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香妻》 第1章 血泪 深夜。 大齐的冬天总是特别的冷,现在已经是亥时,监狱里寒得刺骨,这是一间狭小的囚室,四周的墙壁脏的早已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黑色的血污厚厚的黏在上面,蔓延出诡异的形状,让人看着毛骨悚然。靠着墙壁的是一张用石块垒起来的床,石床上散乱的铺着一些干枯的杂草,虽然它们没什么保暖的作用,但也许可以让躺在床上的女子稍微舒服一些。 墙壁的最高处是一张小小的窗户,唐佩莞透过它看着外面的月亮,即使是在这样一方窄小的天地里,月色也依然温婉如水。前些天下了一场大雪,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想必又是白皑皑的一片。 唐佩莞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她很冷,但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又岂是身上这件早已磨损了的薄薄外衣可以抵挡的。 只不过是个心理作用罢了,唐佩莞冷笑一声。 “抓紧点时间!”牢头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传来,看来又是哪家罪犯的家人趁着夜色偷偷过来探望,这里是天牢,原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偶而有几个家里还算有点小钱的人,给这些狱卒塞点钱,狱卒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见上一面,大半夜的上面也不会有人来这个腌脏地方,只要时间不久,倒不至于会被人发现。 来人支吾着应了一声,接着就是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唐佩莞歪歪斜斜的靠在墙上,几天来连续的饥饿已经使她早没了力气,现在也只能闭着眼睛,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踏近。 钥匙插进锁里,接着一扭,锁链脱落而下,牢门被吱啊一声推开,唐佩莞猛的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老妇,佝偻着身躯,花白的头发被头巾绑起堆在脑后,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食盒,正瞪大个双眼,一脸惊愕的看着唐佩莞。 “大,大小姐……”看清楚了唐佩莞此刻的样子,来人噗通一声扔下了手里的东西,痛哭着抱住了她。 “李妈妈……”唐佩莞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背,事到如今自己落了这个下场,也只有李妈妈还肯来看她了。 “小声点!”牢门外的狱卒一声呵斥,厌恶的撇了她们一眼:“再吵就给我出去!” 李妈妈急忙止住哭声,擦拭了几把眼泪,向着那人讨好道:“知道了知道了。” 见那狱卒走开,李妈妈从地上拾起那食盒,打开递到唐佩莞的面前,哀声道:“大小姐,你看我都给你带什么了,都是你喜欢吃的,快点尝尝。” 她抬手擦了擦唐佩莞的脸庞,那上面因着连日来的折磨早已是污秽不堪。李妈妈看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唐佩莞微微侧开脸,躲开她的触碰,她眼眸微动,轻声问道:“李妈妈,你怎么会过来?” 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高贵的唐家大小姐,接踵而来的打击与折磨早已将她变成了一个畏畏缩缩的人,李妈妈见她如今这般怯弱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前些日子我听说平延王叛乱,全家被俘,我就急着打听你的消息,前儿个才知道你被关在了这里……”李妈妈满脸心疼的看着她,“我早叫小心那两个人,可你就是不听,如今倒好,落了个这样的地步,你让太太地下有知如何瞑目啊。” 听见她提到了母亲,唐佩莞微微昂起头,忍住眼中的泪,是自己识人不清,就没有脸面再哭。 “快走快走!宫里来人了!”狱卒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低声喊道,看见李妈妈还在磨蹭,不耐烦的将她衣领一提,竟是凶悍的扔出了牢门。 李妈妈年纪已大,跌跌撞撞了几步没站稳,一头撞向了牢狱的墙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竟是昏了过去。 “李妈妈!”唐佩莞看的着急,对狱卒怒目而视,“她只是位长者,为何如此对她!” 狱卒却是一副凶恶的模样:“什么长者不长者,宫里来人了,要是给人看到她在这里,我跟她的脑袋都别想要了!”说罢他又抬起了脚,竟是打算踢醒还在昏迷的老妇。 宫里来人,莫不是太子爷知道她含冤入狱,来派人救她了?唐佩莞紧紧抓着牢门的铁柱子,急急的问道:“宫里来人了?可是太子爷的手下?” 狱卒尚未回答,一个甜美的女声低低的笑了起来:“姐姐还念着太子爷呢?” 唐佩莞身体一僵,这声音,唐佩莞永远都不会忘记。 唐佩清手拿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子,袅袅的走了过来。她还是那般的清丽秀人,看着犹如天上的仙子一般美艳不可方物,唐佩莞怔怔的看着她,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然而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待在这个肮脏下贱的地方,消耗着自己不知何时结束的生命。 唐佩清嫌恶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妈妈,地上还躺着一个食盒,狱卒因为被捉个正着正在一边瑟瑟发抖。 身边的太监为唐佩清扫出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搬出一个红木椅子,唐佩清勉强的放下手里的帕子,侧身坐了上去。 她看了看一边的狱卒,突然笑道:“什么时候我们大齐的律法如此宽松了,连死刑囚都可以探望了?” 狱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哀求道:“太子妃太子妃,饶了小的一命吧,我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我本不答应让她进来的,是她一个劲求我,我一时心软……” 那声太子妃却让唐佩莞一惊,她绝望的看着眼前的那个女子,她已经是太子妃了吗? 唐佩清的心情显然非常好,她摆了摆手说:“也罢,我也就当作没看到好了。” 狱卒听见顿时心喜,连连磕头拜谢,唐佩清却继续说道:“我装作没看见可以,不过那个老妇要是出去乱说岂不是污了我的名声,若是叫外面人知道了大齐的太子妃不尊律法可就不好办了。” 狱卒一听,身体一僵,他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李妈妈,咬牙说道:“太子妃说的是,我这就处理了这个老妇,也免得她胡说八道。” 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拉起那老妇的腿,向牢狱前方拖了过去。 第2章 嫁衣 唐佩莞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死死的瞪着唐佩清,怒喝道:“唐佩清,你我之间的事情,管李妈妈什么事,你放过她,放过她!” 她嘶哑着嗓子吼叫到,看似瘦弱的身躯猛地往唐佩清那边扑去,想要将那人撕成碎片。然而还没等她碰到那人的衣服就被身前的小太监一脚踹开,唐佩莞只觉心口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被踹到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太监尖声呵斥道:“下贱东西,竟然想对太子妃不利。” “太子妃,太子妃……”唐佩莞趴在地上小声念叨着,开始的声音很低,渐渐的却越来越高,到最后凄厉的笑声充斥了整个牢房。 “莞儿,你且忍一忍,等事情都结束,我就为你正名,你是铲除叛逆的大功臣,到时候我封你为太子妃,谅别人也没话说。” “莞儿,让你受委屈了,等我铲除了叛党,一定为你正名,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来!” 昔日恋人缱绻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唐佩莞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太子齐铭是如何对自己许下这承诺,自己又是如何傻傻的信以为真,多次为他窃取平延王的情报,现在竟是为了眼前这人做了嫁衣! 唐佩清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姐姐莫不是还在做梦呢?”她弯腰靠近唐佩莞的耳边,清晰而又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一开始,太子就没想过要兑现那些诺言,你莫不是觉得一个曾委身于叛党身下的人还有资格做上太子妃吧?” 她轻笑一声,坐直了身体:“姐姐可真是天真的可爱。” “不可能,不可能!齐铭不会这样对待我的,他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只要平延王一倒他就接我去太子府!”唐佩莞拼命的摇着头,她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太子的身上,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人竟会如此待她。 唐佩清讥诮一笑:“怎么,你还以为你身在牢狱的事情太子会不知道?”她微笑着伸出手抬起唐佩莞的下巴,“一个曾经克死过自己的夫君,又做过平延王小妾的人,竟然还想着当上太子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昔日那个高贵骄横的唐家大小姐,竟然也会被我狠狠的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脸色愈加狰狞,唐佩莞的下巴被她死死扣住,锐利的指甲掐进了她的皮肉中,艳红的血滴顺着指甲滴落下来。 然而唐佩莞只是痴痴的笑着,她已经痛到了骨髓里,这点小小的血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唐佩清见她这般疯狂的模样,啧啧一声,松开了手,向一边的小太监招招手。 小太监一脸谄媚的凑了上来:“太子妃有什么吩咐?” 唐佩清摆摆手,小太监会意的一点头,匆匆的跑了出去。 唐佩清举起被血弄污了的指甲,捏着帕子认真的擦拭着,漫不经心的说道:“看姐姐如今这样,怕是牢里待久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忘记了吧?” 熙熙?唐佩莞一愣,恶狠狠的看向唐佩清:“你对熙熙做了什么,他是太子爷的骨肉,你不能对他怎么样,他什么都不知道!” 唐佩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捂着嘴乐了半天,正巧之前去的小太监此时折返了回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裹,走到唐佩清的身边,恭敬的说道:“太子妃,东西拿到了。” 唐佩清摆摆手,小太监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扔,一个圆圆的物品咕噜几声滚到唐佩心的面前,赫然是一个人头。 那是…… “小熙!小熙!啊……”凄厉到极点的嘶喊,尖锐的似乎要穿破所有人的耳朵,绝望到最后是什么感觉,唐佩莞不知道,她微微颤颤的伸出手,面前的小熙紧闭着双眼,脸上一撮撮的头发被血污住,露出了扭曲至极的面容,想必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平延王叛乱,皇上下旨所有男性族人就地斩杀,夏熙是平延王的后代,自然要一起斩草除根了。”唐佩清托着腮,微笑着欣赏着面前女子绝望崩溃的模样,歪着头说道。 抱住面前那颗小小的人头,唐佩莞蜷缩着躲回了角落,她低着头轻轻抚着怀里的那颗可怖的人头,口中喃喃的细语着:“小熙乖,小熙乖……” 她已经疯了。 唐佩清不耐烦的站了起来,撇了撇嘴,胜利的滋味已经享受完毕,这个女人她已经失去兴趣了。 “接下来你们知道怎么做吧,处理干净点。”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她转身出了牢房,明天是她被封为太子妃的日子,今天夜里她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以最美的姿态迎接那荣耀的一刻。 凄厉的惨叫声充斥了整个牢房,唐佩莞死死的护着怀里的人头,她的双手被人牢牢压在了地上,两个小太监正狞笑着一根根掰断她的手指,咯吱咯吱的断骨声接连响起,一旁的狱卒看的不忍心,轻声问旁边的牢头:“这人到底是怎么得罪太子妃了,要受这种苦。” 老牢头瞪了他一眼,轻声斥责道:“贵人的事你也多嘴。”他想了想,还是低压着声音补充一句:“这人原是唐家大小姐,最为擅长制脂造粉,现下要折断她的手指怕是因着这个原因。” 狱卒不觉打了个寒颤,刚刚的太子妃看起来是那般清丽动人,没想到心肠却冷酷至此,他想到了自家粗糙却心地单纯的妻子,摇了摇头,这些上等人的世界,不是他可以理解的。 惨叫声渐渐消失,唐佩莞已经痛晕过去了,一个太监使了个颜色,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长纱布,在绞刑架上套好后,将白纱布缠到了她的脖子上。 圆滚滚的人头从唐佩莞的怀里掉了出来,稳稳的立在地上,人头的眼睛微睁开来,死死的盯着面前不断晃动着的女人身体,血红的血水从那双眼睛中缓缓流出,顺着脸庞流下,仿佛是最可怖的恶魔,冷冷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大齐三十六年,唐氏元嫡女唐佩莞因为参与平延王叛乱被处以绞刑,唐氏另一嫡女唐佩清却被立为太子妃,帝后亲自加冕,唐氏从此一举成为大齐名门世家。 第3章 沈氏要扶正 少詹事府。 “小姐小姐,出事了出事了。”小怜急冲冲的跑进屋里,对着那正侧卧在美人塌上翻阅着书籍的唐佩心急急喊道。 “大惊小怪个什么?看你那猴急样,先去把你那额头上的汗擦一擦,想好了再说。”大丫鬟碧月正守在一旁给唐佩心叠着帕子,看见小怜莽莽撞撞的样子不禁斥责到,小怜是刚刚选来不久的三等丫鬟,这般慌里慌张的行事作风,给外人看到难免会误会大小姐房里管教不好,污了大小姐的名声。 小怜吐了吐舌头,被碧月这一顿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乖乖的站到了一旁,小声说道:“我这不是着急吗,就想着快点告诉大小姐。” “到底什么事?”唐佩心翻了一页书,轻声问了一句。 “我刚刚听说,老爷准备把沈姨娘扶正呢。”小怜一向是这个屋里的大嘴巴,府里的什么事,稍微有一点眉头就能给她探出来,这次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急匆匆的跑来跟唐佩心汇报了。 “真的假的?”碧月一愣,停下了手上的活。 “当然是真的。”屋子的门帘被人掀开,羞花端着一盆水,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一早老爷就带着沈姨娘去了老太太那,就是为了说这事呢。” 碧月的脸色有点难看,她下意识的看向唐佩心,唐佩心的表情如常,眼神正盯着书页上,似乎这个消息没有对她造成一点影响。 “小姐,你不高兴吗?”羞花觉得有点奇怪,大小姐平日里与沈姨娘最为亲近,沈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却是太子詹事的亲生女儿,虽不是嫡女,可身份在这府里绝不算差的,但沈姨娘对大小姐真的是极好,什么好东西都往屋里送,有时候二小姐唐佩清与大小姐发生什么争执,就算错的是大小姐,沈姨娘也从来不说一句重话。因为这些原因,自从夫人去世后大小姐也是真心将她看作是自己的母亲,几次在老爷面前提出要将沈姨娘扶正。她进来前还以为说了这事大小姐会很高兴,可现在却是这样一副表情,这让她有点看不明白了。 唐佩心放下手里的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羞花手一抖,刚刚唐佩心的那个眼神带着几分狠厉,竟是让她心里一惊,无端的生出几分恐惧,她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手里的盆一时没抓稳,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盆里的水泼了出来,将地上浸湿了一大片。 “跪着擦干净。”唐佩心淡淡一句,复又拿起书细细看着,放佛刚刚的那句话并不是她说的。 羞花脸色一僵,平日里唐佩心对下人虽也严厉,但她一向最得唐佩心的欢心,从不让她做一点苦事,甚至连句重话也不会说,莫说是跪下擦地这种事,就算是打扫屋子这种活她也是从没做过的,况且她身为詹事府的大丫鬟,这种下贱事也是用不着做的,若是今天真的跪着擦了地,以后还让她如何在下人里立足。 一旁的小怜看见她脸色不好,急忙道:“我来吧,这种事哪能羞花姐姐做啊,我现在就擦干净。”说罢她就拿起抹布就要跪了下去。 “我现在是连个丫鬟也吩咐不了了吗?”唐佩心翻了一页书,冷冷的说了一句,她没有发脾气,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生气了,“若是如此,那我这屋里也留不下你,你自己去找刘嬷嬷吧。” 刘嬷嬷是这府里打理所有下人的嬷嬷,现在府里没有女主人,所有家事都交由老夫人管理,刘嬷嬷是她房里的人,伺候了老夫人多年,在这府里也有一定的地位,刘嬷嬷做事一向狠绝,丫鬟们见到她就颤颤巍巍生怕哪里不注意就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现在若是羞花真的被大小姐赶出了屋里,按照刘嬷嬷一贯的脾性,恐怕不仅是做不了大丫鬟这么简单,更有甚者会找来牙婆被卖出府去。 羞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的哀求道:“大小姐大小姐,我错了,绕了我吧,不要赶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大小姐。” 她哭的很是凄惨,众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羞花的哭喊声。 唐佩莞倘若自如的翻着手中的书册,任凭羞花跪在一边求饶,即不说原谅也不赶她走,就好像没有听到对方的哀求一样。 “这是在做什么呢?”门帘被猛的掀开,进来一个清丽女子,她身穿一件刺绣长裙,肩上披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罩衫,走路的时候罩衫微微摇摆,显得身姿婀娜,尤为动人。 唐佩莞放下手里的书册,冲着来人淡淡一笑:“清妹妹怎么来了?” 羞花一看到唐佩清,眼神一亮,仿佛看见救星一般拼命的朝着唐佩清磕头道:“清小姐,请你为我说说情吧,我做错了事,大小姐要将我赶出这里,我一直都是服侍大小姐的,如果就这样走了,大小姐身边没人了可怎么办呢。” 她哭的凄凄切切,唐佩莞却知道她的意思,羞花实际上是沈芝放到自己身边的人,前世的时候一直帮着沈芝唐佩清说话,后来还计谋陷害了碧月,致使碧月惨死,这样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她岂能不好好回报下。羞花对着唐佩清说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舍不得自己这个主子,实际是在提醒唐佩清自己的身份,可笑前世的自己,被这般下作的人骗的团团转。 唐佩清笑着问唐佩莞:“莞姐姐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羞花这个丫头一向是最得姐姐喜欢的,今日究竟做了什么惹的姐姐这般生气?姐姐且听妹妹一句劝,不要为了这等奴才气坏了身子,先让她出去,来日再将功补过便是。” 唐佩莞本也没打算这般轻易的放过羞花,听见唐佩清这样说,于是接下了这个台阶,对着羞花冷哼了一声:“清妹妹为你求情,你就先留下来吧,如若再犯谁说情也没用。” 羞花听见一阵狂喜,不住的磕头道谢:“谢大小姐,谢清小姐,我再不敢这样了,必定好好服侍小姐。” 唐佩莞不耐的摆摆手,羞花急忙爬了起来,一骨碌跑了出去。 唐佩清随手拿起了架子上的一本书,不经意的翻了翻,眼神却飘忽不定,过了会,放下手里的书册,挽起唐佩莞的手,小心翼翼的说:“今儿个早上,爹爹带着母亲去了祖母那,说是要给母亲扶正,祖母说要听听你的意见,姐姐你……怎么想?” 第4章 木已成舟 唐佩清问的时候很是小心谨慎,唐佩莞是唐中原配刘慧的嫡女,唐中原先只是个家境贫穷的破落学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刘慧看中,刘慧是经商世家刘家的庶女,擅长美容术,她的一手造脂制粉术很是出色,而且她对经商也很有一套。嫁到唐家后,刘慧就发挥了自己的所长,在城里开了几家脂粉铺子,随着那几家铺子越来越红火,唐家也渐渐累积了一点资本。随后由于唐中高中殿前被封为东宫少詹事,唐家也搬到了京城居住,刘慧将那几家铺子一起搬到了京城,然而即便是在京城,铺子也是十分的赚钱,可以说,唐家所有的花销几乎都是来自于刘慧,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太子詹事家的女儿,嫁到唐家时只能做小伏低,因为唐家的根本握在了刘慧的手上。 现在刘慧虽然不在了,但家产中最重要的部分皆来自于她留下的那些店铺庄子,因着这个原因,老太太对刘慧留下的女儿唐佩莞也很是看重,一般家中大小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同样也是如此,自己和母亲才多般委屈的讨好着这个嫡长女。 唐佩莞听见她这么说,放下手里的书,微微一笑:“这事妹妹怎么问起我来了,爹爹的事情哪里是我等做子女的可以置喙的,妹妹以后莫再提了,要是被外人听见,怕是以为我们没大没小呢。”她柔声说着,笑笑的看着唐佩清,似乎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唐佩清碰了一个软钉子,有点失望,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罢了,她搂紧了唐佩莞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哪里有外人,这儿只有我们姐妹两个,姐姐之前都说过好多次让母亲扶正的,这次应该也为母亲高兴吧?母亲一向把姐姐当亲生女儿看,与其让外面不知道深浅的人进来做了我们的嫡母,还不如直接让母亲照顾我们,不是很好吗?” 她本就长得清丽可人,再加上她娇柔撒娇的口气,听起来就真的像是一个单纯的妹妹在跟自己的姐姐聊着心事,唐佩莞看过了她狠心毒辣的一面,如今又见她如此做作的缠着自己,觉得很是恶心,但是如今她并不想就这么与沈氏撕破脸,只好不动神色的将手臂抽了出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母亲怎么待我的,我自然会怎样回报给她。” 她一字一句说着,听起来像是答应了这件事,可是听在唐佩清的耳里,却似乎多了几分狠厉的意味。唐佩清一怔,仔细看向唐佩莞,她依旧是笑脸盈盈,并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唐佩清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既然唐佩莞不反对,那么母亲的上位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而自己,也会由一个庶生女变为正正当当的嫡女了。 见唐佩清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唐佩莞冷冷的勾起嘴角,继而又一派温柔的对着唐佩清问道:“昨儿个我让碧月按照书上的古方做了一些小点心,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唐佩莞急着回去告诉沈芝这个消息,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等着我吃饭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说罢,她站了起来,摆了摆唐佩莞的手臂,“下次再来尝姐姐的点心吧,姐姐一定要给我留着啊。” 送走了唐佩清,碧月忍了半天,还是禁不住问唐佩莞:“大小姐,你真的就这么答应了吗?”她一直觉得沈芝母女没安好心,过分的好就显得有些虚伪,她担心单纯的大小姐会被这两人骗的团团转,之前大小姐就是对那两人言听计从,这两天才感觉清醒一点,她害怕唐佩莞又被唐佩清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上了那两人的当。 “木已成舟,我何必做那挡车的螳螂呢。”唐佩莞冷哼一声,吩咐她,“把我的外衣拿出来,我们去见老太太。” 碧月一愣:“现在去见吗?为什么?” 唐佩莞意味深长的一笑:“就算阻挡不了她,也要给她添点堵。” 老太太的寿宁院离着唐佩莞的莞莲院有段距离,虽已经是秋分时节,走了一些路唐佩莞还是觉得身上微微有点燥热。跟着迎接的丫鬟进了屋,老太太正坐在堂中的高椅上,身穿藏蓝色的福字外衣,正笑呵呵的跟着一边的刘嬷嬷说着话。 唐佩莞走上前行了一个礼,起来后故作俏皮的皱皱鼻子:“祖母这好香啊,可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藏着不给莞莞看见?” 老太太被她逗的一笑,对着一边的刘嬷嬷说道:“我说这丫头怎么好心来看我,原来是为着我这里的好吃的,你赶紧去给她弄点小点心,免得她又说我藏了什么好东西不给她。” 说完她对着唐佩莞招招手:“过来,坐我这。”唐佩莞赶紧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刘嬷嬷出了房子去拿点心,老太太拍了拍唐佩莞的手,说:“说罢,你这大中午的还颠颠的跑来,大概也是为了你沈姨娘被扶正的事情吧。” 唐佩莞没想着要瞒过她,听见老太太自己提起,默默的应了一声。 老太太见她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母亲去世还没过半年,你心里不爽,可是沈芝毕竟是太子詹事的女儿,你父亲的顶头上司,佩照又在太子那。你父亲就佩照这么一个儿子,扶她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你的元嫡女的身份是搁那摆着的,就算她成了你继母,也绝不敢亏待你的。” 沈芝育有一子,名叫唐佩照,仅仅比唐佩莞小一岁,现在正陪在太子身边,这也算是沈芝上位的一大助力。老太太说的看似为她着想,唐佩莞却只是暗暗冷笑一声,前世里她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家里除了碧月李妈妈,并没有什么真正为她想的人,老太太想的只是沈芝家的身份可以帮到唐家,等到后来唐佩莞真出了事,名誉一败涂地,她也只是怪她污了唐家名声,哪里想到了她是唐家的元嫡女。 唐佩莞抬起头,露出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祖母与父亲做的决定,孙女哪敢置喙,祖母向来都是念着孙女的,孙女自然是不会担心。” 见她这样说,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露出满意的表情。唐佩莞顿了顿,做出了一副担忧的模样,继续说道:“只是前些天沈姨娘还一直询问孙女关于脂粉铺的事情,可惜孙女学识浅薄,没传到母亲的本事,帮不了她,等到时候沈姨娘当家了,恐怕还得祖母多费心帮衬了。” 她说的一派天真,似乎是真的为沈姨娘担心,老太太的脸色却是一变,扶正沈芝是她昨天才和儿子说好的事情,唐佩莞的话里却透露着她早就开始打听脂粉铺的事情,还没上来就记挂着唐家家产,以后大权真的交到了她手上,那还得了? 第5章 有心插柳 从老太太那出来的时候,唐佩莞心不在焉的往回走着,刚刚她已经给老太太上了点眼药,虽然知道沈芝上位是不可避免的事,但让老太太对她心生芥蒂她未来的日子过的也不会太顺心,正想着,耳边却听到一阵极细的哭泣声,好像是一个女子。 唐佩莞一皱眉,一边的碧月小声说道:“听这声音像是四姨娘那的,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 唐中共有三个姨娘,二姨娘是沈芝,三姨娘胡玫则是沈芝当初嫁进来时身边的陪嫁丫鬟,后来被唐中收了。而四姨娘李琴则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她是唐中一次外出公干时带回来的,说是一小户之女,李琴生性脾气暴躁,再加上入府多年来无所出,这几年时不时就能听到她打骂房里丫鬟的事情传来。 唐佩莞并不想管这事,正想着绕开这条路,却突然听到了李琴的叫骂声:“小贱人,以为是沈芝送来的我就不敢动你了吗?给我好好跪着,要是头上的水盆泼了,你今晚就别吃饭了,给我在这里跪一晚上!” 沈芝送的人? “怎么回事,你去打听打听?”唐佩莞吩咐一边的碧月,碧月点了点头,向着四姨娘李琴的琴芳院走了过去,没等一会,就又回来了。 “大小姐。”碧月凑近唐佩莞的耳朵轻声道:“挨打的是四姨娘房里的丫鬟,名叫柳儿,长的很是狐媚动人,据说是之前沈姨娘送过来的。昨儿个晚上,老爷来琴芳院看四姨娘,恰巧柳儿在一边服侍,老爷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结果就被李姨娘记恨上了,这不,听说都教训了一上午了。” 唐佩莞嗤笑一声:“沈芝倒使得好手段。” “大小姐什么意思?”碧月一脸的不解。 唐佩莞低声说道:“沈芝会莫名其妙给她送个丫鬟来?只不过想借别人的手教训人罢了,还不会脏了自己的名声。” 碧月恍然大悟:“小姐你是说沈姨娘是故意的?” 唐佩莞点点头,一抬下巴:“走,我们去看看,既然给我撞上了,说不定还能白捡个便宜回来。” 碧月听不懂她的话,唐佩莞却是笑意盈盈的朝着琴芳院走了过去。 四姨娘李琴正坐在一张大椅子上,她头上插着一支云凤纹金簪,一串赤红的血珊瑚珠子挂在雪白的脖项上,上身穿着大红色的刺绣短衫,下身则是翡翠色的缎绸裙。一双丹凤微微挑起,手指着不远处还在跪着的女子厉声叫道:“给我狠狠教训这个贱蹄子,今儿个不戳烂了她回头人家都以为我这屋里没主人了。”几个粗使妈妈听着她的吩咐,围着前面那个跪着的女子,手上竟是拿着一根根的细针往那女子身上不停的扎着。女子被那些针戳的艾艾哭个不停,却还是极力顶着头上的水盆,生怕它掉下来。 “四姨娘这是要打烂谁呢?”唐佩莞微微一笑,出现在了院门口。李琴见到她却是一愣,唐佩莞平日里是从不上她这来的人,她斜着眼角,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问道:“大小姐不在屋里待着,来我这处做什么?我可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的。” 李琴对这府里的人,大多没什么好脸色,除了老太太还有唐中,再加上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其他的人,甚至是沈芝,也不能使她高看一分,但她基本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再加上大家都知道这人的脾性,也没人跟她计较,就由着她嚣张到了今天。 碧月见她这样一副口气跟唐佩莞说话,很是生气,刚想开口斥责她,却被唐佩莞拦下,唐佩莞笑笑的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被罚跪的女子,她微低着头,头发散乱的披着,遮住了脸颊,看不清容貌,看身姿应该也是个清秀佳人,想必就是碧月之前说的那个柳儿了。 “她犯了什么错四姨娘要这样罚她?”唐佩莞问道,李琴却只是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怎么,我教训下人大小姐也要来插一脚?我管我房里的人应该不碍大小姐什么事吧。” “自然是不碍事。”唐佩莞温和的笑道:“只是我刚刚路过这正看到四姨娘在教训她使,突然记起我那屋里还少个烧水的丫鬟,我也懒得去专门找老太太说这些小事,既然四姨娘看这丫鬟这么不顺眼,不如就直接扔给我算了,倒也眼不见心不烦,如何?” 她说这话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语气,只是顺便提了下老太太,李琴也不是个笨人,听她这么一说,冷笑一声:“大小姐都说到老太太了我还能不答应吗?左右不过是个下贱婢子,想要拿去便是。” 说完,她噔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那柳儿面前,狠狠的剜了一眼,尖声说道:“你去跟着大小姐吧,我这房里留不住你,且希望你别去给大小姐那惹了事,到时候可再没人敢去要你了。” 她说的阴阳怪气,长长的手指甲用力的掐着柳儿的脸庞,硬是被她又抓了几条血痕出来。碧月在一边听的忿忿不平,唐佩莞却只是笑笑的不说话,那地上跪着的柳儿听见这话,诺诺的应了一声,给李琴磕了个头,李琴见此,冷冷一笑,转头就走,竟是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碧月还是气呼呼的。 “李琴算什么,竟然拿那个态度对待大小姐,亏得大小姐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你当时就不该拦着我,哪有姨娘敢这样对待嫡长女的!” 唐佩莞却是一笑:“你跟她计较什么,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你先去带那个柳儿洗洗,洗干净了再让她进来给我看看。” 碧月还想说点什么,见唐佩莞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只好作罢,待着柳儿去了一旁的偏房打水清洗,唐佩莞随手挑了一本书继续看,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门帘被掀开,碧月带着柳儿走了进来。 “过来,给我瞧瞧。”唐佩莞放下手里的书对着她招手,柳儿磨蹭了半天,还是走到了唐佩莞的身边。 唐佩莞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肤色雪白,白嫩的小脸上,两条细细的柳叶眉更衬的她眉目动人,虽然之前被李琴打过的地方高高的肿了起来,却给她增添了几分怜爱的味道。这样的娇俏可人,也难怪自己的父亲会看中。 “你叫柳儿?”唐佩莞温声问她。 柳儿点点头,她看着唐佩莞,似乎有些踟躇,过了一会,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朝着唐佩莞磕了一个头:“大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但是请你让我回四姨娘那吧。” 第6章 做个交易 唐佩莞一愣,她看见柳儿跪下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求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说的是这个。唐佩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也不说话,柳儿被她盯着有些胆怯,却还是支撑着跪着,直直的看着唐佩莞。 唐佩莞突然一笑,说:“她那样对你你还要回去?” 柳儿咬着嘴唇,用力的应了一声。 “这可真有意思了。”唐佩莞微微笑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真被她给说中了,你想做姨娘?你觉得在她那边机会更大些?” 柳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底,她仔细的看了唐佩莞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有些鼓励的意味在里面,柳儿定了定神,决定赌一把。 “回大小姐,是的。”她干脆的承认了,“奴婢不愿意一辈子都要跪着伺候人,在四姨娘那遇到老爷的机会更大些,如果大小姐肯让奴婢回去,奴婢一定感激不尽。” 她说的直接,也是看着唐佩莞并没有惩罚她的意思,她并不想在一个小院子里蹉跎了一生,从小爹娘就夸她长的好看,既然天生了好资本就该好好利用,她并不比四姨娘难看,凭什么她就该一辈子屈居人下呢。 唐佩莞眼眸微动,眼前的这个丫鬟虽然做事莽撞,但是很有野心,而她现在正缺了这么一个人,如果可以好好培养下,说不定会是个很有用的帮手。 想到着,唐佩莞说道:“你先起来吧。” 柳儿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看见她的样子,唐佩莞噗嗤一声笑道:“你看你那个急性子,就算真给你上了我爹的床,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赶下去。”她笑的一脸讥讽,柳儿涨红着脸说道:“那也得先试过才知道。” “想要机会?”唐佩莞微微一笑,“我给你。不过……” 她眯起狭长的双眼,嘴角轻轻勾起:“从以往后你得听我的。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柳儿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到主子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太难熬了,而眼前有了这么个机会,又怎能不好好把握。柳儿看向唐佩莞,一脸的坚定:“大小姐救了我,又给了我希望,从今往后,只要大小姐用的上我,我自当竭尽全力。” 等到柳儿出了屋,唐佩莞长叹一口气,躺在了美人塌上,碧月打来了一盆水,细细的擦着她的脸,一边擦一边小心问道:“小姐是打算扶植柳儿当姨娘吗?” 唐佩莞懒懒的应了一声,微昂起头示意她擦拭自己的脖子,温热的湿巾擦过皮肤,唐佩莞不禁发出了舒适的哼哼声。碧月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佩莞不满的睁开眼睛看着她,碧月笑着说道:“刚刚大小姐的样子就像一直猫咪一样。真可爱。”她一边说着一边仔仔细细的擦着唐佩莞的手指,“大小姐真好看,只是平日里不喜欢装扮看着就比二小姐低了一头似的,亏得夫人还是做脂粉生意的,自己家的女儿都不沾一点,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呢。” 她本是无心说的,唐佩莞却是一怔,前世里她为了讨得平延王的欢心拿到消息给太子,在胭脂水粉上下了无数的苦心只为让平延王注意到她,这一世的她看见那些东西却莫名有些反感,所以执意不愿意去涂抹那些。 不过碧月说的话却是提醒了她,唐佩莞皱了皱眉,问她道:“你知不知道李嬷嬷出府后去了哪里?”李嬷嬷是她的乳娘,自从母亲去世后一直是她悉心照顾着自己,李嬷嬷很是看不惯沈芝,几次为了唐佩莞与沈芝发生冲突,后来沈芝就找了个借口将李嬷嬷赶出了府里,自己当时被沈芝骗的团团转,竟也觉得是李嬷嬷人老糊涂不识好人,就由着她这么走了。结果前世里,碧月惨死,最后竟只有李嬷嬷这个曾经被自己抛弃过的人去看自己,还被她连累丢了性命。 碧月没想到唐佩莞会突然提起李嬷嬷,她想了想,说:“不清楚,但是似乎是跟她儿子住一起了,打听下应该就会知道了,小姐是想弄清楚吗?” “你去找人问清楚吧。”唐佩莞说,“顺便你再去弄一些熟鹅膏与石榴花来,我有用。” 碧月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什么,大小姐这段时间以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做事说话都很有主见,再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姐更有了嫡长女的气势,也让她觉得信服了许多。 …… 沈芝的扶正礼紧锣密鼓的开始了,由于算是重新娶妻,而沈芝之前是作为妾室过门的,因此这次唐家就走了遍提亲,纳吉等步骤,等到沈芝真正被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时候,老太太端坐在高堂之上,唐中今日是新郎官,穿着一身大红袍子,牵着沈芝的手缓步向前,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沈芝跪在地上,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接过茶杯,低头恭敬的送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接过去喝了一点,满意的点点头,这就算是过了长辈那一关了。 因为沈芝是继室,所以还得向唐佩莞的母亲刘慧的牌位敬茶,以示对原配夫人的尊敬。这一步在前世的时候是免掉的,因为唐佩清在自己的面前委婉的说着一些沈芝为难的话,唐佩莞就一时冲昏了头,嚷嚷着跳过了这步。而这一世,任凭唐佩清说破了天,唐佩莞也没再提一句话,沈芝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外表的事从来都是做的稳稳妥妥的,不让人抓住一点把柄,因此也只好忍了下来。 三姨娘胡玫与四姨娘李琴都在一边站着,唐佩莲胆小的躲在她母亲胡玫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一切。 唐佩莞手中端着母亲的牌位,稳稳的坐在原配位置上,沈芝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她毕竟是个极其会忍耐的人,硬是朝着唐佩莞跪了下来。 唐佩莞面如静水,接过沈芝递来的茶,正要喝一口,却听见大厅里一阵怒喝:“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竟要我母亲给她跪拜!” 第7章 再见故人 众人都被这怒喝声吓了一跳,唐佩莞一皱眉,朝着那大门口望去,只见到两个男子正跨步前来,当先的那位身穿一袭锦缎蓝衣,眉目清俊,只是那人这时却是怒气冲天,他一个健步冲到唐佩莞的面前,厉声喝道:“唐佩莞,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我母亲向你下跪!” 一旁站着的唐佩清看见他,惊呼一声:“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来人正是唐佩清的大哥唐佩照。他是沈芝入府后不久就怀上的,虽然生他时沈芝只是个姨娘,但由于他是唐中唯一的儿子,因此也很是得宠,在唐佩莞的记忆里,自己的祖母对着这个庶出的孙子是极为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芝对唐佩清一贯要求严格,可是对他却也是自由放纵的。致使这位大爷自打小起就是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暴躁脾气,稍微有谁不顺他的意就暴跳如雷,后来因为沈芝父亲,太子詹事的关系,被送到了太子身边,这也是家里提前为他谋个好前途的意思。唐佩莞一直都没想明白,自己这个坏脾气的庶出弟弟,是怎么在太子齐铭的身边待下去的,从前世来看,两人关系竟然还算不错。 唐佩照冷哼一声:“我要是不回来,家里岂不是被某些人闹翻天了。”他狠狠的瞪了唐佩莞一眼,微微侧过身,让出一个空位来,“太子也跟着我一起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在身后看着热闹的太子齐铭这才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周遭皆是一片安静,唐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跪下行礼:“参见太子,太子前来臣未能提前出门相迎,是臣的罪过。” 众人跟着一起跪下,齐铭急忙扶起唐中,笑道:“爱卿夸张了,是我没有及时打招呼。我今天听佩照说他家里有喜事,就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是我唐突了,大家就都起来吧。” 他在那里说着,唐佩莞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呼吸就滞住了,依然是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模样,俊美的脸庞上,薄薄的唇瓣弯起了淡淡的弧度,他的嘴边带着温和笑意,眼神里却透露出皇家不容亵渎的尊贵与威仪,即使是现在,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凡服站在那里,也却不会让人轻视了去。 唐佩莞端着牌位的手渐渐捏紧,母亲,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欺骗女儿为他付出一切,忍下所有的委屈痛苦只一心盼着辅助他登上皇位后自己能有个好归宿,哪里知道所有的承诺都是再假不过的谎言,可恨女儿还被他骗的团团转,全心全意的相信着他说的一切,最后,竟落得了个不得好死。 唐佩莞的微微低下头,不再看着那人,她怕她内心仇恨的火焰会烧的她下一秒钟就扑过去,将那人撕成碎片。 齐铭正跟着唐中在说着话,突然感到一道充满了恨意的目光,他莫名其妙的追寻而去,却发现正站在最前位的一个姑娘微低着头,手里端着一块牌位,她身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裙,袖口上用银线勾出了几片祥云,胸前是白色锦缎裹胸,腰部被衬着盈盈不堪一握,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孔,露出的肌肤却白似胜雪,整个人看上去婀娜多姿,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味道。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就是唐佩照提过的唐佩莞,唐中的嫡长女。 齐铭微微一笑,问道:“这是……”他没说下去,眼神却是看着唐佩莞那边,意思就很明显了。 “没什么,这位是我的姐姐唐佩莞,她也只是对她的母亲一片孝心而已,才想着让母亲给敬杯茶,没有别的意思,太子你别误会了。”她说的楚楚可怜,眼眶却是微微泛红,似乎是为自己的母亲抱不平却还顾念着唐佩莞的感受。 “凭什么啊,她的母亲是正室,我的母亲扶正不也是正室了,更何况她的母亲还只是个商贾之女,身份低贱,要不是父亲,她能这么有身份吗?我们的母亲是堂堂太子詹事的女儿,凭什么给一个商贾之女下跪敬茶。”唐佩照火气直冒,明显是被唐佩清的话给激着了。 其实唐佩照生气也不是没有原因,虽说原配与继室,原配为尊,但是本朝基本上已经没人遵照这个礼仪了,故去的人总是没人挂记的,这也是为什么前世唐佩莞嚷嚷不让沈芝给刘慧敬茶也没人说什么,实在是因为大家都司空见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况且从两人的身份上来说,沈芝虽是庶出,却还是官宦之女,而刘慧虽然是刘家嫡女,但毕竟只是商贾之女,官宦之女与商贾之女,两者身份一比较,倒是沈芝高贵的多了。 唐佩莞忽的一昂头,冷冷一笑:“早先听闻本朝开国皇后杨皇后,在遇到齐业大帝之前,也是靠着家里的豆油生意为生,后来她却为齐业大帝弃女装战沙场,为大齐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就算是当朝太后,也是大齐第一丝绸商姚家的后人,早先一心辅助幼帝登基,使我大齐更加繁荣昌盛。你之前口口声声的商贾之女,难道在你的眼里,杨皇后与当朝太后的身份,也是不能与官宦之家的后人相提并论了吗?” 唐佩莞故意扯上了开国皇后与当朝太后,就是为了将事情扯大,唐家不过是这京城中的小小官家,这样的罪名压下来,谅他也不敢接。 唐佩照被她说的一身冷汗,他圆瞪着双眼,气的脸色发白:“杨皇后与当朝太后的身份自然贵不可言,但是她们为大齐立下的功劳又岂是你的母亲可以比拟的。” 唐佩莞见他这么说,微微一笑:“自然是没法比,但我母亲为唐家所付出的努力又是你可以随便抹去的吗?她也曾是你的嫡母,你如今趁着她不在了口口声声身份卑贱,这又是你身为一个儿子该说的话吗?” 她的话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硬是将唐佩照逼的哑口无言,眼看着唐佩照就要背上不敬嫡母的罪名,沈芝突然猛的跪下,朝着太子磕了一个头:“请太子原谅佩照的无心之语,是我管教无方,但佩照也是为我出头才会一时心急,都是民妇的错,民妇这就给刘姐姐的牌位敬茶。” 说罢,她转了个身,就要朝着唐佩莞跪了下去,唐佩莞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如果受了这下一下,逼得母亲下跪这个罪名就真的坐实了,而她这辈子不孝的名声也就真的会让她无法翻身了。 第8章 沈氏争权 “够了!都给我住嘴!” 唐家老太太猛的一摔茶杯,杯子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众人被这声音吓的一惊,顿时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说话。 老太太神色不虞,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齐铭就要下跪,齐铭急忙扶住她:“老太太,你这是要干嘛?” 唐老太太重重的叹气,满脸惭色道:“老身无能,家里没管教好,倒让太子看笑话了,现在闹成这样,还请太子先回去吧,老身的家丑还是不希望被太子爷看到污了太子爷的眼睛。” 她说的十分诚恳,齐铭急忙回道:“老太太多虑了,俗话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太太还是好好处理一下,我就不打扰先走了。”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似乎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影响到他对唐家的态度。齐铭看了看周围,对着唐中点点头,转身前又看到了那个手拿牌位的女子,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眼前这一切由她而起的闹剧根本都不存在。齐铭突然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很想知道闹成这样后她今后怎么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唐中恭恭敬敬的将齐铭送出了门。 老太太回到正中央的位置上坐下,见齐铭走了,狠狠的一拍桌子,沉声道:“你们是想把唐家的脸都丢光是不是!” “祖母,都怪她!”唐佩照怒气冲冲的看着唐佩莞,“都是这个女人,故意为难母亲。” “你还说!”老太太气的直发抖,“你母亲的扶正仪式你将太子带来做什么,又不是娶妻,现在还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你是故意让唐家丢脸的吗!” “可不怪老太太这么生气。”一直没说话的四姨娘李琴突然开口说道,“自己的母亲扶正,还巴巴的带着太子来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成嫡出了一样。”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还顺带着瞟了一眼胡玫,胡玫脸色却变了一下,动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祖母,都是我不好。”唐佩莞红着眼眶将手里一直端着的牌位放到了桌子上,对着老太太跪了下去,“都是孙女的错,我不该一直坚持让母亲敬茶的,都怪我,我这两天想着沈姨娘要扶正的事,不知不觉就念起了自己的母亲,我本想着让沈姨娘在仪式上给母亲敬杯茶,从今往后我就把她当自己的亲生母亲好好孝敬,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些事,祖母也别怪弟弟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让唐家丢脸了。”她说着,微微吸起鼻翼,圆滚滚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老太太看见她这样,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是想着你的母亲。”她摆摆手,“今日就这样算了吧,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们都在太子爷面前说完了,也不差这点了,也幸好太子爷品行好,不跟我们计较。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唐佩莞忍着眼泪,委委屈屈的站了起来,唐佩照气的牙痒痒,却又碍于老太太的威仪不敢再说什么。 “沈氏。”老太太冲着一旁的沈芝说道:“今日扶正礼虽然出了点事情,但也算是完成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唐家的大太太了。你要拿起当家主母的气势来,当好这个家,照拂唐家的子女们,好好的辅助老爷。” 沈芝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过来,她朝着老太太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我知道,母亲,我一定会尽力做好当家主母这个职责的,也会照顾好子女们,帮助老爷壮大唐家。”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她朝着一边的刘嬷嬷招了招手,刘嬷嬷心领神会,拿出了一个铜色木盒。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众人朝着木盒看去,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墨绿色的玛瑙翡翠金镶边串珠,玛瑙的水色很足,看的出来是好东西。 老太太将串珠小心的拿了出来,递给了沈芝,沈芝慎重的接过,戴到了脖子上。 老太太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这串珠是我们唐家传给每任媳妇的凭据,有了它才是唐家真正认可的当家主母。你要好好留着它,将它传给你的儿媳妇。” “媳妇知道。” 老太太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又说:“之前慧儿走了之后家里的事就一直是我在管着,我毕竟年纪也大了,想做点什么也有心无力了,现在你既然当了家,这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也该由你管起来了。明儿个我就让林嬷嬷带你去帐房,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跟你交代清楚,你可要好好接管,不要辜负了我跟老爷对你的期望。” 沈芝点点头:“媳妇明白。” “还有,”老太太继续说道:“除了唐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唐家在西城区那边的那几间脂粉铺子,却是顶顶重要的事。” 老太太说的脂粉铺子值得就是唐佩莞的母亲刘慧留下的那几间,那也是唐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了。 唐佩莞眼眸一动,她不知道当初跟老太太说过的那几句话有没有起到效果,若是老太太不相信她又或者是觉得沈芝会好心打理那些铺子最终还是决定将铺子交给沈芝,那她的努力都白费了,没有对沈芝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就要做好别的准备了。 众人都知道这几间铺子的重要性,皆是屏息静听着。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家都知道这几间铺子的重要性,你既是主母,那这些事情一定是要交给你的。” 沈芝的神情一松,显然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早放权,可是唐佩莞的心却一沉,果然,她还是算错了。 “不过,你毕竟没有接触过这些,为了让你早点上手,我已经让宋掌柜去帮你打理那些铺子,有什么问题让他帮着你,你也好避免出什么大错。”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着。 唐佩莞却是一愣,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宋掌柜是唐家帐房的老掌柜了,一直帮唐家做事,全家里能吩咐到他的也只有老太太了,现在老太太名义上让沈芝掌管铺子,却让宋掌柜一边看着,岂不是给沈芝找了个老佛爷摆着,赶不走动不得,还得事事被他管着。 唐佩莞看了看沈芝的脸色,她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仔细在听老太太说话,可唐佩莞知道,她心里一定快气炸了。唐佩莞不觉十分好笑。 斗吧斗吧,一个不愿放权,一个心急掌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9章 计划出府 “这样不太好吧,母亲。”一旁站着的唐中突然说道,“宋掌柜一直是负责家中账目的,您调他去管理脂粉铺子,那家里的这些帐目谁来管呢?”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媳妇啊,都当家了,这事还要我找人帮她做吗?” “可是……”唐中还想说点什么,沈芝却急忙拦住他:“母亲说的是,我一定会向宋掌柜好好学习的。”她恭恭敬敬的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愉快。 唐佩莞看着好笑,她想了想,站了出来,对着老太太与唐中说道:“祖母,父亲,既然母亲开始接管胭脂铺子了,我突然记起当初我母亲在世的时候,铺子里有几昧脂粉做的最是出名,也很得上面贵人们的喜欢,若是能重新做出那些脂粉来,倒是或许可以帮到母亲。” 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点点头,欣慰道:“难得你这么有心,确实是有几种粉很受欢饮,当初拿去献给宫里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夸赞做的精致。只可惜……”她叹了一口气,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惋惜什么,“这几种粉都是属于铺子里面的特制粉,配方也只有慧儿知道,自打慧儿走了之后,就再没人能做出来,那些粉也就从此绝了迹了。可惜你母亲那一手的好手艺,就此失传了……” 老太太神色暗淡,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为刘慧叹息还是因为没有了那几种粉的配方而感觉可惜。 唐佩莞微微一笑,对着老太太说道:“孙女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瞒祖母,当初母亲在世时,也教过孙女一些制脂造粉的方法,您说的那几种东西,孙女也是大概有些印象的。孙女想着,如果能记起来将方子拿给母亲,倒是算孙女为这家里尽一点微薄之力了。”她看着老太太跟沈芝的眼神都因为她的话而亮了起来,唐佩莞话锋一转,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继续道:“只是孙女当时实在年幼,大部分都忘掉了,只是依稀有几分印象罢了。孙女记得当初母亲教我的时候,李嬷嬷偶尔也在身边伺候着,孙女想着什么时候去找找李嬷嬷,跟她聊上几句,或许能想起一些来。” 她说的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想为沈芝分忧,然而沈芝听到这话却是一怔。唐佩莞口中的李嬷嬷,其实就是唐佩莞的乳娘,自小带她长大的人。李嬷嬷对待沈芝的态度一向是避讳不已,她总觉得沈芝表现的太好就是不正常。好几次为了唐佩莞都跟沈芝闹翻了。后来刘慧去世后,沈芝就找了个借口将李嬷嬷赶出了府,而当时唐佩莞正被沈芝骗的团团转,真的以为李嬷嬷是人老糊涂,暗地里挑拨沈芝与她的关系,竟也纵着她就这么赶走了李嬷嬷。而现在唐佩莞却突然提出要去见她,这不得不让沈芝产生了一分疑心,她狐疑的看着唐佩莞,没有说话。 老太太似乎没想到那么多,听见唐佩莞这样说,笑呵呵道:“我这倒是可以,既然是你的乳娘,你常去看看她也没什么。” 沈芝皱了皱眉,说道:“既然你想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毕竟是一个女儿家,独自出府怕是有危险。这样吧,如果你什么似乎想去,就让张妈妈陪你一起,有她照应着,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她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张妈妈道:“你陪着大小姐,可得小心着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拿你是问。” 张妈妈是沈芝身边的贴身嬷嬷,听她这么一身,急忙笑着应道:“老奴自当尽力,太太你就放心吧。” 沈芝这一来二去,虽说是同意了让唐佩莞出府,却也给她找了个随身监视的人。好在唐佩莞也没想着事情会很顺利,现在能出府已经是惊喜,虽然多了个跟屁虫,但是只要出去就有机会,不是吗?她微微一笑,对着沈芝行了个礼:“多谢母亲,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众人又都聊了会,过了不久,老太太身体疲倦,都将众人赶了回去,疲倦了一天,大家这才终于回了各自的院子。 沈芝回到自己的屋里,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唐佩清唐佩照坐在一边,两人越想越气,唐佩清狠狠道:“唐佩莞那个死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搬个牌位出来羞辱母亲,一会儿又说帮母亲找方子。” 唐佩照直接说道:“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搬出她那个死鬼母亲,母亲,你可千万别放过那个死丫头。” 沈芝的脸色却是惊疑不定,她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这事有点看不透,唐佩莞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现在还真弄明白。但是脂粉方子这东西不是说给就给的,她完全可以不说出来,但她既然提出了这事要是到时拿不出来打的可是她自己的脸。” “那她干嘛要搬个牌位出来让母亲难堪?”唐佩清撅起了嘴,很不高兴的说。 沈芝摇摇头。 “怕她呢。”唐佩照冷哼一声,道:“母亲你已经是主母了,等她交出了方子,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绝不能放过这个死丫头。” 沈芝眼眸微动,突然笑道:“你说的也对。”只要她拿到了方子,她何必管那个小贱人到底在想什么,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随她的心意了,随便给她下点套子都够她吃一壶了,何必现在自寻烦恼呢。 沈芝打定主意,对着唐佩照笑道:“你有跟太子爷说你何时回去吗?可别拖得太晚,惹的太子不高兴。” 唐佩照不耐烦道:“母亲总这样,每次刚一回来就催着我回太子那,我已经跟他说好了,这次回家多待一段时间陪陪母亲。” 沈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母亲还不是为你好吗。你既然是明晚回,那白天的时候去跟你三姨娘打声招呼问个好,小时候她一直照顾你。” 唐佩照脸色一黑,愤愤说道:“凭什么要我给她一个低贱的姨娘问好,这个家里,我只需对母亲好就行了,只有母亲才是真心对我的。” 他说的话无情无义至极,沈芝却是很满意,她眯起眼睛拍了拍唐佩照的手背,轻轻勾起了嘴角。 第10章 再见李嬷嬷 既然已经跟老太太报备过,唐佩莞第二天就急急的出府去找李嬷嬷。沈芝倒真的如同她昨日所说的那样,派了她房里的张妈妈跟着一起出来了。张妈妈是沈芝嫁过来时从家里带来的老人了,一直跟着沈芝。这次被派来跟着唐佩莞,一路上她就只管坐在马车的外面,不说话也不朝车厢里探一下子的头,看着倒像是个守规矩的人。 碧月掀起车厢旁边的小帘子,对着外面看了一眼,她很小就被送进了唐府,一直跟在唐佩莞的身边,这次能跟着唐佩莞出来,她也是十分的新奇。 “大小姐,我们真的要带着她去李嬷嬷那吗?夫人明摆着就是派个人来监视我们的。”碧月朝着车外撇撇嘴,小声说道。 她问的小心翼翼,唐佩莞只是沉默的翻了下手里的书册,没有说话。她又何尝不知道,但是这次能够出府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只是多个人而已。况且,这次出府,她还有她自己的计划。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李嬷嬷离开唐府后就搬去跟自己家的儿子住了,住处倒也不是很远,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就到了。唐佩莞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堵高墙。绕过那堵墙,李嬷嬷就住在后面的大杂院里,看得出来这院子已经有些历史了,周边的围墙有的地方已经倒塌了,杂乱的石块堆着一起,上面甚至还长出了长长的草。角落里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已经长出了斑驳的青苔,就算是偶尔种着几颗竹子,也是半黄不青的,看上去要死不活的样子。 唐佩莞心情复杂,当初李嬷嬷虽说是以年纪大被借口送出的府,其实就是被赶走的,想必唐府也没有给她多少遣送费。当初一直护着自己的乳娘最后竟落到了这样的地步,这里面还有她当初的默许。就是这样的环境,前世的李嬷嬷竟然还凑出了一点钱买通狱卒来看自己。一想到这,唐佩莞就不由的觉得很是愧疚。 此时是白天,大杂院里面的人想必都出去做事了。唐佩莞她们站了半天,也没见到有人出来。她犹豫了会,正想问张妈妈。却看见最里面的一件青砖房里,走出来一个白头发的老妇。她正拿着几件湿答答的衣服,走到了衣架旁边,踮起脚,努力的往上凑,想把衣服搭上去。 “李嬷嬷。”唐佩莞走过去,想要接过她手上的衣服。李嬷嬷却在听见她的呼喊后,猛的一怔,回过头,正看见唐佩莞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小,小姐……”李嬷嬷一怔,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圆圆的,她努力的看着唐佩莞,似乎是想看清她是不是真的。 “李嬷嬷,是我啊。”唐佩莞含着眼泪,几乎就要哭出来。 “真的是小姐,小姐……你怎么来了……”李嬷嬷微微举起右手,似乎想要摸摸唐佩莞的脸,碧月极有眼力见的接过她手上的衣服,一边晾着一边说道:“小姐这是特别出府来寻你,说是念着你过的怎么样呢。” 她晾好衣服,见两人都站着不说话,吐吐舌头说道:“李嬷嬷,你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 李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局促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大小姐快进去歇歇吧,屋里有点乱,我去喊我家儿子媳妇回来。” 唐佩莞刚想说不用,李嬷嬷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唐佩莞只好尴尬的笑笑,等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李嬷嬷才带着她的儿子媳妇回了家。李嬷嬷的儿子是个标准的中年汉子,皮肤黑黑的,人看着却是很憨厚,她家的媳妇看上去也是个老实人,一回来就家里家外的忙着,先是念着自己的桌椅脏,搬来盆水擦了好几遍才不好意思的请唐佩莞坐下,后来又是忙着烧水。唐佩莞看着极不好意思,但是看着他们那兴奋的样子,也不忍折了他们的兴致。 听说唐佩莞是为了原来太太的配方而来,李嬷嬷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房里的唯一一个大木箱子旁,打开箱子,在里面找着什么。 唐佩莞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张妈妈,她明显是有了兴趣,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李嬷嬷。唐佩莞咳嗽一声,对着碧月道:“碧月,你跟张妈妈都出去。” 碧月一愣,见唐佩莞朝着张妈妈示意,明白过来,扯着张妈妈的衣服袖口道:“张妈妈,我们出去吧。” 张妈妈一路上到现在都没开过口,此时却是冷淡的撇开碧月的手,硬梆梆道:“夫人嘱咐我要时刻不离开小姐,怕小姐有危险。” 唐佩莞一愣,她没想到沈芝竟然这般不放心她,但是张妈妈是沈芝身边的人,她是绝对不能放在身边的。 “张妈妈是不愿意走了?”唐佩莞板起脸,冷声道。 “老奴只是按吩咐做事。” “你可知道我接下来要问的事关唐家机密,你要是打算继续留在这,是不是说你连唐府的机密都要知道?”唐佩莞问。 张妈妈阴沉着脸说:“老奴一向对唐府忠心,对太太忠心,太太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好。”唐佩莞冷笑一声,“你现在立下字据,以后唐府的脂粉配方要是泄漏一点我就拿你是问,只要你写了,我就让你留下来。我想太太让你跟在我旁边,也没说让你连着脂粉配方也一起听吧。想必母亲也不会做出这般没有轻重的,这些东西岂是你一个下等的嬷嬷可以知道的!” 唐佩莞刻意拿出了威压,她知道这人向来是软硬不吃,要想让她听话,就必须拿出让她畏惧的东西。 果然,提到了这个,张妈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站那边沉默了好久,唐佩莞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她,没过一会,张妈妈道:“老奴先去门外等着。”说罢,她就转过身径直出了门。 碧月看见一乐,对着唐佩莞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去外面看着,防止她偷听。” 唐佩莞点点头。待碧月出去关上了门,她一转身,却只看到李嬷嬷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蓝布包着的包裹。 “这是什么东西?”唐佩莞好奇的问。 李嬷嬷不说话,她将包裹放到了桌上,小心翼翼的解开,等包裹整个被打开,唐佩莞才看见,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包银子! 第11章 意外惊喜 唐佩莞看了看李嬷嬷,这一堆银子看起来绝对不少于五百两,这样一笔巨额的财富,绝对不是她一个普通老妈妈可以赚到的,这几乎能抵得上普通大户人家两年的花销了。 “李嬷嬷,这是?”唐佩莞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 李嬷嬷看了看她,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淡淡的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唐佩莞见她这样,更是好奇,李嬷嬷将那堆银子推倒唐佩莞的面前,伸手握住唐佩莞的手,说:“这些,是夫人走之前留给你的。” 她说的夫人自然指的是唐佩莞的亲生母亲,听见她这话,唐佩莞不禁有点吃惊,母亲去世她是一直守在身边的,虽然当时她整日沉浸在悲伤中,可如果有这么一笔银子拿了出来她不会不知道。就算母亲不是临走前给李嬷嬷的,母亲生前一直打理着铺子说起来是有笔收入,可她还要兼顾着唐府的所有支出,五百两这么大一笔钱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凑出来的。 李嬷嬷看见她这样,知道她在想什么,枯老的手轻轻摩挲着唐佩莞的手背,低声说:“夫人从你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为你攒这笔钱,夫人觉得你性格单纯容易相信人,她一直担心如果她不在了你会被人欺负,因为尽力攒下了这笔钱,想着什么时候也许你能用得上。” 唐佩莞心情复杂,母亲生前对她一直严厉有加,极力培养她,导致她一度以为母亲是想把自己培养成第二个她尽心尽力为唐府,后来当她遇到温婉的沈芝时,才会那么轻易的就亲近了她,因为跟自己的母亲比起来,沈芝更像一个疼爱孩子的妈妈。虽然现在她看透了沈芝的心机伎俩,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外表那么严肃的母亲竟然是这般深沉的爱着她,甚至在一开始时就为她准备一切。 “那,李嬷嬷,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才给我?”唐佩莞觉得有点奇怪,她并不怀疑李嬷嬷是否有私吞的心思,如果李嬷嬷真心不想告诉她,这笔钱的存在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是夫人交待的。”李嬷嬷解释道:“她之前看你那般亲近沈芝母女,知道就算把钱给了你,最后也只会被她们拿走,所以才让我好好保管,等到哪一天你有需要了,或者清醒了,就把钱给你。” 唐佩莞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前世直到最后李嬷嬷也没有告诉她这笔银子,她猜想一是因为自己一直跟沈芝母女纠结不清,等到了后面自己有需要了,李嬷嬷也没法接近自己,而自己也从没想起过这个自小忠心照顾自己的佣人。 李嬷嬷看她一直不说话,叹息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今天看你过来,感觉你比以前长大了,想着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这件事了。而且我担心,我已经老了,以后都再没机会见到你了,不如趁早把这个任务交托了,也算了了我这一桩心事。” 唐佩莞鼻子一酸,她轻声说道:“李嬷嬷,你还能活很长时间呢,我以后会一直来看你的。” 李嬷嬷眯着眼睛,一脸慈爱的笑了起来,唐佩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堆银子,思量着要怎么办。 拿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家里一群饿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再加上唐家最近铺子生意不是很好,这点银子拿回去迟早被一扫空。继续放在李嬷嬷这就等于浪费了李嬷嬷这一番心思,怎么才能把银子用到最合适的地方呢? “对了,李嬷嬷,之前母亲做脂粉生意,我记得她有一本记着脂粉方子的册子,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在你这吗?”唐佩莞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道。 李嬷嬷听见她问这个,愣了一下,试探的问:“你要那个干什么?是打算拿回去给沈芝吗?” 唐佩莞点点头:“是啊,她前两天被扶正了,要主管铺子呢,最近铺子生意一直很差,我想着能不能把母亲的配方找到给她。” 李嬷嬷脸色一黑,她猛的站起来,气冲冲的指着唐佩莞,矮小的身体因为愤怒直发抖:“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吗?你竟然还想把你母亲的心血交给那个女人?你走你走,我这什么都没有,这钱我也收回,你回你的唐家去吧。”说着她用力拉起唐佩莞,竟然真的想把她推出门去。 唐佩莞哭笑不得,她急忙拉住李嬷嬷解释道:“李嬷嬷,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她苦笑着说:“李嬷嬷你的心思我明白,莞莞也不是那般识人不清的傻瓜,不过今日出来就是找了配方这个借口才能见你的,外面那人还在看着呢。”她朝着窗外示意了下,又说:“只是如今我总归还是唐家大小姐,李嬷嬷你应该明白,有时候得适当做出一些让步。只有这样,才能走的长远。” 李嬷嬷听她说的有道理,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喘着气半信半疑的看了唐佩莞一眼:“你不是诓我吧?为了你母亲的那些配方。” “绝不是。”唐佩莞认真的看着她保证道:“李嬷嬷你慢慢看着吧,总不会让你失望。” 李嬷嬷沉默的盯了她一会,过了许久,她摇摇头,歪着小脚慢慢的挪到了大柜子旁:“算了算了,嬷嬷不信你还能信谁。”她摸摸索索的在柜子里掏了半天,找出了一本发黄的册子,犹豫了下,回头递给唐佩莞。 唐佩莞接过,轻轻翻开,一排排娟秀的小字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上面。唐佩莞心里一阵激动,这个东西,她有多久没见到了。 这是由母亲亲手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满满的全是母亲的心血,前世里她没找到这个东西,但凭借着母亲遗传来天份在脂粉制造上有颇有造诣,但跟母亲的这些配方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唐佩莞仔仔细细的翻阅了一遍,想了想,问李嬷嬷:“家里有纸吗?” 李嬷嬷急忙点头:“有。”她从房间的低塌上找到纸与笔,递给唐佩莞,唐佩莞接过,想了想,提笔写下了几行字,写完后拎起来吹了吹,让墨水风干。 “这样就行了。”唐佩莞将纸收好,“可以回去交差了。” 她一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麻烦把你儿子喊进来下吧,我需要他来帮我。” 第12章 初献配方 李嬷嬷的儿子阿平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庄稼汉子,对于自己母亲以前的小姐唐佩莞,他的态度显得十分恭敬,听说唐佩莞有事需要他帮忙,这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搓着一双手,似乎不太好意思的站在唐佩莞面前。 “黄大哥。”李嬷嬷的夫家姓黄,因此唐佩莞这么称呼他,她从那堆银子里抽出两个塞给黄平,一脸歉意的说:“之前我不懂事,让李嬷嬷受了委屈,这么些年得亏你将她照顾的好好的,不然我一定难辞心中愧疚。” 