园中适,你娘正好去观花.其中一名绿杀,适过于用力,令一粒肥料飞溅你娘罗裙,你娘毫不介意.但--" "远处楼阁上,默赏你娘笑颜的纳兰凛,却由于你娘罗裙沾污,盛怒万分.当夜,十名适绿杀,全部粉身碎骨." "十六岁那一年,一只右爪受伤的黄鹂,飞落你娘闺房窗台.你娘心善,掏出丝帕给黄鹂包扎伤口.拍翅挣扎的黄鹂,利嘴啄了一下你娘,令她食指多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血点." "当日黄昏,你娘出房散步,在一株柳树下,发现一只血肉模糊的黄鹂.虽然没看见丝帕,你娘却很肯定,这一只死亡极惨的黄鹂,是她包扎好伤爪,放飞大自然的那一只.而,令它惨死的凶手,必是纳兰凛!" "同年,暗夜楼土护法受了风寒,严重感冒.出于关心属下,你娘亲自熬了一碗红糖姜汤,送去给土护法喝." "当日傍晚,暗夜楼土护法易主,喝了你娘姜汤的旧土护法,被纳兰凛以莫须有的罪名,碎尸万段.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云皓轩叙述完毕,云思瑶嘴角猛抽.对于父亲所说的,纳兰凛那爱到疯狂,爱到变态的结论,给予赞同. 短暂的沉默后,云皓轩问:"瑶儿,如此丧心病狂的纳兰凛,如果得知痴爱的女子,恋上了别人,甚至育有一女.你猜,他会怎么做?" 敛起嘴角猛抽,云思瑶答:"毁了情敌,毁了情敌之女." "这正是怀胎七月,你娘却宁愿飘零在外,不敢回暗夜楼,也不敢回西煌国皇宫的原因." "这也正是你出生的一刹,她立刻施展神功,封住你的金蝶印记,令你丑如鬼魅的原因." "暗夜楼内,有一颗凤珠.出了娘胎的你,金蝶印记如果浮显额间,感应力极强的凤珠,将盛绽金芒.你娘深知,以纳兰凛能耐,一旦得知你的存在,必定能查到你,然后毁了你." "所以,她施展移骨换肤,封住了金蝶印记.故此,你脸上如墨的黑斑,并非胎记,乃镇压金蝶的法力.而,除了封住印记,你娘离开前,还将包罗万象神功,传输给了你." "原本,等你二十芳华,印记才会解封.届时,包罗万象神功苏醒,金蝶也会产生神力,你若.要替母报仇,血刃北焰太后,便易如反掌.纳兰凛如果找上门,亦能成功化劫.谁知--" 叹了一口气,云皓轩低头,补充未完话语. "凤离欢好心,却适得其反,提前解封印记,令你真容现世.印记提前解封,包罗万象神功与金蝶神力,却依然沉睡.如此一来……" "即便能力有限,你不替母报仇.可,恨屋及乌的北焰太后,恐怕也会先下手为强,将你除之而后快.再加上,还有一个丧心病狂的纳兰凛,你的处境,可谓险象环生!" 抿了一抿唇,云思瑶伸出双臂,环抱住云皓轩宽腰:"爹,令你与大哥担惊受怕,女儿心里歉疚至极." 轻拂云思瑶后脑勺,云皓轩道:"傻孩子,父女之间,何须歉疚?" 随即,轻推开云思瑶,云皓轩认真的叮嘱:"瑶儿,以防引起暗夜楼注意,这两日你别出门,等待幽冥六长老现身." "幽冥六长老?"迷雾染杏眸,云思瑶问:"爹,他们是什么人?为何等他们现身?" "幽冥六长老,掌管着幽冥殿.幽冥殿,本是暗夜楼分支,对你娘忠心耿耿的六位长老,知道纳兰凛会对你不利.所以--" "多年来,为了守护你,他们已令幽冥殿脱离暗夜楼.并且,以防万一,日夜绞尽脑汁的他们,已琢磨出提前解封包罗万象神功方法." "昨夜,爹启动蝶玉,联络了幽冥六长老.连夜启程的他们,很快便会抵达东峥,替你解封神功.一旦神功解封,即便不敌纳兰凛以及暗夜楼,你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的." "好,女儿答应爹,这几日不出府门."安抚完云皓轩,云思瑶问:"对了,爹,我娘玉殒后,葬在了何处?" 眸光移至美人图,云皓轩启唇,声音似敬似哀. "避免爹与幽冥六长老,克制不住去祭拜,对纳兰凛露出蛛丝马迹,你娘让她的埋骨处,成了一个秘密." 夜幕降临,银月似钩.万籁俱寂,世人酣然入梦时,医阁主卧内-- 烛影摇红间,合衣而躺的凤离欢,却由于满腹悲怅,满脑思念,辗转反侧,难入眠静. 苦叹一声,凤离欢坐起,从袖内掏出云思瑶发丝. 垂首,桃花眸痴望发丝,凤离欢幽语:"愈想压抑,思念便愈浓.瑶儿,这样的我,该如何活呢?" 痴望发丝半晌,凤离欢下床,推门而出. 理智告诉凤离欢,想要减轻悲痛,就该离云思瑶远远的.可,他的一颗心,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半个时辰后,轻踏月色的凤离欢,立在了云思瑶闺房外. 屏息聆听,平缓的呼吸声入耳,确认云思瑶熟睡.凤离欢以悄无声息的动作,撬开了门闩. 月光穿窗而飞,映的云思瑶一张丽颜,犹如月夜盛开的昙花,令立于床侧的凤离欢,右手一伸想采撷芬芳. 但,转瞬间,凤离欢又缩回右手,克制住了柔拂云思瑶丽颜冲动. 惊醒了她,该如何相处?他与她,是亲兄妹啊.难不成告诉她,自己对妹痴爱成狂,思念成疾? 往后轻退,凤离欢坐在了椅子上,悲凉与痴迷缱绻的桃花眸,隔风默望云思瑶甜美睡颜. 两刻钟过去了,静如一尊雕塑的凤离欢,眸光未有丝毫的变化,一直痴傻的盯着云思瑶睡颜. 至于熟睡的云思瑶,许是做了什么美梦,樱唇忽然一弯,勾勒一抹惬意十足,维持许久的艳笑. 瞅见云思瑶黛眉舒展,樱唇绽笑,凤离欢的心绪,可谓悲喜交加. 悲的是--瑶儿,对于你我的一段孽情,一场错爱,你这么快就释怀,潇洒的放开了吗? 喜的是--如此也好,与其无法释怀,两个人一起痛.我宁愿你潇洒的放开,让我一个人独自去痛. 不该有的眷恋,强压心底,凤离欢椅间站起了身,被月光拉长的萧条背影,消失在了闺房内. 而,就在凤离欢轻掩门,悄然离去的一瞬,同样合衣躺床的云思瑶,睁开一双杏眸,唇角艳笑消失无痕. 缓慢坐起,双臂抱膝,身躯成蜷缩状的云思瑶,颓废垂首. 难以入眠的云思瑶,熟睡只是假象.犹如身临美梦,樱唇绽放的艳笑,更是硬撑的假象. 云思瑶故意的,故意让凤离欢以为,她已经释怀了,希望用她的不"痛",减轻凤离欢的痛. 就在黯然神伤,泪雾遮眸的云思瑶,警觉性彻底的瓦解时,咯吱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 以为凤离欢去而复返,措手不及的云思瑶,惊愕抬头. 待到瞅见推门而入,又轻掩门的人,并非去而复返的凤离欢,乃医仙穆吟风,云思瑶松了一口气. 泪雾瞬褪,冷扫一眼穆吟话,下床套鞋,移步楠木桌处,拎壶缓倒一杯凉水. 云思瑶沉默不语,擅闯香闺的穆吟风,只能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气氛:"为何装睡?" 说话之余,穆吟风心中.则感慨万千. 主子与云思瑶,皆是警惕性极高的人.可是,今夜的他们,却一反常态,警惕性低到了…… 他一路尾随主子,以及先前立在屋檐顶,主子竟浑然不觉?他推开房门,进入了香闺,云思瑶才察觉? 足见,沉沦无边的苦海,遭受情劫的主子与云思瑶,失魂落魄到了极限,亦悲痛到了极限. --不装睡,难道与欢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折磨自己也就罢了,何必折磨欢,令他痛上加痛? 抬腕,喝光杯中凉水. 云思瑶樱唇轻扬,没有回答穆吟风,以淡冷声音说道:"别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截了当的说吧." 揉一揉鼻尖,穆吟风回:"云小姐,我背着主子,无礼踏入你的香闺,并无丝毫恶意,只是想跟你借一样东西." 杯子轻落桌面,云思瑶问:"借什么?" 五指入袖,掏出一白色瓷瓶,穆吟风指了一指云思瑶右手:"希望云小姐划开掌心,借我几滴鲜血." 黛眉浅蹙,云思瑶盯望穆吟风:"借来何用?" 或许,云思瑶一双审视的杏眸,令穆吟风颇为心慌. 也或许,云思瑶一张丽颜,被穿窗而入的月光,笼罩的圣洁万分,导致穆吟风谎言难以出唇. 原先编织的借口,分崩离析,穆吟风实话实说. "云小姐,具体作用,我现在不方便讲.我只能告诉你,今夜,你若愿意借我几滴血,或许能给主子带来快乐." 能给欢带来快乐?难道……穆吟风想用自己的鲜血,给欢抹去深恋记忆,消除情逝痛苦? 否则,沉浸悲痛的欢,何来的快乐? 算了,别猜了. 穆吟风对欢,忠心如铁,他不会害欢的.只要,他能给欢带来快乐,别说几滴血了,几碗血她也给. 虽然,穆吟风取自己的鲜血,很可能是清除欢的记忆.但,欢如果能够忘却痛苦,也是她希望的. 与其两个人齐痛,倒不如,情逝的伤,由她一人独自扛吧! 寒光一闪,玄铁刀轻割掌心,云思瑶胳膊一伸,道:"瓷瓶递来,接血." 取血结束,瓷瓶收入袖筒,穆吟风掏出一颗药丸:"云小姐,此药丸你服下,很快便可止血消痛." 云思瑶没接药丸,转身的她,缓慢走向了床榻,声音凄幽:"回去吧,将药丸也带走." 滴血的心,已经让痛蔓延四肢百骸了.所以,掌心的血,掌心的微痛,止不止有何区别呢? 默望一眼云思瑶背影,穆吟风没有强留药丸,以快而轻的动作儿,踏离了香闺,关掩上房门…… 翌日清晨-- 天空澄碧如洗,云朵洁白如雪.金辉灿耀,暖风嬉戏的医阁竹林,宋残殇行如流星. 直奔主卧的宋残殇,来此目的,是想看一看凤离欢的内伤,以及心伤,今日是否轻了一点儿? 但,当他踏入主卧后,却没瞧见凤离欢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桌上剩一半药膳的瓷碗,以及一张信鸽两刻钟前所送,写着"十万火急,主子速来飞凤居!"的纸条. 盯望纸条,宋残殇蹙眉. 依太后往昔作风,昨日刚跟主子撕破脸,即便天塌地陷了,也不会这么快的跟主子联系的. 故此,太后一反常态,该不会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感觉不对劲的他,是否追去飞凤居呢?犹豫片刻,宋残殇耸了一耸肩,放弃去往飞凤居念头. 其一,主子没召唤,让他随行,就证明没去的必要.其二,以主子的聪明,太后岂会斗赢主子呢? 左掌心半掩唇,打了一个呵欠,踏出主卧的宋残殇,决定返回毒阁,补一个回笼觉.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儿,由药庐方向随风飘来,直沁宋残殇五脏六腑. 一大清早的,穆吟风就制药?制的什么药,难道……是令主子内伤,加速康复的良药? 好奇心被勾起,宋残殇暂停返回毒阁,飞奔向了药庐. 须臾-- 踏入药庐的宋残殇,第一句话儿,自然是满足好奇心:"吟风,一大清早的,制什么药呢?" 话音落下大半晌,宋残殇也没等到回应. 东奔西走,时而取药水,时而拿役的穆吟风,视宋残殇为透明的空气,瞅都没有瞅一眼. 被彻底漠视的宋残殇,嘴角猛抽,一脸的不爽:"喂,我说穆吟风,好兄弟问话,你竟然不理不睬,太过分了吧?" 奇花异草塞入圆罐,添上药水与役,指捏一根木杵,频繁捣药的穆吟风,依然保持沉默,对宋残殇置之不理. 好兄弟问话,居然装聋作哑两次,简直过分的……没天理! 口鼻眼耳齐抽的宋残殇,奔至穆吟风身侧,拍了一拍穆吟风肩头:"兄弟,被敌人毒的聋哑了,忙着造药自救?" 仍旧低着头,快速捣药的穆吟风,.总算回话了:"大清早的,别跟老乌鸦似的聒噪,吵的我耳膜疼." 用乌鸦似的聒噪,来形容他优美的嗓音儿,已经够侮辱了.竟恶毒更甚,加上一个老字? 有仇不报,非男子!手腕一扬,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飞出宋残殇衣袖,缠住了穆吟风颈子. 左手捣药,右手添加药水的穆吟风,没腾空一只手,将颈间缠绕的毒蛇甩飞,而是出言忠告. "我制的药,攸关主子幸福.你的宝贝若咬我一口,令我昏睡过久,破坏主子幸福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果不其然,穆吟风此忠告一出,额头渗冷汗的宋残殇,连忙将毒蛇拉离了穆吟风颈子. 一边将毒蛇塞入袖筒,宋残殇一边训斥:"我说大花,你怎么如此的调皮,从我袖内爬出,乱缠吟风颈子?回去,饿你三日!" 宋残殇训斥音入耳,穆吟风颇为无语. 分明是自己放的,竟用严肃的口吻,无耻的训斥大花,掩盖自己的罪行,大花冤枉死了! 无视返回袖筒的大花,长尾连续顶高衣袖,以示被冤枉的抗议,宋残殇双眸盯望圆罐,一脸诧异. "此药,攸关主子幸福?吟风,你的话也太深奥了,我实在难悟其意,解释一下呗?" 薄唇一启,穆吟风并非解释,而是差遣:"将我身后竹桌上,一白一蓝两个瓷瓶拿过来." "……" 让他解释,他却当自己短工使唤,太欺负人了吧? 心中虽然嘀咕着,宋残殇却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将蓝白两个瓷瓶取来,递到了穆吟风手上. 启开瓶盖,将蓝瓶中凤离欢鲜血,白瓶中云思瑶鲜血,分别倒入一银碗,又添入圆罐里药汁. 穆吟风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望向了银碗内,两股分道扬镳,各成一条直线的血溪. 待血溪彻底稳固,穆吟风倏地侧转身,双手按住宋残殇肩头. 欣喜若狂的穆吟风,激动的宣布结果:"残殇,主子脱离苦海了,他与云思瑶,根本就不是兄妹!" 穆吟风话音入耳,宋残殇的反应,瞠目结舌. "兄弟,你慢慢的震惊,我就不陪你了.我得立刻去往主卧,将这天大的喜讯告诉主子." 宋残殇呆若木鸡,穆吟风丝毫不意外.拍一拍宋残殇肩头,穆吟风身影一闪,冲出了药庐. 猛掐左右脸颊,方才回神的宋残殇,当即追出了药庐:"吟风,主子此刻不在卧室,他去了飞凤居." 一个急刹车,掉转身躯的穆吟风,差点与狂追来的宋残殇,撞个头破血流:"主子去飞凤居做什么?" "踏入药庐前,我曾去过卧室.但,我没看到主子,只瞅见桌上平摊一张纸条,写着十万火急,主子速来飞凤居字样.故此--" 身影一闪,避开撞头血灾,宋残殇道:"药膳喝了一半,便消失卧室的主子,肯定去了飞凤居." "好吧,那我就奔往飞凤居,告知令主子心花怒放的喜讯." 宋残殇解释完毕,抛出一句话的穆吟风,身影犹如破空的流星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此等博取主子欢心的美事,怎能少了我呢?所以,厚颜无耻的分一杯羹,那是必须的!" 唇角翘弯,理直气壮的说完,宋残殇身影似电一闪,急追上穆吟风,向凤离欢献媚邀宠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唱作俱佳 飞凤居,主卧内-- 坐在床沿的赫连霓裳,递出一方雪白丝帕,忐忑不安的问道:“皇姑姑,你确定离欢哥哥会来,且独自到来?” 床榻间,背倚锦枕,薄毯盖到腰部的太后,接过赫连霓裳所递丝帕,双眸锐芒闪烁,声音缱绻十足自信。 “他恨我的源头,为怨。怨从小到大,我没给过他半分的母爱。故此,他对我爱恨交织,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这样的他,收到那一张信纸,一定会来。看一看飞凤居,是否遭遇了危险?或者看一看我,是否耍什么花样?而……” “聪明如他,正因猜到信纸背后,有可能藏着我的阴谋。所以,避免我难堪,在他属下面前丢脸,必将独自到来。” 三根细长绿针,拔离太后颈部穴位,穆娉婷说话了:“太后,施针已成功,你只要用力咳嗽,便能咳出一滩血。” 穆娉婷话音落,太后当即用丝帕捂唇,一阵狂咳。 结束咳嗽,丝帕拿离唇角。如穆娉婷所说,映入太后眼帘的,乃一滩似红梅的血花,艳染雪白丝帕。 就仿佛丝帕间鲜血,并非自己咳出的,是恨之入骨的仇敌所留。 弥漫笑意的双眸,转望收针入袖的穆娉婷,太后道:“娉婷,你做的很好,回头必有重赏。” 穆娉婷弯腰,一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谦虚态度:“谢太后!” 右手捏着丝帕,左手藏入薄毯,太后道:“他应该快到了,你们先退去暗室,待第一步计划成功,再给凝香发送信号。” “是。” 移步西面墙壁处,叩了一叩壁内机关。 先是轰隆一声响,墙壁拉开一扇门,当穆娉婷与赫连霓裳二人踏入暗室,又是轰隆一声响,墙壁恢复原状。 时间飞逝,一刻过去了。 咯吱一声响,卧室的门被推开,墨发轻飞的凤离欢,面无表情的踏入了主卧:“母后,大清早--” 放出信鸽,飞送十万火急纸条,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剩余的冷言冷语,尚未来得及出唇,凤离欢神色一怔。 一张腐烂的脸露外,虚弱卧床,含泪望着他? 床榻上的人,真是他那心狠手辣、铁肠铜肺,除了擦拭脸上脓液,否则绝不会揭面具的母后? 始料不及的画面,令凤离欢呆楞了半晌,方才移步床榻边,嗓音略添柔:“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离欢,母后--” 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力不从心。 丝帕捂住唇,北焰太后弯腰,一阵猛咳。那痛苦的模样儿,就仿佛连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 丝帕松唇,一股血腥味,拂入凤离欢鼻内。 瞅见太后唇角染血,掌间丝帕亦是大一片的红,凤离欢俊眉深蹙,嗓音又添了几分柔和:“母后,你到底怎么了?” “离欢,你莫急,母后没事。母后--” 毫无疑问,以虚弱声音说话的太后,丝帕二次捂住了唇,继续奏响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咳声。 晨风回旋,血腥味弥漫。更多的鲜血,染红了雪白丝帕,也染红了凤离欢原本冷漠的心。 凤离欢弯腰,右臂一伸,掌心缓拂起了太后的背。 “欢儿,来,坐下--” 染血的丝帕,放在薄毯上,太后仰头,满眸慈爱笑意:“坐在母后身边,让母后好好的瞧一瞧你。” 拂背的手一僵,桃花眸迎视太后,凤离欢一脸的难以置信。是幻听吗?刚刚,母后唤他什么? 习惯以凶神恶煞的眼神,咬牙切齿挤出“凤离欢”的母后,今日竟以慈爱眼神,温柔语气唤他……欢儿?正如太后先前所说,凤离欢对她,确实爱恨交织。 故此,这一声欢儿,这一声突如其来、缱绻温柔的欢儿,简直令凤离欢受宠若惊,恍然如梦。[.超多好看小说] 缓慢坐下,面迎太后。 指尖触向太后唇边,轻拭滑落血丝,凤离欢道:“母后,穆娉婷呢?该死的,你咳的如此重,她竟然不医治你!” 似乎不想自己的污血,弄脏凤离欢白皙掌心,太后一边轻拿开凤离欢的手,一边虚弱的笑回。 “欢儿,莫要责怪娉婷,并非她失职务,是母后不肯让她医。” 俊眉再一次深蹙,凤离欢的声音,饱满诧异:“这是为何?” “多年来,你父皇的狼心狗肺,令母后恨之入骨。而,被恨意蒙心的母后,因为恨屋及乌,连你也一并恨上了。” “昨日,多年压抑的怨念,欢儿悉数爆发,方令母后醒悟。欢儿,你是无辜的,母后……” 悔泪盈眶,太后声音哽咽:“母后错了,大错特错。母后不该将对先帝的恨,迁怒到无辜的欢儿身上。” “欢儿,你是先帝之子,你也是母后十月怀胎所生。身为人母,不爱惜骨肉,反而折磨骨肉,母后罪孽深重啊!” “昨夜,幡然醒悟的母后,因为对你歉疚极深,不仅辗转难眠,更是气息紊乱,连吐鲜血。原本,母后是想找娉婷医治的,但--” “一想到往昔,伤害你太深,母后决定放弃医治。母后想用自己的血,来赎多年的罪,愧对骨肉的罪!” 太后哽咽声入耳,凤离欢浅垂首,若有所思。 亲娘幡然醒悟,恢复母爱,自然是凤离欢期盼的。 但,太后往昔作风,令凤离欢对亲娘的声情并茂,还是有些怀疑。她,真的是因歉疚极深,从而导致吐血吗? 侧身的太后,右掌心缓拂着凤离欢脸颊。 略微犹豫,稍懂医术的凤离欢,看似轻握太后手腕,将其右掌拉离脸颊,实则在试探脉搏。 母后吐血,并非服毒,或者被内力伤身所致。她,果真是因为脉息紊乱,气血翻涌,才导致吐血! “母后,别这么说。只要你真心悔悟,往昔的一切,就让它烟消云散。所以,母后没必要吐血自罚,以示赎罪,欢儿原谅母后了。” 指尖松开脉搏,滑向太后右手,将其右手轻握暖掌,凤离欢柔声问道:“穆娉婷在哪?欢儿立刻找她来,给母后医治!” “不,母后不医治。即便你原谅了母后,母后也无法原谅自己,更无颜见你。你走吧,离母后远远的。” 甩开凤离欢暖掌,太后一边推着凤离欢,一边泪流满面,唱作俱佳。 “霓裳,皇姑姑白疼你了,不是让你别告知欢儿吗?” “为何?为何你这么的不听话,还是瞒着皇姑姑通知欢儿了?皇姑姑说了,无颜见欢儿啊!” 无颜见凤离欢?飞往医阁的信鸽,并非她让人放的,是赫连霓裳不听话,瞒着她放出的? 北焰太后这一番话,目的显而易见,是让凤离欢对她的悔悟,深信不疑,放下全部戒心! 既然悔意极深,信纸上的字,为何不亲自书写,而由赫连霓裳代劳呢? 果不其然,太后一番唱作俱佳,令凤离欢心中疑惑,瞬间得到了解答,也消除了戒备。 瞅见凤离欢的面色,浮起一缕焦急。 悔泪满面,心中却窃喜的太后,知道凤离欢已经上钩,推凤离欢身躯的右掌,挪到了唇上:“咳--” 毫无疑问,如泉出唇的鲜血,染红了太后右掌,也染的凤离欢焦急更甚,一阵心疼。 “母后,莫要闹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以温柔无比的动作,将太后搂入怀。凤离欢弯曲右臂,暖圈着太后的腰,左手腕则轻扬,掌心缓拭太后唇角血迹。 “母后,你不肯见欢儿,也不肯让穆娉婷医治。如此,你并非惩罚自己,而是惩罚原谅你,以及爱你的儿子啊!” 太后左掌上抬,轻抚凤离欢脸颊,一直藏着的右掌,亦从薄毯内拿出。 右臂缓挪,移至凤离欢身后,反拥住凤离欢的腰,太后似激动的颤语:“欢儿,母后以往犯的错,你真的原谅了?” “母后,你还不清楚欢儿吗?虚与委蛇,欢儿一向不屑做的,如果不是发自肺腑,欢儿岂会说出原谅,言及爱?所以--” 别以自残的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欢儿。让欢儿传唤穆娉婷,替你治愈紊乱的气息吧? 后面的话语,凤离欢尚未来得及出唇,便感觉到后腰处,倏地一疼,一种长针深刺的疼。 “知子莫若母,哀家就知道--” 左掌松开凤离欢脸颊,右臂抽离凤离欢的后腰,血痕交错的脸上,豆大的泪珠依然挂着。 但,太后满眸悔意,已被狰狞的阴笑,彻底取代。太后慈柔的声音,亦被如冷似霜声音取代。 “从不软弱的哀家,只要随便的喷几口血,落几行泪,唱一段苦情戏,必将嘴硬心软的你,收的服服帖帖!” 双掌很想重推开太后,奈何药针入腰,四肢瞬间酥软无力。 以极想杀人的凌厉眸光,怒瞪向太后,凤离欢咬牙切齿:“演技一流的你,对我施了什么针?”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哀家还要借助你的能力,寻到仇敌,将仇敌碎尸万段。所以……” 凤离欢无法推开太后,太后却主动钻出凤离欢暖怀:“尽管放心,那一针,不会令你致命,只会让你沉睡。” “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剩余的话,没有来得及出唇,眼前一黑的凤离欢,身躯如烂泥般往右一歪,沉睡在了薄毯间…… ------题外话------ 亲爱滴们放心,太后阴谋不会得逞,下一章欢就知道,与瑶不是兄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移形换影 “离欢,我的儿,你是要问哀家,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吗?” 掀开薄毯,缓下床榻,锦枕里摸出彩凤面具戴上,双眸眯望昏睡的凤离欢,太后语调阴森森。[] “谈不上阴谋诡计,哀家只是想让你做一场梦。一场醒来之后,遗忘一干二净的美梦。” 语毕,太后移步西面墙壁,启动壁内机关。 轰隆两声响,墙壁先拉开一扇门,又恢复原状,穆娉婷与赫连霓裳二人,由暗室内走出。 垂首,双掌来回的摩挲,太后道:“霓裳,久等的凝香,想必已心急如焚。放出信鸽,通知凝香,轮到她粉墨登场了。” “是,皇姑姑。”痴迷的瞅一眼凤离欢,赫连霓裳健步如飞的奔出卧室,实施第二步计划。 抬头,太后笑望穆娉婷,话意尽显蛇蝎心肠。 “娉婷,先解了哀家的咳血症,再与哀家齐心协力,令凤离欢积思成疾,孽种云思瑶心慌意乱!” “遵命。” 弯腰似弓,穆娉婷一脸的谄媚:“太后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为太后效力乃娉婷毕生的荣幸。” 朝阳高悬,万物生辉,暖意盎然。 但,云府偏院,晨风拂壁绕梁的闺房,却仿佛一个隔离的世界,全无暖意,寒如深冬。 梳妆台前,对镜而坐的云思瑶,美如玉、冷如冰的纤手,正捏着一把桃木梳,连续将长发一梳到底。 许是精神恍惚,云思瑶用力过度,令一根碎发飞出梳齿,随风一阵旋转,粘贴向了镜面。 手腕一抬,云思瑶本想将碎发弹离镜面。 然而,白皙葱指触向镜面的一瞬间,碎发映眸,泪雾微浮的云思瑶,琼鼻忍不住一酸。 每日清晨,对镜梳发的她,总会或多或少的飘落青丝。 青丝飘落,随风远去,她从未珍惜过。可是,她从不珍惜的青丝,有人却视如珍宝,爱不释手。 屈膝蹲地,轻拣发丝,他说:瑶儿,这一根发丝,是你的。 如稀世珍宝般,将发丝藏入袖筒,他说:巧夺天工楼约会,我撩你一缕秀发时,你不悦一甩,留在我指间的。 艳笑似花,魅眸含情,他说:心有所思,辗转反侧时,拂一拂瑶儿发丝,嗅一嗅瑶儿发香,便能一夜好眠了! 脑海里,凤离欢影象清晰的呈现。 “欢--” 触向镜面的葱指,缓慢的缩回。樱唇颤唤了一声,云思瑶低头,清泪如雨坠落梳妆台…… 外面,长廊尽头。 烈火探伸颈子,一双凝望闺房的狮眸,弥漫着犹豫不决。 瑶主子的心情,极度的不好。它,是否奔入香闺,耍几个滑稽的动作,逗瑶主子展颜一笑呢? 可,它的旧主子,正是瑶主子伤感的源头。 只怕奔入香闺的它,耍宝逗笑失败,反而会弄巧成拙,令瑶主子触景伤情,心痛更甚吧? 算了,瑶主子心情,多云转晴朗之前,避免她触景伤情,自己距离瑶主子,还是愈远愈好。 犹豫半晌,狮尾颓废的耷拉,极具灵性的烈火,最终选择返回新居。 返回了近日,与它相互颇为融洽,有好吃的美食,必定会与它一起分享的端木旭卧房。 而,烈火离去不久,一抹蓝影翻跃高筑的院墙,以悄无声息的动作,飞奔向了云思瑶香闺。 此抹蓝影,乃老谋深算的北焰太后,今日所策划的大戏中,至关重要的角色宋凝香。 云府高墙外,一条僻静的宽巷里,静坐车厢等消息的她,收到赫连霓裳放飞的信鸽,开始粉墨登场了。 闺房内-- 放下桃木梳,粉丝带轻挽秀发的云思瑶,察觉一股狂风穿门而入,当即侧头望过去。 瞅见一名蓝衣女子,愁眉苦脸的现身闺房,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云思瑶黛眉诧异轻挑。 粉丝带快速扎成蝴蝶状,云思瑶椅间站起。 移步宋凝香面前,云思瑶樱唇浅启,声音不愠不火:“阁下是何人?擅闯我的闺房,有什么赐教?” 天哪! 云思瑶这一张脸,竟比当年的金蝶女子,令荣帝抛家弃国的金蝶女子,还要艳上几分。 美,太美了,美的难以言喻! 单膝跪地的宋凝香,脑袋低垂,极努力的克制心神,不被云思瑶丽颜蛊惑,导致功亏一篑。 “毒阁魅影,宋残殇之妹宋凝香,跪见云小姐。” 难怪……蓝衣女子容貌,与宋残殇有六分的相似呢。原来,她乃毒阁魅影,宋残殇的妹妹啊! 云思瑶可不知宋凝香,为北焰太后心腹。得闻其乃凤离欢属下、宋残殇的妹妹,自然以礼相待。 “赶紧起来吧。” 望着宋凝香的杏眸,增添了一丝柔和。云思瑶的嗓音,亦添了几分暖:“宋凝香,你来此,有什么事吗?” 宋凝香没有站起身,反而脑袋重磕砖地,语气颇为焦急:“云小姐,属下求求你了,救一救主子吧!” “你说什么?” 宋凝香话音入耳,云思瑶丽影忍不住一晃,玉容瞬显骇色:“救欢?他发生了何事?” “明知恋妹,必遭天谴。可,主子对云小姐,就是无法弃情。想爱不该爱,想见又怯见,悲痛藏心的主子,终于--” 宋凝香抬头,以泪眸对向云思瑶,声音哽咽:“积思成疾,吐了一夜的血后,陷入了昏睡不醒状态。” 凤离欢一颗心,伤的有多么重,昨夜假寐的云思瑶,洞悉的一清二楚。 故此,对于宋凝香之语,凤离欢积思成疾,感觉天旋地转的云思瑶,自然深信不疑。 “穆吟风呢?” 深吸了好几口气,素手握拳的云思瑶,颤声问道:“他不是医术高明吗?为何不医治欢?” “穆阁主尽力了,可他施针一个时辰,也只能稳住主子狂乱的内息,无法救醒主子。穆阁主说了,刺激过度的主子,如果昏睡过久,极可能成为植物人。” “穆阁主又说了,心病还得心药医。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云小姐,或许能唤醒主子。所以--” 泪洒衣襟的宋凝香,声情并茂的道着台词。 “明知云小姐如今处境,也极其的悲痛。可,实在迫于无奈,只能登门求救云小姐,请你唤醒主子。” 昏睡过久,极可能成为植物人? 凤离欢的险况,令云思瑶昨日答应父亲,这几日不出府门的承诺,完全的抛之脑后。 拉拽起宋凝香,心急如焚的云思瑶,不仅声音颤抖,就连呼吸也颤抖:“他在哪里?立刻带我去!” “云小姐,主子位于飞凤居。云府院墙外左侧,属下已备好马车,主子危在旦夕、刻不容缓,咱们别绕道而行,直接翻墙而出吧?” 宋凝香如此提议,是担心如果走正门,遭遇云家父子,会节外生枝,破坏完美计划。 云思瑶点头,完全赞成:“好,翻墙而出。” 二人想法相同,心境却大不同。 云思瑶也是怕走正门,会横生枝节,遭遇父兄。但,她却是怕父兄拦路,耽误救凤离欢! 达成一致,二人奔离闺房。 宋凝香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而出。云思瑶手腕一扬,玄铁银链飞袖,缠住院外树杈,莲足踏墙而出。 转弯,拐入闺房外长廊的端木旭,瞧见东面院墙处,一粉一蓝两抹身影,似流星般飞闪而逝。 嘴巴一张,澈眸瞪大,端木旭的第一反应--有贼? 秀唇缓闭,澈眸连眨死眨,脑袋一歪,抓挠墨发的端木旭,第二反应--不对呀,那一抹粉影很眼熟,好像……思瑶姐姐? 自告奋勇的来此,或推或拽或扛,也要将胃口欠佳的云思瑶,逼入饭厅用早膳的端木旭,当即奔入闺房。 “思瑶姐姐?” 一边连声呼唤,一边东张西望,确认室内无人,那一抹翻墙而出的粉影,果真是云思瑶。 俊眸染惊的端木旭,以风驰电掣之速冲出闺房,以游龙飞天之势跃上屋檐,寻觅起云思瑶芳踪。 来回的穿梭屋檐顶,俊眸左顾右盼。 居高临下搜寻的端木旭,终于逮到熟悉丽影,他的思瑶姐姐,正弯腰钻入一辆马车的车厢。 伯伯说过,姐姐近期处境危险,可能会有很多大坏人要杀她。所以,避免出府门,对姐姐有益无害。 面迎宽巷,俊眸远眺的端木旭,嘴巴一张,想催动浑厚的内力,以洪亮声音喊住云思瑶。 但,转念一想,端木旭又闭上了嘴巴。 姐姐的心情,本来就极度欠佳。如果,她执意的出府,自己却强行阻拦,会不会惹她动怒呢? 喊住云思瑶,不给出府邸,怕她生气。不喊云思瑶,放弃拦截,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 洁白牙齿咬着秀唇,左右为难的端木旭,连拍了几下疼痛的后脑勺,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有了,悄随其后,跟着姐姐不就行了? 如果姐姐一路平安,他便做隐形人。万一姐姐遇险,他就立刻跳出来,竭力保护姐姐。 嘻嘻,他太聪明了,转瞬就想出了好办法。 日后,等返回圣水教,必须将今日之事,得意洋洋的告诉黎叔,看他还说不说自己笨笨。 宽巷内,晨风绕旋,车轱辘转动。 扬鞭策马的宋凝香,驾着马车离去。傻到可爱的端木旭,亦跃下屋檐顶,以恰当的距离,尾随其后…… 时间悄逝,马蹄扬尘,飞凤居近在眼前。 车厢内,愁眉紧锁的云思瑶,一路上忧心忡忡,对凤离欢太过牵肠挂肚,浑然不觉后方有人跟踪。 车厢外,扬鞭策马,无忧愁缠身的宋凝香,虽然早洞悉被人跟踪,一路上却未动声色。 本该从飞凤居前院入,直达主卧的宋凝香,为了不着痕迹的甩掉麻烦跟屁虫,改变了路线。 长鞭用力一抽,骏马从飞凤居正门穿过,绕墙奔驰了一圈,奔入飞凤居后门,驶进偌大的后院。 飞凤居后院,是一片占地颇广的银杏林。枝繁叶茂、形态优美的银杏树,星罗棋布般耸立。 银杏林内,不仅树多,道路也多。 无数条道路,纵横交错。并且,每一条道路,更犹如蜿蜒的长溪,足以用九曲十八弯来形容。 朱唇阴冷的一勾,宋凝香手起手落,连甩马鞭,加快速度,令马车时而左转,时而右拐。 不敢靠太近,保持距离的端木旭,瞅见马车忽然加速,甚至转向太频繁,自然不会松懈,也加快了速度。 三次左转,五次右拐,端木旭一直跟着马车。 但,就在端木旭第四次左拐时,一阵狂风卷刮,身躯两侧各一排银杏树,竟然诡异的移动。 狂风瞬止,两排枝繁叶茂,纵立的银杏树,于前方列成一横排,拦住了端木旭去路。 待到端木旭双足一踮,似雄鹰展翅般飞跃过树顶,降落地面,列成一横排的银杏树,再一次诡异移动。 端木旭前方,本来只有一条路。 可,当银杏树飞移散开,盯望前方的端木旭,发现除了原先的一条路,又出了八条路。 九条路,蜿蜒似长龙,朝前方延伸。 一双俊眸浅眯,认真的瞅一眼前方,似长龙蜿蜒的九条路,端木旭低语:“九龙迷宫阵?” 端木旭清楚,前方九条路,分明代表着九个门。当中只有一个生门可走,其它门一旦误入,将被困在阵中。 下巴一抬,嗤之以鼻冷哼,端木旭又语。 “九龙迷宫阵,困不住我。因为,哪一个是畅通无阻的生门,黎叔教过我的,我一看便知!” 就在冷哼完的端木旭,正准备奔入生门,追上跑远的马车时,九条路忽然极速变换。 “呃--” 九路交替,变幻莫测。眼花缭乱的端木旭,只能等九路停止变位,方能精确找出生门。 但,端木旭没料到,未等到九路静止,绿意弥漫的银杏叶,竟脱枝而飞,似万千利箭般朝他射来。 待到端木旭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好不容易躲开银杏叶攻击,丽阳高悬的碧空,居然飞降起白雪。 转瞬工夫,鹅毛大雪,漫天旋舞,妆染的银杏林白茫茫,也遮的端木旭视线一片模糊,东西难辨。 “不会吧?” 咽了一咽吐沫,端木旭嘴角猛抽,惊呼:“此银杏林,竟结合了九龙迷宫阵与冰雪阵!” 冰雪飞降如暴雨,彻底的覆盖九龙迷宫阵,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精确找出生门了。 呜,该怎么办呢?原本气定神闲的端木旭,开始心慌意乱,犹如热锅上蚂蚁,急的团团转。 端木旭急,并非为自己。 因以,他的后方,并无九龙迷宫阵。仅是冰雪阵,将黎叔教的知识用上,半个时辰内,必可安然而退。 但,他不是要退,而是要进啊,且前进的愈快愈好。 端木旭只是单纯善良,并非愚蠢如猪。结合九龙迷宫阵与冰雪阵,切断他的进路,用意为何? 驾车之人,必定察觉到了他,不想他跟踪。所以,将他引入了银杏林,用两大阵法困住他,阻拦他跟踪。 阻拦他跟踪,目的有二。 要么,以阵示警,银杏林前方,私人禁地,闲人免进。要么,居心叵测,想对思瑶姐姐不利。 倘若是后者,思瑶姐姐岂不有危险?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破了九龙迷宫阵与冰雪阵,找到思瑶姐姐,保护思瑶姐姐。 屈腿蹲地,十指抓发。 一向不爱动脑筋的端木旭,为了救他的思瑶姐姐,有史以来第一次,陷入了冥思苦想…… 前方,银杏林外,一座湖石假山耸立。 湖石假山对面,一条长廊右尽头,停着一辆华丽马车。马车左前方,便是飞凤居主卧。 此刻,主卧内-- 静躺床榻的凤离欢,墨发凌乱的铺落锦枕,唇角被鲜血艳染,紫色衣领亦血迹斑斑。 毫无疑问,鲜血的主人,根本不是凤离欢。 这血,乃穆娉婷锋刀割破手指,故意涂抹到凤离欢的唇与衣领间,用来欺骗云思瑶的。 正所谓:无欲则刚,关心则乱。 瞅见凤离欢这般模样,触目惊心的云思瑶,爱的愈深,便愈心慌意乱,难以分辨真假。 “欢--” 一切如北焰太后所料,不待宋香凝出声,提醒云思瑶呼唤凤离欢,她已经飞奔了过去。 落座床沿,握住凤离欢双手,云思瑶泪雾遮眸:“欢,我是瑶儿,来看你了。你醒一醒,千万别睡,别睡啊!” “云小姐,凝香就不打扰了。穆阁主说过,你是主子的心药,唤醒他的惟一希望。所以--” 双足轻迈,移至云思瑶背后,宋凝香拍了一拍云思瑶肩头:“你陪着主子,与他多说说话,争取唤醒他!” 此时的云思瑶,一颗心全系在了凤离欢身上,宋凝香的一番话,她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深弯腰,将凤离欢的双手,贴在自己脸颊间,云思瑶唇颤声抖:“欢,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了吗?我是瑶儿啊!” “欢,如果你听到了我的呼唤,就睁开眼睛吧。欢,如果你不想我的一颗心,伤上加伤,就赶紧的醒来,醒来与我说说话吧。” 云思瑶本领之高,智慧之高,北焰太后领教过。 她对宋凝香说过,别轻举妄动。必须等云思瑶戒备完全,心慌意乱到极限,才能一击击中。 故此,见云思瑶丝毫不理自己,只顾着呼唤凤离欢,宋凝香知道,出手的最佳时机到了。 掌心抽离云思瑶肩头,宋凝香衣袖一甩,一根细针飞出,以风驰电掣之速,刺入了云思瑶后背。 “欢,你醒--”来吧? 毫无疑问,戒备全无,针刺后背的云思瑶,没能成功唤醒凤离欢,眼前瞬间一黑,令自己陷入了昏睡…… 与此同时,银杏林内-- 尽管冥思苦想,也寻不到方法,以最快速度破阵的端木旭,急的将一缕墨发拽离头皮。 “嘶--” 席卷头皮的痛,令龇牙咧嘴的端木旭,猛抽一口气的同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段对话,一段他与黎叔的对话。 “少主,出外游玩的你切记,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的话,移形换影大法,绝不要施展。” “黎叔,为什么呀?” “本教的移形换影大法,一生只能施展五次,每施展一次,便会减少两成内力。而,施展移形换影大法减少的内力,永无恢复的可能。所以--” “除非遭遇强敌,命悬一线,以移形换影脱险,其余的时候,切莫随便施展移形换影。毕竟,一身内力,修来不易!” “哦,旭儿记住了。旭儿听黎叔的话,保证不乱用移形换影。” 移形换影大法,为圣水教的长老,以及长老以上级别的人,才有资格修炼的一门神功。 此神功炼成者,只要将意念与内力结合,便能在一瞬间,抵达指定位置。并且,即便铜墙铁壁,也能穿如无物。 “移形换影?对呀,如果施展移形换影,九龙迷宫阵与冰雪阵,不就形同虚设了吗?” 对黎叔的保证,抛之脑后。两成内力的牺牲,毫不惋惜。 担心云思瑶遇险,护姐情切的端木旭,当即站起身,秀眸紧闭,双掌合十,以意念控制内力。 “穿九龙迷宫阵、冰雪阵,过九龙阵生门出口,抵达前方银杏林外。” 端木旭轻念音落,嗖的一声响,整个人消失原地。 转瞬间,前方银杏林外,湖石假山耸立处,多了一抹身影。此抹身影,正是端木旭。 移形换影结束,内力减少两成的端木旭,身躯往前一倾,一口鲜血似泉喷出:“噗--” 挥袖,拭净唇角血迹。对于牺牲的两成内力,端木旭毫不心疼,俊眸四处搜索了起来。 “咦,那一辆马车……” 视线定格长廊右尽头,将华丽马车映入眼帘,端木旭嘀咕。 “骏马雪白,帘幕紫珍珠串成,车壁镶金嵌玉?不正是我的思瑶姐姐,先前乘的那一辆马车吗?” “马车静停这里,也就意味着,思瑶姐姐一定在附近咯。” 嘀咕音落,端木旭奔向长廊,一边双耳聆听动静,一边食指戳破窗户纱帘,一间房一间房的寻觅。 飞凤居,主卧内-- 针刺后背的云思瑶,整个人往左一歪,昏睡凤离欢身上的一瞬,北焰太后与穆娉婷、赫连霓裳踏出了暗室。 抵达床榻,拨开云思瑶遮脸秀发。 丽颜入眸一刹,北焰太后、穆娉婷以及赫连霓裳,入骨的恨意竟瓦解,一颗心陶醉不己。 直到,视线一直避开丽颜,防止不由自主被蛊惑的宋凝香,将太后的手拿开,令云思瑶秀发重新遮脸。 陶醉的太后三人,方才回神,恨意重新渗骨。 双手握拳,太后声如兽吼:“孽种,跟她的贱人娘一样,生着一张祸水脸,一张令哀家讨厌至极,恨不得抽筋剥骨的脸。” 阴森森的说完,太后一手抓起凤离欢右腕,一手抓起云思瑶右腕,往半空中极速撞去。 饮血的双镯,一旦套腕,将无法摘离,且性命相连。 如果要龙凤双镯离腕,解开相连的命,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毁了龙凤双镯,令其化为碎屑。 而,血玉龙凤双镯,皆坚不可摧,就连能碎铜墙铁壁的玄铁刀,亦无法损其分毫。如此一来,如何毁? 答案,其实很简单。 只要令同样坚不可摧的龙凤双镯,相互撞击。那么,龙凤双镯,自然就会毁成碎屑。 故此-- 凤离欢右腕间的血玉龙镯,与云思瑶右腕间的血玉凤镯,半空中击撞的一瞬,砰一声响。 狂风卷刮,被毁的龙凤双镯,化成碎屑,飘落地面。 斜睨地上碎屑,太后道:“娉婷,龙凤双镯粉碎,相连的命已分。现在,你可以杀云思瑶,取尽她的血,替离欢解毒了。” “遵命。” 声如洪钟应完,穆娉婷手腕一扬,一柄锋刀出袖。 就在指捏锋刀的穆娉婷,将云思瑶拽到地上,令其正面朝上。接着,锋刀寒芒一闪,刺向云思瑶心脏的一瞬。 轰一声炸响,传遍主卧各个角落。 主卧的门,被人一掌震碎。木屑四处横飞中,一抹青影奔如狂风,疾似闪电闯入主卧。 这一抹青影,毫无疑问,正是端木旭。 一间房一间房寻觅的他,刚靠近主卧窗外,便听到太后说:可以杀云思瑶,取尽她的血,替离欢解毒了。 于是,怒火染眸的他,当即碎门闯室。 只见闯室的端木旭,指力先一弹,将穆娉婷掌间握着的,那一把距离云思瑶心脏,几乎只有三厘米的锋刀击飞。 然后,又以穆娉婷几个人,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昏睡的云思瑶,抱搂在了怀中。 退到门旁的端木旭,一双俊眸,纯净色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为罕见的嗜血光芒。 “我的思瑶姐姐,为何昏睡?你们几个人,对她做了什么?” 眸色阴毒如蛇,太后道:“凝香、娉婷,上。别让他救走孽种,杀了孽种云思瑶,也杀了这臭小子!” “遵命。” 毒鞭飞袖的宋凝香,软剑出袖的穆娉婷,当即冲向了端木旭,纵横结合,左右夹攻。 其实,以端木旭的武功,尽管自损两成内力,对付宋凝香与穆娉婷二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前提条件,他得手脚并用。 如今的他,双臂搂抱着云思瑶,两手无法施展。仅靠双足作战,还得护着怀中的云思瑶,吃力在所难免。 左闪右避,躲开毒鞭与软剑攻击的端木旭,深知不宜恋战。 略懂医术的他,探了一探云思瑶脉搏,确认她并非中毒,或者重伤,只是被药麻醉才会昏睡。 于是,身影倏地一转,端木旭抱着云思瑶飞门而出,同时也丢下了一段狠话。 “我讨厌杀戮,更讨厌在乎的人被伤害。姐姐无恙就罢,如果她有事,不管你们是谁,等着尸骨无存!” 端木旭撤退,是怕顾此失彼,令云思瑶被毒鞭与软剑击到。 但,此举落入宋凝香、穆娉婷眼帘内,却是端木旭自知不敌,狼狈示弱,仓皇而逃。 嗤之以鼻一哼,宋凝香扬鞭,穆娉婷挥剑,朝门外追去:“臭小子,想逃?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太后出声,唤住了二人。 “凝香、娉婷,清除离欢记忆为重,你俩别追。放出讯号,让魅影与侍卫围剿便可!” 接收指令,穆娉婷收剑退回。至于宋凝香,则踏出门外,衣袖对空一甩,炸出一枚烟花信号。 瞬间工夫,百名魅影与百名北焰侍卫,循着烟花信号而来,于走廊间列成长龙队伍。 “一名青衣少年,刺杀太后失败,正逃往飞凤居外。太后有令,追上青衣少年,碎尸万段。” “遵命。”宋凝香冷音落,一众魅影与侍卫,利剑当即出鞘,追往飞凤居四面八方。 须臾-- 原路返回,铁定要经过银杏林,遭遇九龙迷宫、冰雪两大阵。 如果,他再施展一次移形换影,内力只剩六成,敌人一旦追来,必难以抵挡。所以…… 略微犹豫,放弃原路的端木旭,正抱搂着云思瑶,或飞跃树顶,或踏踩屋檐,另寻一条出路。 而,就在端木旭连踏一排屋檐,寻找出路之时,不远处一条走廊上,出现了两抹身影。 这两抹身影,一黑一绿,乃抵达飞凤居,准备向凤离欢报佳音的穆吟风,以及宋残殇。 前方屋檐上,瓦片碎裂声入耳。 循音而望的穆吟风,双眸当即瞪大,声音饱含惊讶:“咦,那一名青衣少年,不是木九日吗?” “吟风,木九日怀里抱的女子,似乎是--” 以为眼花,用力揉了一揉眸子,再一次认真盯望之后,宋残殇嘴角猛抽:“不会吧?是云思瑶!” 云思瑶的状态,仿佛昏睡着。抱着云思瑶的木九日,火急火燎的状态,则仿佛撤逃? 主子正在飞凤居,他怎会容忍心爱的女子,被另外一个男子搂抱?又怎么舍得让云思瑶昏睡? 不详感弥漫肺腑,心念一致的宋残殇与穆吟风,相互对望,齐呼:“吟风/残殇,不对劲!” 呼声落下一瞬,长廊左侧,奏响一道声音。 “各位兄弟,青衣少年在哪里呢,西院屋檐顶上,大家前后左右的夹攻,准备围剿!” 此震耳欲聋声入耳,宋残殇与穆吟风脸色一变。 围剿?木九日抱着云思瑶,围剿他,必会误伤云思瑶!如此状况,主子岂会允许它发生?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身影似电一闪,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极速奔到长廊左侧百米处。 双臂一伸,拦住一众欲飞檐走壁,围剿木九日的魅影、侍卫,宋残殇厉声道:“全部止步。” 瞅清阻拦者面容,众人暂时放弃追杀,集体弯腰,敬语:“参见宋阁主,参见穆阁主。” 俊眸冷眯,穆吟风问:“什么状况?为何追杀那青衣少年?” 其中一名魅影,如实回答:“禀穆阁主,行刺太后失败,青衣少年撤逃。太后有令,追上青衣少年,碎尸万段!” 刺杀太后?木九日与太后无怨无仇,刺杀太后做什么? 确定事有蹊跷,与宋残殇对望一眼,达成默契,穆吟风道:“放弃追杀,太后若追究,由本阁主与宋阁主承担。” 宋残殇与穆吟风,乃凤离欢器重的心腹,他二人的命令,众人自然不敢违抗:“明白。” 解决围剿事件,穆吟风又问:“太后此刻在哪?主子又在哪?” “禀穆阁主,太后身体违和,一直在主院卧室休养。至于主子,他来飞凤居了吗?何时来的?” 不详感愈来愈浓,穆吟风道:“主子来飞凤居,你们不知?” “昨夜,朝晖公主说,太后气息紊乱,吐血不止,需要精心休养。所以,她奉太后之令,将我等全部调离到北院。” “朝晖公主还说了,除非紧急情况,否则没有太后命令,擅自踏入主院者,杀无赦。故此--” 魅影低头,回:“我等一直远离主院,想必主子抵达飞凤居,直接去了主院。所以,主子到来,我等才一无所知。” 魅影禀告声落,又串联起先前几大疑点。 穆吟风的心,咯噔一跳,惊呼:“情况不妙,主子一定出事了。残殇,立刻去见太后!” 主卧内-- 将十六枚长针,陆续的刺入凤离欢头部穴位后,穆娉婷侧眸,道:“凝香,我已施针成功,轮到你了。” “嗯。”点了一点头,宋凝香五指入袖,掏出一个黑色瓷瓶。 盯望瓷瓶,赫连霓裳问:“凝香姐,娉婷姐的药针刺穴,配合你这一瓶忘情水,真的能令离欢哥哥丧失部分记忆,忘记有关云思瑶的一切?” 指尖一弹,启开瓷瓶盖,宋凝香答的肯定十足:“当然。” 就在宋凝香屈膝,落座床沿处,轻掰凤离欢艳唇,即将灌入忘情水的一瞬,嗖的一声响。 一枚金针,以雷霆之速穿风而飞,撞向了黑色瓷瓶。 瓷瓶脱离宋凝香手掌,半空中旋转一圈,坠落地面。“砰”一声响,瓷瓶粉碎,忘情水如溪流淌。 击碎瓷瓶的穆吟风,与宋残殇并肩奔入卧室,尾随其后挤入的,还有一众听说主子出事的魅影与侍卫。 各自冷瞪亲妹,穆吟风与宋残殇二人,异口同声。 “穆娉婷/宋凝香,想死提前的说一声,好让身为兄长的我,先备好棺木,挖好坟坑!” 兄长的到来,令穆娉婷、宋凝香脸色一白,身颤如筛糠。 太后一颗心,同样惊骇万分。但,计划已经实施到这一步,想要罢手,那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有关云思瑶的记忆,凤离欢如果不丧失。那么,当他醒来之后,获悉了来龙去脉,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后知道,忘情水虽被穆吟风毁了,可宋凝香的袖筒之内,还有一瓶备用的忘情水。 备用的忘情水,只要给凤离欢灌下,令他丧失对云思瑶的全部记忆。今日这一出戏,才是完美谢幕! 敛起心中惊骇,太后一边以手势,暗示宋凝香掏出备用的忘情水,继续灌入凤离欢肠胃,一边沉声下令。 “一众魅影、侍卫听令,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拦住穆吟风与宋残殇,不许他们靠近床榻半步。” “……” 太后指令落,一众魅影、侍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集体的低头,无一人有开战迹象。 “你们--” 右臂一伸,食指颤抖一众魅影、侍卫,太后吼声如雷:“你们胆敢抗命?拦住他们,如有抗命,视同逆臣贼子,株连九族!” “……” 太后吼声入耳,一众魅影、侍卫的反应,脑袋垂的更低,维持静如雕塑的姿态,无一人有拦截迹象。 “太后,千万别忘了,北焰国最高的掌权者,是主子。魅影宫最高的掌权者,同样是主子。而--” 往前移动了几步,与太后拉近些许的距离,心中敬意全无的宋残殇,补充未完话语。 “被你下达命令的人,除了北焰侍卫,就是魅影。焰帝与你,二者选其一,侍卫臣服的肯定是焰帝。” “至于魅影,他们臣服的人,自始自终只有一个,就是主子。多年来,魅影心甘情愿,任凭你差遣,全是因为主子孝顺,让他们对你尽心效力。” 宋残殇说完,轮到面色冷沉的穆吟风,发表感想了。 “今日,太后完全不顾母子情,心狠手辣的谋算主子。这样的你,让视主子如天神的魅影、侍卫,愤怒都来不及,那还会听命?” 穆吟风与宋残殇二人,这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的话语,钻入太后双耳内,令她身躯一阵猛晃,差点儿摔倒在地。 “穆吟风、宋残殇,你们别太放肆了。哀家--” 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稳住重心,太后指戳二人鼻梁,似受伤的野兽吼叫:“哀家毕竟是北焰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浅垂首的穆吟风,一边五指入袖掏取药针,一边缓声冷语。 “太后,焰帝如果心存孝意,你自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臣民尊敬。但,焰帝如果心存恨意,你觉得……后果会如何呢?” 后果会如何?太后不敢想,也不知。 太后只知,避免不敢想的后果发生,惟一办法,就是对凤离欢灌入忘情水。 只要忘了云思瑶,脑海与心中不曾有过云思瑶。那么,对于她这个母后,凤离欢将一如往昔,心存孝意。 故此,病态蔓延四肢百骸,眸色狰狞万分的太后,以无可救药之态,冲到了宋凝香面前。 “凝香,那一瓶备用的忘情水呢?拿出来,你快点儿拿出来,由哀家亲自去灌。” 对于执迷不悟的太后,穆吟风只能摇头:“来人,擒住她们四个,待主子醒了发落。” “是。” 这一回,一众魅影、侍卫的反应,不再静如雕塑,当即飞奔上前,擒住了太后四人双臂。 迅速移步,落座床沿,按了一按凤离欢脉搏。 穆吟风手腕一抬,将三枚金色药针,陆续浅刺凤离欢颈子穴位,逼出其头部穴位内,被穆娉婷深施的十六枚长针。 “穆吟风,哀家所做的一切,你以为是在害焰帝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哀家是在拯救焰帝,害他的人是你。” 瞅见穆吟风已逼出十六枚长针,开始改换一枚银色的药针,准备逼出凤离欢后腰内,被自己所刺的麻醉针。 太后身躯挣扎,试图令双臂摆脱魅影钳制,上前夺走银色药针,破坏穆吟风对凤离欢的医治。 但,用尽最大的力气挣扎,也无法摆脱钳制,太后眸色狰狞到了极限,凄厉吼声震耳欲聋。 “云思瑶,是他的亲妹。迷恋亲妹,他会遭天打雷劈,会遭世人唾骂,会遗臭万年的。哀家给他灌忘情水,是拯救他。” “查不到圣水教的教主,如果不杀了云思瑶,圣水毒的剧痛,将折磨他一生,这是身为忠心属下的你,愿意看到的吗?” “故此,哀家的所作所为,全是了他好。你破坏哀家的计划,不给他灌忘情水,令他重蹈覆辙,才是害他!” “太后,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拯救主子?还是以拯救为漂亮的说辞,粉饰内心扭曲的怨恨,你自己最清楚!” 逼针结束,穆吟风站起了身,一边将金银药针收入袖筒,一边望着太后,道出最初来意。 “好吧,退一万来讲,就当我误会了太后。你所谓的拯救,真是因为爱主子,而并非源于内心仇恨。那么,你对云思瑶的杀念,可以瓦解了。” “主子爱云思瑶,不会遭天打雷劈,不会遭世人唾骂,更不会遗臭万年。你杀了云思瑶,也无法化解圣水剧毒。因为……”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云思瑶与主子二人,毫无血缘关系,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 “吟风,你说什么?” 穆吟风话语落,一道激动万分的声音,如雷般奏响卧室。 激动的声音,并非怒气冲天,而是欣喜若狂。故此,声音主人,必然不是北焰太后,而是……凤离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调虎离山 “云思瑶与主子二人,毫无血缘关系,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不是亲兄妹?不是亲兄妹! 穆吟风这一句话,尤其是最后五个字儿,就犹如仙露从天而降,滋润的麻醉针飞穴,桃花眸倏睁的凤离欢…… 枯萎的灵魂,重新发芽,生机无限。一颗干涸的心,不仅填满暖泉,更盛绽出万千美丽心花。 飞速的下床榻,拉拽穆吟风胳膊,令他面对自己,凤离欢又问:“吟风,你说什么?” 俊颜笑迎凤离欢,穆吟风重复:“主子,你与云思瑶,毫无血缘,根本不是亲兄 妹。” 惊喜太过突然了,惟恐梦境一场,醒来仍旧身陷无边苦海,凤离欢齿颤声抖:“你肯定?” “药庐砖地上,主子喷溅的血,与云小姐的血交织,令属下发现双凤相恋,乃遭天谴的孽缘,或许为一场误会。” “但,云小姐血液,极为特殊,属下无十足把握。故此,主子昨日返回医阁,属下取你几滴血,说尝试解圣水毒?其实,属下撒谎了。” “属下真正目的,是各取主子与云小姐的血,确认判断。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主子如今听到的。” 抬掌,贴按心口处,穆吟风回:“属下肯定,以命肯定,主子与云小姐,毫无血缘,并非兄妹!” 松开穆吟风胳膊,凤离欢长舒一口气,桃花眸魅笑盎然:“吟风,这般大恩,凤离欢没齿不忘。” 低头弯腰,穆吟风敬语:“主子,切莫如此说。为主子排忧解难,乃属下天生使命,亦是最大荣幸。” 煦阳破除乌云的笑,暖送穆吟风同时,凤离欢的左掌心,弥漫柔情蜜意,抚向了右手腕。 瑶儿,心爱的瑶儿,原来……你我并非兄妹。经历风雨、遭受磨难的我们,重见彩虹了! 欣喜若狂的笑颜,于指尖触碰一空时,化为怒不可遏的冰颜。血玉龙镯,消失右腕? 寒瞪双臂被钳的太后,凤离欢无须逼问,一切已了然于心。 