黄平连连摆手推却:“不行不行,小姐,我不能要。” “拿着吧,黄大哥,不然我心里一直会觉得对不起你们家人。”唐佩莞坚持。 黄平的媳妇倒是个爽快性子,见她这样,伸手接过了那两锭银子,对着黄平说道:“小姐给你你就接着,小姐的赏赐怎么能不要呢。”她又转头对着唐佩莞笑道:“我知道小姐一片好心,确实是因为我们家儿子今年去学堂了,家里开支紧的很,我跟他爹又没什么本事挣大钱。今天拿了小姐的钱还希望小姐不会误会我们是借着我们娘来要钱的,照顾娘是我们应当做的事。” 唐佩莞含笑表示理解,这一家子都是好人,不然自己的这么多银子也早就没有了。对于这样的好人,自己即使再多给点也心甘情愿。 见她点头,黄平媳妇喜滋滋的说:“小姐今天在我们这吃饭,我去张罗去,小姐不是说有事要找我们当家的谈吗?这就说吧,哈。” 她攥着银子乐滋滋的出了房门,唐佩莞见她把门关上,这才转过身来对黄平说道:“黄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想在街上开一个脂粉铺子,只是我平日里不方面抛头露面,想让黄大哥帮忙找找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店铺要租售的。” 黄平听见她这么说,疑惑的问:“小姐想开个店面?可我不是听说唐府有店面吗,还开的挺大的。” 听他这么问,唐佩莞犹豫了会,还是说:“既然找你帮忙我就不打算瞒着你,我是以自己的名义开的,不关唐府的事,这件事,还希望你能帮我隐瞒。” 黄平正色道:“小姐相信我,我自然一切都听小姐的,只是不知道小姐想找个什么样的店面?” 唐佩莞想了想,说:“不要太繁华的地段,但是周围的路一定要顺畅,最好周边是一些服饰店什么的,店铺要上下层的,不要小铺子。” 黄平认真记下。唐佩莞说完后又恳切的看着他,道:“这件事事关重要,黄大哥去找的时候还不要提我的名字,直说你家有个远房亲戚想要做生意即可,想必黄大哥也听李嬷嬷说过,我如今孤身在唐府,不得不小心,一旦有个什么差错,就麻烦了。” “我知道,小姐放心吧,正好我们老家真有个做生意的,生意做的还挺大,我就借他的名义去打听,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的。”黄平说。 唐佩莞这才放下心来,她将银子推给李嬷嬷:“嬷嬷,这些你先收着,到时候店铺的事还要用到这些,我拿回去也是不方便。”她又对着黄平说:“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就让你家媳妇去唐府找我,就说是跟脂粉配方有关系。我平时不方便经常出门,就麻烦你们跑下了。” 黄平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我家媳妇做事向来稳妥,到时候我就叫她去找你。” 唐佩莞见事情都交待完了,这才站了起来,对着李嬷嬷微微一点头,告辞道:“嬷嬷,我日后有空再来看你,我出来时间也有点久了,是时候回去了。”她又看着黄平说道:“黄大哥,一切就麻烦你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我开口,我现在就回去了。” 李嬷嬷擦拭着眼泪,哆哆嗦嗦的收起那堆银子。黄平将唐佩莞送到房门边,唐佩莞打开了门,只见张妈妈还站在门外面,朝这边看着,碧月正一步也不离开的守在门旁边,防着她偷听。两人见唐佩莞出来了,碧月好奇的问道:“小姐,都说好了吗?” 唐佩莞点点头,对着张妈妈说:“妈妈,我们回去吧,不然祖母她们该着急了。”说着她又对李嬷嬷一家人温和的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了大院。 马车在不远处守着,唐佩莞上了马车,张妈妈依然坐在外面赶车,碧月心急,连连问她:“小姐,你都跟嬷嬷聊什么了?我看她家媳妇还揣着两锭银子出来了,嘴巴都快乐开了花。” 唐佩莞摆手示意她住嘴,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马车外,张妈妈虽然赶着车,可吆喝的声音明显降低了许多,应该是在偷听她们在说什么。 唐佩莞朝着碧月使了个眼色,故意大声说道:“我原本是想找嬷嬷问问母亲之前的那些个脂粉方子是不是在她那里,可嬷嬷说她也没有,看样子是真找不见了。” 碧月提高声音回应道:“啊,那怎么办?夫人还等着呢。” “不过所幸我还是跟嬷嬷凭着记忆凑出了一个方子,到时候交给母亲应该能帮上一点忙,倒也不至于让她太失望。”唐佩莞说。 碧月嗯了一声,说:“那等会回府后小姐就先梳洗下,再把方子拿去给夫人吧。” “还是先给老太太过目下吧。”唐佩莞的声音有点犹豫,“毕竟铺子之前一直是祖母在管,多少熟悉些。” 碧月哦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唐佩莞看着外面张妈妈的身影,冷笑一声。 进了唐府,张妈妈连招呼都没打就自顾自的走开了,唐佩莞知道她有事要做,也不生气,带着碧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唐佩莞换了身衣服,稍稍清理了下,正要出院去找老太太,却见碧月进了屋子,走到唐佩莞旁边,轻声说道:“夫人来了。” 唐佩莞心下明了,刚刚车上的那番话她就是故意说给张妈妈听的,让她知道自己手上这唯一的方子有多珍贵。而沈芝刚刚接下脂粉铺子,自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好掌握住大权,如果让老太太也拿到了这宝贵的方子,按照老太太向来贪权的个性,自己只怕是再没戏可唱了。 所以现在,沈芝就趁着自己还没出门,急急忙忙过来堵自己了。 第13章 设计挑拨 沈芝进来的时候唐佩莞正对着镜子抹着粉,看见沈芝来了唐佩莞急忙站起来行了个礼,低眉说道:“母亲来怎么不派人通知声,也好让我出去迎接下。” 沈芝慈爱的扶起她,笑道:“哪里需要这么客气,我只是听说你出府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说话间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碧月端进来茶水,唐佩莞接过,亲自递给了沈芝,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 沈芝见她这般讨好,只当是她见自己已经被扶了正,看清了眼前的局面才这样,也不以为意,微笑着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口。 茶只是普通的龙井茶,甚至算不得上品,唐府月月都发份例,虽然唐佩莞是正宗的嫡出大小姐,但无奈她母亲已经过世,唐中也并没对她表现出多大的宠爱,所以每月拿到的份例名义上说有十两,其实往往没有这么多,自然也买不起多好的茶叶。 沈芝虽然之前是个姨娘,可也是自小用惯了好东西的,这次喝到了这般粗糙的茶,不禁一皱眉,她见唐佩莞喝起来一副如常的模样,应该是习惯了模样,不由暗地一笑,放下茶杯,伸手握住唐佩莞的手道:“怎的堂堂唐府大小姐只喝这种茶,等会母亲让人给你送一些好茶来,免得委屈了你。那些下人们做事也太糊涂,这种茶也拿来给你,应该好好管教一番才对。” 之前家事一直是由老太太管理的,沈芝话里话外都暗指老太太对唐佩莞不上心,要是搁着以前的唐佩莞,一定觉得愤慨无比,倒认为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待自己,为自己着想。然而如今的唐佩莞听来,只觉得她虚伪的令人作呕。 唐佩莞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道:“谢谢母亲,不过茶好茶坏女儿并不在意,我对这些并无研究,即使是好茶给了我,也不过是牛嚼牡丹而已,白白浪费了。” 她婉拒了沈芝的好意,沈芝见她不接受,只当她是真的不懂欣赏,也不勉强,笑了下,又问道:“今天出府见到李嬷嬷,她可还好?” 唐佩莞乖巧的点点头:“李嬷嬷一切都好,身体也还不错。” 唐佩莞知道沈芝才不会关心李嬷嬷是不是还好的事,可她说完了这句就闭上了嘴,没有继续下去,沈芝见她没在说话,微微一愣,还是问道:“那。”她斟酌了半天,小心的问,“你之前说找你母亲的手册……” 唐佩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差点忘记了。”她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早就放在那里的配方,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沈芝。 沈芝如获至宝,唐佩莞几乎可以看到她的双眼在发光,似乎得到了什么宝贝。唐佩莞微微一笑,说:“母亲早先的那些配方可惜全都不见了,我与李嬷嬷凑了好久,才写出了这么个单子。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家里。” 沈芝大概扫了下纸上的东西,莫名觉得有点疑惑。她沉默了一会,问道:“这里为何会用上铅?” 此时的面上的粉基本都是用米粉制成,即使是在唐家的铺子里也是卖的这种粉。一开始的米粉,用的只是普通的小米,经过无数次的浸泡、搅拌、过滤而得来的。唐佩莞的母亲刘慧偶然中无意发现使用高粱米做的米粉更为精细,质地更是精良,所以才走唐家的铺子里全部采用高粱米制作米粉,唐府的脂粉铺子从此扬名于大齐。后来刘慧更是发明了使用细粟米来制作出另一种米粉,使得铺子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只是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使用高粱米与细粟米来制粉,唐府的铺子也就渐渐失去了优势,败落成了如今的模样。 唐佩莞见沈芝问起这个,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不知道母亲可还记得大齐元年的时候,我生母曾经给大齐长公主明珠公主献上过一盒粉。” 沈芝自然记得,明珠公主生来貌美,所以才被赐号明珠,太后十分的宠爱她,为她网络天下所有上好的胭脂粉底,当时刘慧不知道怎么鼓捣出了一盒粉献给了明珠公主,明珠公主用了那盒粉在春宴上大闪光芒,芳华自成,肤若凝脂,旁的女子使用底粉隔远了看还好,近了就满脸的脂粉扑扑直掉,但是明珠公主用的粉,却是精细无比,很好的贴合在了脸上,看的当时一众贵女嫉妒异常。明珠公主一时得意,就给那盒粉赐名芳华粉,刘慧和她的脂粉从此名震天下。 可惜的是,自那以后再没人见过这种粉,虽然有无数的人找刘慧讨要芳华粉,均被刘慧以偶然所做忘记配方为由拒绝了,时间久了,就渐渐成了一个传奇。 沈芝听见唐佩莞的话,大吃一惊,她不敢置信的问道:“这就是那盒,芳华粉?” 唐佩莞轻轻点头。 沈芝来的时候猜想过唐佩莞给她的脂粉方子,在她料想中,最多不过是现有方子的改良或者升级,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却没料到今日里得了这样一个大惊喜。有了这样的一个配方,今后无论她拿来做粉送给那些达官贵人们还是在商铺出售,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沈芝小心翼翼的将纸折好揣进怀里,唐佩莞见状,面露为难的说:“配方我还没有拿给老太太,要不等我给祖母过了眼再送去给母亲可好?” 沈芝听见她这么说,脸色一僵,她是不愿意让老太太知道这件事的。这张纸的威力,她比谁都清楚,大齐女子皆爱美,上至太后娘娘,下到平民百姓,哪个不为美丽而如痴如狂,一旦老太太知道了这个单子,肯定会将配方收好自己牢牢攥着,而铺子,想必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沈芝扫了下周围,并没有别的旁人在场。她叹了口气,故作担忧的对唐佩莞说:“得了这方子自然是我们唐府的福气,只是目前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老太太。” 第14章 老太太发现了 沈芝在想什么,唐佩莞再清楚不过了,可她还是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问:“为什么?祖母也是知道我要去找配方的。” 沈芝见她并不赞同自己,连忙解释道:“莞儿,你应该知道,我们唐家所有的铺子都是你母亲一手做起来的。” 她的神情里带着几分神秘,唐佩莞之前还一直想她会找个什么理由来阻拦自己,可听她这么一说,似乎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唐佩莞点点头:“我知道,是母亲用自己的嫁妆一个一个开起来的。” 沈芝又问:“当初那些铺子全是在你母亲的名义下面的,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一直对她很忌讳的原因,真正说起来,那些铺子并不属于唐家。” 唐佩莞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后来你母亲临去世前将那些铺子全部改了你的名字,这件事,我想你不知道吗?”沈芝说。 这下唐佩莞是真的惊住了,从她记事开始,她一直以为那些店铺都是写在唐家名下的,谁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你的母亲原本是想把那些都留给你,只是后来她临去世前老太太硬是逼着官府将那些店契都改了名字,全部归属到唐家了。”沈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唐佩莞的表情。 唐佩莞沉默了半响,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但是既然是这么机密的事情,老太太肯定瞒得很深,沈芝是怎么知道的? 唐佩莞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表现出一点不满的情绪,今天沈芝能为了一张配方告诉自己这样秘密的事,等来日,她未必不会为了别的将自己说过的话泄漏出去。 “多谢母亲告诉我这些。”唐佩莞低着头,闷声说着:“我是唐家的女儿,为唐家做贡献是应该的。就算祖母当初没改名字,我也是会将铺子改成唐家名下的,祖母与父亲养育我这么久,我付出一点又怎么样。” 她说的乖巧,沈芝本以为她知道这事至少会闹起来,可如今却是这样一副平静的表情,这让她确实大为失望。 “我知道你乖,可是你总得为自己打算,今儿个你要是把配方交了,老太太肯定是为唐家做贡献去了,哪里还记得起你什么事。听我的话,先放我这,我会利用它好好给你找个好人家,女人一生不就是嫁人吗?给了老太太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沈芝急忙劝到。 唐佩莞似乎是听进了她的话,只是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沈芝看着满意的一笑,伸手拍了拍唐佩莞的头,结束了这段对话。 沈芝走后,碧月这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唐佩莞一改刚刚愁容满面的表情,坐到了书桌前。碧月看着好奇,问她:“小姐,不是说要去找老太太吗?” “不去。”唐佩莞一边低头写着什么一边说:“碧月,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老太太房里的刘嬷嬷每日一大早就会定时去厨房给祖母炖汤是不是?” 碧月不明所以,点点头:“是啊,刘嬷嬷担心别的人炖的汤火候不够,所以总是亲自去做给老太太呢。” 唐佩莞仔细盯着自己写下的那行单子,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些铅粉回来,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碧月觉得自己这个小姐最近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她不清楚唐佩莞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只要是她吩咐自己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碧月点点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卯时。 天还微微有点泛黑,刘嬷嬷早就起了床,每天定时去厨房给老夫人做汤,是她几十年来的习惯。此时大部分人都没起床,刘嬷嬷沿着小花园哪条路,熟练的朝着厨房走去。 路过大门的时候一个陌生脸庞的小丫鬟急急的冲了出来,正好与刘嬷嬷撞个正着。巨大的冲力使得刘嬷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正想呵斥她,那陌生丫鬟见到她时脸色却大变,连手里捧着的粉撒了一地也不在乎,慌慌张张的就跑走了。 刘嬷嬷气极,等她爬起来正想派人去找到那个小丫鬟好好教训下,却在看见地上撒落的底粉时惊住了。 …… 唐佩莞一起床就听碧月说老太太房里来人喊她过去。 唐佩莞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事情。她梳洗打扮好完毕,就带着碧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刚进门,就看见老太太一身橙红色福袍,脸色铁青的坐在正位上,看见唐佩莞进来了,她将手里的茶杯猛的一摔,茶杯直接碎成了好几片,碧月一直低着头跟在唐佩莞身后,一时没注意,吓得一声尖叫。 唐佩莞走上前,给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笑盈盈的问道:“可是谁惹到了祖母,祖母一大早就这么大脾气。”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祖母,你哪有把我放在心里?” 唐佩莞一脸乖巧的回道:“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孙女自问一直诚心伺奉祖母,哪里惹的祖母不高兴了?” 唐老太太见她毫无反应,不禁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一个脂粉盒就朝着唐佩莞身上扔去,唐佩莞站那也没躲开,脂粉撒了她一身。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老太太沉声说。 唐佩莞捻起一点,细细的看了看,犹豫道:“祖母,这个,是芳华粉吧。” “你也知道?上次我放你出府让你找配方,东西呢?要不是今早刘嬷嬷无意中撞见,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唐佩莞脸色一僵,急忙问道:“我不明白祖母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是什么?连底粉都做出来了还想瞒着我?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唐佩莞此时才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急忙解释道:“不是啊祖母,配方我一回来母亲就拿走了,我本想说先给你看看,母亲说她会拿去给你的,所以我才没来这。难道……”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解释到,“我想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母亲最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看到了老太太的脸色,愈加的阴沉起来。 第15章 收到邀请函 一路上碧月一直都没说话,直到进了房里,她才突然开口问道:“小姐,我不明白,老夫人明明知道夫人拿了配方瞒着不给她,怎么最后什么也没说?明明一开始还冲着你发那么大脾气!” 唐佩莞不以为意,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沈芝的父亲前不久被提拔成了太子少师了,正二品,而唐家目前的主心骨唐中,还只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想要升官,还得指望着他的那个岳父大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夫人是怎么也不会跟沈芝撕破脸的。 “老夫人不会的,除非她想跟沈家闹翻。”唐佩莞淡淡到。 “那她就这么让夫人独自霸着配方了吗?”碧月愤愤到,“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怎么会呢?”唐佩莞漫不经心的说,“她不是让刘嬷嬷去叫沈芝了吗?既不想得罪沈家,又想要配方,最好的就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以老夫人那瑕疵必报的性格,日后一旦有机会一定是会讨要回来的。而沈芝的方子得而复失,肯定也会对老夫人心生不满,这两人的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唐佩莞猜想的不错,没过两天,芳华粉再现在京城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沈芝原本打算做了少量去做人情,被老太太逼迫着没办法,只好制了出来投入到唐家铺子里开始出售。一时间,芳华粉成了各个贵女的最爱,唐家脂粉铺子的生意也火爆的不得了。 碧月去找了几盒过来给唐佩莞试用,唐佩莞却丢到一边,看都没看一眼,碧月觉得好奇,问她,唐佩莞才告诉她,其实当初母亲之所以没有将这底粉做出来大肆买卖,主要原因是因为粉里含的铅有毒。也许一天两天用着感觉不出来,但长此以往就会长出点点斑点,皮肤黯淡无光。但是正因为有了铅这粉的附着性才如此之好,因为铅又是必不可缺的。 碧月听了虽爱芳华粉的效果好,可也不敢拿自己将来的皮肤做赌注,只好继续用着普通的米粉。 自从上次见了老太太之后唐佩莞就一心躲在屋里研究自己的脂粉,沈芝告诉她的事情虽然没有影响到现在什么,可是却让唐佩莞坚定了要独立出去的决心。在整个唐家里,老夫人一心只顾着唐家的利益,沈芝又是那般猜忌着她,而父亲更是视她为无物,除了碧月,她找不到一个是真心对她的人。尽快离开唐家,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当门房将尚书夫人送来的赏秋宴的邀请函拿给唐佩莞时,唐佩莞正坐在老太太房里,陪她说着话。 碰巧胡姨娘的女儿唐佩莲也在场,唐佩莲是唐中的三女儿,因为是庶出,从来不得重视。偏偏唐佩莲长的又普普通通,资质也平庸,她虽有一颗不甘的心,但奈何身份相貌摆在那里,注定出不了头。 赏秋宴是京城里每年秋季都会举办一次的宴会,各家的贵女们聚在一起聊天品蟹赏秋,听起来颇有一些情趣。但与其说赏秋宴是一场宴会,更不如说它是一场评比,比比哪家的女儿最漂亮,哪家才情最高,因此请的一般都是各家的嫡女,而那些普通庶出女儿是没有份的,就连唐佩清,这样后来继室的嫡出女,也没收到邀请。而唐佩莞也是因为去年唐中做上了太子府少詹事这个位置,才第一次收到邀请函。 唐老太太一脸欣慰的看着她,唐佩莞被邀请去参加赏秋宴说明她得到了京城贵女圈的承认,能挤进那些贵人们的圈子里,也就表示着唐家开始在京城有了一些地位了。 “尚书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还专门派人送了这个来。”唐佩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邀请函,扫了一眼后,故作惊喜的惊讶道:“唉呀,今年的赏秋宴说是会有贵客光临呢!” 赏秋宴上的宾客基本都是有身份的人,能在那里称得上是贵客的,那真的是身份很尊贵的人,就连当朝太后,也曾经心血来潮参加过赏秋宴。如若是能在赏秋宴上表现突出,且不说也许会得到那些贵人的赏识,万一是走运被哪家大官看中娶了回去,更是大大的运气,要知道,赏秋宴里面的至少都是正四品级朝上的,唐家在那里只不是再下等不过的人家了。 唐佩莲在一旁仔细的听着,满心嫉妒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唐佩莞收好函书,对着老太太道:“祖母,今年的赏秋宴,我想带一个妹妹与我一同前去,妹妹们也都长大了,让她们多见见世面,对将来也是有帮助的。”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行啊,你想带谁去?” 唐佩莞扫了一眼唐佩莞,笑眯眯道:“莲妹妹正好在,不如……”她故意拉长音,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唐佩莲惊喜的眼神。 然而这惊喜并没维持多长时间,老太太听见她这么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不好,莲儿是庶出,带去了只怕徒惹人笑话。清儿前不久才被升为嫡出,不如就带她好了,身份倒也贴切,也好向世家们宣布这个消息。” 唐佩莞暗笑一声,她就知道老太太会这么说,她只会考虑到唐家的脸面,丝毫不会顾忌到面前还在坐着的孙女会不会不高兴。只是老太太毕竟还是见识短,那些自视甚高的贵女们见到唐佩清那样因为母亲扶正而被升为嫡出的,只怕是鄙夷的更厉害了。 唐佩莞为难的看了一眼唐佩莲,满含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莲妹妹,清妹妹才被升为嫡女,是应该带她见见世面,下次还有机会,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她说的一脸恳切,唐佩莲也不好说什么,闷闷的应了一声,满脸的失落。 唐佩莞只觉得好笑,自己的这个庶妹,向来就斤斤计较,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怕是要记恨上唐佩清了。 第16章 宴会为重 唐佩莞回到院子的时候,赏秋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唐府内外。碧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是为她高兴,连连说着要去找新布料为她置办新衣,又嚷嚷着要淘点好的胭脂过来给唐佩莞装扮,势必要让唐佩莞在赏秋宴上一鸣惊人。 唐佩莞却不怎么有兴致,挡住了她种种要求。 碧月很不高兴,她苦着一张脸说:“小姐,人人都盼着去赏秋宴,你是不知道,听说三小姐回去就砸了一地的花瓶,气的在哭呢,就是因为她去不了赏秋宴,而你带二小姐去了。你说,多少人一辈子也去不了的地方,你怎么就这么不在意呢?让我给你好好装扮下,在赏秋宴上出出风头,难道不好吗?也好为小姐你打响名声啊。我看平日里她们说的那什么京城双姝,哪里比的上小姐你,小姐你又聪明又漂亮,只是小姐你太低调,没人知道罢了,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 她鼓着一张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唐佩莞苦笑一声,她知道碧月是为她好,可她哪里知道她的想法呢。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她也收到了赏秋宴的邀请,同样是由尚书夫人举办的,前世的她如同所有做梦的少女一样,盼望着自己会在赏秋宴上崭露头角,摘得桂冠。 她细心装扮着自己,也顺利的在宴会上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虽然称不上是一鸣惊人,但也算是在京城小有名气了。 在自己回府后,尚书府的提亲就跟着上了门。 尚书夫人在赏秋宴上一眼看中了唐佩莞,因此特意为她的亲生儿子过来提亲,唐佩莞从小养在深闺中,不知道具体情况,自以为自己是碰到了好运,再加上沈芝不停的在身边说着尚书府的奢华,她满心期待的等着出嫁。 然而,等她进了尚书府的门,才发现自己要嫁的,竟然是一个生病多年,经常卧床不起的病人。而尚书夫人之所以要把自己娶进门,正是因为她的儿子病症一度加重,需要有个人来进门冲喜。 唐佩莞无比绝望,她不能忍受自己还未开始享受婚姻生活的美好就要一辈子守着一个分分秒秒都有可能死去的病人。他苍白的皮肤,发黄的头发,干瘪的身躯,甚至说句话都要咳嗽几声断断续续的说不完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做自己的夫君,更何况是与自己生活一辈子。 不过唐佩莞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进门后不久,她的夫君就由于病重去世了,而她,就成了世人眼中克死夫君的寡妇。 尚书夫人沉浸在悲伤中,一心责怪唐佩莞,更听信了下人的谗言认为正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因此将她赶出了家门。唐佩莞无处可去,当她回到唐府时却被门房拦在了门外,理由是老太太说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就不再是唐家人。 唐佩莞悲愤无比,唐家拿她当作礼物用来跟尚书府交换前程,等自己因为他们落魄至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 再后来,当她绝望的就想要自绝于人世的时候,她就遇上了太子齐铭,齐铭救下了一心求死的自己,并将她养在了自己在宫外的院子里,派人好好照顾她。 齐铭的温柔很快让自己忘却了之前的经历,一心爱慕起了这个对自己温柔以待的男子,甚至一度以为他会是自己终身的依靠。 直到齐铭将她送与了他人。 唐佩莞猛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窗外还只是微微亮。唐佩莞叹息一声,坐起来擦拭了下满脸的汗珠。 刚刚她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她又经历了一遍前世的回忆,那段回忆几乎是唐佩莞永恒的痛苦。赏秋宴可以说是她前世不幸的开始。她的人生,正是由于那场宴会,一步步的滑入了深渊。 唐佩莞曾经猜想过是否是沈芝一早就与尚书夫人联系好了才会让自己去了赏秋宴,但后来一想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以沈芝的身份,还攀不上尚书夫人那般高贵的人。所以这一世,她还是会去赏秋宴,但是这次,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前世别人欠她的,她要一点点的全部要回来。 碧月清晨进来给唐佩莞端水梳洗的时候,发现唐佩莞早就已经起了床,正依偎在床边翻着书。见碧月进来,她放下书本,走过去开始梳洗。碧月还记着昨日劝说唐佩莞未遂的事情,此时她见唐佩莞心情不错,又开始念叨了起来。 “小姐,还是去做几件新衣服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是过时的样子了,穿着它们去赏秋宴会被大家笑话的。”碧月喋喋不休的说着。 “好。”唐佩莞说。 “额,什么?”碧月一愣,她正说的兴起,还以为小姐依然跟昨天一样拒绝自己,所以当唐佩莞果断的说了个好时她反而呆住了。 “我说好啊。”唐佩莞轻轻抹上一层脂粉,淡淡到。 “真的吗?”碧月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小姐你一定会想通的,我这就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布料。”说着她就要出去。 “等等。”唐佩莞喊住她,“我们房里没什么好东西,既然要好的,那就直接去找祖母跟夫人要吧。”她冲着碧月眨眨眼,道:“你现在就去,先找老太太让她把去年太子赏赐的天水碧给我。再找大夫人要那瓶蔷薇露要来,就说我要在赏秋宴上用,要是穿戴的不好丢的可是唐家的脸。” 碧月莫名其妙的的看着她,天水碧与蔷薇露都是顶顶的好东西,就连老太太与大夫人平时都不舍得用,小姐这么一说,她们会给吗? “去吧。”唐佩莞看出她的疑惑,微微笑到,“拿到了就回来。” 碧月回来的时候手上正拿着那匹天水碧与蔷薇露。她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些东西,将它们在榻上放下后,惊讶的问唐佩莞:“真是太奇怪了,我一说他们就给了,我还以为要不来呢。” 唐佩莞笑而不语,她知道碧月一定能拿得到。毕竟事关唐府的脸面,要是自己穿的太寒碜丢了脸,唐府的面子也不好看。老太太在这一点上向来不吝啬。 “现在要开始做衣服吗?”碧月问。 唐佩莞摇摇头。 “可是时间很赶诶,而且有这么好的料子,我想给小姐做一套漂亮的裙子。”碧月说。 唐佩莞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她并不打算留给自己。 第17章 唐佩清道谢 唐家这两天忙的天翻地覆。 人人都知道唐家大小姐唐佩莞最近正忙着为自己的赏秋宴做准备,不光是要走了老太太收了好久的天水碧,就连夫人一直藏着舍不得用的蔷薇露也被一并拿走,说是要好好保养下皮肤。 唐佩清自从知道自己也会去赏秋宴后,就想着要找母亲把那蔷薇露磨过来,一大早她就兴致勃勃的去了芝华院见沈芝,却不料被告知蔷薇露已经被唐佩莞拿走了。 唐佩清说不出的失望,她原本想着可以趁着赏秋宴的前几天利用蔷薇露好好打理下自己,现在却被唐佩莞抢了先,难免有点不甘心,埋怨沈芝:“你明知道我也要去,怎么不留着给我用?难道你想让唐佩莞大出风头不成。” 沈芝这两天原本就被配方的事弄的焦头烂额,心里正烦躁着,听她这么一抱怨不禁火冒三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留什么?怎么留?告诉她不能给?临了一转眼就被你拿走了?你忘记你这次机会还是她带上你你才能去的吗?” 唐佩清很是不满,生气的回她:“那你可以跟她说你用完了嘛。你算起来也是她母亲,还怕她不成,再说本该就让我去的,都是嫡女,凭什么只请她不请我?肯定是你在那些贵人圈子里混的不好,连带着我也受了委屈。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是变成凤凰的山鸡,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这些天她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众人都知道赏秋宴只邀请了唐佩莞,暗地里都在笑话唐佩清,她虽然同样是唐家嫡女,跟唐佩莞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沈芝听见她这么跟自己说话,气的眼眶都红了,她一心为着自己这个女儿,辛辛苦苦的爬上了如今的位置,还不都是想着她,不想她再重蹈自己的覆辙,现在却不被她理解,竟然还责怪起了自己,实在让她心寒。 沈芝只觉得心力交瘁,她刚刚接手店铺不久,被铺子里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偏偏老太太还派了一个管家跟在她身边看着,弄的她缩手缩脚,再加上前段时间配方的事情老太太也跟她心生芥蒂,她实在没有耐心再跟着唐佩清斗气。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女儿,她无力的摆摆手,不想再跟她说下去。 唐佩清闹了一场,沈芝却毫不让步,最终还是只能失望而归。 回去的路上唐佩清一直生着闷气,她想不通自己的母亲怎么这次就不再帮自己了,自己哥哥又去了太子那,老太太向来是不待见她的,她求了也没用。 小花园里的两个丫鬟凑在一起聊着天,唐佩清从她们身后经过时她们并没发现,自顾自的说的开心,唐佩清正想教训她们,却无意听到了两人提起了唐佩莞,心一动,躲了起来,偷听她们在说什么。 “你知道不,我们院子里的碧月姐姐今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她出去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大小姐,大小姐不是前些日子将天水碧与蔷薇露都拿回去了吗?我听说她嫌如今的脂粉配不上衣服,特意打发碧月外出去买上好的胭脂呢。”小丫鬟的语气明显带着钦羡。 另一个丫鬟啧啧了两声,说道:“大小姐为了赏秋宴可真是拼了。” “可不是,赏秋宴诶,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吗?还不得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不过二小姐那怎么没听说什么动静,难道她不在乎这个?” “不清楚,不过二小姐再怎么收拾也没用,大小姐本就生的比她漂亮,再加上这么一打扮,到时两人一起去了那里,二小姐肯定被落下一截。” “可不能这么说。”另一个丫鬟急忙捂住她的嘴,“这要是被听见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算了算了,我回去了,你不是说大小姐要吃什么莲子羹吗?快点去厨房吧。” “是桂圆羹。”小丫鬟更正,“我们小姐吃莲子过敏的。” “行了,快去吧。” 待两人走远,唐佩清才从一旁的小山后钻了出来,刚刚那两人的话气的她直发抖,唐佩清狠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一张清纯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无比的扭曲。 唐佩清定神站了一会,刚刚那两人最后说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了想,冷笑一声,匆匆回了院子。 唐佩莞接到唐佩清的邀请时正是下午,她正侧卧在榻上看着书,送信的小丫鬟乖巧的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唐佩莞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我等会要泡花瓣浴,受了那些灰尘会折效的。下次我再去吧,今儿就不过去了。” 小丫鬟咬了咬下嘴唇,道:“可是小姐说专门等着大小姐过去的,如今怕是已经在花园里面候了很久了。要是大小姐不过去,奴婢怕是又要受罚了……”她来之前接到了唐佩清的命令,一定要把唐佩莞请过去,唐佩清对待下人一点也不心软,万一这次失败了,她不知道会去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此刻她憋着一张脸,只希望眼前的这人能改变主意。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站了起来:“罢了罢了,妹妹这么盛情,我就去这一趟吧。” 一旁的碧月急忙给她拿来外衣穿上,待她理完了衣服,唐佩莞对着那个丫鬟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她带自己过去。 唐家的花园很小,走一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只不过在正中心有一个小亭子,坐在里面可以看到四面的精致,颇有几分情趣。 唐佩莞到的时候,唐佩清正坐在亭子里泡着茶,见唐佩莞来了,她急忙迎了过来,亲热的挽住了唐佩莞的手臂说道:“可把姐姐等来了,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呢。” 她撅着一张小嘴,带着几分俏皮,看上去倒是天真无邪。唐佩莞暗自冷笑一声,却也装作开心的拍拍她的手道:“哪能呢,妹妹不是说有好东西吗?带姐姐去瞧瞧吧。” 唐佩清拉着她进了亭子,只见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摆着几碟糕点,是唐佩莞没见过的,似乎还挺新鲜。 唐佩清见她不说话,急忙介绍道:“这些都是今天新得的糕点,说是城里的膳食坊新研制出来的。姐姐你带我去赏秋宴我一直都没感谢你,今儿个就借着这些小点心来聊表心意了。” 第18章 过敏毁容 唐佩莞微微一笑,微笑的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指着石桌上的糕点问:“这些看着倒是稀奇,都是些什么呢?我都没见过呢。” “是吧?是不是看着很不错,我可是特地托人去外面买的呢。”唐佩清指着石桌上的糕点说:“这个红色糕点名叫栗羊羹,里面裹的是红豆馅,这道紫色糕点是紫薯茶巾绞,而这个呢是和果子,是不是看着颇有趣。这几道点心据说都是从番国传来的,膳食坊最近新请了个番国那边的厨子,所以才做了这些个新鲜点心。” 唐佩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道:“平日里没见你对吃的如此上心,今儿个怎么就找来了这些玩意呢?想必这些糕点也不是那么容易买来的,妹妹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只不过是我们姐妹两聊聊而已,不过将这些糕点送去给祖母吧,哄哄她老人家高兴。” 唐佩清脸色一僵,她怕唐佩莞看不上才特意找了这些东西,若是都拿给了老太太,自己岂不是白白算计一场,急忙拉着唐佩莞的衣袖道:“姐姐就不许妹妹想表达下心意吗?姐姐一直这么照顾妹妹,还要带着妹妹去参加赏秋宴,妹妹无以为报,只能这样子来哄姐姐开心,姐姐要把这些都送去老太太那,是不是对妹妹哪里不满?” 她故意将话扯的严重了些,双眼还微微含了些泪光,似乎真的有点委屈。 唐佩莞看着好笑,急忙接道:“哪有,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我就领了你的心意,先让我尝尝着红色的栗羊羹好了。” 说着她就拿起一块小块的糕点,刚想放入口中,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这里面没有莲子吧?我可吃不得那个。” 唐佩清一愣,急忙说:“没有,一个都没有,快尝尝吧。”她催促到。 唐佩莞点点头,轻轻咬了一口。果然入口清甜,还带着丝丝的奶香味,看来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 唐佩清见她吃了下去,不禁喜笑颜开,又连连指着另外两个说道:“再尝尝这个,那个味道也不错。” 唐佩莞微笑着按着她的顺序连连试了几个,味道皆是上品,只是很奇怪的是每道点心都有这浓浓的奶香味,浓的快要将其他味道掩盖了下去,包括那道极为清淡的莲子味。 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唐佩清几乎将所有的点心都给唐佩莞吃了,到最后桌上只剩下了三个空碟子,唐佩莞笑道:“今儿个真是贪吃了。”她站起来微微舒展了下身子,说:“现在真要回去了,下午喊了裁缝过来量体做衣服的,现在怕是到时间了。” 她看了看石桌上的三个空荡荡的瓷碟,说:“多谢妹妹招待了,味道真是很不错,妹妹却没怎么吃,全被我一个人吃了。”她捂嘴笑到。 唐佩清不在意的摆摆手:“姐姐喜欢我就高兴,姐姐不是说约了裁缝吗?快点回去吧。” 唐佩莞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院子。 唐佩清重新在石凳上坐下,伸手轻轻抹了下碟子,一丝细细的粉末沾到了她细长的手指上,唐佩清凑到鼻子边用力的嗅了嗅,一股极其清淡的莲子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早上那个丫鬟确实说的是唐佩莞吃莲子过敏,现在就等着看她怎么出丑吧。 “夫人夫人!”沈芝正在算着帐,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慌张什么?”沈芝算账本就心烦,被她这么一闹,更是烦躁,她啪的一摔账本,怒喝到。 小丫鬟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不敢再大声,行了个礼后委委屈屈的说:“是张嬷嬷让我告诉您,大小姐院子那边正在罚人呢,据说她院子里的羞花被她打的起都起不来了。” 羞花是唐佩莞院子里仅有的两个一等丫鬟之一,一向得唐佩莞的宠爱,前段时间听说因为什么事惹了唐佩莞不高兴被罚出了房间,今儿个怎么又打起来了?其实惩罚一个丫鬟不算什么,但关键在于羞花是她特意安排到唐佩莞身边的人,虽然最近不怎么得宠了,但是好歹也有了一定的基础,要是现在出了什么差错,她哪里还能安插一个这么合适的人进去。 沈芝双眉一皱,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罚吗?” 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去打听里面的人也不说。” 没想到唐佩莞院子里的人嘴巴还这么严?沈芝想了会,还是觉得不能放弃羞花那枚棋子,只好放下手里的账目,匆匆赶往了唐佩莞那。 唐佩莞此时正戴着一个白纱面巾坐在院子中间,冷冷的盯着伏在地上挨打的羞花。此时的羞花已经度过了被打的大哭小叫的阶段,声音嘶哑的快发不出声来,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 唐佩莞微微抬头示意,一旁的丫鬟端起一盆水朝着羞花脸上泼去,冰凉的水刺激的羞花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她长大了嘴巴,无声的哭泣着,唐佩莞早先就吩咐过那些下人,使用细鞭子抽,这样既不会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却又让人疼痛无比,最能达到她的效果。 碧月走了过来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夫人在来的路上。” 唐佩莞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并不打算出去迎接,只是继续盯着羞花受罚,没过一会,沈芝就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她一脸笑意,看见院子里的情形时面色一僵,似乎之前并不知道。 唐佩莞冷笑一声,迎了过去:“母亲怎么来了?” 沈芝摆摆手,身后的丫鬟捧着几盒脂粉走了上来,沈芝笑道:“赏秋宴快开始了,我特意拿来了新做的芳华粉,给你在赏秋宴上用。”她说着让丫鬟将脂粉递给碧月,扫了一眼周围,这才故作疑惑的问道:“莞儿你这是?” 唐佩莞撇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羞花,愤怒道:“她做的好事,没打死她算便宜了她!” 看见唐佩莞怒气冲冲的样子,沈芝一怔,急忙问道:“莞儿怎么了?这个贱婢可是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唐佩莞不说话,双眼含泪,抬手慢慢的摘下了脸上的面纱,等沈芝看到她的脸颊,猛的一抽气,大吃一惊。 那原本细腻白嫩的脸庞上,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坑坑巴巴的红疙瘩,看上去令人无比作呕! 第19章 责问唐佩清 “莞儿你这是怎么了?”沈芝连连问道。 唐佩莞摇摇头,含泪道:“今儿一早起来就这样了,大夫说是过敏了。我平日里吃不得莲子,一向小心这个,昨天就是吃了这个贱婢送来的东西,今儿一早就成这样了。赏秋宴只剩下不到两天了,这叫我到时怎么有脸去见那些贵客们呢。” 她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沈芝看了一眼还伏在地上的羞花,厉声问道:“你家小姐这样可是你做的?” 羞花连连喊冤道:“冤枉啊夫人,我对小姐一向忠心耿耿,哪里敢这样陷害小姐,再说我害了小姐对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小姐一向避讳莲子,我也从不沾一点那个,就怕不小心带给了小姐,哪里还会往食物里参杂那个呢。” 她之前因为挨了一顿抽打早已哭的声嘶力竭,现又急着为自己讨公道,拼尽了全力嘶吼着,倒是听着很是可怜。 沈芝来这就是为了救她的,见她哭诉至此,正好顺着这个台阶说道:“羞花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莞儿你可有仔细查过饭菜?” 唐佩莞愤然道:“昨日饭菜是她一手准备的,不是她还有谁?” “不如好好查查,没有证据就定人罪,未免寒了下人的心,对你名声也不好,你觉得呢?”沈芝说。 唐佩莞想了想,点头:“好吧,不过昨天的饭菜应该都有倒了,估计是查不出来的。” 羞花急忙说道:“没有,小姐昨天只吃了一点,我全给倒在了菜桶里,今日收垃圾的还没过来,都在那里,查一下就知道了。” 沈芝听她这么一说,吩咐旁边的丫鬟说:“快去找大夫查验。” 丫鬟应了一声退下。沈芝拍拍唐佩莞的手,安抚的说:“别难过,我帮你找好大夫回来看看,总能治好的,一定要你赶上赏秋宴。” 唐佩莞泪眼汪汪道:“谢母亲。” 大夫很快就查验了菜桶里的那些饭菜,里面并没有任何跟莲子有关的东西,甚至连一丝粉末都找不到,羞花是被冤枉了。 洗脱了罪名,一直强撑着的羞花终于昏了过去,唐佩莞喊人把她抬了下去,又拽着沈芝说道:“既然小妈帮我查了开头,不如就帮我找找到底是谁害的我,把我弄成这样,我知道我肯定是赶不上赏秋宴了,但是至少得知道是谁害的我这样。”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沈芝本不愿意,但无奈已经开始了,万万没有中断的道理,只好应道:“当然,莞儿你说说,昨天吃了那些饭菜,你可还吃了别的你不记得的东西?” 唐佩莞细细想了会,突然说:“对了,昨天下午清妹妹接我去花园,还找了些稀罕的点心来,我觉得有趣就吃了一些……”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突然大声反驳道:“不会的,肯定不是清妹妹,不如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我遗漏的。” 沈芝的脸色自打从她提了唐佩清后就不怎么好看,见唐佩莞主动转移了开来,正想歇口气,却听见一旁站着的碧月说道:“小姐,你昨儿个除了饭菜就只吃了二小姐的那些点心了,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确信你没吃别的。” 唐佩莞瞪了她一眼,怒斥道:“乱说什么,清妹妹怎么会害我?你这样说不是让母亲为难吗?” 碧月委委屈屈道:“我只是说下……” 这么些人在看着,沈芝实在没办法当作没听见,再说她刚刚掌家不久,如果偏袒只会失去人心,只好说道:“那不如我们去找清儿问问,如果是她做的,我一定不放过她!” 见沈芝进了圈套,唐佩莞朝碧月使了个眼色,就跟着沈芝去了唐佩清的院子里。 唐佩清正在吩咐下人摘花瓣泡澡,见沈芝来了,她原本因为蔷薇露的事情还在生气,见到沈芝也不行礼,只是冷冷的喊了一声。 沈芝被下了面子,她本就怀疑自己的女儿因为得不到蔷薇露的事去害了唐佩莞,现在见她如此,更是生气,厉声道:“你昨天可是请你莞姐姐吃东西了?” 唐佩清心一紧,莫名的有点心虚:“那又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脸红疙瘩的唐佩莞红着眼眶从沈芝身后走了出来。唐佩清一乐,脸上还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急忙问:“姐姐这是怎么了?脸上这是?” “过敏了。”唐佩莞说,她又问道:“妹妹,我再问你一次,你昨天给我吃的点心里面真的没有莲子吗?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或者是膳食坊的老板搞错了配方,误放了莲子?”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唐佩清面色一僵,连连说道:“难道姐姐是怀疑妹妹害了你?妹妹怎么会这么做呢?” 沈芝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虚,知道这事跟她躲不了关系,正想着找个什么办法将目标从唐佩清身上转移开来,却听见碧月连连说道:“小姐昨天只吃了院子里做的饭菜跟妹妹的点心,今早就过敏了,开始还以为是羞花在饭菜里放了莲子粉,小姐就打了她一顿,结果夫人去了说是查清楚,找来了大夫一验,才知道昨天的饭菜里并没有莲子。那就肯定是二小姐你这边的点心出了问题了,这事夫人都是亲自在场查验的,小姐好心带你去赏秋宴,你怎么要这样做呢?” 她抢先一步将屎盆子扣在了唐佩清的身上,弄的唐佩清哑口无言,之前的饭菜没问题也是沈芝亲自找人查的,不能说她们作假,那么就只能证明是唐佩清的问题了。 唐佩清脸色一白,明显是有些慌乱了。她本就做贼心虚,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这边,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来辩驳。 沈芝见她这样知道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厉声说道:“清儿,真的是你做的吗?你为何要害你姐姐?前些日子你还说让我把蔷薇露拿去给莞儿用,我当时见你乖巧怎么现在就突然想不通了呢?还是那些点心是别人给你的,你并不知晓?” 她故意将话题从唐佩清身上引开,唐佩清听她这么一说,急急应道:“是的是的,那些都是拜托莲妹妹去买的。也许是她那边做了什么。” 第20章 唐佩莲受罚 听见唐佩清这么一说,沈芝急忙喊道:“让三小姐过来。”一旁的丫鬟应了一声,下去喊人。 不一会,就看见二姨娘胡玫带着唐佩莲一同过来了。 胡玫看见沈芝行了个礼,问道:“夫人这么急着喊莲儿来可是有什么事?”胡玫本是沈芝身边一个丫鬟,无意间得了唐中的宠幸才被扶为了姨娘,她长相普通,没几日就失了唐中的宠爱,又没有什么背景,只得依靠着沈芝,这才在唐府有了一席之地。今天沈芝着急派人喊唐佩莲过去,胡玫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一起来了。 沈芝看了一眼唐佩莲,她正被这院子里的气氛弄的惶惶不安,低着头。 “昨天清儿的那些点心,清儿说是让你去买的?是不是?”沈芝问她。 唐佩莲点点头:“是的。” 沈芝又问:“你可知道你大姐姐吃了那些点心过敏了?” 唐佩莲抬头看了一眼唐佩莞,那一脸的红疙瘩吓了她一跳,她天性胆小,连忙跪了下来连连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照二姐的吩咐去膳食坊买的那些点心就直接拿给二姐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她一脸惶恐的样子,看着确实像是没做过。但既然扯到了她的身上沈芝就不可能再把责任往唐佩清身上推回去。她冷哼一声说:“现在什么都没了,证据也找不到,你自然这么说。” 唐佩莞看见唐佩莲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查也查不下去了。再闹下去只会惊扰外人,让人传我们唐家姐妹不合就麻烦了。” 唐佩莞的话正合沈芝的意思,沈芝点点头,立刻说:“你大姐姐求情,就绕过你这次,但是还是要受些惩罚,你给我回去关禁闭,一个星期不准出来。” 说着她转头看向胡玫,皱眉道:“你也好好看着你的女儿,别再惹事了。” 胡玫连连道谢,带着唐佩莲离开。沈芝罚了唐佩莲,绝口不提唐佩清,唐佩莞虽想到她不会轻易给唐佩清定罪,却也没想到竟然会偏袒到这样。 唐佩莞微微一想,却也没再提,只是向沈芝道了谢,说自己要回去吃药,就匆匆回去了。 沈芝见她没再纠缠,顿时松了口气,等唐佩莞走后,狠狠的骂了唐佩清一顿,唐佩清委屈,但刚刚做了错事被抓,不敢再顶嘴。 第二天一早,唐佩莞带着衣服与脂粉去了老太太那。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她过敏的事,正想安慰她几句,却看见她带了这些过来,很是惊奇。 “你这是要带来穿给我看看吗?”老太太问唐佩莞。 唐佩莞垂下眼,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色顿时失了颜色,她咬了嘴唇,闷了半响,还是说道:“孙女这次有幸被请去参加赏秋宴,本想着要好好打扮给唐家争光。却没料到出了这样的事,都怪孙女不好,粗心大意,怕是要给唐家丢脸了。” 她说的细声细语,神色黯淡,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怜。 老太太安慰她:“不要这么想,这也不能怪你,下次再争取就是了。” 这些都是空话,等下次赏秋宴的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唐佩莞低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唉,扯这些做什么。” 她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说反正我是没希望了,不如将这些好东西都拿给清妹妹,也好让我们唐家有个希望。清妹妹长的清秀婉约,才貌皆是上品,如果她能出头,说不定能给我们唐家带来一些声名呢。” 唐老太太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说出来,见唐佩莞主动提了出来,很是高兴,连忙让人喊来了唐佩清。 唐佩清一进门,唐佩莞就将她拉了过来,拿起衣盘上的那条绿襦裙,将它展开问唐佩清:“妹妹,这裙子是不是很漂亮?我特意让裁缝改的更合你一些,你拿回去试试,若是不合身再叫裁缝改改。” 唐佩清一愣,不敢置信的问:“给我?我穿吗?” 这条绿襦裙是用唐佩莞之前从老太太那拿走的天水碧做的,请的又是京城里最好的衣坊里的顶尖裁缝缝制而成,整条裙子颜色清丽,剪裁十分的好,光是看着就很是动心。 唐佩莞将裙子叠好放进衣盘里,又打开了一旁的脂粉盒,将其凑到了唐佩清的鼻前。 淡粉色的湿粉,颜色看着十分柔和,但这并不是亮点,唐佩清还没凑近那盒粉就问道了一股奇特的异香,那香味十分的好闻,让人不觉凝神静心,却有又了一丝丝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想凑近再多闻一会。 唐佩清惊讶的看着她,唐佩莞神秘的一笑,问她:“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唐佩清摇头,这种粉定是市面上没有的卖的,若是有的话她肯定知道。这种香味实在太好闻了,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试一试这粉的效果了。 唐佩莞看见她的样子,很是骄傲的说:“不用想了,这是我拿芳华粉配出来的。你肯定没见过。” 唐老太太也闻道了那股香味很是好奇的问:“那那股香味又是从何而来。” 唐佩莞转过身恭敬道:“祖母可还记得我年幼的时候母亲曾经送我一颗西域的藏云花?” 唐佩莞指的是她亲生母亲沈慧。唐老太太自然记得,藏云花产自西域,很小一朵,香味很是特别,但偏爱长于悬崖边,一般人是摘不到的,因此属于有价无市的那种物品。在唐佩莞很小的时候,沈慧有次遇到一个西域商人,那商人没见过脂粉,于是沈慧就拿一盒脂粉与他换了一朵藏云花,后来就送给了唐佩莞,唐佩莞一直收着也没用过,却没想到这次她竟拿了出来用在了制粉上。 唐老太太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我记得那花是很小一朵……” 唐佩莞将脂粉盒展示给她看:“所以也只能做这么一点点,仅够一次的份量。”她将盒子塞到唐佩清的手里,微笑道:“妹妹,你明日可得好好用这盒粉,用完就没了,世上仅此一盒,别让我跟祖母失望。” 唐佩清激动的几乎要颤抖了,天水碧的裙子,藏云花的底粉,有了这两样,她还怕在赏秋宴上出不了头吗? 她也更加庆幸自己幸亏在点心里下了粉,不然的话,如果唐佩莞没事,这些东西又怎么会轮的上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在赏秋宴上大出风头呢? 第21章 赏秋宴 “清妹妹还没来吗?”唐佩莞到门口的时候正看见沈芝与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等在马车边,但却没见到唐佩清人。 沈芝看了看她,唐佩莞今日所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夹银线绣百子榴花襦裙,乌黑的发鬓上斜插着一只宝蓝点翠珠钗,两只红翡翠滴珠耳环细细的在耳垂边摇晃,整个人看上去几分秀丽却也带着一些温婉。可是这温婉在旁人看来倒好,如果在赏秋宴的那些贵人们眼里,怕是连看都不屑看一眼了。更何况她为了遮掩脸上的红色疙瘩,面上戴着一条白色面纱用以掩饰,虽盖住了面部,但毕竟是少了几分大气。没了那些珍服异宝的点缀,唐佩莞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 沈芝暗地嘲讽一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走过去问道:“莞儿今日脸上是否好些了?” 唐佩莞屈膝行了个礼,道:“已经好一些了,但是怕露出来惊扰了贵人们,就找个东西遮着。” 沈芝点点头:“你做的很对,真是识大体。” 话正说着,就听见一声清清脆脆的女声:“母亲,莞姐姐。” 被这声音打扰,沈芝与唐佩莞皆转头向那边看去。 唐佩清就像一个绿衣仙子,飘然出现在她们眼前。 一袭天水碧襦裙裹住了唐佩清妙曼的身姿,裙子上用不明显的银线绣着不明显的祥云图样,在阳光下随着走动显出了神秘的光芒。唐佩清今日特定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来配合这条天水碧裙,金色的银凤镂花双丝钗斜插入发髻之中,显得无比的贵气。再加上她身上那不断袭来的,若有似无的异香,仿若一个仙子下凡,让人不舍得移开双眼。 唐佩清走到两人身边,挽起唐佩莞的手臂,娇笑道:“姐姐跟母亲说什么呢,怎么一见到我就不说了。” “看见妹妹好看,就美的说不出话了。”唐佩莞说。 唐佩清脸一红,害羞的推搡了下她:“姐姐乱说什么呢,尽会打趣妹妹。” 唐佩莞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沈芝道:“行了行了,你们姐妹两个都美,赴宴时间快到了,快些上马车吧。” 唐佩清吐吐舌头,拉着唐佩莞上了马车。 一路上唐佩清不断的询问着唐佩莞:“姐姐,我这发鬓没乱吧?我这粉涂的可还均匀?我衣服有没有乱?” 唐佩莞看着好笑,问她:“我给你的粉用的可还好?” “很好用啊。”唐佩清说:“姐姐你看我的脸,这粉完全粘于脸上,不浮不干,还很滋润皮肤。再加上这异香,简直好用的不行。只可惜就那么点,我都舍不得让那些小丫鬟们沾到。连抹粉都是我自己亲手来的。” 唐佩莞点点头,她就知道会这样。唐佩清此人爱美如命,极其珍惜那些好的脂粉。平时她就听说但凡是好的东西都是唐佩清亲自动手,从不假手于人。所以她才只做了那么一点,为了就是要唐佩清的珍惜。 马车咕噜噜的向前方驶去,唐佩莞唐佩清两人坐在车上,静等着尚书府的到达。 …… 下马车的时候尚书府前人来人往,唐佩莞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压抑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前世,就是从这里,她嫁入了尚书府,一心以为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却没想到竟是一场灾难。也是在这里,她被尚书夫人斥为克夫的扫把星,赶出了尚书府的大门。 她的所有灾难,都是从这里开始,那么,就让她将今世的一切,也从这里开始吧。 唐佩清见她怔怔的不说话,好奇的拍了拍她的肩,唐佩莞这才晃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唐佩清点点头,两人跟着来迎接的门房进了尚书府。 一进尚书府,就看见一个丫鬟迎了上来,这丫鬟衣着尚佳,身带贵气,不说别的,就是要跟唐家三小姐唐佩莲比起来,也尤胜一筹。唐佩莞没见过这人,猜想她应该是尚书夫人身边的高等丫鬟,身份不同于一般人。 丫鬟笑着问道:“两位可是唐府大小姐与二小姐?” 唐佩莞点点头:“正是,劳烦带路。” 丫鬟微微一屈膝行了个礼,带着二人向后院的花园走去。 尚书府的气派完全不是唐府可比得上的,单是一个花园,就抵得上整个唐府的面积,连门廊的装饰也看着很是气势。 唐佩清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觉有点钦羡,可看着唐佩莞一直气若定闲的走着,也不敢说话,只能暗自感叹着。 拐了几个弯,过了一座小桥,丫鬟停下脚步恭声道:“前面就是了,两位小姐请自便,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她行了个礼,径直离开了。 唐佩莞转过身对唐佩清笑道:“等会进去的时候清儿先进去吧?” 唐佩清讶异:“为何?” 唐佩莞低眉,脸色暗淡:“我这一脸疙瘩,虽有面纱遮掩,难免露出不合之处,妹妹今日如此出众,不如先行进去,吸引了众人目光后姐姐再进去,倒也为姐姐挡住一些尴尬。” 唐佩清本就想在赏秋宴上大展风采一鸣惊人,听唐佩莞这么说,更是得意,也没想到很多,一点头就答应了,率先走了进去。 园内已经有了一些人,来自各家的贵女们都凑在一起谈笑着,突然闻到一丝奇异的芳香,不觉抬头向着入口处看去,却见到一个绿裙女子,就像一片艳丽的浮云,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贵女愣愣的看着她,那条天水碧的裙子虽珍贵,可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可是裙子上那暗藏的光华,让她显得尤为贵气。唐佩清环视周围,明媚皓齿,巧笑嫣然,红润的肌肤吹弹可破,红红的嘴唇微微抿着,一双眼睛柔弱似水,动人心魂。 众人中,一位贵妇正坐上座,突然注意到了她,先是一愣,继而对她点头示意,唐佩清并不认得她是谁,但见她身边围着的一圈圈的人,就知道她身份在这群人中必定是较为高贵的。刚进来就得到了贵人的青睐,唐佩清不禁有些激动,朝她回了个礼,脸微微有些发烫。 第22章 沾染是非 见她果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唐佩莞这才慢悠悠的进了院子,本想着找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前方的唐佩清看见她却连连招呼道:“姐姐,这边。” 她这一喊,大家的视线就全集中到了唐佩莞这,唐佩莞虽然知道唐佩清没那么容易放她好过,却也没想到她会幼稚至此。她虽早有准备,不过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丢丑,却也不是唐佩莞愿意做的事。但迫于无奈,她也只好走了过去。 唐佩莞的衣着与唐佩清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两人站在一起,衬托的唐佩清更显出众,而唐佩莞倒像个小丫头了。 席上的贵妇对着周围几人嘱咐几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记得拜见尚书夫人。”趁着人没走到面前,唐佩莞扯了下唐佩清的衣裙,低声说道。 唐佩清来不及惊讶,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贵妇已经走了过来,只好闭上嘴巴,盈盈笑着。 “你们可是唐家小姐唐佩莞与唐佩清?”贵妇温和的问道。 “正是,清儿拜见尚书夫人。”唐佩清说着,就恭敬的行了个礼。 贵妇一脸讶异:“哦,你认识我?我们有见过吗?” 唐佩清笑道:“我从未见过您,只是夫人气质出众,贵气逼人,又是一派大家风范,能在这尚书府里显出主人气魄的,想来想去也就唯有夫人您了。” 她不经意的恭维了一番尚书夫人,但又没有任何故意的成份,听着倒是让人舒心无比。尚书夫人应了一句,显然是非常满意:“你是……” “我叫唐佩清。”唐佩清道。 尚书夫人转向一边的唐佩莞:“那你必然是唐佩莞了。” 唐佩莞应了一句,也没多说,只行了个礼。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衣着庸俗,又不善言辞,对比起唐佩清来,尚书夫人立刻对唐佩清失了兴致,只冷淡了点了点头声,又转向唐佩清道:“我记得你从未来过赏秋宴,不如跟我过去我带你认识下各位小姐。” 唐佩清兴奋异常,她屈膝行礼,羞怯道:“那多麻烦夫人了。” 两人丢下唐佩莞,朝着一边走去,显然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唐佩莞倒松了口气,落个轻松,默默走到了一边。 尚书夫人显然对唐佩清很是看重,唐佩清又会说话,经常逗得她喜笑颜开,连连夸赞她蕙质兰心。那些贵女们向来最会看人眼色,见状也跟着一起围了过去,有心结交起这位唐家二小姐。 唐佩莞待着无聊,满园没有一个看得上她的人,她也不愿意拉下脸去与那些高贵的小姐们搭话。只好独自坐着。 不远处的唐佩清正与人聊的开心,尚书夫人问她:“我闻着你身上似乎有很好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 唐佩清摸了摸脸颊,笑道:“是脂粉带来的香味。” 尚书夫人很是好奇,仔细的打量了下她,说:“你脸上抹的应该就是芳华粉,但是怎么感觉比我们用的芳华粉更为滋润,还带有异香,看着倒是神奇,不知道是哪位制粉高人做的。” 唐佩清答道:“正是我的姐姐唐佩莞。” “唐佩莞?”尚书夫人朝着唐佩莞那看了一眼,很是好奇:“她还有如此手艺?” “夫人你有所不知。”一边的一个妇人说:“唐家大小姐的亲母不是现在这位,而是之前的刘慧刘夫人,刘慧的脂粉手艺天下皆知,她的女儿擅长这个并不奇怪,想必是得到了她的真传。” “原来是这样。”尚书夫人恍然大悟,提到刘慧她岂会不知,那个奇女子,一手繁荣了大齐的脂粉业,只可惜命运多舛,早早就去了。 “是啊,而且我听说唐佩莞本人也相当出色,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郁郁寡欢兴致不高的样子。”那名妇人又是一通夸。 “能制出如此奇粉,想必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改明儿有空叫她也给我做些粉,我也好结识下她。”尚书夫人转向唐佩清,笑着说道。 唐佩清连忙应下,心里却有些不满起来。姐姐姐姐,又是姐姐。她向来被唐佩莞压的死死的,一直出不了头。好容易让唐佩莞过敏不能见人,自己才得以在这赏秋宴上大出风头,尚书夫人也对自己青睐有加。若是等唐佩莞脸好了见到了尚书夫人,那自己今日赚到的一点风光,怕是要被她抢光了。还不如今日就彻底毁了她的印象,让唐佩莞永远翻不了身。 想到此处,唐佩清眼眸微动,她瞟了一眼远处的唐佩莞,唐佩莞此时正盯着面前空空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唐佩莞站起身,对着尚书夫人打了声招呼,走到一边,看见了一个独自饮酒的女子。 唐佩清刚刚打听过,那人是大将军府的小姐秦玉,秦玉也算是个奇女子,因为家族传统的原因,秦玉从小就随父亲征战沙场,混迹于军队之中,长此以往不但不像个女子,反倒一副大男人做派。只是前段时间大将军旧疾复发去世,想必因为这个原因秦玉心情不好,在这赏秋宴上也不顾形象的一直喝酒,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已经醉了。 唐佩清走上前,温声说道:“秦姐姐独自喝着酒,不觉得孤独吗?” 秦玉头也不抬:“你若肯陪我喝就坐下来,不肯就滚开。”她醉意醺醺,明显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唐佩清被她的话弄的有点尴尬,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姐姐若是无聊,我倒有一人推荐。她也擅长饮酒,或许姐姐能与她引为知己呢。” “擅长饮酒?”秦玉冷笑一声:“寻常女子不过是点滴酒量,不过瘾,不去!” “那可未必。”唐佩清故意说:“我看着姐姐的酒量应当是比不过她的。姐姐桌子上这点就已经不行了,可对于她来说必然不在话下。” 秦玉果然被激起了好胜心,她抬头狠狠瞪着唐佩清:“谁?是谁?我倒要与她比一比,到底谁更厉害!” 唐佩清指着不远处的唐佩莞,笑道:“这不就在那边吗。” 秦玉也不多说,拿起酒壶晃悠悠的就走了过去。唐佩清抿嘴一笑,等着看好戏。 唐佩莞正无聊着,突然面前的桌子发出嘭的一声,一个女子手拿酒壶用力放到了桌子上,二话不说的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她:“喝!” 唐佩莞莫名其妙:“你是?” 女子龇牙:“与我大战一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你不与我饮酒,可是看不起我?” 唐佩莞无语,这是从哪里来的疯子,看样子身份应该不低,怎么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竟然也没一个人来管管。 第23章 怪异男子 秦玉见她左顾右盼,就是不接那杯酒,不由气上心头,她本就有些醉了,又被唐佩清激了一顿,现下唐佩莞又不顺自己的心意,更是让她气愤。秦玉酒意冲头,想也不想,推搡间竟将杯子里的酒直直的泼到了唐佩莞的身上。 唐佩莞的面纱与衣服皆沾上了酒水,湿漉漉一片,唐佩莞无奈,正想躲开去换个衣服。秦玉见她似乎要走,一时心急,竟伸手直接扯下了那湿透了的面纱。 她这一动作唐佩莞根本毫无防备,她只觉得脸上一凉,等反应过来时,那张脸已经曝光于众人面前。 一旁本有几人闲着无聊看笑话,突然见这一幕,顿时愣住了。之前唐佩莞带着面纱已让她们疑惑,但身份不允许她们做出打听别人隐私的这种行为,现在看见面纱被扯,这才露出了唐佩莞一脸的红疙瘩,一个接一个,在整张脸上蔓延开来,看着叫人十分恶心。 逐渐闹大的动静引得众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看见了唐佩莞脸上的东西,有人围在一起私语起来:“这唐家二小姐长的跟天仙似的,大小姐怎么长成那样?好恶心啊?” “是啊,你看她那脸,那都是什么啊?我就说她为什么一直戴着个面纱呢。” “啧啧,要我是她,我都不好意思过来,都是一家人,怎么姐姐跟妹妹差那么多呢。” “你不知道了吧,这两人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这位才是大的。” 那些话纷纷钻入唐佩莞的耳中,唐佩莞懒得去解释那么多,默默地从秦玉手里拿过自己的面纱,镇定的给自己戴上,又对一边的丫鬟问道:“可否有替换衣服?” 尚书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吩咐道:“快到唐小姐下去换衣。” 唐佩莞微微屈膝表示感谢,然后就跟着丫鬟下去换衣。 唐佩清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旁边的贵女凑过来问她:“你姐姐脸上那都是什么啊?怎么长成那样啊?你们姐妹两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唐佩清听罢微微一笑,并没说话。 一路上唐佩莞默不作声,黏糊糊的酒水沾在衣服上让她很不舒服。唐佩莞极力忍着那种不适感,想着刚刚的情形,她走之前看了唐佩清一眼,那个醉酒的女人原本的位置距离自己很远,不可能一时兴起跑来找自己拼酒,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刺激了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佩清离那疯女人之前的位置不远,看来应该就是她刺激了那女人。 只是她以为唐佩莞会只顾着交际而忽略了自己,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失算了。 “房门怎么锁上了?”丫鬟带她走到一处房间前,却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摆弄了好半天,丫鬟转过来对她说:“我去找房门钥匙,唐小姐你先在这等我一会。”说完她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面纱被酒浸湿,戴在脸上很不舒服,唐佩莞看见附近正好也没什么人,就直接拿下了面纱透透气。可又怕万一出现了意外吓到别人,唐佩莞只好低着头,等着小丫鬟回来。 有人走过来了,唐佩莞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躲到了墙边,等着那人过去,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却停下了脚步。接着,一个情郎悦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书房在哪?” 唐佩莞愕然,愣了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敢抬头,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一双马靴,应该不是尚书的下人。 那人见唐佩莞没说话,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书房在哪里?” 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尚书府的小丫鬟了,唐佩莞想,但她确实不知道书房在哪。前世她虽然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可尚书夫人将自己整日关在房内,后期又一直守在自己丈夫的病床前,所以她对这里,真的是一无所知。 唐佩莞低声回道:“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大厅在何处?”男子又问。 “不知。”唐佩莞继续摇头。 男子一愣,他在尚书府里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男子来了兴趣,问道:“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嚣张与傲气,唐佩莞本不愿意搭理他,一时之间又无人能解围,只好闷声说道:“我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的不卑不亢,似乎还有点不耐,男子更觉得有趣,不觉扬眉:“什么都不知道……”他盯着面前的小丫头看了一会,她自打从自己出现就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长了什么样子。看她的穿着普普通通,声音却冷冷淡淡的,倒还挺好听的。 见男子没再说话,唐佩莞便想着离开这里,刚刚迈出一步就被那人拦住,男子拉长声音道:“我没叫你走,你走什么?” 唐佩莞气极,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尚书府,她一定会跟这人闹起来。这人虽不知道长什么样,可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一个很傲慢无礼的人,不然也不会无聊到在这儿为难一个丫鬟。 “不过你想走也不是不行。”男子突然道:“我看你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长的太难看自卑还是长的太美不愿现于人前,又或者你其实是来这尚书府偷东西的小偷,被我撞个正着,故此不敢示人。” 他笑嘻嘻的猜测着。对于他的每句话,唐佩莞既没表示承认也没表示否认,只是静静的站着,琢磨着这个人要玩到什么时候才放过她。 见面前的小丫鬟不上钩,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镇定如此看着倒不像是一般女子。男子侧过身来,道:“真没意思,既然你不想回答,那你就走吧,我不拦你了。” 他突然就放过自己,唐佩莞一怔,可也不想多做停留,低声谢了一句就闷声向前走去。然而她害怕男子突然反悔,急着离开这里,倒也没太注意脚下的路。突如其来的一颗石子嘭的打中了她的膝关节。唐佩莞只觉得脚一软,整个身体往后一仰,摔了个正着。 男子哈哈大笑,凑近来看她。这一摔可由不得她再遮掩了,一张布满了红疙瘩的脸顿时暴露了出来,男子皱眉看了一下,嘟囔道:“原来是个丑八怪。” 他看这丫头气度不凡,又进退自如,故此才起了好奇心,趁着她不防备给她弹了颗小石子,却没想到竟然长了一脸恶心人的东西,倒让他十分的失望。总觉得这样的气度,得配个出色的面容才不辜负了。 第24章 镇南王世子 听见他的话,唐佩莞不禁皱眉。面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暗蓝色织锦袍子,袍子皆由暗金色金线缝边,再配上一条宽宽的白色云锦腰带系于腰上,衬得他本就俊逸的脸庞越发显得出众。看似简单的穿着打扮,却带着绝非寻常人家可以有的那一身气度。只可惜嘴角边那一抹坏坏的邪笑,破坏了他通体的文雅之气,倒让他显出了几分不羁之感。 男子之前见她倒地,伸手似乎想去扶她,然而在见到那一脸的疙瘩后,又将手收了回去,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 想必是哪家的好色纨绔子弟,唐佩莞想。面容既然已经曝光,唐佩莞也不愿意再做那扭捏之举,大大方方的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男子见她完全不注意自己,颇觉意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之前去给唐佩莞找钥匙的小丫鬟此时却折返了回来。她一见到男子,脸色一白,急急的下跪行礼道:“世子,你怎么在这里?老爷在书房等你很久了。”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唐佩莞一眼,道:“我在你们这尚书府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你们府的书房,好不容易给我遇到一个人却还是个丑八怪路痴。”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听上去很是轻浮,丝毫不顾忌唐佩莞的脸面。 小丫鬟好奇的看了一眼唐佩莞,却没多说什么,她转过身指着不远处对那男子道:“世子沿着这条走廊过去,在那边拐个弯,不远处就是书房了。” 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径直离开。 待那男子走远,小丫鬟才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幸好幸好,亏得世子今天心情好,不然又得挨罚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刚刚那人就像是洪水猛兽般,唐佩莞听着有趣,问她:“刚刚那是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小丫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小姐不知道他吗?他可是这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呢。” 这话倒让唐佩莞有些好奇了,刚刚小丫鬟称呼他为世子,可唐佩莞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大齐有哪个世子会嚣张至此。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唐佩莞微笑着塞给小丫鬟,道:“我实在猜不到,还请姑娘告诉多告诉我一点有关刚刚那位世子的事。” 小丫鬟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人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她见唐佩清一脸的好奇,以为她是想攀上刚刚那人飞上高枝,不觉有点轻视,言语中也带了点不屑:“他并不是大齐的世子,是北乌镇南王的儿子。” 她这么一说,唐佩莞顿时明白了,大齐邻国北乌,是目前最为强盛的一个国家,而他们的镇南王手握北乌军权,一手扶持了北乌皇帝登基,在北乌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唐佩莞前世时曾听她的第二任夫君平延王齐唯提起过他一些事,镇南王的一生也是个传奇。他帮助北乌平定了叛乱,打退了外敌,有了他的坐镇,北乌这才逐渐强大起来。除了擅长打仗,他也是一个痴情之人,据说他至今只娶了一个王妃,生下一子名叫叶虔,与北乌皇帝叶博是一起长大的,如此说来就应该是刚刚那人了,只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不好好待在北乌,怎么会出现在大齐呢? 小丫鬟领着她进了房间,可能是心情好,又继续说道:“大齐当今皇后是北乌皇族,也是镇南王世子的姑姑。前不久北乌派遣使者常驻大齐,世子作为使者来了我们大齐。因为皇后的关系,也因为有着北乌做靠山,行事一向不拘小节。我们看见他一般也都避着点。” 她说的小心翼翼,唐佩莞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看刚才的表现,那位镇南王世子怕不是她口中的不拘小节,而是任性蛮横了。 丫鬟说完了话,指着桌案上的衣服道:“衣物在此,小姐换完后就可以回赏秋宴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再唤我便是。” 说完,她敷衍的行了个礼,关上房门后匆匆离去。 唐佩莞好笑的摇摇头,但也没打算跟她计较。匆匆换好衣服后,她本想在这尚书府里闲逛下,可一转眼想到了刚刚的镇南王世子,实在不愿意又遇见他一次,只好顺着来时的路径直回了赏秋宴。 自己的离开除了给那些贵女们制造了一些笑资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影响。唐佩莞回到宴上,发现自己原先的那一席位置都被之前那醉酒女子占据了。唐佩莞不想再徒惹是非,只好找了一处较为僻静之地,无聊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一个红衣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凑到尚书夫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尚书夫人眉毛一挑,站了起来,急急的走了出去。唐佩莞心神一动,正猜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尚书夫人再度出现了。 她拍了拍手,清咳一声,场上众人全都安静下来看向她。 尚书夫人面有得意之色,她微微昂起胸,提声道:“诸位,我寄予诸位的函书中曾写明或许会有贵客来临。此前我并不确定,不过这位贵客现已到府上,我刚刚便是去迎接他了。” 一位贵女听见她这么说,娇笑道:“夫人说了半天也没说那位贵客是谁,倒让我们等着好着急啊。” 其他贵女听了哄笑起来,尚书夫人笑道:“就你性急。”她退后一步,让出了身后一条路。众人伸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三两步的跨了进来。 男子面部轮廓充满英气,五官深邃,一双剑眉飞扬,鼻梁高高挺起。本就硬朗的面容偏偏又穿着一身黑衣,难免给人一种凶霸之气。场上的贵女们见到他皆小声议论起来。唐佩莞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如坠冰窟,浑身僵冷。 眼前这人,正是前世里她的第二任夫君,平延王齐唯。 如果说再活一世,唐佩莞最难忘记也最不会忘记的几个人,除了唐佩清与齐铭,就是齐唯,她这个第二任的夫君了。 第25章 前世夫君 唐佩莞曾经无数次的因为梦到齐唯而惊醒。 梦里她一次又一次的重温着那段过去,当时她刚刚住进了齐铭的外院不久。初始时不得不说齐铭待她很好,而她也并不知道时时刻刻对自己温柔以待的人就是大齐的太子。只道是自己虽经历了一段惨痛的婚姻,终究还是遇上了此生挚爱,自此一心沉醉于爱河中无法自拔。 继而没过多久唐佩清就找上了门来,假惺惺的在她面前大哭了一场,彼时她还天真,就真的相信了她与沈芝是被父亲祖母逼迫才不能接济她,还因为自己之前对她与沈芝的猜忌而羞愧不已。后来唐佩清无意中撞到了齐铭,唐佩莞这才知道了齐铭的真正身份。 没过多久,唐佩莞就发现齐铭再来院子里时都时常阴沉着脸,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唐佩莞问起时齐铭却执意不说,只让她安心待着。 爱人烦恼至此,唐佩莞怎会放心,等到唐佩清来的时候,她便向唐佩清提起,这才知道原来是齐铭在朝堂上遭到平延王齐唯的处处做对,而私下里平延王也一直有着不臣之心,无奈齐铭没有证据,这才终日苦恼。 唐佩莞想着要帮到齐铭,唐佩清无意间告诉她最好是派人去齐唯身边卧底,找到齐唯反叛的证据,才能让齐铭在朝堂上一举扳倒齐唯,巩固自己的地位。 唐佩莞很犹豫,直到齐铭被平延王逼到险些丢了太子位,这才下定了决心,去了齐唯身边,为齐铭打探消息。 平延王齐唯的封地在西北那边,他有着自己的军队与人民,独霸一方。而齐唯从小在战场上长大,生性残暴。唐佩莞做了他的妾室后,夜夜饱受折磨,但为了帮到齐铭,只能忍耐着讨取他的欢心。 唐佩莞还记得齐铭在见到自己那一身伤痕的时候是如何落泪,如何誓言绝不辜负自己,而自己还信以为真,最后却只落的个那样的下场。 现在想来,唐佩清应该一早就知道是齐铭救了自己,后来将自己哄去齐唯身边想必应该也是她与齐铭谋划好的。只可笑自己痴心错付,还傻傻的以为受到的一切苦楚终会有尽头。 至于她曾经的夫君齐唯,唐佩莞至今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自己对他的感觉。她是因为居心不良才去到他的身边,却也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要说恨,她是有恨的,但对于这个人,她却有一种骨子里的惧意,只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唐佩莞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将自己挡在了一根枝杈后面。 齐唯并没注意到她,他径直走到了上席坐下,在场的众贵女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齐传说中的平延王,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不禁有些羞怯,各个面若桃花,娇语绵绵。 齐唯扫视了一眼场上,视线从唐佩莞身上略过,丝毫没做停留。然而虽只是一瞬,却已让唐佩莞心神不宁,明知道现在的他并不认识自己,却还是不断的回忆起他对自己的折辱,一股强烈的冲动促使着她想要尽快逃离这里。 贵女们的视线都驻留在了一个地方,没人注意到自己,唐佩莞退后几步,悄悄离去。 直到远远离开那边,那种压抑的感觉才稍微好点,唐佩莞长舒一口气,见四周没人,便打算四处逛逛打发下时间,想必齐唯也不会待的太久。 此处的景色她虽然在前世就已经见过,但当时她在尚书府待的时间很短,其实并没多大印象,现在故地重游,唐佩莞突然生出一种恍惚之感,仿佛自己记忆中经历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故人曾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现在的一场梦,还是现在的自己,只是前世的一场梦。 “小丫鬟,你可知道尚书府大门要往何处去?”身后一个清亮的男声问道。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唐佩莞一愣,转过身去,只看见不久前才见到的那位镇南王世子正站在她的身后,看见转身的是她,一脸的古怪。 “丑八怪,怎么又是你?”叶虔啧啧道:“一天之内能遇见两次,也算是你今儿走大运了。”他扫了一眼她的脸,依旧是令人恶心的红疙瘩,突然心神一动,竟直接说道:“不如你求求本世子,本世子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个太医给你瞧瞧。” 唐佩莞见他一口一个丑八怪,话里话外间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给她的傲慢味道,不由得对他更加厌恶。本想与他争辩,可又想到之前那个丫鬟提起他时说的话,只得强忍下来,冷声道:“多谢世子好意了,不过相貌是天生的。世子既然看我不顺眼,不如早点离去,免得污了世子的眼睛,惹得世子不高兴。” 叶虔在话一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多管闲事的人,因为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往往贪心不足,一要再要,令人厌恶。然而自己说出了那话后,却被这小丫鬟直接拒绝了。他原本就高高在上惯了,旁人对他无不是奉承讨好,突然钻出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小丫鬟竟然不买他的帐,不免让他心生怒意。 叶虔冷哼一声道:“你们尚书府都是这般教下人的吗?不知进退,丑人多作怪!” 唐佩莞本对他一忍再忍,却无奈对方实在太过无礼,她本打算即刻离去,听他这么一说,火从心来,停住脚步,怒视道:“古人曾说,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我虽相貌丑陋,但对世子处处忍让,并无不礼之处。世子虽风姿酌华,但时时不忘拿他人短处讥讽嘲笑,实在有误身份。” 相貌丑陋而心正,则是君子。相貌出众但心恶,则为小人。我虽丑陋但事事应对得当,你虽出众,但处处恶语相加。这样说来,就暗指对方是小人而自己是君子了。 唐佩莞不卑不亢,声音清淡,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却清清楚楚的将对方的侮辱反击了回去。 她说完后,再不看叶虔一眼,也不在意他是否生气,直接就离开了。 第26章 大扫除 直到唐佩莞的身影消失在树丛里,叶虔这才反应过来,他脸色一沉,拧眉低喝道:“好一个小丫鬟,竟敢骂我是小人!” 刚刚那丫鬟的一番话,虽将他大大的夸赞了番,可细细一品才知道她是在讥讽自己只有外表心却不正。叶虔咬牙,正想追上去好好教训她一顿,突然才想到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镇南王世子,竟也会被个小姑娘嘲弄一番,今日来我倒是见着好戏了,不虚此行啊。” 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一脸含笑的从假山后走出,他脸上满是遮不住的笑意,眼神戏谑的看着叶虔。 来人正是大齐太子齐铭,齐铭也不知道在那假山后站了多久,看他的样子,应该有不少时间了。 叶虔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太子殿下不在朝堂上忙着国事,倒来这小小的尚书府来偷听我与小丫鬟说话了。让陛下知道,怕是要骂你不知长进了。” 齐铭却只是笑道:“你在别人那受了气就往我这发,可没你这么当表哥的。”他见叶虔一脸的不虞,知道对方是因为刚刚的事情丢了面子,又说道:“不过刚刚那位姑娘倒是有几分气骨。你口口声声喊人家丑八怪,又说她是丑人多作怪,换做一般小姐,怕是当场就哭了出来。她却能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倒是有几分意思。” 叶虔听见他这么说,脸色似乎缓和了几分,冷哼一声道:“我本是好意,为她找个大夫看看,一个丫鬟相貌那般丑陋想必也不讨主子喜欢,得不到什么前途。没想到她却丝毫不领情。下次若是再见到,必让她尝尝本世子的厉害。” 齐铭笑着摇摇头,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叶虔口中的丫鬟正是唐府的大小姐唐佩莞。虽说他只是前段时间在唐府里匆匆见过了她一面,却不知为何对她印象很是深刻。刚刚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不知道她的脸为何变成了那样,却绝不是叶虔口中的丑八怪。不过他并不打算将唐佩莞的真实身份告诉叶虔,他这位表哥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是让他找到了唐佩莞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既然是自己身边人的家人,他还是宁愿看着叶虔去找他那不知何踪的小丫鬟。 唐佩莞没走一会就看见唐佩清正站在不远处等她,想必是赏秋宴结束了。唐佩清看见她来,急忙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似真似假的埋怨道:“姐姐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半天了。” 唐佩莞笑笑,道:“我们回去吧。” 唐佩清点点头。两人快出门的时候,一旁正在送客的尚书夫人走过来,和蔼的问道:“今日玩的可好?府上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唐佩莞不语,唐佩清屈膝行了个礼,道:“夫人真是客气了,清儿多谢夫人今日的款待,来日有缘,还望能有机会再与夫人攀谈,聆听夫人教诲。” 听她这么说,尚书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会有机会的。” 唐佩清明显是被这句话弄的兴奋不已,直到上了马车,还一直说着:“尚书夫人真是没架子,跟我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因为爹的身份看轻我。还时时刻刻询问我哪里照顾不周,我看她对旁人都没这么细心呢。”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道:“妹妹你今日如此出众,尚书夫人喜爱你也是正常的。” 唐佩清听了暗喜不已。 回去的时候沈芝正等在大厅里,唐佩清一见到她就乐滋滋的喊了声母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唐佩莞心知她们两还有很多话要说,于是行了个礼道:“母亲,我今日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沈芝见她一脸平淡的模样,完全不似唐佩清那般兴奋,便知道她在赏秋宴上受了冷落不愿多说,心中暗自高兴,面上却露出一副关怀之情:“那既如此,你快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唐佩莞点点头,转身回了院子。 碧月正在房间里给她整理衣物,见她回来,连忙帮她换下衣服,道:“小姐今日玩的可开心?” 唐佩莞摇摇头,今天她连续两次遇到那个镇南王世子,真是什么好心情都被搅坏了。 碧月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不高兴,于是也不再问起,只是帮她打来一盆水,为她擦拭。碧月问道藏云花的香味若有似无的还在唐佩莞的指尖盘旋,不觉笑道:“小姐前几天做的那粉,至今都有那股异香,洗了这么多次都驱散不了,可真是宝贝呢。可惜全给二小姐用了。” 唐佩莞心神一动,猛的站了起来。碧月被她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唐佩莞指着墙角道:“那有老鼠。” 碧月惊愕的看去,却什么也没看道:“哪有啊,小姐你看花眼了吧。院子里怎么会有老鼠呢?我们可是日日清扫的。” 唐佩莞却完全没听她解释,继续说道:“我说有就有,去,跟院子里的下人们吩咐。房里发现了老鼠,要清鼠患。去厨房拿来白醋,将这院子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给我清扫干净!” 碧月虽莫名其妙,可既然唐佩莞都这么说了,她立刻应下,出去开始嘱咐那些下人们开始打扫。自己则去厨房借来了白醋。 按照唐佩莞的吩咐,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用白醋洗了遍澡,又将各个角落都用白醋清洗了一遍。这样闹一场下来,唐佩莞的莞莲院完完全全沉浸在一股酸味之中,连门口路过的人都忍受不了,捂着鼻子匆匆跑过去。 唐佩清正因为赏秋宴的事得意的跟沈芝说了好久的话,却听说莞莲院在用白醋大扫除,不禁莫名其妙的问道:“好好的大扫除干嘛?” 回报消息的丫鬟恭恭敬敬的答道:“说是大小姐在房间里看见一只老鼠,因此才开始清扫。” 沈芝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唐佩清讥讽一笑:“就知道折腾。唐家哪来的老鼠,我看怕是她今日在赏秋宴上丢了面子,而我又大出风头,受到尚书夫人赏识,心里酸溜溜的,这才拿白醋当借口,遮掩她自己的酸味呢。” 沈芝微微一笑,慈爱的摸摸她的头:“你既已在赏秋宴上压你姐姐一头,又得到了尚书夫人的看重,今后要更努力才是,不要给唐佩莞那个丫头任何机会。记住,你才是唐家真正的小姐,其他任何人都只能是你的垫脚石。” 第27章 尚书府提亲 尚书府上门来提亲的时候唐中并不在家中。 尚书府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家仆扛着厚重的大箱子进了唐府。碧月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急急忙忙跑来告诉唐佩莞。 唐佩莞心里咯噔一跳,虽知道这一次找的应该不是自己,却还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可知道尚书府是向谁提亲?” 碧月摇摇头:“不清楚,刚刚尚书府的管家才上的门,是夫人亲自接待的。谈了一会就走了,具体消息还不确定。” “那夫人她们现在在哪里?”唐佩莞问。 “听说好像是去了老太太那了。” 唐佩莞皱眉,起身道:“我们也去老太太那看看。” 碧月看见她一脸的紧张之色,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是不是那个被提亲的人,毕竟尚书作为从一品的大官,能嫁入尚书府是多少官家的女儿梦寐以求的。唐中虽说是任职于正四品的太子府少詹事,实际并没有什么实权,跟从一品的尚书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如若唐佩莞能嫁入尚书府,绝对可以称之为麻雀变凤凰。 唐佩莞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等她走到老太太院子门口的时候,正听见沈芝与唐佩清的谈笑声。唐佩莞长吸一口气,定定神,微笑着走了进去。 沈芝正一脸笑意的与老太太说着什么,见唐佩莞进来了,眼眸微动,轻笑道:“莞儿不在院子里看书怎么也跑过来了?可是听见了什么好消息来为你妹妹贺喜呢?” 沈芝看到唐佩莞的时候就猜到了她是知道了尚书府提亲的消息,唐佩清得尚书府看中,可算是给她挣了一个大大的脸面,以致于尚书府的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带着唐佩清来了老太太这,也是存了份心思想让唐家的人好好看看。他们一直这样打压她,连带着自己的女儿明明也是嫡女却硬生生的比唐佩莞低一头。现在唐佩清终于抓住机会在赏秋宴上大出风头,攀上了尚书府,以后的日子里看这唐府里还有谁会给她们娘俩脸色看! 沈芝的话音刚落,唐佩莞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尚书府看中的果然是唐佩清,她心里的石头顿时卸了下来。可是看沈芝现在的态度,似乎还在沾沾自喜,并没任何的苦恼之处,难道沈芝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尚书府的具体情况? 唐佩莞觉得有点疑惑,脸上还是露出了一副羡慕的表情:“我刚刚就听说尚书府的人上来提亲了,正想着是不是清妹妹好事来了,就急忙过来打听下。看来真的是清妹妹了。”她笑眯眯的转向唐佩清:“清妹妹,你上次在赏秋宴上那般得尚书夫人的看重,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呢。” 唐佩清一直还沉浸在喜悦中,听她这么一说,不觉更飘飘然:“姐姐的消息可真灵通,尚书府的人刚走姐姐就知道了。我还以为姐姐一直专心的在清理院子里的老鼠呢。”她掩嘴笑到。 正说着,大门外又迈进来两个人,三姨娘胡玫带着唐佩莲也过来了。 唐佩莲前不久才因为给唐佩莞下药的事被关了禁闭,刚刚才放出来。一听说唐佩清被尚书府提了亲,胡玫就急急的带着她过来了恭喜,顺便讨好下沈芝。 老太太让两人坐下后对着唐佩清慈爱道:“清儿这次能被尚书府看中,是清儿的福气,更是唐家的福气。沈芝,你是怎么跟尚书府的人说的?” 沈芝急忙道:“我跟他们管家说了,老爷不在家,我做不了主,要等老爷回来再商讨这件事。不过我已经把态度表明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太太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子女婚姻之事还得要中儿做主才是规矩。那等中儿回来,你好好跟他说吧,一定不要让尚书府觉得我们失礼了才是。” 沈芝连忙应声。 胡玫在一边急忙附和道:“夫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不然也不会教出清儿这样出色的女儿出来,只第一次去赏秋宴,就大放异彩,可比那些准备了许久的人强多了。要我说,这就是天生的,不是你的,怎么努力也抢不来。” 她看着像是在说其他的贵女们,唐佩莞却很清楚胡玫这是在趁机踩自己去讨好沈芝,她也懒得计较,只在一旁微微笑着。沈芝现在这般趾高气昂,甚至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忙不迭的答应,将来有她哭的一天。 “瞧姐姐这话说的。”一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莲儿才被放出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四姨娘李琴一身绿色长裙,显得尤为清丽动人。她冷笑着扫视了坐着的众人,挑了个离唐佩莞最近的位置坐下。 被李琴这么一刺,胡玫顿时说不出话来,她讪讪的辩解道:“我说的那些别家的贵女,没有指莞儿的意思。” 李琴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老太太见状,清咳一声道:“好了好了,都是来给清儿道喜的,提那些不高兴的干嘛。”她一脸和蔼的看向唐佩清道:“如今你身份大不如从前了,以前那些旧衣裳首饰怕是不合适,等下我叫刘嬷嬷派人去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几件配得上的衣裙,再挑些你喜欢的款式采购一些首饰,怎么样?” 唐佩清又惊又喜,她第一次品尝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以前家里哪个人不是以唐佩莞为先,自己怎么争也轮不上,现在只是刚刚搭上尚书府,所有人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不得不让她开始极度膨胀起来。 她起身屈膝行了个礼,羞怯道:“谢谢祖母。” 老太太笑道:“看这丫头多懂事啊,祖母给你买东西是正常的,一家人之间不用道谢,知道吗?” 唐佩莞冷眼旁观着那两人祖孙情深,只是不知道等他们发现实情后,还能不能笑的这般欢乐了。 几人又坐了聊了一会,唐中突然一脸凝色的疾步走了进来,沈芝一看见他就急忙迎了上去:“老爷,你可知道,尚书府今儿个来提亲了。” 唐中的脸色却没她预想中的那般惊喜,他瞪大眼睛,严肃的问道:“你是怎么说的?答应了?” 第28章 争吵 沈芝原本以为攀上了尚书府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直在那沾沾自喜,还想着等唐中回来向他邀功,却万万没料到唐中竟然会是这副脸色。沈芝从来就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得唐中的信任,现下她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情况。 一旁的几人看着云里雾里,唐老太太心里一急,直接问了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中儿?跟尚书府结亲是多大的好事啊,说明我们唐家开始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了,你拉黑个脸是想做什么?” 唐中却不解释,只勉力一笑道:“确实是好事,既然已经答应了断没有再反悔的意思,我也没说不让清儿嫁啊。” 唐老太太满是狐疑:“那你摆那副样子做什么?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还没嫁女儿就要死姑爷呢。” 这话一出,唐佩莞简直想笑出来,可不就是这样嘛。她朝着唐中看去,只见唐中的脸上也是一副稀奇古怪的神色。 唐中扫了眼沈芝,恭恭敬敬的回道:“母亲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听说尚书府来提亲,一时太高兴了才这样,您老就别胡思乱想了,我会把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放心吧。” 老太太这才稍微安心了点,她想了想,又嘱咐了几句:“中儿,你可得把这事放心上,清儿可是我的心头肉,你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 唐中闷声应了句。唐佩莞看他们在那边一句一句的说着,几乎都可以想到等沈芝知道了实情后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单看唐中现在的表现,他刚刚回来的时候肯定是还有着几分慈爱之心,担忧自家女儿嫁到尚书府受苦,可见他现在这样应和老太太的样子,想必是还是觉得不能得罪了尚书府,丢了这门对唐家有利的亲事。 自己当初估计也就是这样了,但唐佩清想来还有沈芝为她争取,最后结果怎么样现在还说不定,而她自己,则就是完完全全的被家人推入了火坑。 唐佩莞冷笑一声,唐中这人一向自私自利,就算还念着几分父女之情,也比不上他的前途重要,而沈芝前世虽然乐意看自己嫁进尚书府,可真轮到了唐佩清身上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而自己,现在就只要好好的在一旁看戏了。 沈芝一路忍着,回到房间的时候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径直问唐中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看你刚刚的样子,那些话骗得了老太太可骗不了我,清儿嫁进尚书府有什么不好?管家一早就说明了,清儿要嫁的可是尚书府的嫡长子,尚书夫人正正经经的亲生儿子。” 唐中听见她那得意洋洋的口气,忍不住喝道:“你只知道对方是尚书府嫡长子,身份尊贵,但你又知不知道那尚书府儿子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一年有大半年都躺床上,是个地地道道的药罐子?” 沈芝心一紧,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重复唐中的话:“药罐子?” 她猛地抓住唐中的衣袖,连连追问道:“不可能啊,要是这样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也没人告诉我这个事啊!” 唐中冷哼一声:“尚书夫人向来溺爱这个儿子,从不许别人提一句不好的话,他们家身份地位摆在那,谁还敢再触他们霉头,你一个小小的詹事夫人又怎么会知道。” 沈芝一怔,松开手,唐中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如果对方真的如他所说,那清儿岂不是要守着一个药罐子过一辈子。 “那,他如今身体应该好些了吧,不然尚书夫人怎么会想给他娶亲呢?”抱着一些期盼,沈芝忍不住又问道。 唐中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我是听说前段时间尚书公子又病倒了,请了太医去看,说是病情恶化,尚书夫人没法,去拜了菩萨,说是要娶亲冲喜。所以才急着揽上了赏秋宴这桩事,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清儿,清儿岂不是……”沈芝苍白着脸,却再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呆了好一会,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他们家上门的时候我没有明着应下来,只说一切事要等你回来了再好好商议,不如我们把这门亲事推了吧,就算对方是尚书府,我们也不能把清儿嫁过去给人家冲喜啊。” 她泪水涟涟,不住的哀求着。 唐中却只是摇摇头,道:“我看你那样子也知道你是怎么说的了,既然已经有了初步表态,现在哪里还容得下我们再拒绝。如果你一开始就挑明不同意倒也罢了,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如若我们真的推掉了,也是彻底得罪尚书府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詹事,一旦惹恼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 沈芝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其实她也只是抱着一丝幻想而已,早在尚书府管家面前她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了,礼物也收了,若是再拒绝这门亲事,就是相当于直接打尚书府的脸,他们又岂会罢休。 “那怎么办,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儿嫁过去受苦吗?万一他们家的儿子死了呢,那清儿岂不是小小年纪就要守寡了。” “那也没办法。”唐中生硬道:“谁叫你让清儿在赏秋宴上表现的那般出色,你看莞儿不就好好的,也免去这些麻烦。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只能希望菩萨保佑他们家儿子多活一段时间了。再说对方的家世显赫,就算是守寡,也都会过的很好。” “死了丈夫也叫好吗?”沈芝不听他这套,固执的嚷着:“我绝对不会让清儿嫁过去的,你不说我就去说,就算是尚书府怎么样,我不想嫁女儿他们还能怎么办,我绝对不会让清儿去受苦的。” 唐中见她油盐不进,不禁有些不耐烦,他也心疼唐佩清,但是比起唐佩清,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女儿他还有,可得罪了尚书大人,他的仕途就算是完了。 “无知妇人,清儿会这样都是你造成的,现在不管你答不答应,她都要给我嫁过去!”唐中怒气冲冲的丢下几句话,再也不管还在哭泣的沈芝,径直走了出去。 第29章 温柔柳儿 碧月匆匆忙忙的跑进屋里时,唐佩莞正在愉快的用着一碗红豆羹,就听见她连连喘着气说道:“小姐小姐,你不是让我打听下夫人跟老爷那边的情况吗?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真是了不得了,我刚刚听夫人那边的丫鬟说,两人一回去就关上了房门,也不知道在里面吵什么,只知道后来老爷怒气冲冲的出了院子,丢在还在哭泣的夫人不管不问呢。” 事情的发展完全符合唐佩莞的想象,她微笑着擦了擦嘴角,问道:“那你知道父亲现在何处?” “说是一直在书房里面呢。”碧月说:“可真是奇怪了啊,二小姐嫁了那么好的人家,怎么老爷夫人反而吵起来了呢?” 唐佩莞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带回来的那个柳儿吗?” 碧月不明所以,点点头:“记得啊,你从四姨娘那救过来的。后来你还让我把她安排在院子里了呢。我就给她找了个简单的活,平日里也就负责洗洗小姐的衣物。” 唐佩莞点点头:“你把她喊过来吧,现在我要见她。” 碧月应声退下。过了没一会,就见到碧月将柳儿带进了门。 之前她刻意的让碧月给她安排了个轻松的位置,用不上太多力气,而唐佩莞从来不亏待下人,平日里的伙食也是不错的。接过这些日子下来,柳儿的脸色早不见之前的泛黄,如今再见她,只觉得皮肤红润有光泽,一张鹅蛋脸上两只大大的杏眼弯弯笑着。柳儿身穿一件粉色牡丹上衣,配着条白色的罗裙,头发高高梳起缠成一个发髻,显得十分温婉动人。 柳儿见到唐佩莞,乖巧的屈膝行了个礼:“大小姐。” 唐佩莞见她这模样,有点出乎意料,看她这样应该是时常注意着自己的打扮,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将自己妆扮的如此漂亮。 唐佩莞赞许的点点头,她不怕柳儿有心机,怕的就是她空有一张外表却没大脑,如果是那样,就算将她推了上去,迟早也会被沈芝除掉。 唐佩莞看向柳儿,温声问道:“你来我这多久了?” 柳儿细声答道:“有个把月了。” “我还记得你刚来时说你想做主子,不想再当奴婢。那现在呢?” 柳儿见她提起这个,知道唐佩莞肯定是有机会给自己,当机立刻跪下,认真道:“我来大小姐这边,大小姐一直很照顾我,我过的也很开心,但是大小姐不能护我一辈子,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离开这种生活。” 唐佩莞轻声一笑:“你倒是看的明白。”她顿了一声,继续说道:“现下倒是个合适的时机,不过你要全部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你都得记好了。能做到吗?” 柳儿急忙连连磕了几个头:“若是大小姐真的帮到了我,柳儿从今以后什么都听大小姐的,无论什么事。” 见她如此上道,唐佩莞微微一笑,道:“起来吧。”她转头看向碧月:“我早上叫你炖的汤可还在煲着?” 碧月嗯了一声:“一直在厨房里用小火慢慢熬着呢。” 唐佩莞点点头,又对着柳儿说道:“回去补点粉,然后去厨房里把那汤装好带上,再来这里找我。” 柳儿急忙应声。 唐府其实面积不大,从唐佩莞的院子到书房并没有多少路。唐佩莞叫柳儿用手端着那碗滚烫的蜜枣瘦肉汤,一路就这么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路虽不远,可禁不住唐佩莞故意慢吞吞拖慢脚步,柳儿却一直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连句被烫到的吸气声都没有。 两人走到了书房前,唐佩莞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柳儿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不觉微微一笑,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唐中正在书房里看着书,刚刚沈芝才过来又跟他吵了一番。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愧疚,可被沈芝这么几次闹下来,也失去了耐心,怒火蹭蹭直冒。现下他正在书房里生着闷气,听见有人开门,以为沈芝又回来了,不禁火冒三丈,怒斥道:“你还来做什么,我说过多少遍了这事由不得你。无论如何,她都是嫁定了!” 唐佩莞轻轻一笑,道:“父亲这么大火气,连人都不看就乱发脾气,女儿可真是委屈。” 唐中抬头一看,见是唐佩莞,心头一松,语气也温和了起来:“莞儿,怎么是你啊?” 唐佩莞走到书桌边,撒娇道:“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见见父亲,怎么现在好容易有个机会跟父亲亲近下,父亲却这副口气,难不成是嫌弃我了吗?” 唐中哈哈一笑,他这个女儿,自从亲生母亲去世后就很少再与自己亲近,现在难得这般跟自己说话,倒让他生出几分惊喜,刚刚郁闷的心情也突然变的好了起来。 唐佩莞见他这样,温声道:“女儿听说父亲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为父亲排忧解难,只得让我这奴婢熬了一碗汤,给父亲端来了。啊!”她猛的一转身,看向柳儿:“看我这记性,我怕凉了父亲喝的不爽,刚刚才将汤盛了出来。一路就这么端过来了,结果光顾着跟父亲说话,忘记这茬了。柳儿快把汤放下,烫着了吧?” 柳儿摇了摇头,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她小心的盛出一碗汤,递到唐中面前,低声说道:“老爷,请用。” 她的声音温柔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唐中一愣,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阵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柳儿正看着他,突然接触到他的视线,仿佛受了惊的小鹿一般,猛的低下了头,躲开了他。 唐中心一阵狂跳,这般小女儿情态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了,他的第一任夫人刘慧性格独立自强,从不做这般温柔态。沈芝早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可自从她开始当上正室后,骨子里的那种官家女心态也就慢慢浮现了出来,而现在也竟然开始敢对自己大吼小叫了。 如今面前的这个女子,面容俊秀,身姿娇柔而不造作,举手投足间一副温婉作姿,连带着他的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第30章 替身计谋 唐佩莞见他们这样,知道唐中已经对柳儿留下了印象,不觉一笑。可目前还不是个成事的好时机,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 她轻声咳嗽两声,唐中猛的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女儿还在场,只觉得有点尴尬,连忙拿起汤碗里的汤勺,连连喝了两口,道:“很好喝,莞儿你有心了。” 唐佩莞故意说道:“千万别谢我,柳儿才是大功臣。她可是守这碗汤守了一天,还一路给您端了过来。看她的手给烫的,都红了。” 唐中忍不住又朝着柳儿看了一眼,只见她脸颊泛红,咬着下嘴唇,一脸的羞涩。 “父亲您慢慢喝,我先回去啦。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叫柳儿还继续给您做了送来,怎么样?”唐佩莞说。 唐中应了一声,道:“那行,我尝着味道不错,要是有空就再给我做次。” 听见他这么说,唐佩莞颇有深意的看了柳儿一眼,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带着她出了书房。 路过沈芝的院子时,柳儿一扯唐佩莞的衣袖,唐佩莞不解,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唐佩清正一脸泪痕的朝着沈芝的院子里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刚刚大哭一场,估计这时是打算去找沈芝商量的。 唐佩莞微微勾起嘴角,沈芝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命运的人,接下来,估计又得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吧。 …… 唐佩清一进房间就扑到沈芝的腿上嚎啕大哭:“母亲你救救我吧,我不嫁,我不要嫁给那个病秧子,我不要一出嫁就当寡妇!” 沈芝鼻子一酸,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发:“母亲不会让你嫁过去的,你放心。”她抬头看向一边的胡玫,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清儿去受苦。” 胡玫是沈芝的陪嫁丫鬟,一开始沈芝并没想过让她也给唐中做妾,但后来她发现唐中那人心性不沉,永远不可能只守住一个女人,于是痛下决心将胡玫也送上了唐中的床,成了唐中的三姨娘。 虽然后来沈芝一度看见胡玫就觉得很堵心,但是胡玫却一直靠着她这一边,一路走来也帮了自己很多。胡玫这人虽胆小怕事,但却很有计谋,很多事情也是因为她的意见才能得到解决。 一早就被沈芝叫来,胡玫一直坐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如今见沈芝问起,思虑了一下,问道:“老爷的态度是一点也不肯让步吗?” 沈芝听她这么一说,烦躁回道:“不让,他要是有回转余地我还找你干嘛。” 胡玫默默闭了嘴,沈芝急忙追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叫你来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一直在那边杵着,你要是不行就别耽误我时间,滚回去跟你的女儿待着!” 胡玫脸色一僵,急忙说道:“夫人,你听我说。”她顿了下,继续说道:“尚书府那边是不能直接拒绝的,那样不仅耽误了老爷的前程,惹恼了尚书府我们大家也都没好果子吃。但也不能让二小姐就这么嫁过去,那么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听见她这么说,沈芝急忙追问:“什么路?” “换个人嫁。”胡玫说:“只要找另外一个人,这样既不会得罪尚书府,也不会害了清儿。” 沈芝心一动,但很快又黯然下去:“怎么换?尚书府指定的清儿,哪里会答应换人。” 胡玫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夫人,你是不是忘记了大小姐?” 唐佩清一直在一旁听她们说话,如今听胡玫这么一说,急忙道:“唐佩莞?可是尚书府那边会答应吗?当初在赏秋宴上尚书夫人可是一直没看上她的。” “二小姐忘了,那有一多半原因是因为大小姐的脸上过敏了。”胡玫道:“二小姐不要生气,说实话大小姐的外表并不输于二小姐,甚至还出色一些,如果让尚书府看见了大小姐真实的面貌,未必会不同意。” 唐佩清听了这话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又不是反驳的时候,只好闷闷道:“怎么让尚书府那边注意到她呢?又不可能再来一次赏秋宴吧。” 沈芝沉吟了一会,看着胡玫:“你既然说了这话,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胡玫点点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快点说。”沈芝催促道。 “夫人可还记得过段时间就是老太太的寿宴了,今年是老太太的整年大寿,一定会大办。到时候夫人不如请尚书夫人过来府里一起祝寿,那时候尚书夫人算是唐府的亲家,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到时我们就借着那场宴会,让尚书夫人看到大小姐比二小姐更适合嫁到尚书府,那时候夫人再提出换人,尚书夫人想来也不会拒绝了。” 胡玫的话音刚落,沈芝的脸上就浮上一抹喜色,如果胡玫说的真的能顺利执行,那么就让唐佩莞代替清儿嫁过去,这样既不会耽误唐府前途,又不会误了清儿一生,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是怎么让尚书夫人看到呢,再说唐佩莞应该不会乖乖配合我们吧,她最近感觉可没以前那么听话了。”唐佩清说。 胡玫看向沈芝,道:“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首先要二小姐给尚书公子写封信,约他在老太太寿宴那晚唐府一见。接下来,再将唐佩莞骗过去与他见面,到时候只要让尚书夫人亲眼见到两人私会,就算我们唐家不提,他们也会提出换人的。” 唐佩清大喜,急忙道:“我回去就去写信。” 胡玫点头:“言辞恳切点,尚书公子身体不好,想必很少接触女子。你写的真诚些,他答应的几率也就更大。” 唐佩清忙不迭点头,沈芝一直压抑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些,她微笑着看向唐佩清,如果一切真的如胡玫说的那样顺利,那就好了。 “夫人记得从现在起不要再在老爷面前表现出一点抵触情绪了,不然到时候不好说。”胡玫嘱咐道。 沈芝点点头,只要为了唐佩清好,她什么都敢去做。 第31章 寿宴前夕 唐老太太今年是五十岁大寿。因为是整岁大寿,所以寿宴相对于往年来说要隆重很多。唐府一开始就忙碌个不停,就连不怎么关心这件事的唐佩莞,也被碧月催促着要准备些新奇的礼物好讨老太太的欢心。 唐佩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寿宴上出头,如今唐家对外的大红人是唐佩清,她刚刚在赏秋宴上大出风头,又与尚书府订了亲,外面的人看见了不知道有多羡慕,但具体实情如何,也就只有几个人知道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唐佩清还在这家里的一天,她就没打算夺了她的风头,就让她尽情的享受着人上的滋味,唐佩莞知道那种感觉,众人钦羡的目光就是最迷惑人的陷阱,到最后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因此这次唐佩莞就只简单的准备了一块普通的玉佩,既不会看不过去也不会丢了面子,普普通通最好不过了。只是让唐佩莞觉得奇怪的是,最近几天,唐佩清仿佛是自行想通了一般,再不像之前那样整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而沈芝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前两天老太太提出结亲一事的时候,她还乐呵呵的陪说着,丝毫看不出一点的不高兴。 唐佩莞总觉得有点反常,她们两个绝不是这般轻易认命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隐隐觉得自己最近要多加注意下,以免又中了什么圈套。 唐老太太寿宴那天,唐佩莞一早就听说了沈芝竟然邀请了未来亲家尚书夫人过来参加,而尚书夫人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欣然应允了。唐府上下仿佛如临贵客一般,从早上开始就不停的忙碌着,沈芝还特地请来了膳食坊的大厨专门过来做饭,唐佩莞从花园路过时,那一阵阵的香气飘来,让她都有些忍不住嘴馋了。 因为估计晚上的宴会要持续很久,为了养足精神不在众人面前出丑,唐佩莞下午的时候打算小憩一会,入睡之前她找了半天碧月,却没见到她人,只有一个在厨房负责的小丫头,端来一碗海底椰川贝母炖冰糖,恭敬说道:“碧月姐被喊去帮忙了,怕小姐找不到人,走之前嘱咐我炖好了就端来给小姐,顺便跟小姐说一声。” 唐佩莞看着那汤碗,却没动,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唐府的?看着很眼生啊。” 小丫鬟却丝毫不紧张,不急不慢的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我是厨房里张大娘家的远方侄女,因为家里贫穷养不起两个弟弟,就被姑姑接来京城讨生活,老太太心善就留了我在厨房帮忙,我进来没多长时间,小姐你没去过厨房那种下贱地方,没见过奴婢是很正常的。” 唐佩莞不再说话,她端起汤碗,拿着汤勺搅了两下,轻轻尝了一口,味道挺不错的。 小丫头见她没再说话,又恭敬的行了个礼后就出去了。 唐佩莞吃完了甜品,随手就将碗搁在了桌上。可能是因为到了午睡时间,她微微有些犯困,也懒得再等碧月回来,就直接去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唐佩莞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完全黑了。唐佩莞第一反应就是不妙,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寿宴开始了没,若是自己没能及时赶到,估计又给人留下话柄了。 唐佩莞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喊了几声也没见到有人进来,唐佩莞心生不悦,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赶去寿宴才要紧。 她匆匆出了院子,一路上却都没见到几个人,她一时着急,眼见着对面一个看着眼熟的丫鬟朝着这边走来,唐佩莞急忙喊住她问道:“老太太寿宴开始了吗?” 那丫鬟看见她急忙行了个礼,道:“大小姐,你怎么才来,老太太看你一直不过去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就派我来喊你了。” 唐佩莞这才认出她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实在说不出自己是因为睡过了头才耽误了时辰,只好含糊道:“有点事情耽搁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她刚想走,那丫鬟却一把拦住了她,道:“老太太说今儿个是大喜日子,给每个孙女都做了一套新衣裳,看着喜庆,二小姐三小姐的都已经换好了,大小姐也快点跟我过去换了衣服吧,不然浪费了老太太的一番心思她会不高兴的。” 唐佩莞一愣,莫名生出几分警惕,以她对老太太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在寿宴前兴致大发要给她做衣服。可是眼前这人却直直的看着她,若是自己不去换衣服,怕是也不会放自己过去了。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突然就想通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圈套,总得过去看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心下有了计量,于是微微一笑,道:“祖母一片好意,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你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小丫鬟略略一点头,转了个身就领着她往前走去。 拐了几个弯,也没走过久,唐佩莞眼见自己真的被带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稍微放低了点警惕,跟着她走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房门前。 “大小姐进去换衣吧,衣服就放在床上,我就在外面等着,换好了我再领着你去见老太太。”丫鬟退后一步,恭敬道。 唐佩莞嗯了一声,走了进去,房间里点着灯,床上摆着一件粉色的衣裙,看起来倒真不像假的。唐佩莞正打算走过去,却听到房门吱啊一声,继而就是落锁的声音。唐佩莞心道不好,急忙跑去拉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她又用力拉了几下,门却被锁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一紧,急忙大声喊了几声,但没人应声,她这才想到,此时正是寿宴时候,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想必都去帮忙了,哪里还会有人留下。 唐佩莞松开门,这下她孤身被关在这里,门又被人从外面锁上,除了等设计之人过来,她再没别的办法。 第32章 私会 前厅的寿宴正热闹着,唐老太太看了半天没见到唐佩莞,有点疑惑的看向沈芝:“怎么没见到莞儿?” 沈芝听她这么一问,似乎才发现一样,左右看了看,回到:“倒是呢,我说怎么好像少了人似的。”她转头问唐佩清:“清儿,你可见到你莞姐姐了?” 唐佩清摇摇头:“不知道,莞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然不会迟到的。” 三姨娘胡玫似有似无的刺了一句:“大小姐也太不懂事了,今儿可是老太太的大寿辰呢,有什么事也不能这样不懂礼啊。” 唐老太太脸色一沉,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沈芝看见她的表情,急忙道:“要不我叫人去喊下?” 老太太冷声到:“不用了,我倒要看看她架子多大,今儿晚上到底来是不来了。” 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都听出了她口气里的不高兴,没人敢再多说话。 大门口突然热闹了起来,众人皆向那边看去,只看见唐中正一路陪着尚书夫人走了进来,沈芝朝着唐佩清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迎了上去。 唐中一早就应了尚书府的提亲,如今眼下是唐老太太的寿宴,尚书夫人自然给足了面子,一见到正中坐着的唐老太太,就笑道:“老太太,恭喜恭喜啊。”她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尚书府的佣人依次碰上来几个大红礼盒,摆到了众人的面前。 唐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本是小家小户出身,后来命好生的儿子当上了大官,她也就从一个普通老太太一举成为了官家人。身份上来了,她的架势自然也跟着上来了,不过唐中总归只是个太子府少詹事,她其实也没见到几个真正的贵人,这下突然见到了尚书夫人这般有地位的人,还对自己如此尊敬,倒是让她受宠若惊,连忙站了起来。 尚书夫人见状,笑着又道:“我来晚了,老太太可别怪我。” 唐老太太连连说:“不怪不怪,您能来就是我们唐家的荣幸了。”她又指着沈芝说道:“你坐下去一位,给尚书夫人让位子。” 众人急忙挪了个位,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尚书夫人倒也不推辞,直接坐下,又扫了扫周边的人,看见了唐佩清正站在一旁,朝她点了点头,又问道:“怎么没见到你姐姐?” 她本是礼貌一问,沈芝却接到:“对啊,这丫头,刚刚老太太还问起呢。”她招手喊来了一边的丫鬟嘱咐道:“快派人去寻下大小姐,家里贵客来了,怎么还不过来。” 丫鬟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唐中见人已经到齐,招呼众人坐下,算是正式开席了。 众人聊了一会,刚刚被喊去找唐佩莞的丫鬟却回来了,她靠近沈芝的身边,低声到:“大小姐房里的羞花说她傍晚就出了院子了。” 沈芝脸色一凝,道:“傍晚就来了?怎么现在还没见到?” 丫鬟摇摇头:“不清楚,奴婢刚刚在周边看了下,也没见到大小姐。” “可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尚书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关心道:“要不派人找找。” 沈芝点点头,嘱咐道:“快去多找几个人找找,再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大小姐了,这么大的人总不至于在府里弄丢了。” 丫鬟应声退下,沈芝笑着招呼大家:“怕是一时有事耽搁了,总归是在府里,出不了什么事的。” “姐姐向来有主意,怕是在琢磨着给祖母一个惊喜呢。”唐佩清安慰道。 唐老太太点点头,脸色稍微好了些。众人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就看见那个丫鬟又重新折返回来,她的额头微微沁着汗珠,好像是快速跑动过一样气喘吁吁。 沈芝看见她这样,顿时拉黑了脸,自家佣人这般急急躁躁,落在尚书夫人眼里难免丢了面子,正想斥责她,就听见她说:“不好了夫人,我刚刚找人问了一圈,说是都没见到大小姐,倒是有个嬷嬷说,下午看见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大门外打转,神色诡异,问他干什么也没说。她原本觉得不是什么事,现在想想,怕是大小姐的失踪跟他有关呢!” 沈芝猛的站了起来,大惊失色:“什么?为什么不早说!怎么会出这种事!” 众人议论纷纷,整个大厅里闹哄哄的,大多都是在猜测唐佩莞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唐老太太着急道:“那怎么办,快去报官啊。” 胡玫劝到:“先别着急,让人把府里都找一圈,等真找不到人再去报官,现在事情都没确定见了官也不好说。” 唐中点点头,黑着脸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叫上,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看,真没见到人再跟我说。” 等人再来回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沈芝着急的问情况,那丫鬟却一脸的为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芝扫了眼尚书夫人,又继续说道:“快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低着头,小声到:“我们在老太太院子里发现了一个房间,里面似乎有声音,听着好像是大小姐的……” “那人呢?”沈芝问。 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说道:“似乎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唐中脸色一变,几步就跨出大厅。沈芝一看他那样子,急忙说道:“不好,老爷这暴脾气,怕是要出事。”她看向尚书夫人,恳求道:“您能不能陪着我一起去看看?怕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夫人也好帮忙说说话,不然我怕要出人命啊。” 尚书夫人本不想掺和这事,见她这么一说,也只好点点头。沈芝见她答应了自己,不禁一阵得意,又想着要将唐佩莞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竟也喊上了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一起过去了。 众人来到院子里,沈芝拦着怒气冲冲的唐中,低声道:“不如我们先敲敲门,万一真有什么事给莞儿留个面子。” 唐中怒喝到:“做出这样的丑事,留什么面子!”他一把推开沈芝,几步上前就踹开了房门。 随着吱啊一声,房门大开,众人都好奇的朝着里面看去,却只见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里面,见有人过来,他不自觉的朝门口望了过来。 没人认识这个人,众人正疑惑着,却听见尚书夫人惊讶的问道:“留儿?你怎么在这里?” 第33章 尚书公子 那年轻男子看着不过双十年纪,穿了件蓝色长袍倒也有几分素雅。只是他脸色苍白,呼吸中微微喘着气,步履间带着些许轻浮,看样子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这人正是尚书府公子陈留,尚书夫人一见到他,满心疑惑,此时急急忙忙的问他:“留儿,你怎么在这里?” 陈留看见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几句,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沈芝四处看了几眼,却没见到唐佩莞。她忍不住看向陈留,问道:“陈公子,莞儿呢?” 陈留却是一愣,他皱起眉头,疑惑道:“什么莞儿?” 沈芝语塞,恐怕自己一时着急露了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一边的胡玫见状,急忙解释道:“我们大小姐失踪了,下人说在这房里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们这才找了过来,却不料见到了陈公子。陈公子,你真的没见到我们家大小姐吗?” 陈留摇摇头,道:“没见到过,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沈芝这下真的觉得有些奇怪了,她退后一步小声问胡玫:“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胡玫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之前明明跟我说人已经被锁进去了啊。” 沈芝心知其中肯定出了什么事,可又不忍心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又转向唐中问道:“之前下人明明回报说听见了莞儿的声音,莫不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之前明明有人听见了唐佩莞的声音,此时陈留却说没见到人,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下人听错了,要么就是陈留在撒谎。 而眼前陈留脸涨的通红,眼色躲闪的心虚模样,很明显就是心中有鬼。那么到底哪个原因,大家一看就都知道了,围在一切窃窃私语起来。 “陈公子……”沈芝正色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隐瞒就能隐瞒的,在场的也都不是外人,若你真的见到了莞儿,还是告诉我们吧。” 陈留却依旧是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莞儿,我也没有见过她。” 沈芝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母亲可是在找我?”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大家转过身去,只见到唐佩莞身着一袭粉色锦裙,头发挽起,梳了一个简洁的花冠,笑意盈盈的站在他们眼前。 “莞儿?”唐中大吃一惊,他看看陈留,又看看唐佩莞,一脸的疑惑:“莞儿,你到底去哪里了?” 唐佩莞笑着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个青色锦盒,见唐中问起,于是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个小小的红色玉佩卧在其中,水色润足,玉质清透,并非是一般的玉料。看样子应该是唐佩莞准备送给老太太的生辰礼物。 唐佩莞解释道:“因为今天是祖母的寿辰,我原本打算送一个玉佩给祖母,可临出来才发现之前的那个玉上有瑕疵。想着不能将那样不完美的东西送给祖母,于是我就又出去了一趟,好容易才换了个合心意的,这才急急的赶了回来。只是听门房说大家都聚在了这里,于是就让他带我过来看看。” 她转向沈芝,微笑问道:“刚刚就听见母亲提起我的名字,可是有什么事?” 沈芝阴沉着脸,也不回答她,只转向另一边追上来的门房,问道:“大小姐真的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 门房点点头:“是啊,还是我跟大小姐说大家在这里,带她过来的呢。” 唐中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瞪了一眼沈芝,正想跟唐佩莞说点什么,就听见沈芝说道:“既然莞儿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她看向陈留问道:“陈公子,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唐佩莞吸引了去,听沈芝这么一说,这才想了起来,尚书夫人急忙问道:“是啊,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留犹豫了一会,可能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但面前的几人明显是他不说就不放过他的样子,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道:“其实是我接到了贵府二小姐的一封信,这才过来与她一见。” 他将信件的封面展示给大家看了下,上面几个娟秀的字清清楚楚的写着陈留收三个大字。 唐中扫了一眼信件,厉声问唐佩清:“清儿,这是怎么回事?” 唐佩清满脸震惊之色,见大家都看向她,连连后退几步,惊慌失措道:“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写!” “那这信怎么解释?”唐中喝到:“难道人家陈公子还会冤枉你不成?” 唐佩清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双眼含着泪水,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摇头否认。 唐中忍下怒气,转向尚书夫人道:“抱歉,我管教女儿无方,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丢脸了。” 尚书夫人眼神有点鄙夷,她虽然与唐府定了亲事,可还没过门就写信给男方相约私下见面,实在是有失体面。 唐佩清此时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沈芝扶着她,忍不住说道:“老爷,你先查清楚啊,什么都不清楚万一冤枉了清儿就太委屈了。” 唐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有什么好查的,信都在人家手里了,你还想说什么?” 沈芝没再说话,只是看了胡玫一眼,唐佩莞注意到胡玫微微点了点头,心下一沉,知道她们肯定是已经安排了什么。 这想法才刚刚在脑海里冒出,下一刻她就知道了沈芝那一眼的意思。因为羞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猛的往前一扑,跪倒在了地上,大哭着道:“老爷,夫人,我实在忍不住了,这封信是大小姐写给陈公子的,你们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她这一喊,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唐佩莞冷冷的抿上了嘴,却也没说什么,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给她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剧情。 第34章 羞花作证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羞花这一下震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所有的视线全都集聚在了她的身上。 羞花哭的满脸通红,泪水跟关不住闸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她抹了把眼泪,抽噎着道:“老爷夫人,你们别责怪大小姐,大小姐也是一时糊涂,可她是情难自禁啊。” 她的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丢进了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个嘴碎的婆子甚至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是大小姐?不是说是二小姐写的信吗?” “可不是,跟陈公子有婚约的是二小姐,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知道,这小丫鬟叫羞花,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听说一直很得大小姐信任呢。” 唐佩莞看着眼前的情势,感觉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似乎就太对不起羞花这一番表演了,她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指着羞花,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谁让你这样胡言乱语污蔑我的!” 羞花听了她的话,转过身来朝她磕了个头,红着个眼眶,缓慢却又大声的说道:“大小姐,你别再隐瞒了,这信是你亲手写的,我亲自送到尚书府去的。如今正好是个机会,不如你就直接向老爷夫人坦白了吧,别再借着二小姐的身份了,这样何必呢。” 她一脸的真挚,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忠心为主的奴婢,反看唐佩莞,却被噎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呆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众人看着唐佩莞那样子,更觉得她是心虚了,顿时心里信了几分。 沈芝看见旁人的眼神,心里暗自冷笑,面前却做出一副威严的表情,扬声问道:“羞花,你说这信是你家小姐写的,可是真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说谎,你是知道后果的。” 羞花忙不迭的点着头:“夫人夫人,我是万万不敢胡说的。现在出来说这事,也是为了我们大小姐好。那日赏秋宴回来后,大小姐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我问她她也不说。前些日子听说尚书府上来给二小姐定了亲,小姐的心思就更不对劲了,一整天下来都恍恍惚惚的。前几天,她突然写了封信,喊我过去要我把那信送到尚书府。这事夫人找尚书府的人问问就知道了,信是我送的,他们一定认得我。” 她这话一说,这事就仿佛是确定了一般。羞花的底气这么足,连让尚书府对质这种话也说了出来,想必是真有其事的。 沈芝眼见着唐佩莞一步步迈入了自己的陷阱,愈加得意起来:“可这信里明明写的是二小姐的名字,你倒是说说,大小姐为何要用二小姐的名字?” 羞花擦了擦泪水,道:“我也问过大小姐,大小姐说是担心陈少爷不认识她,见了信也不肯出来。二小姐是她的未婚妻,总会答应的,到时候她自会说明白。” 羞花的话一说完,基本上也就圆了整个事情。唐佩莞之前的失踪,唐佩清抵死不认的那封信,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尚书公子。 唐佩清之前一直在小声啜泣着,此刻却趴到了沈芝身上,失声痛哭着:“母亲,母亲,那信真不是我写的,我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啊。若真是姐姐做的,她若真的有心,就让给她了吧。我不要了。” 她这一番哭诉,引得无数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沈芝一脸痛心的抱紧了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母亲知道你委屈,放心吧,都会搞明白的,绝不会冤枉了你的。” 说罢,她又转向唐佩莞,厉声道:“莞儿,羞花说的事可是真的?你对尚书少爷有心思为何不直接对我与你父亲明说?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连带着败坏了清儿的名声,你可知道这样会引起什么后果?” 她话里话外间明显是已经给这事下了定论,完全认定是唐佩莞做的了,没有给她留下一点余地。 尚书夫人之前一直在一边看着事情发展,见如今已成了这样,就算是念及亲家的面子,也不免有点不快,话语间隐隐带了些不悦之情:“唐大人,唐夫人,既然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我就先带留儿回去了,等你们有了交代再通知我一声吧。” 她强忍着怒气看了唐佩莞一眼,之前她只是觉得她相貌可恶,没什么突出之处。今儿一见她脸上再没长着之前那般令人恶心的点点,看着倒是艳丽了很多。可现如今却做出了这样的事,连带着还弄污了自己儿子的名声,不得不让她鄙夷。 其实想想也知道,定是那唐佩莞看自己妹妹搭上了尚书府,心生嫉妒,这才做出了这样的事。但虽然都弄明白了,可这样一来,即使是撇清了与唐佩清的关系,唐家为了平息外人的传言,最后很有可能是选择断了唐佩清与留儿的亲事,转而把唐佩莞嫁到尚书府。虽然唐佩莞外表并不输给唐佩清,本身也是唐家的嫡长女,可这品性却是糟糕至极。自己是顶不愿接受的。 唐中与沈芝见她要走,满脸的歉意。唐中一个劲的赔礼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连带着牵扯上了陈公子,夫人请别生气,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尚书夫人却只是脸色冷淡的点了点头,拉了一边被这一连串事情弄的稀里糊涂,已经微微有些虚弱的陈留就要回去。 还没等她们迈出几步,唐佩莞却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微笑道:“尚书夫人,先别急着走啊。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平白给陈公子惹了一身骚。” 她一扫刚刚那般心虚胆怯的模样,声音极其轻柔,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并没影响到她的心情,看着倒是愈加镇定。 尚书夫人本想躲开她,不耐烦与她多说话,却无意中撞见了她的眼神,平静中竟蕴含着几分隐隐的风暴,让人看着不觉心一颤,被她的气势所压倒,竟说不出一个不字。 第35章 力驳羞花 唐佩莞见尚书夫人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道:“多谢夫人,不过想必夫人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了,毕竟事关陈少爷的声誉,不弄清楚了,不光是我从此以后没脸见人,连带着陈少爷,也会背上与外人偷偷私会的名声。尚书府向来家风甚好,想必也不会愿意惹上这样的事吧。” 尚书夫人也是个精明的人,自家老爷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她的功劳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在外从来都是高傲矜贵的,从来不惹那跌身份的事情,尚书府的名声她一直都是小心又小心,生怕沾上一点有辱门风的事,不然她也不会选上外表乖巧听话的唐佩清了。