唱一段苦情戏,麻醉针弄晕他,背后阴谋竟然是……碎了龙凤双镯,解开相连的命? 而,依他对母后的了解,粉碎龙凤双镯之后,必会杀了瑶儿。 故此,对于凤离欢来说,震怒仅归其次,更重要的为--瑶儿,他的瑶儿是否健在? 瞅见凤离欢身躯忽然一晃,双眸杀伐之气极盛,穆吟风自然知道,主子此举因何而生。 “主子,莫要慌,云小姐无恙。属下抵达飞凤居时,瞧见昏睡的云小姐,被飞檐走壁的木九日,搂抱在怀。” 穆吟风连忙启唇,安抚凤离欢恐惧之心。 “故此,属下如果没猜错,被麻醉针弄晕的云小姐,命悬一线之际,木九日及时出现,救走了她。” 穆吟风话语入耳,凤离欢的心魂,暂时恢复镇静。 桃花眸低垂,扫一眼沾染忘情水的地砖,凤离欢移步椅处,缓慢落座,指拂黄花梨木桌面。 “先飞送信鸽,骗我现身,药针刺晕。接着,又以我为幌子,诱瑶儿来此,药针刺晕?” “然后,粉碎龙凤双镯,分开想连的命。手辣的想杀瑶儿,心狠的要灌我忘情水,是吧?” 洞悉一切,了如指掌的凤离欢,以裹着柔魅似水的笑,极其醉耳的天籁嗓音,缓述太后阴谋。 “好,很好,非常好。” 但,连道三声好的他,却以倾尽全力的一掌,重拍向了黄花梨木桌面。 “砰”一声炸响,回音旋转四壁。坚固的黄花梨木桌,于凤离欢掌下,转瞬碎塌,化成满地木屑。 身颤如筛糠,惨白覆盖脸庞,赫连霓裳颤语:“离欢哥哥,我们--”也是为你好! 剩余的话,赫连霓裳尚未出唇,眸光如锋刀的凤离欢,手腕立刻一扬,凌厉掌风送上。 发髻乱成鸡窝,左颊红肿似馒头,碎牙沾血坠地的赫连霓裳,虽痛的仿佛灵魂出了窍,却硬是没敢哭。 “煞费苦心的算计我,谋害瑶儿,看来……” 桃花眸闪耀怒焰的凤离欢,嗓音犹如裹了万年寒冰:“活腻的你们,已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 凤离欢的缓声冷语,令宋凝香、穆娉婷、赫连霓裳三人,心瞬陷黑暗地狱,再也触不到一丝光明。 北焰太后则启唇,尖厉声音透着难以置信,亦噙着恐慌:“凤离欢,血弑亲母,天理不容!” “多谢太后教诲,防止被天惩罚,我不会弑母。” 桃花眸邪眯,以令太后心魂发凉眼神,凤离欢笑语:“我只会送太后以及三位心腹,入住玄阁回梦轩,或相互残杀,或主动自裁。” 回梦轩,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 可,落入太后四人双耳之内,却犹如已经坠入地狱油锅,齐奏出一声凄厉万分的骇叫:“不--” 无视太后四人,那一张死灰覆盖的面孔,凤离欢侧眸,笑望穆吟风:“随我去云府。” “是。” 急着见云思瑶,替她解了麻醉针,告知佳音的凤离欢,魅影似流星飞室,率着穆吟风离去。 而,飞室远去,心切见佳人的凤离欢,却没忘记将一道冰冷的声音,送入宋残殇双耳。 “残殇,辛苦跑一趟玄阁,将四人押入回梦轩。” 同一时间,飞凤居三十里外,一片柳树婆娑,绿意弥漫的林中-- 确认后无追兵,松了一口气的端木旭,这才停下狂奔步伐,将昏睡的云思瑶平放地面。 先以轻柔动作,将云思瑶弄成半坐姿势。 接着,端木旭盘膝而坐,凝聚内力的双掌,贴向云思瑶后背,企图逼出她体内麻醉针。 澈眸紧闭,全神贯注逼针的端木旭,未发现柳树林外不远处,一枚形似金蝶的焰火,半空中悄然美绽。 片刻-- 掌心抽离云思瑶后背,端木旭睁开澈眸,一脸惊讶。 天哪,好厉害的麻醉针。仿佛根深蒂固似的,赖在姐姐体内不动,根本无法用内力逼出! 看来,只能等药效褪去,再尝试以内力逼针了。 就在端木旭站起身,弯腰似弓,准备重新抱起云思瑶,送她回府的一瞬间,林内柳叶飞落如雨。 察觉极强杀气,弥漫柳树林,端木旭嘴角一抽。不会吧?他无心恋战,敌人却穷追不舍? 如果抱着云思瑶,无法施展拳脚。 故此,端木旭停止抱云思瑶,令其平躺地面之后,以背护住了云思瑶,面迎树林西侧杀气。 狂风席卷柳林,十名手持赤鞭,赤色锦衣罩体的蒙面男子,于端木旭前方列成一横排。 轻拂赤鞭,一名赤衣男子,奏响低沉声音:“小子,识相的,主动交出身后女子,便饶你一命。” 赤鞭,赤衣?没错,这十名赤衣男子,乃暗夜楼级别第三,武功深不测的赤鞭杀手! 其中一名赤杀,奉纳兰凛命令,搜寻云思瑶下落。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让他无意中发现,一路飞奔的端木旭,怀中竟抱着目标? 故此,他当即绽放金蝶焰火,通知附近搜寻的其他赤杀,以及橙杀,已发现目标人物。 袖子一摞,摆出备战之姿。 端木旭启唇,回的斩钉截铁:“交出姐姐?除非杀了我,从尸首上踏过,否则别痴心妄想。” “想死,成全你。” 赤鞭一甩,十名赤杀出击。墨发飞舞,足下生风,端木旭以闪电之速,奔向赤杀迎战。 短暂交锋,得知端木旭看似好欺,实则不容小觑。 身影一旋,形成圆圈战势,将端木旭围困其中,十名赤杀挥鞭如网,盛绽万千金光。 万千金光,比烈火亮百倍,刺的端木旭双眸生疼。金光鞭阵?他们……并非先前的追兵,乃暗夜楼赤杀? 双眸难抵金光,如果再睁着,必被灼瞎。 连忙闭上眼,端木旭一边听风辨位,一边启动圣水功,号令细若微尘的索命蛊出动。 似鸟般凌空一跃,赤护法与其中四名赤杀,欲挥鞭重击端木旭天灵盖,故此逃过一劫。 剩余五名足踏林地,挥鞭攻击端木旭腰部的赤杀,被索命蛊极速钻心,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听风辨位的端木旭,身影如豹一闪,避开了天灵盖杀招。 而,偷袭失败,双足重新落地的赤护法,以及四名赤杀,瞅见五名同伴转瞬化为血水,面色不禁一骇。 索命蛊?这小子……竟来自圣水教? 同一时间,云思瑶睡躺的地方,尘土飞扬,狂风呼啸。三名橙衣男子,从地面钻出。 双耳连动,察觉云思瑶所处之位,煞气笼罩。 端木旭凌空一跃,飞退战圈,狂奔向了云思瑶。说时迟那时快,橙杀将云思瑶拎拽起,隐没地底。 糟糕,赤杀调虎离山,引他与思瑶姐姐分开。然后,橙杀利用土遁术,趁机掳走思瑶姐姐。 “姐姐--” 惊叫一声,端木旭掌风连续挥扫,震向橙杀隐身之点,想炸开林地,逼三名橙杀出土。 可惜,橙杀的土遁术,比端木旭所了解的,还要出神入化。 尘土漫天飞舞,橙杀隐没之处,裂开了无数深坑。可,却不见丝毫踪迹,橙杀已成功遁逃。 另外一边,索命蛊到底多么恐怖,赤杀们一清二楚。 心知继续与端木旭交战,最终结果,必两败俱亡。况且,橙杀已掳人成功,再与圣水教的人纠缠,已无意义。 故此,长鞭一收,赤杀以端木旭难辨方位,变幻莫测的风遁术,迅速撤离了柳树林。 狂风四起,尘土遮眸。 赤杀身影虚幻,遁逃无声,追无可追的端木旭,急的捶胸顿足,对天狂叫:“姐姐--”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章 猎物落网 将军府偏院,香闺内-- 右手执杯、低头敛眉的云皓轩,如坐针毡。(.好看的小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青花瓷杯中的水,已由滚烫转温、温转冰凉,右手颤抖执杯的云皓轩,也没有喝半滴。 令云皓轩忧心如焚、短吁长叹的源头,自然是云思瑶。 端木旭自告奋勇,说哪怕软磨硬泡,也要将胃口欠佳的思瑶姐姐,拉入餐厅用早膳。 于是,云家父子便坐在餐厅等,等端木旭大功告成。 结果,左等右盼。一直盼到…… 馒头凉了,凉到硬如石砖;粥冷了,冷到稠似糨糊。也没瞅见端木旭与云思瑶,踏入餐厅。 瑶儿胃口欠佳,未现餐厅倒也正常。但,宁可吃了吐,也不愿饿肚的九日,为何一去不复返呢? 莫非,瑶儿坚决不肯用膳,九日不达目的不罢休,与瑶儿较上劲了,将死缠烂打进行到底? 凉透的早餐,吩咐管家热一热。 云家父子离开餐厅,也去往了香闺,决定齐心协力,与某单纯娃一起劝云思瑶用膳。 可-- 当云家父子踏入香闺,却发现室内一片寂静。莫说云思瑶芳踪全无,就连木九日也不见了? 被九日缠的烦了,瑶儿索性眼不见为净,离开了香闺?而,九日锲而不舍,上演你跑我追戏码? 瑶儿承诺过,不会离开府邸。所以,纵然她要躲九日,也只会在府内躲! 于是,云家父子奔出香闺,寻觅二人影踪。 结果,府邸转了好几圈,每一个屋檐都瞅了,二人杳无踪迹。问遍府中侍卫,皆一无所知。 云皓轩第一反应,暗夜楼神通广大,已查到女儿下落,将她抓了? 但,云皓轩跟后,又否定了揣测。女儿香闺内,毫无凌乱迹象,府中侍卫也无人被惊动。 暗夜楼杀手,本领固然厉害,瑶儿却也非弱者。 如果瑶儿失踪,乃被暗夜楼杀手所抓。那么,被抓之前,她与暗夜楼杀手,必有一番打斗。 岂会令香闺整齐万分,未惊动府内任何一人?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瑶儿失魂落魄,戒心全无,被敌人一击击中。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九日。 九日武功高强,怎会令敌人轻易得逞,丝毫未惊动府中侍卫?故此,瑶儿失踪,应该与暗夜楼无关! 云皓轩不知,云思瑶出府,乃心慌中计,急着救凤离欢。 他以为,女儿被九日缠烦了,学往昔那般,避开侍卫耳目,翻墙出府,寻清净地去了。 杯子落放桌面,云皓轩启唇,语气三分怨、七分急:“瑶儿啊瑶儿,你太意气用事了!” 执著的劝你进食,九日一片好心。[]你怎能为了躲他纠缠,忘记承诺,不顾自身安危,跑出府邸呢? 云皓轩话音落,云隐华停止踱步。拍一拍云皓轩肩头,云隐华似安慰父亲,更似自我安慰。 “爹,九日武功极高,有他跟着妹妹,我想……就算碰上暗夜楼杀手,也能安然而退。” 云皓轩摇了一摇头,实事求是的下结论。 “九日武功,确实深不可测。但,他心性纯良,纵然能以寡敌众,只怕也斗不过恶人的诡计多端。” 这一方,愁雾罩眸的云皓轩,结论奏响香闺一瞬。 那一方,云府前院-- 一抹青影穿门而入,犹如火烧翅膀的苍蝇,与回廊间横冲直撞,令一众扫地的丫鬟,笤帚卷飞,摔的四仰八叉。 “伯伯,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无视摔倒的丫鬟,入完餐厅闯厨房,闯完厨房奔主卧,端木旭的尖叫声,似穿透云霄的惊雷。 循音而来的管家,与主卧内寻伯伯无果,继续狂奔回廊的端木旭,撞了一个大满怀。 连退六步,管家方稳住身躯。 抬指,轻揉被撞疼的鼻梁骨,嘴角几乎抽到耳后根,管家问:“九日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撞的丫鬟四仰八叉,撞的他鼻梁骨差点儿断裂,还四处的鬼喊鬼叫?一向乖如绵羊的九日少爷,疯了? 箭步上前,揪拽管家衣领。 对管家红肿的鼻梁,毫无歉意。端木旭一张秀颜,惊恐万状:“管家大叔,伯伯在哪里?” 端木旭罕见的失态,令管家神色一楞,揉鼻的手绕过肩头,戳向后方:“老爷在小姐香闺。” 松开管家衣领,撒腿狂奔香闺的端木旭,尖叫声铺天盖地:“伯伯--伯伯--伯伯--” 如此尖叫声,通达四面八方。云家父子二人,除非皆为耳聋者,否则岂会听不见呢? 九日的声音? 九日回府了,是否意味着,瑶儿也回府了呢?不过……归来的九日,为何狼嚎鬼叫? “九日,伯伯在这里呢。”椅间站起的云皓轩,一边以洪亮声音回应端木旭,一边奔向门口。 而,齐迈步伐的云家父子,尚未来得及奔出香闺。 轻功绝顶的端木旭,已冲入香闺,气喘吁吁的说道:“伯伯,姐姐出事了,她被暗夜楼橙杀掳走了!” “什么?”如雷轰顶的噩耗,令脸色瞬白的云隐华,身躯前后一晃,恐惧蔓延四肢百骸。 比之云隐华,听到女儿被掳的云皓轩,倒存了一分冷静。 “九日,你确定掳走瑶儿的人,乃暗夜楼橙杀?”而不是……北焰太后派出的杀手? “确定,确定,九日确定。(.无弹窗广告)” 脑袋狂点,端木旭回:“黎叔说过,土遁术乃暗夜楼橙杀绝学。而,掳走姐姐的人,施展的正是土遁术!” 肯定的答完,端木旭秀眸蓄泪,一脸自责。 “伯伯,对不起,都怪九日无用,只顾着与赤杀交战,没猜到橙杀埋藏土内,趁机掳人。” 女儿坠入魔窟,云皓轩心急如焚。但,避免端木旭自责,云皓轩还是启唇,给予宽慰。 “九日,莫要自责,不怨你的。暗夜楼杀手诡计多端,岂是单纯如水的你,能防备过来的?” 云皓轩的宽慰,毫无效果。双足跺地,十指揪拽墨发,极度自责的端木旭,洒泪如雨。 “不,怨九日,全怨九日。九日蠢如猪,才会中了赤杀的诡计,离开姐姐身边,导致姐姐被橙杀所掳。” 揪发的端木旭,懊悔声落下一瞬-- 一紫一绿两抹身影,宛如流星穿门,出现端木旭身后:“什么?瑶儿/云小姐被橙杀掳劫了?” 毫无疑问,闯入香闺的二人,乃抄近路赶来云府,结果…… 刚抵达香闺外院落,便被端木旭懊悔声,弄的眸色骤变,心惊魂颤的凤离欢、穆吟风。 奔到端木旭面前,凤离欢血液冻结,面如土色:“木九日,暗夜楼的橙杀,为何掳走瑶儿?” “我怎么知道?归根结底,你的属下乃帮凶,如果不是她先用麻醉针刺姐姐,令姐姐昏睡不醒,那么……” 沾染泪珠的长睫一抬,秀眸怨瞪凤离欢,端木旭回:“暗夜楼的橙杀,岂会轻易掳走姐姐?” “什么?麻醉针刺晕瑶儿?焰帝,你的属下为何如此做?” 端木旭话音入耳,云隐华心生误会:“莫非瑶儿身世,令相恋不成的你,与北焰太后一样难以容忍,也想置她于死地?” “隐华兄弟,你冤枉主子了,实情是这样的--” 知道云隐华误会了,急着替主子洗冤的穆吟风,薄唇一启,将北焰太后阴谋长话短说。 “太后想杀云小姐,可双镯饮血,性命相连。故此,太后杀云小姐之前,必须先碎龙凤双镯,分开相连的命。” “于是,太后用计,将主子与小姐二人,分别引去了飞凤居,趁他们不备,麻醉针刺晕。” “云小姐命悬一线之际,木九日及时出现,救走了她。至于主子,则是我后来赶到,解了麻醉针,他才得以苏醒。” “苏醒的主子,得知云小姐中了麻醉针,且获悉与云小姐并非兄妹,严惩完太后等人,当即赶来了云府。” 原来,他错怪女儿了。 女儿并非被九日缠烦了,忘记承诺,出府寻清净。而是,中了阴招,被北焰太后骗出府。 等一下,穆吟风刚刚讲什么?瑶儿与凤离欢,并非兄妹? 这怎么可能呢?当年,义妹说的十分清楚,瑶儿亲生父亲,乃北焰国荣帝凤傲天。 对荣帝爱怨交加的义妹,根本就没想过,让瑶儿有朝一日,去北焰国认亲父,成为北焰公主。 公主算什么?瑶儿为金蝶圣主,西煌国储君,未来女帝。北焰公主身份,跟西煌女帝相比,尊贵远逊百倍。 义妹道出瑶儿亲父,乃荣帝凤傲天,纯粹只是想让瑶儿心存戒备,防止北焰太后对她斩草除根。 所以,瑶儿亲父为凤傲天,义妹没理由撒谎。 既然如此,荣帝之女瑶儿,与荣帝之子凤离欢,怎么可能不是兄妹呢? 莫非……无法割情的凤离欢,疯的无可救药了,让穆吟风撒下弥天大谎,企图骗自己成全,他与瑶儿的兄妹相恋? “穆吟风,你别胡言乱语,撮合瑶儿与焰帝相恋。” 双眸瞪向穆吟风,云皓轩启唇,厉声道:“这样,是害他们遭天谴,你也会被雷劈的。” “胡言乱语?云将军,我的医术,毋庸置疑。我给主子与云小姐,验过血液,他们确实非兄妹。” 其实,确认主子与云小姐,并非兄妹之后,他除了替主子开心,更对荣帝当年之傻,感到极为无语。 当年,荣帝为了保护金蝶女,以及她腹中骨肉,故意骗圣水教的教主端木翎,世上他只爱两个人,皇后与太子。 导致丧心病狂的端木翎,残忍的将皇后毁容,令太子圣水毒缠身。 如果荣帝知道,他深爱的金蝶女子,居然水性杨花,腹中所怀胎儿,并非他的血脉? 那么,对于当年之举,为保金蝶母女,故意骗端木翎毒害正妻、亲儿之举,荣帝有何感想? 掌贴心口,穆吟风又语:“如果云将军不信,我愿以命起誓,倘若所说有半字虚假,将被万雷穿心,死无全尸!” “……” 穆吟风的以命起誓,令云皓轩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难不成,真是义妹撒了谎,目的又是什么呢? 主子含冤,穆吟风无法忍受,所以解释。 但,云思瑶被橙杀掳劫,凤离欢心急如焚,根本不在乎含冤,只想救出深爱的女子。 故此,穆吟风话音落,凤离欢当即启唇,颤声如喘。 “伯父,瑶儿被掳,全是我的错。等到救出瑶儿,千怒万恨的你,要打要骂,我绝不反抗!” “现在,只求伯父告诉我,暗夜楼的橙杀,为何要掳劫瑶儿,他们想对瑶儿做什么?” “一言难尽,长话短说。暗夜楼的副楼主纳兰凛,对瑶儿恨之入骨,他下令橙杀掳劫瑶儿,目的是杀瑶儿。” “如今,落入纳兰凛魔掌,毫无反抗之力的瑶儿,或许已被嗜血的纳兰凛,碎尸万段了。也或许……” “瑶儿的存在,令纳兰凛恨意极深,他不愿让瑶儿轻易死去,先会日夜的折磨瑶儿,折磨的她遍体鳞伤,然后再杀!” “但愿是后者,如此一来,如果能以最快的速度,及时寻到魔窟所在地,兴许瑶儿还有得救。” 苦泪盈眶的云皓轩,哽咽声送入风中的一瞬。 听到纳兰凛要杀云思瑶,因为没保护好姐姐,本就自责不已的端木旭,双手猛捶脑袋。 而,听到心爱女子危在旦夕,感觉天塌地陷的凤离欢,若非十指深掐掌心,整个人差点儿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暗夜楼分舵-- 墨发狂舞,右手执杯的纳兰凛,正立于空中楼阁,弧形的金色栏杆前,远眺湖光山色。 俊眸森冷如冰,浅啜杯中醇酒的纳兰凛,俨然一副俯视万物,霸气纵横的王者之姿。 一抹赤影,登上楼阁。 腰似弓一弯,赤护法敬禀:“主子,你要的猎物,已经落网,被橙杀抬入了西院海棠轩。” “好,很好。” 五指一握,杯子碎成粉末,沾酒粘在掌心。手腕一扬,内力震飞粉末,纳兰凛消失楼阁。 西院,海棠轩内-- 掳劫云思瑶,返回分舵的橙杀,本想将她丢在地上的。 但,面对那一张丽颜,心湖无法克制的泛涟漪,魂醉神迷的橙杀,竟不舍得将云思瑶扔地染尘。 宁愿以身犯险,被纳兰凛严惩重罚,也要给她一处舒服地,令她平躺软床,头贴暖枕。 转瞬,木门被推开,纳兰凛入内。 瞅见云思瑶躺床,纳兰凛俊眸一眯,煞气罩顶。如此照顾孽种,看来……橙杀活腻了! 但,眸光右移,将云思瑶一张丽颜,映入眼帘的一刹,纳兰凛罩顶的煞气,荡然无存。 他挚爱的女子,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了? 双足慢抬,以极轻的动作,走向床榻的纳兰凛,生怕惊醒“挚爱女子”,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落座床沿处,如痴似醉的双眸,盯望云思瑶一张丽颜,纳兰凛柔声低唤:“瑶妹……瑶妹……” 泪花蓄眸的纳兰凛,指尖缓拂云思瑶摊散秀发,薄唇颤抖不已。 “瑶妹,我的日夜呼唤,你是不是听到了?深知我沉沦苦海,悲痛欲绝,所以奇迹般复活,回来找我了?” 复活? 死而复活?芳魂已逝,怎么可能复活? 哽咽音出唇的一瞬间,如梦惊醒的纳兰凛,一双温柔的泪眸,当即转为了阴毒蛇眸。 不,眼前之人,并非他挚爱的女子。孽种,她是孽种,自己恨入骨髓,想抽筋剥皮的孽种。掌心抽离秀发,迅速的站起身。 阴眸飞闪嗜血光芒,全身笼罩戾气的纳兰凛,十指弯如锋利的鹰爪,狠狠掐住了云思瑶玉颈……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刻不容缓 “孽种,去死吧!” 掌背青筋暴起,双手狠掐的纳兰凛,十指正要倾尽全力,拧断玉颈的一刹,云思瑶丽颜重新映眸。[] 纳兰凛身躯一僵,弯如锋利鹰爪的十指,不由自主松软。 魂牵梦萦的纳兰瑶丽颜,恨之入骨的孽种丽颜,于纳兰凛脑海之内,不停的飞旋、重叠,直至……融为一体。 俊眉深蹙,纳兰凛眸色复杂。 既似一个痴癫男人,对心爱女子的情动,又似一个怒恨成魔的男人,对仇敌的怨毒。 幽凄声音,由纳兰凛齿缝挤出。 “为什么?”为什么恨之入骨的孽种,不仅延承了金蝶印记,更延承了挚爱一张丽颜? 薄唇极颤的纳兰凛,深吸一口气,十指松开了云思瑶玉颈。 双掌握成拳,一双湿润的俊眸,盯望丽颜半晌,纳兰凛不止放弃索命,更将云思瑶扶坐起。 以为云思瑶沉睡,乃被橙杀掌风震晕。 略微犹豫,纳兰凛冰冷弥漫的手心,缓贴向了云思瑶后背,驱动浑厚内力,给她疗起了伤。 运功片刻,寻不到内伤,纳兰凛掌心抽离后背,按住云思瑶脉搏。 这么一按,纳兰凛方知,云思瑶的沉睡,并非被橙杀掌风震晕所致,乃由于麻醉针刺体。 百齿勾骨麻醉针?看来……离世多年的毒王,非但后继有人,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纳兰凛清楚,此针一旦入体,将有百枚锯齿勾骨,内力无法逼出。 除非,等到药效尽褪,锯齿离骨缩回针里,才能施展内功,将针从云思瑶体内逼出。 令云思瑶重新平躺,深邃如海的俊眸,瞅一眼熟悉烙心的丽颜,纳兰凛转身踏出海棠轩…… 云府,香闺内-- 蔓延四肢百骸的恐惧,令双腿软如绵的云隐华,再也无力站地,沮丧的落座木椅间。 “爹,暗夜楼分支不计其数,且个个隐暗似迷,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寻魔窟,救妹妹脱险?” 云皓轩没回答,五指探入衣袖,掏出两枚皎若冰雪、晶莹剔透的白玉。 随即,云皓轩将两枚白玉嵌合。嵌合的白玉,犹如展翅欲飞的蝴蝶,灿耀金色光芒。 细如线条的金芒,风中旋转一圈,与半空构成一面镜子,一面似烟雾缭绕、涟漪轻漾的水镜。 烟雾缭绕的镜面,六抹黑影若隐若现,齐声问道:“皓轩兄,何事?” “六位贤弟,瑶儿真容与金蝶印记,提前现世。这当中原因,一言难尽,有空再说。此刻--” 盯望镜面,云皓轩以苦涩声音,传达噩耗。 “愚兄蝶玉召唤,是要告知六位贤弟,真容与金蝶印记现世的瑶儿,被暗夜楼橙杀掳劫,恐怕已被纳兰凛索命。” 齐抽一口冷气,幽冥六长老惊呼:“什么?少主落入纳兰凛魔掌?” 惊呼之后,夜魑大长老稳住心神,问:“皓轩兄,少主现世的真容,传承了楼主几分?” 云皓轩启唇,如实回答:“瑶儿丽颜,与义妹一模一样。” 镜面里,云皓轩话语入耳,夜魑大长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天佑少主,如此一来,少主性命可保。” 诧异染眸,云皓轩道:“魑贤弟,此话何解?” “少主容貌,与楼主一模一样。那么,纳兰凛看到少主,就等于看到了楼主,他必定无法痛下杀手。但--” “尽管容貌一模一样,少主毕竟不是楼主。纳兰凛对她,虽不忍索命,却会终身囚禁。故此,必须救出少主。” “皓轩兄,两个时辰后,我将抵达东峥境内。届时,东峥境内暗夜楼分舵,我与五位兄弟、幽冥殿弟子,会分别潜入,搜救少主。” 夜魑大长老话音落,云皓轩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魑贤弟,辛苦你了。” “为救少主,死也甘愿,何言辛苦?只是--” 短暂的沉默,夜魑大长老说了一段话。(.好看的小说)一段令云皓轩放下的心,重新高高悬起的话。 “幽冥殿脱离暗夜楼掌控后,以纳兰凛的城府,防止幽冥殿成为祸害,除了以往数以百计的分舵,必定……” “必定于东峥境内,又创建了其它分舵,其它我们不知的分舵。所以,搜救是否成功,得看少主的造化了。” 夜魑大长老的意思,云皓轩岂会不懂? 云思瑶所陷魔窟,若为往昔数百分舵,幽冥殿有望救出。可,若为后建分舵,那么…… 云思瑶所陷魔窟,对幽冥殿来说,同样隐暗似迷。尽管有心想救,亦不知从何救起。 抿了一抿唇,云皓轩低语:“事已至此,愁也何益。如魅贤弟说的,搜救是否成功,就看瑶儿造化了。” “皓轩兄,你将蝶玉随身携带,如果搜救少主成功,我会立刻联络,以便让你宽心。” 语毕,置身远方的夜魑大长老,将掌中轻托的,另一枚皎若冰雪蝶玉分开,撤去了水镜。 水镜撤去一瞬,云隐华垂头敛眉,声音凄幽:“爹,按照夜魅大伯的说法,救出妹妹的希望,岂不只有一半?” 分开蝶玉,收入袖筒,云皓轩回:“虽只有一半希望,却比希望全无要好,不是吗?” 云家父子对话声落,凤离欢双掌握拳,声冷如冰。 “什么一半希望?瑶儿身陷魔窟,我无法承受,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她成功救出!” “焰帝,莫非--” 齐望凤离欢,云家父子问:“你已想出法子,能查出瑶儿/瑶妹所陷地,将她救出?” 凤离欢道:“瑶儿身陷何处,暗夜楼杀手一定知道。只要将他们引出,必能问出瑶儿下落。” 凤离欢语罢,云皓轩摇头。 “暗夜楼的杀手,除非接收了纳兰凛指令,否则绝不会出动。故此,引蛇出洞一计,根本行不通。” 眸迎云皓轩,凤离欢问:“伯父,是否听说过九星焰火?” 点头,云皓轩回:“关于九星焰火,瑶儿生母提及过,暗夜楼内,只有她与纳兰凛会造。而,西煌国皇室及官员,若要动用暗夜楼力量,只要绽出九星焰火,暗夜楼必俯首听命。” 凤离欢启唇,纠正:“那是曾经,如今的暗夜楼,乃选择性听命,只对西煌帝以及六位王爷,发送九星焰火。” “焰帝的意思是,去一趟西煌国,逼迫西煌帝或者西煌王爷,交出九星焰火。然后……” 双眉浅蹙,云皓轩道:“绽放九星焰火,引蛇出洞,擒住暗夜楼杀手,拷问出瑶儿下落?” “远去西煌国,太过耗时了。瑶儿身陷魔窟,也不知纳兰凛会怎样对她,我一刻都无法忍。” 回完云皓轩,凤离欢侧眸,望向了穆吟风:“吟风,九星焰火,西珥研制的如何了?” 当初研制九星焰火,是为了寻找金蝶母女,将她们杀之而后快。 可,云小姐真容现世,得知她就是目标之一,主子你毫无杀念,九星焰火制来还有何意义? 偷瞄一眼云皓轩,穆吟风干咳一声,跳过心中默语。他知道,省略的话,不说主子也明白。 “主子,意外状况发生,九星焰火造好无用,西珥已停制。所以,如果让她继续研制,至少得需三日。” “三日?不行,时间太久。”桃花眸寒眯,凤离欢道:“我无法忍受瑶儿身陷魔窟,营救她,刻不容缓!” 凤离欢话音落,云皓轩启唇,发表感想:“焰帝,比之远去西煌,三日已算很短了。” 幽冥殿出动,救瑶儿希望只有一半。 而,如果造出九星焰火,引蛇出洞,救瑶儿的胜算才更大。故此,这三日,可以等。 “伯父,九星焰火拥有者之一,如今正在东峥做客。” 桃花眸寒气褪去,凤离欢笑望云皓轩:“只要见到他,借得九星焰火,引蛇出洞计划,今日就可实施。” 云皓轩先是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焰帝口中所指,乃西煌绝王纳兰寒。” 穆吟风皱眉,道出顾虑:“主子,纳兰寒对你芥蒂极深,让他借出九星焰火,只怕难如登天。” 桃花眸魅笑加深,凤离欢缓吐十个字:“如果礼借不成,那就强抢。” 纳兰寒和曲弦歌二人,已经结为盟友。故此,与纳兰寒开战,就等同向曲弦歌开战。 但,为救女儿,云皓轩豁出去了。 “此刻,纳兰寒正做客贤王府。焰帝,事不宜迟,我随你一起去贤王府。” 云皓轩话音落,沉默许久的云隐华和端木旭,争先恐后的启唇:“爹/伯伯,我也去!” 两刻钟之后-- 贤王府书房,暖风轻拂,茶香弥漫。 竹桌横放,曲弦歌与纳兰寒二人,各坐一边,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正在对奕。 黑子攻入敌方阵营,纳兰寒道:“双马围剿,三卒过河,贤王小心了。” 处变不惊,轻移白子,曲弦歌雅然一笑:“马围车碾,卒来炮轰,该小心的,是绝王!” 曲弦歌笑音落下的一瞬,书房外,贤王府管家奏响了颤音:“王爷,焰帝与云将军--” 管家禀报声,尚未来得及全出唇。 一众心急“借”九星焰火,救云思瑶出魔窟的人,已将楠木门推开,于书房内列成了一横排。 瞧清来人面容,曲弦歌站起身。 秀眸先诧异的瞅一眼云皓轩,曲弦歌微弯腰,敬语:“东峥贤王曲弦歌,见过焰帝。” 纳兰寒也站起了身,却没行礼。 “焰帝纡尊降贵,光临贤王府,是得闻贤王棋艺不凡,要与他切磋一番呢?还是……” 眸望凤离欢,纳兰寒声冷调缓:“与本王一样,觉得贤王府风景甚佳,也想小居几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趁火打劫 摆一摆手,示意曲弦歌免礼。 桃花眸迎向纳兰寒,凤离欢道:“一不与贤王切磋,二无心赏佳景,专程来找绝王的。” “专程找本王?” 