可如今莫名其妙惹上这一摊事情,还牵连自己最心疼的儿子,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听见唐佩莞这么说,尚书夫人冷哼一声,压下心中之前被对方眼神制住的不爽,生硬道:“你跟我说这些,莫不是忘了自己也身在其中吧,整个事件都是因你而起,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洗刷罪名。” 唐佩莞不急不慢,只是颇有深意的笑了一笑:“夫人且看着就行了。”说着,她缓步走到羞花面前,轻轻的扫了她一眼,突然问道:“羞花,你说我从赏秋宴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到前几日才写信让你送到尚书府,是不是?” 羞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俯下身去,哀声道:“是啊大小姐,你就认了吧,我记得送信那日你还跟我说你对陈少爷一见钟情,所以才这般不甘心。” 唐佩莞笑了下,回过头来对尚书夫人道:“夫人,我记得那日陈少爷从没出现过吧。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少爷,哪来的一见钟情,又哪来的相思呢?” 尚书夫人沉吟了会,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没过一会,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确实,那日留儿一直待在房里,从没出来过。” 她说的隐晦,唐佩莞心知必是那日陈留的病又犯了,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只是尚书夫人不愿明说。唐佩莞微微颔首,又扬声说道:“正如夫人所言,陈少爷那日一直在房里未出,我又怎么能见到他呢?见不到他本人,我又如何一见钟情?” 她讽刺的笑着,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羞花,羞花心里有些发慌,不自觉的看了沈芝一眼。 唐佩清见状不好,突然擦了擦眼角,犹犹豫豫的说道:“我记得那日姐姐两度离开了宴席,第二次的时间还很长,也没有人跟着,会不会是姐姐无意中撞见了……” 她没再说下去,但唐佩莞刚刚的理由明显已经不充分了。两次离开,而且第二次还不明行踪,要说是中途看到了陈留,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唐佩莞哦了一声,似乎没打算反驳,只是又问了一句:“我想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羞花做错了事惹得我大发脾气。从那时起,她就被我禁止出入我的房间了,我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事。现如今我最信任的则是碧月,如果我真的要给陈少爷写信,此等机密的事,我为何不交给碧月,而是让你,一个我疏远的奴婢去做这事呢?” 众人闻言也有些怀疑了,唐佩莞惩罚羞花的事情唐家谁不知道,前不久还因为吃食的事打的羞花几天都爬不起床。人人都知道这个昔日在大小姐面前无比得宠的人一朝从云头跌落,再不得主子的宠爱,为此,还惹来了一堆人的笑话。唐佩莞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样秘密的事情,是人都会交给心腹去做,又怎么会让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去完成呢。 羞花有些慌乱,但还是硬撑着答道:“大小姐自己忘了,昔日你我主仆情深,又岂是几顿打就可以磨灭的。那日你找到我,只说是碧月姐姐最近风头大盛,要是让她送恐怕惹来怀疑,我反倒是适合人选。故此才找我去的,只是大小姐今日这般撇清你我之间的情谊,倒叫羞花真的好伤心。” 说着,她竟真的又湿了双眼,好似真的被唐佩莞的话伤到了。 唐佩莞见她这幅模样,苦笑不得,平日里她只道她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小丫鬟罢了,却不料还有几分小聪明,编起事情来有理有据,让人听着合情合理,找不到破绽。 只可惜这份小聪明用错了地方,也用错了人。 唐佩莞冷哼一声,嗤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说起慌来竟丝毫不露马脚,平日里倒是我小看你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说你看见我在信上写了二小姐的名字,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是为了方便约陈少爷出来,是吗?” 羞花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奇怪了……”唐佩莞笑到:“你什么时候识字了?你不是告诉我,你从小就被哥哥嫂子卖到了唐府,大字不识一个吗?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又如何知道我写的是谁的名字呢?”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冰凉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所有的谎言。羞花此时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晃了两晃,忍不住又看了沈芝一眼,但只见对方撇开视线,并不与她对视,只好兀自镇定下来,咽了口口水,道:“我,我常年见大小姐写字,多少也认识一些……” 她说的结结巴巴,唐佩莞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一拍手,吩咐到:“既然你这么说,门房,去那张纸笔过来,给羞花,让她把我跟二小姐的名字写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羞花的脸已经是煞白,她根本不识字,又哪里会写,可如今唐佩莞竟然要她写下她与唐佩清的名字,自己又如何写的出来。但是写不出来,也就证明了自己说的话是假话。 沈芝此前一直在一边看着,此刻见情势不对,担心唐佩莞真的会将事实捅破,急忙喝到:“够了,莞儿,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自己做过的丑事被人发现,拿她出气又有什么用。再说她常见你写字,认识了字的模样,不会写也是很正常的事。”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沈芝看着心里发慌,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唐佩莞说:“母亲说的倒也没错,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那就先算了吧。” 第36章 真相大白 听见唐佩莞这么说,唐佩清一松,还以为她就此认了下来,终于喘了口气。 唐佩莞却走到了陈留面前,伸出手道:“陈公子,能否将信借予我一看?” 陈留因为这一番的折腾,脸上已经失了血色,但由于正在人前,他还是努力强撑着身子微微喘着气。见唐佩莞这么问,他犹豫了下,还是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了她。 唐佩莞点头道了声谢,又将信拆开,娟秀的小字整整齐齐的列在上面。唐佩莞扫了几眼,有意无意的说道:“这字还真的挺像二妹的,这样文雅的字体,可不是一般人写的出来的。” 唐佩清心里正紧张着,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接口到:“姐姐何必这样说,妹妹的字还是跟你学的,我们姐妹的字本就差的不多,若是姐姐有心想模仿,也是再简单不过了。” 唐佩莞唔了一声,也没接话,只是将信纸看了又看,却也没再说什么。 沈芝见此,恐事情拖的太久对唐佩清不利,急忙喝到:“莞儿你还在胡闹什么?你要查要问,也都由着你了。如今证据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何故这样拖延时间,以为这样就能免除责罚吗?” 她嚷嚷着,正要婆子们将唐佩莞带下,唐佩莞却猛的一抬手,将信纸靠近鼻翼边,轻轻的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她转向唐佩清,不急不慢道:“早先我曾经送给妹妹一盒藏云花做的脂粉,清妹妹可还记得?” 唐佩清紧紧抿着嘴,犹豫了会,说道:“是有一盒,那又怎样?” 唐佩莞笑了,一字一句道:“早先给妹妹粉的时候,只告诉妹妹那香气很特别,却还忘记说一件事了,藏云花的香气,很是黏人,一旦有谁用了那盒脂粉,那香味,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绕梁三日,经久不褪。妹妹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至今还带着香气呢?” 唐佩清不自觉的闻了一闻衣袖,却没再说话。 唐佩莞轻笑一声道:“是不是还有香气?妹妹你可以回去闻下,你接触过的所有东西,是不是都有那个味道?” 唐佩清冷着脸不说话,沈芝一看就唐佩莞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可还没等她拦住她,就看见唐佩莞将手里的信纸拎了起来,一脸古怪的笑意:“就如同,这信纸上沾染的气味一样?” 众人大惊,一边的尚书夫人急忙拿过那张信纸,放于鼻下仔细嗅了嗅,果真是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就如同那日她在赏秋宴上闻到唐佩清身上的香味一样,是同一个味道! 尚书夫人惊愕的看向唐佩清,此刻她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整个人也慌张起来,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唐佩莞继续说道:“妹妹真是疏忽了,写个信还要亲自代笔,这下惹得那纸上都沾了香气,可怎么说呢?” 旁人这才都反应过来,按照唐佩莞所说,唐佩清用了那藏云花做的脂粉,而那藏云花又带有异香。如今这信纸上却带着藏云花的香气,那除了是唐佩清所写,又有谁能带有那香味呢。 似乎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唐佩清脸色血色顿失,她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辩驳什么,可支吾了半天又闭了嘴。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叫到:“你,你也有,那粉是你亲手做的,你沾了香味再正常不过了!” 她连连喊道,唯恐大家都不相信了自己的话。 然后唐佩莞只是歪头一笑,道:“妹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赏秋宴回来后,我就在院子里发现了老鼠,因此拿白醋将全院都清扫了一遍。那几天我身上都可都是浓浓的醋酸味。若那封信真是我写的,香味不说了,酸味倒是真有可能。” 她讥讽一笑,直直的看着唐佩清。唐佩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发现老鼠,什么用醋清扫,唐佩莞竟是从一开始就防备了自己!而自己还傻傻的设了这个圈套,真以为她会顶了自己嫁入尚书府,可到头来,毁掉的只是自己! 唐佩清遭此打击,已经面无人色,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想着唐佩莞说的话,对了对了!她说唐佩莞怎么好心带自己去赏秋宴,还那般痛快的吃了自己送的糕点,即使是知道自己害的她过敏后还又送衣服又送脂粉的,原来这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尚书府的意图,也知道尚书公子的真实情况,唐佩莞就这样挖了一个大坑,而自己竟眼睁睁的跳了进去! 唐佩清想通了一切,心下大恸,她猛的朝唐佩莞看去,却只见她一脸的轻蔑之色,满是不屑的看着自己,而周围的人也在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唐家的二小姐唐佩清写信约了男子私会,还将这事推到了唐家大小姐的身上,从明天起,不从今天晚上起,她的名声将会在整个京城里完全臭掉!没人再看得上她,没人会再愿意跟她一起,她只能嫁给那个病秧子,那个刚过门就要死掉的夫君! 唐佩莞见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过来,于是趁机又加了把火到:“妹妹,你想见夫君也是人之常情,可做出这样的事,不仅污了我们唐家的名声,连带尚书府也跟着一起丢脸呢,多不好啊。” 唐佩清听她这么一说,怒极攻心,一时之间竟什么也顾不上,声嘶力竭的吼叫了起来:“你,你这个骗子!都是你,都是你,你又送我衣服,又送我脂粉,让我在赏秋宴上出风头,其实你早知道尚书府那个病秧子要死了,故意挖好陷阱骗我的是不是!你故意把我推了进去,你好狠毒的心!” 她话音刚落,全场都安静了,众人听了她的话,哪里还不明白,明明是唐大小姐一番好心,将机会让给了唐二小姐,但二小姐却因为得了不满意的亲事反倒责怪大小姐,还如此狠毒的设下圈套陷害大小姐,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实在是让为之不耻。 婆子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沈芝还没从这一切变故中反应过来,却听见一声尖叫声,尚书夫人突的往地上一跪,扶住了不知道何时已然昏迷过去的陈留不住的哭喊着。 第37章 病发 陈留这段时间身体本就虚弱,之前已经在房里等了一段时间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现在又被这顿折腾弄的心慌连连,已然是有些扛不住了。他之前为了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一直强忍着,却在听到唐佩清那番毫无顾忌的话后,气急攻心,一心心血上头,竟再也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尚书夫人一见到此状,耳边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直接扑向了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陈留已经是不行了,他前段时间就是因为病发严重了,尚书府才急着为他招亲冲喜。这些天好容易用那些人参雪莲吊着,才好转了一些,前几日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可这下被唐府这么一闹,稍微好转的精气神又被毁完了,这下竟是呼吸都微弱了。 尚书夫人心神俱碎,厉声呼喊着:“大夫,快点找大夫!” 周围一片慌乱,唐中与沈芝竟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吓得完全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唐佩莞微微皱眉,她本意只是想拆穿沈芝与唐佩清的计谋,最多就是再毁了唐佩清的名誉,让她也试试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可一旦惹出了人命,尚书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如今还得靠着唐府,唐府有事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眼见着陈留气息逐渐消除,唐佩莞厉声喝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门房得了命令拔腿就往大门跑去,唐佩莞走到陈留身边蹲下,伸手就要探他的鼻息。 尚书夫人此时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见到唐佩莞的动作,登时戒备了起来,猛的拍掉她的手。 唐佩莞蹙眉看向她,平静道:“夫人,陈少爷已经快撑不住了,如果你不让我救他,只怕是连大夫都不用去喊了。” 尚书夫人脸色惨白,听了她的话,她怔怔的看着唐佩莞,见她眼神里一派镇定自若的气势,而自己的儿子看着也确实如她所说,眼看就不行了。 她一咬牙,与其这般拖延着,不如就将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将位置让了出来。 唐佩莞也不多言,前世的时候她跟在平延王的身边,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些急救措施。她狠了狠心,使力用劲掐住了陈留的人中,又抬头迅速吩咐道:“快去厨房拿些韭菜捣烂了,将汁水拿过来,要快!” 一边候着的丫鬟应了一声,急急的想厨房方向奔去。唐佩莞咬咬牙,继续用力掐着陈留的人中,直到丫鬟将那韭菜汁拿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掰开陈留的嘴巴,迅速的灌了进去。 一边的尚书夫人看的惊心动魄,见自己的儿子被折腾的整个人狼狈不已,顿时忍不住扯住唐佩莞的衣服就要将她扯到一边。 突然听见几声咳嗽声,继而是一顿大喘气,被唐佩莞死死压住的陈留,竟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尚书夫人大喜,猛的将唐佩莞推到一边,紧紧搂住陈留,急切的问道:“留儿,留儿,可感觉好些了?” 唐佩莞一时没防备,被她推的往侧一仰,整个人跌到了一边。她直起身体,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见到陈留已经清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门房带着大夫朝着这边快速走了过来。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陈留搬到房间的床上,又让出位置给大夫看病。唐佩莞走出房间,总算是稍稍放了心。 一转眼,她就看到唐佩清正站在一边,她此刻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这边,脸色煞白。 见到唐佩莞,唐佩清瞬间清醒过来,冲上来抬手就狠狠的甩了唐佩莞一巴掌,破声大骂:“你,你这个贱妇,你陷害我!你竟然敢害我!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的一无所知的模样,我现在什么都被你毁了!什么都没了!” 她的脸色狰狞,再没了之前那副清丽娇羞的可人模样,唐佩莞暗自讥讽一笑,却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部,眼含泪水,温声劝道:“妹妹,你别再糊涂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之前故意让你得尚书夫人的宠。妹妹你难道忘记了,明明是我吃了你的糕点过了敏才不得不把那些好东西让给你的。今晚就更不能说了,信是你写的,我是真的都不知道啊。”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委屈,此时那些宴会的客人都还在一边没走,唐佩莞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表现的这般容忍。她的话果然让那些人更加厌恶于唐佩清,人人之前都只道唐家二小姐也算是懂礼的官家小姐,可今日却让人大跌眼镜,有些知根底的人,更是开始窃窃私语,只道是就算是被扶成了正当的嫡出小姐,却还是之前那派庶女作风,永远上不得台面。 唐佩清听她这么说,更是火冒三丈,尤其是身边人说的那些话,让她再也顾忌不上别的,抬手又要一巴掌。 唐中此刻刚刚从房里出来,今晚的一切让他焦头烂额,现下尚书府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自己的前途看样子是难了。 自己的夫人跟二女儿今日搅的这局让他气得发抖,要不是当时还有宾客在场,他怕是当时就将那两个只会丢自己面子的女人狠狠教训一顿。后来尚书少爷昏过去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咯噔一下,当时就觉得自己要完了。幸好自家大女儿还有些方法,目前看着是救回来了。好容易他松了下心,一出房门就看到自己的二女儿又在闹事。 唐中脸色难看的仿佛要杀人,他一把拉开了唐佩莞,甩手就是狠狠的一下,他本就劲大,跟刚刚唐佩莞受的那一掌不一样,唐佩清被他这一下打的整个人往后一翻,直接跪到了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唐佩莞虽一早知道他出来了,却也被他这一下吓得愣住了。唐中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唐佩清,厉声吩咐道:“来人,把二小姐带回房里好好休息,我不答应不许她出来!” 说着头也不回的又进了房去看那尚书少爷。 第38章 无赖世子 经过大夫几个时辰的施针,陈留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大夫临走前夸了下唐佩莞的及时抢救,说是若不是唐佩莞怕是陈少爷是救不回来了。 尚书夫人阴沉着脸,等陈留情况稳定了点,她立刻喊来了尚书府的马车,将陈留搬了回去。 唐中与沈芝跟在后面陪着小心,尚书夫人的脸色他们是看的清清楚楚,知道是无法挽回了,只盼着陈留的情况好点,自家与尚书府的关系也不至于完全没回转的余地。 临出唐府的时候尚书夫人一直冷着个脸,上马车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唐中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下了马车,走到两人面前,再不复之前那般和气的态度,冰冷的说道:“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家的女儿我们不敢娶也娶不起,怕我家这病秧子耽误了你们家的好女儿,退亲的事我们自会派人上来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冷冷的丢下这几句话,尚书夫人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上了马车走了。 唐中一直压抑的火气被这几句话激的猛然爆发了,完全不顾忌这还是在大门口,反手就给了沈芝一下,怒喝道:“你养的好女儿!这下全完了!” 沈芝强忍着眼泪,她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可完全没想到唐佩莞竟然早有防备,以致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尚书那边算是没指望了,看唐中这幅态度,怕是怪自己毁了他前程。可没想到他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还在大门口,就丝毫不顾忌自己还是唐家的正妻,这样毁她面子。 这一巴掌打的沈芝心寒不已,她一向仗着沈家,在这家里大家多少都还顾忌着一点,唐中也从没这般对待过她。这次只是自己一时失误,唐中竟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这才知道,对于唐中而言,自己跟女儿在权利前途面前,竟什么也不是。 唐佩莞回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碧月给她打来了温水,细细的擦着她脸上被唐佩清扇的红肿起来的地方。捂了一会后,唐佩莞知道这一晚大家也折腾的够呛,于是就让她们就都回去休息了。 她脱了外衣,正想上床,却听见窗户那吱啊一声,接着就是几声细微的声音。一个男子推开了窗户,蹑手蹑脚的跳了进来。 唐佩莞一皱眉,披上外衣,站起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来的那人正是那位声名在外的镇南王世子叶虔,他穿着一身黑衣,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身上沾了些尘土。仿佛没听到唐佩莞的话一般,叶虔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坐下,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灌了下去。 唐佩莞向前走了几步,重新点起亮了灯,冷冷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叶虔喝完了茶,一抬头就看见她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嗤笑一声,讥讽道:“唐小姐这般态度是为何?本世子记得不久前你还在哀求我带你离开,怎么,利用完了就想一脚踹开吗?” 叶虔说的正是之前唐佩莞被关在房里的时候的事。唐佩莞虽料到了沈芝会对自己下手,可她全没防备会被沈芝关起来。那时她刚刚发现自己被锁,只能眼睁睁等着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叶虔却是莫名其妙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当时的唐佩莞一见到有人,所有的念头就是让他带自己出去,以免中了沈芝的计。因此她不断的哀求他,才求得叶虔一时心软,开了房门。自己才能躲过一劫,不然之后即使有信纸上的香气为证,可被众人抓到她与陈留私会,自己怕是也没那么容易逃脱的。 唐佩莞见他那么说,有点尴尬,可面对面前这人,她却是丝毫不敢放松的,只是微微一笑,道:“世子救了我一次,我自然感激不尽。不过就算是对我有恩,世子深夜闯进我的房间,也是不妥的吧。” 听了她的话,叶虔眉毛一挑,眼神轻佻的扫了一下唐佩莞的全身,此时她只着一身素白的内衣,外面松垮的披着一件粉色外袍,虽没露出什么,却因为那白色睡衣的用途而显出了几分暧昧的情愫。他的嘴角渐渐带上一丝痞痞的笑意,清冷的眸子里竟染上了几分莫名的兴致,只道:“娉娉袅袅,妙世无双。唐小姐今日一见,可是与上一次差的太远了。” 他竟认出了自己!唐佩莞心神一动,她之前并没有告知对方自己曾与他见过,毕竟那两次都不算是多么愉快的经历。可对方既然认出了自己,再遮遮掩掩反倒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唐佩莞屈膝福了一福,淡淡道:“世子好眼力,上次隐瞒世子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世子勿怪。” 叶虔心情愉快的看着她,前两次都在这丫头身上吃了瘪,回去后他一直觉得郁结于心,就招了自己的暗卫来查那女子的身份,几番查证后才得知对方并不是所谓的尚书府小丫鬟,而是唐府的大小姐。 今日夜里他来唐府本是有些事,却无意让他撞见了这丫头被一鬼祟女子关进了房间里。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可实在心痒痒的很,又很想知道那丫头再见到自己的样子,竟没顾上要做的事,直接去救她了,后来就一直守在暗处,见到那一环套一环的计谋围绕她而来,在那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本以为她会深陷其中,还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多管闲事的帮她一把,却没想到她进退有度,完全为自己洗刷了清白,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世子!”见叶虔不说话,唐佩莞略微有些不耐烦,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人却一直赖在自己房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实在让她有些无法忍受:“夜色也深了,不如你早些休息吧。” 这话已经很明显是催促他离开的意思,对方却好像完全没听明白,无赖的说道:“休息?好啊。我看你这床够大,睡两个人应该够了。” 说罢,他几步一跨,竟直接走到唐佩莞的床边躺下了。 唐佩莞没料到他会如此厚脸皮,给自己来这么一出。她大惊失色,急忙走过去低声喝到:“世子爷,你这般又是为何?女子闺房岂是可以让你乱来的。” 见叶虔丝毫不动弹,她一时气极,伸手就要拉起他,却听见门口有人敲了下门,守夜丫鬟在门外小声问道:“小姐,我刚刚听见你房里有声音,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奴婢做的?” 第39章 新姨娘 叶虔听见门口那声音,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唐佩莞明白他的意思,有男人在自己房里的事情是万万没法说出去的,这样只会毁了自己的名誉,而以叶虔的身份,他就算是不认账也没人敢说什么,而且自己也是不想与这人扯上一点关系的。 唐佩莞心下一想,断了喊人的念头,只稍稍提声道:“没事,我起床倒杯水,你下去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退下。 唐佩莞微微松了口气,可那可恶的世子此刻依然还赖在自己的床上洋洋得意,实在是让她有些无语。 唐佩莞蹙眉的扫了他一眼,叶虔此刻穿着的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胸前的部位微微鼓起,看着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她心下了然,在茶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 叶虔见她刚刚还气急败坏的模样,却突然间静了下来,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越发觉得有趣起来。他自行从床上翻起,坐了起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唐佩莞,调笑道:“怎么?唐小姐是不打算赶我走了吗?莫不是想通了,愿与本世子共赴春宵?” 唐佩莞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瞥了他一眼,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听闻当今皇后是世子的姑姑,想必世子与太子爷的关系,也一定是很好的了,不过世子不远千里来带大齐,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看亲戚这么简单了。” 叶虔听见这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收起了笑容,眼神渐渐冷了起来。 唐佩莞却没有在意他的脸色变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家父是太子府的少詹事,家兄也是太子身边的陪读,太子的事情,唐家多少都知道一些。世子大晚上的来拜见唐府,想必是有些太子不愿告知世子的事情,世子想要弄个明白。但是万一给太子知道了,怕就算是世子也不好交代,您说是不是?” 自然不能让太子知道的。叶虔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这个小丫头罢了,眼下却听到她说出了这些话,心里一惊,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弱点所在。 叶虔向来不愿意将把柄留于他人手里,他几番思虑,估量着她会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 唐佩莞却只是站起了身,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般,微微行了个礼,道:“夜色已深,世子还是请回吧,至于别的事,只要不妨碍到我自己,我是不会多嘴的。” 叶虔这才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她依旧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微微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笃定了他会就此放过她。叶虔不禁有些气闷,却又不愿意落了下风,让这小丫头太过得意,于是压低声音笑道:“今日暂且算了。下次等本世子无事时,再来试试你的床。”说罢,他打开窗户,轻声的跳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唐佩莞无奈的摇摇头,关上窗户,再一想,又插上了锁栓。 今夜实在太累了,她可不想再来一位难缠的人。 没过几天,尚书府就派人上来退了亲事。沈芝虽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她之前并没想到会是通过这样一个方式实现的。 听闻陈留回了尚书府后,又卧床了好一阵才些许好了一些,他被唐佩清那一番话刺激到了,整日郁郁寡欢,尚书夫人看着很是心疼,对唐家的怨恨也更加深了。 而唐中这几日也不太好过,尚书大人几次在朝堂上参奏太子府治理混乱,左右春坊及司经局皆无章法,有碍太子威名,要求圣上撤换少詹事一职。虽然因为沈家太子几次保下了他,可因为影响了与尚书的关系,太子还是斥责了他好几次。唐中天天沉浸在丢官的恐惧中,整日惶恐不安。而每次回来见到沈芝与唐佩清哭哭啼啼的模样,更是火上心来,可最近又需要沈家帮忙,他并不敢在此关头与沈芝闹翻,每每受气,只得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喝的酩酊大醉。 唐佩莞听说了这件事,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那日她得知唐中又在书房中喝酒,于是让碧月喊来了柳儿,嘱咐她带上一早炖好的鸡汤,领着她去了书房。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唐中已经醉的有几分迷糊了,见到唐佩莞进来,只抬头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喝了下去。 唐佩莞让柳儿将鸡汤放下,倒了一碗出来,递到唐中面前劝道:“父亲,你喝多了,且喝一点鸡汤解解酒吧。” 唐中并不理她,唐佩莞将碗递了过去,却被唐中不耐烦的一扫,唐佩莞一时没躲开,竟让碗里的鸡汤泼了两人一身。 唐佩莞低叹一声,看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染上了一片水渍,只好对柳儿道:“我回去换衣服,父亲这你看着,不要让他喝多了。” 柳儿点点头,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紧张。唐佩莞却只是收拾了下衣服,关上书房的门走了。 机会她现在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柳儿自己了。 第二天沈芝闹起来的时候唐佩莞还在用着早餐,刚刚听到消息的碧月站一边小声跟她汇报着情况:“今儿一早,夫人说是去书房看老爷,就发现柳儿正光着身子,两人躺在了一起。夫人当时就气炸了,喊来了婆子,说是要把柳儿打一顿后卖了。我听那院子里的人说,一开始老爷还一直跟她解释,可耐不住夫人就是不让步,后面也跟着发了脾气,完全没顾忌夫人的面子,当时就说要纳了柳儿做姨娘,给夫人气的,据说脸都白了呢。” 唐佩莞尝了口银耳汤,微微一笑。碧月在一边担忧的问道:“小姐,柳儿毕竟是我们院子出去的,夫人会不会觉得是你故意的啊。” 唐佩莞淡淡道:“她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次的事情后,无论我们做什么,横竖都是撕破脸了。” 自从那次私会陈少爷的事情之后,唐佩莞就算是彻底跟沈芝那边闹开了,她不用再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倒也轻松了很多。 唐佩莞喝了一口茶,她有想过柳儿即使是爬上了自己父亲的床,沈芝也未必容得下她,她本来是打算如果不行自己还得帮上一把,可没料到柳儿不知道怎么就哄的自己的父亲,不顾沈家那边竟还为她出了头,看样子倒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第40章 柳儿的请求 沈芝生气唐佩莞是预想过的,可她没想到沈芝竟会这般大吵大闹。刚刚听到柳儿被扶做姨娘的消息,沈芝那边就派了丫鬟召唐佩莞过去。 碧月很是担心,唐佩莞却无谓的一笑,甚至还有几分心思跟她开玩笑:“莫怕,到时候她要是拿东西砸我们,你要是怕破了相就躲我后面好了。” 碧月却完全不理会她的一番好心,只担忧的看着她,一路上也亦步亦趋的紧跟后面,寸步不离。 到了沈芝院子的时候,只见一小丫鬟守在门外,见到她就行了个礼,脸上还带了些惊慌,道:“夫人就在里面,唤你进去。” 唐佩莞朝她轻轻点了下头,就朝着屋里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瓷器花瓶之类的东西被砸碎了。 一边跟着的小丫头微微低着头,面露尴尬之色,她看了一眼唐佩莞,低声道:“夫人自打从书房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她心里不太舒服,大小姐还请多包涵。” 唐佩莞没说话,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刚跨进门,迎面就飞来一个大花瓶,唐佩莞灵活一躲,闪了开来,花瓶落到地上,又是一阵尖利的脆响。 沈芝正坐在最上位,唐佩清因为前阵的事情还被关禁闭并没在这里。看见唐佩莞进来,沈芝脸上的怒容更甚,尖声喝到:“你这个不孝女!是不是你故意的?那贱货是不是你故意安排到你父亲身边的?我就知道,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找个小妖精塞你父亲身边以为就能拆开我们了吗?” 唐佩莞懒得理睬她,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若无其事的吩咐下人泡茶。 沈芝看的更是火冒三丈,抬手就又想将手边的那茶杯砸过来。 唐佩莞冷笑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柳儿之前是我院子里的人不错,可她只是个做杂役的,我见她手脚灵活做事认真,才带着她去给父亲送汤。父亲最近心情不好,柳儿能为他排忧解难是柳儿的福气,母亲何故要如此呢?” 沈芝紧紧咬着牙,面目扭曲道:“一个下三滥的东西,以为爬了老爷的床就能一步登天了?只要有我在,你们想都别想。” 唐佩莞嗤笑一声,站了起来,道:“这事可由不得母亲,五姨娘已经住进院子里了,母亲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与尚书府的关系,重新赢得父亲的信任才是关键,可别在这些小事上误了精神。” 说罢,她对着沈芝微微欠了欠身,淡淡道:“如果母亲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母亲好好休息。” 眼见着她就要离开,沈芝再也忍不住,几下跨下来扯住她的衣服,大吼道:“你别走!你说,清儿那事是不是你故意的?” 唐佩莞转过身,拉开她的手,故作惊讶的说:“清妹妹什么事?那封信的事吗?不是都说清楚了是妹妹自己写的,母亲是要把父亲喊来再当面对质下吗?” 她讥讽的看着沈芝,而沈芝见她又提起了唐中再不敢多言语,目前唐中对她已经够厌恶了,她也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再去闹,唐中肯定是越来越厌烦她,只会得不偿失。 唐佩莞看着她苍白的脸,扬声吩咐道:“好好照顾母亲,若是她身体不适就早点说出来,唐府的事情这么多,我想祖母很愿意代劳,累坏了母亲的身体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再不顾沈芝的脸色有多难看,径直离开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院里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低声道:“五姨娘来了,在房里等你很久了。” 唐佩莞一挑眉,柳儿刚刚才被扶为姨娘,这时候不在父亲身边陪着他加强自己的地位,却跑来找自己,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了。她对着小丫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直接进了房。 柳儿,或者说是五姨娘此时正坐在桌子边,背对着她微低着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唐佩莞清咳一声,她顿时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回头看她。 唐佩莞仔细打量了下她,只见她穿着藏青色的对襟夹裙,外套一件粉白的茉莉花坎肩,头上梳着一个素净的圆髻,随意的插着一根白玉的玉兰钗,整个人看上去清净淡雅,却又不显得太过清淡,倒是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做了姨娘果然就是不一样,唐佩莞不动神色的笑道:“五姨娘这一身打扮可真好看,那钗子倒是挺有特色的。” 柳儿听她这么一说,径直将那白玉钗拔了下来,递到唐佩莞面前,微笑道:“大小姐喜欢,这钗就送你了。我平日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大小姐是高雅之人,您用着才不浪费了它。” 唐佩莞将那钗推了回去,打趣道:“一看就知道这是父亲送你的,我可不敢要,拿了你的东西,父亲会怪我不懂事的。” 柳儿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 唐佩莞看见她这样,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道:“怎么样?当姨娘的感觉比当丫鬟好吗?不过我要提醒你,最近你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我帮不了你太多,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想必你也有了心理准备,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柳儿点点头,道:“我知道的,谢谢大小姐。”说着,她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唐佩莞,道:“其实今天来,一是为了感谢大小姐,第二个,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大小姐,还希望大小姐能答应我,以后柳儿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唐佩莞看了她,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只是问了一句:“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柳儿沉默了下,说道:“我的家其实是在大齐北部,很小的时候家乡发大水,家里人全都饿死了,我就背着我的弟弟一路逃荒,后来终于到了京城。” 唐佩莞倒是没想到她竟是北边的人,看样子也是被家境所逼,不然也不会这般想往上爬。 柳儿继续说道:“后来为了养活我跟弟弟,我就将自己卖进了唐府,而我弟弟也跟着我一起进来了。”她直视唐佩莞,认真道:“我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是我担心会害了我弟弟,如果大小姐肯收留我弟弟,柳儿必定感激不尽。” 第41章 好消息 唐佩莞微微一愣,她只知道柳儿跟唐府签的是卖身契,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弟弟。 柳儿见她不说话,一时着急,站了起来,竟直直的朝着她跪了下去,哀求道:“大小姐,我知道这次我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想必是不会放过我,可我若是自己一个人倒也不害怕,最坏不就是赔上我的一条命罢了。可我弟弟是我们家唯一的香火,我是断不能让他出事的,我不担心大夫人对我下手,可我担心万一大夫人对我弟弟动了心思,那我就是我们家的大罪人了!” 她红着眼眶哀声道。唐佩莞叹了口气,将她扶起,她其实并不想管这事,多照应一人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多增加一个负担罢了,可柳儿如此的恳求她,况且柳儿走到如今的位置也有她的一份原因,而且以后她也需要有柳儿在唐中身边帮着吹吹风。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柳儿的这个请求,她都是一定要答应的。 唐佩莞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了下眼角,微笑道:“看你的样子,我又没说不同意,何必要哭成这样呢。” 柳儿听她这么一说,眼睛瞪得大大的,怔怔道:“大小姐是答应了吗?” 唐佩莞点点头,问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柳儿急忙说道:“我弟弟名叫卫宁,现在正在杂役房做事。” 唐佩莞朝门外招招手,喊进了碧月,嘱咐道:“你去杂役房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卫宁的,如果有的话就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院子里少了个打理花草的,想调他过来做事。” 碧月应声退下。唐佩莞看向柳儿,轻声安抚道:“放心吧,你弟弟我会好好照顾的。” 柳儿感激的点点头,她来的时候其实是忐忑不安的,大小姐已经帮过她一次了,现在又要求她这样的事,照顾一个无亲无故的下人,她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现在大小姐却应了她,这让她心里的大石头下了一半,早上被大夫人威胁的时候,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事会牵扯到弟弟,现如今有了大小姐的保证,她知道她一定会说到做到。 两人又聊了一会,唐佩莞本想留她一起吃晚饭,结果唐中却派小厮过来喊柳儿去陪他用饭,唐佩莞又取笑了她几句就放她走了。 碧月过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唐佩莞问起情况,碧月答道:“倒是真有这么个人,我按照您的吩咐去跟老太太那边打招呼了,说是不用跟夫人说了。” 唐佩莞点点头,却看见碧月微微皱着眉,似乎有话想说。唐佩莞觉得奇怪,又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碧月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刚刚去杂役房的时候,本人没见到,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那些杂役房的下人们都说他似乎不太正常呢?” 唐佩莞一挑眉,她并不相信柳儿会将个不正常的人托付给她,毕竟现在的她还需要自己的帮忙,得罪了自己对她并没好处,只是碧月也不是会瞎编乱造的人,她来了几分兴趣,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个不正常法?” 碧月说道:“杂役房的婆子们都说他整天跟个闷葫芦一般,总自己躲在一边,不爱跟人说话,不过力气倒是很大。” “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唐佩莞撇撇嘴,不以为然。 “不仅仅是这样。”碧月连忙说道:“婆子们还说那人总是一个人蹲在一个角落里,神神叨叨的,有有人好奇一走近,他就又不说话了。” 碧月的脸上充满担忧:“小姐,你就这么莽撞的把人弄过来,万一那人真不正常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唐佩莞微微一笑,并没答话,世上各式各样的人太多了,跟沈芝唐佩清那样口蜜腹剑的人相比,现在只是多了一个喜欢独自说话的人而已,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这日午间唐佩莞刚刚用过了午膳,正想着找本书看看打发下时间,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没过一会,碧月就走了进来。 “小姐,门房说有人在门外找你,是一个中年妇人,自称是李嬷嬷的媳妇。我想应该就是我们上次去李嬷嬷那里遇到的她的儿媳。”碧月说道。 唐佩莞一怔,却是一阵狂喜,前些日子她出府找了李嬷嬷,从她那得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一笔银子,后来又拜托李嬷嬷的儿子帮自己寻找合适的脂粉铺子,如今李嬷嬷的媳妇上门了,怕是那铺子有了什么消息了。 唐佩莞急忙道:“快让她过来。” 碧月应了一声就出去找那名妇人。唐佩莞在屋里等了一会,就看见之前见过的黄家媳妇提着一个包裹走进了院子。 仿佛是从未见过像是唐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黄家媳妇显得很是激动,粗糙的脸上红彤彤的,唐佩莞让她坐下,她也不好意思的拽平了裙子,将下摆垫在椅子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碧月给她端来了茶,黄家媳妇急忙接过,连连点头道谢。碧月看她这局促不安的样子,扑哧一笑,道:“嫂子,你不用这样紧张,就我跟小姐,没人会笑话你的。” 黄家媳妇这才稍稍放松了点,不好意思道:“我怕弄脏了椅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拆开带来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递给唐佩莞道:“这是来之前娘让我捎给你的点心,说都是你爱吃的,我就说你是大小姐,什么东西没有,哪还看得上这些东西呢。” 唐佩莞接过点心,笑到:“哪有的话,我最爱嬷嬷给我做的点心了,这可是哪里也吃不到的。”说着,她打开布包,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熟悉的甜香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她不禁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黄家媳妇见她那样,呵呵笑到:“大小姐喜欢就最好不过了。对了……”她突然凑近唐佩莞低声说道:“我们当家的让我跟你说下,关于铺子的事他倒是看中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第42章 好事多磨 唐佩莞一喜,急忙问道:“是在哪里?” 黄家媳妇回道:“就在东大街那边,按照你之前条件来的,附近都是做一些衣饰生意的,平时人也挺多的。而且那家店之前就是做脂粉生意的,还是祖传的呢,店面大得很,还是上下两层的。” 唐佩莞一听,蹙眉道:“祖传的未必肯卖吧。” 黄家媳妇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当家的说,他没见到比那家更合适的店了。而且那家店因为经营不善,从这一代起就一直在亏本,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都没人上他们家门,那老板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唐佩莞问:“那黄大哥有自己去问过吗?” “问过啊!”黄家媳妇说:“我们当家一早就去跟那老板说了。可那老板就是不卖,说是不能误了祖上的基业。我本来想说既然不行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失望,可当家的说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或许你有什么办法。” 唐佩莞点点头:“不如你们先把地址告诉我,我自会想办法,你们就暂时先帮忙继续看看别的,辛苦你们了。” “嗨,这么客气干嘛。”黄家媳妇不好意思道:“要不是你上次帮了我们,我们家小宝到现在还上不了学堂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唐佩莞微笑道:“我那只是举手之劳,可大哥大嫂却是帮了我大忙的。” 黄家媳妇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唐佩莞又跟她聊了几句家里的事,等送走黄家媳妇后,唐佩莞若有所思的看着之前从她那拿到的地址,嘱咐碧月道:“准备几件寻常衣服,明天我们出门一趟。” 碧月问道:“是去看那个店吗?” 唐佩莞点点头,她听黄家媳妇那么一说,虽没亲眼见过,自己却也动了心,如果那家店真的跟黄家媳妇说的差不多的话,绝对是一个上上之选,那自己就更不能错过了。至于老板那边的问题,总得试试才能知道。 次日,唐佩莞就换上了碧月准备好的衣服,带着碧月一早就出了府,直奔东大街而去。 按照黄家媳妇给的地址,唐佩莞远远的就看到了她说的那个店面。从方位上来说,确实是占据了很有利的位置,左边是几家布料店,而右边又连着几个成衣店铺与首饰店铺,对面不远处,则是京城最大的那家膳食坊,无论怎么看,这家店也不会缺少客人。 但是唐佩莞在不远处站了快一个时辰,旁边的几家衣饰铺几乎都做成了好几桩生意,而那脂粉店,就连一个人也没见到进去过。 唐佩莞考虑了一会,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的年轻男子,他身穿一件灰黑色的长袍,正站在帐台边写着什么,见有人进来,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皮,话也没说一句,继续做他的事情。 碧月啧啧一声,凑到唐佩莞耳边低声说道:“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这里没人了,就他这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换做是我刚进来就得走。” 唐佩莞微微一笑,没接她的话,而是绕着货架边看了一圈,还顺带试了试上面摆着的几盒脂粉。 看了一会,唐佩莞心下了然,这里不亏是老字号,其实真正来说,这些脂粉的品质算的上是上乘,用料也很足,但跟唐家的脂粉比起来,太过干燥也太过单调,全是一水的白色,涂抹到皮肤上不仅突兀,粘着性也很差,连唐家普通的粉底都比不上,更别提是芳华粉了,只是可惜了这些上好的材料。 唐佩莞走到帐台前,问道:“老板,你这里可有什么合适的脂粉推荐。” 那男子扫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有的都摆架上了,若是没看得上的就可以走了。” 听见他这话,碧月有些恼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呢,哪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 那男子生硬道:“我的粉只卖给识货的人,你们这些不识货的,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你!”碧月气的差点跳脚,敢说自家小姐不懂粉的这还是第一个,要不是出门在外怕污了小姐名声,她定要好好教训这人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行家。 唐佩莞却是丝毫没生气,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东西,淡淡道:“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一个人也没见到,老板的生意怕是不好吧。” 男子却只是冷冷的顶了一句:“那又如何?” 唐佩莞看着他身上那件灰色袍子,那上面已经因为多次缝补而留下了痕迹。男子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有些羞愤,冷声到:“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走人,别耽误我做事。”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老板的生活看起来挺拮据的,我有一桩生意,不知道老板做不做?” 男子愣了下,问道:“什么生意?” 唐佩莞直接道:“我看中了你家的店铺,想买下来。” 男子一怔,继而脸色一黑,怒斥到:“怎么又是说这个的,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不卖不卖,这是我祖传的家业,我宁愿饿死也绝不会出卖祖业!出去出去!” 他怒气冲冲的拿起放在一边的扫帚就要赶人,唐佩莞没料到他脾气这般不好,登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碧月拉的匆匆跑出了店铺。 那男子将他们赶出了门后,用力的瞪了她们一眼,却是直接关上了店铺的大门,竟是连生意也不做了。 唐佩莞与碧月站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看着对方衣服上被那男子用扫帚打上的灰尘,哭笑不得。 不远处的膳食坊,二楼的窗户边,坐着一名男子,正一脸兴致的看着这边,那男子身边站着的小厮吐吐舌头道:“这唐家大小姐还真是奇怪,当街被一男子拿着扫帚追着跑,要说出去谁都不信。” 他说罢,见自己的主子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不眠有些不满,哼哼道:“世子,你听见我说的没?” 叶虔此刻正注视着下方那灰头土脸的女子,被小丁这么一喊,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喊什么,我正想事情呢。” 被称为小丁的少年吐吐舌头,明明就是看人家女子看的入了神,还狡辩。小丁还记得前不久自家主子一回来就急攘攘的让他去找一个人,他当时还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找了半天才知道只是当今太子府少詹事的女儿。但自家世子竟然会对一个女子起了关注,却也让他有了几分兴趣。今儿个他陪着主子来试膳食坊的新菜,却没想到竟给他们撞见了那唐家大小姐狼狈的一幕,而自己主子看的这般入神,倒叫他对这个女子更加好奇了。 第43章 卫宁 “世子,世子!”小丁又喊了两声,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估摸着道:“这唐家小姐也太没规没距了,我来大齐这么久可没见过几家官家小姐是她这样的,不好好在闺阁里待着却在外面抛头露面。” 叶虔听了这话却突然想起那夜他看到的情形,他虽是镇南王的独子,一出生就身份尊贵,没受的什么苦,可这些官家家宅里面勾心斗角的事,他不是不清楚,那日看见唐佩莞在众人面前立证自身清白后,他回去也查了查,才知道现如今唐家的当家主母并不是她生身母亲,那日若是唐佩莞一步走错,恐怕现在京城里满街闲言的就不是她那个二妹,而是她自己了。现在看到她又冒着自家名声的风险跑到街上来,怕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见小丁的话,他莫名的生出几分不舒服,只抬眼瞪道:“就你规矩多,你既有话说人家不如先顾好自己,主子没说话谁让你开口的,回去你就给我抄一遍礼经,也好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 小丁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苦着脸道:“主子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的,可礼经那么厚一册……” “两遍。”叶虔冷声道。 小丁顿时闭了嘴,再不敢多语,自己就是一时好奇打探了下主子的心思,现下倒是好了,看来主子对这唐小姐却有些另眼相看,可自己无故招来了这两遍礼经,何苦来哉。 街上那两人已经慢慢走远,叶虔若有所思的盯了一眼两人之前出来的店铺,顿了顿,还是吩咐道:“去帮我查清楚,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小丁撇撇嘴,可终究不敢再惹他,只得应下。 出师不利,碧月几乎是念叨了一路上。 “小姐,那家伙太没礼貌了吗?不卖就不卖,怎么还动手打人呢!自己铺子都开不下去了,还固执的不得了,小姐能看上他们店铺是他们的福气,他也太不知好歹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是固执了点,可做事倒也认真。” “哪里认真了!”碧月见她为那男子说话,顿时拔高了声音道:“店里面脏死了,货架上摆着的粉一摸就是厚厚一层灰,这也叫认真?我看他家是活该倒闭。小姐,不如我们再另寻别处好了,等什么时候他家店开不下去关门了,我们再把那铺子买过来,气死他!” 碧月哼哼唧唧道,唐佩莞却只是好笑的摇摇头。她原本只是想去看看黄家媳妇说的铺子再做打算,可今儿这一去,却一眼就看上了,再容不下别的选择了。 见自家小姐不说话,碧月知道她想必是有了自己的注意,只是嘟囔了几声,再没多嘴。 一回到院子,唐佩莞就见到一年轻男子站在里面,穿着唐府最为常见的藏青色仆人服,却一眼就能看出他那结实健硕的手臂,看的出来应该是个很有力气的。唐佩莞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柳儿的弟弟,因为他那张脸长的跟柳儿很有几分相似,柳儿俊俏的脸庞长在他脸上却有一种独有的英气。 那男子一见到她,只低头侧身让开,一句话也没说。 唐佩莞温声问他:“你就是五姨娘的弟弟卫宁吗?” 卫宁听她这么问,头也没抬,只简单的应了一声。 唐佩莞见他不愿意多说话,也不想勉强他,只嘱咐道:“那你好好做事吧。有什么问题就找碧月。” 卫宁依旧是没出声,唐佩莞见他这样只觉得好笑,这人倒真的是碧月之前说的那个样子。只是性格这东西是天生的,人家不爱说话,她也不愿意强迫,只是一个负责修剪院子里的花草的下人,只要不太出格,她也就随了去了。 卫宁见她再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径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唐佩莞正想进屋子,一边的碧月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连连道:“小姐小姐,你快看!” 唐佩莞莫名其妙的朝那边一看,只见到卫宁正走到一个种着铁树的大花盆前,两手一握,竟轻松的将那铁树花盆举了起来,毫不费力的搬到了另一边。 碧月口瞪目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株铁树是唐佩莞养了很久的,几乎有近四米高,平日里他们想把那铁树挪个位置晒下太阳,最终都以太重而放弃。现如今却看见卫宁跟拿一个再轻松不过的物什一样,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倒真的叫她瞠目结舌。 碧月愣愣的待了好久,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杂役房的那些婆子们还真没骗我,果真是个大蛮牛。” 唐佩莞扑哧一笑,卫宁这个人,不爱说话力气却又大的惊人,大蛮牛这个称呼,还真是够贴切的。 在家里琢磨了几天,唐佩莞始终想着那家铺子的事情,那老板虽迂腐固执,但那位置确实很合她的心意,唐佩莞考虑了很久,觉得与其再花功夫找一个不怎么合适的铺子,还不如再去找那个老板试试,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唐佩莞带着碧月再次进到那家店里的时候,那老板一见到她们,脸色就一沉,怒声道:“你们又来做什么?我说了不卖,你们怎么说也不会改变我心意的。” 碧月见他这样,连忙几步冲上去紧紧抱住一边搁着的扫帚,仿佛是为了防止他再用它赶她们一次。 唐佩莞看着好笑,她完全无视面前那男子阴沉的可以杀人的脸庞,径直走到帐台前,扫了一眼摆着的那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排排的小字,粗略看了一下,应该是一些脂粉的配方。 那男子注意到她的视线,大吼一声,猛的冲过来盖上那册子,怒喝道:“你在乱看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买这店面,实际上是要来偷我们家配方的是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碧月扑哧一笑:“偷你的,就你们家的粉,谁稀罕啊。” 男子气的一瞪眼,正想说点什么,唐佩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卖祖业,可像你这样将祖业亲手断送,怕是更没脸见你家祖上吧。” 第44章 赌约 男子一愣,怒吼道:“我怎么就断送我家祖业了?” 唐佩莞讥讽道:“如果你觉得生意无人问津,一天下来连一个客人也不进店门,甚至连基本生活也维持不下去还不叫断送祖业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男子一愣,似是有些许尴尬,语气却弱了一些:“那只是一时萎靡而已,世人大多不识货,等我将现有的配方改良,生意自然好了。” 唐佩莞见他态度不似以前那边坚定,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淡淡笑到:“大话人人都会说,不过事情未必人人都会做了。” 男子见她这么说,顿时气的脸都绿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佩莞微微一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男子一愣,蹙眉问道:“赌什么?” 唐佩莞径直道:“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会让你这红妆阁现在积下的脂粉全部卖掉,怎么样?对你来说什么也不用准备,如果我成功了,红妆阁就会从此声名远播,输了我保证再也不来打扰你。” 她笃定这男子不会拒绝,几次接触下来,唐佩莞多少也是知道了一些这人的脾气,虽然为人迂腐又固执,但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家的祖业,如果她要让他改变注意,那只能从这里下手。 那男子果然犹豫了,他考虑了下,突然问道:“那你赢了呢?” “红妆阁归我,我会保留红妆阁的名号,你也会继续帮我打理这里。”唐佩莞直接道。 男子扫了眼货架上累积下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这些东西并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就算是摆在如今最出名的脂粉铺里,一周想卖掉这些,也是一个天方夜谭。但是红妆阁如今的情况他也很清楚,自己虽一心想重振祖业,可情况越来越差,再这样拖下去,真的会如同这女子说的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家业断送在自己手中。 男子脸色惊疑不定,唐佩莞也不催他,只笑盈盈的看着他。过了一会,男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认真说道:“好,我跟你赌。” 他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敌对,可明显也不怎么相信她会做到。男子仔细的打量了下唐佩莞,道:“从明日起,给你一周时间,如果做不到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佩莞微笑点头:“当然,不知道老板贵姓?” “免贵姓程,程修。”男子道,他想了想,又问:“你要怎么做到你说的?” “你只管看着就行了。”唐佩莞微笑着说:“程老板,不知道能不能拿一盒你们的脂粉给我带回去看下?” 程修不以为意道:“当然没问题,按价格付钱就行。” 唐佩莞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这人,果然够迂腐。 出了红妆阁,碧月一脸忧色的看着她:“大小姐,那可不是一点两点呢,一周的时间你要怎么卖掉啊?” 唐佩莞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底,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赌一赌。 碧月看见她这样,建议到:“不如拿一点到我们唐府的铺子里去卖吧,我们铺子生意好,想必也能卖掉一些的。” 唐佩莞哭笑不得,能说出这般不经大脑的话,想必碧月也是急糊涂了随口乱说。唐佩莞看了她一眼打趣道:“如果你想我被沈芝拎去唐家祠堂接受不守闺阁之礼的惩罚的话,那就这么办吧。” 碧月一跺脚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可是这样不行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看他那地方,我们站了那么久别说一桩生意了,连一个客人也都没见到。” 唐佩莞笑道:“你别念叨了,我本就够烦,你再说下去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碧月撅嘴,却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唐佩莞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正想说点什么,面前却突然冒出一年轻少年,长的倒有几分可爱,只是强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认真道:“小姐请留步,我家主子有请。” 唐佩莞一愣,这人她并没见过,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熟人会在这大街上遇到。她这次出来本就是瞒着唐府的,并不愿多生是非,万一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就难办了。她淡淡一笑,拒绝道:“我还有事,怕是要辜负你家主子一番心意了。” 那少年听见她的话,却是一愣,唐佩莞朝着他微微一点头,拉着碧月正要离开,少年脸色腾的一垮,刚刚还朝气阳光的脸庞突然间就一脸郁色。他也没拦着唐佩莞,只可怜兮兮的念叨道:“惨了惨了,请不去人,世子又该罚我抄书了,上次的礼经还没抄完,这下又得几天几夜不睡觉了。” 唐佩莞听他说话,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少年口中的世子是谁了,她认识的人中,是世子的也就是那么一位了。看来这少年应该是他的什么下人,但是不知道请自己过去又是想做什么。 那少年微微侧头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她的脸色,见唐佩莞不为所动,瘪着一张嘴继续装可怜:“大小姐,世子说如果你不愿意赏脸,过两天太子府的宴会,他很乐意与唐大人聊聊您私自外出的事,说不定连红妆阁的事他也一顺嘴给说了。” 唐佩莞气极,叶虔可恶,连带他教出来的下人也这般威胁人,可无奈她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只得冷着脸,道:“走吧,去哪?” 少年见她答应了,顿时一喜,急急应到:“就在膳食坊,世子正在那等着呢,我们快去吧。” 跟着那少年走了一会,被他引到了膳食坊二楼的包间外,少年一躬身,沉声道:“世子就在里面,小姐快进去吧。” 唐佩莞看了一眼碧月,示意她留在外面,自己一掀幕帘,走了进去。 叶虔正端坐在那品着茶,见唐佩莞到了,轻笑一声,道:“唐大小姐架子真大,倒叫本世子好等。” 唐佩莞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世子究竟有何事,我这次本是偷偷出来的,若是被人看见我与你共坐一处饮茶,怕是会惹来不少闲言闲语。” 叶虔挑眉看她:“唐小姐都敢私自出府了,我还以为你跟那些大齐普通女子不一样,不在乎这等繁文缛节呢。不过。”他起身靠近唐佩莞,故意压低声音暧昧道:“如果真有什么流言传出,我自会负责,小姐不用担心。” 唐佩莞拉开两人的距离,凉凉道:“世子喊我来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 第45章 世子帮忙 “等等。”见唐佩莞真的打算走,叶虔只得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道。 唐佩莞反射性的一躲,将衣袖猛的从他手里一扯,冷冷道:“世子自重。” 叶虔面露尴尬,但又很快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道:“不拦着你回去,不过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在一周内将红妆阁里的脂粉卖完呢?” 唐佩莞一愣,这事是她刚刚才跟程修定下的赌约,当时只有她与碧月程修三人在场,再没有第四个人,可他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 看见唐佩莞眼里的防备之色,叶虔淡淡笑到:“不用否认,我知道的事情多了。” 唐佩莞不语,这人在她的面前一贯都没有什么正经形象,以致她都忽略了他其实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又岂是普通人物,她前世曾听闻北乌镇南王府有一直精练的暗卫,想必今天这事也是暗卫探知后告诉他的。 心里生出几分因为被人偷窥隐私而产生的不虞,唐佩莞看着他,忽然一笑道:“没打算否认,只是世子这般关心我,甚至还动用暗卫查我,我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叶虔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只随意道:“只是一时好奇。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办到呢?” 唐佩莞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我的秘密,世子想知道得用东西来换。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看上了那店,暗中跟我搞破坏呢。” 叶虔哭笑不得,他们两人都清楚以镇南王世子的身份,别提是一家店铺了,就是他看上了哪家官家府邸,人家也得腾出来给他。唐佩莞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激他而已。刚刚叶虔问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要完成这次的赌约,光靠她一个人暗地里布置是没什么用的,如果能得到叶虔的帮助,希望就更大了。 叶虔哦了一声,怪声怪气道:“只是几句话就要本世子帮你忙?你会不会想的太好了?” “世子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唐佩莞丢下一句,抬腿就要走。 叶虔见她这样性急,只好无奈道:“罢了罢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唐佩莞暗自得意一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慢声嘱咐到:“我要云母片还有杏仁。越快找到越好,还有,世子再借几个手下给我,不需要多厉害的,寻常下人即可。” 叶虔闻言,点点头道:“这些都没问题,现在你可以说你要怎么做了吗?” “世子看着即可。”唐佩莞狡黠一笑:“我可没说现在就告诉你。” 叶虔噎住,一时气极反笑:“你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你不怕我反悔?” “我大齐谁不知道世子向来说到做到。”唐佩莞退后几步,正正经经的给他行了个礼:“莞儿先行谢过世子了。那些东西一找到就请送到红妆阁吧,那几个人也请暂时放在红妆阁,我明日过来再详细嘱咐他们。” 受了她这一拜,叶虔本满心不快,可无意中看见唐佩莞脸上那一双莹莹双目中荡漾着狡猾的神色,润红的唇边悄然浮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好像是一只刚刚偷了腥的猫咪,可爱又骄傲,看着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亲亲她。 叶虔暗自压抑中内心的冲动,再没说话,算是应了她。 叶虔的做事速度果然很快,唐佩莞第二日去到红妆阁时她要的那些云母片与杏仁就已经摆在了那里,叶虔派来的那五个人也等在了店里。 唐佩莞先是谢过了他们,又暗自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后,唐佩莞将店里积累的所有脂粉都聚到了一起,再按种类分好,又将同一类的全部挖出,放到了一块融掉。 程修一直在一边斜眼看着她们,几次按捺不住想上来阻止,却被唐佩莞似笑非笑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最后只能暗自嘀咕着躲一边偷偷看着。 唐佩莞将那些云母片磨成粉,又将那些杏仁拿去熬成了杏仁膏,再将那些之前融了的粉与杏仁膏搅合在一起,做成脂粉膏,撒上云母粉后重新装入了脂粉盒里。 程修见到了重新加工后的脂粉啧啧称奇,又忍不住拿了一盒偷偷抹了一点尝试。现如今的粉全为干粉,即使是唐家著名的芳华粉,也都是压成了粉饼,只是因为里面掺和了铅才带上了粘合性。可唐佩莞做的这脂粉膏程修还是第一次看到,用小指挑上一点轻轻在手背上抹开,因为结合了膏的滋润显得滑润无比,又因为加入了云母粉,整块皮肤也带着点点银光,显得华贵无比。而杏仁膏本身又带有香气,与脂粉味混合在一起,行成了一道特有的暖香。 程修爱不释手的抹了又抹,对唐佩莞的疑心完全被消除了。碧月看见他那惊讶的模样,故意讽刺道:“不知道是谁之前说我们不识货,现如今倒是没话说了吧。” 