俊眉冷挑,纳兰寒回:“本王与焰帝,往昔无深交,日后亦如是,可担不起焰帝纡尊降贵,专程一找。” “绝王莫自贬,你绝对担得起。” 魅笑染眸,艳唇弯勾,凤离欢点明来意:“因为,朕身陷冰天雪地,需要绝王送炭暖心。” “焰帝说笑了,你神通广大,仅是弹指一挥,足以春暖大地,岂用得着本王雪中送炭呢?” 言罢,纳兰寒衣摆一掀,重新落座,端杯品茶。 纳兰寒的飞扬跋扈、冷嘲热讽,令穆吟风眸色一沉,面容间笼罩起极盛的杀伐之气。 不妙的气氛蔓延,导致曲弦歌心弦一绷。 秀眸望向管家,曲弦歌连忙打圆场:“焰帝光临,蓬荜生辉。管家,你还楞着做什么?赶紧给焰帝奉茶。” 管家弯腰,挥袖擦拭额头冷汗:“是。” 而,就在管家掉转身,准备奔出书房,为凤离欢奉茶的一瞬,云皓轩伸手拉住了管家胳膊。 “管家,无须奉茶,焰帝不想喝。你退出,关掩书房门即可。” 瞅一眼凤离欢,又瞅一眼纳兰寒,管家压低嗓音:“云将军,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管家心中顾虑,云皓轩岂会不知?他忧愁凤离欢与纳兰寒,那潜伏着的惊涛骇浪,会波及曲弦歌。 微摇头,示意管家别多问,云皓轩轻语:“管家,照我的话去做。” 云皓轩的忠诚,毋庸置疑。 深知赤胆忠心的他,绝不会谋害曲弦歌,管家点了一点头,弯腰退出,关掩上了书房门。 “神通广大,乃世人谬赞,受之有愧。人生旅途,沼泽遍布,荆棘丛生,总有迈不过的槛。所以--” 桃花眸魅笑不减,凤离欢道:“绝王,如果你肯救苦解难,拉朕出困境。那么,日后换位而处时,朕必加倍回赠。” “加倍回赠?这甜头,甚是诱心。” 缓转茶杯,斜睨凤离欢,纳兰寒回:“既然如此,就请焰帝明言,本王如何才能救你脱困?” 凤离欢抬指,轻拨颊边一缕墨发:“绝王无须太费力,只需动一动手,借出九星焰火即可。” “加倍回赠的甜头,很令本王心痒难拒。只可惜,焰帝困境,本王爱莫能助。故此……” 茶杯放置桌面,纳兰寒歪靠椅背:“与千载难逢的回赠,擦肩而过的本王,只能抱憾终生了!” 纳兰寒话音落,穆吟风怒火燃眸,冷声出唇:“礼借不成,绝王的态度,是逼我们强抢?” 无视穆吟风怒眸,纳兰寒笑望曲弦歌。(.好看的小说) “贤王,本王乃贵国客人,与你更是患难之交。眼下,强敌上门,要对本王动用暴力,你有何感想?” 纳兰寒此言一出,曲弦歌的处境,可谓左右两难。 他和纳兰寒已结盟,纳兰寒一旦跟凤离欢开战,身为盟友的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可,撇开凤离欢身份不谈,云将军什么状况?他为何与凤离欢一起登门,且怒瞪纳兰寒? 云将军这姿态,不言而喻,分明与凤离欢站在同一立场,要夺取纳兰寒的九星焰火。 略微犹豫之后,曲弦歌移步云皓轩面前,想弄清原委:“云将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皓轩拱手弯腰,声音饱含歉意:“贤王,迫不得已,还请谅解。” 秀眉浅蹙,曲弦歌道:“贤王府与云府,向来亲如一家。云将军,你有什么苦衷,不妨明言,莫让弦歌百思难解。” 直起腰杆,先与凤离欢对视了一眼,见其颔首同意,云皓轩转望曲弦歌,道出原委。 “贤王,一言难尽,大概情况就是,小女被橙杀掳劫,落入暗夜楼副楼主纳兰凛魔掌,处境极危。” “暗夜楼分舵,多如繁星,又隐暗似谜。故此,如果要及时营救小女,惟有拿到九星焰火,引蛇出洞,问清魔窟位置。” 迷雾顿消的曲弦歌,眸色一变,颤音出唇:“你说什么?瑶儿被橙杀掳劫,处境极危!” 瑶儿? 惊慌之下,曲弦歌一声昵称,引来三人齐望,分别是:挑眉的穆吟风,眯眸的凤离欢,双臂交抱的纳兰寒。 自知失态,干咳一声,曲弦歌返回棋桌处,面迎纳兰寒。 “绝王,云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爱女遭受灾难,陷于危境,我决不会置身事外。” 面色阴沉,纳兰寒冷声问:“贤王言外之意,要弃结盟于脑后,倒戈相向,逼迫本王交出九星焰火?” “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云将军对我恩重如山,若我过河拆桥,试问绝王一声--” 淡笑染眸,曲弦歌不置可否:“这般忘恩负义的我,你会选为盟友吗?如果会选,岂非冒险?” “而,就拿结盟来讲,贤王府与云府,亲如一家。云府劫难,就是贤王府劫难、弦歌劫难。” “我遭遇劫难,绝王身为盟友,却漠然置之。如此一来,弃结盟于脑后的,似乎是绝王吧?” 曲弦歌话音入耳,纳兰寒的脸色,犹如调色盘似的,由青转绿,由绿转紫,再由紫转黑,不断变化。 最终,纳兰寒脸色不仅回归正常,更开怀畅笑:“重情重义,贤王这个盟友,本王果真没选错。” 曲弦歌拎壶,给纳兰寒桌前瓷杯,续添茶水:“也就是说,绝王愿意借出九星焰火,化解云府与弦歌的劫难了?” “贤王,你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身为盟友的本王,怎能不借九星焰火呢?但--” 端杯,啜一口曲弦歌续添的茶水,纳兰寒补充未完话语。 “请贤王耐心的等上三个月,三个月一过,贤王要借的九星焰火,本王一定双手奉上。” 纳兰寒此语,落入穆吟风双耳内,无疑是挑衅。 九星焰火,他们拿来救人的,并非观赏。三个月之后再借,借来干吗,借来给云小姐收尸? 右臂一伸,指戳纳兰寒鼻梁骨,穆吟风声冷如冰:“纳兰寒,敬酒不吃,你执意吃罚酒是吗?” “主子至所以礼借,正因曲弦歌与你结盟,而他与云府关系非同寻常,不想曲弦歌为难,也不想云将军歉疚。” “对于主子礼借,你冥顽不灵,恶意戏耍。那么,自种苦果的你,就别怨我们先礼后兵了。” 语罢,穆吟风衣袖一卷,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多出了十枚金针。 金针亮出一瞬,桃花眸魅笑盎然,艳容却笼罩煞气的凤离欢,亦奏响了不疾不徐的天籁音。 “纳兰寒,前一段时间,清月公主纳兰舞忽然病倒,痛如万刀穿心,你一定冥思苦想,也没找出答案吧?” “砰”一声响,茶杯重放桌面。 纳兰寒站起了身,双眸怒瞪向凤离欢,咬牙切齿:“原来,令舞儿剧痛缠心的源头,是你!” “没错,罪魁祸首,的确是朕。想知道纳兰舞为何剧痛缠心吗?而,她的剧痛缠心,能给朕带来什么好处吗?” 虽然是问,可不待纳兰寒回答,凤离欢已经丢出答案。 “纳兰舞剧痛缠心,是被施了摄魂针。摄魂针长什么样子,瞧一瞧朕的属下指间所捏,你就认识了。” “摄魂针一旦刺入穴位,将控制中针者神智。届时,只要喊出中针者名字,其有问必答。” 额头青筋迸射的纳兰寒,双掌握成了拳状,指关节嘎嘣作响:“你对舞儿施摄魂针,有何图谋?” “朕从纳兰舞的口中,问了一些什么话儿,你没必要知道。这一刻,你该知道的是--” “朕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识趣的借出九星焰火,日后能获得回馈。第二条,摄魂针刺穴,神智被控制,痴傻的献上九星焰火。” 经过药膳调理,内伤虽未痊愈,功力却已恢复八成的凤离欢,桃花眸盛耀出了嗜血光芒。 “当然,选择后者,你非但得不到回馈,更会痛尝万刀穿心。回馈与痛苦,哪一个有益身心,想清楚再挑。” 纳兰寒手腕一翻,一柄软剑出袖:“别人指的路,本王从不走。本王走的路,一向由自己劈开!” “朕铺的路,绝王拒走,想要自己劈?也成,劈就劈吧,正好缺乏锻炼,朕陪你一起劈。” “但,善意提醒一下,绝王劈的路,最好华丽美观。如果丑不忍睹,令朕秽心污目,那么--” 凤离欢衣袖轻卷,花瓣飞落掌心,芬芳弥漫。 “摄魂针刺穴,绝王献上九星焰火后,将不会有机会醒来,赏到夕阳美景,而是尸骨无存,魂碎东峥!” 凤离欢魅笑声落,太过担心姐姐安危,耐性全无的某娃,吼声如雷:“跟他废话什么?” 端木旭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怒戳纳兰寒:“问你最后一遍,交不交九星焰火?要是不交,我把你大卸八块!” 被凤离欢威胁也就罢了,居然还被毛头小子威胁?这一口窝囊气,纳兰寒岂会咽得下? 软剑一甩,冷光飞闪,纳兰寒道:“臭小子,本王先拿你开刀。” 但,就在纳兰寒抬足,欲攻向端木旭的一瞬间,曲弦歌身影一旋,拦在了纳兰寒面前。 剑尖一扬,抵向曲弦歌喉咙,纳兰寒眯眸:“曲弦歌,你当真要粉碎结盟,倒戈相向?” 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冷抵喉咙处,曲弦歌眸迎纳兰寒,秀唇看似抿闭,实则内力悄传音。 --必须承认,云思瑶身陷魔窟,我很想救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粉碎结盟,倒戈相向。 至所以拦你,是因为我清楚…… 凤离欢的武功,深不可测。纵然你我联手,恐怕也只能勉强的,与凤离欢战成平手。 更何况,凤离欢那一方,还有一名属下,以及青衣少年? 凤离欢的属下,武功必定不会弱。至于那一名青衣少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其武功丝毫不逊色凤离欢。 如此局面,一旦开战,后果会如何?聪明如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多说,心中应该明白! 冷瞪曲弦歌,纳兰寒亦启动内力,单独传音--你言外之意,我该识趣的放下软剑,任人宰割? --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成人之所不能成。 纳兰寒,顾全大局,高展宏图重要?还是为了颜面,逞一时之勇重要?你自己权衡利弊! --好,曲弦歌,你赢了。 剑尖抽离曲弦歌喉咙,软剑送回袖筒,纳兰寒推开曲弦歌,视线定格凤离欢一张艳容。 “焰帝,即便你摄魂针刺穴,控制本王心神,问上千儿八百遍,也是徒劳无功,得不到九星焰火。” “因为,暗夜楼的九星焰火,隔半年送一回,每一回仅送两枚。往昔收到的九星焰火,本王已用尽。” “三个月后,半年期限到,暗夜楼护法会现身,对本王送上九星焰火。故此,焰帝要夺本王的九星焰火,只能等上三个月。” 退后,落座竹椅,纳兰寒补充未完话语。 “以上一番话,焰帝必然不信。本王可以放弃抵抗,让你摄魂针刺穴,以万刀穿心痛楚,换取焰帝失望。” 语罢,纳兰寒双臂一伸,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势。 指尖轻弹,花瓣送回袖筒,将信将疑的望着纳兰寒,凤离欢下达指令:“吟风,施针。” “是,主子。”身影似流星一闪,穆吟风抵达纳兰寒身侧。 瞅见穆吟风双臂高抬,金针即将刺入头部穴位,纳兰寒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反抗迹象。 凤离欢知道,纳兰寒未撒谎,他的确用尽九星焰火。 希望落空,桃花眸黯然,阴霾罩心的凤离欢,再一次下达指令:“吟风,停止施针。” 纳兰寒无九星焰火,对他施入摄魂针,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其留在贤王府,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倒不如去往神阁,与西珥齐制九星焰火,争取早一日完成。 “是,主子。” 收起金针,心领神会的穆吟风,当即返回凤离欢身侧。 苦叹一声,凤离欢轻拍云皓轩肩头,低语:“伯父,咱们走吧?” 微点头,云皓轩回:“嗯。” 但,就在几人抬足,转身欲走的一刹那,纳兰寒薄唇勾勒一抹笑弧,眸色意味深长。 “焰帝,你要的九星焰火,本王虽无。但,本王却有法子,令你今日黄昏之前,寻到它。甚至……” “本王还愿意告诉你,何处绽放九星焰火,可以更快的引蛇出洞,及早救云思瑶出魔窟。” 毫无疑问,纳兰寒此言一出,成功留住了凤离欢等人步伐。 转过身,桃花眸盯望纳兰寒,凤离欢没言语,默等下文。他知道,纳兰寒抛出鱼饵,必有所图。 果不其然,面迎凤离欢,纳兰寒笑里藏刀:“只不过呢,乐善好施,并非本王一贯作风。” 双臂交抱,凤离欢冷声道:“废话少说,开出你的条件。” “条件就是--” 端杯,饮尽茶水。俊眸笑意加深,一字一句缓语的纳兰寒,开始反客为主,趁火打劫。 “北焰国的国库里,那数不胜数的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请焰帝赏赐三分之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割弃似泥 狮子大开口的纳兰寒,要价抛出一瞬,书房气氛极静,静的落叶可闻。 良久,双眸瞪大如铜铃,咬牙切齿的穆吟风,声音夹杂熊熊怒火:“纳兰寒,你疯了吧?” 认为纳兰寒疯的,何止穆吟风? 除了桃花眸波澜不惊的凤离欢之外,云家父子、曲弦歌以及端木旭,皆瞠目结舌的齐盯纳兰寒。 “焰帝,你是否与他们一样,认为本王疯了?如果是,那么--” 瓷杯轻落桌面,纳兰寒道:“先前之言,不过本王梦呓,焰帝切莫当真,送入耳里。” 唇染魅笑,凤离欢回:“疯了?不,你没疯,只是心狠胆大,趁机赌一把,富贵险中求!” “本王的花花肠子,碰到聪明盖世的焰帝,果然无所遁形。是的,本王确实想赌一把。” 纳兰寒拎壶,往杯中倒茶:“赌一赌焰帝心中,云小姐分量占多重?是否重得过北焰国库?” 倒完茶,紫砂壶置桌,纳兰寒抬头,俊眸笑迎凤离欢。 “云小姐的分量,如果比北焰国库重,本王如愿以偿,险中求得富贵。反之,本王则自掘坟墓,险中蠢求黄泉路!” 纳兰寒此言一出,穆吟风怒不可遏。他深知,拿云思瑶所占分量来赌,主子必输无疑。 撇开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不谈,仅是国库三分之一的黄金白银,已足够纳兰寒再建一个西煌国了。 只因,东峥、南耀、西煌三国,纵然将国库加起来,再扩展双倍,都不敌北焰国库三分之一。 北焰国库里的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全是主子心血,岂能如此便宜纳兰寒? “纳兰寒,休想趁火打劫。莫说国库三分之一财物,就是里面半粒尘,主子也不会给你。” 衣袖一卷,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再次夹住十枚金针,穆吟风煞气罩顶,冰冷声音由齿缝挤出。 “以主子武功,想要擒住你,轻而易举。届时,只要摄魂针刺穴,将你心神控制,那么……” “黄昏之前,如何寻到九星焰火?如何绽放九星焰火,能更快引蛇出洞,救云小姐出魔窟?心神被控制的你,将一五一十吐露!” “凭焰帝本领,想要擒住本王,的确轻而易举。但,也别太低估本王了,本王武功虽不敌焰帝,可--” 无视穆吟风,浅啜一口茶水,纳兰寒垂首,指尖轻拂杯口。 “被焰帝擒住之前,本王有十足把握,自断心脉,气绝命灭。试问,对于一个死人,摄魂针还能发挥功效吗?” 嗤之以鼻一哼,穆吟风道:“你这般野心勃勃的人,宏图大志尚未实现,舍得弃命离尘?” 穆吟风的嘲讽,纳兰寒未直接给予回答。抬眸望着凤离欢,纳兰寒以不徐不疾的语速儿,缓声笑问。 “焰帝,换位而处,如果你是本王,会选择受尽欺辱,任人宰割?还是……自毁生命,傲骨留存?” 纳兰寒问话声入耳,凤离欢沉默不语。 如果换位而处,他必然选择后者。至于纳兰寒,究竟如何选择,自己心中无法肯定。 正因无法肯定,他不敢冒险一赌。 瑶儿身陷魔窟,也不知恨意极深的纳兰凛,会怎么对她。故此,营救瑶儿,时间愈早愈好。 目前为止,以最快的时间,救瑶儿出魔窟,纳兰寒是惟一希望! 万一赌输了,纳兰寒选择后者,希望便破灭。 瑶儿的安全,重于一切。为了救心爱女子,即便纳兰寒自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敢尝试。 “纳兰凛的心毒手辣,无人比本王更清楚。一旦被他得知,焰帝引蛇出洞的九星焰火,引蛇出洞的地点,是由本王口中泄露出去的。那么--” 茶杯放置桌面,纳兰寒启唇,将语句补充完整。 “触怒纳兰凛的本王,轻则遍体鳞伤,重则粉身碎骨。故此,本王开出的条件,虽极显贪婪,却情有可原。毕竟,本王风险太大了,可谓拿命赌明天。” 纳兰寒尾音刚落,心急救云思瑶,凤离欢出声了:“别废话了,你开的条件,朕应了!” 不信纳兰寒真会自裁弃命,不想便宜纳兰寒,穆吟风尖叫声飞唇,试图阻拦:“主子--” “闭嘴。”凤离欢手一挥,制止穆吟风说话。 对他来说,瑶儿乃无价之宝,岂是国库能比的? 国库空了,可以填充。瑶儿如果没了,他的心也就空了,魂也就碎了,还有何乐趣可言? 故此,别说纳兰寒要的,只是国库三分之一的财物,即便倾尽国库,他也毫不犹豫。 “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本王知道,焰帝离国多时,奏折一定会送来东峥,由焰帝亲阅。” 纳兰寒启唇,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所以,焰帝莫借词推托,说什么做客东峥,未带国玺。所立字据,必须盖有北焰国玺印记!” 凤离欢当即侧眸,对穆吟风下达指令:“发送讯号,联络残殇,速将国玺送来贤王府。” “是。” 怒瞪纳兰寒一眼,穆吟风身影飞闪,拉门奔出书房。 食指一伸,戳向桌上未完棋局,纳兰寒道:“贤王,胜负尚未见分晓,避免心留遗憾,继续吧?” 曲弦歌万万没想到,凤离欢为了云思瑶,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应了纳兰寒索要的天价,国库三分之一财物。 眸色复杂的瞅一眼凤离欢,落座竹椅的曲弦歌,看似与纳兰寒继续对弈,心却有所思。 今日,如果他是凤离欢,会为了云思瑶,对纳兰寒所开的天价条件,毫不犹豫的答应吗? 同一时间,与曲弦歌对弈的纳兰寒,亦心有旁骛,提防凤离欢言行不一,对自己偷袭。 至于凤离欢等人,懒得瞧纳兰寒戒备眼神,小人之姿,各寻一把椅子落座,闭眸浅憩…… 两刻钟之后-- 府邸大门外守侯的穆吟风,将收到焰火讯号,气喘吁吁赶来的宋残殇,领入了贤王府书房内。 书房西侧,笔墨纸砚现成的,立好字据,盖上国玺印记。 国玺收入袖筒,凤离欢白皙指尖一弹,将字据飞送书房东侧,纳兰寒对弈的棋桌上。 确认无误,字据揣进怀,纳兰寒笑望凤离欢:“焰帝,谢了。” 双臂交抱,冷望纳兰寒,凤离欢道:“说吧,九星焰火何处寻?寻到之后,何处绽放,能更快引蛇出洞?” 五指入袖,掏出一张地形图,扬腕甩向凤离欢所立处。待凤离欢接住图纸,纳兰寒缓声笑回。 “具体路线,已经画在了纸上。根据路线,去找一个人,以焰帝的能耐,黄昏之前,必能拿到九星焰火。” “拿到之后,焰帝往南三十里,于一片松树林外绽放九星焰火,不出一盏茶工夫,暗夜楼杀手就会现身。” 盯望地形图,凤离欢问:“朕要找的人,是谁?” 纳兰寒没直接回答,嘴角上扬,笑意深远:“焰帝,如果你有一位臣子,手握一半兵权,却身怀异心。但--” “明知他有异心,可苦无证据,又碍于他朝中势力稳固,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收回兵权,你会如何做?” 眸光从地形图上移开,落到纳兰寒脸间,风离欢回:“派出密探,监视其一举一动,积累证据,收回兵权。” 笑意更深几分,纳兰寒继续问:“如果密探无用,斗不过那人,根本收集不到证据,焰帝又会如何做?” “亲自出马。你的意思是--” 桃花眸浅眯,凤离欢恍然大悟:“西煌帝避人耳目,悄入东峥了。朕要找的人,乃纳兰锦?” “是的。猜到本王来此,明为贺寿,暗有图谋。所以,本国圣上按捺不住,也来东峥‘做客’了。” “那一张地形图,便是本王密探几经查找,寻得的圣上落脚点。焰帝只要见到本国圣上,何愁九星焰火?” “焰帝对本王,赏赐颇为丰厚。故此,心存感恩的本王,善意的提醒几句,防止打草惊蛇,暗夜楼杀手现身之前,焰帝最好改头换面,易容成本王也行,易容成西煌其他王爷也行。但……” “纳兰锦模样,焰帝千万别借用。只因,九星焰火,纳兰锦虽多年随身携带,却从未动用过。如果易容成纳兰锦模样,暗夜楼的杀手只怕会起疑心,不敢贸然现身!” 地形图揣入袖筒,凤离欢下令:“吟风、残殇,随我去找纳兰锦。” 拉拽凤离欢胳膊,云皓轩道:“焰帝,我也去。” 面泛为难,凤离欢回:“伯父,你还是别去了,纳兰锦身边必高手如云。万一你去了,被高手伤到,我无法向瑶儿交待。” 微摇头,云皓轩低语:“不,我去了,将事半功倍。” 诧异眨眸,凤离欢问:“伯父,此话何解?” 叹息一声,云皓轩道:“焰帝,一言难尽,边走边说吧?” 执意要跟去找纳兰锦,伯父必有原因。略微犹豫之后,凤离欢点头答应:“好,一起去。” “纳兰寒,索取朕国库三分之一财物,你最好所言非虚,没耍花招。否则,让曲弦歌备好棺材,准备替你收尸!” 语罢,凤离欢衣袂卷飘,与云皓轩等人飞门而出。 而,凤离欢离去一瞬-- 曲弦歌望向纳兰寒,话意深长:“绝王,纵有字据,凤离欢的财物,只怕你也会取的很艰辛。” “为了云思瑶,国库三分之一财物,凤离欢割弃似泥。足见,他对云思瑶,已深爱入骨髓。贤王先前说了,与云府亲如一家,所以……” 迎视曲弦歌,纳兰寒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凤离欢的财物,若由贤王代取,必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黄泉路 红似血染的夕阳,犹如一朵曼珠沙华,迟绽浩瀚无垠的苍穹,瑰姿艳态,余晖迷人。 这般诗情盎然、画意横生的夕阳,难怪…… 文人墨客眷恋难舍,不愿丽景离去,挽留在心,感慨出唇: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暗夜楼分舵,回廊间-- 余晖映照,纳兰凛步履蹒跚、背影萧条。 须臾,仿佛裹冰的双掌,缓缓推开木门,纳兰凛踏入海棠轩,抵达云思瑶睡躺的香榻处。 伸指,轻按云思瑶脉搏。 获悉药效已褪,将云思瑶扶坐起,纳兰凛掌贴后背,驱动浑厚内力,逼出了麻醉针。 震碎麻醉针,令云思瑶重新平躺,纳兰凛关掩木门,踏离海棠轩。 纳兰凛远去不久,由于麻醉针出体,昏迷中清醒的云思瑶,长睫似蝶翅般翩舞,杏眸美睁。 套鞋下榻,环顾四周。 云思瑶杏眸浅眯,黛眉深蹙,思绪飞转。毒阁魅影宋凝香,为何趁她心神恍惚,扬针刺晕? 左顾右盼的云思瑶,习惯成自然,左掌心抚向了右腕。 眸色瞬惊,云思瑶低头,杏眸盯望右腕。血玉凤镯呢?欢为她套腕的血玉凤镯,消失不见了? 孽缘天难容,爱意心中灭,欢摘走了血玉凤镯? 不,不会的! 血玉凤镯离腕,铁定与欢无关。欢要摘它,自己真容现世那一夜,深受刺激的他已经摘了,何必等到今日? 即便欢摘的,以他的作风,也会光明正大的摘取,绝不会动针袭晕自己,偷偷摸摸的摘取。 难道…… 今晨所发生的一切,是阴谋?一场精心策划,唱作俱佳的阴谋?幕后黑手,乃北焰太后? 陷入圈套,中了北焰太后诡计的,不止她,还有欢? 北焰太后,恨意入骨,极想杀了她。奈何,欢用情至深,与她性命相连,令北焰太后无法出手。 相连的命,如何分解,北焰太后一定知道。 想必,和欢腕间的血玉龙镯,有很大的关联。故此,北焰太后把心一横,铤而走险,设下了鸿门宴。 先将她与欢,分别引入飞凤居。 跟着,趁她与欢不备,用针刺晕。然后,摘除了血玉凤镯,解开相连的命,以便杀了她! 可,如果推断正确,确为北焰太后诡计。那么…… 阴谋得逞,血玉凤镯已摘腕,相连的命解除。为何,自己还活着,未丧命北焰太后毒手呢? 莫非,千钧一发之际,欢及时醒来,救了她?将她带离飞凤居魔窟,送来此安全地,等她苏醒? 思前想后,心绪凌乱。 左掌抽离了右腕,深吸一口气儿,云思瑶莲足轻抬,欲踏出海棠轩,寻找真正答案。 而,就在云思瑶抬足,准备走向木门的一瞬间。“咯吱”一声响,风旋砖地,木门被人推开。 银面遮容,黑衣罩体的纳兰凛,去而复返。 关掩木门,眸色复杂的瞅一眼云思瑶,纳兰凛移步楠木宽桌处,将方形托盘轻置桌面。 托盘内,放着一碗莲子羹、一碟芙蓉糕、一碟栗子糕。 明知是孽种,却无法痛下杀手,更不忍心她饿着。只因,孽种与挚爱女子,容貌一模一样。 故此,从脉象中获悉,云思瑶从清晨到现在,米粒未沾、滴水未进。 纳兰凛送来了食物,送来了亲手弄的,挚爱女子在世时,极爱吃的莲子羹、芙蓉糕、栗子糕。 食物端离托盘,陆续的摆上桌面后,纳兰凛衣摆一掀,坐在楠木桌右侧,俊眸望向了云思瑶。 命令式的口吻,冰冷的声音,由纳兰凛薄唇内,缓慢的吐出:“过来坐下,吃东西!” 迎视纳兰凛,云思瑶一双黛眉,再一次深蹙。 熟悉的装束,熟悉的气质,跟她说话的黑衣男子,竟然是暗夜楼的副楼主,纳兰凛? 眼前状况,是否意味着,她至所以安然无恙,并非欢及时醒来,从北焰太后毒手下救了她。(.) 而是……陷入昏睡的她,正要被北焰太后辣掌索命之时,横生枝节,纳兰凛出现,掳走了她? 总而言之,一句话概括--今日多灾,她出了龙潭,又入虎穴! 莲足轻移,坐在纳兰凛对面,云思瑶樱唇浅启,验证心中揣测:“此处,是什么地方?” 双臂交抱,斜靠扇形椅背,纳兰凛盯望云思瑶,声音仿佛卷裹着万年冰霜:“暗夜楼分舵之一。” “暗夜楼分舵之一?” 垂首,指尖轻拂羹碗内,洁白如玉的勺子细柄,云思瑶笑问:“我为何在此?被你掳来的?” 云思瑶的笑问,纳兰凛没给予回答。 深邃如烟海、诡谲难测的眸光,从云思瑶一张丽颜间,移至莲子羹碗,纳兰凛冷吐三个字:“喝羹吧。” “初次礼邀,请我品醇酒。二次礼邀,请我饮香茶。这第三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改礼邀为掳劫……” 葱指捏住勺柄,缓搅碗内莲子羹,云思瑶樱唇笑勾,语意颇显淡然:“命令我喝的,该不会是催命羹吧?” 云思瑶话音飘入耳,纳兰凛身躯不禁一僵,眸光从莲子羹碗,又移回到云思瑶一张丽颜。 难怪,风韵映眸,极为熟悉。原来,恨之入骨的孽种,居然是她! 那个面对自己的狠戾杀戮,见解十分独特。无视一地血腥,谈笑自若,惬意品醇酒的云思瑶? 那个棋艺出神入化,冰雪聪明,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妙招,漂亮的赢了自己,令自己重温美好回忆的云思瑶? 短暂的惊楞后,纳兰凛薄唇寒启:“这一碗羹,并非催命羹。所以,无须心存恐惧,赶紧吃吧!” 纳兰凛的回答,云思瑶并不意外。 因为,她已经猜到,碗内莲子羹,并不是什么催命羹。碟内糕点,也不是什么夺魂糕。 理由很简单,纳兰凛如果有心,要毒害自己。先前昏迷时,他已经行动,对自己灌入剧毒。 又何必大费周章,等自己清醒,美食中掺毒? 不再多言半句,浅垂首的云思瑶,开始细咀慢嚼,时而喝莲子羹,时而品尝芙蓉糕、栗子糕。 云思瑶愿意进食,并非怕触怒纳兰凛,引来痛苦折磨。 而是,肠空胃饿的她,如果不吃饱,必定身乏体虚。如此一来,四肢无力的她,如何逃离虎穴? 楠木桌左侧,云思瑶面含笑意,慢条斯理的吃着。 楠木桌右侧,眸色复杂万分,一声不吭的纳兰凛,目不转睛望着……更准确的来说,赏着云思瑶进食。 静如雕塑,目不转睛的姿态,纳兰凛许久维持着。一直维持到,云思瑶饱腹暖胃,进食完毕。 轻捏托盘内,纳兰凛备好的丝帕,拭净樱唇。 丝帕送回托盘,迎视纳兰凛,云思瑶问:“我的存在,不是令你恨入骨髓吗?为何没杀我泄恨?” 爹说过,纳兰凛对于生母,爱到疯狂,爱到变态。 心魂扭曲的他,岂会容忍一生痴爱的女子,与别的男子情投意合,为别的男子开枝散叶? 所以,掳劫她的纳兰凛,不应该送食给她充饥,而是毁灭她的命,血祭满腔愤怒才是。 难不成,直接杀了她,觉得太便宜她了? 故此,留住她一条命,甚至送来了香糕甜羹,不让她饿垮,纳兰凛背后用意,其实是…… “舍不得”饿死她,要折磨她千百遍儿,令她尝尽了万般痛苦,最后笑赏她凄惨死去? 