程修被她这么一说,脸都憋红了,好似十分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呐呐了几句,捏着那盒脂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唐佩莞微微一笑,瞪了碧月一眼,又说:“之前的粉底太过干燥,色彩又单一,但材质却是极好的。我只是随意加工了一下就有这样的效果,绝大部分还是因为粉底本身够好。” 碧月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就爱谦虚,不过这一周都过去四天了,脂粉也全部做好了,小姐你还不打算开始卖吗?” 程修听见她这么问也好奇的看着唐佩莞,虽然唐佩莞露出的这一手已经让他心生佩服,但赌约毕竟是赌约,如若唐佩莞做不到她自己承诺的,他也不会因为一点钦佩就将家业给卖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就你性急。不过……”她转头看向程修,“明日开始估计会很忙,你要做好准备了。” 程修愕然,这粉虽然很好,但就算是再好的粉,想打出名气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唐佩莞竟轻轻松松的就说出这样的大话,看来她虽擅长制粉,可对做生意还是太没经验了。 唐佩莞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戳破,只将那些粉盒整理好摆到了货架上。至于成败,就看明天了。 第46章 造势 距离赌约结束日期只剩下三天。 小丁这两天一直被叶虔催促着去打听唐佩莞那边的动向,一开始小丁自己也好奇,可连续几天唐佩莞都一心扎在那红妆阁里鼓捣着那些脂粉,其他的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奇招。小丁只当她是空说了一堆大话,等着看她的笑话,可见自家主子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嘲笑道:“世子,我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下那个赌约的不是唐小姐,而是您呢。” 叶虔抽了抽嘴角,自己的这个下属自从知道了唐佩莞的存在,就时不时的拿她来开自己的玩笑,最近更是愈发的没大没小了。 他懒得理会自己这个白痴下属的打趣,只抬眼又像着窗外那红妆阁扫了一眼,问道:“今日还是没什么动静吗?” “拜托,主子,我们这两天天天在这里待着,要是有什么事情您会不知道吗?”小丁实在受不了他,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听那些派出去的下人们说,唐小姐叫他们这两天加紧传播消息,对外说是灵犀郡主要来京城。” 叶虔微微皱起眉头,灵犀郡主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她是大齐皇族子弟,前些年随着夫君淮南王去了封地,已经很久没有回京城了。灵犀郡主此人倒也有几分名声,但并非是因为她本人多么出色或者是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亏得她那一双父母。 灵犀郡主的母亲明珠公主是先太祖齐穆公的长女,在当时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也很得齐穆公的宠爱。后来被齐穆公指婚给丞相家的长子萧史,两人恩恩爱爱,倒也是一时佳话。 明珠公主名如其人,极其爱美,长期派人去民间搜寻上好的美容方子来装饰自己。后来唐佩莞的母亲刘慧制作出了芳华粉,献于明珠公主,明珠公主用了,在齐穆公宴请列国来使的春宴上大放光芒,艳惊四座,从此得了个第一美人的称号。自那以后,刘慧的芳华粉也跟着一起扬名天下了。 只可惜明珠公主不久后就得病而亡,驸马萧史一时悲痛,也跟着一起去了。后有人说两人是美惊天地,飞升去了。 因为这个原因,明珠公主的女儿灵犀郡主也多少沾了点母亲的光,再加上她遗传了其母的花容月貌,当今看来也是鼎鼎有名的美人。可唐佩莞四处散布消息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就算是真的灵犀郡主来了,怕是也不能给红妆阁带来一分一毫的好处吧。 叶虔不知道唐佩莞到底在鼓捣什么鬼主意,一上午快要过去大半了,看来今日又是毫无动静,他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正欲离开,却突然听见小丁大声嚷嚷道:“世子,世子,你快看!他们在做什么?” 叶虔被他这一喊,不解的朝窗外看去,却只见平日里一派冷清的红妆阁大门前,突然出现了很多个人。那些人都是他派出去给唐佩莞使唤的那些下人们,此刻他们穿着黑色的下人服饰,脸上尽是肃穆的表情,一个个站在红妆阁大门的两边,严阵以待,将门口隔出一条宽敞的路来,看这架势,好像是有什么贵客要来临。 小丁朝外面探着头道:“这是在搞什么?是有什么人要来吗?” 叶虔摇摇头,楼下的人群越来越多,一旁路过的那些老百姓们,估计都是被这架势吸引到了,纷纷围了上来,三五个的聚在一起议论着。 叶虔并没看到唐佩莞,却只见那红妆阁原先的老板程修突然从店里面走了出来,他今日一改往日那邋遢的作风,穿着一件暗青花乘云绣广口长袍,袖口与领口皆用彩棉装饰,腰部左侧挂着一个菱形玉佩,脚穿线靴,而脸上明显也是静心装扮过的,连往日那常见的胡茬都被剃得干干净净。他满脸肃色,出了店门后就站到了大路中央,朝着远方不停的探看着,还时不时的嘱咐了一旁的下人们几句。 小丁看着他们这个样子,莫名其妙道:“他们这是在等谁?” 见叶虔没回应,他又自言自语道:“看着架势,不是一般人啊,连平日里懒懒散散的老板都突然变了个样,还派出这么多人守着,怕是真有贵客。不过真奇怪啊,如果有贵客,他们前几日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呢?” 他一边独自嘟囔着,叶虔静坐着品他的茶,早先还好奇的心情此时似乎全都消失了,而楼下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完全没影响到他一眼。 小丁暗自嘀咕一声,道:“世子,你不好奇吗?说不定真会来什么人呢?”他话还没说完,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的大吼一声,道:“是灵犀郡主!灵犀郡主要来!” 他这一喊,楼下有耳朵尖的听见了他说的话,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消息般,嚷嚷了起来:“是灵犀郡主,是灵犀郡主!” 那些听到的人先是一愣,继而怀疑起来,有人问道:“真的假的?灵犀郡主会来这里?” 一旁站着的一人突然道:“这也不是没可能啊,前两天我才听说灵犀郡主来了京城,灵犀郡主生平最爱美,若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来看看也是很正常。” 先前发问的人呲之以鼻:“稀奇玩意?就红妆阁?这店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吗?灵犀郡主怎么会看得上呢?” “谁知道呢,也许老板一直藏着好东西呢!”有人插了一句道:“我看着像,你看老板那样,再看看这架势,如果真是灵犀郡主,怕是这红妆阁真有什么好东西呢。我就先留下来看看再说。”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觉得有理。人群越来越大,没过多久,灵犀郡主要来的事迅速传遍了整条大街,有人怀疑,有人半信半疑,但都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看情况。 唐佩莞躲在店子后面已经看了很久了,碧月站一边小声问道:“小姐,这么多人了,你那办法能行吗?” 唐佩莞扫了一眼人群,笑到:“行不行,等下你就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猛的响起:“来了来了,快看!” 众人攒动起来,纷纷挤着脑袋拼了命的往前看去,不远处,一个装饰精美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第47章 灵犀郡主 马车渐渐驶近,那些护卫们显得更是紧张,牢牢的拦住了一旁好奇探头观望的人群,程修掸掸衣服下摆,堆满一脸笑意迎了上去。 马车一直行驶到红妆阁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门帘一掀,两个粗使婆子走了下来,继而又下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众人以为那女子就是正主,努力踮起脚尖想看个明白,马车的门帘却又一次被打开,之前那年轻女子伸出手,扶住车里伸出来的一双纤纤玉手,一个粗使婆子趴在地上,年轻女子搀住那玉手的主人,将她扶了出来。 人群一阵激动,现在出来的这女子,头上戴着白色刺绣面巾,牢牢的遮住了面部,然而无论是她身上那条卷草凤纹锦布曳地长裙,还是穿着的那件驼黄色金暗花缎凤穿牡丹对襟上衣,无一处不彰显着这女子的高贵身份。 女子小心翼翼的踩着趴在地上的婆子的后背下了马车,一边站着的程修急忙迎了上去,半躬着身子笑着将她引到了店门前,那女子走了几步路,眼看着就要进了那店里,众人正失望时,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了头,将脸上遮着的面纱稍稍掀起一丝缝隙,往那店门上正中央挂着的红妆阁三个大字看去。 程修见状,急忙凑上去说了几句,女子微微颔首,又将那面纱放下,缓步走进了店里。 时间虽不长,却足以让某些眼尖的人看见那面纱下露出的几寸肌肤,有好事的人兴奋的嚷嚷道:“我看见了,我看见她下巴了,那皮肤,那脸色,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啊。我说今天真来对了,看看人家那气派,光这个马车也不是一般人坐的了的啊。再看看那身姿,那仪态,除了灵犀郡主还能是谁!我真是走大运了。” 他这话一说,先前还怀疑的那些人都开始相信了来的那女子真的就是灵犀郡主,大街上又一次嘈杂起来,女子的出现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平日里这些达官贵人们从来都是难得一见的,何况是还有大齐美人之称的灵犀郡主。大齐的老百姓们,但凡是能放得下手上的事的,都抽出了时间赶来了这红妆阁,即使是在那女子进去后红妆阁大门紧闭,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只等着那门再一次打开,好一览灵犀郡主的风采。 小丁看着楼下人头攒动,水泄不通的情形,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他结结巴巴的问道:“这么多的人,唐佩莞是要做什么?她还真的把灵犀郡主请来了啊。” 叶虔却只是微微一笑,什么灵犀郡主,他虽没见过灵犀郡主,可一眼就看出了楼下马车里那女子绝对不是什么皇家贵族女子。只是唐佩莞借用了这皇室名号演了这么一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还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红妆阁的大门再度打开,先前进去的“灵犀郡主”又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很快便走了。只是大家都注意到走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两个粗使婆子手里都抱着几大盒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这红妆阁里的脂粉。 众人惊愕,人人都知道灵犀郡主的母亲明珠公主最爱这红妆翠眉之术,对于脂粉的要求那也是顶级的,灵犀郡主遗传了她的母亲,对这些也是相当上心,不是顶好的东西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如今来了这红妆阁,一连拿走了这么多盒的脂粉,难道这红妆阁里真有什么好东西,连灵犀郡主都忍不住买了许多? 等灵犀郡主的马车一走远,红妆阁撤下了那群护卫,一直围在门口的人群纷纷涌了上来。那些个爱美的女子,见到红妆阁里有灵犀郡主都喜爱的脂粉,哪里忍得不来看上一看。而那些围观的大老爷们,也都想着看一看这宝贝,心念着若是好就拿回去给自己老婆女儿买上一盒试试,这样以后说自家用过灵犀郡主用着的东西,面子上也好看。 红妆阁瞬间被一涌而进的人们塞了个水泄不通,前不久才送走“灵犀郡主”的程修这下才是真的忙了起来,幸好唐佩莞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安排了那些下人们也来帮忙,倒也勉强应付了过去。 红妆阁被唐佩莞分成了两层,一层里面卖的是早先她粗略调制好的脂粉膏,她给它取名叫凤酥,将它们都用贝壳装好,一个个摆在货架上,看上去玲珑透巧,煞是可爱。又在柜台上摆了几个作为试用装,有好奇的人就将那些贝壳掰开,轻轻挖上那么一点,涂抹在手背上,味道好闻又滋润,还很贴切皮肤,瞬时间就赢得了众人们的惊叹。 早先世间脂粉多为干粉,就如同之前红妆阁里那些粉一样,干燥且粘性差,涂到脸上,隔着近点都能看到粉粒扑扑往下掉。前不久唐家将芳华粉公之于世,虽然也是干粉,但再不像之前那边不附着皮肤了,只是价格实在昂贵,一般人也买不起。 而红妆阁里的凤酥粉,做成了膏状,好用又粘皮肤,那些爱美的女子一用,就立刻放不下手了。再一打听价格,竟跟普通脂粉差不多,自然再无顾虑,纷纷抢了一大堆回去。 这样一日下来,最后程修与唐佩莞晚上结算的时候,发现早先累积的那些粉,竟在一日之内卖掉了三分之一那么多。程修连连惊叹,而碧月则一直乐滋滋的笑歪了嘴,就好像那些粉都是她做出来的一样,骄傲的不得了,时不时的就在程修面前耍耍威风。而程修因为今日的盛况一下子震慑到了他,竟也由着她去说,一句话也不反驳。 唐佩莞看着他们这样子,不觉好笑的摇摇头,又将之前自己留下的另一堆粉拿了出来,摆到了二楼,嘱咐程修到:“明日如果有贵人上门,就领他们去二楼看那些脂粉,记住,一两银子一盒,绝对不可以便宜。” 程修疑惑的看着她,他很清楚的记得楼上那粉与楼下的都是唐佩莞一起做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唐佩莞却将价格抬的那么高,会有人愿意买吗? 第48章 道明实情 唐佩莞一看见他那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想跟他解释,只冲他笑笑,交代完事情后喊了碧月就要回去。 程修满是糊涂,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等送她们到了门口,正要与她们道别,就看见叶虔带着小丁缓步走了进来。 唐佩莞一看叶虔那模样,就知道他又来找自己麻烦了,只得微笑问道:“世子又有何贵干?难不成看上了小店的粉,也想来采购一番?” 叶虔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周围,此刻他的那些护卫们已经被唐佩莞打发回去了,店里只剩下程修与唐佩莞碧月三人,他随意找了个看着干净点的椅子,坐了下去,又抬头对唐佩莞笑到:“脂粉就算了,只是看你今日生意这么好,特地来恭喜下。” 唐佩莞微微笑到:“还得多亏世子帮了我的大忙。” 一边的碧月与程修之前并未见过叶虔,前两天碧月跟唐佩莞被小丁拦下,强行被带去了膳食坊,她是认得小丁的,只是当时并没见到叶虔,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自己小姐不让自己管。今儿突然听见小姐喊他世子,还以为小姐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还帮了小姐的忙,正为唐佩莞开心,却听见两人说话语气这般古怪,一时闹不清情况,只得守在唐佩莞面前,生怕那人又使什么诡计强迫唐佩莞做什么事。 程修也是一样糊里糊涂,只听见唐佩莞喊叶虔世子,而叶虔穿着气势看来也不是一般人物,也不敢插嘴,只跟碧月一般站到一边看着两人。 小丁却是受不了两人这阴阳怪气的对话,他看了看唐佩莞,忍不住道:“唐大小姐,如今能把谜题解开了吗?你真的把灵犀郡主请来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灵犀郡主是何等身份,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小丁奇道:“那今儿个那人……”他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猛的看向唐佩莞:“是假冒的?你竟然找人假冒灵犀郡主?” 小丁之前一直以为那女子是真的灵犀郡主,虽有怀疑以唐佩莞的身份是如何请来的那人,可亲眼见到那一幕,倒也觉得估计是使了什么特别的方法。可听唐佩莞这么一说,才知道那点怀疑竟然是真的,唐佩莞竟然真的请了一个女子假扮灵犀郡主。 “你,你还真大胆!”小丁结结巴巴道:“一个假的你也能让人信以为真,还真是厉害。” 唐佩莞看向一边的叶虔:“还得多亏了世子借给我的那些人。”她从第一天起就让人去那些茶馆酒楼放消息,宣传灵犀郡主要来京城的事情。等到这消息逐渐在大街小巷散开,她又找了一个年轻女子,用母亲给她留下的钱拿了一部分租了一辆好马车,找了几个丫鬟婆子,再将几人打扮打扮,就成了今日众人面前的灵犀郡主。 当然,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她一早就让程修摆出一副大阵仗的架势,让护卫团团围住红妆阁,又叫程修精心装扮,做出一副贵客来临的样子。等假的灵犀郡主来了,只需要安插一些人在那围观者里面煽风点火下,众人一见到面前这模样,又结合之前听到的灵犀郡主来京城的事情,大多也就相信了这件事。再接着,自然就是利用灵犀郡主的名人效应来吸引客人上门了。很明显,她的计划相当成功。 碧月与程修是一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所以并不惊讶,反倒是小丁,自打他知道了唐佩莞找人假扮灵犀郡主后,就一副你要倒霉了的模样。小丁虽然不是大齐人,可他很清楚,无论在哪个国家,找人假扮皇室,那都是死罪,唐佩莞这么做,一旦被官府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不用猜也知道。可现下看唐佩莞,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小丁忍不住还是结结巴巴的问道:“你可知道假扮皇族是死罪?今儿个事情闹这么大,明天要是官府找上门来了,你怎么办?” 唐佩莞却是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假扮皇族了?” 小丁一愣,道:“你明明找人假扮灵犀郡主……” 唐佩莞打断他的话,义正言辞道:“诶,我可没做过这事,我只是找了一个美貌女子,将她打扮了下,请她过来红妆阁参观参观,其他的,我们店里什么也没说,至于外人怎么想,他们把那女子错认成了谁,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了。” 她的话一说完,小丁就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没想到,唐佩莞看着乖乖巧巧,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做起事来竟……这般无赖! 小丁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从始自终,红妆阁也没说过那女子就是灵犀郡主,甚至连提都没提,就算是有老百姓认错了人,那也不关他们的事,又如何怪罪呢? 他张着个大嘴,愣了半响,又看看自家主子,叶虔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周围,显然唐佩莞的计划他一早就看明白了,就只有自己着大傻瓜,竟还信以为真,还傻兮兮的在主子面前嚷嚷着灵犀郡主,也不知道让人看了多少笑话。 想到这里,小丁顿时沮丧了下来,顿时觉得丢了面子,被人耍的团团转,只无奈那两人都是阴险狡诈之徒,自己这般单纯,如何能斗得过! 唐佩莞见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觉好笑,又转头对叶虔道:“我的赌约还剩下两天,世子的人再借我两天吧,顺便我之前拜托那些人散布出去的谣言,还要麻烦世子帮忙收拾后续了,不然被官家查到是世子府传出去的,说不定还以为世子与我们红妆阁官商勾结图谋不轨呢,这样就太有损世子的名声了。” 她温声道。 叶虔一僵,随即无奈的笑了下,道:“我还真是第一次帮人家忙最后反倒成了我的事情了,也罢也罢。”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小丁,道:“你最近蠢成这样,这事就交给你做吧,也好多见见世面,提高下智商。” 第49章 晒书 智商被完全压制的小丁直到回了世子府还是满心的抑郁,叶虔所住的世子府并不是他真正的府邸,而是他刚来大齐时当今皇帝赐给他的。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别国派来的常驻使者,一无本国爵位,二无官职他是轮不上这样的殊荣的,只是由于他的姑姑是皇后的关系,再加上他背后的整个北乌国,也就得了这个恩赐。 小丁很是不满的看着自己的这个主子,他家的这个世子从来都是护下的,再加上他的赫赫身世,小丁之前还没遇到过今天这样丢脸的情况,而如今他丢脸自家主子不帮着说话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别人面前落井下石,实在可恶至极。 一跨进大厅的门,等了很久的老管家急忙迎了上来,行了个礼,恭敬道:“世子,您昨天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东西都堆在了库房里,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处理?” 叶虔随口道:“先摆着吧,日后有用了再拿出来。” 管家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目送着他去了书房。小丁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人,叶虔让管家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但看两人那对话,像是买了什么东西一样,他转向管家,好奇问道:“世子让你买了什么吗?” 管家看了叶虔的背影一眼,恭敬答道:“回丁少爷,只是一批脂粉而已,世子说到时候要带回北乌送给王妃做礼物。” “脂粉?”小丁惊愕的问道:“什么脂粉,他什么时候这般孝顺了?等等!”小丁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虽然不敢置信,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不是让你去的一家叫红妆阁的店买的吧?” 管家见他说中了,点了点头。 小丁无语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书房的方向,生生的愣了好半响。 他这个主子,还真的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了。 一连三天下来,红妆阁里累积的所有脂粉都一扫而空,无论是平价的凤酥粉,还是二楼贵重些的银凤酥与金凤酥,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甚至有客人大批大批的采购,而凤酥粉与红妆阁从此也在京城一战成名,迅速成了当下少女妇人的追捧之物。 程修是个很守承诺的人,见到唐佩莞达成了目标,对她敬佩不已,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要钱就将红妆阁转让给了她。程修本人则被唐佩莞留了下来,出任红妆阁的掌柜。因为碍于唐佩莞的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对外所有的一切也都由程修去出面,而她只负责提供脂粉配方,背后掌控红妆阁的运营,两人合作下来,倒也相当合拍。 虽然红妆阁靠着凤酥粉出了名,也吸引了一大批的客人,可唐佩莞很清楚的知道,若是红妆阁里只有那一种粉,不能找出新的吸引人的卖点,迟早有天也会回到从前那般冷清。 所以她趁着近期店里生意好,先让程修打理着店铺,而自己就躲在了院子里一心钻研着新的脂粉配方。 唐府的藏书由于唐佩莞生母刘慧的关系,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是关于古人美颜方面的,唐佩莞苦思几日都找不到新的想法,就想着去那书房里找找看,却不料当她从那积灰已久的箱子里翻到刘慧之前保存下来的一些书籍时,却发现有些因为长期待在阴暗不透风的环境里,已然是长出了霉点。 唐佩莞微皱眉,这些书都是刘慧的心爱之物,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让她看着十分难受,于是急忙喊来了碧月,叫了几个丫鬟将这一堆书籍都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唐佩莞将那些长了霉点的书籍摊开,准备放在院子里晒一晒,又想到自己屋里也有一些原先搜集过来的千奇百怪的书籍,正好也趁此机会一起拿了出来,统统放在院子里暴晒。 等到了下午傍晚时分,唐佩莞见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就想着将那些书收回来。当她走到院子里时,却看见柳儿的弟弟,那个叫卫宁的年轻人,正站在院子一角,手里捧着一本书籍,正看着津津有味。 唐佩莞觉得有趣,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正想看看他在看什么书,原本背朝着她的卫宁却突然转回了身,躬身行了个礼:“大小姐。” 唐佩莞好奇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她刚刚的动作明明很轻,也特意放缓了脚步的。 卫宁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愿意回答,却还是说道:“大小姐的气息。” 这个答案让唐佩莞愣了一下,所谓气息这种事,她知道只有那些学武之人才懂的,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哪里知道什么气息不气息的,然而面前这个卫宁,他明明只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学过武?”唐佩莞问他。 卫宁点点头,却没应声。 唐佩莞知道他不爱说话的个性,也不勉强他,只看了看他手里那书册,《太公六韬》,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从唐中那拿来的,当时她看见这名字以为是什么有趣的奇闻异志,等拿回来一看才知道是说兵法的,全书都在讲那些行军布阵的事情。她一个女子对这些并无兴趣,也就丢到了一边,今天才无意中发现,也就拿出来一起晒晒了。 看刚刚的情形,卫宁对这本书似乎很是喜欢,直到现在,就算是被她抓住了也紧紧捏在手里不愿放下。难道这小子竟然对这块有兴趣? 唐佩莞决定试试他,她敛起脸色,语气微微有些不虞:“这些书是你能随便动的吗?” 卫宁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佩莞又道:“之前没问过你,你一个下人是如何会武的?还有,这书上的字你认识?我可记得你姐姐是不识字的。” 她的这些问题,仿佛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卫宁跟一块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唐佩莞见硬的不行,决定威逼利诱下,她清清嗓子又道:“你若说实话,我就将这本书送与你,如何?”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卫宁猛的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她,那眼神里,竟是掩不住的渴望。 第50章 柳儿挨罚 “你说的是真的?”卫宁哑着嗓子问道。 看见卫宁这个样子唐佩莞就知道自己走对了路,她原本对他并无兴趣,只想着因为柳儿的关系顺带照顾下她弟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如今卫宁的种种表现却让她有了些自己的想法。这个年轻男子,力能扛鼎,平常虽惯于沉默,却看的出来是一个相当沉稳的人。而如今又对兵书有着特别的兴趣,或许她应该像当初对待柳儿一样,也给他一个机会。 卫宁沉默了一下,道:“当初家姐与我逃荒之时,路上遇到一个老者,是他教的我一些基本武功心法,也教我识了些字,但并不多。” 唐佩莞点点头,扫了眼他手上的书,试探着问道:“那这书你看的懂多少?” 卫宁闷声道:“大约三分之一。” 只看得懂三分之一,却还是这般喜欢,看样子是真的很感兴趣。唐佩莞的眼中微微带了些笑意,她看了看卫宁,道:“既然你喜欢,这书就拿去吧,如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卫宁沉默了一会,复又抬头认真的盯着她,脸上全然是一副感激的神色:“多谢大小姐。” 唐佩莞对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她很乐意给别人机会,如果这个卫宁真的不让她失望的话,她愿意帮他的远远不止这点。 碧月进来的时候唐佩莞正在翻阅着她前不久才整理好的那些书。碧月见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靠了过来,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我刚刚听说五姨娘早上被夫人罚了。” 唐佩莞一惊,五姨娘就是卫柳儿,仔细算算时间,距离她被扶成姨娘已经也有几个月了,前段时间唐佩莞一直忙着红妆阁的事,倒是疏忽了她。 唐佩莞坐直身体,小声问道:“你听谁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碧月点点头道:“刚刚我去小厨房的时候听那些丫鬟们说的,说是最近这段时间老爷一直很宠五姨娘,昨儿个晚上老爷又在五姨娘屋里歇的,结果早上起的晚了点。老爷特意叫人去跟夫人打了招呼,说不用五姨娘去奉早茶了。夫人当时也没说什么,可等老爷前脚一出了门,夫人就派人去了五姨娘的院子里,将她揪了出来,说她耽误老爷上朝,坏唐家门风呢。” 唐佩莞脸色一沉,沈芝与柳儿的关系水火不容她是知道的。特别是这段时间,唐中几乎一门心思扑在了柳儿那里,沈芝毕竟是家里的正室夫人,想要找出个借口整治柳儿再简单不过了。 唐佩莞想了想,站了起来,还是决定去柳儿那一趟,柳儿是她扶上去的,好不容易埋下了这么个让沈芝膈应的棋子,要是轻松松的就没了,岂不是太亏了。 换了套衣服,唐佩莞带上了碧月,直接去了柳儿的柳兰苑。 去了柳兰苑,柳儿正躺在床上流着眼泪,她房里的丫鬟拿着温热的毛巾,正给她红肿的脸上敷着。 见唐佩莞来了,柳儿急忙下了床,也不顾自己一脸狼狈的样子,就要招呼她。 唐佩莞看了看她的脸,原先白皙水嫩的脸庞此时已经高高肿起,还顺带着几丝血痕,看来倒是被狠狠的教训了下。 唐佩莞叹了口气,转头问一边站着的小丫鬟:“可有鸡蛋,去煮一个拿过来。” 小丫鬟连声应下,碧月看了看两人,说是要给五姨娘拿药,也退了出去,将房间让给了唐佩莞与柳儿。 柳儿见人都走了,顿时眼泪就忍不住了,簌簌的往下直掉。她实在很委屈,早上的时候她一直劝着老爷起来,可无奈他贪恋温柔乡,怎么也不听劝,还执意派人去找夫人说了那话。 后来等老爷一走,她本想着要去给沈芝赔罪,却没料到沈芝竟派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将自己拖到院子里狠狠的扇了几个巴掌,说是自己狐媚老爷,让他无心上朝。 这段时间沈芝虽与她一直不对付,可她万万没想到沈芝竟然敢来真的,被人狠狠的打了一顿,脸破相了倒是小事,养几日也就好了,可这面子是全丢了,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唐佩莞看见她那样,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温声道:“我早先怎么跟你说的,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就要有这个准备。如今你跟沈芝的关系闹成这样,你还敢跟她对着来,别说是父亲执意的,你怕是也存着几分要她丢脸的心思吧。” 柳儿本欲与她争辩,见她一针见血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唐佩莞又道:“你见她这段时间没拿你怎么样就以为她是吃素的吗?能从一个姨娘爬到如今的位置,沈芝靠的不仅仅是家世。现如今你这般得罪了她,还被她抓了个把柄,就算父亲有心要帮你,也无话可说。” 柳儿噙着眼泪,似乎是听进了一些,她梗咽道:“我知道是我自己莽撞了,不该这般胡来。大小姐你可别气我。” 唐佩莞瞪了她一眼,道:“我气你做什么,横竖挨打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她想了想又说:“你是姨娘她是夫人,她要整你,多的是借口,如果你还想继续做你的姨娘,今天这样的蠢事就别犯第二次。” 柳儿连声应下。 唐佩莞又拍拍她的手,道:“你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抓住父亲的宠爱,早些生个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你这地位多少也稳了些,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至于沈芝那边你别去惹她,一切的事情我来安排。”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柳儿看见她那神情知道她是有些责怪自己了,也不敢再怎么样,只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唐佩莞看见她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她不愿气氛弄的这么僵硬,于是站了起来随意走动了下,四处看了看,笑着道:“我父亲还真是宠你,你看看你屋里的,还真有几样好东西呢。” 柳儿微微有些尴尬的笑笑。唐佩莞又看了看,却无意间扫到房里的梳妆台上摆着一盒小巧的胭脂,不禁觉得好奇,伸手拿了过来,放于鼻下轻轻嗅了嗅。 然而这一闻,她的脸色顿时大变。唐佩莞看向柳儿,皱眉道:“这是怎么来的?” 第51章 麝香胭脂 柳儿见她脸色难看,心里一怔,连忙答道:“这是前段时间府里面发的,说是采购来的,我们几个姨娘都有份。”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唐佩莞,试探的问道:“小姐怎的对这东西这么好奇?莫不是大小姐没有拿到这个?” 唐佩莞摇摇头,胭脂水粉向来都是按照配例发放的,一般都是统一由府里采购回来再每月定额给每个院子送去。但唐佩莞向来是不用这些的,她一直觉得这些水粉太过粗糙普通,看不上眼。 但是无论如何,唐佩莞也不记得自己拿到的水粉里有这么一种胭脂。这盒胭脂看着精致小巧,涂抹起来的效果也不错,柳儿的这一盒已经被她用去大半了,想必是常用的。只是如果她刚刚没有闻错的话,这胭脂里,却是透着一股极淡的麝香味道。 麝香是极其珍贵的一昧药材,整个大齐也只有那苦寒的西北之地才有产出,莫说是像柳儿这样的寻常女子,就连她,若不是前世在平延王府里的那一番恶斗,怕也是不识得此物的。 只是这麝香珍贵虽珍贵,但对女性来说却是大忌,很容易就导致流产不孕,像柳儿这样长年累月用下去的,怕是最后连孩子也生不出来了。 唐佩莞看了一眼柳儿,她正疑惑的站在一边注视着自己,唐佩莞将手里的胭脂盒合上,收进衣服里道:“这胭脂就送给我吧。” 柳儿一愣,平日里她也曾送过唐佩莞一些自以为稀奇的东西,对方都是微笑示之,可见这唐家大小姐,虽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只是一盒用过的胭脂,她却伸手向自己要了去,倒是让她有些稀奇。 柳儿笑到:“大小姐不嫌弃拿去便是,下个月府里还会送来一盒,若是大小姐喜欢,我就给您送去。” 唐佩莞摇了摇头,道:“以后送的你就都收起来别用了,这胭脂不对劲,用多了怕是不好。” 听见她这么一说,柳儿倒是怔住了,刚刚唐佩莞的神情就不太对劲,现下听见她这么一说,柳儿禁不住连连追问道:“这胭脂里是有什么吗?” 唐佩莞蹙眉,谨慎的说道:“感觉是有麝香掺在里面,不过我也不确定,但是小心起见,你还是别用了。” 麝香这东西柳儿是听过的,她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就听那些说书人说皇宫贵族里的女子,都用这个东西来害人。早先一位元太妃就是因为这个流产导致终生都没一个孩子。柳儿的脸色煞白,之前因为挨打而堆积的血色此刻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她颤抖着嘴唇,继续问道:“麝香?我都用了几个月了,会不会有问题啊?是不是马上找个大夫来看看?” 见她急着要去院里喊人,唐佩莞急忙拉住她低声道:“这胭脂里麝香含量极少,你才用了这么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后面别再碰了就行,再让下人给你弄些暖宫的补品,吃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只是我刚刚才跟你说的你怎么又忘记了,这麝香的事怕是跟沈芝脱不了关系,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大夫来看,不是明摆着告诉沈芝你知道了吗。” 柳儿顿时沉默了,她才做了姨娘没多久,之前只觉得做了主子就不用再干那些下贱活,也不会被其他人随意侮辱。可如今身在其位,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这才多久不仅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又发现这胭脂里面竟被人下了麝香,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胆战心惊,莫名害怕起来。 唐佩莞见她的神情,只叹了口气,淡淡的劝了一句:“你应该要学会适应,我不可能每次都来提醒你。” 柳儿闷闷的应了一声,唐佩莞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就回去了。 回到房里的时候,唐佩莞打发走了其他的下人,只留了碧月一个人,掏出那盒胭脂,摆在了她的面前。 碧月听她说到这里面有麝香时,也是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梳妆台上查看唐佩莞的那些胭脂水粉。好在她将那些东西统统翻了出来,并没有看见类似有问题的。两人皆是松了口气,麝香这东西并不便宜,想来沈芝也不至于谁都给下一点。 碧月犹豫的说道:“小姐这里没有,五姨娘那却有。莫不是夫人只在姨娘的胭脂里放了那个?这样说来,三姨娘跟四姨娘那应该也是有的。” 唐佩莞却摇摇头:“你忘记三姨娘有个唐佩莲了吗?” 碧月却认真道:“三姨娘向来跟夫人关系密切,做什么坏事也跟在后面出主意。夫人放她一码也正常,可四姨娘进府这么多年都无孕,五姨娘又新得宠,想必这两人都被夫人下了那麝香。” 唐佩莞突然想到了早先在琴芳院里看见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李琴,她入府时也是颇为得宠的,只可惜一直没有怀孕。现在年纪大了,无一儿一女傍身,平时虽然对人苛责,可人们也都只当她是生不了孩子的可怜人罢了。但现在看来,李琴很有可能不是生不了,而是长期用着这麝香无法生。 在这大院里,一个没有孩子的姨娘,这是多么可悲可怜的事情。唐佩莞想了想,还是从自己的梳妆台上拿出一盒未打开的胭脂,递到碧月的手里,嘱咐道:“把这个拿去送给四姨娘,就告诉她我觉得府里的胭脂配不上她,让她尝试些别的即可。” 碧月拿着那盒胭脂犹豫道:“真要告诉四姨娘吗?可是四姨娘会懂吗?” 唐佩莞点点头,道:“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即可。” 碧月应了一声,拿着那盒胭脂去了琴芳院。唐佩莞复又坐回椅子上,盯着那半盒胭脂不语。她相信李琴是听得懂的,一个能在沈芝的掌控下没有孩子都还能独善其身到如今的姨娘,应该不是一个愚钝的。 她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现下这府里她的助力太少。老太太只顾着唐家的名声,旁的事是不管的,而唐中向来都是由着沈芝。现在只有一个柳儿是帮着她的,可目前来看,柳儿或许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成长,如果这一次能让李琴向她这边靠拢的话,倒是个很不错的契机。 第52章 兄妹齐心 唐佩清一直在被唐中关禁闭。 她觉得委屈的不行,那计划明明是母亲跟三姨娘提出的,还一直跟自己保证万无一失,结果最后的结局是自己不仅得罪了尚书府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还落下个不守妇道、陷害家姐的名声。 她最记恨的就是唐佩莞,经那一晚,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先以为的那个单纯的随意哄哄就上钩的姐姐竟然是如此的有心机,一步步的将自己引入了陷阱里,还冷眼看着自己犹如跳梁小丑般上窜下跳,最后一举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关禁闭的这一段时间沈芝有来看过她一次,唐佩清一个劲的哭诉着要她放自己出去,沈芝却只说自己也帮不了她,只让她暂且忍忍。 忍,忍,忍,唐佩清最恨这个字,从小到大,她忍了多少次。早先唐佩莞的亲生母亲还在时,自己还是个庶出女,母亲就告诉她要忍,忍着所有的好东西都只归唐佩莞,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在她身上。逢年过节,如若她看上了什么好布料想做身新衣服,但只要唐佩莞看中了,那就一定是她的。 后来好容易忍到自己的母亲成了正室夫人,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再忍了,可没想到还是不行,只因为唐佩莞是元嫡女,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母亲置办的。所以她只能继续忍着,直到她在赏秋宴上大放光彩。 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一举翻身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在夸赞她,只要她出现,大家的重点就都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是尚书夫人看上的人,才貌双全,名动京城。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没了好名声,没了人们的仰慕,没了祖母的器重,如今的她,只是唐家之耻。 她知道谁也帮不了她,可她就是恨,恨所有的一切,恨将她害得如今这个下场的唐佩莞。所以当丫鬟告诉她她的哥哥唐佩照,太子爷身边的大红人回家的时候,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唐佩照是一直知道家里出了事情的,自己的亲生妹妹一夜之间就从京城名姝变为大街小巷耻笑的对象,他一直想回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好容易求得太子爷放了自己归家,一进唐府大门,唐佩照就直冲唐佩清的院子而去。 唐佩照进去的时候唐佩清正坐在床边抹着眼泪,她刚刚哭过一场,双眼红肿的不成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唐佩照本想见到她时好好质问下她为何要丢唐家的脸,但一见她的模样心就软了半截,恨恨了半天,只压抑着火气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为何要那般做?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们唐家的?” 唐佩清见他走来就是责怪自己,刚刚歇下的眼泪又跟泉水一般的涌出,她捂着双眼梗咽道:“哥哥一回来就只骂我,哥哥可知道我被那唐佩莞害成什么样,你为何不早些回来救我!” 一听唐佩清的话,唐佩照先是一愣继而火冒三丈,他几步上前拉开她的手,怒冲冲的问道:“果然是她害你的?到底是如何,快点说与我听!” 唐佩莞擦了擦眼角,将自己是如何被唐佩莞邀请去那赏秋宴,唐佩莞又是如何故意过敏毁容将自己推到了那尚书夫人面前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唐佩照听,只是后面的信件事件她做了点隐瞒,只说是唐佩莞有意模仿她写的字,以此来毁坏她的名誉。 唐佩照一听,气的一张脸都红了,他猛的放下唐佩清的手,一股脑就想冲去唐佩莞那好好教训那女人一顿,好给自家妹妹报仇,可唐佩清却拉住了他,拦着不让他过去。 唐佩照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他瞪着唐佩清,怒吼道:“你拉我做什么,她竟然敢这样对你跟母亲,看哥哥怎么帮你好好教训下她!” 唐佩清噙着眼泪,不停的摇着头:“不要,哥哥,你别去了,事情也过去了,我不想你也被她害了。” 唐佩照向来脾气冲动,更由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现下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怒上心来,大声道:“还想连我一起害了?我可是唐家唯一的嫡子,她敢拿我怎么样?” 唐佩清哀怨的摇着头,道:“哥哥你这么冲过去只会让外人以为我在里面挑拨离间,怕是说的更难听了。若是哥哥真想为我跟母亲出口气,不如先坐下来一起合计合计。唐佩莞心思多的很,寻常的怕是骗不了她。” 唐佩照听了也觉得有理,倒也平静了一些。他扫视了一周,径直坐到了椅子上,随后倒了杯茶猛的一仰头灌下,继而又道:“那你想怎么做?” 唐佩清见他被自己劝住了,暗自得意一笑,陪着他在一边坐下,缓缓道:“哥哥总是太冲动,可唐佩莞不是一般人,连我跟母亲都被她设计了,哥哥这般心思单纯的人又怎么斗得过。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还要哥哥帮我一下才行。” 唐佩照皱眉,道:“有话就说,我自然拼尽全力帮了你。” 唐佩清伸手给他倒了杯茶,道:“我记得哥哥有个好兄弟,叫李贽。” 听她提起了李贽,唐佩照眉毛一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贽这个人确实跟他关系不错,不过名声却是不太好的。他家里是做当铺生意的,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只是李贽这人不务正业,贪恋美色,终日在外游荡都不着家。算是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弟。 唐佩清微微一笑:“妹妹觉着吧,唐佩莞若是一直在家里,迟早要搅合的我们不得安生,不如早些将她嫁出去。离开了唐府,她就算使什么心眼,隔着远也害不到我们。” 唐佩照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上了李贽?可李贽已经有正妻了啊。” “那又如何?”唐佩清见他这么说,低下头擦擦眼角,道:“妹妹被她害的这么惨,日后怕是连好人家都难找了。哥哥还想给她许配个好人家方便她以后在我眼前耀武扬威,继续欺压我吗?” 听她这么一说,唐佩照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安顿时消失了,他皱着眉,怒道:“怎么可能?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她既如此欺负你们,我定要让她受受教训。” 第53章 李贽 唐佩莞一早从老太太那回来的时候,看见唐佩照坐在花园里的亭子中,这才知道他回来了。 唐佩照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人,远远看去,只能看见那人一袭花哨的粉色长袍,其他的因为隔着较远,并不能认清面貌。 唐佩莞微微皱眉,虽说唐佩照是唐家少爷,可这般轻易的就将外人带进了府里,还不跟女眷们打声招呼,实在有些不妥。 她正欲回避,唐佩照却发现了她,远远的朝她扬扬手,示意她过去。 唐佩莞叹了口气,无奈对方是唯一的嫡子,若是自己视而不见的走了过去,怕是会被抓住把柄好好念叨一番。几番思虑,唐佩莞也只好顺着他的心意走了过去。 等到了亭子边,唐佩照对面坐着的那男人就站了起来,转头向她望来。唐佩莞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倒是生的眉目清秀,相貌堂堂,可在唐佩莞看来,眉目间却有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风流气,配上他那身轻佻的粉红色,显得格外的浪荡,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那人见到唐佩莞的时候眼神却是一亮,视线止不住的在她身上上下扫荡。唐佩莞本就生的妩媚动人,再加上近日心情较好,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娇俏动人。这一番看下来,那人的眼神竟是痴了,呆呆的看着她。 唐佩照此时却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来?” 唐佩照从未对她这般礼遇过,唐佩莞扫了一眼一旁的男子,知道怕是对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冷冷一笑,道:“我从祖母那来,弟弟从太子府那回来,怎的连祖母也不告知一声?” 唐佩照微微有些尴尬道:“一时没来得及。”他见唐佩莞不说话,连忙指着一边的男子笑到:“这位是我的好友李贽,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今日知我回来,特地来看我的。” 那名被叫做李贽的男子急忙行了个礼,道:“见过小姐。” 唐佩莞微微一颔首,没等李贽再说什么,看向唐佩照直接道:“我有些乏了,先回院休息。” 说罢,她看了没看那李贽一眼,径直转身回去了。 唐佩照见着她已走远,看了一眼一边还在发愣的李贽,淡淡道:“李兄?” 李贽被他这么一喊,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笑,坐回原位,掩饰似的喝了口茶。 唐佩照见他这样,颇有深意的一笑,道:“李兄可是看上家姐了?” 见他问的这么直接,李贽反是一愣,吓了一跳:“唐兄可不能胡说,唐大小姐美若天仙,可不是我能期许的。” 唐佩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只说要不要吧,我今日喊了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她。若是你看中了,我帮你一下,这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李贽确是一惊,继而脸上漾上了淫邪的笑容。他微微向唐佩照靠近,笑到:“早就听说你们姐弟不合,竟没想到会把这么个大美人便宜了我。不过你既然都说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吧,要怎么办?” 唐佩照冷哼一声,按照自家妹妹的方法来,李贽果然是动了心,既然如此,他就按照之前唐佩清所说的,让李贽毁了唐佩莞的清白,这样一来,看她还如何躲得过这一次。 夜色傍晚的时候,沈芝的院子里突然派了人来喊唐佩莞过去,说是有事要找她。 唐佩莞虽然疑惑,可还是不得不换了身衣服,顶着傍晚的黄昏,朝着沈芝那走了过去。 途经河边的时候,唐佩莞一转眼却看见了唐佩莲正站在桥旁,呆呆的看着水下。唐佩莞听见了脚步声,向这边看来,见是唐佩莞,眼眶一红,泪水竟簌簌的掉了下来。 唐佩莞蹙眉,这个时候唐佩莲站在这里实在可疑的很,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落了泪,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她并不想多管闲事给自己招惹麻烦,于是直接将她视作无物,径直超前走去。 唐佩莲见她没反应,急忙喊道:“大姐,大姐。” 唐佩莞仿若没听见,自顾自的走着路。唐佩莲咬咬牙,急急的追了上来,扯住她的衣袖,连连道:“大姐这是要去哪里?怎么我喊你你都没听见?” 唐佩莞见她执意不放过自己,只得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身道:“我要去母亲那,你有何事?” 唐佩莲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咬着下嘴唇,低声道:“我有事与大姐说,大姐能否去那边与我聊下?” 唐佩莞面无表情的直接拒绝:“不行,母亲一早就催我过去,我去晚了怕是惹她不高兴。” “不会的。”唐佩莲急忙道,她又转向那一边站着的丫鬟,道:“大小姐与我有事,稍后再去找母亲,你先回去禀报吧。” 那之前一直在院子里催促她的小丫鬟,此时竟话也没说,点了点头就走了。唐佩莞心下一沉,知道这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自己怕是躲不了,只得打起精神,暗自注意着周围,跟着她走了过去。 唐佩莲一直将她拉到桥边,这才松了手,她看了看唐佩莞,眼神幽怨道:“大姐,今儿个早上母亲告诉我,有人来家里提亲……”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唐佩莞身后走去,见唐佩莞不注意,猛的伸出手用力一推,想要将她推进水里。岂料唐佩莞早有防备,见她走到自己身后就一直暗自小心着她,此时见她竟想推自己下去,急急避了过去,想要躲开她。 但无奈唐佩莲动作太快,唐佩莞躲闪不及,脚下一时不稳,还是朝着桥下跌去。只是她临下去前用力一抓,拉住了唐佩莲的衣袖,连着没防备的唐佩莲一起扯了下去。 两人刚刚落入水里的时候,唐佩莞就听到了桥上面的呼喊声,刚刚四周还是没人的花园此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了几人。唐佩莞看了看一边还在水里打扑的唐佩莲,冷笑一声,朝着另一边游了过去。 唐府里没人知道她会游泳,她以前确实不会,可前世的时候,她被平延王齐唯无数次的按在了水里扑腾,好多次都差点呛死在水里。就这样,她硬是被逼出了一身好泳艺,永生难忘。 也幸得那段经历,此时的她才能轻易的逃离了那里,朝着另一边僻静的角落轻快的游了过去。 第54章 必定回报 唐府的这条小河贯穿了本就不大的唐府小花园,唐佩莞顺着记忆里朝着一处较为偏僻的假山边游了过去,希望在那里能偷偷溜回自己的院子不被人发现。 游了没多久,她却突然听见有人小声在喊她的名字:“大小姐,大小姐。” 这声音听着陌生,不过像是一个女声,唐佩莞感觉应该是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不然也不会估计压低了声音。 她想了想,决定赌一把,悄悄的从水里浮了出来。 不远处的岸边,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假山后面,四姨娘李琴与她收下的一个丫鬟,正拿着一叠衣服等在那里。 李琴见她出了水面,急忙喊道:“快来这里换了衣服,被他们发现就来不及了。” 他们?他们是谁?唐佩莞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可当下的时机由不得她再犹豫,即使她现在舍了李琴独自跑开,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顺利的回到自己的院中而不被人发现。 唐佩莞凝了凝神,快速的朝李琴那边游去。 李琴跟她的丫鬟手忙脚乱的将她拉出了水面,又连忙将手里的衣服抖开披到她身上。李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我院子就在不远处,快跟我去换了衣服,被人看到你这名声可就毁了。” 唐佩莞点点头,三人悄悄的钻出了这假山,去了李琴的琴芳院。 换上了李琴为她准备好的衣服,唐佩莞接过李琴递过来的热茶,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进入喉咙,驱赶了身上的寒气。她摇了摇头让身后的丫鬟为她擦拭着头发,又转向李琴道:“今日多亏了四姨娘。” 此时的李琴也没了刚刚的慌乱,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唐佩莞一眼,道:“没什么,礼尚往来罢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唐佩莞却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很明显她之前让碧月提醒的事情,李琴已经知道了。她很清楚那事对于李琴来说是个伤心事,也不愿意戳她心眼子再多加提起,于是转了个话题道:“总归四姨娘今日帮了我,我来日必定回报。只是不知道四姨娘是怎么知道今日这事的?” 李琴喝了口茶,淡淡道:“今儿一早我这房里的丫鬟去花园给我采露水时,无意件听见了唐佩照与他那狐朋狗友商量这件事来着,于是就回来告诉了我。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沈芝,若是让她或者她的儿女得了好处,我是连睡也睡不着的。如果你有心的话,我们以后有什么就说什么。毕竟你我之间没什么可冲突的,但对于沈芝,我看的出来,你跟我是一个心思。” 见李琴直接挑明了说话,唐佩莞也没再扭扭捏捏,她一开始就存着跟李琴联合的心思,现在人家主动提出了这事,她当然是乐意之至的。唐佩莞微笑着应了一声,等那丫鬟擦干了头发,她找个发带束起,对李琴道:“我还有接下来的事要去处理,就不多留了。不过未免牵扯到姨娘,姨娘还是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 说罢她朝着李琴微微颔首,见她并无异议,笑了笑便离开了。 唐佩莞与唐佩莲刚刚落水的时候,早被唐佩照嘱咐埋藏在一边的几个仆人就顿时跑了出来。几人一见有人在水里扑腾,也没看得清是什么面貌,就直接大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一直在亭子里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李贽一听这声音,立马蹦了起来,抬脚就往桥边跑去。一旁的唐佩照看着好笑,却也跟着追了去。 等到了桥边,李贽一眼就见到了那个在水里上下折腾几乎快要淹没在水里的女子。唐佩照却有些疑惑的发现唐佩莲不见了,他迟疑的问了问一直守着的那几个下人。下人们却都说不知道,也没见到有人离开。李贽却是早已忍得受不了了,还没等唐佩照说话,就拖下外衣一个猛扎跳进了水中。 唐佩照微微蹙眉,可也只能由着他将那水中的女子救起。 按照之前两人说好的,等李贽一下了水就将唐佩莞的衣衫扯掉,这样等众人赶来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唐佩莞再怎么不承认,唐府也只能将她嫁给李贽。 水里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头发松散,被水浸湿后黏糊糊的沾在了脸部,李贽下去后并不能看的见她的长相。可眼见着附近的声音越来越大,唐府的人想必都听说了这事都赶了过来。 唐佩照在桥上一个劲的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快些。李贽咬咬牙,将那早已被水浸的昏厥过去而没有丝毫反抗力气的女子身上的衣物尽数扯开。等唐府里的人赶到时,就只看到了李贽拖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子上了岸。 那女子面部被湿透的头发遮住,身上衣服全部散开,而李贽为了救她也拖去了自己的外衣,经过在场人的一看,这两人的肌肤之亲,算是彻底坐实了。 听闻唐佩莞落水的沈芝此时也赶到了桥边,她疑惑的看着这一切,不解的望向一边站着的自家儿子。 唐佩照见沈芝来,于是行了个礼,一脸焦急道:“大姐无意中掉下了水里,亏得儿子与李兄正在附近饮茶。李兄一听见下人的呼救声就急忙赶了过来,将大姐救了起来。好在时间及时,大姐尚有呼吸,应该没什么事。” 沈芝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子,她怔了怔,确认似的又问了一边:“你大姐?唐佩莞?” 唐佩照应声道:“是啊。母亲别生气,虽然李兄不小心做了越矩之事,可毕竟是一时救人心切,情有可原。实在不行,母亲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万万不可毁了大姐的名声。” 李贽听了他的话也急忙应到:“唐夫人,我既与唐家大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必定会负责到底。改日我就叫家父上门提亲!” 李贽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唐佩莞微笑着从身后的走了过来,一脸疑问道:“这是怎么了?李公子是要向谁提亲呢?” 第55章 定下婚约 唐佩照脸色大变,他惊诧的看着不远处正向着这边走来的唐佩莞,又看了看地上还在躺着的女子,几乎是同时与李贽一起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佩莞微微一笑:“弟弟这话说的,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说罢,她就转向一边站着的沈芝,行了个礼道:“母亲怎么也来了?我刚刚在房里沐浴,听闻有人落水了就急忙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贽眼见着唐佩莞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惊愕的脸色都白了。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与唐佩照的计谋失败了,唐佩莞不知道什么时候逃了去。可如果躺在地上的不是唐佩莞,那还能是谁? 唐佩照咬咬牙,几个大步上前,抬手就拿开了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面部的头发。没了那些发丝的遮掩,这下所有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了,躺着的这女子,分明就是唐家三小姐唐佩莲! 沈芝脸色一变,这几人的表现她看的清清楚楚,想必又是自家这个糊涂儿子又做了什么事,但反被唐佩莞设计了。她恨得不行,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唐佩清才受到教训关了禁闭,自己的这个儿子仿佛嫌她太轻松似的上赶着给她找麻烦。 沈芝当即决定要将这烂局面收拾好,免得又给了唐佩莞把柄,害的唐佩照也受了罚。她几步上前,连忙扯下唐佩照的外衣就给唐佩莲盖好,又扬声喝到:“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找大夫过来!” 唐佩照此刻还是双眼通红的瞪着唐佩莞,他明明一切都计划好的,唐佩莞不会游泳他是特意打听过的。可她怎么就逃了出去,还站在这里一脸奚落的看着自己。 沈芝一见他这样惊慌的眼神,狠狠的掐了他一下,面上却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吩咐道:“还发什么愣,快去找大夫!” 唐佩照被她掐的猛的清醒过来,见到沈芝眼里严厉的神色,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呐呐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开去找大夫。 沈芝又转向李贽,温声道:“多谢李公子救了我们莲儿,改日必定登门道谢。现在就请去换身衣服吧,免得感冒了。” 说罢,她就找来了丫鬟领着浑身湿透的李贽去了客房,又找到人将唐佩莲搬到了胡玫院子里,干净利落的将这一切摆平了。 唐佩莞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等沈芝稍稍歇了下来,她便告辞回了院子里。 唐佩莲当日晚上就醒了过来,胡玫正一边守着她,见她睁了眼,急忙拿来毛巾给她擦擦脸,急切的问道:“莲儿,你可还好?” 唐佩莲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她才清醒没多久,大脑中迷迷糊糊的闪过落水前最后的一点印象。胡玫看见她这样,叹了口气,晚上的时候沈芝来了,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事到如今,莲儿的名声算是赔在那个李贽的身上了。找沈芝的意思,就是让李贽改日将唐佩莲接过去,因为李贽早已娶妻,所以唐佩莲也只能做姨娘了。 胡玫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她这一辈子先是给人当丫鬟,后又做了姨娘,永远都是被欺压的命。她原本想着要让自家女儿好过一些,至少嫁个普通人家做个正妻,也好堂堂正正的。可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唐佩莲记起那一切,用力的拽着胡玫的衣服,急急问道:“我记得我掉了水里,一直没人救我。我是怎么上来的?唐佩莞呢?” 她还记得唐佩照之前嘱咐过她,若是她能哄的唐佩莞落了水,他就将她推荐给太子殿下,以她的身份是做不了太子妃,可就算是普通的侍妾,将来也都是宫里的娘娘。 可没想到唐佩莞是落了水,可也将她拉了下去,她毫无水性,在水里折腾了没几下就失去了意识。本以为自己这条命就算了没了,可没想到还能活了过来,倒叫她万分庆幸。 不过既然这样,想必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唐佩莞还是掉下水里了不是吗? 胡玫见她这样,只红了红眼眶,道:“你掉了水里,被大少爷的朋友救了起来。” 大少爷的朋友?李公子?唐佩莲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佩照的计划是让那位李贽公子去救唐佩莞的,趁机污了她的名声,也好让那李公子将唐佩莞娶回去。 她本是不愿意做这事的,可她只是一个唐府的庶女,长的也没那两位嫡出姐姐漂亮,自己的母亲也只是个毫无身份的姨娘。母亲无数次跟她提起要将她嫁给一个远方亲戚家做正室,可她都没答应。 同是唐府的女儿,凭什么她就得嫁到一个贫穷书生家里,而那两个姐姐就因为身份高贵点就可以找到好人家。所以今日唐佩照一找到她时她就应下了,一方面是为着他许诺的太子侍妾的身份,还有一方面,她要看看即使是唐佩莞,当她嫁到一个破烂人家当姨娘时又是何等的滋味。 胡玫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哀声道:“莲儿,母亲跟你说件事……”胡玫低声道:“晚上夫人来了,说是过几日挑个时间把你送去李家,给李家做姨娘。” 她的话音刚落,唐佩莲就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胡玫,半天没反应过来。胡玫见她那样,泪水又盈满了眼眶,正要说点什么安慰她,却被唐佩莲一把抓住手腕,道:“怎么是我?不是唐佩莞吗?” 胡玫叹了口气,道:“你今日落水,被李公子救了上来,衣服也都散了。大家都看到了,若是你不嫁,怕是也找不到人家了。算了莲儿,你就认命吧。虽然只是个姨娘,好歹李家也小有家产,想必不会亏了你。” 唐佩莲的脸色却极度扭曲起来,她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对啊母亲,你搞错了吧?唐佩照明明跟我说好的,推唐佩莞下水,让她嫁给李贽,你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是我呢?明明就是唐佩莞啊!” 她的声音越喊越大,本人几近疯狂,脸色煞白煞白的,恶狠狠的瞪着胡玫。然而胡玫在听到她的话时,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厉声喝到:“你闭嘴,大少爷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 第56章 前去拜祭 第二天的时候,唐佩莞正在院子里教卫宁识字。 自从那次她将那本太公六韬送与卫宁后,卫宁似乎对她稍稍信任了些。早先还经常一个人闷在角落里写写画画,后来唐佩莞发现他画的那些都是兵书上的布阵后,饶有兴致的问了他一些问题,还教了他一些字,他就渐渐放开了许多。等唐佩莞无事时他还会拿来书册问她一些东西,唐佩莞都耐心的逐一告诉了他。 李琴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唐佩莞凑近了卫宁,指着书页上说着什么。李琴微微清咳了几声,唐佩莞这才抬起头来,见到是她,连忙问道:“四姨娘,你怎么来了?” 李琴从一边丫鬟手里拿过衣物,笑到:“你昨儿的衣物都晒干了,我就拿过来给你。” 唐佩莞连忙接过,道:“你派个丫鬟来说一声即可,哪还需要你特地来一次。” 李琴只是笑着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眼见这院子里的下人被打发了去,于是开口道:“你可听说了,三小姐被许给李家做姨娘了。” 唐佩莞点点头道:“已经知道了,说起来总得嫁一个过去,不是她就该是别人了。” 李琴轻蔑的笑到:“亏的胡玫那人算计了一生,总归是把自己女儿也算计了进去。” 唐佩莞淡淡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琴却突然说道:“过几日是不是你母亲生辰,你是不是还要去拜祭?” 早先刘慧去世之时,沈芝那时还只是个姨娘,年年都带着唐佩莞去给刘慧拜祭。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原因,唐佩莞才觉得她是真心实意的待自己。可如今想想,沈芝那人向来都是会做表面功夫的,只是自己太傻看不清而已。 “是的。”唐佩莞点点头。 李琴道:“怕是那一位今年不会再去了,你一个人可得小心着些。” 唐佩莞微笑着应了一声,李琴这人,她此前觉得她是性格暴戾,待人苛刻。可这几日却又觉得并非完全是那样,自从她们两人互相定下盟约后,之前的关系也好了很多。唐佩莞才慢慢意识到,早先她看见的李琴,只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凶悍的一面,只有这样的人,沈芝才放心她不会招揽人心,才能在这府里活的更久。 送走了李琴,唐佩莞招来碧月吩咐了一些去拜祭时要准备的东西,刚刚从院子一侧进来的卫宁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走到唐佩莞面前,直直道:“大小姐,我也要去。” 唐佩莞诧异的看着他:“你去做什么?我是去拜祭我母亲。” 卫宁没看她的眼神,却依旧生硬道:“我前几天见到姐姐,怕大小姐会出事。”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唐佩莞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许是柳儿告诉他的,可卫宁应该是担心她会有危险才想跟着她。 一边的碧月捂嘴笑到:“小姐,就让他跟着去呗。路上只带几个家仆确实不太安全,他力气大,有他在也好些,还能做点事呢。”此时的碧月因为跟卫宁接触渐渐变多而熟悉起来,她也看出了这人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但做事却是很能干的,对他也有了些好感,这才开玩笑说道。 唐佩莞看了看卫宁,他依旧固执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走的样子,只好无奈应到:“好吧,我就带你一起,不过路上要听我的吩咐。” 卫宁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那本书就又钻回角落研究去了。 碧月笑嘻嘻道:“养了这么一个人还挺好的,到时候一去一回得好几天,有他在我事情都不用做了。” 唐佩莞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那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做事了?如果是这样,我看不如将你卖了好了,正好给我省点口粮。” 碧月吐吐舌头,连忙说道:“哪的话,我这就去给小姐准备午饭去。”说罢,她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沈芝今年果然不再跟着去拜祭了,等唐佩莞收拾完东西准备上马车的时候,沈芝站在门口,一脸惋惜的模样道:“可惜我现在事情多,走不了,不然我定也陪着你一起去看看姐姐的。” 唐佩莞敷衍着笑了笑:“母亲的事自然比较重要。” 沈芝点点头,又关切的说道:“我派了几个人跟着你,路上自己小心。” 唐佩莞应了几声,又说了几句话再上了马车。 等马车逐渐离开时,沈芝脸色一沉,对一边的小丫鬟道:“大少爷还在家里?” 小丫鬟应了一声:“在房里用膳。” “把他给我叫来!”沈芝道,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前几天李家的那个李公子,你派下人去李府,将他一并请过来。” 丫鬟应了声退下,沈芝朝着已经消失了的马车冷冷一笑。她逐渐意识到在这个家里,如果唐佩莞还在一天,她就只会永远爬在自己的头上。但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要除掉她的,唐府里不行,但等她出了门,再有什么事就扯不到她了。 唐佩照与李贽进大厅时沈芝正坐在上位喝着茶。 李贽见到沈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慌,前几天的事情让他至今都有点没脸进唐府。结果今天突然唐府派了人上门来找他,他还以为是唐佩照,却听说是唐家夫人,这让他略微有些惊愕,立即就赶了过来。 沈芝见到两人,只略略点了点头,指了指两旁的椅子道:“都坐吧。” 唐佩照大咧咧的寻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后,径直问道:“母亲找我与李兄有何事?” 沈芝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李贽,突然问道:“李公子对我说句老实话,可是对我家大小姐起了不一般的心思?” 李贽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是发现了实情来问罪了。以唐府的地位,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以他们与太子府的关系,要整治下李家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唐夫人饶命,小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下次再不敢这样了,还望唐夫人千万莫怪啊。” 他咚咚的磕着头,沈芝却是微微一笑,淡淡道:“起来吧,我有说要怪你吗?” 第57章 忆亡母 李贽见她一副和善的模样,心下稍稍放松了些,可又摸不透她的意思,只好先站了起来,犹豫的看了一眼唐佩照。见他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贽又看向上座的沈芝,问道:“唐夫人今日叫我过来到底所谓何事?我本以为唐夫人是来追究责任的,可看着倒不像……” 沈芝微微一笑,道:“我这还没说呢,你就急上了。”她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你先坐下。” 李贽这才重新坐了下去,可还是满脸的疑惑。 沈芝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又放了下去,漫不经心的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她这般淡定可底下那两人却是连坐都坐不住了,唐佩照连连问道:“母亲究竟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李兄可是被您吓到了。” 沈芝这才瞅了他一眼,也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李贽,淡淡说道:“那日你救了我们家莲儿,总归是要感谢你的。后来我把那事跟老爷提了下,他也同意把莲儿嫁过去。你可要好好对她。” 李贽忙不迭答道:“一定的一定的,就是看在唐夫人的面上,我也必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沈芝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莲儿跟莞儿都是在我身边一起长大的,这两个丫头跟我感情都很好。如今要嫁一个出去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李贽与唐佩照面面相觑,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意思。 沈芝继续说道:“说起来,莞儿的婚事也是我的一块心病。那丫头个性太强,而莲丫头个性又太弱,我原本想着,若是她们两能嫁到一家去,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我就安心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早惯于察言观色的李贽立即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立刻站了起来,恭敬道:“上次花园一见,我对唐大小姐心中十分仰慕。若是唐夫人能成全了我,我必定感激不尽。” 沈芝见他这般上道,满意的一笑,却又慢悠悠道:“莲儿是庶出,做了姨娘倒无所谓,但莞儿可是我们唐家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 “李某绝不会亏待了大小姐,李某内子入门多年皆无所出,父母也一直想再为李某娶个平妻,若是唐夫人不介意,我这就回家与父母商量。”李贽连忙道。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李贽的那位是个母老虎,为人凶狠毒辣。李贽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可也从来不敢轻易往家里搬人,只因为家中有那位河东狮坐镇。先前李贽也曾试过立几个姨娘,但都没多久就被活活折磨去了。若是唐佩莞真的嫁给了李贽做平妻,以那位的性格,怕是绝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芝暗自思量着,面上却点点头道:“嗯,这样就合我的心意了,莲儿与莞儿嫁到一起,我也算了了心事了。” 一旁的唐佩照却有点犹豫的插了一句:“母亲,这事怕是父亲与祖母都不会同意呢。” 沈芝不动声色道:“他们都想让莞儿嫁个门当户对的,我却觉得嫁个真心对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李公子这般人品,莞儿嫁了他必定不会吃亏。” 唐佩照摇摇头:“母亲说了怕是没用。”这个家里,或许唐佩莲的婚事沈芝还可以做主,但唐佩莞,除非特殊情况,唐中一定会让她嫁个好人家,攀上个好婚事的。 沈芝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普通方式肯定不行了。不过你莞妹妹今儿去拜祭她母亲了,若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无法预知的。不过无论怎么样,我总归是为她好。” 唐佩照与李贽脸上皆是恍然大悟,唐佩照急忙道:“母亲一直都是好心的,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两个就可以了,母亲放心吧。” 沈芝见他们都明白了,这才嗯了一声,道:“也罢,我也有点疲了,你们就都出去吧,我想要休息下。” 李贽与唐佩照急忙行礼退下,沈芝这才唤来了丫鬟扶自己去休息,她想说的话已经全都说了,至于接下来的事就只能看李贽了。不过她特意在唐佩莞带走的那些下人里安插了一些自己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及时通报回来。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唐佩莞还能怎么救她自己。 唐佩莞的生母刘慧葬在了唐家祖地处,离京城倒也不太远,三天左右的马程。刚刚上路的时候碧月还乐呵呵的时不时打开马车帘子看看外面,再跟她说说新鲜事,可到了后面大家都有些累了,不仅碧月话少了,连马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唯一一个例外的就是卫宁,他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一样,所有的重活累活都是他来做,可竟然没看出有一些疲态。不过他吃食的份量也是旁人的三倍之多,有时候大家一起用餐,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碧月都要笑话他几次,卫宁却都是视她为无物,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颠簸了三天,终于到了唐家的祖地磨山。因为山路崎岖马车不方便行走,于是唐佩莞她们在山下就下了车,提着拜祭用品一步步的爬上了山。 母亲的墓隔了一年没来,碑前又长出了一堆杂草。唐佩莞叫人清理了下,又将带来的祭品一一摆上,又将带来的一盒芳华粉放到了墓碑面前。 刘慧生前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芳华粉,虽然她后来并没将它投入唐家铺子贩卖,可如今能看到这盒芳华粉,说不定心里也会有些安慰。 唐佩莞默默的伫立了一会,山上的风有点大,吹的她身上凉飕飕的。碧月给她披上披风,小心翼翼的系上带子。 唐佩莞勉强的笑了笑,碧月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不禁劝道:“这里风大,大小姐拜祭完就早点走吧。夫人泉下有知,看到大小姐平平安安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唐佩莞看了看旁边几个人,也都被这山风吹的直跺脚,有的甚至开始流鼻涕了,只好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也罢,走吧。” 碧月扶着她,正要转身下山,然后身后的树林里却突然钻出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第58章 佩莞被堵 来的这十几个男人皆身材健硕,但举手投足间全透露着市井流氓的气息。唐佩莞一皱眉,退后几步道:“你们是何人,我是唐家大小姐,如若不想得罪唐家,还是尽快离去吧。” 为首的一个男子大概三十多岁,听她这么一说,那男子一笑,轻佻道:“我堵得就是你唐大小姐,旁人我还看不上呢。” 说罢,他走上前来,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将唐佩莞拉出来。 唐佩莞连退几步避开,正要说点什么,身后的卫宁却突然站了出来,挡在唐佩莞的面前,沉声道:“不许碰我们大小姐,立刻滚开。” 那男子一乐,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转身对着后面几人道:“这小子叫我滚开,哈哈。” 他身后一男子谄媚道:“老大,我们跟他们瞎扯什么,赶紧将这女子绑了去做你的压寨夫人才是!” 其他跟着他们的人听见这话顿时叫了起来,唐佩莞脸色一凝,她一早就表明了身份,磨山这一带基本都是唐家的祖业,虽然唐中在京城里并不是什么大官,可也是太子身边的人,照理是没人敢惹唐家的。 可面前这群人却是毫无惧色的样子,甚至还愈加肆无忌惮,很明显就是专门冲她而来的。而目前看来,对方有十几个人,而她出门仅带了五个下人,完全没办法与之对抗。 卫宁悄悄的遮住了唐佩莞,低声道:“大小姐,等下我带着几个人冲上去拦住他们,你就跟碧月往山下跑,越快越好,赶到马车那就安全了。” 唐佩莞心一沉,可她也知道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她跟碧月都是女流之辈,留下来不仅帮不了卫宁,反而只会拖累他们,于是轻轻应了一声。 碧月吓的微微颤抖,唐佩莞看了她一眼,暗地里紧紧攥住了碧月的手。卫宁轻微的点点头,突然猛的向前蹿去,直接抓住了对面为首的那个男子。对方显然没有防备,直接被他扑到了地上。 唐佩莞看中时机,趁着一片慌乱,拉着碧月就往山下拼命跑去。 “别让她跑了!”有人看见唐佩莞逃走,大声吼道。几个小混混急忙绕过卫宁,跟着唐佩莞一路追了上来。 唐佩莞回头看了看后面,三个混混已经越来越接近她们。碧月急的快要哭出来,急急喊道:“小姐,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唐佩莞一语不发,死死的拽着她一路往前跑。 碧月越喘越厉害,到最后完全失去了力气,径直摊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唐佩莞拼命的拉着她,碧月却只不停的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唐佩莞死死的抿着嘴,身后那三人已经追了上来,围住了她们。唐佩莞放开碧月,冷声道:“你们来找我无非是收了钱,对方给你多少,我付双倍,只要你放我回去。” 那三人对视一眼,嘿嘿笑到:“我们不求财,只求人。” 听见这话唐佩莞就知道这次是跑不掉了,这些人摆明了就是冲她而来的,她一出门就有人专门来这里堵她,除了家里那些熟知她行程的人之外,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唐佩莞扫了一眼旁边,这才发现她们身后是一片斜坡,斜坡后的一片密林里因为夜色渐晚而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唐佩莞思考着能否趁机跑进那片密林里,却突然看见一个男人在不远处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贽依旧是那身花哨的长袍,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他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缓步走了过来。唐佩莞看了看面前那三人,竟是一句话没说,她心一沉,李贽原来才是最终目标。 李贽看见了她,微微一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唐佩莞冷笑道:“李公子又何必假惺惺的问我这个,你既然出现在了这里,总不会告诉我是来观景的吧?” 李贽听她这么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我已经跟唐夫人说好了,你嫁入我们李家,我娶你当平妻,我会好好对你。” 唐佩莞冷笑一声道:“原来有她支持,我说你怎么有这个胆呢。” 李贽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摆出一副和气的模样道:“唐小姐这话说的,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一见倾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只要你嫁给我。” 唐佩莞看了看他,突然温婉一笑,道:“你说真的?” 李贽见她态度有些缓和,以为她接受了自己,急忙道:“当然,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唐佩莞暗地退后了几步,轻轻笑着道:“没什么要你做的,不过我的丫鬟刚刚被你的人追了好久,完全没有力气了,你帮忙把她带回去吧?” “肯定没问题啊,你的丫鬟就是我的丫鬟。”李贽连忙道。 唐佩莞微微笑到,慢慢往后挪步。趁着李贽他们没注意,就势往后一滚,顺着身后那斜坡,急速的滚了下去。斜坡很陡,李贽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那片密林里。 几人连忙跑去一看,其中一人伸头看了看下面,又转向李贽问道:“怎么办?下不下去?” 李贽阴晴不定的看着下方,他知道唐佩莞应该还没跑远,天色已经暗了,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个地方又能坚持多久。 李贽咬了咬牙,冷声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下去。” 三人应了一声,李贽顺着斜坡慢慢滑了下去,朝着唐佩莞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唐佩莞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刚刚下定决心从那里滚下来的时候就是看准了李贽的目标是自己,而不会对其他人怎么样。只要她不在,碍着唐家,李贽也不敢对碧月怎么样。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跌跌撞撞的四处走动,好容易走到一条路上,才稍稍有些安心。 不远处有刷刷的声音传来,唐佩莞急忙钻进树林里,警惕的看着不远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这个时候出现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第59章 黄雀在后 借着月光,李贽沿着她之前滚下来的地方慢慢的走了出来。他稳步走到小路上,突然停住脚步,四处打量了一番后突然朗声道:“唐小姐,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这个地方晚上有野兽的,出来跟我回去吧。” 唐佩莞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那边。李贽又喊了几句,见没人回答。他暗自喘了口气,顺着路慢慢走了过来。 唐佩莞心怦怦直跳,连呼吸几乎都要静止了下来。她知道她只要一动,所有的事就会前功尽弃,她重生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她所受的苦全部都会化为灰烬。 李贽慢慢的靠近这边,唐佩莞几乎连气都不敢出,只看着他一步步的慢慢靠近,又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等李贽的身影渐渐离开,唐佩莞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慢慢转过身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树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原来你在这里。” 犹如最恐怖的声音,唐佩莞后背一阵发寒,她犹自镇定下来,强忍着恐惧站了起来。李贽正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都说我知道你在哪里了,躲着我有什么意义呢,跑不掉的。”李贽一字一句说道,他看了看唐佩莞,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惧意让他生出了几分得意的感觉。李贽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笑道:“我们上去吧,你不喜欢我们的新婚之夜在这个地方度过吧。” 说罢,他死死的拉着唐佩莞用力将她扯出了树林。 唐佩莞几乎是绝望的被他拉着一路小跑,李贽显然是铁了心要将她带走了,无论她怎么哀求李贽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偶尔回头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看她,脚下却逐渐加快速度。 回到当初滚下来的斜坡旁边,李贽试着向上爬了几步,却失望的发现想要在夜里顺着这里上去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脚下全是滑溜溜的沙石,眼前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试了几次没上去一点就有滑了下来。 “看来只能委屈你了,洞房花烛的时候在野外其实也很有情趣,不是吗?”李贽终于放弃了爬上去的想法,转而回过身来对唐佩莞道:“你一开始滚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做了这个准备的?” 唐佩莞紧抿嘴唇死死的瞪着他,一语不发。如今她说什么都是跑不掉的,还不如省点力气。 李贽见她的样子,讥讽一笑:“看你这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李贽也算是京城里有名的,事到如今你还是认命了吧。” “认什么命?你是知道你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吗?”一个冷冰冰的男声犹如鬼魅一般从他们身后漆黑的树林里响起,李贽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只冰凉尖锐的东西死死的抵住自己的脑部,那锋利的压迫感让他感觉这只箭的主人似乎下一秒就会松开手,将他射成刺猬。 李贽手一抖,先前得意洋洋的气势瞬间一散而尽。他颤抖着身体慢慢道:“哪路英雄好汉?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对我?” 那男人冷笑一声,缓步从黑暗里走出。等到他完全出现在这月光下,唐佩莞才认出了他是谁。 “世子?”唐佩莞惊愕道,她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也会遇到他。 叶虔侧脸瞥了她一下,轻笑道:“我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有麻烦?” 唐佩莞一怔,顿时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话似乎真的没错,第一次见到她她刚被人泼了一身的酒,正在尚书府打转。第二次她则是被人困在房里出不来,第三次她正因为红妆阁的事情焦头烂额,而这一次,她却是被人劫持。 唐佩莞心里有点不舒服,可现在她的人都是被他救下的,只是被他刺了一句倒也不是忍不住。只好端起笑容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子有大善才会三番五次帮了我。” 叶虔冷哼一声,没再接她的话,而是看了看李贽,道:“这浪荡子是谁?要不要我现在松手?” 此刻他左手握着一张弓,而右手正紧紧捏着那根锋利的箭。听他这么一说,唐佩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贽就顿时哭嚎了出来:“不要不要,唐大小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的主意,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叫这位英雄把箭拿开吧,我以后保证见到你就躲得远远的,再不惹你了。” 唐佩莞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于是一扬头对叶虔道:“取人性命就算了,他毕竟还没伤到我。” 她话音刚落,李贽就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却听见唐佩莞道:“不过这人实在下贱,我看放了他恐怕会害到更多女子,不如你将你那箭下移一些,换个地方射,这样也算绝了后患。” 她一说完叶虔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他虽对唐佩莞的大胆有些诧异,却还是配合的将箭指向了下方,笑到:“没问题,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说罢,他抬起手,将弓箭拉紧就要射了出去。 李贽噗通一声跪下,哀求着不断磕头道:“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不敢了,放过我吧,我们李家还要我续香火,你们不能射啊。” 他吓得浑身颤抖,连话都开始打颤。唐佩莞见他这样清咳一声道:“如果你真不愿意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帮我做几件事情。” 李贽一听事情有回转,连忙停下磕头急急道:“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完成。” 唐佩莞冷冷的勾起嘴角,今日她被人逼到这般地步,若不是运气好遇到叶虔,怕是没法脱身了。那些人这般害她,她又怎能不回报回去,总得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才能解了今日之气。 将李贽结结实实的绑起来打晕后丢到一边,唐佩莞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叶虔收起他的弓箭,在前面点起一堆火。 现在外面看不到一点路,夜里行走即使是有叶虔也还是太危险。考虑了一些他们还是明日再出发。唐佩莞看着面前烧的噼里啪啦的火堆,将手靠了过去。 温暖的火舌不断跳跃着,给她带来了丝丝暖意,也让她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叶虔,却见他解下了身上的东西,一抬手竟将上衣脱了下来。 第60章 乐意负责 “你,你干嘛?”唐佩莞脸色一红,虽说经过了前世她也早不是那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可陡然间看到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这还是让她心跳加快,莫名生出几分羞涩来。 叶虔本觉得没什么,北乌的先祖都是从马背上打来的领土,所有北乌人虽说现在受了中原人的影响逐渐收敛起了他们那套彪悍的作风,可相对来说还是开放一些的。如果像是北乌的女子看见了叶虔健硕的上身,说不定还会心生爱慕,顺便抛来几个媚眼。但等叶虔看到唐佩莞绯红的小脸时,这才反应过来。他默默打量了下唐佩莞,面前的火光时不时的闪烁印在她的脸上,给那张原本就红透了的小脸染上一层光晕。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喝水有些口渴的原因,唐佩莞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开来,她不自觉的舔了舔,原本嫣红的唇色上更是带了一层水泽,娇艳无比。 叶虔心一跳,只觉得微微有些发慌。他故意撇开了眼睛不再看她,从包里拿出一些药来,专心处理右臂上的伤口。 唐佩莞这才发现他受了伤,早先被夜色掩盖并没看出任何不对,叶虔拿箭的时候看着也很正常,可现在一看,他的右胳膊被一只箭深深的插了进去,可能是叶虔早先做了些处理,那只箭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被折断,只留下那只箭头插在了叶虔的血肉里。 唐佩莞看着有些心惊胆颤,那伤口看起来并不小,血肉向外翻出,连带着周边的衣服都被浸湿成了红色。 叶虔咬着嘴唇,努力的将手臂掰过来,只无奈那伤口的位置太过于靠后,他尝试了几次皆是失败,额头上都沁出了点点汗珠。 唐佩莞看不下去,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后,径直拿过他手上的药品,轻声问道:“箭头要挖出来吗?” 叶虔轻轻看了她一眼,笑道:“当然,不过你确认你可以吗?”不是他小看她,光是看着这伤口,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若是要她拿刀将那箭头挖出,怕是有些难度了。 唐佩莞不作声,只从他手里接过刀,又用叶虔随身携带的白酒往上冲了冲算是清洗下。接着就握紧刀柄,将刀锋对着伤口,顿了顿,轻声道:“我开始了,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说罢,她狠了狠心,对准伤口里的那只箭头剜了下去。刀刃插入伤口的一瞬间,叶虔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唐佩莞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用力顺着脉络,将那藏在深处的箭头拨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拿出已然被血染得通红的箭头,唐佩莞放下刀将药瓶塞子拔开,轻轻的撒上一层金创药,又快速的将白布紧紧裹上那伤口。等这一切完成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坐回到一边。 整个过程中,叶虔竟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唐佩莞见他嘴唇都白了,知道他并不好过,开始有些敬佩他的忍耐力,说话的语气也放柔了许多:“你受了伤,要不要先休息下?我来守夜。” 叶虔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问我这伤是如何得来的?” 唐佩莞只微笑着不语。其实磨山这里距离京城虽然不远可也不近,要说他孤身一个人来这个地方打猎她是万万也不会信的。从他刚刚的伤势来看,很明显是被人射伤的。一个北乌的世子,在一处远离京城的地方被人射伤,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并不想知道。 叶虔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概猜到了什么事,这丫头向来很聪明,但也很谨慎,很明显他的事,她并不愿意掺和进去。 叶虔也不勉强她,只撇过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昏迷中的李贽,道:“你明天打算怎么办?想必唐府早已经传开了,光凭你一个人,怕是说不清。” 唐佩莞微微蹙眉,她也在担心这一块。这件事很明显是沈芝与李贽合谋的,从她掉下来的一瞬间,怕是早就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沈芝。现在如果她就这么回去,再怎么解释外人也只会认为她与李贽孤男寡女共度了一夜,唐家还是会选择将她嫁给那个李贽。 叶虔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笑了下,慢慢靠近凑到唐佩莞耳边道:“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怎么说与你真正过了一夜的人是我,我很乐意负责的。” 他的话虽说好像是在帮她,可唐佩莞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他不安好心,于是没好气的将他推开,道:“多谢世子了,如果真的不行,就只能委屈世子认了。” 她目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跟李贽比起来,与叶虔扯上关系相对来说要好得多。毕竟到现在为止,这人除了骄傲自大之外,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叶虔见她语气虽不好,但明显是服了软,轻轻笑了声,转回头去不再说话。 两人默默坐了会,靠着温暖的火堆,唐佩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入眼就是茂密的树林,唐佩莞被这眼前的景色震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等她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后,叶虔正拿着水袋走了过来。 “喝点水吧,没带什么工具,只能出了林子再吃了。”叶虔将水袋丢给她,淡淡道。 唐佩莞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下来,唐佩莞这才注意到叶虔将他的袍子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唐佩莞将还带着些许暖意的袍子丢回给叶虔,自己拿起那水袋,皱眉看了一眼。 这应该是叶虔从北乌带过来的水袋,是用牛皮做成的,十分结实。她拔开塞子,犹豫了一会,无奈经过昨晚那一番折腾,她已经又饿又渴,喉咙干哑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水袋拖起,慢慢的喝了一口。稍微缓解了口渴后,唐佩莞将就水袋丢回给叶虔。 叶虔仿似毫不在意一样,拔开塞子仰头就是咕咚几口。唐佩莞看着他喝水的样子,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们这算不算是间接亲吻? 这个想法让她脸上腾的一热,唐佩莞急忙转过身不再看他,只急急道:“我们快走吧,已经不早了。” 叶虔看见她这样子,莫名的笑了声,但担心再说什么会把她逼急,只应了一声,大步走向李贽,将他提了起来。 第61章 强泼污水 唐佩莞见李贽还在昏迷,不禁一皱眉,道:“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昨晚打的太厉害了吧。” 叶虔若无其事道:“早上醒过一次,又被我打晕了。” 唐佩莞心下默默无语,也不知道这几次下来,李贽会不会被他揍成个傻子。 用冷水将李贽泼醒,三人慢慢沿着小路走去。据叶虔所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磨山脚下。等他们快走出来的时候,叶虔停下脚步,对唐佩莞道:“我就不从这里出去了,想必你们唐家已经派了人在外面守着的。”他看了一眼李贽,又道:“这家伙我就带走了,免得你们一起出去给你惹闲话。” 唐佩莞点点头,叶虔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才不愿意暴露的,他能陪自己走到这里已经很感激了。 叶虔又看了眼她,点点头,拎着李贽的那根绳子就往旁边一条小道走去。唐佩莞叹了口气,继续前,磨山外,还有场硬仗等着她来打。 果不出叶虔所料,唐佩莞刚出山口,就看见了卫宁。除此之外,还有沈芝与唐佩清。 唐佩清一看到她,立马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她哭喊道:“姐姐,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一听说你失踪的消息我跟母亲就立马赶了过来,在这里等了一天,生怕你出不来了。” 她哭的凄凄婉婉,仿似真的很为唐佩莞担心。沈芝也走了上来,她一边拭泪一边道:“你父亲跟你祖母听说你失踪了,立刻就让我过来了。”她担心的看看唐佩莞,急忙朝后招手道:“快把大小姐衣服拿过来。” 身后的下人急忙拿来一件长袍,沈芝接过将长袍展开,小心的给唐佩莞披上,又道:“我听说你遇到歹人滚下山坡,李公子也下去救你了。这次真的多谢他了,刚刚救了你妹妹,这次又救了你。”她朝唐佩莞身后看了看,却没看到李贽。 这让沈芝大吃一惊,她直接接到的消息就是唐佩莞滚下去后李贽也跟着下去了,她原本以外李贽一定能找到唐佩莞的,她还特地派人堵在了这个山口,等过了一夜才放开,就是为了防止唐佩莞独自跑了出来。 可现在唐佩莞确实是过了一夜再出来的,但是李贽却不见人影,沈芝实在不愿意相信李贽一个男人会没用到一个晚上都抓不住唐佩莞。 唐佩莞听了她的话果然面露惊讶道:“李公子?我没见到他啊。” 唐佩清见她否认,急忙道:“不是啊姐姐,李贽公子特意去救你了,我还以为你一夜没出来是跟他在一起呢。” 她的话音刚落,唐佩莞的脸色就一黑,直接道:“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从没见过李公子,你这样说岂不是败坏我名誉。” 唐佩清脸色一白,但无奈李贽本人不再这里,她再怎么说也是空口白话,反而还有点污蔑的意思。唐佩清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求助般的看了沈芝一眼。 沈芝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之前的对话,只温声对唐佩莞道:“先回去吧。你跟李公子的事情先回家了再说。” 唐佩莞脸色一沉,知道这两人是执意要将这个屎盆子扣自己身上了,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李贽本人还没出现,她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得暂时点点头,随着沈芝上了马车。 一回到自己院子里,碧月就哭着跑了出来。唐佩莞与李贽滚下山坡后卫宁几人就赶了上来,因为碧月受了伤就暂时被送回了唐家。 唐佩莞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认真问她:“你有没有把李贽出现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碧月一愣,连连摇头:“我没说,我只告诉他们你被那群混混逼的掉了下去,怕提到李贽会对大小姐名声不好就没说。” 唐佩莞点点头,当时见到李贽的只有她与碧月,还有就是李贽那边的人。碧月没有说出来,李贽那边的人想必也不会自己犯傻说出李贽是主谋。 唐佩莞冷冷一笑,沈芝与唐佩清口口声声说她与李贽共度了一夜,她倒要看看等下她们怎么解释。 洗了个澡,又饱餐了一顿,老太太院子里就派人来喊她过去。唐佩莞心知肯定是沈芝她们去了那里,于是点了点头,带着碧月匆匆过去了。 一进门唐佩莞就看见老太太坐在正中央,而一边坐着沈芝与唐佩清,另一边,则是她早上还见到的李贽。 唐佩莞默默垂下头,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见沈芝道:“莞儿,你可休息好了?” 唐佩莞点点头,道:“没事了,不知道母亲与祖母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沈芝看了一眼老太太,神色严肃的说道:“虽然知道你刚刚回来怕是心神还不定,可事关唐家声誉,我跟你祖母也是没办法。莞儿,我老实问你,你昨晚真的没有见到李公子?” 唐佩莞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去,看上去似乎有些心虚:“我真的没有。”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我怎么听说你跟李公子独自在孤林里过了一夜?你母亲已经把李公子带过来了你还撒谎?” 唐佩莞看了一眼李贽,他此时正低着头,默默的不敢看她。唐佩莞冷笑一声,道:“是吗?这是母亲告诉你的?” 沈芝见状连忙道:“莞儿,你别再隐瞒了,李公子都说了,他也答应了会娶你做他的平妻,遇到这般真心对你又愿意负责任的男人,这是你的福气啊。” 唐佩莞不怒反笑,只转向李贽,笑道:“哦?真的吗?李公子,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遇到我的?还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呢?” 她故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强了语气,她与叶虔临分别前叶虔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李贽,如果李贽不是个笨蛋的话,想必也不会选择站到沈芝这边而得罪北乌的镇南王世子。 李贽的身体不经意一抖,他低着头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正中间朝着唐老太太行了个礼,道:“老太太,不瞒您说,我的确没见到唐大小姐。” 他的话音刚落,沈芝脸色一变,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般,猛的站了起来,惊愕的看着他:“李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你之前不还告诉我,你昨夜是跟莞儿一起的吗?” 第62章 峰回路转 李贽沉默片刻,微微侧过头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唐佩莞此时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这让李贽顿时有了种错觉,仿佛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就将决定她的生死。只是她眼神里寒入骨髓的冷意却让他清醒的记起了那日离开前镇南王世子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是害了她一点,我让你整个李家一起陪葬。” 那话里的血腥味让他至今想起来就不禁发抖。李贽打了个寒颤,仰头看向沈芝,一字一句道:“沈夫人可能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大小姐被那群匪人围起来的时候我确实在场,可她滚下去后我看见那山坡太陡就没敢跟着下去了,更别说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晚了。” 沈芝脸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明明在来老太太这屋之前李贽还信誓旦旦的跟自己保证一定将唐佩莞拉下水,自己也是见他那般肯定才带他见了老太太。可如今李贽瞬间反口,那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听在了旁人的耳里,岂不是枉自做了小人。 “李公子可是有人威胁你?你跟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定会公正的给你个定论。”沈芝提高声音大声说道,眼神狠狠的瞪向李贽,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李贽却依旧固执道:“夫人言重了,没人威胁我,我确实没下去寻大小姐。这般有损大小姐清誉的话我是万万不敢乱说的。” 沈芝怔怔的坐回椅子上,李贽的突然改口是她根本没预料到的。她本以为就算是为了李家他也会乖乖听自己的话,可现下任凭自己怎么示意,李贽都一口咬定自己从没去找过唐佩莞,这样一来,如果自己再问下去,惹祸上身的就怕不是唐佩莞而是自己了。 唐佩莞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见沈芝一脸的震惊,冷冷一笑,转向唐老太太道:“祖母,现下事情总算大白了。孙女幸好没辱没了唐家名誉,这还得多亏了李公子说出了实话。” 李贽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他哪里敢让唐佩莞道谢,她不找自己麻烦自己就该谢天谢地了。 唐老太太点点头,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莞儿你也就别放在心上了。好容易回来了先好好休息休息,让厨房给你炖些补品好好补补,看你这小脸,出去也没两天就瘦成这样了。” 事情就此结束而且没牵扯上唐佩莞,唐家老太太心里也是乐意的。若是唐佩莞真的跟这个李家的儿子有了什么,为了唐家的声誉她也只有将唐佩莞嫁过去了。可李家在京城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开当铺的,无权无势,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对唐家毫无帮助。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家的这个大孙女是要嫁给贵人的,这样才能更好的帮扶着唐家。 唐佩莞见老太太一脸满意的模样,心下一动,现在她刚刚洗刷了那些脏水,唐老太太正是对自己万般心疼的时候。她上前一步,眼眶微红,声音竟是带上了几分委屈:“祖母,虽说孙女得以保全名声,可我还是觉得伤心。明明没有的事情母亲怎么的就说我跟李公子有关系呢?想必定是有一些个不怀好意的人在母亲身边嚼舌根来着。这些人不除掉,孙女怕是以后还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到那时候恐怕就没有今天这般的好运气了。” 她说的凄凄婉婉,罢了还轻轻擦拭了下眼角,仿佛是真的伤诱了心。唐老太太一听她的话心里也是一沉,转眼看向沈芝,不自觉提声道:“受了这样的委屈莞儿不痛快也是正常的。你说,是哪个下作的在你身边乱说话的?” 沈芝身体一僵,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板上钉钉的事,应该不会出岔子,却没料到竟会成了如今这情况。 沈芝站了起来,朝着老太太勉强的笑笑:“就是那些跟着莞儿去的下人们传的。怪我,我应该确定了之后再说的,只是我一时心急,莞儿你别怪我,我也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莞儿知道母亲是为我好。”沈芝听了这话,心下稍稍一松,可还没等她喘口气,唐佩莞却又道:“只是这事女儿心里着实委屈,女儿怨不得母亲,就想母亲告诉我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坏我的名声。母亲快说说那人是谁,我现在就叫人将他绑了来,也好给下人做个示范,叫他们以后还敢这样乱嚼舌根。” 沈芝心一紧,她几乎可以确定唐佩莞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故意逼她说出那人。可沈芝那里说的出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与李贽计划好的,现下李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她若是还往套子里跳岂不是自掘死路吗? 沈芝看了李贽一眼,此时李贽正低着头,谁也没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沈芝不自然的拿起桌上的茶水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含糊道:“我也忘记了,当时情况实在太混乱……” 她话还没说完,唐佩莞就打断了她直接道:“母亲既然忘记了,我就把当时跟我一起过去的那些人都叫过来,一个个的给母亲看看,这样母亲总能认得出来了吧。” 她微笑着看着沈芝,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看的沈芝心慌不已,避开了她的视线。 但她说的话沈芝是万万不敢答应的,现在她可以推说自己是忘记了,可等下人要是真的都来了,她就再也找不出理由推脱了,到时候她又怎么找出那个人来? 沈芝定了定神,淡淡道:“今儿折腾一天,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明天再来认吧,反正就那几个人也跑不掉。莞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找回公道的。”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半天没说话,沈芝心正提着,却突然听见她说了句:“也行。” 唐佩莞微笑道:“母亲也别介意,我其实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胡编乱造。”她扫了一眼李贽,又道:“毕竟,在我滚下山坡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是跟在卫宁那边替我挡着山上那群匪人的。当时除了我跟碧月外就再没有别的唐府人了。碧月肯定是不会说的,我还以为是那些个匪人有谁跑来唐府跟母亲说的呢。” 她似乎是打趣般的提到,沈芝心里却是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63章 吐露真相 “莞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又岂会与那些匪人来往。”沈芝连忙斥道。她紧紧捏住了茶杯的底座,手指失去血色,几近成了白色。 唐佩莞脸色突然一变,她冷笑一声,道:“今日母亲若是太累就不找那些下人过来一个一个认了。但是碰巧李贽公子也在场,日后想要再凑齐怕是不容易。就委屈母亲再忍一会,等我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再回去好好歇息。” 说罢她也不管沈芝是什么反应,直接转向李贽问道:“李公子,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还望你给我个答案一解我的疑惑。” 李贽连忙点头道:“唐大小姐请说。” 唐佩莞冷冷道:“磨山离京城那么远,李公子怎么就那么巧的出现在了那里?” 她话刚说完,沈芝与李贽的心里皆是一惊。沈芝几乎是惊慌的盯着李贽,若是李贽将这事说了出来,她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如何。沈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她强装镇定的按着茶杯盖,努力想表现的平静些。 一直没出声的唐佩清看见这情形,再傻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之前只听沈芝说唐佩莞与李贽一起过了一夜,还以为唐佩莞就此毁了清白,心里正暗自高兴着,却没想到这事竟然跟自己的母亲有关。 唐佩清知道此时不能再让唐佩莞问下去,趁着李贽还在那边犹豫不定半天没说话,她猛的站起来,对唐佩莞道:“大姐,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不知道昨儿下午一听说你失踪了母亲就着急的不行,昨晚一晚上也没睡觉,就一直等着你的消息。现在好容易你没事了就别在继续劳累她了,万一母亲累倒了这个家还有谁来管呢?” 她故意扯上了沈芝的身体,摆明如果唐佩莞不中止这次问话就是不孝顺,自己的母亲那般担心她但反过来她却丝毫不顾忌上人的身体,要是沈芝真出了什么事唐佩莞就得背上完完全全不孝的罪名。 唐佩莞却不吃这一套,只冷哼道:“我记得妹妹的禁闭还没结束吧?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才跟着出来一起找我,不过我现在没事了不如就回去继续待着?不然要是被父亲知道了怪罪到我身上,说我不好好管教弟妹就成我的不是了。至于母亲我一定会好好看护,要是母亲真为我累病了,我自会跪在床前端茶倒水服侍她。” 被唐佩莞这么一噎,唐佩清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现下的确是借着唐佩莞的名号出来的,说起来她的禁闭也确实没结束,唐佩莞让她回去虽说是直接打她的脸但并没说错。 唐佩清再没说话只讪讪的坐了回去。唐佩莞冷笑了一声,转向李贽继续问道:“李公子为何还不回答我?或者你说句你一时兴起去磨山打猎遇到了我也算是个理由啊。” 唐佩莞故意将打猎这两个字咬的特别紧,李贽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借指他们遇到的那个拿着弓箭的镇南王世子。他曾在山里亲口承诺了要按照唐佩莞的安排行事,若是自己不接了她的话,怕是那位世子不会放自己好过。 想到这里,李贽知道自己是没法了,只得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唐佩莞,低声道:“是有人通知我的。” 他这话一出,唐佩莞就知道她赢了。她看这李贽,淡淡的重复了一句:“有人通知你的?” 见李贽不说话,她继续问道:“是谁通知你的?能知道我行踪的,还能通知你去磨山截我,想来只有唐府里的人了。” 李贽沉默了半响,唐佩莞也不着急,只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李贽心上的压力却越来越大,最终还是顶不住,说了出来:“是唐夫人与佩照。” “胡说八道!”他话音刚落,沈芝就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向了地上,在李贽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个李贽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沈芝知道,现在若是想不被李贽牵连下去,就只能在气势上压倒他。她与李贽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证据,光凭李贽随便说几句还是扳不倒她的,只要她咬定是李贽胡说八道,她就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李公子,我看你是佩照的好友好心好意招待你,你竟如此血口喷人,挑拨我与莞儿的关系,你到底居心何在?”沈芝怒斥道,她的脸上涨的通红,整个人气的直发抖,仿佛李贽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在污蔑她一般。 李贽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驳道:“我胡说?明明就是你告诉我唐大小姐去磨山拜祭生母的,不然我怎会知道。” 唐佩莞此刻却只是站在一边不说话,只看他们两狗咬狗。她本就没想过要把沈芝怎么样,她只是要让唐老太太知道这事,不管她相信不相信,只要有这事埋在她心里,以后自己再做一些事也就名正言顺一些了。 沈芝听了李贽那话暴跳如雷,她狠狠的瞪着李贽厉声喝到:“你这般污蔑我可有证据?亏的我之前还以为你对莞儿情深意重,现在看来定是你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莞儿的消息,故意去磨山堵了她。现在竟然还想扯上我跟佩照。你说我也就罢了,佩照可是我们唐家唯一的独子,你这般胡言乱语,要是不好好教训你岂不是会坏了佩照的名声!” 她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沈芝看准了唐老太太不会仍由外人抹黑唐佩照而不作为,唐佩照是唐家唯一的重心,她只要拉上了唐佩照,就算唐老太太心里再怎么憎恶她也不会由着她去了。 果不其然,唐老太太一听唐佩照也牵扯其中,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这一出声,沈芝与李贽顿时安静了下来。唐老太太扫了眼这几人,重重咳了一声,转向唐佩莞安抚道:“莞儿,我知道这事你不高兴,可不管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作为女儿家这种事不管是真是假闹大了也都不好听,不如就此算了吧。” 她虽是征求的语气,可话里话外全是不容反驳的意思。唐佩莞默默点点头,只当接受了她的决定。 第64章 柳儿有喜 见唐佩莞如此乖巧,唐老太太松了口气,她也不是简单的人,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看了几眼也就大概明白了。这事怕真的跟沈芝与唐佩照脱不了关系。但若是只有沈芝也就罢了,一旦扯上了唐佩照她就不能继续仍由着它发展下去,佩照是唐家的未来,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唐府已经因为之前的事情与尚书府闹的不愉快了,若是佩照再传出祸害嫡姐的罪名唐家怕真是毁了。 唐老太太皱眉看了看李贽,语气里虽不高兴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李公子,这事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唐家也不追究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只是今后我不希望有人再提起它,不然的话唐家必定还是会追究到底的。” 李贽听了这话,不禁松了口气,他刚刚也是一时心急才与沈芝争了起来,但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虽然碍于唐佩莞不得不说出真相,但他也不愿意与沈芝闹得太僵,得罪了镇南王世子李家会遭难,可得罪了唐家李家也不会太好过。现在唐老太太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放过了自己,那李家也就等于是逃过了一劫。 想到这里,李贽忙不迭的点着头:“那是自然,我一定绝不再提。”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缓声说道:“那既然如此,接下来就都是我们唐家的家事了,如果李公子没什么事了就请回吧。” 李贽连连点头,他在这里待了一上午,连番的问答已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背后都沁出了一层汗。现下老太太发话,他再也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唐佩莞见她并没任何表示,立马跟逃一样的告辞了。 等李贽离开,唐老太太看了看依然还在站着的沈芝与唐佩莞。此时的唐佩莞微低着头看着地下,话也不说一句,整个人的沉浸在一股低气压中。唐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莞儿,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我们唐家就佩照这么一个嫡子,为了唐家的声誉你就算了吧。” 唐佩莞冷笑一声,在老太太心中,唐家与唐佩照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她这个嫡孙女,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但一旦涉及到这两处,老太太的天平就立刻倾斜到了那边。这次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叶虔,若是自己真的就那么被李贽糟蹋了,怕是也不会有人为她说一句话的。 唐佩莞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唐老太太,她简单的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双眼里却满是泪水。老太太看着心里一颤,却还是转过了头看到沈芝那边,沉声道:“让你做了唐家的夫人不是让你来糟践我的孙女的!” 沈芝身体一僵,她顿了顿想要说点什么,可看见老太太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她什么事都知道了。 老太太冷哼道:“这事就此结束,但我也不能让我的孙女白受了这个委屈。佩照要去太子爷身边伴读不能受罚,你这做母亲的没好好教他,他的错误就由你来担了。”她看了看唐佩莞,继续说道:“但你是唐府夫人,多少也要给你点脸面。这样吧,从此以后莞儿那边所有的事情就由我亲自来管,你就不要插手了,好好管好你自己的儿女就行了!” 沈芝应了一声,唐老太太的这个决定倒让她心生几分窃喜。陷害嫡女这样大的事情,老太太毕竟还是轻松的就放过了,至于从此不再插手唐佩莞的事情,她并不在意这个。老太太虽说要亲自来管,但她毕竟老了,即使是自己想在唐佩莞那里做点手脚老太太想必也是不会察觉的。这样随意的一句话,又能约束的了她多少呢。 沈芝心里彻底松了下来,却做出一副悔恨的表情道:“我知道了,我只是一时糊涂,听那李贽说他对莞儿多深情我才犯了傻,想着给他一个机会,以后再不会这样了。莞儿你原谅母亲好不好?” 唐老太太懒得再看她这番惺惺作态的表演,只挥了挥手,让众人都离去了。 这次的事情并没让沈芝受到多大打击,也并没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但唐佩莞也并没指望过有多大的效果。她在李贽身上下的功夫并不是只有这一点,最重要的安排还在后面。只是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将红妆阁经营好,想要赢了沈芝,红妆阁的存在必不可少。 重新开始忙碌店铺里的事情,又时不时的指导着卫宁学习一些他不认识的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唐佩莞听说柳儿怀孕时已经是过了两个月了。 自从上次她叫柳儿不再用那盒胭脂,柳儿这么快就怀上了孩子倒是叫她微微有些震惊。看来唐中是真的很宠爱她,也不知道沈芝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会做何感想。 唐佩莞捡了一个玉质温和的观音带着碧月去看柳儿。等她刚刚跨进柳儿的柳兰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说话声,唐佩莞凝神听了下,好像有沈芝的声音。 唐佩莞皱了皱眉,却还是笑着走了进去。 一进房里就看见柳儿坐在榻上,而一边正围坐着沈芝与李琴,胡玫竟也来了,正坐在柳儿一边,拿着她的手轻轻抚着,一脸微笑着说什么。 唐佩莞轻轻咳嗽了一声,微笑着走了过去:“五姨娘,恭喜啦。” 柳儿见到是她来了,顿时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唐佩莞笑着道:“听说我们家又有喜事了,这不是特地过来道谢的吗。” 柳儿的脸微微泛红,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喜意。唐佩莞看见她这样子,也不禁为她高兴。她从碧月手里拿过带来的玉佩,亲手交到柳儿手里道:“一点小心意,别嫌弃。” 柳儿笑着接过,看了看这块观音玉佩。玉佩握在手里有种温热的感觉,看样子是块暖玉。柳儿并不是很了解玉佩,但想来也应该是个好东西。 四姨娘李琴好奇的看了看这块玉佩,发现是个观音后她笑着看了一眼唐佩莞,故意大声道:“男戴观音女戴佛,大小姐送的这块观音意思可不简单啊。”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家里现下只有佩照一个弟弟,若是再多一个就是我们唐家的福气了。” 她的话音刚落,不出意外的看见沈芝的脸色沉了沉,只是令她意外的是,三姨娘胡玫的脸色竟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第65章 沈芝发怒 唐佩莞有些诧异,可没等她多想,沈芝就笑着道:“都站那里做什么,都过来坐啊。” 四姨娘李琴与唐佩莞对视一眼,暗自笑了笑,又缓步走到塌边坐下。沈芝小心翼翼的扶着柳儿让她靠着枕头。 李琴看了她们一眼,微笑道:“五姨娘这才怀了不到一个月吧,瞧瞧夫人这谨慎劲,像是自己怀了一样。” 沈芝轻轻抚着柳儿的手缓缓道:“可不是,我们唐家好多年没喜讯了,好容易五姨娘有了身子,我自然要好好照看着,要是五姨娘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与老爷可饶不了我。”她转身看向柳儿,缓声交待道:“你可得好好顾着你这肚子,你刚刚怀孕胎气还不稳,要知道,女人这一辈子要是没个孩子那可真是……” 她啧啧两句,突然像是似乎想到什么一样,急急的捂住嘴,略带些愧意的看向李琴道:“妹妹别介意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有特别指谁的意思。” 沈芝的话到后来任谁都听的出来是在讽刺李琴了,以李琴的暴脾气原本是一定会发飙的,可沈芝又接着向她道歉,对于一个夫人来说,能向一个姨娘低头认错,李琴又能说什么呢。她也只好忍了这口气,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想来还是被气到了。 屋子里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唐佩莞看了眼柳儿,笑着询问道:“父亲可知道了这件喜事?” 柳儿娇羞的低下头,低声道:“还没说呢,上午才叫大夫查了出来。等老爷回来了我再告诉他。”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听见这喜讯,父亲该乐死了。” 李琴插嘴道:“可不是,老爷多疼五姨娘啊,有什么好的都往这柳兰苑里搬。若是他知道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了。” 柳儿只低头笑着不语,一派乖巧的模样,唐佩莞随意的扫了眼沈芝,李琴说的没错,自打上次沈芝与唐中因为尚书府的事情闹翻了之后,虽然中间因为沈家的关系唐中还是没有彻底与她撕破脸,可两人的关系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唐中甚至于几乎再没进过沈芝的房里,绝大数时候都是留在了柳儿的柳兰苑里。 李琴的这番话明显是记恨沈芝刚刚的话有意说的,然而沈芝却没她那般沉不住气,看着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完全不理会李琴的话。 三姨娘胡玫此时却插嘴道:“不光老爷高兴,老太太听见这个消息时也乐得不行呢。一直嘱咐夫人好好照顾五姨娘,这不夫人就把当初佩照少爷的百家衣特意拿了过来送给五姨娘。这百家衣可是当初老爷在夫人怀孕时特意找人做的,夫人一直都收的好好的,这次五姨娘怀孕才又拿了出来,五姨娘可真是好福气。” 胡玫的话里一派羡慕的口气,唐佩莞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胡玫之前是沈芝的丫鬟她知道,这么多年来胡玫也一直跟着沈芝后面,言听计从。之前唐佩照陷害自己不成倒将唐佩莲搭了进去。唐佩莞原以为经过这一事,不说两人闹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合。可今天一看,胡玫对沈芝还是那般毕恭毕敬,就连李琴暗讽沈芝她也跟着后面打圆场,倒是叫唐佩莞有些小瞧了她。 几人又在柳儿房里聊了一会,不久后柳儿就说身子有些酸软想休息,众人就纷纷告辞了。 沈芝与胡玫回了芝华院后,沈芝见到桌上摆着的茶杯,拿起来就往地上一砸。 一旁的几个丫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浑身一颤,急忙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胡玫看了一眼沈芝,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 胡玫绕过地上被茶水浸湿的一大片,走到沈芝下首坐下,低声劝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沈芝气的嘴唇直发颤,她恨恨的盯着地上那堆茶杯碎片,愤声道:“她怎么就怀上了?怎么就怀上了?我明明叫管事每个月都将那胭脂拿给她的,怎么还是怀上了!” 她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几乎是喊了出来,胡玫急忙慌张的抓住她的手,极力安抚道:“夫人别这么大声!” 她看了看门外面,早先那些丫鬟走的时候已经将房门关上,此时也没见到有其他人守在门边。胡玫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劝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夫人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身体要紧。再说,就算那个柳儿给老爷生了个儿子也丝毫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 她低声劝着,沈芝却完全听不进她的话。自从那个柳儿被扶为了五姨娘,她与唐中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事到如今也就维持个面上的和睦罢了。如果这个时候再让那柳儿生下了孩子,她几乎都可以想到唐中会如何疏远自己这个正室了。 胡玫见沈芝依旧是一副愤恨的表情,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别人劝,只好默默住了嘴,静静早在一边陪着她。 过了没一会,沈芝才重新冷静了下来。她坐直身体,缓缓抬起头看了胡玫一眼,冷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芝一直不明白,明明那胭脂是有效果的。当年她无意中从一个西域胡商那知道了麝香的秘密,从那以后就一直在分给各房姨娘的胭脂里掺了一点那东西。胡商告诉她的确实没错,看李琴就知道,她进门几十年那肚子就没见大过。可这次她给柳儿用了这个东西,柳儿却还是怀上了。 胡玫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犹豫,她沉默半天还是说道:“我今儿才听说的,之前五姨娘是很喜欢那胭脂的,可有次大小姐去了她院子里看她,从那以后五姨娘就再没碰过了。” 沈芝身体一僵,她猛的抬头看向胡玫,厉声道:“又是唐佩莞?又是她做的好事?” 胡玫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沈芝愤怒的站了起来,可她那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可发。这段时间以来,她做的所有事全都是被唐佩莞给毁了,现在她不但连累了女儿,老爷也跟她离了心,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姨娘也都怀了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唐佩莞一手造成的。沈芝慢慢的捏紧座椅把手,由不得她恨透了唐佩莞,她就像是自己天生的催命鬼一般,轻而易举的就毁掉了所有的一切。 第66章 照顾柳儿 唐佩莞刚刚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见卫宁蹭的冒了出来。唐佩莞一愣,只见卫宁一脸急切的站到她的面前,严肃道:“我姐姐有了?” 他似乎刚刚还在挖着花盆里的土,此时鼻尖上眼角旁还沾着一抹脏脏的泥土,再配上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看起来既滑稽又好笑,唐佩莞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宁被她这一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所以。 自从卫宁来了这院子里做事,从来都是绷着个脸不笑不恼的认真模样,就连是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向她询问时也都是淡淡然的。可现在倒终于遇到了个会让他触动的事情,看来柳儿这姐弟两的感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唐佩莞拿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他的鼻尖,笑到:“做完事也不擦擦脸,看你这脏的。” 温热的触感猛的触及到卫宁的皮肤,卫宁猛的一愣,继而脸部就像发烧了一般腾的热了起来。所幸卫宁平时长期在外做事皮肤晒的很黑,就算是脸红了也看不出什么。他微微怔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呆呆的看着她,竟也忘了躲开。 唐佩莞擦干净他鼻尖上的灰尘,将帕子收了回来,微笑道:“脸上太脏了,你等会自己去洗洗吧。我刚从你姐姐那回来,放心吧你姐姐没事,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只微微笑着,离开了那顺滑的丝帕,卫宁却不知道怎么的心生一阵失落。他看了看唐佩莞,见她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大小姐,我姐姐身体不太好,劳您多费心了。” 唐佩莞微微颔首,卫宁却只是一阵紧张,但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莫名的有些心虚,只胡乱的又谢了几句就离开了。 唐佩莞看着卫宁背影细细思忖,卫宁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虽然现在柳儿怀孕的事情已经传播开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沈芝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有难度,可沈芝这人从来就不是胆怯的,唐佩莞总觉得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柳儿的这次怀孕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老太太那走一趟。柳儿的事情交给沈芝她总归是不放心。 老太太一见到唐佩莞就乐呵呵的,明显是柳儿怀孕的事取悦了她。唐佩莞行了个礼后就笑到。 “祖母这次可心满意足了,我们家可好久没这么大喜事了。” 唐老太太笑呵呵道:“是有好多年了,就连莲儿也长大了。这次的这个跟他哥哥姐姐年纪差的可不小。” “父亲中年得子,这可是大福气。”唐佩莞笑了笑,看着老太太那样,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我刚刚去看了五姨娘,说是特别爱吃酸的。祖母你这次怕是要再添一个孙子呢。” 唐老太太双眼一亮,唐家现在就只有唐佩照一个孙子,虽说即使柳儿生下了男孩也只是个庶出子,可对于唐家来说多一个儿子绝对是顶顶高兴的事情。现下听到唐佩莞这么说,唐老太太更是激动,乐的眼睛就快眯成一条缝了。 唐佩莞见她这样,笑了笑,又道:“不过大夫似乎说五姨娘的胎相不是很稳,怕是要好好养养了。” 唐佩莞这话激的老太太一怔,急忙问道:“我怎么没听沈芝说?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叫五姨娘别跑动了,每天早上也不用给我跟沈芝道安了,现下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唐佩莞应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最近母亲忙着店里面的事情,可能一时顾不上五姨娘,五姨娘那边又缺不得人。再说前段时间母亲就太过着急差点误了孙女的名声,孙女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可五姨娘怀的这个很有可能是父亲的小儿子,我担心……” 她淡淡说道,一脸担忧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唐佩莞什么意思她很明白,要说沈芝忙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姨娘都看顾不了,可唐佩莞提起之前的事情就是提醒她若是将柳儿交到沈芝手里怕是又遇到一次沈芝“一时心急”的事情来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看了看唐佩莞,道:“也罢,我听说这段时间店子里生意也不太好,你母亲光顾着店里的生意怕是忙不过来。五姨娘那边也需要人好好照顾,如果你有空,五姨娘那边你就多照看着吧,也算帮你母亲分分忧。” 得了老太太的话,唐佩莞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之前她作为唐家的小姐是没有资格去管父亲姨娘的事情的。可如今有了这些话,就算以后她再公然插手柳儿事情,怕是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事情已经说定,唐佩莞也就不想再多留,她站了起来行了礼道:“那行,孙女一定好好照顾五姨娘。时间也不早了,祖母好好休息,孙女先走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得了老太太的同意,唐佩莞直接去了柳儿那,先是将她身边的丫鬟整个安排了一次。将一些不可信的、身份不明的人通通放到了外院,只在她房里放了个看着比较忠心的丫鬟,又嘱咐她将柳儿收到的所有礼物衣饰通通保管好,不让她使用。而柳儿平时的吃食就专门由院子里的小厨房去做,也免得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做手脚。 安排好了柳儿那边,唐佩莞也稍稍放了些心。这几日她顺着前世的记忆,又加了一些自己的设想,结果给她发现了一个新的配方。唐佩莞自己试了试,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唐佩莞将那配方收起,打算去红妆阁里看一看。 一段时间没来,再次站到红妆阁的门口,却再不像之前一次那样,半天都无人问津。如今的红妆阁时不时的就有客人上门,看着比周边的店铺还要热闹些。 唐佩莞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进去。程修正在给几个女客介绍着店里的凤酥粉,见唐佩莞进去,眼神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唐佩莞摆摆手,朝那几个女客示意了下,自己与碧月则直接进了后面。 没过多久,打发走了那些客人,唐佩莞这才重新出来。她看着店里环视一周,笑道。 “虽然没什么改变,可比之前看着有人气多了。” 第67章 玉簪粉 程修嘿嘿一笑,自从上次“灵犀郡主”事件之后,红妆阁的生意就越来越好,虽然他们店里现在只卖一种凤酥粉,可客人们还是络绎不绝的上门。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之前的那次事件的后续影响,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凤酥粉好用。 程修道:“现在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回头客,都是之前用了我们店里的凤酥粉觉得效果好重新回来的。” 唐佩莞点点头,又问道:“那金凤酥与银凤酥呢?” 金凤酥与银凤酥是她在凤酥粉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做出的另两种底粉。其实这两种粉与普通凤酥粉的配方与做法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还是一起做出来的。只是普通凤酥粉里唐佩莞用的是云母粉,而金凤酥里用的是真正的金粉,银凤酥里自然就是银粉了。 她改用金粉与银粉并非是因为金粉银粉效果更好,而是需要借助它们提高凤酥粉的身价。红妆阁走的虽然是大众价格,可唐佩莞知道,真正有钱的不是那些时不时过来买脂粉的普通女客,而是那些高门大院甚至是深宫里的女子们。对于她们来说,价格的高低并不是问题,她们看中的是档次,若是让她们使用与普通人一样的脂粉,即使凤酥粉再好用她们也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因为在她们看来那是自降身价。如今用金粉银粉将凤酥粉等级拉开,也就一下子显出了尊贵的意义来。 程修听她这么问,回道:“一开始不怎么样,可后来也慢慢好起来了,现在金凤酥与银凤酥的销售比普通凤酥粉还好了一些,好多贵女都派下人来采购。” 唐佩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将自己带来的新配方递了过去,道:“这是我新研制的,你按照这个配方来,做出来后先别急着卖,将它做成平时脂粉的三分之一大小。如果有人买了金凤酥或者银凤酥,就将这粉附送一支给她们。过一个月后再正式开卖,记住按照高价位走。” 程修点点头,他好奇的接过唐佩莞写的那纸配方。唐佩莞说的这个新的脂粉他从未见过,是使用了一种从未用于脂粉里的花玉簪花来合成的。其他步骤跟之前并无两样,无非就是将花瓣磨成汁水浸于粉里,蒸干后即可。但有一步却很是特别,唐佩莞在纸上特别注明在蒸干前却是要将那湿粉裹在玉簪花的花苞里,这一做法倒是让程修眼前一亮。 一般的花瓣磨成汁水与底粉浸在一起,即使脂粉融合了那花带来的效果,可多少有些分离。可唐佩莞这一做法不但使得底粉与花更好的融在一起,还使得脂粉染上了玉簪花的天然香气,而不是人为捣出来的,不得不称之是神来之笔。 程修激动的看着那纸配方,完全舍不得放下,激动的竟是打算现在就去将它做出来。唐佩莞看见他的样子,微微一笑,嘱咐道:“从今儿开始就多多收购一些玉簪花吧。” 程修连连点头,不用唐佩莞说他也知道,这个玉簪粉一出来,必定会如同先前的凤酥粉一样大受欢迎的,提前做些准备并非坏处。 唐佩莞又说道:“到时候将这粉做成玉簪花的形状,这样看着新奇有趣,会吸引更多客人。” 程修一并应下,唐佩莞见已经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再说的,正要离开,就听见程修突然道:“对了,唐小姐,前几天有几个人来店里打听你,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身份暴露,也就没说。” 唐佩莞眉毛一挑,有人打听她?她转过身来细细问道:“你可知道那些人身份?” 程修摇头:“不知,不过看穿着应该身份不低。” 身份不低的人来打听她?唐佩莞有些好奇,但她身为唐家小姐却开着这件红妆阁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因此她虽然很想知道那几人到底是谁,可也只能吩咐程修继续帮她隐瞒。 正准备走的时候,唐佩莞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程修道:“若是店里有了些钱,就找人将店里重新整修下吧,弄的漂亮些,以后我们的客人会越来越上层的,目前的装修怕是配不上。”她看了看店里顶头上的牌匾处,又道:“这里给我留着。” 说罢,她没再等程修回应,径直带着碧月走了。 重新整修红妆阁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红妆阁因为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再加上之前的落败,店里买全是一副破落的样子。现在红妆阁虽然才刚刚重新兴起,可唐佩莞想做到的并不仅仅只是红于街头巷尾,她想的是要将红妆阁在那些所谓的上流贵女圈中打响名声。但要吸引那些贵客,店里的装修不好是不行的,因此如今情况微微有些好转她就开始打起这个主意了…… 回到了唐府,唐佩莞觉得有些累,便打算直接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却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又听到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唐佩莞一阵头疼,她本不愿管这闲事,不是她冷血,但在唐府里这些事遇多了,她总疑心是不是沈芝在计划着什么。然而这次碧月却主动拉了她的衣袖,低声道:“大小姐,是留画。” 唐佩莞一怔,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去。 果然是留画。此刻她正跪在地上,低着头紧紧的抓着面前唐佩照的衣袍,不住哀求道:“大少爷,大少爷,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奶奶,我不能走啊,大少爷,你就放过我吧。” 唐佩照嫌恶的看着她,抬脚就踹开了她的手,厉声道:“给脸不要脸!” 留画被他蹬了一脚,猛的扑在了地上,但却又迅速的跪了起来,仍抓住唐佩照的衣袍,哀声哭道:“少爷少爷,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 唐佩照猛的扯开她的手,看样子还想再踹她。唐佩莞一皱眉,出声阻止道:“佩照。” 唐佩照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是她,冷笑一声道:“大姐怎么在这里?” 唐佩莞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脸不虞的表情,仍微笑的走了上去,道:“路过花园,碰巧看到了你。”她看了看还在跪着的留画,道:“弟弟这是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留画见到是唐佩莞来了,顿时扑到了唐佩莞脚下,哭着求道:“大小姐,大小姐,求您救救我吧,你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第68章 留画 唐佩莞不动神色的扫了她一眼,尚未开口,唐佩照就冷笑一声道:“大姐想插手?”