这一边,云思瑶暗自揣测。 那一边,过久沉默,气氛几乎凝成冰时,纳兰凛终于启唇,将缱绻凄凉,压抑悲痛的答案,由齿缝内缓慢挤出。 “你的存在,确实令我恨入骨髓。即便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也难消入骨恨意。可--” “万万没想到,让我恨入骨髓的你,不仅传承了她的金蝶印记、灵韵气质,容颜更是一模一样。” “看到你,就等于看到了她。我那么爱她,怎舍得伤她、杀她?你很幸运,这一张脸,成了护身符。” 原来,先前昏睡时,纳兰凛没对她索命。 以及,苏醒之后,纳兰凛端送来香糕甜羹,给她充饥暖胃,全是托了这一张脸的福。 “熟悉烙心的容貌,令你狠不下心伤我、杀我。但,你也不会还我自由,放我离开,对吗?” 杏眸望向窗外,丽颜染笑的云思瑶,那风轻云淡的口吻儿,就仿佛歌颂夕阳美极似的。 “此处是牢房,你要囚禁我?” 余晖映照,云思瑶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 惟恐笑魇入眸渗骨,一颗千锤百炼的铁心,化成柔软的豆腐心,鬼使神差的还云思瑶自由。 椅间站起,背对云思瑶,避开如花笑魇。薄唇冷启的纳兰凛,虽没正面回复,答案却很明显。 “从今以后,饮食起居,会有人悉心照料,你不必忧虑。整座山庄,你也可以随便逛,无人阻拦。但--” “提醒一声,庄院外围,切莫涉足。东南西三面,皆为悬崖峭壁,惟独北面,有一条路可通达山底。” “那一条路,于我而言,畅通无阻。对你来说,却是一条黄泉路。所以,除非你想死,否则就远离它。” 语罢,纳兰凛不再多说半句,也不再多看云思瑶一眼,踏步离去。 “黄泉路?我倒要看一看……” 待到纳兰凛远去,云思瑶黛眉丽挑,笑音飞唇:“你口中的黄泉路,是用什么铺成的?血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双龙碰头 夕阳西下,霞光旖旎。 白蔷薇、绿玫瑰、红月季、粉芍药,各具神韵的娇花,与天际霞光相映成画,美不胜收。 繁花似锦,芳香浓郁间,一座金瓦银脊、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小楼,风中静静的屹立。 小楼一层,宽厅内。 金丝楠木桌处,立着一名男子,一名墨发玉冠高束,湖水蓝锦衣罩体,银色锦带系腰的男子。 此名男子,年约三十。 沐浴霞光,衣袂浅飘的他,容颜俊美,气韵清贵,堪称秋水为神玉似骨,疑是仙人落凡尘。 手执画笔,墨染宣纸,美人如花隔云端。 完成画作,笔搁砚台。 泪雾遮眸的男子,盯望宣纸间绝色美人,思绪飘飞的极遥远,颤唤声寄托着无限哀思:“皇姐--” 一名玄衣男子穿门入厅,抵达桌侧。 瞅一眼宣纸间美人,玄衣男子顿时明白,主子为何要喝酒?姐弟情深,哀思不止的主子,又想念…… 心底悄叹了一声,酒具轻放桌面,玄衣男子声音很轻,却饱含敬意:“主子,您要的酒。” “嗯。” 低应一声,泪雾褪眸的蓝衣美男,右手拎壶,左手执杯,企图灌醉自己,以解哀思之痛。 而,视线抽离画卷,眉梢沾染悲伤的蓝衣美男,一杯烈酒刚刚斟满杯,还没来得及送入腹内。 厅外,刀剑出鞘,尖叫声贯彻云霄:“护驾--护驾--” 眸色一冷,玄衣男子,亦是西煌国御林军统领,怒音出唇。 “有敌闯入?主子,莫非绝王作贼心虚,知道主子来东峥了,先下手为强,派人行刺?” “以纳兰寒的能耐,朕行踪泄露,乃意料之中。至于派人行刺朕,纳兰寒还不敢,或者……” 仰头,饮尽杯中酒。 蓝衣美男,亦是西煌帝纳兰锦,笑音缓溢:“更准确的来说,他并非不敢,而是时机尚未成熟。” 酒杯落放桌面,轻卷宣纸,纳兰锦又道:“你出去看一看,何方人马来袭,扰了朕的酒兴。” “遵命。” 软剑出袖,御林军统领身影一闪,飞奔出厅。 外面,寒光冲天,花枝摇摆。 西煌国数百名侍卫,或手持利剑,或掌执锋刀,正以凌厉的招式,对几名擅闯者左劈右砍。 几名擅闯者,毫无疑问,乃凤离欢一众人。 双袖卷飘,绚丽花瓣如雨纷飞,震开前方拦路的一排侍卫,紫影似虹魅闪,凤离欢率先进入宽厅。 手腕一扬,掌风呼啸而出,击退两侧侍卫。 医仙穆吟风、毒神宋残殇,以及圣水教少主端木旭,护着云家父子二人,亦成功的进入宽厅。 御林军统领与百名西煌侍卫,紧追其后奔入宽厅,以纵横交错的姿态儿,将凤离欢等人重重包围。 冷瞪凤离欢,御林军统领道:“圣上,来者不善,小心!” 已将宣纸叠好,放入抽屉的纳兰锦,淡扫一眼凤离欢,笑语:“焰帝来访,未曾相迎,着实失礼。但--” 拉长话音的纳兰锦,拎壶斟满酒杯,浅啜一小口,补充未完话语。 “不知焰帝来访,未曾相迎,朕失礼之处,情有可原。” “反观焰帝,来访之前,未知会一声也就罢了,更兵戎相见。焰帝的失礼,盖朕千百倍,甚至情理难容吧?” 纳兰锦与纳兰寒,身份不同,他毕竟为西煌之帝。 九星焰火,如果能借到,自然最好。否则,一旦强抢,很可能会引起两国交锋,导致生灵涂炭。 故此,纳兰锦话语入耳,凤离欢双手抱拳,决定先礼后兵:“方才冒犯之处,还请辰帝海涵。” 轻掀衣摆,落座红木椅,纳兰锦语调温和,却不失威严:“焰帝面前,岂容尔等放肆,都退下吧。(.)” 面迎纳兰锦,御林军统领眸泛犹豫:“可是--” “出去,没事的。焰帝并无恶意,如果心存恶意,凭焰帝盖世武功,尔等还有命吗?对于尔等拦截,龙威被挑衅的焰帝……” 以最舒服的姿态儿,靠向红木椅背,纳兰锦缓转酒杯:“弹指一挥间,并非震退尔等,而是令尔等粉身碎骨,血染花枝。” 纳兰锦言外之意,身为心腹的御林军统领,岂会听不出? 纳兰锦在暗示,别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焰帝凤离欢,乃强者中的强者,如果要迎战他,得召唤…… “卑职告退。” 软剑返袖,心领神会的御林军统领,当即率着百名西煌侍卫,以极快的速度退离了宽厅。 待一众属下退尽,纳兰锦重新望向凤离欢,俊颜弥漫着春风暖笑:“焰帝到来,所谓何事?” 心急救云思瑶,自然不会拐弯抹角,凤离欢直截了当。 “失礼闯贵地,想跟辰帝借用一物,九星焰火。当然,辰帝如果要回报,条件尽管开。” 凤离欢话音入耳,纳兰锦笑容顿僵。 导致纳兰锦笑容变味的,并非凤离欢要借九星焰火,乃西煌国的秘密,竟然暴露于世? “九星焰火,可号令暗夜楼,只有本国皇室中人,才能获取九星焰火,这本是外界不得而知的秘密。” 僵硬瞬褪,春风暖笑恢复,纳兰锦声柔调缓。 “焰帝,你果真神通广大,连本国秘密都了如指掌。只是,焰帝无所不能,朕如雷贯耳。这样的你,岂会瞧得上暗夜楼微薄力量?” 为了救心爱女子,向来狂傲的凤离欢,今日可谓谦虚至极:“无所不能,乃世人夸大,朕受之有愧。” “焰帝,并非朕吝啬,不愿借九星焰火。实不相瞒,倾囊而出全借给你,也是浪费。九星焰火,的确能号令暗夜楼。但--” 饮尽辛辣酒,白皙指尖轻弹,待到玉杯轻落桌面,纳兰锦薄唇缓启,补充未完话语。 “前提条件是,持有者,必须为本国皇室中人。至于外人,即便获取百枚九星焰火,也得物无所用,无法号令暗夜楼!” 纳兰锦柔和似水,却十足婉拒的口吻,令凤离欢眸色一沉:“这一点,无须辰帝烦心。朕借九星焰火,志不在号令暗夜楼。” “志不在号令暗夜楼?难不成,焰帝要借来观赏?亦或者……以九星焰火为饵,深入暗夜楼根据地,将它摧毁?” “如果是前者,朕愿成人之美。夜幕降临,观赏最佳,届时朕亲自一放,邀焰帝笑赏丽景。” “如果是后者,还望焰帝心存慈悲,莫要强人所难。毕竟,暗夜楼乃西煌隐形军队,身为君主的朕,岂能帮着焰帝摧毁自国军队?” 艳容笑意尽灭,凤离欢垂首,十指摩挲,声音冷似腊月冰霜:“辰帝此言,是逼朕强抢咯?” 纳兰锦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悉听尊便姿态:“那就看焰帝的本领了,若你强抢成功,朕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主子,您一向不喜杀戮,迎战之事,就由十八修罗代劳吧。” 纳兰锦话音落下的一瞬,御林军统领去而复返,一同飞奔入厅的,还有十八名玄衣男子。 御林军统领立于纳兰锦身侧,十八名手持利剑的玄衣男子,则将凤离欢一众人包围。 “素闻辰帝身边,有十八名武功高强的死士,将修罗迷踪剑阵,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今日--” 衣袖魅卷,绚丽花瓣飞落掌心,凤离欢道:“辰帝赏脸,出动修罗迷踪剑阵,朕很乐意领教一番。” 修罗迷踪剑阵,乃西煌开国皇帝所创,堪称天下第一剑阵。 此阵由十八人组成,一旦启动,每人将幻化出九个分身。换一句话说,一人动等于十人动,一剑出等于十剑出。 剑速快如闪电,剑招虚幻莫测。至于剑气,更是密不透风,犹如一张坚不可摧的网。 想要破阵,必须寻到十八人真身,击落其手中真剑。 可,幻化的分身,与原身丝毫不差,令人辨不出真假。并且,其软如空气,攻不破、震不碎、刺不散。 故此,想要寻到真身,击落真剑,破了修罗迷踪剑阵,比登天还难。 无法破阵,就会被困。 被困过久,即便没被十八修罗毁命,亦会被那攻不破、震不碎、刺不散的虚假影象,累的筋疲力尽而亡。 修罗迷踪剑阵,威力究竟多么的恐怖,云皓轩虽然未亲眼见识过,却早有耳闻。 凤离欢一众人,是否能破解此阵,云皓轩不知。他只知,万一无法破阵,后果将不堪设想。 故此-- 十八名玄衣男子,手中利剑冷挥,启动修罗迷踪剑阵的一瞬,沉默许久的云皓轩,薄唇一张,声如洪钟。 “辰帝,来此借九星焰火,我们是为了救人。所救之人,是你大皇姐的骨肉,你的亲外甥女。” 云皓轩话音入耳,坐在红木椅上的纳兰锦,整个人就犹如弹簧似的惊跳起:“停止布阵!” 随即,便见纳兰锦身影一闪,跃桌而飞。 拽开一名玄衣男子,奔进包围圈,冲到云皓轩面前,纳兰锦难以置信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双眸直视纳兰锦,云皓轩重复:“借九星焰火,是为了救你大皇姐的骨肉,你的亲外甥女。” 狠掐胳膊,痛楚蔓延。 确认并非幻听,纳兰锦喜悦染眸,舌头由于激动而打结:“玉殒的大皇姐,留有血脉在世?” “我说的话,辰帝或许不信。但,幽冥六长老,辰帝一定认识。他六人对辰帝大皇姐忠心似铁,说的话辰帝应该会信吧?” “我可以动用蝶玉,召唤幽冥六长老,让他们亲口告诉辰帝,我所言并非编造,字字属实。”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众志成城 “蝶玉?”俊眸瞪大,纳兰锦道:“贴身之物,皇姐给了你?” 实物证明,胜过千言万语。云皓轩五指探入衣袖,掏出了皎若冰雪、晶莹剔透的蝶玉。 见到蝶玉,就犹如皇姐映眸。 龙威尽失,纳兰锦夺过蝶玉,掌心缓慢摩挲。乍暖还寒、如春似冬的温度,令纳兰锦确定,蝶玉是真的。 睹物思人,哀痛更甚。清泪湿润一双秀眸,纳兰锦唇瓣颤启,低喃轻唤:“皇姐……皇姐……” 纳兰锦如潮哀思,由骨而发,令云皓轩松了一口气儿。 当年,纳兰瑶对云皓轩讲过:有朝一日,劫数降临,我的女儿置身险境,义兄可找一个人帮忙。 那一个人,值得信任。他是我的皇弟,名叫纳兰锦。 话是如此说,云皓轩却觉得,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最好别找纳兰锦。 人心莫测,欲壑难填。 皇权之争,处处险恶。为夺得至高无上的帝位,父子相残、手足成仇的例子,不计其数。 纳兰锦至所以继位,成为西煌之帝,全因义妹香消玉殒,金蝶圣主离世。 如果他获悉,玉殒的义妹,竟留有血脉在世。并且,这血脉极其特殊,乃新一任金蝶圣主,西煌储君不二人选! 那么,他舍得割让帝位吗?万一不舍,女儿的存在,对于纳兰锦来说,岂非最大威胁? 由于心存顾虑,云皓轩一直左思右想,犹豫到底要不要赌一把? 赌一赌如今的纳兰锦,是否会辜负纳兰瑶信任?赌一赌如今的纳兰锦,对纳兰瑶的情,是否依然根深蒂固? 直到-- 纳兰锦不愿借九星焰火,摆下修罗迷踪剑阵。 天下第一剑阵,绝非浪得虚名。如果无法破阵,自己与儿子隐华命灭此处,无惧无畏。 关键是,无法破阵,不仅延误救女儿出魔窟,也会令凤离欢、木九日等人,生死悬于一线。 这些人对女儿,或情似海深,或义比山重。倘若为了救女儿,导致他们陨命,岂不罪孽深重? 所以,原本犹豫不决的云皓轩,把心一横,赌了。 而,蝶玉一出,瞧见纳兰锦眼眶湿润,察觉纳兰锦哀痛由骨生。云皓轩知道,赌赢了! 辰帝纳兰锦,没有辜负义妹信任。义妹虽然玉陨,纳兰锦对她却念念不忘,姐弟深情长存。 如此一来,知道瑶儿为金蝶圣主,西煌储君不二人选。 即便纳兰锦眷恋皇权,不肯割让帝位,因为心中长存的姐弟深情,应该也不会残害瑶儿。 轻推纳兰锦手腕,取回蝶玉,云皓轩低语。 “辰帝,请稍等。容我嵌合蝶玉,启动水中镜心法,召唤幽冥六长老,让他们亲口告诉你,方才所言非虚。” 泪雾散去,俊眸盯望蝶玉,纳兰锦语气添了几分柔和:“不必召唤幽冥六长老了,朕信你。” 蝶玉,世间仅有两枚。 一枚,为大皇姐贴身之物。另外一枚,置放在了幽冥殿内,乃六长老与大皇姐联络的工具。 联络方法,看似极简单,只要将蝶玉嵌合,轻摁左右蝶翅间不明显的小凹孔。实则…… 轻摁蝶翅凹孔,动用蝶玉召唤之人,必须懂得一门内功心法。 此门内功心法,名叫水中镜。水中镜心法与蝶玉并用,才能启动蝶玉,千里召唤成功。 以大皇姐的武功,想将蝶玉占为己有,难如登天。 即便得逞,将蝶玉占为己有。可,若不懂得水中镜心法,蝶玉充其量,也只为价值不菲的观赏物。 水中镜心法,大皇姐教过自己。 而,大皇姐也说过,世上知道水中镜心法的,除了她与幽冥六长老,便只有父皇、母后,以及他这个亲弟。 故此,眼前人所持的蝶玉,如果不是大皇姐亲手交付,那么…… 水中镜心法,他岂会说得出呢?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另外一枚蝶玉,拥有者乃幽冥六长老? 能被大皇姐赏识,交付蝶玉,传授水中镜,必是大皇姐极信任的人。 大皇姐极信任的人,自己不该心生质疑。否则,就是质疑大皇姐的眼光,侮辱大皇姐的智慧。 所以,眼前人说的话,自己深信不疑。 眸光抽离蝶玉,移到云皓轩脸庞间,纳兰凛颤声问:“大皇姐为何玉殒?芳坟哪里寻?” “辰帝,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蝶玉揣入袖筒,云皓轩道:“你的亲外甥女,如今陷入纳兰凛魔掌,处境堪虞。能否等救了她,我再对你详述?” 抿了一抿唇,纳兰锦又问:“纳兰凛为何抓她?” 其实,纳兰锦更想问的是…… 皇姐玉殒之前,为何不将骨肉交给朕呢?她的骨肉,朕会用命呵护的。难道,皇姐不信任朕? 云皓轩启唇,斟词酌句的说道:“辰帝可知,纳兰凛对你大皇姐深爱入骨,且爱的极偏激?” 瞅见纳兰锦点头,云皓轩又语:“辰帝的外甥女,生父并非纳兰凛。” 云皓轩此言一出,纳兰锦已不必问,便知外甥女为何被抓,也知凤离欢为何要借九星焰火了。 “九星焰火,可以给你们。但--” 五指入怀,掏出九星焰火,纳兰锦道:“朕有一个条件,与你们一起行动,齐心协力救人。” “成交。” 纳兰锦话音落下一瞬,不待他递送九星焰火,凤离欢倏地夺过,丢下两个字,以追风逐电之速奔出宽厅。 狂风席卷,随之消失的,除了医毒两大阁主、云家父子、圣水教少主端木旭,自然还有…… 辰帝纳兰锦,西煌国御林军统领,以及纳兰锦训练出来的,十八名武功高强的修罗死士。 夕阳归山,暮霞隐没。 百鸟返巢,万物朦胧,天地黯淡的黄昏时分-- 凤离欢一众人,抵达了绝王纳兰寒所说的,南方三十里处,一片枝繁叶茂的松树林外。 奉令而来,为主子改头换面。故此,柳晨夕与十名魅影,守在松树林外多时,乃意料中。 可,继柳晨夕之后抵达,守在松树林外多时的另外五人,却出乎凤离欢等人意料外。 这五人,乃贤王曲弦歌,以及琴瑟门天地玄黄四护法。 飞奔到曲弦歌面前,云家父子一脸的诧异,异口同声的问道:“贤王,你怎么会在此处?” 问纳兰寒要了地址,召集琴瑟门四大护法,赶来松树林外的曲弦歌,缓声道出自己来意。 “焰帝本领,弦歌从未低估过。但,暗夜楼的势力,不容小觑,为成功救人,弦歌希望尽一份力。” “多谢贤王。”得知曲弦歌来意,云家父子齐语:“有贤王相助,对付暗夜楼,胜算必定更大。” 之前贤王府一“游”,曲弦歌内心深处,那对云思瑶种植的情愫,凤离欢并非浑然不觉。 但,心爱女子身陷魔窟,此刻不是吃醋时。 故此,斜睨一眼曲弦歌,深知暗夜楼不易对付的凤离欢,没“请”曲弦歌打道回府。 桃花眸望向柳晨夕,凤离欢道:“替我易容。” 有千面魔女之称,易容术已臻化境的柳晨夕,弯腰领命:“是,主子。” 同一时间,暗夜楼分舵-- 黄昏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穿窗飞入海棠轩,拂壁绕梁。 秀发旋舞、手执一册书卷的云思瑶,正斜卧一张绿藤编织的躺椅,以悠闲姿态轻翻书页。 牢笼太坚固了,云思瑶不知如何逃生,所以选择当金丝雀,当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 是,才怪呢。 即便天降缤纷雨,日月星齐现,云思瑶也不会放弃自由,当一只被牢笼束缚的金丝雀。 白天逃跑,隐身困难,实为不智之举。故此,云思瑶在等待,耐心的等待夜色降临大地。 时间悄逝,夜色终于降临。 一轮高悬天际、弯细如钩的月亮,将梦幻银辉洒耀大地时,海棠轩内的蜡烛,亦被送餐的橙护法点燃。 一桌的菜,由百厨凝神烹调,堪称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三尺。 纳兰凛一翻心意,云思瑶可没辜负。莲足轻移餐桌,落座楠木椅,她开始慢条斯理的享用。 美,真的太美了,比阁主还要美。美的诗歌难以赞其姿容,美的仙笔天墨难以绘其神韵。 灿烂星河,也不敌她一分璀璨。百花齐绽,也掩不住她的夺目风采,只能沦为陪衬。 透过月华与红烛,沉醉云思瑶丽颜,橙护法难以自拔。 一勺香汤舀入碗内,云思瑶杏眸笑望橙护法,似水柔音如天籁:“你要坐下,一起用餐吗?” 问话音入耳,终于回神的橙护法,尴尬的咳几声,一边弯腰告退,一边道:“您慢用,半个时辰后,我来收拾。” 明明被囚禁着,可瞧一瞧她的笑容,哪里有被囚禁的愁?用悠然自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退离海棠轩前,双眸不受大脑控制,偷瞄云思瑶几眼的橙护法,佩服之感,由心而生…… 半个时辰之后,橙护法如期而至。 “您早点休息。” 收拾完餐桌,碗碟放入托盘,关切之词忍不住飞唇的橙护法,又瞄了云思瑶丽颜几眼,这才低头退去。 拎壶,斟满一杯香茗。 品饮了一刻钟,待到香茗全部送入肠胃,云思瑶放下茶杯,椅间站起身,低语:“是时候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处变不惊 面迎晚风,莲足轻移。 转瞬,云思瑶临窗而立,杏眸透过月华,望向了庭院。 偌大的庭院,海棠红如火,茉莉白似雪,杜鹃粉若霞,芬芳沁人心脾,尽显诗情画意。 但,姹紫嫣红的丽景,云思瑶可无闲情逸致欣赏。杏眸含笑的她,“欣赏”的是庭院布局。 布局烙心,倩影翩闪,云思瑶奔出了海棠轩。 起初,踏月绕花、穿廊过院的云思瑶,还以灵巧似狐身姿,微不可闻的步履,左闪右避。 可,一盏茶工夫过后,云思瑶却懒得遮掩了,月下漫步似的,悠然逛起了暗夜楼分舵。 “整座山庄,你可以随便逛,无人阻拦。” 这一句话,纳兰凛说的,且言而有信。因为,云思瑶确实畅行无阻,未遇丝毫拦截。 四面八方,除了风拂回廊声,花枝摇曳声,竟捕捉不到半缕呼吸声。暗夜楼的杀手,仿佛集体消失了。 无人监视,本是一件好事儿,更益逃离虎穴。 但,畅通无阻的云思瑶,一双杏眸虽然饱含着笑,可这笑意,却没有一丝渗入心扉。 只因,环顾四周,屋檐边缘、回廊银柱、曲桥石栏、楼台亭榭,就连枝杈间,处处灯笼红燃。 这般状况,意味着什么,冰雪聪明的云思瑶,岂会看不穿背后蹊跷? 踏黑“逛”分舵,逃离虎穴念头,纳兰凛一早就猜到了。于是,“善解人意”的他,令夜色亮如白昼,方便她出行。 心思被人洞悉,藏头缩尾,只会沦为笑柄。 既然如此,何必蹑手蹑脚、左遮右掩呢?干脆现身明处,以优雅姿态,大大方方的“逛”。 踏过蜿蜒石子路,穿行两座九曲桥,绕开亭台楼阁,逛到山庄西侧的云思瑶,驻足一堵高耸的围墙前。 手腕一扬,玄铁银链飞袖,缠住一根枝杈,云思瑶立在了围墙顶。 杏眸俯望的一瞬间,云思瑶黛眉挑高。[] 纳兰凛的话,奏响脑海:提醒一声,庄院外围,切莫涉足。东南西三面,皆为悬崖峭壁。 纳兰凛的提醒,没有言过其实。西面围墙外,果然壁立如削,深不见底,无路可通。 倩影翩旋,跃下围墙顶。 云思瑶知道,无须浪费体力,“逛”庄院东南方了。那两处围墙外,必跟这儿一样,壁立如削。 玄铁银链送回衣袖内,一缕飞舞的秀发,由腮边拂至耳后,云思瑶迎风踏月,去往了庄院北方。 庄院北方,碧池植莲,金鲤嬉戏。 月华如水笼罩,莲花池周围,湖石堆砌、高低起伏的假山,形似十二生肖,妙趣横生。 玲珑假山,或青竹点缀,或紫藤缠绕。而,部分竹枝与紫藤间,精致的八角灯笼高悬,烛影摇红。 琼鼻轻闻莲香,杏眸笑观灯笼,云思瑶穿过湖石假山,绕过莲花池,朝庄院北围墙行去。 远方,黑暗处,一座琉璃亭高耸。 亭檐上,手执一酒壶,迎风而立的纳兰凛,深邃似烟海的眸光,一直追随着云思瑶丽影。 瑶妹,她不愧是你的女儿,瞧…… 何止仙姿玉容,与你如出一辙? 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间,皆像极了你。如诗如画,风情无限,凝聚世间最美韵味儿。 就连处事风格,也和你一模一样。 逃跑的心思,明知道已被我洞悉了。换作其他人,遇此情况,铁定心慌意乱、愁眉不展。 她却处变不惊,从容应付。甚至,一改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逛”分舵,寻觅出路。 如此做,她的用意,显而易见。高调的向我挑衅,她不会逆来顺受,只会知难而进,百折不挠。 “只可惜,往前进,也要有路才行。否则--” 拉长话音的纳兰凛,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无弹窗广告) 辣酒入腹,阴鸷眸光继续紧锁丽影,纳兰凛将轻似蚊吟,却冷到骨子里的话语,缓送向了夜风。 “即便具备百折不挠的毅力,永不屈服的恒心,最终只能无奈后退,乖乖的返回牢笼内。” 这一方,琉璃亭檐上,纳兰凛居高临下俯视,默等“金丝雀”归笼。 那一方,如绸秀发浅飞、背对假山的云思瑶,已经驻足庄院北面,一堵高耸的围墙前。 云思瑶未如之前那般,轻扬手腕,令玄铁银链飞袖缠枝,登上围墙顶。 只因,与西面围墙不同,北面围墙正中央,开敞着一扇木门,一扇形如满月的木门。 杏眸望着木门,纳兰凛的话,再一次奏响云思瑶脑海。 “惟独北面,有一条路可通达山底。但,那一条路,于我而言,畅通无阻。对你来说,却是黄泉路。” 衣袖轻卷,武器飞出。 左手握着玄铁刀,右手捏着梅花针,云思瑶一改悠然态度,全神贯注的走向了木门。 云思瑶原本以为,木门之外迎接她的,是纵横交错的排列,数量多如繁星的暗夜楼杀手。 结果,穿过木门的她,却未瞧见暗夜楼杀手。 瞧见的,乃木门前,青条石铺成的十五层台阶。台阶尽头,便是纳兰凛说的,惟一可通达山底的路。 透过门框间高悬的灯笼,以及银色月华,云思瑶发现,山路两侧,壁立千仞,深不见底。 至于通达山底的路,犹如长龙蜿蜒,根本就看不到头。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蜿蜒山路,每拉隔十米远,便种植着一排花,一排叫不出名字的花。 每一朵花,枝叶碧绿如玉,花瓣五彩缤纷。而,五彩缤纷的花瓣,竟飘着五彩缤纷的烟。 烟袅袅上升,半空中融合。 即便晚风吹过,相互交织的烟,亦不见四处消散。就犹如坚不可摧的薄纱,若隐若现笼罩山路。 “那是一条黄泉路,除非你想死,否则就远离它。” 纳兰凛的话,又一次奏响脑海。略微犹豫,玄铁刀与梅花针收起,云思瑶没有走下台阶,进入花海。 转过身,返回木门内,一阵东张西望,云思瑶往右快走几步,将一株洁白似雪的茉莉,连根拔起。 随即,云思瑶穿过木门,重新立在了台阶上。 胳膊一扬,连根拔起的茉莉,被云思瑶用力一抛,扔向了台阶尽头,薄烟缭绕的山路里。 落地茉莉,沾染薄烟的一瞬。 无论洁白似雪的花瓣,还是青翠欲滴的枝叶,皆变的漆黑如墨。紧跟着,花枝枯萎,化成灰烬。 难怪,猜到她会逃跑,惟一通达山底的路,纳兰凛却未调派杀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原来,这一条路,本身就是黄泉路。 无须暗夜楼杀手监守,动刀舞剑,对逃跑的她索命,以她的鲜血,将其铺染成黄泉路。 要想下山,必须寻到毒烟解药。而,如果她没猜错,握着毒烟解药的,只有纳兰凛一人。 纳兰凛的武功怎样,她不了解。但,毫无疑问,身为主子,纳兰凛的武功,一定远远胜过属下。 而,其属下武功,酒楼雅间内,她曾经见识过。当时,那人一鞭甩出,瞬灭十一条命。 鞭法之快,犹如闪电;鞭法之威,雷霆万钧。仅与纳兰凛属下交战,她都无十足把握取胜。 故此,以武力制伏纳兰凛,逼他交出毒烟解药,难如登天。 不可硬拼,只能智取了。只是,纳兰凛的聪明,决不容小觑,她究竟该如何智取呢? 双臂交抱,云思瑶垂首,琢磨良策。 但,垂首的一刹那,束腰的粉色绸带映入杏眸,深蹙的黛眉当即舒展,云思瑶笑逐颜开。 那一日清晨,泛舟碧湖时,欢为了博她一乐,让她如愿以偿,欣赏到了莲花之王--观音笑。 后来,她将观音笑研成了汁。而,束腰的粉色绸带,极其特殊,被观音笑的汁浸染过。 有此腰带,何愁毒烟拦路?只要动一动手指,点燃腰带,解毒烟的良药,自会飞送上门。 令毒烟形同虚设,必须点燃腰带,但不是现在。 因为,倘若没猜错,纳兰凛正隐于暗处,观察自己一举一动。 点燃腰带,必会惊动纳兰凛。异状产生,以纳兰凛的聪明,必会洞悉一切,阻拦解药上门。 看来,得和纳兰凛“聊一聊天”,告诉他早起早睡,有益身心健康,别陪自己熬夜了。 丽影一转,云思瑶返回木门内,找纳兰凛“聊天”去了。这一刻的云思瑶,完全不知…… 身后远方,仅是跺一跺脚,便能震塌半边天,但素无交情的几位王者,今夜却因她而聚首。 甚至,他们正齐心协力,亲如手足似的,急着救她出魔窟呢。 山脚处-- 脑袋左歪的宋残殇,透过魅影手中灯笼,观察薄烟缭绕的山路。 片刻,宋残殇口眼鼻齐抽:“主子,万不可登山,烟剧毒无比,一旦触之,将尸骨无存。” 双掌握拳,凤离欢问:“此毒烟,可知如何解?” “毒烟,经花瓣释放。五彩缤纷的花,属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依属下推断,它并非天生,乃人工培植。” 眯眸,再一次观察薄烟,宋残殇俊眉拧皱。 “毒性如此强,这花吸收的肥料,必定由无数毒草汁、毒花汁、毒虫汁,融合而成的。除非知道花肥,由哪一些毒草汁、毒花汁、毒虫汁制成,否则……” “哪怕差之毫厘,都无法解毒。属下虽然是毒神,可无足够时间研究,对毒烟也只能望之生叹,束手无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山凿路 宋残殇愁音落下一瞬,凤离欢拳头松开,魅影似虹飞闪,五指扼住了一名青衣男子右臂。 青衣男子右臂,骨骼四分五裂,奏响“喀嚓”声。 但,骨骼粉碎剧痛,却未令青衣男子张唇,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甚至,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忍耐力强,青衣男子扛住了痛?非也! 答案是--神色呆滞万分、眼神空洞无比的青衣男子,神智已经被控制,感觉不到皮肉之痛。 