他勾起嘴角,冷冷的看着唐佩莞道:“我管教下人大姐也要插一手,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啊?” 他语气里带着讽刺,完全没有要给唐佩莞面子的意思。唐佩莞是知道她这个弟弟的,当初沈芝怀上他的时候嫁进唐家还没多久,正是得宠的时候。自己的生母刘慧这一辈子就只生了自己一个女儿,唐中与唐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唐家后继无人。所以等到唐佩照出生后,即使当时还只是个庶出子,但沈芝在唐家的地位也算是确定下来了。 唐佩照自小就是在唐家人的娇宠下长大的,脾气坏的甚至于有时候连唐中都说不住,也就还听听沈芝的话。而自己跟唐佩照从小就很少接触,彼时她是嫡长女他是庶出子时他都已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是唐家的嫡长子了,唐家未来的继承人。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弟弟说笑了,你的事哪轮得到姐姐说话。” 唐佩照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唐佩莞看见他这样又道:“只是我刚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老太太才说起清妹妹的事。清妹妹还在关禁闭,可怜她做错了事连累的母亲也跟着受骂。老太太说是因为她没教好清妹妹才这般行事。若是弟弟这时候又一时冲动做了什么惹到了老太太,怕又是母亲的责任了。” 她淡淡笑着,婉声劝道。唐佩照一愣,脸色一变,沈芝最近因为种种事情被老太太狠狠责备了一顿,现在为了稳固身份,在家里连话都不敢说,只能一心讨好。他看着生气,可无奈自己劝了好几次父亲也还是很生气。若是这次自己因为一个下人又跟唐佩莞闹了起来,唐佩莞向来诡计多端会说话,怕又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挨骂也就算了,要是又牵扯到母亲,就真的不好了。 唐佩照心思一转,知道自己这次只能服软。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唐佩莞,又低头看了看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留画,抬脚就是一踹,踢的她猛的往后一仰,半天没喘过气来。 唐佩照这才稍稍解了气,他阴鹫盯着留画拖长声音厉声道:“今儿就看在大小姐面上放你一码,你给我小心着点,以后见到我要绕道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看也不看唐佩莞扬长而去。 等着唐佩照离开后,唐佩莞这才转向留画,道:“先起来吧。” 留画这才擦了擦泪水眼泪汪汪的站了起来。她低着头,朝唐佩莞行了个礼,嗫嚅道:“多谢大小姐。” 唐佩莞点点头,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至于跟他杠上?” 听唐佩莞提起,留画刚刚好些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强忍着哭腔,低声道:“是大少爷好心,想为我做媒。只是对方是大少爷院子里王叔的儿子,我实在不愿意,扫了大少爷的兴,这才惹的他生气。” 留画口中的王叔是唐佩照院子里的一个下人,唐佩莞也是知道的。听说是很会说话,一向都哄的唐佩照青睐于他。只是那王叔却生了个痴呆儿子,见人就痴痴傻傻的,稍微看见个姑娘就一直流口水,唐家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事。如今唐佩照要留画嫁给一个痴呆,她不愿意也是正常的,倒是惹着了唐佩照怕是以后还会有麻烦。 唐佩莞只略略感叹了下,却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示意她离开。留画一直都期待的看着她,可能是想要她伸手帮自己,可见唐佩莞毫无表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低着头慢慢走了。 等她走后,碧月叹了口气,刚刚留画说的事怕是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可见唐佩莞就这么让她走了,不禁有些着急,扯扯唐佩莞的衣袖道:“大小姐,留画好歹是夫人以前身边的人,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不帮她一下呢?” 唐佩莞不语。碧月说的没错,留画正是她的亲生母亲刘慧身边的丫鬟。 留画是很小的时候家里闹饥荒卖到唐府的,刘慧见她可怜就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唐佩莞出生的时候留画也就才十岁,却已经是十分会做事了,唐佩莞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她陪着自己的。后来等到刘慧去世后留画就被分去了沈芝的院子里,但沈芝怎么会让一个曾经服侍过前夫人的丫鬟整日在自己面前晃荡,于是没过多久她就被打发出了芝华院来了花园做事。 正是因为有了小时候那一段,唐佩莞刚刚才救了她一回。可她之所以没有应下留画的期待,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今的留画是不是还是同以前一样。她记忆中的留画从来都是很会做人的,向来左右逢源。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是不信的。不管她是多疑也好胆小也好,现如今她要相信一个人,总得好好查下才行。 唐佩莞沉默片刻,轻声吩咐碧月道:“你去打探下留画,看看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碧月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大小姐的顾虑她很清楚,如今的唐府里没人真心对她,不能怪她这般小心翼翼…… 晚间的时候用过饭,唐佩莞去看了看柳儿,又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她那回报柳儿的消息。可当她踏进大门的时候,就看见沈芝正坐在大厅一旁。正端着一杯茶陪着老太太说这话。 唐佩莞心里诧异,面上却只是微笑着走了进去,道:“母亲也在这里?” 沈芝扫了她一眼,淡淡应道:“吃完饭正巧出来晃晃消食下,听说你要来跟母亲说说五姨娘的消息,我也沾不到五姨娘的边,又担心她的近况,于是就过来听听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讽刺的意味,但唐佩莞仿似没听见一样,笑盈盈的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转向沈芝道:“我代五姨娘谢谢母亲了。”说着,她又看向老太太道:“孙女刚刚就从五姨娘那过来,她看着挺好的,晚上也吃了不少。” 第69章 敲边鼓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道:“这就好这就好,若是有哪里不对劲马上就找大夫看着。” 唐佩莞应了一声,道:“祖母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五姨娘的。” 沈芝看了她一眼,笑着转向老太太道:“莞儿如今是真能干了,前些日子才帮着我找到了芳华粉的方子,如今五姨娘交给她也是稳稳妥妥的,不要我们操一点心。” 唐老太太赞许的点点头,笑呵呵道:“的确啊,莞儿真的长大啦。” 唐佩莞脸微微红了起来,好像很不好意思一样,羞怯的说了声:“祖母母亲夸赞了,要不是你们帮衬着我估计都乱套了。” 唐老太太呵呵一笑:“这还不好意思了。” 沈芝接着说道:“只是我看莞儿那院子里人似乎是少了点,前段时候还赶走了那个叫羞花的,现在莞儿身边就只有一个碧月服侍着,我看着觉得似乎是少了点。” 唐佩莞心一紧,她知道沈芝不会那般突然的夸起她来,果然绕了一圈原来是将心思算在了这里。自从之前唐佩莞整个清理了遍自己的院子后,她的身边几乎就只剩下碧月可以算是贴身了,旁的人大多只能在院子里做做事,别提是接近她,就是连她的房间也甚少进去。 这样一来想必沈芝就没法知道她的事情了,现在一连出了这些事,想必沈芝也是觉得控制不住她,重新想起了这茬。但唐佩莞又怎么可能会让她称心如意。 唐佩莞笑笑道:“母亲多虑了,我觉得挺好的,况且碧月我用惯了,你要是再给我加一个人来我反而觉得不顺心。” 沈芝蹙眉,正色道:“这可不行,你是唐家大小姐,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说出去旁的人还以为我们唐家亏待你,丢了唐家的名声可就不是小事了。” 沈芝这么一说,唐老太太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说道:“你母亲说的没错,你清妹妹身边都有三四个贴身丫鬟,你作为唐家大小姐就一个实在看不过去,还是加一个的好。” 老太太这么一说算是定了结论了,唐佩莞知道自己再争辩也是改变不了沈芝给她塞人的决心,可她还是想顶一顶,于是道:“加一个也行,不过得我自己选,我前段时间在花园里看见了早先在我母亲身边陪着的留画。她一直都是很会做事的,也算是我熟悉的人,如果祖母与母亲非要在我院子里加一人,不如就让她来吧。” 她笑盈盈的看着沈芝,却看见她的脸色一点点变黑。唐佩莞之前从花园回去后就让碧月查了留画,大致也知道了具体情况,倒是放心了许多。如今沈芝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她身边安插人,她就偏不如她的意,自己挑选一个,绝了她的心思。 沈芝沉默了一会,道:“留画倒是个忠厚的,可她一直是在花园里做粗活的,一下子调去你院子里做贴身丫鬟怕是上不得台面。不如母亲挑几个擅长做这事的,要不就我院子里的秀儿,她向来懂事,心思也细腻,让她来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唐佩莞看着她,淡淡推辞到:“母亲身边用惯的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至于留画,她早先也是在我母亲身边做惯了的,适应几天想必就好了。” 唐佩莞见沈芝还想说什么,紧接着一字一句道:“若是母亲还不答应,这个人也就不必加了。除了留画我谁也不要。” 唐佩莞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相信沈芝还敢继续与她过不去。果然没过一会,老太太就道:“也罢,莞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注意,留画也留画吧,我看着也是个老实的。莞儿,若是你使着不顺心就再跟我或者你母亲说,我们就再给你挑个人过去。” 唐佩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娇声道:“我知道的祖母,你与母亲都疼爱我,我都明白的。” 沈芝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再说什么也白费,此时也只得收起满心的失落,面上显出一副慈爱的表情来,随着老太太的话应和着,再不说什么。 留画被调到莞莲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唐佩莞面前磕了一个头,她之前还担心这唐佩照迟早有一天会再找自己麻烦,可如今到了唐佩莞这里,有了唐佩莞的庇护唐佩照多少有了些顾忌,自己也就不用再被逼着嫁给那个痴呆。 唐佩莞只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既然成了我的丫鬟,我就要跟你说明白。我向来只留碧月在我身边,是因为我相信她。如今我升了你,也是因为我信任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你也知道,如果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不如你看看之前的羞花。” 她点到为止,留画也不是个笨蛋,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赶紧连磕几个头,道:“奴婢知道,大小姐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辜负大小姐的。” 唐佩莞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让碧月领了她出去。 这边唐佩莞才挡了沈芝往莞莲院插人的心思,那边的柳儿却挺着个大肚子陪着唐中一起用着晚餐。 唐中自从知道了柳儿怀孕的事情后乐的不行,这次更是整夜整夜的留在柳兰苑里陪着柳儿,旁的几个姨娘连边都没沾到。 三姨娘胡玫向来不得宠倒也觉得无所谓,而四姨娘李琴原本遇到这样的事情早气的大发脾气,可她既然与唐佩莞已然有了约定,倒也忍了下来。 唐中中年得子,越看柳儿越是觉得她是自己的福星,更是见着她就喜笑眉开。用完了晚饭,唐中更是小心翼翼的扶着柳儿坐到了床上,乐滋滋的抚着她的肚子,呵呵笑道:“我听说肚子尖尖的怀的是儿子,你看你这肚子挺尖的,应该就是个大胖小子了。” 柳儿害羞的打掉他的手,道:“乱说什么呢,这才两个月什么都看不出来。” 唐中哈哈一笑,他就爱看她这害羞的模样,每次见到柳儿含羞带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还是在年轻时候,精力无穷一般。 第70章 半夜意外 夜色渐渐落下,丫鬟进来将油灯点上,又轻轻的关了门。唐中轻扶着柳儿让她靠着床头倚下,又拉着她的手慢慢抚着。 柳儿虽然怀了孩子可也不愿意邋遢着脸见人,每每见人也都略施粉黛。她皮肤本就好,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更是显得粉嫩。由于担心沈芝做手脚,她所有的脂粉都是直接用的唐佩莞拿来的凤酥粉。淡淡的脂粉敷在她粉色脸颊上,在这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一照,更显得妩媚动人。 唐中看着几乎呆了眼,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前去,只觉得一阵暖香袭来,引得他心神不定。 唐中按按压下心悸,伸手轻轻摸着柳儿的脸颊。柳儿被他的动作蛊惑到,心里虽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忍不住的靠了近去,缓缓的贴上唐中的唇。 油灯摇晃,唐中拉下床帘,俯身压上。 半夜的时候,有人拼命的敲着莞莲院的大门,唐佩莞被这轰隆隆的声音吵醒,皱眉起身,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房门被推开,碧月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见唐佩莞已经起了床,焦急道:“大小姐,不好了。五姨娘怕是出事了!” 唐佩莞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碧月定了定神,道:“刚刚五姨娘院子里的丫鬟来报,说是五姨娘半夜胎动,召开大夫一看,说是胎儿不稳,怕是保不住呢!” 唐佩莞猛的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般的重复了一句:“保不住?” 碧月回道:“是啊,据说五姨娘一直喊着肚子痛,血都流了一地。” “怎么会呢?”唐佩莞不敢置信,“明明下午看过她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 碧月听她这么问,面露尴尬,可犹豫了会还是说道:“听说是因为老爷……” “父亲?”唐佩莞愣住了,急忙追问到:“跟父亲有什么关系?” 她见碧月一直尴尬着不说话,忍不住怒喝道:“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碧月被她这一吼,顿了顿,还是脸上微红道:“好像说是老爷晚上在柳兰苑留宿,不知道怎么就动了心,一时没控制住与五姨娘发生了关系。您直到的,五姨娘怀孕才两个多月,哪里禁得住这个……” 碧月还只是个小姑娘,说起这种事难免有些难为情,只结结巴巴的大概描述了下。唐佩莞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一僵。 且不说自己父亲并不是那般没规矩的人,就以她对柳儿的了解,柳儿并不是这样孟浪的人。下午她去看柳儿时候还一再嘱咐她不能乱来,她实在不能相信那般小心孩子的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光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唐佩莞想了想,还是换上了衣服带着碧月急急的去了柳兰苑。 出了这样的事,沈芝与唐老太太都来了柳兰苑,胡玫与李琴也跟着陪在一旁,几人都站在门外等着大夫出来。唐佩莞急忙走到跟前,喊了一声父亲,道:“五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唐中见自己女儿也赶来,知道她肯定是听说了今晚的事情,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可还是皱眉道:“大夫还没出来。” 唐老太太不禁怒斥道:“你明知道她有身孕还敢这样乱来,你是存心不想要这个孙子吗!” 被老太太这样骂,唐中难免觉得有些羞愧,可他毕竟是一家之长,也只是清咳了一声,没接话,脸上却是带了几分愧色。 唐佩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柳儿还在危险之中,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只好轻叹一声,跟着众人一起等在了门外。 等房门打开的时候,几人急忙走了进去,大夫正收拾着自己的箱子,见到她们站了起来,严肃道:“病人情况很危险,不过孩子还是保住了。” 唐佩莞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大夫道:“多谢了。”说着她就嘱咐一旁的丫鬟领了大夫的方子,又将他带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唐家人的时候,唐老太太走到床前,看了眼还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柳儿,怒斥道:“你可知道你肚子里有孩子,还这样乱来,下贱人就是下贱人,做了主子也改不了乱勾引人的习惯!” 唐中面色尴尬,却还是忍不住维护道:“母亲,不关五姨娘的事,都是儿子一时没控制住。” 唐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以前沈芝她们怀孕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怎么到她你就控制不住了!” 唐中摸了摸鼻尖,没再说话。 柳儿刚刚才从疼痛中挣扎过来,身体虚弱的动都动不了,现在又被老太太当着众人一顿辱骂,更是觉得丢脸,一下子就掉了泪。 唐老太太看见她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还有脸哭,我说错了吗?”她转向唐中,厉声道:“这个女人你给我离远点,这般不守妇道,怀了孩子还不规矩,我们唐家见不得这样的人,等孩子出生了就送出去。” 唐中本想再为柳儿解释几句,可看老太太那模样,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得咽下了话不语。 唐佩莞急道:“祖母被生气,我想五姨娘也不是故意的,她向来疼惜腹中孩子,今晚估计也是意外。” 听唐佩莞这么一说,唐中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急忙道:“确实是意外,平日里我们也没这样。只是今儿晚上……” “今儿晚上怎么了?”沈芝见他说了一半,急忙问道。 唐中犹豫了会,还是说道:“今儿晚上其实是五姨娘那香气,似乎有些不一般,我闻了几下就控制不住了。” 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大变。沈芝急忙走到柳儿房里的梳妆台前,拿起台上一个胭脂盒,轻轻扭开,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 没过一会,她脸色一红,将胭脂拿来,对着唐老太太点点头,道:“气味确实不太对劲。” 唐老太太气的一跺脚,唐佩莞心一紧,知道情况不对,正想说点什么。沈芝就已经喊来了院子里的下人,细细询问道:“五姨娘用的这些脂粉都是从哪里来的?” 第71章 晚香玉 那被沈芝抓着的审问的下人正是日日陪着柳儿身边的贴身丫鬟花眉。唐佩莞由于经常来柳儿这坐坐,因此对她也算是熟悉了。花眉做事虽一般般,但胜在心静,不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去问,就连唐佩莞与柳儿平日里商量事情,她也是主动的出门去,给两人留下空间。 唐佩莞虽觉得依着花眉这般灵巧的心思应该不会说什么,可事到如今就算她不开口怕也是没用的。沈芝既然开口问了,一定是早就知道了的。 果然沈芝问了之后,花眉只是直直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却吭也不吭一声。沈芝等了半响见她不说话,不禁有些恼怒,厉声道:“你不说?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吗?五姨娘用的脂粉绝对不是平日里我让下人分给她的。到底是谁拿来的,你若是不交代我就默认是你了!” 沈芝这话一说,花眉果然动了动身子。若是她真的抗上了这个罪名,就是帮着主子魅惑老爷,这样不守规矩的下人唐家是绝不会将她留下来的,最后的结局不是打发到窑子里就是随意找个牙婆给卖了。 花眉的微微动了动头,似乎有些犹疑,可最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是没有说话。 沈芝气极,连连道:“好好,你为着你主子,那这些事你就担下吧。这样的丫鬟我们唐家要不得,快去找牙婆来把她给我卖了!” 她话音刚落,花眉似乎是有些后悔了,可能一开始她也没想到沈芝真的会这样做,可真的听见沈芝这么做她才吓住了,猛的一抬手连连道:“夫人夫人,我说我说,别卖我。” 沈芝见她终于开了口,眉梢间顿时有了几分得意。她看了看唐佩莞,威严道:“说吧,给你这个机会,到底是谁?” 唐佩莞叹息一声,没等花眉说话,自己就站了出来,镇静道:“母亲,不用问了。那些脂粉都是我拿给五姨娘的。” 唐佩莞说着跪了下来,低声道:“可是母亲,我真的没有在那些脂粉里做什么手脚。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求母亲明鉴。” 沈芝厉声道:“那是谁弄的?不是你做的你的意思就是说是五姨娘自己在粉里动了手脚害她自己了?” 唐佩莞连忙磕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五姨娘我最清楚,她那般疼惜自己腹中的小孩,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来伤害他呢?” “那你说是谁做的?”唐老太太用力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怒斥道:“不是你不是五姨娘,难道是我这个祖母做的不成?” 房间里一片寂静,人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稍不注意就将老太太的火气引到了自己身上。唐佩莞默默转了个身面朝唐老太太,磕了个头道:“祖母明鉴。前段时候我才从祖母那里得了命令好好照顾五姨娘。这段时间以来,我每日都来柳兰苑照看柳姨娘,稍微有点不对劲就喊大夫过来。这些祖母都是知道的,我若是真的想害五姨娘,又何必这般认真呢?” 唐老太太没说话,只哼了一声,似乎在等她继续。 三姨娘胡玫却插了一句,道:“大小姐自然是不会故意害柳姨娘的,不过柳姨娘是从大小姐院子里出来的,若是想做什么也是得要大小姐帮着才行的。不过柳姨娘也真是心急了,虽说怀了孕不能服侍老爷,可老爷也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啊,怎么会因为短短几个月就会不宠爱你了呢。” 胡玫人前向来不喜张扬,此番却说出了这些话,明显就是说柳儿害怕怀孕的几个月里会失宠才想出这么一出来。唐老太太听了更是生气,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床上流泪的柳儿,转向唐佩莞斥责道:“我看你最近也是太过得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你父亲身边送,是觉得唐家还不够乱吗?” 唐佩莞心一怔,听唐老太太的这个意思却是完全相信了这次的事情是柳儿做的了。一旦被认定了罪名,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柳儿以后想翻身就难了。 沈芝叹了口气,转向唐中道:“今儿时间也很晚了,就不继续往下查了。老爷跟母亲还是回去休息吧,别累到身子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唐中一开始虽怀疑,可现在也觉得是柳儿做的手脚,此刻也不想再在这里纠结下去,只点点头,抬脚就要走。 唐佩莞见情势不妙,急忙大声喊道:“女儿不服!” 众人正转身准备走,听见她这么一喊,唐老太太怒气上头,回过了头来骂道:“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唐佩莞认真道:“今晚这件事还没搞清楚,祖母与父亲怎能这样就轻易下了定论。若是不弄个明明白白,女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倒要叫外面的人看看,唐家是怎么是非不分,胡乱冤枉好人的!” 唐老太太被她这番话气的差点晕过去,她紧紧握着拐杖,又转回了身厉声道:“好好,你敢威胁我。也罢,我就陪着你查下去,不查个水落石出今儿谁也别回去睡觉!” 老太太都发了话,其他人虽不愿意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都陪着留了下来。唐佩莞站起来拿起梳妆台上的脂粉道:“母亲说这脂粉有问题,可有让人查过了?” 沈芝叹了口气,劝道:“莞儿,你这是何必呢,一闻就清楚了,哪里还要查呢?” 唐佩莞正色道:“母亲可别这么说。”她看了看门外,道:“想必刚刚的大夫还没走多远,不如就喊他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这脂粉出了问题。” 见她坚持,沈芝也只好同意,派人又找回了大夫,将这脂粉递给了他,让他帮忙看看。 唐家请的这位大夫年事已高,但行医经历很丰富,他将胭脂拿到鼻下嗅了两下,顿时急忙将它拿开,转向唐老太太认真道:“老太太,这胭脂怕是不对啊?” 唐老太太看了眼唐佩莞,沉声道:“大夫你尽管说。” 大夫点了点头,道:“这胭脂里,怕是加了晚香玉吧?” 第72章 询问留画 唐老太太没听过晚香玉,追问道:“晚香玉是什么东西?” 老大夫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细心解释道:“晚香玉是一种花,不过它带有很强的催情效果,若是放在姨娘的胭脂里使用,姨娘目前还有着孩子,怕是不合适。” 大夫说的委婉,可在场人一听就明白了,什么不合适,明明就是不能用。 唐老太太虽早知道这胭脂里有问题,可听大夫直接说了出来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她勉强笑了笑,喊人将大夫送了出去。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晚香玉,也亏你想的出来?”等大夫一走开,老太太厉声道。 唐佩莞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就算是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 “莞儿,够了吧。”沈芝故作好心劝道:“现在已经可以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多谢母亲好意。”唐佩莞道:“可孙女还是不服,就算是里面有晚香玉又如何,只要没找到晚香玉,就不能证明是我做的。五姨娘的院子大门整日开着,谁都能进来,刚刚祖母进来想必也看见了,整个院子里也没几个人。随便找个人很轻松的就能进来这里对这胭脂做手脚。祖母又怎么能判定是我与五姨娘做的呢?” 四姨娘李琴此时才插了一句道:“我看也是,五姨娘最近风头正盛,怕是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呢。” 她话说的轻飘飘,可听在沈芝耳里却不是那么舒服了。沈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若是如此,我看不找到那晚香玉是没法说清了。” 沈芝转向唐老太太,道:“母亲,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看不如就趁着现在大家都还在柳兰苑,就派人问问大夫晚香玉长什么样,再去各院里找找那晚香玉,若是从哪个院子里找了出来,也容不得她再狡辩了。” 唐佩莞应声道:“孙女也是这个意思。” 唐老太太见唐佩莞如此坚持,不由气极,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就这么办吧。” 沈芝点点头,这才喊来了下人开始在唐府进行大搜查。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即使是唐佩莞早胸有成竹可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怕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这次可就是真的栽了。 沈芝倒是一副心定神闲的模样,陪着唐老太太站着,还时不时的安抚下唐中,倒是将一个贤惠夫人的模样做了个十成足。 等到派出去的下人们回来后,沈芝召来了管家,看了眼唐佩莞,故意大声询问道:“可有找到?” 管家是沈芝的人,沈芝嘱咐的事情自然尽心尽力去做,刚刚也是在唐佩莞的莞莲院与柳兰苑翻了个天翻地覆。可此时他也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到沈芝面前,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沉声道:“刚刚找了一翻,不过……”他顿了顿,道:“什么都没找到。” 沈芝一愣,声音猛的拔高了几度:“不可能!” 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清咳了几声,继续道:“你全部都搜过了?” 管家点头,道:“全部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 沈芝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找不到晚香玉,也就不能证明是唐佩莞做的。可她明明让人去放了啊…… 唐佩莞心下松了口气,她扫了眼周围,对着唐老太太道:“祖母,找不到晚香玉,您就没有证据证明这事跟我与五姨娘有关系。在孙女看来,这事很有可能是其他人嫉妒父亲宠爱五姨娘故意设下的圈套,五姨娘怀有身孕不到两个月就受这样大的刺激,还差点丢了孩子。已经很可怜了,祖母还是还她一个清白,让她安心休养吧,不然到时候孩子出了问题,又是她的不是了。” 唐老太太被她这么一噎,可也说不出什么,只好勉强应了一声。 唐佩莞微笑道:“时候不早了,祖母与父亲母亲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沈芝虽不甘心,可无奈没有证据,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只好扶着唐老太太出了房门。她本来想喊上唐中一起,可唐中一看柳儿那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心又软了下来,先前的怀疑早甩到了八百里外,转而留了下来陪着柳儿。 由于前一天晚上折腾到很晚才睡,唐佩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碧月给她端来了温水,再将毛巾打湿了拧干细细的擦着她的脖子。 唐佩莞舒服的随着她去做,碧月小心翼翼的捂着她的脖子,低声道:“小姐,你不准备找留画吗?” 唐佩莞闭着眼睛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让她去厨房端早饭了。”碧月道:“可是小姐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吗?” 唐佩莞拦下了她准备继续擦拭的手,淡淡道:“等下她回来的时候喊她来见我。” 碧月应声,端起一旁的水盆出了门。唐佩莞起身穿了衣服,等留画进来的时候,她正靠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册。 留画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小姐,碧月说你找我。” 唐佩莞应了一声,又翻了几页书,淡淡道:“昨晚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留画急忙道:“我听说了,幸好五姨娘后来没什么事情,我都吓了一跳。” 唐佩莞没说哈,只懒散的看着自己的书,留画也不敢出声,只待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唐佩莞放下书,冷声道:“你没话要跟我说吗?” 留画瞬时愣了下,她看了一眼唐佩莞,见她并没有盯着自己,稍稍有些不安的咬着下嘴唇,支吾了半天没有说话。 唐佩莞叹了口气,淡淡道:“之前夫人说要派个人来我这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在我小的时候就是一直陪着我的。” 留画一怔,整个身体僵在那里,可还是紧紧闭着嘴巴,没说一个字。 唐佩莞继续道:“有时候我总想着原来的事情,记得你曾经很小心的照顾着我。所以我有时候想,就算你做错了什么,我至少会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留画的眼眶泛红,低声说了一句:“大小姐……” 唐佩莞却没理她,径直道:“我只是不明白,当初那么照顾我的人,怎么现在就帮着外人一起来害我呢?” 第73章 留画坦白 唐佩莞原以为自己说了这番话后,留画至少会有些感动,说出事实真相。可她等了半天,见留画只是红着眼眶,仍然坚持着不说一句话。 唐佩莞心里略微有些失望,可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对人报以善心,人人都是自私的,包括她自己。 她只能相信自己。 唐佩莞站起身来,盯着留画,冷冷道:“昨儿晚上管家来莞莲院没有找到晚香玉,你是不是很吃惊?” 留画没说话,下意识的躲开了她的眼睛。 唐佩莞盯了她一会,继续道:“其实晚香玉还在我们院子里。你想知道在哪里吗?” 留画猛的抬头看着她,可下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急忙扭过头,结巴道:“大,大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佩莞叹了口气,道:“那天你把晚香玉放我床垫下的时候我就让碧月收起来了,并且,”她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让她放到了你房里……” 唐佩莞刚刚说完,留画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之前明明将晚香玉藏到了唐佩莞的床下面,可昨晚管家带着人过来一通找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原来那晚香玉早已经被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里。留画是沈芝派来的人,管家注意力自然不在她身上,他只会重点关注唐佩莞的房间,留画的房间甚至连进都没进就离开了。 留画微微颤抖起来,唐佩莞自然没错过她的这个反应,故意道:“你说我要是这个时候叫管家过来,说是在你房里发现了晚香玉。然后告诉老太太是你在我送给五姨娘的胭脂里做了手脚,你猜你会怎么样?” 留画强自镇定下来,冷静道:“不会的,我被发现了你也脱不了关系。” 唐佩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留画,好笑道:“你还真天真。”唐佩莞收敛起笑容,一字一句道:“我是唐家大小姐,大小姐差点害的姨娘没了孩子,你觉得这么丢脸的时候祖母会让外人知道吗?为了唐家的名声,事情只能是丫鬟嫉妒姨娘上位,故意在脂粉里做手脚。这样,才最合情理,不是吗?” 留画的脸色慢慢失去了血色,唐佩莞看着她的样子,淡淡一笑,继续道:“嗯,我上次在花园里听到你说你还有个奶奶。你说,要是你没了,你奶奶一个孤寡老人,在这世道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唐佩莞话音刚落,留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放了我这次吧。我不能有事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们说的时候我也很痛苦的,可我没有办法,他们拿我奶奶威胁我。” 唐佩莞悲哀的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样一个人,至孝却不忠,可以背叛自己从小跟着的主人,却舍不得丢下年迈的奶奶。 唐佩莞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按照我说的做,我必定保你没事,你明白吗?” 听见她的话,留画缓缓抬起头,神色迷茫的看着她。过了一会,留画摇摇头,道:“我不能,我奶奶还在她们手上。” “那就别怪我了。”唐佩莞猛的站起身,朝门外厉声喊道:“碧月,去叫管家过来!” 留画见她这般,急忙拉住她的裙摆,急急哀求道:“大小姐,不要不要,真的不要,我求您了……” “我告诉过你,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当作陷害姨娘的丫鬟。要么你就顺着我的心意,我保你奶奶没事。”唐佩莞冷哼一声,道。 留画慢慢放下了手,唐佩莞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唐佩莞不会给她退路,沈芝也不会。 留画默默待了会,唐佩莞等的有些不耐烦,正想再喊碧月,就见留画又抓住了她的裙摆,低声道:“大小姐,我听你的。” 如果非要她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她还是宁愿选择唐佩莞,至少她曾经是她最最想要保护的小主人。 留画低下头,咬住了嘴唇,梗咽道:“大小姐,我都听你的……” 唐佩莞带着留画去见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刚刚午睡起来。 唐老太太因为唐佩莞之前逼迫她的时候至今还不怎么高兴,叫人出来告诉唐佩莞自己没空,直接不让她进去。 唐佩莞也不恼,只带着留画等在外面,只要老太太不放她进去自己就不离开。 沈芝听说这事的时候心一紧,她没想到唐佩莞这么快就查到了留画身上,现如今唐佩莞带着留画去了老太太那,明显就是已经说服了留画要去老太太那揭自己的底。 沈芝越想越不安,急急忙忙带着丫鬟就跑了过去。 沈芝刚到的时候唐佩莞已经在门外等了三个时辰,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老太太实在不想闹得太难看,只好叫人喊了唐佩莞进去。 唐佩莞连续站了很长时间,双腿几乎都有些打颤,可听见老太太这么一说,还是微微笑着,坚持着走了进去。 老太太坐在正中间,正襟危坐,扫了一眼唐佩莞,见她走路不稳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怎么着,还是觉得不服气,打算跟老太太我犟到底了?” 唐佩莞强忍着行了个礼,又站起来,认真道:“孙女不是想要跟祖母过不去,孙女只是不想这唐府里有人兴风作浪,还在祖母眼皮底下作乱。”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谁敢这样,我看只有你敢。” 唐佩莞没接话,只是看了一眼留画。留画走出来几步,站到正中央猛的跪下,低声道:“老太太,五姨娘的晚香玉是我放的。”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沈芝几步跨了进来,笑着道:“这又是谁?莞儿又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人?” 唐老太太见着这几人,并没说话,只沉着脸继续看着。唐佩莞转向沈芝,微微一笑道:“母亲也来了,好巧。” 沈芝淡淡笑到:“我是听说老太太一直不见你,正想过来劝劝,谁知道就赶上了这场。” 唐佩莞微微点头,淡淡道:“多谢母亲好意,既然母亲来,就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第74章 没什么可解释的吗 沈芝微笑着点头,走到老太太下首的座位上端庄坐下。丫鬟端上了茶杯,沈芝轻轻颔首,示意她放下。 等下人都告退后唐佩莞转向留画,缓声道:“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吧。” 留画胆怯的看了一眼沈芝,只见只她漫不经心的拿着茶杯,脸上笑意一点没少,仿佛丝毫不在意留画接下来要说什么。 留画咽了咽口水,事到如今就算她想反悔唐佩莞也是绝不会答应的。况且这事总得有个了解,不只能这样做。 留画伏下身去,额头几乎磕到了地上。大厅里一片安静,几人都没说话,只眼睁睁的看着留画见她要说什么。 许久,留画仿佛下定了决心,大着胆子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回大小姐的话,五姨娘那件事,是我做的。”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唐佩莞说道:“做的什么,怎么做的,你不说清楚一句话就了事了吗?” 留画紧紧拽着衣袖,低声道:“五姨娘的胭脂是我做的手脚,我是趁着大小姐没注意的时候将晚香玉磨成粉末放进去的。” “一派胡言,”老太太猛的一拍桌子,怒道:“胭脂上撒点粉末就起作用的话那还要脂粉铺做什么,撒谎也要圆的好些。” 留画紧紧咬着嘴唇道:“回老太太的话,我是用蜂蜜水先化开了再掺和晚香玉粉的。”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用蜂蜜水化脂粉是很有效的手段,但普通人一般是不会知道的,也只有从事这一行的人多多少少才会了解一点。唐佩莞顿了顿,问她:“这个办法你怎么知道的?晚香玉是西域奇花,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是如何有了那东西?” 留画以极小的角度轻轻侧向了沈芝那边,见她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遂又低头道:“是夫人告诉我的。” 唐佩莞早知道了这个结果,可如今还是装出吃惊的模样看向沈芝,高声道:“是母亲?” 留画闷闷的应了一声,又继续道:“夫人叫我故意接近大小姐你,然后借机给五姨娘下套,怎么做也是她告诉我的。” 唐佩莞不再说话,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留画都说了出来,到这个地步就只能看老太太怎么做了。 老太太却没表现出什么,只阴沉着脸看向沈芝道:“你没什么可解释的吗?” 沈芝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的。作为唐家的当家主母,若是随便找来个人说几句污蔑我的话就能给我压上罪名的话,唐家也就算完了。” 她轻笑一声,看向留画,冷哼一声道:“你说我安排你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是刘姐姐身边的吧,后来来了我身边就被我打发去了花园,这么多年没见怎么我就会知道你会被莞儿看中进了莞莲院。” 留画没再说话,只趴在地上不作声。唐佩莞看着她这模样,知道就算是自己那般逼迫她,有些事留画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唐佩莞转念一想,突然笑到:“我也觉得,这丫鬟死到临头都不愿意说实话,还离间我们母女关系,实在是要不得。” 她转向沈芝,严肃道:“母亲,五姨娘这事是越闹越大了,不仅扯上了我连带着您也被牵连了进来,女儿想着晚香玉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平日里也都算是个稀罕物。京城里统共也没几家药材店卖那个,不如我们派人过去每家细细询问,看看这段时间到底有谁买过这东西,说不定会有线索,您觉得呢?” 沈芝一愣,她一开始之所以那么镇定正是认定了留画不会将所有的事情全盘供出,毕竟她的奶奶还在自己手里。只要没证据,就像是那天晚上,找不到晚香玉就不能证明唐佩莞跟这事有关,同样也不会有人敢拿她怎么样,可她千算万算,竟忘记了这一茬。晚香玉是她派了身边丫鬟去买的,若是真的像唐佩莞说的那样一家家去查,必定会查到她的身上。 沈芝的脸色止不住的有些难看,她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唐佩莞看着她的样子,笑意一点点加深,却也没再说一句话,只笑颜盈盈的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发话。 “算了,”唐老太太突然咳了一声,道:“派人一家家去查,是觉得这事不够丢人想嚷嚷着全京城都知道吗?” 她盯着唐佩莞道:“那日竟然已经说明了你与这事没关系又何苦再搅合的大家不高兴,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唐佩莞只觉得心头发苦,她呐呐的应了一声,虽知道唐老太太从未偏袒过自己,可事情如此明了还这般偏帮着沈芝倒真的让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唐老太太见唐佩莞答应了,又转向地上跪着的留画,冷哼一声道:“下作的奴婢,背叛自家主子也就罢了,还敢胡扯污蔑唐家夫人,是觉得我们唐家没规没距了吗?你害了五姨娘这事我就绝不会轻饶,如今又惹出了这一通,若是随意就放过了你岂不是叫外人以为我们唐府好欺负。” 她突然猛的向外大喊一声道:“刘嬷嬷。” 一直守在门边的刘嬷嬷急忙走了进来,应声道:“老太太。” 唐老太太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留画,厉声吩咐道:“给我找个牙婆来,把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卖到窑子里去,现在就去。” 刘嬷嬷应下,正要出去,唐佩莞猛的大喝一声:“等等。”她几步上前拦住刘嬷嬷,转身对唐老太太道:“祖母,我答应过她,保她平安。” 唐老太太狠狠的瞪着她,道:“一个下人而已,你是故意与我做对吗?” 唐佩莞木然道:“别的孙女不求了,只求祖母放她一码,若是祖母不同意,五姨娘这事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她僵直的与唐老太太对视着,丝毫不肯退让,这并不只是为了之前她答应过留画,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丝希望,若是这时老太太还不肯答应她,她对唐家,也算是彻底失望了。 两人僵持许久,唐老太太本被她气的恨不得就这样随她去,可见到唐佩莞眼中慢慢的沁出一点泪花,这才想到她也只是个早早失去了母亲的孤女,虽还有自己与唐中,可在这唐家依旧是过的胆战心惊。 良久,老太太摆了摆手,疲倦道:“算了,随你怎么办吧。” 第75章 奇怪客人 见老太太松了口,唐佩莞紧紧抿着嘴唇,屈膝道谢,之后就再没看她一眼,只低声对留画说了一声:“跟我回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回到莞莲院的时候,碧月见她一脸阴沉的模样就大概知道了结局。碧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给她端了杯水后就退到了她身后安静的待着。 留画红着眼眶走了进来,磨磨蹭蹭的走到唐佩莞面前,突然猛的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刚刚听到唐老太太要将她卖到窑子里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绝望了,她很清楚那些被主子家卖到窑子里的下落,基本都是成了下等妓女,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最后熬不了多久也就没了。 留画没想到唐佩莞真的遵守了她的诺言,竟然与老太太顶撞了起来就为了救下她。此刻她又惊又愧,只趴在唐佩莞面前失声痛哭着:“大小姐,大小姐,谢谢你。” 唐佩莞无力的摆摆手,淡淡道:“算了,唐家你也是待不下去了,不如你就直接出府了吧。为了不节外生枝,你那些东西也别拿了,等会我叫碧月直接送你出去,回了家之后好好过,别再掺和进来了。” 留画梗咽着应了几声,又朝着唐佩莞跪下行了个大礼后就跟着碧月出去了。 唐佩莞微闭着眼睛,经过这段时间,老太太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沈芝的背后是沈家,沈家虽也不是什么大家,可毕竟压着唐家一头,唐中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再加上唐佩照,沈芝的这个亲生儿子,唐老太太即便是为了他也绝不会动沈芝一根毫毛。 沈家以她目前的能力来说根本没有办法,可唐佩照她却不是没有办法。若是没了唐佩照,沈芝也就失去了在唐家最大的依靠。 唐佩莞冷笑一声,唐佩照为人骄傲狂妄,但自身又不是个聪明人,若不是有沈芝与唐中在前面挡着,他也不至于逍遥到了现在。 那么,她现在就应该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从唐佩照那边下手了…… 在家里歇了几天,唐佩莞实在闷着慌,又不耐烦再看见唐家这些假惺惺的面孔,于是带着碧月又去了红妆阁。 程修见到唐佩莞很是高兴,上次唐佩莞交给他的玉簪粉他已经做出来了。目前还只是按照唐佩莞的吩咐,将玉簪花做成小份送给那些购买金凤酥银凤酥的贵女们使用,却没想到那些贵女们用了之后赞不绝口,甚至开始要求购买玉簪粉。 程修虽高兴,可还是牢牢记着唐佩莞的吩咐,只说还不到时间,那些贵女们虽然失望,可也被他吊足了胃口,只等着玉簪粉正式开卖了。 唐佩莞吩咐的装修事宜也在火热进行中,红妆阁一改之前陈旧的模样,一派气势的模样,外面用红木重新翻新过,远远看去比之前显得高大上了许多。 唐佩莞满意的环视了一周,程修显然是理会了她的意思,一楼装饰的简单大方,整个店里买分成三面,摆着各种不同样式的脂粉。正中间则摆着大热的凤酥粉,引得女客们围在一起细细挑选。 程修见唐佩莞微笑的模样,知道她心情很好,于是凑上来低声道:“牌匾的位置给你留着的。” 唐佩莞点点头,这个地方她早想好了,要找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写一句诗挂上。这样才真正的抬高了红妆阁的档次。 她正想着,程修却又靠近了来压低声音道:“上次来找你的那群人刚刚又来了,我看着不像普通人就将他们请到了楼上贵客室。你看……” 唐佩莞微微蹙眉,那群人这般固执的找她,想必是真的有事,但她却又担心暴露了身份会给自己带来其他的麻烦,倒真的有些犹豫了。 “你有问过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找我吗?”唐佩莞问。 程修摇头:“问了,对方却坚持只见到了你才能说。” 听了他的话唐佩莞更是好奇,她不自觉的抬眼看了看楼上,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去。 碧月见她这般为难的模样,不禁冲着程修问道:“你没说老板就是你吗?干嘛要让大小姐暴露出来。” 程修尴尬道:“我一开始就说了,可对方只说我不用瞒着他,他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唐佩莞惊讶,红妆阁的事情除了叶虔就再没别的外人知道,可唐佩莞相信叶虔是不会说出去的,既然如此,既然能知道程修不是红妆阁的老板,想必也知道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 唐佩莞思忖半天,决定还是去会会这群人,这般执著的找着她,她总得见见对方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才是。 顺着程修的指引,唐佩莞缓步走到了楼上的贵客房前。稍稍清咳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女子坐在桌子前,她身穿一件大红色祥云飞鸟的短袍,内里衬着一件银白色丝绸夹袄,领边与袖口都镶着雪白的狐狸毛,下配件乳白色夹裙,裙上绣着淡粉色桃花,枝杈花瓣皆栩栩如生,看上去十分雅致。 女子见唐佩莞进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就是老板?” 唐佩莞一见她的模样,就觉得这女子应该不是一般人,她满身贵气,举手抬足间都是一派高傲的模样,虽然应该有些年纪了可皮肤却包养的特别好。 唐佩莞微微一笑,应到:“是我,我听说您找了我好几次,可是有什么事?” 女子没说话,脸上却是一冷,突然厉声喝到:“你好大胆子,接着灵犀郡主的名声给自己家的店铺招揽生意,如此肆意滥用皇家名声,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唐佩莞一怔,她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为着灵犀郡主的事情而来的。但若是官家要找她的麻烦,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上门了,可如今却让一个一看就身份不凡的贵女来质问她,到底是为何意? 唐佩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女子在说完那番话后就再没说什么,她轻轻一摆手,站在女子身后的一名男子就立刻走了上来替她添了点茶。 唐佩莞仔细的看着那男子,突然微微一笑,轻轻跪了下来,低声道:“娘娘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第76章 玉妃 那女子见唐佩莞如此,微微一怔,脸上竟显出几分尴尬之色。她清咳一声,微微颔首,道:“起来吧。” 唐佩莞连忙站起。贵女见她一副不惊不慌的模样,突然来了几分兴趣,于是若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佩莞连忙低头,轻声道:“娘娘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娘娘身上穿的衣服是丝云绸,这种料子很是罕有,年年产出一点也都送到了宫里供给娘娘们使用。再加上,”她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女子身后的男子,道:“娘娘的下人这般稳重,行事间大气自然,即便是那些世家里的下人怕也是做不到的。” 她轻轻一笑,缓缓道:“这样很容易就能猜到娘娘的身份了,我只是取了个巧罢了。” 那女子听她这么一说,突然缓缓一笑,道:“倒是个聪慧的。” 唐佩莞低头微笑:“谢娘娘夸赞。” 女子却并没已经唐佩莞认出了她的身份而有任何不适,她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冷笑道:“就算你有几分小聪明,冒犯了皇家,依然是个死。” 唐佩莞一怔,知道她依然抓着灵犀郡主的事情没放,她苦笑一声,淡淡道:“娘娘恕罪,可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冒犯到了皇家。” 女子见她犟嘴,猛的一拍桌子,冷哼道:“那灵犀郡主的事情你又如何解释?” 唐佩莞站直了身体,冷静道:“娘娘说我借用灵犀郡主的名义招揽生意,我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的。前段时间我确实是请了位小姐来店里参观,但从头到尾我们都没说过她是灵犀郡主,至于传言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的。市井流传的东西总是无凭无据的,娘娘想必也能理解。” 她淡淡笑着,毫不胆怯的直视着女子。那女子听她这么一说,却是猛的一怔,继而浅浅的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女子才平复了心情,看向唐佩莞道:“不光聪慧,原来还是个能言善辩的。”她淡淡笑着,继续道:“其实今日来也没打算追究你责任,只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好奇才过来看看。” 女子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转向唐佩莞微笑道:“我是灵犀郡主的姑妈。” 唐佩莞这才真正的惊住了。灵犀郡主的父亲是驸马萧史,面前这人既然是她的姑妈,也就是说她是丞相家的女儿了。当今丞相除了萧史这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名叫萧颜,长的很是美貌动人。当年萧史被招为驸马的时候,萧颜也被选进了宫里成了当今皇上的后妃。因为容姿动人,根据颜如玉的典故,萧颜也被封位了玉妃,位居四大妃子之一。 现如今后宫内,除了皇后叶氏,就是以这个玉妃位分最高了。 唐佩莞现在才知道自己面前的坐着的是一个何等尊贵的人,且不说她那玉妃的尊位,就是她背后的丞相府那也是权势滔天,若不是这位玉妃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皇子,不然当今的太子就不只是只有齐唯这一个对手了。 见唐佩莞敬畏的表情,玉妃这才稍稍有些满意。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我刚刚看了下你店子里的脂粉,果真不错,听你那个掌柜说,那些都是你做的?” 唐佩莞点头:“是的。” 玉妃又道:“真是难得,这凤酥粉我试用了下,竟是比那芳华粉还好用,想必你这红妆阁总有一天会超过那唐府的脂粉铺的。” 唐佩莞默不作声,她不知道玉妃提起唐家到底用意何在,她也不知道玉妃是否知道了她就是唐家的大小姐,还是只是单纯的说一说罢了。 玉妃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扑哧一笑,淡淡道:“罢了,我对你的身份并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这红妆阁跟你们唐家打擂台。今儿我过来就是想找你帮我做出一款适合我的底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上自己的脸庞,眉宇间不自觉染上几分愁意:“可能是年纪大了,这皮肤也没之前好了。” 她没再说话,唐佩莞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说起荣宠,面前这位玉妃曾经霸占了当今皇帝的宠爱近十年。只是近来宫里又进了一批妃子,各个年轻水嫩。有了那些新鲜的美人一对比,在唐佩莞看来保持的依旧很好的玉妃也渐渐失去了皇帝的独爱,转而去宠幸新人了。 玉妃不甘心也是正常的,后宫里家世与荣宠是女子生存的两大法宝,即使有了丞相府做后台,失了皇帝的心,她也就渐渐失去了地位。 唐佩莞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皮肤,以玉妃如今的年纪来说,还能有这样水嫩的肤色实在难得,想来这玉妃必定也是下了不少的心血。但岁月总归是不饶人的,任她再如何强求,时间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皱纹。 唐佩莞想了想,恭敬道:“其实红妆阁最新出的玉簪粉就很适合娘娘,旁的底粉多多少少都有些生涩,但这玉簪粉却能润泽皮肤,不若娘娘先试一试?” 玉妃连忙点头,唐佩莞叫程修取来了最新做出的玉簪粉膏递给玉妃,玉妃轻轻挖出一些,在手背上慢慢抹开。只见果如唐佩莞所说,这种玉簪粉细腻润滑,摸过的地方比起旁的地方微微带了些光泽,凑近一闻还有着悠然的芳香。 玉妃面露喜悦之色,转向唐佩莞道:“这玉簪粉果真不错,只是为何没见到你们拿出来卖?” 见她喜欢,唐佩莞略略有些得意,微笑着回道:“回娘娘,这玉簪花最适宜的使用时节是秋冬时分。若是天气转暖,涂在脸上很快就失了香气。所以我打算过段时间再拿出来,这样也能将它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听她这么一说,玉妃却有了些疑问,道:“秋冬时分?那春夏岂不是又要换一种?” 唐佩莞应声道:“是的,春夏时分用珍珠粉最为合适,既轻薄又淡雅。但它遇风就干燥,故此不适合秋冬使用,现下的大多数底粉也是如此。” 第77章 旧日谜团 唐佩莞刚说完,玉妃才点点头,笑到:“原来这小小的脂粉还有着这么多的学问,我平日里只以为大多都一样,倒从没想过要区分时节。如今遇到了你算是学到一些了。” 她边说边又将玉簪粉涂了一些在别处,显然是十分喜爱。唐佩莞见状,忙道:“娘娘喜欢我这还留了很多,到时候娘娘都拿回去。等我再做出了新的底粉,就都拿去送给娘娘试用着。” 玉妃满意一笑,淡淡道:“岂不是太麻烦你了。” 唐佩莞笑到:“能被娘娘看中是我的荣幸。到时候我会为娘娘的肤质专门做出一些脂粉来,想必会更适合娘娘。” 玉妃得了她的话,这一趟总算来的不虚此行。她轻轻嗯了声,后面的太监急忙过来扶起了她。玉妃任由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唐佩莞,想想又道:“以后就麻烦你了。只是我怕是不能常出宫,下次我会派人来带你进宫。” 唐佩莞忙不迭应声。 待送走了玉妃,唐佩莞才轻轻松了口气。她唤来了碧月,收拾了下贵客房,又稍稍休息了会。因为担心离开家里太久唐府会发现,于是又急着赶了回去。 等唐佩莞刚刚跨进莞莲院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就匆匆赶来回报:“四姨娘来了,听说您不在,就在房里等着您呢。” 李琴?唐佩莞一怔,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碧月打发走了丫鬟,低声道:“四姨娘这个时候出来,还一直等着您,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唐佩莞不语,她淡淡的看了眼碧月,径直走了进去。 李琴正坐在茶桌边喝着茶,见唐佩莞回来了,她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发现没有外人,才淡淡笑道:“大小姐这是去哪里了?我可是等你等了好久了。” 唐佩莞一怔,她虽然已经跟李琴有了私下的协议,可红妆阁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让她知道的。如今听她这么一问,唐佩莞在她对面坐下,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就去花园里逛了逛。” “花园?”李琴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我来之前也正好经过了花园,唐府花园就这么大我竟然没见到你,可真是怪了。” 唐佩莞道:“怕是我在某个角落被遮住了吧。” 李琴见她这么说,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笑到:“也许吧,不过我今儿个让身边的丫鬟去城里最近很火的一家红妆阁买脂粉,她却看见了大小姐在那里,还说跟那家的掌柜走的挺近的。” 她低声说着,时不时试探似的看向唐佩莞。唐佩莞心里咯噔一向,却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看错了吧,我今儿可没出去过。” 李琴见她这么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朗声道:“大小姐要是这样说就当我没来过了,那想必我去告诉夫人你也是不在意的。” 说罢,她抬脚就要走,唐佩莞心一紧,猛的抓住她,低声道:“四姨娘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非逼着我说出来呢。” 李琴扫了她一眼,见她微垂眼眸,似有些低沉,这才又坐了回去,淡淡道:“你我既然已经约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你这般瞒着我我也是不舒服的。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出卖了你不成。” 唐佩莞心里冷笑一声,李琴之前之所以会与她同盟,无非就是为了同一个敌人沈芝罢了。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牢靠,又岂会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可李琴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就就坡下驴,委婉道:“并非是我有意瞒着你,只是这事实在不怎么光彩,但在这唐府里没有打赏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我每个月月银又那么少,只得拿了一些简单配方去与那红妆阁老板做了交换。” 李琴虽知道她与红妆阁有关系,可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想必是唐佩莞囊中羞涩,但又弄不到钱只能走此途径。唐佩莞虽然是唐家大小姐,但每个月月银也就一两银子,这点钱要去收买人心要打赏下人还要时时买些东西装扮自己肯定是不够的,唐佩清唐佩莲她们好歹还有自己母亲为她们打理补贴,可唐佩莞没了母亲,只能自己步步为营了。 想到这里,李琴看向她的目光渐渐有些同情起来,她一生没有孩子,现在虽然知道了麝香的事情,但她受影响已久,想必身体也已经恢复不了。因此她对于子女这些事总有些特别的敏感,见到唐佩莞因为没了母亲而艰难成这样,不惜放下大小姐的身份与外人做交易,想来也觉得十分可怜。 李琴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她想了想又道:“只是你今后得小心着些,今日既然能被我的丫鬟看到,想必以后也会被别人看见的。” 唐佩莞点点头,是她一时疏忽,看来以后要更小心才是。 李琴与她聊了会,唐佩莞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我之前听说沈芝怀第一胎时三姨娘当时也怀孕了,是吗?” 李琴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当时沈芝是与胡玫同时怀上了的。我还曾与人笑话过这主仆两,下人与主子同时有了,可不是活生生打沈芝的脸吗?不过胡玫就没沈芝的好运了,十个月后沈芝与胡玫同时生产,沈芝就一举得男生了佩照,胡玫却生了个死的出来。” 唐佩莞啊了一声,连忙追问道:“胡玫生了个死胎?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里?”李琴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当时就扔了,听说还是个男孩呢。” 唐佩莞不再言语,可李琴的这番话却让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同时怀孕也就罢了,竟连孩子也是同一天生出来的。这就不是一般的巧合了。偏偏胡玫运气不好生个死胎,沈芝却有了唐佩照。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李琴见她脸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唐佩莞想了想,转过去问她:“当时她们的产房是在一起的吗?” 第78章 面见玉妃 李琴一愣,仔细想了想,又答道:“当时沈芝还只是姨娘,胡玫也是,因为她们之间感情好,老爷就让她们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李琴说完,见唐佩莞的脸色愈加奇怪,于是连连追问道:“所以你在怀疑什么?”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若要查证就一定要有其他人帮忙。柳儿虽说比李琴可信,可她来唐府毕竟没几年,对早年的事情也不熟悉。若是非要找个人合作的话,李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思前想后,唐佩莞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看了看李琴,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事实上我一直觉得三姨娘对佩照的态度很奇怪。” 李琴不明所以道:“怎么说?” 唐佩莞一点点分析给她听:“佩照虽说是由沈芝亲生的,可我记忆中三姨娘对佩照却是极好的。每当有什么好东西就留下给他,甚至莲妹妹都没这么好的待遇。若是说是因为沈芝的关系,可三姨娘对唐佩清却也只是一般般。实在有些奇怪。” 她看了看李琴,继续道:“前段时候莲妹妹由于佩照的原因被迫不得不嫁给李贽,李贽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更何况莲妹妹还只是嫁过去当个姨娘。说起来莲妹妹也是三姨娘唯一的女儿,三姨娘竟然没有因为这事跟沈芝闹翻,对待佩照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就像是……”她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方式表达合适。过了会又继续道:“就好像是一个母亲对待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李琴的脸色大变,唐佩莞说了这么多,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那猜测实在太过于惊悚,这两人都没敢说出来,只相互对视着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李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道:“这样说来,我记得当时给沈芝与胡玫接生的稳婆都是沈家给找的,沈芝生下唐佩照后两人就都回去了。仓促的见都没见上一面。” 唐佩莞道:“若是能找到这两人就好了。” 李琴愣了愣,突然道:“我好像记得那时有听下人提起过那两个稳婆,说是给沈芝接生的那个家也在京城,好像是姓王。” 唐佩莞道:“既然这样,倒是可以派人去找找看,找到了人亲自问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琴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她看了看唐佩莞,又道:“这事我去办吧,毕竟当年我曾见过她们。” 唐佩莞也正是此意,听她这么一说就答应了她。李琴心里有事,也没耐心在这里多待,于是向她告了辞后就走了。 玉妃自从拿走了那些玉簪粉后,唐佩莞觉得她的出现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一个大好机会,于是想着玉妃的特质又拿茶油与香料混合做了些花子,连同使用方法一起递进了宫去。 花子这种东西是她前世里又一次与齐唯一同去征战时,在西域的一个小国里见到的装束。那个国家里的女子喜爱用这种方法做成的花子弄成花朵的形状,小小的贴在了眉间处,看上去说不清的妩媚动人。她当时看着有趣,就跟着学了下,接过弄的齐唯狼性大发,整整折腾了她一天。 前事不提,唐佩莞却觉得这东西应该是很适合玉妃使用的,玉妃的长相偏柔媚,若是加上了这花子的点缀,想必又是一番动人情景。 花子传进宫后没几天,宫里就传来了玉妃复得宠的消息。人人都道是玉妃在额间装饰了花朵一样的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皇帝的目光,一连几天都留宿在了玉妃那里。而且对玉妃的妆容爱不释手,还写了两句诗来夸赞。 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此句一出,引得宫中女子竞相效仿,只是无一人知道这额间装饰的来历,一时之间倒也没人能做得出来。 玉妃重新得宠,自是喜不胜收,于是派了手下宫人通过红妆阁赏赐了唐佩莞一笔银两,又细细叮嘱她继续做些新的东西。 唐佩莞得了这笔银子,手里一下子宽裕了很多。她仔细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些来给了程修,嘱咐他拿去别的地方再开一家红妆阁的分店,将红妆阁的名号在大齐逐渐打响。 程修眼见自家祖传的牌子一点点做大,自然是乐意的。忙不迭的就应下了。聊了会店里的事情后,程修告诉唐佩莞,宫里最近似乎又要派人出来采购脂粉。 宫里的脂粉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由唐府的脂粉铺包揽的,这也是唐家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唐佩莞听了这消息,却突然动了心思,连忙嘱咐程修加大脂粉生产量,做好准备。 程修看穿了她的意图,却一脸的不相信,问道:“你想将这事从唐府那抢过来?” 唐佩莞没有隐瞒他的意思,点点头。 “可是……”程修犹豫道:“虽然红妆阁目前做的也算不错,可还是比不过唐府的。唐府的铺子是刘夫人一手做起来的,宫里的脂粉也都一直是交给她们的。我们想要去抢怕是没这本事。” 听程修提到了自己母亲,唐佩莞不禁有些恍惚。她也知道唐家的脂粉铺子都是母亲一生的心血,若是自己想毁了它们,也就等于是直接毁了母亲所做的全部成绩。她虽不忍心,可也只能这样走下去,比起让沈芝糟蹋掉,她宁愿自己亲自动手。 “放心吧。”唐佩莞道:“我有我的办法,你只管听我的去做就好了。” 唐佩莞知道这件事很难,但她知道玉妃一定会有办法,而她要做的就是去求得玉妃答应帮她这个忙。 打定了注意,唐佩莞开始谋划起来。距离上次送花子给玉妃也有段时间了,唐佩莞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只有做出新的东西去宫里亲自面见玉妃才行。 没过几天就是玉妃的人来红妆阁的日子,唐佩莞一早就等在了店里,等那日见到的太监出现的时候,唐佩莞站了起来,冲着他微笑道:“这次的东西比较特殊,大人带我一起进宫吧,也好让我跟娘娘说明白。” 第79章 抢夺生意 大齐的皇宫是在齐元帝手上一手建立起来的。元帝出生农家,后来即使是成了这天下至尊却也不改之前的俭朴作风,因此皇宫面积并不是很大。但随着齐家的统治愈加稳固,后来的几任皇帝却是忘记了先祖的教诲,行事作风渐渐变得奢侈起来。直到先太祖齐穆公时,这位酷爱珠宝美人的皇帝嫌弃如今的皇宫太过寒酸,一心想要迁都。只因为当时的国师预测迁都会导致大齐国运破败,这才死了这心,转为大修皇宫。 唐佩莞前世虽与太子齐铭平延王齐唯,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可这皇宫她却真正的没有进来过。以她当时的身份确实也是没这资格的。只是可笑的是,在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段,竟然因为叛国罪被抓天牢,虽然没进宫,可也是她一生中最靠近这尊贵之地的时候了。 这个可笑的事实让她心里生出一丝悲凉,再也没心思去欣赏这奢华美景,同时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了宫里的哪个贵人,于是一路只低着头跟着领着她的太监,急急的往玉妃的宸玉宫而去。 倒了宸玉宫门口,唐佩莞规规矩矩的跪在了门口,太监冲着她微微一点头就进去禀报去了。 等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扶起她。 那宫女看着年纪小小的,圆圆的脸上淡淡的涂了些胭脂,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她好奇的看了看唐佩莞,小声问道:“你就是红妆阁的老板吗?” 唐佩莞看了看她,莫名的生出一丝好感。她应了一声,回道:“正是我。娘娘在里面吗?” 圆脸宫女答道:“在呢,刚刚才睡醒。听见你来了就要我带你进去。”她边说边小声道:“你给我们娘娘做的那个叫花子的东西可真好看,陛下喜欢的不得了,夸我们娘娘妩媚多姿呢。” 唐佩莞微微一笑,跟着她走了进去。就看见玉妃正半倚着美人塌,微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小憩。圆脸宫女几步走过去,屈膝行了个礼道:“娘娘,唐小姐到了。” 玉妃睁开眼睛,看见唐佩莞,缓缓坐了起来,笑到:“你今儿怎么自己来了?” 唐佩莞急忙拿出自己带来的木盒,摆到了桌子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展示给玉妃看。 玉妃扫了一眼那盒子里装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十几个格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膏状物,看着倒是很诱人。随着盖子的打开,空气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引得玉妃一阵心动,伸手去拿了那盒子。 “这是?”玉妃小心的用食指轻轻抹上了些,然后捻了捻手指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疑惑的问:“唇脂?” 唐佩莞点点头,微笑道:“娘娘猜的没错,这是我新近做的唇脂。” 玉妃惊喜的问道:“可平日里的唇脂不是这样啊,怎么还有这么多颜色?” 唐佩莞知道玉妃见到此物必定会很欢喜。这盒子里面的这些东西耗费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找来各种香料,甚至还高价买来了沉香掺合进来。 唐佩莞站了起来,走到玉妃旁边细细说道:“材料一时半会凑不足,只能做出这红色的。