青衣男子,乃暗夜楼青杀。 黄泉时分,九星焰火高绽天空。收到讯号,此名青杀当即以最快的速度,现身松树林外。 就在他出声,问绝王有何指派时?易容成绝王纳兰寒的凤离欢,掌风威如雷、急如电般的送出。 青杀又岂会料到,“绝王”竟会攻击自己? 所以,毫无防备心的他,连避身闪开的机会都没,就被凤离欢一掌震晕,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绽放九星焰火前,纳兰锦说过一段话。 他说:暗夜楼的杀手,骨头比铁还硬。一旦被敌人擒住,会内力震碎心脉,自裁性命,以留傲骨。 纳兰锦此言,无疑是提醒凤离欢:折磨暗夜楼杀手,令其无法承受痛楚,吐露魔窟位置,此法子行不通。 故此,制伏出洞的“蛇”,暴力逼问计划,凤离欢放弃了。更改为,摄魂针刺穴,令其有问必答。 瞅见青杀被震晕,穆吟风从暗处奔出,先对其施展了摄魂针法,又令其从昏迷中醒来。 接下来,云思瑶身陷地点,青杀自然一五一十的道出。 根据青杀所说,凤离欢一众人,当即奔往了魔窟。结果,却横生枝节,遭遇到毒烟拦路。 五指狠狠捏着青杀右臂,熊熊怒火染眸的凤离欢,咬牙切齿的问道:“登山的路,只有一条吗?” 青杀点头,如实回答:“是的。[]” 松开青杀右臂,凤离欢又问:“登山之路,被毒烟笼罩。解药如何制,才能防止毒烟侵体?” 青杀启唇,知无不言:“释放毒烟的彩花,是由副楼主培植的,解药也只有他会制。” “你身上可有解药?” “没有。” “没有解药,你如何登山?” “副楼主召见,我才会登山。登山之前,需要吞服的解药,副楼主会令大护法送来。” “你不登山,西煌国皇室中人,将九星焰火高绽,想差遣暗夜楼杀手一事,又如何上禀纳兰凛?” “飞鸽传书,敬禀副楼主。如果同意,写着‘准’的字条,他会绑在鸽腿上,然后将鸽子放飞紫杀分舵。届时,紫杀便会现身,任九星焰火绽放者差遣。” “紫杀不在山上?” “这一座庄院,紫杀没有资格进入。只有橙杀,或者级别比橙杀高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紫杀如果在山上,可以让青杀飞鸽传书,上禀纳兰凛,说绝王纳兰寒需要借调紫杀,铲除一些敌人。 纳兰凛若同意,就会令紫杀出动,下山的紫杀,必吞服了毒烟解药。 届时,只要擒住紫杀,以穆吟风、宋残殇二人本领,采集紫杀血液,研究解药成分不难。 可,紫杀不在上山,研究解药成分的念头,就化为了泡影。 故此,青杀的回答,毫无疑问,就犹如十大桶冰凉的水,将凤离欢一颗心浇的极冷极冷。 双掌再一次握成了拳,指关节捏的“嘎嘣嘎嘣”响,凤离欢倏地转过身,望向了六名黑衣男子。 “毒烟解药,你们可曾服过?”没有服过,见过也好啊,说出解药模样,有助宋残殇琢磨。 凤离欢所问者,乃被云皓轩蝶玉召唤,与一众人碰头,想营救少主的幽冥殿六位长老。[] 幽冥殿六位长老,同时摇头。 叹息一声,夜魅大长老低语:“别说吞服了,见都没见过。我想,释放毒烟的彩花,乃幽冥殿脱离暗夜楼之后,纳兰凛培植的。” 短暂沉默,凤离欢侧过头,望向了纳兰锦:“辰帝,九星焰火,你身上应该还有吧?” 俊眸迎视凤离欢,纳兰锦点头,等待下文。 抿了一抿唇,凤离欢道:“二绽九星焰火,等到青杀现身之后,辰帝直接挑明,让青杀上禀纳兰凛,放了瑶儿?” “焰帝,今非昔比。大皇姐如果在世,无须绽放九星焰火,朕有任何心愿,纳兰凛都会满足。” “可,自从大皇姐玉殒,绽放九星焰火,能否差遣得动暗夜楼杀手,都需要经过纳兰凛同意。” “如此状况下,焰帝认为,纳兰凛会赏朕薄面吗?让他放了瑶儿,无疑是一种挑衅。而--” 苦笑染唇,纳兰锦回:“这种挑衅,只会触怒纳兰凛。触怒的后果,不是救出瑶儿,而是加速她的死亡。” 有史以来第一次,凤离欢尝到了一种滋味,一种怒火攻心,却无法撕碎仇敌的挫折感。 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愤怒,凤离欢问:“残殇,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研究出毒烟解药?” 宋残殇的额头,拧皱的犹如千年树皮。 “主子,经属下观察,释放毒烟的彩花,肥料至少由百种毒草、毒花、毒虫,磨成汁而制成。” “仅是分析出肥料,为哪一百种毒草、毒花、毒虫组成,就需要两天时间。这还是其次,最难的--” “百种毒草、毒花、毒虫,得寻到百种相克之物,才能化解。而,百种相克之物,根本不知位于何方,哪里知道寻多久?” “百种相克之物,即便采集全了,将它们制成解药,同样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主子要的答案,属下无法给出。” 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凤离欢下令。 “想入虎穴,就必须制出解药。残殇,你仔细分析,争取以最短的时间,确定肥料成分。” “是,主子。” 桃花眸一转,望向穆吟风,凤离欢继续下令:“吟风,调动所有毒阁弟子,赶来此处,与残殇一起分析。” “是。” 声如洪钟应完,穆吟风便要离去。但,穆吟风刚拔足,凤离欢又语。 “等一下,不止调动毒阁弟子,将其他几位阁主,以及所有的魅影,全部召集来此。” 诧异染眸,穆吟风问:“主子,您这是要……” 桃花眸冷眯,凤离欢道:“毒阁弟子,与残殇分析肥料,破解拦路毒烟。其他的人,将悬崖绝壁凿出一条路,一条通达山顶的路。” 凤离欢话音落,穆吟风身形一晃,口耳眼鼻齐抽。 “咳,我说那个啥,主子,这山至少有千丈高,将悬崖绝壁凿出一条路,得凿到什么时候啊?” 以灭国仇人的眼光,怒瞪拦路毒烟,凤离欢冷语:“毒烟解药,根本不知何时制出,必须双管齐下。” 穆吟风启唇,想打消凤离欢疯掉的念头:“可是--”主子啊,悬崖绝壁凿出一条路,工程太艰巨了吧? 穆吟风要说的话,尚未来得及出唇,凤离欢问:“你能保证,毒烟解药制成的时间,比凿路时间短?” 能吗?不能!那还说什么呢? 主子救爱人的决心,无人能够阻拦。所以,主子要发疯,身为忠心属下,只能陪着一起疯。 “属下领命,这就召集所有人,齐心协力……” 低头,嘴角几乎抽到耳后根的穆吟风,将最后两个字儿,由齿缝内缓慢的挤出:“凿路!” 语毕,穆吟风身影如电一闪,当即消失山脚,调动人马去了。 千丈高的崖壁,凿出一条路?认为凤离欢疯掉的人,又何止穆吟风呢?众人皆瞠目结舌。 但,转瞬之间,众人恢复了常态。且,恢复常态的他们,毫不犹豫的,决定陪着凤离欢一起疯。 秀唇轻启,曲弦歌道:“天护法,传我命令,琴瑟门弟子全部来此,将悬崖绝壁凿出一条路。” “明白。”身影似狂风一卷,天护法消失。 “魏统领,传朕口谕,置身东峥国境内的御林军、侍卫,死士,全部聚集此地,凿路。另外--” 薄唇一启,纳兰锦不甘落后似的,亦下达命令。 “让他们带上干粮、帐篷,以及生活必需品,山脚安家。不救出朕的外甥女,谁也别想回西煌,准备客死他乡。” “遵命。” 挥袖,擦一擦额头豆大的冷汗,西煌国御林军魏豹,身影如流星一闪,也消失在了山脚处。 魏豹离去的一瞬间,大长老夜魅也将冷音,奏响在了夜色中:“夜鬾,调集幽冥殿所有弟子来此,凿路救少主。” “是,大哥。”毫无疑问,夜魅冷音入耳,嗖的一声轻响,山脚处又少了一抹身影。澈眸扫一扫下令的几人,端木旭一张俊颜上,笼罩上一层内疚。 呜,他也想出份力,召集人来此凿路,早一点救出思瑶姐姐。可是…… 圣水教的弟子,距离这儿太远了,等他们赶到此处,只怕路已经凿好,众人已经登山了。 小嘴微撅,端木旭双足缓移,朝宋残殇所处位置走去。 跟着,蹲在宋残殇腿侧,端木旭两掌捧腮,歪头盯望阻拦的毒烟。不知他的圣水蛊,能否克制毒烟呢? 至于凤离欢,对陪着一起“发疯”的众人,投送一抹眼神,一抹不明显的感激眼神之后。 右手忽然一抬,拽下了自己一缕墨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善待自己 一缕墨发,指尖翩舞,柔软如丝。[] 挑出一根最长的墨发,握在右掌心间。其余五根较短的墨发,被凤离欢放飞夜色,随风远去。 缓行几步,背依靠树干,凤离欢浅垂首,五指探入怀内,取出一根秀发。 秀发,几乎与墨发一样长。 能被凤离欢藏入暖怀,且走到哪里都带着,此秀发主人,毫无疑问,非云思瑶莫属。 抬腕,秀发贴唇,轻轻吻了一下。 随即,眸光柔似春水、丽容染艳笑的凤离欢,无视周围人存在,全神贯注编织起了秀发与墨发。 凤离欢编发之举,令纳兰锦面露诧异。 走到密阁阁主柳晨夕身侧,俊眸盯瞅凤离欢编发十指,纳兰锦问:“你家主子,这是做什么呢?” 朱唇浅启,柳晨夕的回答,简短无比:“编发。” 唇角一抽,纳兰锦道:“双眼健康,看的很清楚。我请教的是……你家主子,为何编发?” 短暂沉默,柳晨夕仰头望天,抑制住清泪从眼眶滑落,低声细说。 “这两根发丝,其中一根,辰帝应该看到了,主子刚刚拽下的。另外一根,主子一直如宝珍藏,属于辰帝外甥女的。” 诧异褪去,纳兰锦侧转头,望着柳晨夕左脸颊:“他将自己的墨发,与瑶儿秀发编织,意味着--” 视线抽离浩瀚苍穹,迎视纳兰锦,柳晨夕缓语。 “辰帝,这还用问吗?意味着,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渝。生当共白首,死亦长相思!” 柳晨夕的声音,其实并不高。 但,夜色宁静,落叶可闻。柳晨夕这不高的声音,足以令在场之人,听的一清二楚。 除了宋残殇与端木旭二人,依然面对拦路毒烟,各有所思。 其余的人,皆缄口不语。他们或盘膝坐地、或双手环胸、或寻树依靠,默望凤离欢编发。 树干处,凤离欢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专心致志的他,以温柔似水的动作,先将自己墨发与云思瑶秀发,发尾相扣。 然后,又将尾相扣的两根发丝,由下往上,一遍接着一遍的打结,密不透风的打结。 瑶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出你,信守爱的承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度春夏秋冬。 春季,我们品茶赏花;夏季,我们泛舟摘莲;秋季,我们饮酒观月;冬季,我们踏雪寻梅。 月华萦绕间,青丝交织,结发连心。 两根分散的发丝,在凤离欢指尖温柔牵引之下,渐渐融为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浓浓的爱、深深的情,随着晚风弥漫天地,令一众观望者,无不为之动容,眼眶被泪湿润。 只有两个人,没有凝视凤离欢编发,无时间动容。这两个人,分别是宋残殇、端木旭。 盘膝坐地,面迎毒烟。 携带的瓶瓶罐罐,全部从袖筒内掏出,宋残殇将各种类型的毒水、毒粉,陆续抛向释放毒烟的彩花上。 屈膝蹲地,两掌捧腮的端木旭,则缓慢站起身,往右移动,与宋残殇拉开一段距离后,亦盘膝而坐。 低头,看似百无聊赖的把玩衣袖。 实则,端木旭正以遮掩动作,将细若微尘、肉眼难观的圣水蛊,悄然弹向毒烟笼罩的山路…… 与此同时,山顶处-- 梦幻月华洒耀下,轻踏一条鹅卵石子路,绕过一座似长龙盘卧的假山,云思瑶立在了碧池边。 面迎飘香莲花,眸观金鲤嬉戏。 云思瑶启唇,正要说话:纳兰凛,出来吧。明赏我逃跑失败,无奈而返,比偷窥来的更惬意! 但,樱唇美张的一刹那,双耳微动的云思瑶,将话语咽回了肚内,缓缓合上了唇瓣。 背后不远处,陡增一股冰冷煞气。[.超多好看小说] 晚风回旋,煞气愈来愈浓。樱唇笑抿,云思瑶知道,无须高唤,隐于暗处的纳兰凛,主动现身了。 跃下亭檐的纳兰凛,以流星破空之速,转瞬立在了云思瑶左后方,约莫六米远的位置上。 先扫一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月下亭亭玉立的粉莲。 紧接着,深邃如烟海的眸光,落向了丽颜比粉莲更美,风韵比粉莲更圣洁的云思瑶。 薄唇缓启,纳兰凛声音极轻,但也极冷:“逛了一大圈,对暗夜楼分舵风景,有何点评?” 转过身,杏眸笑望纳兰凛,云思瑶回:“庄院里面风景,美不胜收,堪称赏心悦目。” 壶嘴凑贴唇,灌了一大口烈酒之后,纳兰凛眸光转为阴沉,明知故问:“庄院外围风景呢?” “里外风景,天壤之别。东南西三面,如刀削斧砍,深不见底的悬崖,令我胆战心惊。而--” 云思瑶一双杏眸,笑意不减。但,她降低的音调儿,却明显透着失望,无法逃离牢笼的失望。 “庄院北门外,台阶尽头,那一条彩色毒烟弥漫,名副其实的黄泉路,则让我毛骨悚然。” 逃跑失败,无奈认命的云思瑶,语调中所透的失望,以及眉梢轻染的愁绪,似乎取悦了纳兰凛。 往前几步,与云思瑶拉近些许距离。 纳兰凛的声音,依然极冷,犹如寒冬腊月冰霜。但,他眸底聚集的戾气,却已经消失殆尽了。 “既然如此,庄院外恐怖风景,日后就别瞧了。闲来无聊,就赏一赏庄院内,这美不胜收的风景。” “折磨自己,愚蠢至极。我并非愚蠢人,又岂会执迷不悟,再一次跑去瞧恐怖景色,虐待一双眼,摧残一颗心呢?所以--” 杏眸笑意泯灭,唇角苦涩一勾,云思瑶语调悲凉。 “从现在开始,我会令你称心如意,做一只羽翼被折断,无法飞出你手掌心的金丝雀。” 毫无疑问,此刻的云思瑶,无论一字一句,还是黯然神伤表情,皆为了麻痹纳兰凛。 云思瑶释放的烟雾弹,自然达到了预期效果。只因…… 纳兰凛笃定十足,他铺的黄泉路,云思瑶纵然绞尽脑汁,也绝无半丝机会,能有命平安踏过。 除非活腻了,自寻死路。否则,留恋红尘的云思瑶,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的返回牢笼,被他掌控。 故此,云思瑶的无奈“屈服”,纳兰凛信以为真。 云思瑶仙姿玉貌,与纳兰瑶如出一辙。纳兰凛放弃索命,囚禁云思瑶,目的就是想透过她去看挚爱女子。 而,正由于此种复杂情愫,云思瑶哀容映眸、悲凉声入耳,纳兰凛一颗心,竟无法控制的,如针扎刀割般疼。 就仿佛,他伤害了挚爱女子,罪该万死。 深吸一口气,纳兰凛倏地仰头,烈酒猛灌唇。 烈酒穿肠同时,纳兰凛告诫自己:眼前人,并非挚爱女子。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令他重温往昔美好的替身。 “令我称心如意?做一只羽翼被折断,无法飞出我手掌心的金丝雀?好,很好,非常好--” 转瞬,饮尽壶中剩余烈酒。右臂用力一甩,酒壶抛丢远方,纳兰凛薄唇冷启,声沉调缓。 “云思瑶,你很识趣、聪明。深知放弃抵抗,屈服强者,不一定意味着耻辱,有的时候,更是善待自身。” “多谢夸奖。时候不早了,我这一只既识趣又聪明的金丝雀,要善待自己,返回牢笼休息了。对咯,返回牢笼的路,金丝雀已铭记于心,即便闭着双眸,也不会迷路的。” “故此,你这一个手握牢笼钥匙,驯服金丝雀的伟大王者,无须浪费蜡烛,替金丝雀照路。将灯笼灭了,早点歇着去吧!” 金丝雀与牢笼,说一遍,纳兰凛尚能承受。 但,左一句金丝雀,右一句牢笼,云思瑶没完没了的说,则令纳兰凛听的格外刺耳。 云思瑶与纳兰瑶,长的一模一样。 反反复复的说,导致纳兰凛情绪失控了,有一种挚爱女子自辱,怒火中烧的愤怒感。 纳兰凛的愤怒,云思瑶岂会浑然不觉?但,她视若无睹,继续口若悬河,释放阴谋烟雾弹。 “对咯,解释一下,让你早点歇着,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善待我自己。毕竟,睡眠不足,易导致脾气暴躁。” “金丝雀贪生怕死,可不想成为睡眠不足的你,暴躁下的牺牲品。因此,希望你早睡早起,身心健康,和颜悦色的饲养我。” 屈服,并非心甘情愿,乃被“黄泉路”拦截,迫不得已。 这般状况下,黯然神伤表情,俯首贴耳姿态,得适可而止。否则,城府极深的纳兰凛,必会起疑。 所以,一大段自我嘲讽的话儿,樱唇抛送完毕,云思瑶丽颜一冷,眸光抽离了纳兰凛遮脸面具。 紧跟着,视纳兰凛为透明空气。 秀发随风翩舞的云思瑶,以昂首阔步傲姿,从纳兰凛身侧擦过,头也不回的朝海棠轩方向而去。 如墨衣袂狂飘,纳兰凛倏地转过身。 面色阴沉的他,盯望云思瑶背影,齿缝中冷挤的五个字儿,弥漫山雨欲来风满楼危险征兆。 “你给我站住!” 洪亮冷音,奏响耳畔一瞬,云思瑶如纳兰凛所愿,停下了脚步。但,她没有回首,面迎纳兰凛。 “庄院太大,逛的极累,疲惫不堪的金丝雀,真要回牢笼休息了。今夜没有聊完的,等养足了精神,白日接着聊吧?” “云思瑶--” 如雷般怒吼一声,纳兰凛整个人,犹如黑色流星一闪,立在了云思瑶正前方,约莫半米处…… ------题外话------ 亲爱滴们,提前祝中秋快乐。 ps:回老家过中秋,还要去医院检查颈椎病,跟亲们请假三天。十号恢复更新,么么…… 第一百六十章 :凤飞蝶舞 脸上阴云密布,俊眸烈焰高燃,纳兰凛厉声道:“记住,你不是一只金丝雀,你是凤凰。[]” “凤凰?这比喻……你觉得恰当吗?” 无视纳兰凛烈焰狂卷、吞风噬雷的眸光,云思瑶黛眉笑挑。 “凤凰,该翱翔天际、俯视天地万物。被人圈锁牢笼,玩弄于鼓掌的,就是金丝雀!” “你存心挑衅我?” 阴沉声音,由齿缝内缓慢挤出。 这一刻的纳兰凛,就犹如一头随时张开血盆大口,凶残咬碎猎物,将其吞入腹的嗜血虎。 杏眸直视纳兰凛寒眸,云思瑶语调淡然:“挑衅?沦为金丝雀,任你宰割的我,有挑衅的资本吗?” 往前半步,距离拉的更近一些,纳兰凛短短的六个字,冷的仿佛来自冰山雪谷:“你已经挑衅了。” “是吗?那么--” 肩头微耸,云思瑶奏出银铃天籁音:“无意间酿成大错,向你挑衅的我,会承受怎样的后果呢?” 双掌握成了拳状,纳兰凛微白的指关节,嘎嘣嘎嘣作响:“你的姿容,若非袭承她,早被我毁了命!” 杏眸波光潋滟,云思瑶的樱唇,勾勒一抹美丽笑弧:“言外之意,我的姿容,就是挑衅你的最大资本?” “我的意思,你很明白,别故意歪曲。” “如果是她,纵然百般挑衅,我也能令嗜杀魔性沉睡。至于你,即便姿容一模一样,但毕竟不是她。” 眼神锋利如刀芒,纳兰凛薄唇冷启,一字一句寒霜笼罩。 “所以,千万不要挑衅我。我的嗜杀魔性,一旦被唤醒,会改变心念,将你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云思瑶右腕一抬,腮边一缕飞舞的秀发,白皙指尖拨至耳后:“这四个字,随风飘入双耳,听的我胆战魄惊。” “对我来说,你的身上,有她的影子。任何侮辱性的词语,我不希望出现在她的身上,影子也不行。所以--” 拳头松开,褪去满眸戾气,纳兰凛阴冷的声调,添了一丝柔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胆战魄惊的话,日后如果不想听,就牢牢的记住,即便失去了自由,你也是一只凤凰,一只尊贵的凤凰!” “尊贵的凤凰,被笼子困住自由,却困不住傲骨。如果一举一动,总被四周暗处隐藏者,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么,我想……” 浅垂首,葱指轻拂粉色衣袖,云思瑶樱唇笑启,语调儿虽然不徐不疾,话意却极其的深长。 “闷闷不乐的凤凰,宁愿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美丽的生命终结画面,来卸掉心灵枷锁,也不愿一身傲骨,被恶意眸光玷污。” 云思瑶的意思,纳兰凛岂会听不出? 身在枷锁里,能够忍。心在枷锁里,却无法忍。 窥视之举,如果他不愿改,身心皆不自由的她,宁可香消玉碎佳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 透过云思瑶,去看一生挚爱女子。 复杂情愫缠心绕肠,纳兰凛自然也希望,日后映入眼帘内的,乃笑逐颜开的云思瑶,而非愁容满面的云思瑶。 故此,短暂的沉默后-- 薄唇缓启,纳兰凛冷声回:“心灵枷锁,可以卸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隐在暗处,对你虎视眈眈。” “多谢成全。” 微弯腰,行了一个谢礼,云思瑶道:“现在,心无枷锁的我,可以返回海棠轩,酣然入梦了。” 云思瑶直起腰,抬足欲离开的一瞬,纳兰凛右臂一伸,以冰冷掌风,拦住了云思瑶去路。 “心灵枷锁,我替你解了。如愿以偿的你,一声谢太过轻,是否该礼尚往来,令我也得偿所愿?” 扫一眼拦路右臂,黛眉似新月笑挑,云思瑶道:“洗耳恭听。(.无弹窗广告)” 拦路的右臂缩回,五指伸入怀,纳兰凛掏取出一枚钗,递到了云思瑶眼前:“拿去。” 此钗,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钗身,以金翡翠铸成。钗头,以红如血、绿如翠、白如冰,蓝似海,粉似霞等七彩玉,镶成凤凰展翅丽景。 凤尾,以千颗细碎宝石,缤纷点缀。凤嘴,衔着三串彩色珠链,彩色珠链底端,是玛瑙雕成的金蝶。 这一枝钗,名叫凤飞蝶舞。 纳兰瑶十七华诞,来临的半年前,纳兰凛曾远离暗夜楼,跋山涉水,去寻觅吸取日月精华,天然形成的罕见七彩玉。 可,当他千辛万苦寻到七彩玉,制成凤飞蝶舞钗。 然后,返回暗夜楼,准备等纳兰瑶十七华诞,将凤飞蝶舞钗为礼物送上时,迎接他的…… 是噩耗,纳兰瑶失踪的噩耗。 怀揣凤飞蝶舞钗,他发疯的四处寻找。但,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寻找,挚爱女子却杳无踪迹。 无奈之下,纳兰凛返回了夜楼,失魂落魄的等待,等待挚爱女子归家。 结果,他最终等到的,却是更大噩耗,挚爱女子香消玉殒,芳魂不知归何处的更大噩耗。 凤飞蝶舞钗,乃绞尽脑汁的纳兰凛,为挚爱女子所制。如今,对于纳兰凛来说,这一枚凤飞蝶舞钗…… 送不到挚爱女子手上,交到与挚爱女子,姿容一模一样的云思瑶手上,也是一种间接安慰。 “这一枚钗,很漂亮。但--” 隐约猜到几分的云思瑶,没有伸手,接住纳兰凛所递凤飞蝶舞钗。 杏眸望向纳兰凛,云思瑶的话意,透着婉拒:“我是笼中客,无资格获赐如此价值不菲的厚礼。” “袭承姿容,却毕竟不是她。所以,别仗着姿容,一再的挑衅我,唤醒我嗜杀魔性这句话,我不想多说。” “这一枚钗,你必须收下。并且,往后的每一天清晨,我都要看到它,嵌在你的发髻间,否则--” 拉长话音的纳兰凛,指尖一弹。 嗖一声轻响,凤飞蝶舞钗,脱离纳兰凛掌心,半空中旋转一圈,嵌入了云思瑶右发髻处。 略微犹豫,云思瑶没将钗拔出发髻,而是明知故问:“如果我记性差,忘记戴它,后果会如何呢?” “我的耐性,将被你磨光。届时,即便你的姿容,像极了我挚爱女子,我的心中也不会留半分情。” 眸色冷沉的纳兰凛,双臂倏地一扬。 一股凌厉的掌风,由云思瑶右肩侧擦过,以闪电之速、雷霆之威,击向了一座湖石假山。 “砰--”一声炸响,碎石如雨纷飞。 假山倒塌的一瞬,纳兰凛补充未完话语:“执意挑衅我的你,身躯将犹如这一座假山,粉碎成渣。” 小不忍,则乱大谋。 云思瑶清楚的知道,今夜的她,若想成功的逃离虎穴,纳兰凛的威胁,必须照单全收。 轻扬素手,先挥一挥丽颜前,纳兰凛制造的遮眸灰尘。又移至凤嘴,轻拂三串彩色珠链。 樱唇苦笑一勾,云思瑶低眉顺眼,软声妥协。 “贪恋红尘的我,对于这一枚钗,只能受之有愧了。好,往后的每一天清晨,你会看到它嵌在我的发髻间。” “切莫食言,自酿苦果。好了--” 摧毁假山的双手,交叉负在背后,纳兰凛道:“令我得偿所愿的你,现在可以返回海棠轩,酣然入梦了。” “多谢。” 樱唇轻吐两个字,云思瑶颓废低头,莲足缓迈,以一抹弱者姿态儿,从纳兰凛左身侧绕过。 但,衣袂轻飘的云思瑶,背对纳兰凛的一瞬间,杏眸深处,悄绽一缕狡黠似狐的蔑笑。 每一天清晨,凤钗嵌发? 纳兰凛,今夜过后,我若仍被你困在牢笼内,凤钗自然会嵌发。反之,凤钗“嵌”的,将是你的死穴! 月华萦绕,晚风回旋,秀发似蝶翩舞的云思瑶,莲足愈行愈远。 待到穿廊过院的云思瑶,丽影彻底消失眼帘。 如雕塑般静立原地的纳兰凛,面色这才褪去阴冷,取而代之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一刻钟之后-- 白皙掌心半掩樱唇,浅打呵欠的云思瑶,莲足迈过门槛,返回了烛影摇红的海棠轩内。 转过身,一双含倦的杏眸,漫不经心扫向庭院。 瞅见偌大的庭院,一盏盏八角灯笼,依然高悬燃似火。闭门关窗,熄灭烛光,云思瑶走向了软榻。 须臾,合衣平卧、拥枕入眠的云思瑶,轻奏均匀呼吸声。 云思瑶酣然入梦的一刹那,海棠轩外走廊间,扇形花窗处,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此抹黑影,毫无疑问,正是纳兰凛。 左耳贴窗,聆听屋内动静。确认云思瑶所言非虚,困倦的确如潮席卷,返回海棠轩便睡。 薄唇微勾的纳兰凛,俊眸深处闪过一缕笑意,一缕极淡、极轻,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的笑意。 手腕轻抬,摘下遮脸的银色面具,纳兰凛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扇形花窗处。 纳兰凛离开后不久,屋檐边缘、回廊银柱、曲桥石栏、楼台亭榭,以及枝杈间,八角灯笼悉数熄灭。 而,灯笼熄灭,夜色笼罩大地的一瞬间,海棠轩内-- 拥枕入眠的云思瑶,杏眸倏地睁开,下榻套鞋,以微不可闻的步履声,缓移向了西面墙角。 西面墙角处,立着一对鹤形青瓷烛台。 素手一伸,取走鹤顶上,燃烧了一半的蜡烛,送至楠木柜内,云思瑶重新点燃蜡烛。 半掩柜门,遮住烛光外露之后,耳听八方的云思瑶,十指触向纤腰,解开了束腰的粉色绸带…… 第一百六十一章 :爱的烙印 玄铁刀出袖,割断一小截绸带。 宽长绸带继续束腰,锋刀割取的那一小截绸带,则被云思瑶素手拉直,放在了烛火上烤。 烤?是的,烤! 普通的绸带,一旦触上烛火,必定燃烧成灰烬。可,观音笑莲汁浸染过的绸带,却不惧烛火吞噬。 烛火熏烤的绸带,完好无损。但,被熏烤处,却浮出一层彩虹颜色,似油状的液体。 熏烤完毕,吹灭烛火,移步楠木桌。 绸带平摊桌面之后,防止被晚风刮跑,云思瑶掏出梅花针,牢钉住了绸带四个边角。 紧跟着,云思瑶走向了扇形花窗。 花窗先拉开一半儿,探头张望。确认外面庭院,无人监视,云思瑶这才令花窗完全的敞开。 冰凉晚风,穿窗而入,回旋四壁。 一股莲香,悄然弥漫。此莲香,极其特殊,味道淡极。淡到嗅觉再敏锐的人,也难闻丝毫。 嬉戏一圈,晚风飞出花窗,重新投入夜色。与此同时,特殊莲香,亦逐风追月而去。 素手轻抬,凤飞蝶舞钗拔离发髻,抛向软榻锦被,云思瑶落座桌边,拎壶倒了一杯凉茶。 似水月华,梦幻笼罩。 透着皎洁月华,云思瑶端起杯子,一边品饮凉茶,一边耐心等待,等待特殊的莲香,将毒烟解药送来海棠轩…… 同一时间,暗夜楼分舵,主卧内-- 一幅画卷,悬挂东面墙壁。画中美人,罗裙洁白似雪,金蝶美丽妆额,如仙立于缤纷花海。 晚风回旋,烛影摇红。纳兰凛手执酒壶,驻足画卷前,以爱怨交织的眼神儿,凝视金蝶美人。 “瑶妹,我做错了什么?” 美人映眸,肝肠揪痛,纳兰凛语调悲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令你如此无情,弃我远去?” 反复拎壶,烈酒灌唇。 难以成眠,面对画卷,喃喃颤语的纳兰凛,喝的是烈酒,流的是苦泪,疼的是心魂。 须臾,酒尽壶空。 双眸赤红无比,六分醉意染颊的纳兰凛,眼神褪去爱怨,取而代之的,是阴毒的狠、嗜血的恨。 “瑶妹,我到底有一点,比不上云皓轩?比不上令你白玉沾瑕,替他孕育血脉的云皓轩?” 内力凝聚手心,将酒壶当成了云皓轩,倾尽全力一握。 冷掌摊开,碎成千万粉粒的酒壶,被晚风拂落地面。纳兰凛低头,语调一改悲怆,森寒似冰。 “云思瑶的姿容,与你如出一辙,故此我饶她一命。但,其他的人,其他令你弃我而去的人,全部都该死!” “云皓轩,你这个匹夫,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晚吧。明日一早,我会亲赴云府,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当然了,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寂寞的。整个云府,将鸡犬不留、片瓦不存,随你陪葬!” 语罢,纳兰凛抬足,走向一张金丝楠木桌。 桌边,两对虎形烛台高耸。桌上,则置着一匕首,一把刀身光滑似镜,刀锋削铁如泥的匕首。 握住刀柄,放在烛火上熏烤。 待到银白刀身变黑,滚烫白烟氤氲。匕首抽离烛火,纳兰凛敞开了衣襟,令心口外露。 灼热的刀尖,戳向心口嫩肉,鲜血似溪流淌,糊味弥漫一室。 脑袋低垂,纳兰凛双眉不皱、眼睛未眨,令锋利刀尖割破嫩肉,一笔一划深刺起了血字。 片刻,血染的匕首,落放桌面。 烛光映耀,纳兰凛心口处,那入骨三分的大字,就犹如一幅凄艳无比的画卷,悄诉着一世痴恋。 入骨三分的大字,是挚爱女子芳名--纳兰瑶。 五指探入衣袖,掏出一个黑色瓷瓶。 启开瓶盖儿,药水倒入掌心,纳兰凛右臂弯曲,令沾染药水的掌心,抹向了血红大字。 此药水,并非疗伤。它的用途,乃令纳兰瑶三个大字,形成烙印,永不磨灭的烙印。 模糊血肉,吸收药水,大字深植肌骨。纳兰凛丢掉黑色瓷瓶,合上衣襟,遮掩住了爱的烙印。 转过身,双足缓迈,背影萧条的纳兰凛,重新立在了画卷前。 “瑶妹,我爱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爱,我的一颗心,你要弃如敝屣呢?” 问画,画不回;问风,风无语。 灵魂出窍,徒留一具躯壳的纳兰凛,久久的凝视画像。若非眼角,悲泪止不住的流,定让人误以为是一尊石雕…… 同一时间,山脚处-- 东西两面,枝繁叶茂的大树,已被奉命而来的西煌御林军,砍光伐净,扎好或大或小帐篷。 部分帐篷前,篝火红燃,暖意盎然。 其中一处篝火前,曲弦歌席地而坐。今夜的他,温润如玉气韵,荡然无存,浑身笼罩极厚寒气。 一捆枯枝,丢入竹竿搭成的三角架底端,令篝火更旺。 待到热烟袅袅,沸水翻腾铁锅,曲弦歌道:“水已经开了,装入壶,送去给凿路的人喝。” “是,主子。” 琴瑟门四位护法,木瓢当即取离腰间,置入滚烫的铁锅里,连续舀出沸水,灌进壶内。 灌水完毕,四位护法站起身,去往了山脚左侧,为一众辛苦开凿绝壁的人,送上解渴热水。 搬抬木桶,凉水倒入铁锅,曲弦歌添柴加火,继续煮水…… 另外一处篝火前,盘膝而坐,铁棍轻拨枯枝,令火势呈均匀状的云隐华,正在熬糯米粥。 歪头,瞅一眼香味轻飘,却不见熟的糯米,端木旭问:“隐华哥哥,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喝粥?” 铁棍搁置腿侧,盖上锅盖,云隐华回:“快了,最多一刻钟。” “哦。” 得知还有一刻钟,才能喝到香香的糯米粥,端木旭右臂一伸,拎起小竹篓,放在两膝交接处。 小竹篓内,摆着一堆野果。 这一堆野果,乃悄弹百只圣水蛊,却发现蛊毒,无法控制烟毒之后,端木旭跑去远方摘的。 抓起一颗野果,吧唧咬一口。 “嘶--”倒抽一口冷气儿,眉头拧皱成千年树皮,端木旭的龇牙咧嘴动作,足见野果有多酸。 野果丢回竹篓,重取一颗,继续咬。 果肉入唇,端木旭双肩一颤。毫无疑问,这第二颗野果,比之第一颗野果,更令端木旭酸疼大牙。 第二颗野果,依旧丢回竹篓。 抓起第三颗野果,酸味渗透牙根的端木旭,以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毅力,又是吧唧一咬。 “嘶--”接二连三的酸涩,令猛抽冷气的端木旭,一张俊美容颜,几乎成了扭曲状。 左侧,瞅见某娃被野果摧残,一脸的受虐相,啼笑皆非的云皓轩,伸手拍了一拍端木旭后背。 “傻孩子,酸果难以入口,就甭吃了。支撑一会儿,等到糯米粥熬好,咱们喝香粥。” 敬如亲父,很听伯伯话的端木旭,这回却一反常态儿,对云皓轩说的“甭吃了”,置若罔闻。 手入竹篓,坚持自虐的端木旭,继续取果啃咬。 “嘻嘻,终于找到一颗甜的了!” 直到,第九颗野果丢回竹篓内,第十颗野果咬入口中,端木旭秀唇一咧,绽出了一抹愉悦笑意。 经过一番自虐,好不容易觅到一颗甜果子。可是,烂笑渲染脸庞的端木旭,却没有自己吃。 “伯伯,你一定饿了吧?给--” 胳膊一伸,甜果塞入云皓轩手中,端木旭道:“糯米粥熬好前,伯伯先吃一颗甜果,垫垫肚子。” 低头,盯望掌间甜果,云皓轩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某娃不停的寻找甜果子,竟是给他充饥。 “伯伯,放心吃吧。九日没骗你,这一颗果子真的很甜。” 笑嘻嘻的说完,端木旭五指探入小竹篓内,捞起先前丢弃的酸果,吧唧吧唧啃咬了起来。 野果触掌,温度冷的。 女儿身陷魔窟,处境堪虞。如坐针毡的云皓轩,感觉拂面的晚风,亦凉如霜、冷似冰。 可,端木旭的赤子情,却令双眸泪花隐闪,垂首食果的云皓轩,顿觉这冰冷的夜色,添了一丝暖意…… 又一处篝火前,竹竿搭成的三角架间,串着一排排鲫鱼。 鲫鱼尚未烤熟,饥肠辘辘的纳兰锦,手执着御林军带来的酒壶,一边以酒充饥,一边借酒暖胃。 壶中醇酒,约莫喝了一半,纳兰锦胳膊肘子一弯,将酒壶送到了身右侧,凤离欢眼前。 “焰帝,夜深风寒,你也喝点儿酒,暖一暖胃吧?” “谢了。” 纳兰锦的善意,凤离欢没有拒绝。轻谢一声,他接过酒壶,表面上以酒暖胃,实则借酒消愁。 凤离欢对面,穆吟风正浅垂首,轻转竹片,缓烤鲫鱼。 须臾,鱼香弥漫,洒落些许碎盐,穆吟风道:“主子,鲫鱼快烤熟了,属下去拿筷子、瓷碟。” 语毕,穆吟风站起身,准备去往幽冥六长老处,拿取用餐的筷子、瓷碟。 而,穆吟风抬足的一瞬间,回旋的晚风中,除了劈山凿路的噪音,忽然多出一抹嗡嗡声。 这突如其来的嗡嗡声,令双耳猛动的穆吟风,想忽略都困难。 抬头,循音而望,穆吟风往后连退三步,口耳眼鼻齐抽,声如洪钟的惊呼:“我的妈呀,什么状况?” 同一时间,嗡嗡声入耳,其他抬头而望的人,亦骇的从地面跳起。 与穆吟风一样,口耳眼鼻皆抽,循音而望的众人,齐声高呼:“天哪,那是什么东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二章 虚惊一场 嗡嗡声,愈来愈响,贯彻云霄。[.超多好看小说] 数以千计的飞虫,或小如蚊蝇,或大如蜜蜂,成群结队的穿过夜空,朝众人所处方位靠近。 结队飞虫,五颜六色,体形怪异。大部分飞虫,映入众人眼帘之内,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有一个人却例外,熟知每一种类型飞虫。他,便是对世间万千毒物,堪称了如指掌的宋残殇。 暂停琢磨拦路毒烟,抬头而望的一刹那,宋残殇眸色一骇,出声提醒:“不好,大家留神戒备--” 软剑出袖,剑尖冷指夜空飞虫,柳晨夕问道:“宋大哥,这突如其来的虫群,很恐怖吗?” “是的。”猛点头,宋残殇回:“每一只飞虫,皆剧毒无比,被其咬上一口,轻则昏迷,重则毙命!” 宋残殇话音落,众人刀剑齐出鞘,摆出了防御之姿。 地面上,气氛凝结成冰,众人如临大敌,高度警惕。但,结果却是虚惊一场,只因…… 由远而近,抵达头顶的飞虫,毫无攻击痕迹。 防备的人类,飞虫集体给予漠视。它们轻拍双翅,速度不减,从众人头顶上方掠过,扬长远去。 危险解除,刀剑回鞘,众人目送飞虫。 飞虫离去,完全出乎意料,宋残殇五指挠头,喃喃自语:“怪事儿,这可真是一大怪事儿。” 移步宋残殇左侧,指尖戳了一戳宋残殇腰部,柳晨夕求解:“宋大哥,怪在何处呢?” “数以千计的毒虫,成群结队飞过高空,怪之一。部分毒虫,天生宿敌,一旦碰面,必斗的你死我活。可--” “妹子刚刚也瞧见了,天生宿敌,今夜竟然化干戈为玉帛,友好结队,飞往同一处,怪之二。” “更怪的是,少数毒虫久居地,一向荒无人烟。这些毒虫,对人类敌意极浓,如果见到人类,即便人类无恶意,它们也会主动袭击。” “但,我们这么多人,站在它们眼皮子底下。视人类为仇敌的它们,却视若无睹,一心往前?此举,实在太古怪了!” 宋残殇话音入耳,柳晨夕双臂交抱,肩头微耸:“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俊眸眯成了一条线,遥望群虫远去方向,宋残殇道:“这般怪状,只怕并非毒虫本意,乃人为。” “人为?残殇,你的意思是--” 移步宋残殇右侧,穆吟风双眉浅蹙:“数以千计的毒虫,至所以成群结队,全因身不由己,受人操纵?” 视线抽离夜空,转望穆吟风,宋残殇回:“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答案。” “置身远方,操纵毒虫?”嘴角微抽,穆吟风道:“真是如此,那人的本领,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薄唇缓启,宋残殇补充:“何止惊世骇俗,简直匪夷所思!” 这一刻,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只瞧见青山北方,数以千计的飞虫,成群结队穿过夜空。 却不知,青山东南西三方,正上演着相同一幕。 更不知,口中所说的,那本领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人,居然会是身陷魔窟,主子心急营救的云思瑶。 如果他们知道,云思瑶仅熏烤一小截绸带,便诱的毒虫趋之若鹜,估计会双手作揖,拜师学艺。 “宋大哥、穆大哥,操纵毒虫的人,该不会是纳兰凛吧?获悉我们正想方设法登山,瓦解他的老巢,救出云小姐。故此--” 黛眉一拧,柳晨夕道出揣测:“老谋深算的纳兰凛,引出各种毒虫,想不费一兵一卒,以毒虫攻击我们?” 不待二人答话,转念一想的柳晨夕,脑袋摇似拨浪鼓。 “不对呀,纳兰凛若是毒虫操纵者,欲趁夜袭击,我们哪还有空说话,已经上演人虫大战了。” 柳晨夕话音落,宋残殇与穆吟风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无论如何,总而言之,谨小慎微。” 一旁,竖耳聆听的众人,当即齐语:“放心吧,纳兰凛非等闲之辈,我们会提高警惕,随时迎战。” 对众人回以一笑,穆吟风轻拍宋残殇肩头:“鲫鱼烤好了,先将肚子填饱,再琢磨毒烟?” “不想吃烤鱼。”俊眸望向了云隐华,宋残殇问:“隐华兄弟,你的糯米粥熬好了没有?” 掀揭锅盖,勺子缓搅糯米粥,甜香沁入心脾,云隐华唇角浅勾一抹笑弧:“快熟了,过来坐吧。” 走向木桶,舀水洗干净手,墨发轻扬的宋残殇,盘膝坐在云隐华身侧,等待喝粥暖胃。 返回原位,与幽冥长老围坐成一圈,柳晨夕素手一伸,拉拽夜鬾长老衣袖,声音含着无限撒娇。 “夜六叔,你先前说过,等到救出了云小姐,会教我水遁术。所以,你可千万别食言,伤害我脆弱的心灵哦。” 转动竹枝,翻烤野兔,夜鬾长老笑容可掬:“晨夕丫头,夜六叔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夜鬾长老话音落,添柴加火的夜魍长老,奏响了柔似暖风的笑声。 “晨夕丫头,六弟如果食言,夜三叔帮你狠狠的骂他。骂完了,夜三叔不仅教你水遁术,且将火遁术也传你。” 脑袋枕向夜鬾长老肩头,左手挽住夜魍长老胳膊,嘴巴笑咧的柳晨夕,双眼眯成了月牙状。 “嘻嘻,两位叔叔真好!” 掌心托着陶瓷罐,小勺子缓舀五香粉,一边给兔肉添加调味料,夜魑长老一边戏谑笑语。 “晨夕丫头,三弟、六弟居心不良,传武功在前,觊觎易容术在后,想你礼尚往来呢。” “与他们不同,夜大叔光明磊落,不贪图你易容术。所以,想学水遁术以及火遁术,就找夜大叔。” 夜魍与夜魍二人,当即双眸怒瞪,同仇敌忾:“大哥,你怎么恶意丑化兄弟人品呢?忒不厚道了,绝交!” 兄弟凶巴巴眼神,夜魑长老给予彻底无视。他仰头望天,高奏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穆吟风心知肚明,幽冥长老逗嘴之举,其实乃苦中作乐、愁里寻欢。 抿唇一笑,穆吟风未打扰他们,从夜魑长老背后竹框内,取走筷子与瓷碟,去往了曲弦歌所处位置。 “贤王,鲫鱼烤熟了,过去一起用吧?” 微仰头,秀眸笑望穆吟风,曲弦歌柔声细语:“你们先用,待这三锅水烧开了,我再过去。” “好。” 点了一点头,穆吟风转身,返回原位。 席地而坐,烤鱼取离三角竹架,放置青花瓷碟内,穆吟风出于礼貌,先将晚餐递送纳兰锦。 饥肠辘辘的纳兰凛,倒也没客气,酒壶挂回腰间,接过穆吟风所递餐碟,尊贵气韵尽灭的狼吞虎咽。 转瞬,穆吟风将另外一碟鲫鱼,递送向凤离欢:“主子,给。” 递送了半晌,餐碟依然在手中,凤离欢没有接。嘴角忍不住一抽,穆吟风扬高语调:“主子?” 咽下浓香鱼肉,瞅一眼凤离欢,纳兰锦道:“毒虫远去方向,他一直盯望着,姿势未曾改变过。” 循着凤离欢视线而望,穆吟风低语:“主子,您是担心毒虫去而复返,正思索灭虫良策吗?” 思索灭虫良策?非也! 凤离欢一双桃花眸,饱含羡慕。羡慕远去的飞虫,长着一对翅膀,能从毒烟上方无恙的穿过。 致命毒烟拦路,虽然五脏俱焚,却也只能无奈的等待。如果,他也长着一对翅膀,那么…… 便无惧毒烟,立刻飞达山顶,救出心爱女子,搂她入怀。 默等了一会,未得到半声回应。穆吟风左手端瓷碟,右手则轻拍凤离欢肩头,劝其用餐。 “主子,许是我们多虑了,逐风远去的毒虫,不一定与暗夜楼有关。饿了一天,您先吃点儿东西吧?” 视线从天幕移开,凤离欢终于有了反应。但,他的反应,并非接碟用餐,而是喃喃细语。 “究竟有什么法子,可令我似鸟飞翔,将毒烟踩在脚底,顺利登达山顶,救出瑶儿呢?” 凤离欢话音入耳,穆吟风嘴角歪斜无比,都快抽到耳后根去了。似鸟飞翔?咳,主子又疯了! “鸟儿展翅,方能翱翔高空。人无翅膀,如何翱翔?焰帝凭借轻功,倒能飞跃自如。但--” 嘴角猛抽的穆吟风,暂时丧失言语能力。 说话者,乃被凤离欢的“疯言疯语”,弄的一脸凌乱表情,差点儿被鱼刺卡死的纳兰锦。 “前提条件,必须有借力点。眼前困境,无论悬崖绝壁,还是毒烟笼罩的山路,皆欠缺借力点啊!” 迎视纳兰锦,凤离欢缓声道:“无井,可以挖掘。无路,可以开凿。无翅,也可以打造。” “……” 无语应答,纳兰锦只能眨眼。如何打造?又不是神仙,捏一捏泥巴,吹一口仙气儿,泥巴瞬变翅膀。 由于想到了救爱人妙策,凤离欢黯然许久的眸色,绽出了一抹暖阳破除乌云的艳笑:“吟风--” 干咳了几声,得知嗓子依然健在,并没有抛弃躯壳,穆吟风寻回言语能力:“属下在!” 心情由阴转晴,胃口也跟着大开,凤离欢总算感觉到饿了。 取过穆吟风手上餐碟,筷子戳向鲫鱼嫩肉,凤离欢笑语:“传令西珥,暂停开凿山路,速来此处。” ------题外话------ 咳咳咳,亲爱滴们,下一章,瑶与欢就见面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溜之大吉 “是。” 衣袂卷飘,奔逸绝尘,穆吟风转瞬消失。 须臾,穆吟风返回,驻足凤离欢正对面。与穆吟风并肩而立的,毫无疑问,乃神阁阁主西珥。 裙袖高挽肩头,左手握铁锤,右手执铁镐的西珥,恭敬问道:“主子,召属下来此,有何差遣?” “西珥,你能雕朽木为良材,化废铁为神器,故此--” 瓷碟落放地面,凤离欢站起身,面迎西珥:“打造一双会飞的翅膀,对你来说,应该并非难事吧?” “会飞的翅膀?” 黛眉浅蹙,西珥低语。略微思考,她黛眉舒展,嫣然一笑。 “回禀主子,依照风筝原理,打造一双会飞的翅膀,对于属下来说,的确并非难事儿。” 西珥话音落下一刹,近在咫尺的纳兰锦,盘膝四面八方的众人,皆不约而同,对西珥投射佩服眼神。 --咳,不会吧,真能打造出会飞的翅膀?魅影宫神阁阁主,果然名不虚传,造人所不能造神器! 满意的点一点头,凤离欢声调添柔:“多久能造好?” 素手缓转铁锤把柄,西珥道:“那就要问一问主子,希望这一双翅膀,飞的有多高了?” 凤离欢左臂一扬,食指戳向山顶。 “很高,飞到青山之顶,暗夜楼分舵。并且,去时载着我一个人,回时载着我与瑶儿。” “根据载重程度、飞行高度,属下与神阁弟子齐心协力,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打造出可升可降翅膀。但--” 西珥垂首,丽眸敛去笑意,声调低了三度。 “会飞的翅膀,即便成功打造出,主子登达青山之顶,营救云小姐愿望,也无法实现。” 双手负背,凤离欢挑眉,缓吐四个字:“此话何解?” “翅膀,依照风筝原理打造。风筝至所以能升空,其关键因素,是借靠风的推力。总而言之,一句话概括,翅膀与风筝一样,走向由风而定。” 不想主子失望,但残酷的现实,非人力所能逆转,西珥垂首更低,同时声调又低了三度。 “可,这一座青山,无论地势,还是山形,皆特殊无比,导致风向改变频繁,飘忽不定。故此--” 剩余的话,西珥虽然没讲出口,其意却不言而喻。 令翅膀载重、飞行,轻而易举。但,风往哪一方吹,载重的翅膀,就会飞向哪一方。 此刻有风,翅膀能飞。 可山势奇特,风向极不稳定。这般状况下,又如何借助翅膀,顺利登达山顶,成功救人呢? 短暂思考之后,桃花眸魅意盎然,凤离欢艳唇笑启。 “凭我的内功,以掌力改变风向,令其固定往山顶吹,并非难事。故此,风向不成阻碍!” 凤离欢话音入耳,穆吟风薄唇一张,意图扭转自家主子心念。 “主子,万万不可。此山千丈高,若以掌力改变风向,固然能登达山顶,却会耗损太多内力。” “暗夜楼分舵,高手如云,纳兰凛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主子耗损太多内力,营救云小姐之时,若惊动了敌人,如何以寡敌众?” 西珥抬头,与穆吟风站成一线,声调由低转高:“主子,穆大哥说的对,此举极为冒险,万不可行。” 宋残殇丢下粥碗,柳晨夕兔腿扔入瓷碗,二人身影疾如闪电,狂奔到凤离欢对面,加入反对阵仗。 “主子救人心切,残殇理解。可,放眼魅影宫,除了主子内功登峰造极,能以掌力改变风向,借助翅膀登达山顶,无第二人能做到。” “如此状况下,主子孤身一人,登山闯暗夜楼分舵,且耗损太多内力,完全为不明智之举。” “宋大哥说的对极,孤身一人闯虎穴,只怕主子救不出云小姐,反陷危境,晨夕坚决不赞成!” 如潮反对声,钻入凤离欢双耳,却毫无效果。 凤离欢救心爱女子念头,坚如磐石,不可动摇:“西珥,立刻召集神阁弟子,打造会飞的翅膀。” 扑通一声响,西珥双膝跪地,反对到底。 “主子,请恕西珥办不到。即便严惩重罚,哪怕赐死,西珥也不会打造翅膀,送主子入危境。” 西珥宁死不从,纯属忠心耿耿,凤离欢岂会严惩重罚呢? 不忍惩罚属下,又心急如焚的想救挚爱女子,凤离欢只能拳头一握,桃花眸怒瞪向西珥:“你--” 这个时候,有人干咳一声,打破了僵局。 “朕的内功,虽不及焰帝深厚,但以掌力改变风向,借助翅膀登达山顶,倒也不成问题。所以……” 瓷碟落放地面,纳兰锦站起身,俊眸笑望西珥:“多打造一双翅膀,朕随焰帝一起闯虎穴。” 纳兰锦话音刚落,曲弦歌谦虚出声了:“掌力控制风向,勉强能办到。故此,闯虎穴一举,别漏了弦歌。” 捧着糯米粥碗,飞奔凤离欢面前,端木旭嘴巴笑咧:“掌力控制风向,九日可以做到,也别漏了九日。” 守护少主,对幽冥六长老来说,乃此生唯一心愿,至死不渝。 听到借助翅膀,能以最快的速度登山,提前救少主脱离苦海,幽冥六长老岂会不想参与呢? 但,除了长老之首夜魑,其他五位长老,皆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梦幻月华萦绕下,力所不及的五位长老,颓废低头,自责内功欠火候,无法控制风向。 力所能及的夜魑大长老,则抛掉烤兔腿骨,笑容满面的说道:“营救少主,怎能少了我?” “西珥,孤身闯入虎穴,确实过于冒险。但,如今情况不同,辰帝、弦王他们也加入了。我想--” 拳头松开,怒意褪眸,凤离欢搀扶起西珥。 “暗夜楼分舵,即便高手如云,我们五人联手,这危险已经降到最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们五人能力,你不该质疑。所以,你可以放宽心,召集神阁弟子,打造会飞的翅膀了吧?” 侧头,与穆吟风、宋残殇,以及柳晨夕对望一眼,见三人皆颌首同意,西珥这才弯腰回话。 “属下领命,立刻打造翅膀。只不过,由于数量增加,时间亦随之延长,主子得多等半个时辰。” 语毕,西珥闪如疾电,奔往了山脚左侧,传令神阁魅影停止钻山凿壁,改为打造飞天双翅。 凤离欢另谋出路,飞达山顶救人,宋残殇清楚知道,已无必要冥思苦想,钻研致命毒烟解药。 “主子,我们去帮忙。” 糯米粥也不喝了,宋残殇以流星破空之速,与穆吟风、柳晨夕二人,尾随西珥而去。 双手交叉负背,桃花眸痴望高处,困住深爱女子的山顶,凤离欢心中默语:瑶儿,等我! 至于辰帝纳兰锦、夜魑大长老等人,则继续进食,填饱肚子、补充体力,为虎穴大战做准备…… 与此同时,成群结队的毒虫,已从四面八方,飞达青山之顶。 万虫聚集,却未惊动暗夜楼杀手?原因很简单,距离海棠轩愈近,愈醉醺醺的毒虫,忘却了鸣叫,寂然无声。 风中旋转一圈,毒虫连拍双翅,加快速度,朝海棠轩飞去。 须臾-- 秀发轻舞、临窗而立的云思瑶,透过银色月光,瞧见毒虫穿风而来,当即退回楠木桌边。 桌面上,除了烛火熏烤过,呈现彩色液体的绸带,多了一盏八角灯笼,一盏无蜡烛的八角灯笼。 云思瑶驻足桌边之际,醉醺醺的毒虫,已挤入扇形花窗,争先恐后飞向了桌上绸带。 诡异画面,当即上演。 数百只毒虫,率先扑向绸带,被似胶水的彩色液体,牢牢黏住了虫躯。 紧跟着,接踵而至的毒虫,如雨点般纷纷坠落,覆盖住第一批毒虫,将绸带遮的密不透风。 大小毒虫,愈堆愈高,形如山丘。堆叠完毕,所有毒虫,竟仿佛被催眠似的,呈酣然入睡状? 毒虫熟睡的一瞬间,云思瑶双臂一伸,指尖先挑起绸带边角,跟着手掌托住了绸带底端。 随即,观音笑莲汁浸染过的特殊绸带,以及堆叠如山的毒虫,被云思瑶塞入了八角灯笼内部。 毒烟解药,已经到手,此时不溜,还侍何时呢? 樱唇笑弯、神情愉悦的云思瑶,玉指提起八角灯笼,莲足轻迈,悄无声息踏离了海棠轩…… 片刻之后-- 仙姿玉貌,美的令月夜昙花、出水芙蓉,皆自惭形秽,黯然失色的云思瑶,立在了山庄北院墙外。 对若隐若现的毒烟,投去蔑视一笑,云思瑶走下青石台阶。 驻足台阶尽头,与毒烟拉隔一米距离,云思瑶右臂一伸,将装着万虫的八角灯笼,送入了毒烟里。 灯笼触向毒烟一瞬,焚烧的“嘶嘶”声,轻奏夜风。 透着月光而望,八角灯笼内,约莫一大半的睡虫,惨遭毒烟侵害,腐蚀成了灰烬。 但,另外一小半睡虫,却在毒烟攻击下平安无事,仍旧酣然入梦。 胳膊一弯,灯笼拉离毒烟,存活睡虫映入杏眸,云思瑶笑语:“很好,你们就是解药了。” 左手探入怀,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启开瓶盖儿,将少许彩色药水,倒向灯笼内绸带。 待到药水渗入绸带,云思瑶收起瓷瓶,提着八角灯笼,踏上毒烟笼罩的山路,上演溜之大吉一幕…… ------题外话------ 咳,好吧,我错了,表扔砖头。下一章,一定一定一定见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四章 雕虫小技 观音笑,莲汁入药,原本芬芳馥郁。 但,将其入药时,云思瑶添加了桔梗粉、茱萸粉等等等植物,如此融合,莲香味道转为淡极。 淡到……嗅觉再敏锐的人,也难闻丝毫。 淡极莲香,人鼻难嗅,毒虫却相反。一旦弥漫风中,将许久不散,乃世间毒虫迷魂剂。 方圆百里,毒虫只要闻此莲香,必如痴似醉、趋之若鹜。 这正是海棠轩内,云思瑶点燃蜡烛,熏烤观音笑莲汁浸染过的绸带,吸引万虫聚集的原因。 万虫种类,数以百计。 数百种毒虫,就犹如数百种剧毒。换一句话言之,拥有数百种毒虫,等于数百种毒药在手。 以毒攻毒,并非无稽之谈。 万虫齐聚,当中铁定有一部分,可攻破毒烟。只是,究竟为哪一部分,云思瑶不得而之。 故此,万虫塞入灯笼内部,她将灯笼递向了毒烟里。 攻破失败,必遭反噬,一大半睡虫腐蚀成了灰烬。攻破成功,则安然无恙,一小半睡虫仍旧存活。 足以证明,一小半存活的睡虫,就是毒烟克星,亦是毒烟解药。 所以,云思瑶将瓷瓶内药水,洒向了灯笼里绸带。此彩色药水,同样由观音笑莲汁制成。 只是,添加的材料不同,功效自然也不同。 浸染绸带的观音笑莲汁,乃世间毒虫迷魂剂。瓷瓶内的观音笑莲汁,则具备着生热、吸收功效。 粉色绸带,沾染瓷瓶内观音笑莲汁的一瞬,当即高温如火,熔化存活睡虫,将睡虫毒液尽数吸纳。 高温如火的绸带,将吸纳的毒液,转化成了袅袅薄烟,盘旋灯笼口。 月华梦幻萦绕,素手提着灯笼,行走蜿蜒山路的云思瑶,安然无恙。只因为…… 灯笼所到处,若隐若现的毒烟,不敌灯笼口盘旋的,与月华颜色相差无几的薄烟,迅速往两旁散了去。 而,当手提灯笼的云思瑶,往前走了约莫五六步,背后散开的毒烟,再一次渐渐聚拢。 “逛”暗夜楼分舵时,云思瑶曾路过马厩,那儿骏马成群。 不懂轻功,徒步下山,太耗费时间了。万一,纳兰凛夜不成眠,精力旺盛,又跑去找她聊天。 发现人去室空,得知阶下囚趁夜而逃,纳兰凛必怒不可遏,调兵遣将,对她全力追捕。 即便猛虎,亦难敌众犬。 更何况,暗夜楼杀手,个个本领高强。她一只手,得提着解毒灯笼,仅靠单手迎战群狼,如何以寡敌众呢? 故此,云思瑶真想以马代步,尽快逃离魔窟。但,权衡利弊,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偷马。 放弃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并非马主人。 马儿与她不熟,将其偷出马厩,肯定会仰首嘶鸣。届时,惊动了敌人,逃跑计划必失败。 回首,瞅一眼缓慢聚拢的毒烟,云思瑶冷蔑一笑。 随即,她转过头,杏眸敛起冷蔑笑意。莲足加快速度,丽影似虹逐风,朝山脚飞奔而去。 而,无奈徒步、溜之大吉的云思瑶,心中顾虑不幸成了真,纳兰凛确实夜不成眠…… 山庄西面,主卧内-- 熄灭蜡烛,合衣入榻的纳兰凛,辗转反侧了许久,非但无法入睡,并且困意愈来愈淡薄。 一闭上眼睛,挚爱女子丽影,就不停的旋转脑海。 最终,困意荡然无存,悲痛缠心的纳兰凛,临窗而立,仰首望天,千里明月寄无限哀思。 默望明月大半晌,纳兰凛退离扇窗,拉门外出。 转瞬,未遮银色面具,一张脸虽冷如冰山,却依然俊美似画的纳兰凛,立在了海棠轩外长廊间。 短暂驻足之后,纳兰凛走到了门前。[.超多好看小说] 双手贴门,纳兰凛本想以内力,震碎闩门横木。但,掌心触碰木门一瞬,“咯吱”一声响,门敞开了一条细缝。 入睡的她,居然没推上门栓? 诧异挑眉的纳兰凛,将门缝敞的更大一些,以敏捷如豹身影,奔入海棠轩。 立足室内,俊眸望向软榻,纳兰凛右手腕一转,似兰花状的五指,亦对向了前方软榻。 纳兰凛原意,指力轻弹,点住云思瑶睡穴。 然后,不惊醒云思瑶状况下,久坐床沿处,望着她那一张与挚爱女子,一模一样的丽颜,哀思到天明。 可,含情的眸光,定格软榻一刹,纳兰凛指力撤回。 他离开前,云思瑶不是困倦如潮,酣然入梦了吗?为何,为何眼前所见,床榻间无人呢? 换了一处陌生环境,睡的不踏实?所以,短暂休憩,无奈醒来的她,索性出外闲逛,排除烦闷? 亦或者,她还没有死心?不甘被困,又跑去北院墙外,研究毒烟障碍,思索破解方法,以便逃脱? 身影似疾风一闪,纳兰凛消失海棠轩…… 两刻钟之后-- 里里外外寻觅一圈,却未发现云思瑶芳踪。面冷如冰、煞气聚眸的纳兰凛,又返回了海棠轩。 点燃一根蜡烛,移步软榻处,纳兰凛捏起锦被间,被云思瑶弃如敝履的凤飞蝶舞钗。 寻觅无踪,莫非她已经逃离了? 不,这不可能的。悬崖绝壁,无法攀援;毒烟罩路,触之必亡。如此困境,云思瑶如何逃离? 故此,寻觅无踪,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可能性,不甘心被困,又逃离不成。云思瑶跃下悬崖,或者进入毒烟,以死求解脱。 第二种可能性,云思瑶隐藏的本领,十分了得,这才导致里里外外搜寻一圈的他,无迹可寻。 而,以云思瑶的行事作风,这两种可能性,后者为大。只是,如果后者为大,她为何要隐藏呢? 难不成……用计迷惑他,想出奇制胜? 让自己以为,她已经成功的逃离,派人追捕。一旦调兵遣将,沿途追捕,就要给追捕者吞服毒烟解药。 毒烟解药,藏于书房暗格。 当他去往书房,拿取毒烟解药时,必然会启动暗格机关。 这个时候,隐于暗处的云思瑶,毫无疑问,将得知解药藏在书房,又获悉打开暗格方法。 那么,趁他不备,窃取到解药,她就无惧毒烟,可以畅通无阻逃离了。 云思瑶,你冥顽不灵,执意挑衅我是吗? 我说的很清楚,容貌虽然一样,但你毕竟不是她。别用一模一样的丽颜,当成挑衅我的资本! 指捏凤飞蝶舞钗,纳兰凛落座木椅,以深厚内力传音:“黑白赤橙护法,速来海棠轩。” 如狮吼般传音,当即惊醒梦中人。 麻利的穿衣、套鞋,四大护法拉开房门,各自奔出寝室,以风驰电掣之速,聚集海棠轩内。 单膝跪地,睡意尽灭的四大护法,异口同声的问道:“夜召属下,不知主子有何差遣?” “云思瑶那丫头,兴致盎然,跟我玩捉迷藏游戏。” 冷意弥漫的手指,缓转凤飞蝶舞钗,纳兰凛下令:“将外面灯笼点燃,令夜色亮如白昼,率百人找出她。” “是。” 低头领命,四大护法身影一闪,消失海棠轩。 “云思瑶,挑衅我,后果很严重。等到找出你,我的严惩狠罚,会令你断了逃离念头。” 五指倾尽全力,握住钗柄,纳兰凛声寒似冰:“从此,你将彻底认命,死心塌地的被困!” 这一刻的纳兰凛,认定云思瑶仍在分舵。(.) 只是,兴致勃勃与敌斗智的她,由于隐藏本领了得,且又加上黑灯瞎火,自己才会寻觅无踪。 所以,他让护法点燃灯笼,出动百人搜寻,终止捉迷藏游戏。 顺便,也借终止捉迷藏游戏,警告弄巧成拙的云思瑶:只要他想看到她,她就必须近在咫尺! 转瞬,屋檐边缘、回廊银柱、曲桥石栏、楼台亭榭,以及百根枝杈间,数千盏灯笼红燃。 山庄亮如白昼,暗夜楼四大护法,率着一众杀手,奔走四面八方,仔细搜寻每一处。 时间飞逝,又是两刻钟过去了。 冷汗遍体流淌,黑白赤橙四位护法,返回海棠轩,单膝跪地:“回禀主子,寻觅无踪。” 手掌用力一拍,楠木桌炸的支离破碎,纳兰凛阴沉嗓音,透着难以置信:“什么?寻觅无踪?” 咽了一口唾沫,橙护法惶恐低头,牙齿打颤的叙述。 “是的。分舵所有地方,包括屋檐、树顶,属下们全都寻了一遍,也没发现云思瑶踪影。” 熊熊烈焰燃心,怒气似潮席卷四肢百骸。纳兰凛薄唇一启,吼声如雷:“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面如土灰,黑白赤三位护法,齐声颤语:“主子,里里外外寻遍,确实不见云思瑶踪影。” 椅间站起身,眸色狰狞的纳兰凛,捏握钗柄的五指,由于过度用力,呈现出青白之色。 “莫非,幽冥殿那一帮家伙,早知云思瑶存在,将隐身术传给了她。寻觅无踪,乃因她施展了隐身术?” “主子,云思瑶杳无踪迹,应该与隐身术无关。如果,她施展土遁术隐没地底,或者施展木遁术隐入树内,普通人毫无察觉。可……” 垂首更低,橙护法道:“同样精通遁术的我们,却能寻到蛛丝马迹。但,里外寻遍,她的气息一丝捕捉不到。” “不甘被困,又逃离不成。云思瑶,难道你真的将心一横,跃下千丈悬崖,或者进入毒烟,以死求解脱?” 跌坐椅间,黯然闭眸的纳兰凛,声音竟颤抖着。 这颤抖,似怒极。怒云思瑶与挚爱女子一样,弃他远去,到一个他永远也无法找到的地方,冥狱? 这颤抖,更似惶恐。惶恐云思瑶香消玉殒,令他重温美好回忆的愿望,被彻底扼杀? 深吸一口气,纳兰凛睁开双眸:“不!以你的傲骨、百折不挠毅力,绝不会轻贱生命。” 寻觅无踪,云思瑶一定逃了。只是,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破解毒烟障碍呢? 从云思瑶假寐,骗自己回主卧,到此刻推断她逃离,最多一个时辰。她不懂轻功,就算逃了,也没逃远! “留在这儿,等我指令。” 简短的八个字,威严十足。语罢,凤飞蝶舞钗弹入袖筒,纳兰凛身影一闪,消失海棠轩。 须臾,去而复返的纳兰凛,手上多了一个银匣。 装着数百颗解药的银匣,抛递向黑护法,纳兰凛道:“吞服毒烟解药,沿山路搜寻,将逃跑的云思瑶,给我绑回来!” 云思瑶,以山庄为笼牢困住你,我已经很仁慈了。 漠视这种仁慈,执意挑衅我,那么……也别怨我,牢笼困住你同时,再加上坚不可摧的锁链! 右手一伸,黑护法接银匣之际。 橙护法抿了一抿唇,声若蚊吟:“主子,云思瑶既然已逃,您就--”慈悲一次,由她去吧? 冷如深谷寒潭的俊眸,嗜血光芒若隐若现,纳兰凛双掌摩挲,缓声吐字:“你想说什么?” 心魂一颤,剩余的话,橙护法徘徊喉咙口。 “有话别憋着,说完。” 纳兰凛语气极淡,不含丝毫情绪。但,他戾气弥漫的冰眸,却透着“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危险信号。 黑白赤三位护法皆知,橙护法敬慕纳兰阁主,故而鼓足勇气,想替纳兰阁主血脉求情。 黑白赤三位护法更知,主子此刻心情,极度恶劣。 橙护法只要启唇,再多说一个字儿,主子必定掌风一送,令橙护法鲜血飞溅,命丧海棠轩。 多年兄弟,情比海深。黑白赤三位护法,可不想挖坑填坟,亲手埋葬兄弟残尸断骸。 黑白两位护法,五指当即一伸,各自拉拽橙护法衣摆,制止他讲下去。 “主子,橙护法的意思是--” 至于赤护法,薄唇颤启,冒险替兄弟化劫:“云思瑶愚蠢逃跑,咎由自取。吾等立刻追捕,将她绑到主子面前!” “他的舌头废了吗?”冰眸斜睨赤护法,纳兰凛一字一句,犀利如刀:“需要你代答?” 脸色一白,后脊梁骨冷风直窜,赤护法连忙请罪:“属下失言,甘愿受罚。” “祸从口出。记住--” 凌厉眼神投射赤护法,纳兰凛警告的,却是橙护法:“想要活久点,不该说的话,永远烂在肚子里。” 纳兰凛话音入耳,庆幸化险为夷,四位护法暗松一口气,齐声应答:“属下谨遵教诲。” 衣摆一掀,落座木椅,纳兰凛道:“任务已派,速去执行。” “是。” 狂风骤起,四大护法闪如流星,瞬间消失海棠轩。 转过头,深邃如烟海眸光,盯望前方六米远,云思瑶曾睡躺过的床榻,纳兰凛语调阴沉。 “逃?你逃不掉的!” 时间飞逝,夜愈来愈深,风愈来愈冷。月华似银纱笼罩,蜿蜒山路上,数百抹身影奔如疾电。 手持各式武器,面无表情的他们,正是吞服毒烟解药,奉令追捕的四大护法,以及暗夜楼一众杀手。 寂静的夜,落针可闻。 故此,百足踏地声,对这万籁俱寂的山路来说,自然如同惊雷炸响,远传四方。 前方一公里处,半山腰拐弯的云思瑶,莲足倏地一停。 百足踏地声,随风飘入双耳,云思瑶黛眉浅蹙,嘴角微抽。靠,发现的可真快,敌人追来了! 以一只手,单挑数百人,还得护着灯笼不被击飞?咳,这要能战赢,她就是天神了。 故此,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略微思考,丽影似虹飞闪,秀发狂卷的云思瑶,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但,跳崖一刹,云思瑶右腕一扬。 无坚不摧的玄铁银链,似灵蛇般钻出粉袖,下半截缠绕住胳膊,上半截则深嵌崖壁之内。 转瞬,数百名追捕者,拐入了半山腰。 可,他们即便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到,被追捕的目标人物,此刻竟悬挂在半山腰崖壁间! 毫无疑问,数百名追捕者,斗智失败。他们将半山腰抛之脑后,朝山脚追了去。 待到数百名追捕者,脚步声远去,云思瑶左手一抬,将灯笼杆横贴樱唇,贝齿紧紧的咬住。 悬挂之处,距离山路,约莫三米。 崖壁没有踏足点,无法攀爬。故此,云思瑶跳崖,跳的很轻松,若要返回半山腰大地,则极困难。 左腕翻转,玄铁刀出袖。左手握住刀柄,刀尖嵌入崖壁。 右臂用力一拉,玄铁银链出壁,返回袖筒。与此同时,另外一柄玄铁刀出袖,旋飞入云思瑶右手。 左手,刀尖抽离崖壁;右手,刀尖深嵌崖壁。右手,刀尖抽离崖壁;左手,刀尖深嵌崖壁。 刀出刀嵌,刀嵌刀出,身躯缓慢往上升。 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炼出创造天堂的力量,这句话果然不假。 若非,云思瑶毅力惊人万分。若非,二十一世纪时,云思瑶经历过地狱式魔鬼训练,那么…… 如此难到了极限,毫无踏足点的攀壁险举,早就让她体力透支,坠入崖底,粉身碎骨了。 一刻钟之后,铤而走险、满头大汗的云思瑶,终于成功攀过崖壁,安全立在了半山腰。 玄铁刀收入袖筒,素手重提灯笼杆,连喘粗气的云思瑶,盘膝坐地。 短暂休憩,平息急促心率,云思瑶站起了身,拍一拍裙摆间灰尘,准备继续溜之大吉。 可,云思瑶抬足的一刹那,一道阴沉森冷的声音,就犹如地狱魔咒似的,由她背后十米处奏响。 “百名追捕者,已经奔往山脚,你却仍在半山腰?云思瑶,你的能耐,可真令人匪夷所思!” 此等阴冷口吻儿,令杏眸波澜不惊、樱唇染笑的云思瑶,无须回头看,也知道魔音主人是谁。 声落人至,黑影似疾风一闪,银色面具重新遮容的纳兰凛,立在了云思瑶正对面。 来迟一步,未瞧见云思瑶跳崖、攀壁壮举,有史以来第一次,纳兰凛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真的很有兴趣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令我一众属下成了睁眼瞎?耳朵沦为摆设?” 腮边一缕飞舞的秀发,玉指拂至耳后,云思瑶回:“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眸光深锁云思瑶手上灯笼,纳兰凛道:“令腐尸化骨的毒烟,形同虚设,也是雕虫小技吗?” 纳兰凛的毒术造诣,仅次于宋残殇。 故此,盘旋灯笼口的薄烟,映入眼帘一瞬,纳兰凛便知道,此薄烟由无数毒虫制成。 而,无数毒虫制成的薄烟,正是毒烟克星。 以毒攻毒,纳兰凛倒无惊讶。 他惊讶万分,且百思难解的是:制成薄烟的无数毒虫,云思瑶如何招来的?她又如何驯服的? 纳兰凛问话声落,云思瑶笑语:“我所有本领,皆为雕虫小技。” 眸光抽离薄烟,移至云思瑶丽颜间,纳兰凛薄唇冷启,缓吐七个字:“你可真够谦虚的。” 面对一个敌人,一个绝不心慈手软,非要抓自己入牢笼的强大敌人,逃跑失败的云思瑶,索性恢复本色。 “这并非谦虚,乃事实。试问--” 黛眉微扬,云思瑶语带挑衅:“我的本领,如果不是雕虫小技,为何无法令你如毒烟一样,形同虚设呢?” “你既然心如明镜,知道与我交战,必自取其辱,何苦困兽犹斗?束手就擒,乖乖的随我回去吧!” 退后几步,云思瑶手腕一扬,玄铁刀出袖:“如果我肯束手就擒,又何必劳累双足,辛苦逃到半山腰?” 双臂交抱,漠视云思瑶掌间玄铁刀,纳兰凛一字一句,冷如寒冬腊月冰霜。 “云思瑶,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忍到了极限,你会死的很惨!” 粉袖卷飘,玄铁刀飞转素手,云思瑶一双杏眸,笑意泯灭:“宁为战死鬼,不做阶下囚。” “你冥顽不化,执意要激怒我是吗?可知,我弹指一挥间,你手上的灯笼,将坠崖粉碎成渣。” 双臂松开,浑厚内力凝聚食指尖,纳兰凛道:“失去了灯笼,你会尸骨无存,你当真不怕死?” “被敌囚禁,生有何欢?殒命解脱,死有何惧?纳兰凛,别废话了,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若不离不弃,你必生死相依!我的瑶儿--” 飞转的玄铁刀,即将出掌的一瞬间,一抹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的幽怨音,飘入云思瑶双耳。 “你怎能忘记承诺,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呢?失去你,这永无止境的痛苦,让我如何承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有余悸 素手一颤,玄铁刀停止飞转,云思瑶循音而望。 半山腰左边沿,约莫四米远的高空,忽现五只……风筝?五只横列成一排的巨型风筝? 巨型风筝,形似蝴蝶。 两端蝶翼,麻绳悬落。麻绳与麻绳间,拴着无数绿色竹枝。而,麻绳与绿色竹枝,搭成了秋千状。 以熟悉嗓音、凄幽口吻儿,埋怨她忘记承诺的人,此刻趴伏中间巨型风筝,轻摇浅晃的秋千架上。 夜风回旋,墨发飞扬。 紫衣翩跹的他,一双饱含柔情的桃花眸,正穿透梦幻月辉望着她,仿佛想将她吸入心魂深处。 欢? 想爱不能爱,想忘无法忘的欢? 这是幻觉吗?脑海思忆所产生的幻觉吗?不,近在咫尺的欢,并非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高处,凤离欢俯视云思瑶,桃花眸含情脉脉。 低处,云思瑶仰望凤离欢,杏眸泪花晶莹。 一瞬间,天地万物,就仿佛都消失无影了。他的眼睛里,只有她。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 先扫一眼凤离欢,又扫一眼凤离欢左侧,两只较小的风筝下端,身躯趴伏的曲弦歌、端木旭。 纳兰凛布满寒霜,戾气弥漫的眼神,转望向了凤离欢右侧,身躯同样呈趴伏状的纳兰锦、夜魑大长老。 食指散去内力,双手交叉负背,纳兰凛语调阴沉到了极致:“以如此方式,避开夺命毒烟,够聪明的。” “凛表兄,放了她吧?你的心情,我理解。可--” 叹息一声,纳兰锦低语:“她虽为大皇姐血脉,却是无辜的。况且,囚禁她,你只会触景伤情、痛上加痛。” “放了她,我才会痛上加痛。” 两掌握成拳,纳兰凛眸色狰狞,吐字寒凉:“只有囚禁她,令她长伴身侧,我才能寻回往昔欢乐!” 这一方,纳兰锦劝说失败,气氛冻结成冰。 那一方,仿佛千万年轮回,今夜才得以重逢的二人,却令气氛暖融。 杏眸含清泪的云思瑶,樱唇轻颤,给予了回答:“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丢下的人,就是你了。” “那么,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别轻弃生命。”凤离欢启唇,声柔似水:“就算想弃,也要信守承诺,带着我一起。” 晶莹泪珠,沿粉颊滴落。 但,浅颌首的云思瑶,丽颜却盛绽出一抹笑,一抹羞煞百花的笑:“好。信守承诺,生死相依!” 云思瑶这一抹笑,令侧首齐望的众人,神色各异。 端木旭如痴似醉、曲弦歌魂醉神迷、夜魑大长老虔诚膜拜。 心弦颤动不止的纳兰锦,仿佛见到了纳兰瑶,秀唇一启,浅声轻唤:“大皇姐……大皇姐……” 此刻,就连纳兰锦,都产生了错觉,将云思瑶当成纳兰瑶。更何况,痴爱成疾的纳兰凛呢? 纳兰锦一双如墨黑眸,阴森戾气尽灭。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妒忌,难以言喻的悲痛。 不,不可以。 他挚爱的女子,怎能对着其他男子笑呢?并且,笑的如此甜蜜,笑的如此温柔,笑的如此美丽? 她的笑,只能属于他,别人无资格欣赏! 左掌御风,令蝴蝶风筝朝云思瑶靠近。凤离欢右手一伸,柔语:“瑶儿,我带你回家。” 心魔缠身的纳兰凛,被云思瑶的笑,侵蚀了所有理智,完全将云思瑶当成了挚爱女子。 双眸瞬间赤红,纳兰凛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声嘶力竭的怒吼:“休想带走瑶妹,她是我的。” 语罢,纳兰凛身影似龙卷风一旋,以云思瑶避闪不及的速度儿,扼住了云思瑶右手腕。 凤离欢右臂倏地一抬,恨不得用浑厚的掌风,震飞神智错乱的纳兰凛,可又怕误伤了心爱女子。 熊熊烈焰染眸,以杀人眼神瞪着纳兰凛,凤离欢咬牙切齿:“纳兰凛,拿开你的脏爪,她是我的!” 凤离欢的怒语,纳兰凛置若罔闻。 五指加重了力度,狠握住云思瑶右腕,纳兰凛一字一句,卷裹着无穷的煞气:“走,跟我走。” 面色骤变,纳兰锦秀唇颤启,试图唤醒纳兰凛:“凛表兄,你疯了吗?清醒一点儿,她不是大皇姐。” 笼罩寒霜的桃花眸,心疼的盯望云思瑶右手腕,凤离欢吼声如雷:“该死的纳兰凛,你放开她。” 左手提着灯笼,无法攻击纳兰凛。握玄铁刀的右手,手腕又被纳兰凛钳制着,云思瑶该如何抗敌呢? 右掌摊开,弯如钩的食指,朝着刀柄一弹。 寒芒闪耀的玄铁刀,在云思瑶指力牵引中,以雷霆破空之势,流星穿风之速,飞刺向了纳兰凛喉咙。 与此同时,云思瑶冷音出唇:“脑子坏了,才会跟走你。送你去地狱见阎王,我倒很乐意!” 玄铁刀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了……令纳兰凛挥甩衣袖,击落它的时间都无。 避免锋刀穿喉,纳兰凛只能松开云思瑶手腕,疾退数步,往左侧一闪。 纳兰锦的话,没有唤醒纳兰凛。云思瑶的锋刀袭击,却犹如冰水灌心,冻醒了纳兰凛。 如梦惊醒,错觉泯灭。 回过神的纳兰凛,知道弹刀攻击自己的女子,并非心头所爱,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不肯跟我回去?好--” 避开锋刀的纳兰凛,煞气弥漫的黑眸,阴冷如食肉的野兽眸,足以冻结万物:“那你就去死吧!” 墨发狂卷的纳兰凛,犹如一头震怒的雄狮,指力化作凌厉剑气,狠击向了云思瑶心脏。 纳兰凛的指力,堪称快如闪电,云思瑶不懂轻功。故此,她想避开致命攻击,难如登青天。 而,这在千钧一发之际,纳兰锦、曲弦歌、端木旭,以及夜魑大长老,四人同时出手了。 曲弦歌与端木旭二人,右臂倏地一抬,掌风如浪潮般涌出,成功拦截住了纳兰凛指力,且将其指力消灭。 纳兰锦与夜魑大长老二人,则轮流的挥袖扬腕,将浑厚无比的掌风,推送向了纳兰凛。 纳兰凛双臂一抬,左手化解纳兰锦掌风,右手粉碎夜魑掌风。 迎战同时,怒不可遏的纳兰凛,眼神如刀芒迸射:“纳兰锦、夜魑,你二人想死,我可以成全!” 纳兰凛的武功,深不可测。纵然立于地面,纳兰锦与夜魑联手,功力亦远逊纳兰凛一大截。 更何况,此刻的纳兰锦与夜魑,一只手还要御风,控制风筝位置。 这般情形下,一半内力驾御风筝,一半内力对敌,纳兰锦与夜魑二人,自然险象环生。 纳兰凛的掌风,毫不留情反击。 难以招架的纳兰锦、夜魑,趴伏竹架的身躯,禁不住掌风狠厉攻击,往后移了一大半。 心狠手辣的纳兰凛,只要再送出一掌。 那么,双腿已经悬空,仅靠上半身趴伏竹架的纳兰锦、夜魑,必定会坠落崖底,粉身碎骨。 “魑大伯,小心--” “辰帝,小心--” 危险关头,替云思瑶消去指力,化劫成功的曲弦歌、端木旭,齐呼一声,及时将掌风扫向了纳兰凛。 双手速转,纳兰凛转移攻击目标。 暗松了一口气,纳兰锦、夜魑这才有足够的机会,掌心撑着竹架儿,令身躯归为原位,性命得保。 这一方,曲弦歌四人联手,配合默契,频繁以掌风攻击纳兰凛。 微感吃力的纳兰凛,自然分身乏术,暂时将云思瑶弃之脑后,软剑飞出袖筒,全身贯注迎战。 那一方,凤离欢也没闲着,掌风驾御风筝,距离云思瑶愈来愈近。 “欢,千万别靠近山路。” 奔到山路边沿,面迎凤离欢,云思瑶道:“笼罩山路的烟,剧毒无比,触之将尸骨无存。” “我知道。” 距离毒烟笼罩的山路,约莫一米远短离时,凤离欢停止了前行,艳唇柔语:“瑶儿,甩出你的银链。” 心领神会的云思瑶,粉色衣袖当即一卷,玄铁银链似灵蛇甩出,飞向了凤离欢所处位置。 右臂一伸,将云思瑶甩出的银链尾端,牢牢的拽在掌间,凤离欢道:“瑶儿,倾尽全力,握住银链那一端。” “嗯。” 点头的云思瑶,令银链另外一端儿,似麻绳般缠绕白皙手腕两圈,紧跟着五指握住了银链。 “砰--” “轰隆--” 缤纷花瓣旋飘,褐色泥土扬卷。 掌风频繁扫出的曲弦歌四人,与软剑冰冷挥舞的纳兰凛,战的不可开交之际,凤离欢右臂用力一弯。 “嗖”一声轻响,姿韵清灵的云思瑶,身躯似鸟凌空一飞,犹如一朵临风翩舞的美丽芍药,扑向了凤离欢。 薄烟萦绕的灯笼,坠落崖底。 但,美到神笔难绘的丽颜,绽放暖阳笑意的云思瑶,被凤离欢冒汗的手掌,拉到了风筝竹架上。 “瑶儿,我的瑶儿--” 云思瑶的身躯,趴伏绿色竹架一瞬间,艳唇轻唤的凤离欢,右胳膊圈搂住了云思瑶纤腰。 凤离欢的唤声,极其温柔。 但,他圈搂云思瑶纤腰的力度,却一点儿都不温柔。甚至,非但毫无温柔,还称得上粗暴万分。 这粗暴的圈搂,令云思瑶清楚知道,那是一种失去的珍宝,最终虽然失而复返,却心有余悸的恐惧。 这粗暴的圈抱,云思瑶不觉得疼。因为,它就犹如一股温泉,暖了心魂,暖了四肢百胲。 “欢,我在,我在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如哽在喉 歪头,杏眸凝视凤离欢,云思瑶嫣然一笑,声音柔似水、软如棉:“在你身边,在你眼前呢。。” 潋滟桃‘花’眸,痴望云思瑶丽颜,凤离欢‘唇’抖声颤:“瑶儿,我真怕,这只是南柯一梦。” 天亮了、梦醒了,空欢喜一场。他还困在山脚,她仍深陷魔窟,中间隔着毒烟。虽一条山路之远,却仿佛相距千万里。 此刻,云思瑶尚不知--双凤相恋,其实乃莫大误会。 遭天谴也好,遇地怒也罢,劫后余生的云思瑶,爱如‘潮’涌、情似‘波’涛,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欢,这并非梦境,是真的!” 玄铁银链塞入粉袖,云思瑶手腕一扬,指尖轻拂凤离欢眉宇,掌心缓抚凤离欢脸颊,让他确认自己存在。 心跳如擂鼓,凤离欢‘艳’‘唇’笑抿,没有再言语,将脸蛋偎入云思瑶掌间,享受久违的温暖。 左侧-- 瞅见云思瑶化险为夷,平安趴伏在凤离欢身边,曲弦歌暗松了一口气,笑意萦绕眉梢,。但,萦绕眉梢的笑,转瞬淡薄。 云思瑶的素手,捧着凤离欢脸颊;凤离欢的脸颊,贴靠云思瑶暖掌。这般亲昵画面,令曲弦歌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曲弦歌害怕,害怕再多看一眼,会被那甜蜜的氛围,割出一种音乐,一种碎心裂肺的悲音哀乐。 驾御风筝而来,为她化劫者,总共有五人。可,她无论眼里,还是心中,却只看得见凤离欢一人。。 这就是爱,毫不掩饰的爱。而,云思瑶的爱,对于他来说,却是一场明知道遥不可及,却依然痴心妄想的美梦。 一颗心,酸涩的难以言喻,曲弦歌失神了。失神到……纳兰凛的剑气,犹如镰刀般狠戾割来,却浑然不觉。 冰冷的剑气,令曲弦歌白皙颈子,多出了一条血痕,亦令他肩头一缕墨发,碎散夜风中。 若非纳兰锦警觉,及时驾御风筝飞抵曲弦歌左身侧,反掌替曲弦歌化去一大半剑气。那么,神不守舍的曲弦歌,身躯与头颅已经分家,前者仍留竹架,后者凄惨坠崖。 嘴角猛‘抽’,纳兰锦困‘惑’出声:“生死关头,你发什么呆 呢?” 纳兰锦的问话,颈子火辣辣的疼痛,以及鲜血滑落衣领所产生的血腥味儿,令曲弦歌拉回了神智。 抿了一抿‘唇’,曲弦歌黑长睫‘毛’垂掩,遮去眸中怅然若失的情绪,‘欲’语还休:“我--” 实话,如哽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此刻的曲弦歌,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哑巴。如此,他就可以一吐为快,别人却无法听懂了。 可惜,他并非哑巴。一旦吐‘露’实话,道出内心情愫,毫无疑问,必定一语‘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惊侧目! 所以,对云思瑶萌芽的爱、生根的单相思,只是心底深处牢锁、珍藏的秘密,不应该溢出‘唇’瓣。 “嗖嗖嗖--” 纳兰凛的剑气,以流星穿风之速,怒‘潮’决堤之威,席卷曲弦歌与纳兰锦,也适时的…… 化解了思绪百转千回的曲弦歌,对纳兰锦“生死关头,你发什么呆?”疑问,该如何回答的困窘。。 曲弦歌手腕一扬,细长琴弦飞袖,似银蛇飞‘射’向纳兰凛。 衣袖一甩,迎击袭面剑气。砰一声响,纳兰锦虽成功震退剑气,衣袖却碎成了布条状。 蝴蝶风筝倏地一闪,避开纳兰凛掌风横扫,夜魑大长老说道:“焰帝,我们掩护,你先带着少主撤。” 此名黑衣男子,称自己少主?看来……他就是爹口中所说的,幽冥殿六位长老之一了。 纳兰凛的武功,深不可测。以一敌四,却不见半分败迹。众人为救她而来,她怎么能毅然的离去,留他们冒险呢? “不,我不会撤的。”未等凤离欢出声,云思瑶樱‘唇’一启,抢先应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如果立于平地,夜魑大长老可以笃定,他们五人联手,纳兰凛必难招架,以惨败告终。 可眼前状况,却并非如此。地面有毒烟,他们必须驾御风筝,身处高空。而,驾御风筝的他们,飞达半山腰时,已经消耗了不少内力。 当然,虽消耗不少内力,他们五人联手,功力还是远在纳兰凛之上的,。但,功力远在纳兰凛之上,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五人一时半刻,就可以战败纳兰凛。 短时间之内,无法战败纳兰凛。时间长了,战败纳兰凛的机会,则更小。 立于平地上,活动自如的纳兰凛,占尽地理优势,他耗损的仅为对敌内力,单份的。 身处高空,进退维谷的他们,深陷劣势,耗损内力为双份,一份为对敌内力,另外一份为驾御风筝内力。 双重内力消耗,与纳兰凛战的愈久,他们愈吃亏,愈难取胜。 一边驾御风筝,一边对敌,如此一心二用之下,稍微不慎,就会被纳兰凛劈碎麻绳。 麻绳一碎,竹架脱落。届时,趴伏竹架的他们,后果不言而喻,坠落崖底,粉身碎骨。 故此,对夜魑大长老来说,少主的安全,乃重中之重。 以防万一,当务之急--就是先让焰帝凤离欢,护送少主离开险境,安全降落平地。 右臂倏地一抬,夜魑大长老虽声如洪钟,却敬意十足:“少主,您放心的撤吧,我们可以应付的。” 语罢,手心赤红无比,施展火云掌的夜魑大长老,将一团云朵状的烈焰,推送向了挥剑的纳兰凛。 指力如箭,频繁的飞弹纳兰凛,端木旭也出声了:“思瑶姐姐,你莫要低估我们,安心先撤。我们不会有事的,必能安然而退。” 他还有秘密法宝,圣水尚未动用呢。 ‘逼’急了他,就将黎叔嘱咐抛之九霄云外,高调的亮出来历,毫不吝啬的将圣水洒向大坏蛋纳兰凛。 夜魑大长老与端木旭话音入耳,桃‘花’眸审视战况,凤离欢柔声细语:“瑶儿,听他们的,咱俩先撤。” 黛眉深蹙,云思瑶不赞成:“可是--” 云思瑶心中顾虑,深爱着她的凤离欢,岂会不知呢? 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样的她,对于赴汤蹈火救助者,无法做到弃之不顾。 “瑶儿,纳兰凛的目标,是你。目前为止,曲弦歌四人正掌控着局面,稳占上风。但……” 桃‘花’眸转望云思瑶,‘艳’‘唇’浅启,凤离欢分析利弊 “如果你逗留过久, 局势将会逆转,内力消耗太多的他们,要么被纳兰凛夺魂索命,要么无力驾御风筝,坠崖身亡。” 凤离欢的意思,云思瑶懂。 “病”入膏肓的纳兰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倘若不撤,为了护她毫发无伤,曲弦歌四人与纳兰凛,势必会一战到底,筋疲力竭。 筋疲力竭,纳兰凛朝地上一趟,还能留存‘性’命。 筋疲力竭,无力驾御风筝,由于毒烟笼罩,又不能降落地面的曲弦歌四人,将会因为风筝失控,导致坠崖身亡。 换一句话言之,她撤了,曲弦歌四人才会退。而,她撤的愈早,体力尚未耗尽的曲弦歌四人,安然而退的把握才会愈大。 权衡轻重之后,云思瑶樱‘唇’一启,当机立断:“欢,咱们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