娘娘你看……”她指着盒子里的格子,一格一格的说了下去:“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心,天宫巧,小朱龙,媚花奴。颜色由深到浅,娘娘用的时候用手将它晕开,跟之前的唇脂一样的用法。” 唐佩莞边说着边扫了眼玉妃的穿着,她今日可能是因为刚起的缘故,只略微穿了件湖绿色裙衣,腰间一条银丝腰带,随意的笼着,却显得细腰如柳。脸上淡淡的勾了下眉,头发轻轻挽起,随意的插着一支翠玉钗,随意却不失庄重。 唐佩莞微微思忖了下,用手指点了点盒子中的小红春,轻轻的在玉妃的唇上抹匀。微微的真红在娇嫩的粉唇上漾开,给她原本有些素净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艳色,使得原本显得有些寡淡的面目突然精神了许多。 玉妃拿着铜镜仔细的照了照,良久她面带笑意的放下镜子,显然是十分满意。 “你倒真的有想法,一个简单的唇脂也给你折腾出了这般颜色。”玉妃忍不住夸赞道:“只是这唇脂与我之前用的朱砂哪里不同吗?看着像是润泽了许多。” 唐佩莞淡然一笑,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用各色红花配合香料做成的。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曾听她说过,说是长久使用朱砂有可能生斑点,到时候就是用底粉怕也是遮掩不住。现下用了这些花儿做成的唇脂,也放心了许多。” 她顿了顿,看着玉妃爱不释手的模样又道:“过段时间等我凑齐了材料,就给娘娘做出其他颜色的唇脂来。” 玉妃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又对着盒子里各色的唇脂看了一会,试过几种颜色后。她放下那木盒,转向唐佩莞微微笑到:“今日进宫怕不是就为了说这的吧?简单几句话就可以交代的事还特意进了宫,怕是有别的事找我。” 唐佩莞见她识破了自己,倒也不害怕,却还是后退一步跪下,给玉妃磕了个头后抬头认真道:“娘娘说的没错,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来求娘娘的。” 玉妃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生气,只道:“你帮了我一次,还做了这些新奇的玩意来哄我开心,应你一次倒也没什么。你先起来吧,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佩莞这才站了起来,认真道:“我听说宫里最近要采购脂粉。” 玉妃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宫里的脂粉大部分向来都是由唐家铺子供应的。如今唐佩莞提出了这要求,玉妃只以为她想占个小头,于是微笑道:“这有什么,赶明儿我就去跟那采办的太监说一声就是了,让他也去你那红妆阁看看。” 唐佩莞听了这话,却并没露出高兴的表情来,她犹豫了下,但还是道:“娘娘,我的意思是,想拿了唐家铺子的那份。” 第80章 暗谋 唐佩莞这么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玉妃却是微微一怔,有些吃惊。 唐佩莞是唐家大小姐的事,她是一早就调查到了的。一开始她见唐佩莞将红妆阁做的风生水起,只以为她是存着点小心思与家里做对罢了,只是看着她在这上面很有天分,也帮到自己不少,也就没太在意。可如今看唐佩莞这意思,似乎是想将自家的产业完全挤掉。 玉妃本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还是有些好奇。从小到大她都是丞相府的小姐,后来进了宫成了妃子,可丞相府也是她不可缺少的支持所在。她与她的家族,向来都是一荣则荣,一损具损的。而世间女子大多也是如此。可面前的唐佩莞却如此的特立独行,倒叫她有些看不透了。 玉妃收敛起笑容,认真道:“你可想清楚了,这般与你家里做对若是有天被发现了,你该以何面目见他们?” 唐佩莞心里微微揪起,玉妃会这样问她,她很理解,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如此,出嫁前以父为天,出嫁后以夫为天。前世的她也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却是那般惨烈。 唐佩莞略略有些失神,可见玉妃认真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不给她答案怕是没法让她答应,只好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娘娘这般得天独厚的,我能做的就是护好我自己,别的我管不着。” 玉妃在这宫里待了十几年,也见惯了人间事,如今见她这般说,也猜到了她必定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一时有些感叹。她跟唐佩莞接触也有些时间了,倒也清楚了她的为人,对这个聪慧手巧的女子很是有些好感。 玉妃没再追问下去,只点头道:“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帮到你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见玉妃应了自己,唐佩莞这才有些放心,她屈膝行了个礼,谢道:“那就多谢娘娘了,娘娘帮了我,我也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有了玉妃娘娘的应允,唐佩莞回去后没几天就接到了程修递来的消息。宫里的采办太监果然上了门,提出将今年的胭脂水粉统统交由红妆阁来经办。 拿下了这笔大单子,原本就小有名气的红妆阁在京城更是声名大噪。做完了这笔单子,程修一核算才知道,这一个月红妆阁的生意竟然比去年整整几年都多上好几倍。 程修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唐佩莞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一家欢喜一家愁,随着红妆阁的名声越来越响,沈芝也愈加愁苦起来。 唐家的脂粉铺子自从刘慧走后,就再不复以前繁荣的光景,可好歹支撑着整个唐府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自从自己接受了这些铺子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如今还出了一个红妆阁,不光抢走了铺子平日里的大部分生意,现下连宫里的脂粉采办竟也被抢走了。 宫里的脂粉采办本支撑着唐家铺子一年的大部分收入,如今这个单子眼睁睁的从自己手上溜走,沈芝整日愁眉苦脸,一时半会也不敢跟老太太说,只怕她嫌弃自己剥夺了她的家事大权。 可沈芝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瞒不了多久的,皇宫采办权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就会在京城里传开,即使像唐家老太太那般不出门的人,想知道也是很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一个唐中。 沈芝思前想后,却也知道自己如果想应对即将到来的责难,为今之计自己只有去找到更多的生意来弥补这一空缺,这样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但客人的流失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沈芝想尽各种办法,即使是将铺子里最好卖的芳华粉一度降价到半折,却也不能抑制生意的下滑。 沈芝找来了一个老顾客,送上一些礼品哄的对方喜笑颜开后,她才细细的询问道:“我听说最近红妆阁挺有名的,你用过他们家的脂粉没?” 那名老主顾也是个官家夫人,沈芝与她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现如今又收了对方的礼,听见沈芝这么问,对方也不好意思瞒着,只好道:“用倒是有用过的。” 沈芝急忙追问道:“那效果怎样?比之芳华粉如何?” 那夫人却有些犹豫,她顿了顿,还是诚实以告:“确实比芳华粉好用了许多。” 沈芝一直觉得自家的芳华粉才是最高档的脂粉,就算是她之前听说了红妆阁的凤酥粉后,也只是不屑一顾,连试都没想去试。如今听对方这么一说,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生硬道:“如何好了?芳华粉可是得到过明珠公主的盛誉的。” 那夫人听她这么一说,急忙道:“唐夫人你是没用过,芳华粉虽然是好用,可不知怎么的时间一长就干燥的很。可那凤酥粉不一样,很润很贴皮肤,我用了一段时间感觉脸上都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干巴巴的了。” 说着,她还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沈芝看着有些不舒服,也失了聊下去的兴致。又与那人说了几句后就送她出了门。 粉铺的掌柜这才凑了上来,忧心道:“夫人,这红妆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的铺子都开不下去了。” 沈芝脸色一冷,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之前刘慧在时还会时不时的推出些新的脂粉来吸引客人的兴趣。可如今家里无一人擅长于此,而刘慧的那些方子也都找不到了。 沈芝正苦闷着,却听见一边的掌柜似是无意的说道:“要是我们能拿到凤酥粉的配方就好了,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话音刚落,沈芝心里一动,她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掌柜,招了招手,低声说了几句。 掌柜听完她的话,猛的一怔,继而一直摇头:“这样不好吧,若是被发现了我们铺子在这城里可就再没立足之地了。” 沈芝咬了咬牙,坚持道:“叫你做你就去做,找个小心点的人,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铺子关门。” 见沈芝决意如此,掌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忧心忡忡的下去了。 第81章 紫茉莉 自从上次被李琴提醒了一次后,唐佩莞再不敢大意,之后的几次出门都戴着面巾将脸挡住,以防再被唐府里的人看见。 程修一开始还不习惯,可见多了几次也就渐渐适应了。等唐佩莞再来的时候,程修将她迎了进来,正想与她进去贵宾室里聊下红妆阁最近的事情,唐佩莞却一扫眼就看见店里多出来了一个女子,正站在货架前给女客们说着什么。 唐佩莞记得之前没见过那人,于是疑惑的朝着程修看了一眼。 程修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介绍道:“那是我新请的下人,倒也挺能干的。” 唐佩莞点点头,扫了那女子一眼,不再说什么,随着程修上了楼。 程修将这一个月的账本拿来给唐佩莞看,唐佩莞随意的看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就又交还了程修。对于这些事她向来信任程修,他虽为人刻板但很忠诚,唐佩莞并不觉得他会背叛自己。 但是有件事唐佩莞却觉得有些不安,谈完了事情,唐佩莞想想又问道:“那个新请的下人是你从哪里招来的?” 程修见她一脸严肃的模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事,可听到她的问题,却是一愣,疑惑道:“谁?你说巧云?”他怔了怔,继续道:“她是自己上门来的,我正好也觉得店里实在太忙了些,就请了她。她挺勤快的,做事也利落。” 程修见唐佩莞的脸色不是很好,好奇道:“怎么,你是觉得她有问题吗?” 唐佩莞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多疑,可还是回他道:“刚刚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围着我打转,特别是你同我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装作不在意的看向这边。” 程修不以为意:“可能是没见过你好奇吧。你想多了,有我在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边的碧月听见他这话有点不服气,顶撞道:“你的问题还少吗?你可别忘记了要不是大小姐,这红妆阁都要倒了。” 程修被她冲了一顿,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可脸上还有些过不去,涨红着脸,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碧月看着他的样子,洋洋得意的冲他吐了吐舌头道:“你也找不到话反驳我吧,既然知道了就好好听大小姐的话,大小姐说那叫什么巧翠的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她叫巧云。”程修忍不住纠正。 碧月猛地拉黑了脸色,道:“我就喊她巧翠怎么了,这才几天你就对人家的名字记得这般深刻了。你自己傻就算了,别连累了大小姐的心血也被人偷了去!” 程修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惹来了碧月更激烈的反驳。他本想顶回去,可见着碧月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闭了嘴。 唐佩莞一直在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见碧月发了脾气,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一提,反正你注意些吧,那些关键东西别给她看见了。” 程修点点头,应了下来。 唐佩莞的预感并没有错,没过多久她再见程修的时候,就见到他带着几分羞愧道:“唐小姐,你说对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唐佩莞有些莫名其妙,程修却继续道:“巧云果然是有问题的。” 唐佩莞一怔,自己当初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可真的被证实了,她倒有些犹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佩莞问。 程修板着脸,严肃道:“其实也是偶然,经常卖香料的张老板告诉我的,说是看见巧云在唐家铺子那边出入。” 唐家?唐佩莞微微有些惊愕,她虽觉得那巧云有问题,可也没想到唐家那边。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的,唐家的脂粉铺子被红妆阁抢走了太多的生意,前段时间又丢了宫里的胭脂水粉的采买单子,一下损失了这么多,沈芝难免心里有些不安,想出这么一招来倒也是她会做出的事。 程修见她不说话,讪讪道:“都是我不好,幸好听了你的话将配方好好收着没让她看见。现在怎么办?因为牵扯到了唐家,所以我就没马上赶她走,只等着你来处理了。” 唐佩莞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先让她留着吧,我还有用处。” 程修不解,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唐佩莞略微思忖了下,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冲着程修眨眼笑了笑。然而这笑意看在程修眼里,却莫名生出一阵寒意。 每次唐佩莞有什么主意的时候都是笑脸盈盈的,这次不知道又有哪些人要倒霉了。 秋意渐深,红妆阁里张罗着要上一批新的脂粉。 因为秋季皮肤很容易干燥,临走前唐佩莞特意嘱咐程修要加进一批紫茉莉花。 程修很是疑惑:“你要那些做什么,难道要来做底粉吗?” 唐佩莞点点头:“紫茉莉花做的粉很保养皮肤,这个季节用很好。” 程修却有些惊愕:“可是我都没听过这种花,你从哪里知道的?” 唐佩莞只笑到:“这花大齐是没有的,只能去那些游商打听下了,有多少拿多少,等做出了底粉,效果会很不错的。” 程修见她如此坚持,只好点点头:“也罢,我就去打听下吧,可是我不保证能弄到那么多啊。” “无妨。”唐佩莞微笑道:“这花确实难弄,若是实在没有就算了。” 送走了唐佩莞,程修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却被一边做事的巧云听见,凑上来笑眯眯道:“掌柜的叹什么气啊。” 程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巧云却继续道:“莫不是为了刚刚那位小姐说的紫茉莉花?” 程修见她提起这个,生出几分警惕,道:“你听见了?” 巧云点点头:“也就只听到一点,可这花我听都没听过,要你去采购真是难为你了。” “可不是嘛。”程修大倒苦水:“老板每次都想写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光找都难找。不过也亏得她每次都能做出一些惊喜来。” 巧云故意说道:“不就是凤酥粉与玉簪粉吗?莫不是还有别的?” 程修见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前些日子玉妃娘娘的那花子都是我们老板做的。”他看了巧云一眼,突然又沮丧到:“可这次的紫茉莉花我从哪里给她找啊,真是难为人。” 他咕哝着慢慢走开。巧云却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第82章 珍珠粉 唐佩清好容易从禁闭里出来的时候,唐佩莞就在老太太那见到了她。 好长时间没见,唐佩莞本以为以她那样的性格,必定是躲在房里暗自生气,现在看到就算不憔悴失色,也一定是蔫蔫的。 可等她看见唐佩清的时候,心里却略略一吃惊。唐佩清竟面容带俏,看不出一点的不甘心。 唐佩清袅袅走到唐老太太面前,屈膝行了个礼后站起来道:“祖母。” 她微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清儿一时糊涂,做了太多错事,惹得祖母伤心了。” 唐老太太见她这样,心里本来的一丝怒气却也发不出来了。她叹了口气,沉声道:“你知道就好。这一段时间里你可有好好反省?” 唐佩清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递到老太太面前,诚恳道:“孙女一直在潜心思过。孙女知道祖母一直为着我的事情伤了心。这是孙女利用这段时候为祖母抄写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想着过段时间就拿到庙里为祖母供了。也好抵消一点我的不是。” 她眼眶微微泛红,莹莹泪光在眼睛里打着转。唐老太太见她那样,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知道你有孝心,就先坐下吧。” 唐佩清这才擦了擦眼角,坐到了唐佩莞的旁边。 唐佩莞仔细的打量了下她,自己之前觉得她气色好倒也并不准确。如今看来确实比以前清减了许多。只是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脂粉,遮住了她的憔悴。 唐佩莞转头对老太太道:“清儿妹妹这段时间想必真是悔过了,祖母看看她这小脸,可不是瘦了好多吗?” 唐老太太点点头,却又道:“确实瘦了些,不过气色看着倒是不错。” 唐佩清微垂眼眸,低声道:“刚刚来的时候我路过母亲那,母亲说我气色太差见了老太太太失礼,就让我用了用店里面新出的底粉,这才看着好了很多。” 唐老太太一愣,这才认真打量起她来。之前看着她水色还好,本以为是自然的,现下仔细一看,倒也看得出是因为涂了一层淡粉色的脂粉。 唐老太太若有兴致的问道:“这底粉可是芳华粉?怎么与我用的似乎不太一样?” 沈芝此时恰巧踏进了大堂里,听见唐老太太的话,她急忙道:“母亲冤枉,这是店里新做的粉。别到时候让母亲觉得是有意拿了差的芳华粉给您,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唐老太太一愣,问道:“店子里什么时候做了新粉了?” 唐佩清一听,连忙插嘴道:“祖母是不知道,母亲最近研制了一种新粉,叫珍珠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好用的很,一下子就在京城里出了名呢,好多贵女都抢着买,我也托母亲的福才用到了几盒。” 沈芝面有得色,她微微一笑,朝唐老太太道:“我拿过几盒给母亲的,母亲莫不是没用?” 老太太摇摇头:“老了,习惯了旧东西,也就没尝试这些新事物。不过听清儿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果真那么好使,我等会也试试。” 她想了想,又问道:“不过为什么叫珍珠粉,莫不是用珍珠做的?这珍珠粉不是早就有了吗?” 唐佩清掩嘴微微笑道:“祖母有所不知,原先是叫茉莉粉的,只是大家都说这粉用了脸上就像珍珠一样光滑润泽,这才改名叫珍珠粉。” 唐佩莞心下冷笑,早先自己与程修所说的话果然就传到了沈芝的耳里,这紫茉莉做的粉很是适合秋冬使用。沈芝将它做出来会如此受欢迎也是她早就想过的。看沈芝的表情,想必这段时间应该是赚了不少,才如此得意了。 唐老太太听了唐佩清这话,原本板着的脸这时也有了些笑意。她转向沈芝道:“果真如此好?” 沈芝急忙应声:“这一段时间店里真是挤破了头了,生意额抵得上去年一整年呢。” 早先唐老太太管着那些铺子的时候,生意就不太景气了。后来交给沈芝,铺子也是半死不活的,如今听见如此喜讯,老太太这才高兴了起来,连连夸赞道:“不错不错,我之前还觉得你比不上慧儿,如今看来,你在这脂粉上也是颇有天赋的啊。” 听见唐老太太提到了刘慧,沈芝面色一僵,可又没办法与她翻脸,只好强忍下不快,笑着道:“多谢母亲夸奖。” “还有件事……”沈芝突然顿了顿,宫里脂粉采办的事情,她一直没告诉老太太,如今是个最好的时机,若是等老太太自己知道,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沈芝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她端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低声道:“前段时间店里忙着做这珍珠粉,恰巧宫里的采办太监来了说是要采购今年的脂粉。我看着店里生意实在忙不过来,就拒了他们,还望母亲别怪我自作主张。” “什么?”沈芝的话犹如闷雷一般在唐老太太耳边炸开,在她心目中,宫里的脂粉单子向来是唐家的主要来源,沈芝说不要就不要,随随便便就给断了,这让一向保守的唐老太太顿时气的脸都涨红了。 见老太太如此,沈芝心下叫苦,可也不敢说是别人没看上她,只好忙不迭的劝道:“母亲别生气,我计算过了,这段时间的收入是那个单子的两倍还不止,况且宫里的要求高稍不注意就有麻烦。与其那般为难,不如专心做我们这珍珠粉。母亲放心,我绝不会让唐家吃亏的。” 唐佩莞与唐佩清也在一旁跟着说好话,劝了半天,唐老太太这才缓了过来。她本气沈芝的擅作主张,可听沈芝说没了宫里的单子竟然赚得更多,心下倒也不是那么不安了。闷了半响,她才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罢了。如今这珍珠粉赚的多,你就好好经营,别让别的店子知道了这珍珠粉的配方,到时候抢了生意,我看你怎么办。” 沈芝急忙应下,老太太的话却提醒了她。这方法本是从红妆阁那得知的,如今自己抢了先机做了这珍珠粉,但难保红妆阁不会也做出来。 沈芝左思右想,觉得要抵制红妆阁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京城里所有的紫茉莉都买完。心下有了计量,她再没心思留下,随意的陪着老太太又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第83章 相约 因为唐家铺子的珍珠粉大销,红妆阁这段时间的生意比之以前差了一些。 程修虽知道这是唐佩莞的安排,可再见到唐佩莞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安的问道:“唐家那边的珍珠粉卖的很火啊,我看也很适合这个季节用,倒是比我们凤酥粉好上一些。不过玉簪粉倒是能与之一比,不如我们将玉簪粉价格降低了拼一拼?” 唐佩莞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她随意的翻了翻这个月的账册,淡淡道:“之前那个巧云可辞退了?” 程修正郁闷着,听她这么问,忙回道:“已经辞退了。”他想了想,又道:“我们怎么不做点什么吗?若是一直这样,怕是这段时间就看着唐家店铺大赚了。” 唐佩莞微笑着看了他一眼,看的程修有些不好意思,又咕哝了几句。见他这般不安心,唐佩莞心下了然,知道他是之前的阴影太深,倒也不怪他,只笑道:“也罢,你这么性急。” 她拿起毛笔,在纸上仔仔细细写下几行字,复又交给程修,嘱咐道:“你按照这上面的去买吧,这次可不能让人知道了,不然就真的完了。” 程修忙不迭接过,匆忙的看了一遍。顿时双眼放光,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叠好放进怀里,认真道:“放心,大小姐,我定会注意再注意的,决不让别的人偷了去。” 碧月嗤笑一声,凉凉道:“也不知道是谁招了个奸细回铺子,要不是大小姐红妆阁的方子早被人偷光了。” 程修本就因为巧云的事心里有些愧疚,如今听碧月这么一说,更是羞愧的说不出话来,可又担心唐佩莞不再信任他,心急的结结巴巴道:“我,我再也不会了,大小姐你放心。” 唐佩莞瞪了碧月一眼,碧月这个丫鬟向来善解人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对程修这般看不惯,总是出演讥讽。偏偏程修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老是被她欺负的话都不会说。 碧月看见唐佩莞的脸色,赌气般的看了程修一眼,撅起嘴不再说话。 唐佩莞这才转向程修道:“就这样吧,你现在就去准备吧,越快越好,不然就赶不上了。” 程修连连点头,刚准备下楼,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道:“对了小姐,我们店里的牌匾位置还一直空着呢,看上去空荡荡的不怎么好看……” 被他这么一提醒,唐佩莞这才记起这件事。她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的,你忙你的吧。” 程修点点头,下了楼。唐佩莞开始琢磨起这牌匾的事情,却听见碧月在一边小声道:“大小姐,你看对面。” 唐佩莞一愣,问道:“对面怎么了?” 碧月小声道:“好像是上次来这里的世子,还有一个我不认识。” 唐佩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对面膳食坊的二楼的窗边,叶虔正端坐在一边静静的品着茶,而他对面坐着的…… 竟然是齐铭。 唐佩莞心跳猛的加快了许多,时隔这么久见到齐铭,她心里的那种仇恨还是消除不了。若说前世自己的悲剧是唐佩清与沈芝造成的,那齐铭就是推她下地狱的那个人。 唐佩莞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个温然而笑的男子,那般朗月温润原是她最爱的模样,可如今看到只让她恨不得咬碎了牙齿,噬其血食其肉。 碧月见她不说话,眼神却像是千年寒冰那般冻的人心里发寒。碧月只觉得莫名有些惧意,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大小姐,大小姐?” 唐佩莞这才清醒过来,她收敛起眼神,勉强的笑了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碧月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却不敢问她,只应声道:“好啊。” 两人站了起来,收拾了下正准备走,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唐佩莞抬头往门外看去,却见一人斜靠着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唐佩莞一怔,冷声道:“怎么是你?” 叶虔微微一笑,飞扬的眉目间染着几分肆虐之情:“你刚刚那般认真的盯着我,我不来看看你岂不是伤了你的心?” 听他这么一说,唐佩莞就知道他刚刚看见了自己。也懒得再辩解,唐佩莞对着他略略点点头,道:“现在你也看到了,世子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对着碧月示意了下竟是打算径直离开。 叶虔伸手拦住她,嘴角微微瘪下,似乎有几分委屈:“唐大小姐真是翻脸不认人,明明不久前我们才……” 他若有若无的扫视了一下唐佩莞的全身,暧昧的语气里似乎饱含深意。 碧月惊讶的张大嘴,无论是谁听见了他这话都难免会想歪,再看见叶虔这副模样,碧月更是有了不好联想。她惊愕的转向唐佩莞,情不自禁的喊道:“大小姐,你……” 唐佩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转向叶虔:“世子帮我赶走了那些匪人,我很感激。不过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不用说的这么隐晦。” 她大大方方的看着叶虔,话里却狠狠的堵了他一下。叶虔眼见着她眼里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怒意,心知她心情不好,再加上齐铭还在对面等着自己,也就不打算再去惹她。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的错,唐小姐别生气。” 唐佩莞实在不能理解他喜欢逗自己的恶趣味,却也不想与他闹的不愉快,只扯了下嘴角,道:“我没生气,若是世子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叶虔放下手,冲她戏谑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过几天是中元节,你晚上可有约?” 唐佩莞一愣,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只是摇摇头:“没有。” 叶虔微笑道:“若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吧,如何?” 他淡淡笑着看着唐佩莞,虽然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唐佩莞正想拒绝,可不知道怎么的看见他眼神里一丝似有若无的期待,竟说不出口来。她犹豫了半响,点点头:“好吧。” 叶虔松了口气,微笑道:“那到时候我去找你。” 第84章 风起 唐家的珍珠粉前段时间卖的很是火热,沈芝也趁机大赚了一笔。为了不让红妆阁抢了珍珠粉的生意,沈芝索性直接花高价买完了京城里所有的紫茉莉存货。 那卖紫茉莉的游商,见她们需求心迫,竟坐地起价,到最后一算,买紫茉莉的钱竟然花完了现阶段铺子里所有的钱。 掌柜曾经劝过她,但沈芝却担心自己一旦心软,就被红妆阁抢了先机。如今她刚刚弄丢了宫里的脂粉单子,老太太对她十分不满,若是这珍珠粉生意再丢了,怕是完全没法交代了。 沈芝这才一咬牙,狠心全买了下来。 幸好珍珠粉卖的一直很好,初初几天下来倒也能勉强支撑下来了。 唐佩清自打出了禁闭,就一直缩手缩脚,唐中因为尚书府的事情对她很是厌恶,见到她完全就没了好脸色。而出了门往日那些好姐妹们,如今也只是暗地里嘲笑她,惹的她心烦不已,整日躲在沈芝房里不愿意见人。 沈芝劝了她几次,唐佩清还是闷闷不乐。沈芝见了她这幅模样心疼不已,喊了她过来,递给她一盒胭脂道:“你哥哥从宫里传了话来,说过些时间回来看你。你给我妆扮的精神些,免得你哥哥看着不高兴。” 唐佩清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妆扮的再好又如何,如今还会有谁在乎我呢,大家都说我不守妇道,打扮的再好,旁人见了也只会嘲笑我罢了。” 沈芝不忍心她这样说自己,伸手拿起那盒胭脂,小心扭开,用手指沾了些往唐佩清脸上抹去。 可等她一凑近,猛然发现唐佩清的脸上一粒一粒的颗粒,干燥的浮在了皮肤上。 沈芝怔怔的盯了一会,唐佩清被她盯的有些心虚,躲开道:“看什么啊?” 沈芝敛起笑容,直直的看着她,问道:“你今儿用的是什么粉?” 唐佩清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才发现早上涂的这粉竟干燥的脱落了下来,手指轻轻一抹,竟沾了厚厚一层。 “就是你给我的珍珠粉啊。”唐佩清连忙道:“怎么突然成这样了?”她有伸手抹了一下,手指上白白一层。 沈芝顾不得再问她,连忙拿起几盒珍珠粉细细打量,依然是往常的样子,并没什么不妥,她擦掉唐佩清脸上的脂粉,又给她上了一次,却再不见之前那般干燥浮托的模样。 沈芝高高吊起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点,她放下手里的盒子,重新询问唐佩清:“你用的真的是珍珠粉吗?” 唐佩清点点头:“真的是,自打用了这珍珠粉我再没用过别的了。” 沈芝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的脸上,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刚刚的样子。可眼下既然没问题,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罢了,你自己抹这胭脂吧。我还有事先去店里了。” 唐佩清点点头,沈芝站了起来,喊了丫鬟进来,收拾了下就往铺子里去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连带着还刮起了风。虽然不大,可吹到脸上还是有些寒意。沈芝下了马车,被迎面而来的凉风一吹,只觉得脸上一干,微微有些干燥起来。 沈芝心里一凉,急忙进了铺子。掌柜见她来了,急忙迎了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芝就急急忙忙走进了后间,拿起镜子细细的查看起脸上。 果然底粉都浮起来了。 跟之前在唐佩清脸上见到的一眼,出门前还润泽的脂粉此刻却突然间干燥了起来,再不复之前服帖的样子。 沈芝心一凉,还没来及做什么,就见到掌柜走了进来,见她这表情,就明白她已经知道了。 掌柜叹了口气,道:“从昨儿开始刮西风后,就这样了。”他皱起眉头道:“这珍珠粉似乎不能见西风,稍微吹下就干燥了,完全没法用。” 沈芝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响,她愣了半响,急忙道:“可有办法?” 唐家铺子里并不缺会制粉的人,只是那些人却没有刘慧那般的聪慧,也无法做出新的来,但是研究现有的脂粉,应该还是可以的。 面对沈芝期盼的目光,掌柜却躲开了视线,低声道:“让人看过了,说是这花的特性就是这样,见西风就干枯,无法可解。”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沈芝知道这次自己栽了。 之前她见珍珠粉卖的好,将铺子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买了紫茉莉,还停下了所有芳华粉的制作,将所有的米粉都投入了珍珠粉中。如今铺子里珍珠粉堆积成山,急等着卖出去。 沈芝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你可知道这西风要刮多久,既然它是见西风干燥,等这阵风过了应该就行了。” 听了这话,掌柜却只是摇摇头,看着她一脸担忧道:“夫人,大齐的秋季哪有不刮西风的,而且往年都是一刮就是小半年,等这西风过去,铺子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沈芝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怔怔的坐到了椅子上,呆了半响没说话,一脸的灰败。 掌柜见到她这样,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沈芝低声道:“今天买的人有多少?” 掌柜回道:“大约昨日的三分之一,都还不知道这事,那些没再来买的怕是已经发现了。”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听说前两天红妆阁推出了一款新的脂粉,叫和香粉,说是好用的很,调成了桃花般的颜色,带着浓香,还闪金光,很是华贵。好多人都去买了那个。” 沈芝突然道:“之前我们派去的那人还在吗?” “什么人?”掌柜愣了一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只尴尬一笑,道:“我们做出珍珠粉时她就被红妆阁辞退了,想必是知道了。” 沈芝不再说话,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指关节被用力挤压的失去了血色。掌柜看着她的样子,担忧的喊了一声:“夫人……” “我们还剩多少芳华粉?”沈芝突然问道。 掌柜想了想,答道:“怕是没多少,之前材料都拿去做珍珠粉了。” “重新拿出来卖吧。”沈芝道:“好歹还能凑合着用,多少也会有些客人。” “可是所剩不多,怕是卖不了几天。”掌柜回道。 “我来想办法。”沈芝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掌柜应了一声,轻声退了出去。沈芝紧紧的抿着唇,如今珍珠粉是没法卖了,但是芳华粉又不够,铺子不能倒,她能做的,就是拿出一笔钱购买材料重新做芳华粉。唐家是不能指望的,若是让她们知道了,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 她只能靠自己。 第85章 燕窝 唐佩莞与李琴约着一起去看老太太的时候,恰逢厨房送来的每日惯例的燕窝。 李琴伸头看了看,一脸的馋样:“老太太这燕窝可真是好。看这颜色深得,一看就是上好的血燕。” 老太太被她那一嘴羡慕的口气逗笑了,她放下汤匙摇头道:“看看你这模样,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她侧过脸嘱咐一旁的婆子道:“再端两碗过来,给她们也一人一碗,免得惦记这点吃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一旁的刘嬷嬷确实有些为难,她看了看李琴与唐佩莞,回道:“老太太,怕是不行。刚刚厨房送来的时候就说了,只有您才吃的是血燕,厨房也是按照份例来的,每天只煮了一碗的份量。” 老太太一怔,惊讶道:“我记得之前都会备上好几碗的啊?” 刘嬷嬷却只是摇头道:“奴婢不知。” 唐佩莞见状,急忙打圆场道:“祖母算了,四姨娘也就是说着玩的,刚刚我们也都是吃了来的。倒不至于跑这里贪图祖母的这碗燕窝了。” 老太太本因为燕窝的事有些尴尬,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也只好就坡下驴,呵呵一笑道:“罢了罢了,恐怕是厨房见我平日里吃的少不想浪费,就做的不多。” 她转向刘嬷嬷道:“嘱咐厨房以后多做些,这般小气巴巴的,叫外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唐家多缺钱呢。” 刘嬷嬷却没应声,她犹豫了半响,还是回道:“这个怕是不行,厨房说是夫人交待了的,为了节省不必要的浪费,每人每日都按照份例来,多了不做。” 李琴听见这话,心里的火蹭的一冒,顾不上什么礼节,直直的刺了一句:“节省什么?话说的比做的还好听。” 老太太面色一黑,咚的一声扔下手里的汤匙,冷声道:“沈芝也是为了这个家里好,你一个做姨娘的不好好配合还出言不逊,我看你是太没规矩了。” 李琴却一丝不见悔意,她委屈的看了老太太,连声道:“老太太你有所不知,哪里是我不愿意配合。老太太你整日坐这里,旁的是一点都不知道,之前您掌家的时候,不说别的,一般的白燕还是紧着我们吃的。可现在好了,轮到夫人掌权,就百般克扣我们。这段时间送去我那里的燕窝,竟然都是燕条炖的。我还以为就只有我这样,结果刚刚去了大小姐的莞莲院,发现她吃的竟然也跟我一样。”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仿佛在为唐佩莞打抱不平:“我只是个姨娘,没地位吃这些个下贱东西也就罢了。可大小姐可是我们唐家正正经经的嫡女,竟也受这样的委屈。莫不是夫人见大小姐亲母不在了,就这样欺负她。这要是说出去了,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唐家呢。” 她这一席话说了下来,老太太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她虽有心帮沈芝说话,但这事确实做的过份了些。 老太太猛的拍了下桌子,侧头问刘嬷嬷:“沈芝现在在哪里?” 刘嬷嬷恭声道:“应该是在帐房里。听说铺子最近很忙。” “去喊她过来见我!”唐老太太冷着脸道:“这样亏待我的孙女,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沈芝被唐老太太喊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她一踏进大堂就见着李琴与唐佩莞坐在一边,心知又是她们告的状,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可又不敢表露出来,只上前几步,温声问道:“母亲喊我来有何事?” 唐老太太将面前的燕窝向前推了推,直接问道:“四姨娘说她最近吃的燕窝差了很多,你可知道这事?” 沈芝一怔,却点点头:“我知道。” “是我们唐家没钱了,还是你故意克扣她们,燕条那种东西,也是唐家大小姐应该吃的吗?”老太太听见她竟然承认了,气极骂道。 沈芝摇摇头:“不是没钱。”她看了看唐佩莞与李琴两人,道:“倒也不是别的,只是前些日子我翻看库房的时候,发现还堆积着很多燕条在里面。看起来放着也有些时间了,我怕再放下去就会坏了,这才拿出来给大家吃。不光是四姨娘与莞儿,就连我与清儿,平日里也都是吃这个的。” 她平静答道,似乎并不害怕老太太的责骂。 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火气才稍稍熄了些。她哼了一声,道:“原是为了这个。”沈芝说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之前她掌家事的时候,逢年过节,总是有些远房的穷困亲戚来送礼。可他们又没钱,就只能买些他们自以为很好的燕条送过来。可这样的东西在唐府是完全看不上眼的,于是也就一直堆在了库房里。 唐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却又不好再怪她,只好道:“就算是你觉得可惜,也不能这样。那些燕条坏了也就坏了,唐家还不至于舍不得那点东西。” 李琴跟着插了一句:“前些日子铺子不是还大赚了一笔吗,那么些个银子不使着放库房里也会坏掉的。” 唐佩莞听着想笑,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也就努力忍了下来。 老太太是知道李琴那张嘴的,这么些年也听习惯了,如今也只是似骂非骂的说了一句:“又没规没距了。” 说着,她转向沈芝道:“四姨娘说的也没错,铺子里才赚了钱,何必把日子过的苦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唐府破败了呢。以后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吧,那些没吃完的燕条就扔了算了。那东西即使送人也没人看得上的。” 沈芝心里含苦,可又说不出来。老太太已经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自己也只能答应。 沈芝强忍下不快,微笑回道:“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回去就吩咐下去。”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沈芝勉强的道了个别,就回了帐房。 唐佩莞看着她强装出来的笑容,乐的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一早就听程修说因为西风的缘故,唐家的珍珠粉堆积如山。现在看来,想必是沈芝拿了唐府的钱去堵铺子里的空缺了。不过今天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她怕是又要急着弄钱去填补这唐府里的空缺了。 第86章 嫁妆 沈芝回到院子的时候,胡玫正在门口等着她。 一见到胡玫,沈芝一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胡玫似乎有些尴尬,她跟着沈芝进了门,见丫鬟下去倒水,这才说出了来意:“前些日子李家来了信,说是过几日就把莲儿抬过去……”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段时间家里太忙,我也没好意思问。今儿实在是来不及了,这才来麻烦夫人。” 她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道:“莲儿的嫁妆还没准备,不知道夫人有没有什么打算?” 沈芝一愣,她竟是忘记了唐佩莲的事情。前些日子,因为唐佩照的原因,唐佩莲被连累许给了李贽做姨娘。虽说唐佩莲只是个庶出女儿,嫁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原本是可以不给嫁妆的。但胡玫以前毕竟是她的贴身侍女,若是真的让唐佩莲空着手出了门,传出去怕又不好听了。 可沈芝刚刚从唐老太太那过来,正为着钱的事焦头烂额,如今又听胡玫提到了嫁妆的事情,心里更是不高兴。她拉黑着脸,冷冷道:“怎么你这么多年没给你女儿存点吗?” 胡玫一愣,她原是想着沈芝会看在这些年自己一直给她出主意的份上,多少也会给一些。可如今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是完全没这个想法。 胡玫心里一酸,自己家的这个女儿生来就命苦,既没她两个嫡出姐姐那般漂亮,身份也矮上一截。自己本想着不让她重蹈自己的命运,可没想到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胡玫默默有些难受,可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强忍着继续道:“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个姨娘,哪来的钱给她。”她看了眼沈芝,又继续道:“我知道莲儿嫁过去只是做姨娘,可若是没有嫁妆,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夫人看在这么些年,我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帮我那可怜的女儿一次吧。” 沈芝瞟了她一眼,冷声道:“钱钱钱,都找我要钱,我哪来那么多的钱。” 沈芝莫名而来的火气惹的胡玫一颤,可想着唐佩莲,她还是低声道:“不若夫人帮我去问问老爷,就让唐家出一点可行?不需要太多,我只是想着莲儿过的好些。” 沈芝瞪了她一眼,找唐中说唐中想必是会答应的,可这钱还不是得自己拿。如今唐家的钱刚被她拿去了铺子里买材料重新制作芳华粉,若是真的遂了胡玫的愿,她要从哪里拿出这笔钱来?刚刚老太太交代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沈芝越想越气,竟下定决心不去管她,只厉声道:“说什么说,你还嫌你那女儿不够丢脸吗?要不是她故意去惹那唐佩莞,怎么会搞成这样,如今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嫁妆。” 胡玫一愣,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眼眶却慢慢泛红,梗咽了半天,再没开口。 沈芝看见她这副样子,冷声道:“嫁妆是没有的,你也别跟老爷提这事。免得又惹的他生气。这样吧……”她站起来,从房里的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递给胡玫:“看在你我主仆多年的份上,这东西就算我送给莲儿了,你拿了就回去吧,我这事情很多,实在没空理会你这事。” 说罢,她将那红布塞到胡玫手里,摆了摆手就示意她出去。 胡玫默默的接过那红布包,手里的感觉隐约像是个手镯。她强忍着失望,却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好闷声应了一句,起身离开了。 沈芝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自己可以,也不愿意这样亏待她,可自己也实在没办法。沈芝头疼的闭上眼睛,思忖了好久,老太太刚刚说的话怕是一定要执行的,但唐家也实在没了钱。 沈芝死死的攥着右手,良久,她终于站起来走到木箱旁。 这里面,有她嫁来唐家时带过来的嫁妆,这么多年一直没用。她本以为,这箱东西会一直等到唐佩清出嫁的时候让她带走,可现在看来,她只能打开它了。 李琴匆匆忙忙来找唐佩莞的时候,正是夜深时候,唐佩莞才脱下外衣就听见李琴在外面敲着门。 唐佩莞诧异的重新披上外衣,让碧月将李琴带了进来,却见李琴气喘吁吁的,明显是一路小跑来的。 唐佩莞给她倒了杯凉茶,递给她道:“这是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 李琴顾不得什么礼节,一仰头就灌下了那杯茶,然后急冲冲道:“你可记得上次我们说的给沈芝胡玫接生的两个奶娘?” 唐佩莞一愣,回想了下,回道:“你找到那个姓王的奶娘了?” 李琴连连点头道:“找到了。” 唐佩莞惊喜的握住她的手,急忙问道:“可有问出了什么?” 李琴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她顿了顿,道:“找是找到了,不过,那位姓王的奶娘早死了。” 唐佩莞惊讶的瞪大双眼,这个消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对找到那位奶娘并没抱多大希望,可如今李琴既然找到了她原本以为能知道些当年的事,可那人却又死了。 唐佩莞越想越古怪,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李琴答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说是当年在唐家接生完后回家就一直心神不宁,最后大病一场,竟就这么去了。” 唐佩莞一愣,李琴的答案让她愈加觉得不对劲。奶娘是沈家找的,出了唐府就生病,那必然是在唐府经历了什么事情,让她受到了惊吓。又或者是根本不是被刺激到,而是人为被害的。 但无论如何,她都可以确定,那位姓王的奶娘在唐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但那件事跟沈芝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佩莞思前想后,无奈如今的线索已经断掉了。毕竟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可能知情的两个奶娘一个死亡一个下落不明。唯一知情的就只剩下沈芝与胡玫了。 李琴皱眉问道:“现在怎么办?我越来越觉得这事不简单。” 唐佩莞点点头,喃喃道:“只能从胡玫那边下手了。” “胡玫?”李琴一愣,又怀疑道:“她不可能吧,她对沈芝那么忠心。” 唐佩莞不再说话,对于胡玫那人,她突然有了个奇特的想法,可那事太过离谱,她并不想让李琴知道。但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去试试的。 第87章 灯谜 没过两天就是中元节,因为已经应了叶虔,唐佩莞傍晚的时候妆扮好自己,偷偷的溜出了门。 等到了红妆阁,就见到一位翩翩男子策马而立,宛如刀刻般精致面容微微笑着,俊美的脸庞上漆黑的眼眸仿若深沉的大海般闪着清冷的光芒。他轻轻抿着嘴唇,身穿着一件蓝黑色袍子,腰间束着条黑色金丝祥云带,漆黑的黑发束起用玉钗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与之前看见的痞气不同,今晚的他显得尤为的高贵。 叶虔见到唐佩莞来了,双眼一亮,从马上跳下,将缰绳递给跟在身后的小丁,淡淡微笑着朝她而来。 唐佩莞心里不自觉一动,竟有些紧张起来。她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低声道:“怎么,见本世子丰神俊朗,看傻了?” 他一张口,又是熟悉的调笑。唐佩莞顿时从刚刚的恍惚中恢复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反驳道:“看你在闹市还骑个马,觉得太傻了就多看了几眼。” 叶虔闷声一笑,也不辩解,只笑道:“时间不早了,夜市应该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唐佩莞点点头,跟着他后面朝着人群拥挤处走了过去。 满目皆是花灯,时不时就有几个飘上天上,印着原本黑漆漆的天空宛如缀上的点点星光。唐佩莞微笑的环顾四周,只见前方有猜灯谜的地方,急忙道:“不如我们去那里?” 叶虔顺着她的眼神望了一望,见她有兴趣,淡淡的应了一声,陪着她就往那边走。 一条长长的走廊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位老者站着这花灯旁,等着猜中谜语的人上来对谜底。 唐佩莞一眼就看中了一个莲花状的花灯,兴奋的挤了过去,指着那花灯道:“这个好漂亮。” 叶虔仔细的看了眼花灯下吊着的纸条,写着几句诗谜: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唐佩莞蹙眉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猜出了答案。她笑吟吟的看向身边的叶虔,见他也是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也已经猜到了。 叶虔故作咳嗽几声,道:“不若我们一同说出这答案?” 唐佩莞摇摇头,微笑道:“这谜底我倒想出了另一首诗谜,你且听我说说,看你猜的是否与我一致?” 叶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唐佩莞想了想,轻声念到:“东海有一鱼,无头亦无尾,更除脊梁骨,便是这个谜。” 她话音刚落,叶虔就不自觉笑道:“倒是很不错。”他一早就猜到了那谜底应该是个日字,如今对上唐佩莞这诗谜,倒也十分贴切。 唐佩莞微微一笑,朝着远处的老者看去,本想拿着这花灯过去对谜底,叶虔却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道:“你先在这里待着吧,我帮你去对谜。” 说罢,他手一伸,拿着那花灯,径直朝那老者去了。 唐佩莞等了一会,还没等到叶虔回来,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女子跪在路边,面前摆着几排香包,看着似乎很是精致。 唐佩莞看了看后面,叶虔还没有回来。她略略思索了下,决定去那卖香包处看看,想必隔着不远叶虔也能找到她。 唐佩莞走到那女子面前,随手拿起了地上一蓝色香包,香包的刺绣做的非常好,上面绣着清雅的文竹,不自觉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感觉很是不错。 唐佩莞细细的打量了番,突然觉得这香包与叶虔今晚的衣服很是相配。她伸手掏出钱,将它买了下来。 将香包塞进衣服里,唐佩莞走回原处,就看着叶虔拿着那莲花花灯走了回来。 叶虔将那花灯递到唐佩莞手里,感叹一声:“人真是多……” 唐佩莞看着他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微微有些疑惑,中元节出来的人的确多,可也不至于这点路就挤成这样。然而等她朝叶虔身后看去时,才恍然大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多个女子竟突然冒了出来,纷纷挤到了不远处,有胆大的甚至还拿着指着叶虔窃窃私语着。只碍于大齐民风内敛,倒也没人敢真正上来搭讪。 唐佩莞只觉得十分好笑,可看见叶虔被挤得狼狈样,倒也没再嘲笑他,只淡淡道:“人是多了些,我们走吧。” 叶虔正等着她这句话,听她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急急忙忙的向前走去。 再逛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到了最为繁华的南大街上。再往前不远处就是京城的花街柳巷了,唐佩莞并不愿沾了那污浊的气息,正想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花楼门前,一个有几分醉意的男子歪歪斜斜的走了出来。 唐佩莞猛的一愣,继而冷笑,她正愁着怎么找他没想到对方就自己找上门了。 叶虔也看见了前方的李贽,见唐佩莞的脸色一变,原以为她不愿意见到那人,正想带她离开,却被唐佩莞一把拦下。 唐佩莞看了看还在门口与那花娘粘粘糊糊的李贽,转过头对叶虔道:“世子,帮我一个忙可好?” “……” 喝了一晚上的花酒,却无奈家里一直派人催他回家去。李贽实在无奈,只好忍痛离了那温柔乡。 他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没带小厮,因此就算这时已然有了些醉意他也只好独自往家走去。好在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倒也十分熟悉。 路过一条漆黑的巷道时,李贽突觉一阵尿意,左右旁观无人,于是扒了裤子正想一泄千里。然而还没等他动手,身后突然冒出一人,将一柄冰凉的刀刃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李贽猛的一怔,这一下吓得他连尿意也缩了回去。他颤颤抖抖的转过身,结巴道:“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要财我身上就有,不要动刀动枪。” 身后那人闷笑一声,那声音却十分耳熟,还没等李贽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轻笑着道:“李公子,好久不久啊。” 李贽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就见到之前遇到的那个镇南王世子拿着一柄锋利的刀指着自己,而不远处,唐家大小姐唐佩莞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第88章 威胁 李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努力眨眨眼,心想这两人怎么又跑一块了。他仔细再一看,却依旧是那熟悉而又害怕的面孔,李贽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晚是没好事了。 他暗骂自己不听家里的话早些回去,结果出门就遇上这两个冤家,真是倒霉透顶。李贽小心翼翼的避开脖子上那冰凉的物体,谄媚打招呼道:“世子,唐大小姐,好巧啊。” 唐佩莞冷笑一声,道:“不巧,我今晚就是特意来找你的。” 她话音刚落,一边的叶虔却莫名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李贽却没注意到他,强装镇定的嘿嘿一笑,接话道:“那还真是了,你想见我说一声就是了,我自己去找你。也免得大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来。” 唐佩莞却没理他,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到他看的心里发怵,忍不住道:“您有话就说啊,这样看着我,我多害怕啊。更何况世子也在呢,我哪敢不听话。” 李贽油嘴滑舌道,唐佩莞却厌恶的一皱眉,冷哼道:“你还记得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要帮我做件事。” 李贽见她不是来找自己麻烦,心下一乐,也不管唐佩莞说什么,忙不迭的应声道:“我记得我记得,大小姐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 唐佩莞见他应下了,也不想与他多废话,她看了看四周,直接道:“也没什么,你应该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御史大夫的儿子在情缘楼包了一个头牌吧,过几日唐佩照会从太子宫回来,你到时候带着他去见那头牌就行了。” 李贽听罢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唐佩莞的意思很明显了,竟是让自己帮着去害那唐家少爷、太子身边的红人唐佩照。他当即连连摇头,拒绝道:“大小姐大小姐,我可不敢,要是给唐佩照知道了我怕是没好果子吃啊,你换个别的要求吧,这我真的不敢。” 唐佩莞见他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说话,只微微笑着走近。她从叶虔手里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握住把柄,抬到眼前细细查看着。 李贽见她这般行事,也猜不到她想做什么,只呆呆的看着她一声也不吭。 唐佩莞轻笑着看了他一眼,突然猛的将那匕首尖用力的抵上了李贽的喉咙。她勾起嘴角冷笑道:“这事可由不得你。” 她边说着边加大劲,将刀锋一点点的戳向李贽脆弱的皮肤。李贽惊恐的瞪大眼睛,只觉得一阵疼痛。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抹了一把,黏糊糊的液体沾了一手,竟是流血了。 李贽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会心狠至此,他用力捂住脖子,惊恐的看着她。只见唐佩莞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如今拿着刀锋对着他,也没一丝手软,平静的好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贽心知这样下去,自己若是不答应,唐佩莞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脖子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刺激着他。他强压住心里的恐惧,思考半响,狠狠道:“行,我答应了。” 跟唐佩莞比起来,或许得罪唐佩照还没这么恐怖。 唐佩莞见他终于松了口,得意一笑,漫不经心的将匕首还给叶虔,又道:“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逼你。若是以后你没遵守承诺……”她淡淡一笑,继续道:“就像今晚一样,我们找你很容易的。” 她故意看了叶虔一眼,叶虔并没表态,只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们。 唐佩莞略微安心了点,李贽之所以这般怕她,其实根本还是因为叶虔的原因,若是没了叶虔,自己一个闺房女子,又如何威胁的了他。 李贽心下苦笑,这还叫没逼他,可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只忙不迭道:“一定不会的。” 唐佩莞点点头,继续道:“后日唐佩照就回府了,怎么带他去你自己看着办,至于之后的事,等你办成了我再告诉你。” 说罢,她微微抬起下巴,淡淡道:“你听明白了?” 李贽连连点头:“清楚了。” “嗯,”唐佩莞应了一声,想了想,再没别的可说了。她皱眉看了李贽一眼,此刻他正捂着脖子,刚刚划的伤口有点大,鲜血不断从手指间中溢出,有的还滴落到了衣服上。可能是真的有些疼,李贽在听她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吸着气,显然是有些忍不住了。 唐佩莞觉得有点恶心,撇不头不再看他,只道:“那你就先走吧,早点去看大夫。” 见唐佩莞终于善心大发放过自己,李贽急忙点头应声:“好好。”他又看了叶虔一眼,叶虔一直都没说话,此刻也只是平静的站在一边看不出什么表情。李贽见他没有拦下自己的意思,急急的捂着脖子走远了去。 等李贽消失在巷子口,唐佩莞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叶虔,微笑道:“没事了,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她本是打趣一句,叶虔却没露出笑意。他点了点头,没说一句,径直向前走去。 唐佩莞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不高兴,却又懒得问他,直接追了上去。 此后一路上,叶虔都没再说话。唐佩莞原以为是他看见自己先前那般冷血的模样接受不了,心下冷笑一声,有些淡淡的失望,却也懒得再去搭理他。 等到了唐府不远处,唐佩莞停下脚步,淡淡道:“就到这里吧,再往前被我家人看见了怕不好说。” 叶虔看了她一眼,也没勉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唐佩莞见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嘴唇,也就转了头正想走,却听见身后叶虔突然喊了她一声:“唐大小姐。” 唐佩莞疑惑的转过头,就见叶虔将手里的莲花灯递了过来,生硬道:“这是你的,拿走吧。” 唐佩莞接过那花灯,只觉得他虽然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却似乎也没那么别扭了。她想了想,拿出了自己之前买的那个蓝色香包,递给叶虔道:“这个送你,算是答谢你帮了我几次。” 说罢,唐佩莞朝他微微一笑,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直接回去了。 第89章 谋起 叶虔拿了那香包,微微一愣,只觉得心里一跳,心里竟有些慌张起来。他顿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唐佩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走了。 那句“你亲手做的吗”噎在喉咙里,叶虔想了想,将那有些炙热的香包塞进了衣服里,一转身就看见了牵着一匹马跟在不远处的小丁。 小丁一脸贼兮兮的模样,笑的十分诡异。叶虔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回去吧。” 小丁急忙牵着马跟上他,他小跑到叶虔身边,奸笑道:“唐大小姐送给你什么了?” 叶虔一滞,这小子刚刚明明在自己身后,竟然也看到了。他闷哼一声,不去理他,加大脚步自顾自的往前走。 小丁牵着马,渐渐的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他着急的拉着马绳,几步赶上,又凑过来道:“我知道,是一个香包,我都看见了。” 他见叶虔不搭理自己,也不气恼,自说自话道:“唐大小姐怎么突然就送你这个了,她是不是对世子有意思啊?我们世子这么好,唐大小姐看上也是正常的。不过,”他顿了顿,好奇的看向叶虔的胸前:“之前在北乌的时候那个什么玉颜郡主送你香包你看都不看就扔了,这个却接了,莫不是你对唐大小姐也有意思吧?”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片,叶虔不知怎么的,似是有些心堵。他冷冷的瞥了小丁一眼,小丁原本说的正欢,突然接触到他那眼神,被冻的浑身一僵,竟再也不敢说话。 叶虔冷笑一声,道:“你若是对香包真的这么有兴趣,不如你明天就做二十个香包给我吧,完不成不许吃饭。” 小丁的脸顿时哭丧了下来,他张大个嘴巴,愣了半天,眼见叶虔走的越来越远,他猛的一嚎,大声哭丧道:“世子世子您不能这样啊,每次不想回答我就来这招,这也太不讲理了。” “三十个。”叶虔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丁急忙闭上嘴巴,他欲哭无泪,看了看傻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马,郁闷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却也只好跟了上去。 唐佩照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之前李贽在自家老太太面前反咬沈芝一口的事。这次他刚出宫门就见着了李贽。他站在一辆马车前,一看到自己就立刻迎了上来,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唐佩照冷哼一声,直接从他身边绕了去。 李贽见他不理会自己,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却也厚着脸皮追了上去。他一把拉住唐佩照的衣服,笑嘻嘻道:“好段时间没见了,你我兄弟去喝一杯如何。” 唐佩照鄙夷的扫了他一眼,用力甩开他冷哼道:“你倒是还有脸来找我。” 李贽愣了一愣,即使是纨绔如他,面对唐佩照这般下面子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李贽松开手,唐佩照讽刺的瞥了他一眼,见他再没拉着自己,几步上前就要坐上自己的马车。 李贽咬牙看着他,前天夜里唐佩莞威胁自己的话还历历在目,若是自己就这么放唐佩照走了,等他进了唐府,自己怕是连见都见不到他了。 李贽下定决心,打定主意无论唐佩照再怎么生气也要带着他。他知道唐佩照这人,从小就被唐府宠坏了,因此脾气也很是不讲理。自己往日与他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一副不自觉高人一等的姿态。若是自己真的放低了姿态,尽力去讨好他,他应该也不会再怎么为难自己。 李贽急忙跳上了唐家那马车,用力将他拽了下来。唐佩照本就被他缠的不耐烦,又被他这么一折腾,更是火冒三丈。他猛的一甩李贽的手,正要骂他,就听见李贽凑近了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唐佩照眉毛一挑,看向李贽。李贽见他被自己说动了,急忙对他点点头,小声道:“去不去?就当我向你赔礼道歉,多年的哥们,赏个脸吧?” 唐佩照咳嗽两声,看了看周围,对自家马夫道:“你先回去吧,跟父亲母亲说一声,就说我旧友聚会,晚上就不回去吃了。” 马夫应了一声。他转向李贽点点头,李贽一乐,引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里。 马车咕噜噜行驶离开,没过多久又停了下来。李贽拉开窗帘,低声道:“到了,下去吧。” 唐佩照点点头,跳下马车。他理理衣服,跟着李贽往情缘楼里走了进去。 情缘楼在京城,也算是个有名的存在。此刻这两人站在了情缘楼的大门外,宾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些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搂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满脸的沉醉。 老鸨一见着这两人,看唐佩照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再加上李贽常年浸泡于这些风月场所,也早就熟悉了。此刻一看到他们,立刻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哎,李爷,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怎么也不想着小梅花呢,她可是等了您好久呢。”说着她又转向唐佩照,自顾自的搭上了他的肩膀:“这位爷是谁?看着眼生的很呢,怕是没来过情缘楼吧?” 李贽偷偷瞥了唐佩照一眼,见他一副嫌恶的样子,急忙推开老鸨道:“瞎摸什么,快给我们找个包房,好酒好菜都送上来。” 老鸨被他推的往旁边一歪,却也不生气,只讪笑着道:“爷可真心急。”说着,她扬手招来了一旁的几个姑娘,往唐佩照身上推去,细细嘱咐道:“好好照顾这两位大爷。” 两位姑娘连声应下,正想往这两人身上靠去,李贽却一皱眉,厉声道:“这都什么货色也敢介绍给唐少爷?”他几下推开那两个姑娘,瞪向老鸨道:“你可知道唐少爷是谁?太子爷身边的红人,你这样不上心,你这情缘楼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老鸨脸色一僵,李贽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了眼前这男子是谁了。既姓唐又是太子爷的人,那必然就是太子府少詹事家的儿子唐佩照了。这唐家在这京城里并非是大门大户,但是背靠着太子府,却也不是她这个情缘楼惹的起的。现下听李贽这么一说,老鸨就急忙应声道:“哪能啊,唐爷是何等人物,我哪敢得罪他啊。若是两位爷对这两个姑娘不满意,我们情缘楼里有的是漂亮姑娘,两位爷看上了谁尽管说。” 李贽见她如此上道,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要见就见最好的,自然就是你们的青柳姑娘了。” 第90章 纤纤佳人 他话说的随随便便,可那老鸨听了,却有些为难起来。 说起来,在这著名的南大街上,情缘楼不说排第一,可也是数得上号的。能进这情缘楼里的姑娘,个个不仅貌美如花,也有有着各自的才华。就是在大厅里随意的拽出一姑娘,也都是能即兴弹个曲唱个歌什么的。 在这美人扎堆的地方,青柳则是最顶级的花旦。先不说样貌多么出众,她最出名的则是那婉转动人的歌喉。有一次她曾当众唱了一曲古调,那哀戚缠绵的歌声,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更是有那好事者当场惊呼了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从此,青柳一举成了情缘楼的当家花旦,更是在京城打响了名声。 但是既然是顶级花旦,青柳也就不像寻常花旦一样想见就能见的。若非是达官贵人,寻常人等就算是砸了再多的银子也是没有那份资格的。更何况最近青柳被那御史大夫的儿子吕浮包了下来,虽然此时吕浮不在这里,可若是等会他过来了,知道青柳被他人喊了去,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老鸨谄媚的笑了起来,委婉拒绝道:“青柳怕是今晚没时间呢,不如我喊其他的姑娘来?她们个个都懂事的很,一定将两位公子服侍的好好的。”说着,她一挥手,对着一边的姑娘嘱咐道:“快去把桃华叫来,快点。” 桃华是这情缘楼仅次于青柳的花旦,她虽没青柳那般出名,可人气也是顶高的,现下老鸨喊了她来也只希望那位太子爷面前的红人能收了这面子,不再强求于她。 可没料到,还没等那桃华来,李贽就面色一黑,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唐公子不是你的贵客吗?青柳没空?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她没空还是你不给我们唐公子这个面子。” 说着,他抬起腿,竟真的想往楼上走去。 老鸨心里暗暗叫苦,可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只有李贽一人来了,这般在情缘楼里大闹,她肯定早就叫人将他扔了出去。可如今后面还跟着个唐佩照,那位爷的表情看着也不是很好,刚刚李贽的那番话更是刺激的他脸色愈加难看起来,看样子自己若还是不答应,怕是没法收场了。 老鸨暗道一声倒霉,却也只能拦了李贽下来,急忙道:“哪的话,其实是青柳今天不舒服。不过唐爷来了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不如两位先去包房里坐着,青柳马上就到。” 老鸨的话刚说完,李贽心下一乐,这才征询似的看向唐佩照。唐佩照微微点头,显然是答应了。老鸨这才松了口气,叫人带他们去包房,一边让人去喊青柳。 进了包房,下人很快端上了酒水。李贽给唐佩照倒了一杯道:“这青柳姑娘可不好见,若是我平日一个人来,怕是连脸都看不到。还是佩照你面子大,我才托了你的福可以一览美色。” 唐佩照傲慢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一口抿了下去。实际上他对那名动京城的青柳也很是好奇,之前李贽说是要带他来见青柳的时候他就动了心,结果刚刚被老鸨那么一拦,他还以为今晚要败兴而归。 两人正说着话,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人皆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位施着薄薄的脂粉,容貌妩媚脱俗的美人缓步走了进来。她面上轻盈盈的笑着,一双美目流转间勾魂夺魄,竟是让两人都看了呆了去。 青柳袅袅走到房里,屈膝行了个礼,笑着道:“青柳给两位公子见礼了。” 李贽从这恍惚中清醒过来,如此美人倒也不遑那些人挤破了头都要见上一见。他朝着唐佩照那看去,只见他已然完全被那青柳迷住了,眼神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她。 李贽咳嗽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唐公子,你要好好服侍她。” 青柳看出来这两人中唐佩照才是那主角,听了李贽的话。她淡淡笑着走到唐佩照身边坐下,提起桌上那酒壶给唐佩照倒了杯酒道:“唐公子,我敬你一杯。” 说着,她直接端起那酒杯送到了唐佩照的嘴边,面目似娇似嗔,竟是打算亲手喂他。 唐佩照被她的一举一动迷得气晕八素,虽说这青柳相貌出众,但他并非没见过美人。即使是他家里的那两位嫡姐,也是不差分毫的。可这青柳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妩媚,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唐佩照完全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酒杯凑到了他旁边,他直直的盯着青柳,微张开口。青柳抬起玉臂,缓缓将酒倒进他的口中。唐佩照咽下酒,仿佛是品尝到了世间最美的琼浆玉液,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青柳轻笑一声,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娇笑道:“唐爷可真懒,就喝酒都不愿意自己动手。” “有美如斯,哪还顾得上喝酒呢。”唐佩照调笑着伸手想摸她的脸颊,青柳往后一移,竟是完全躲了开来。 眼看这两人越贴越近,李贽估计了下时间,想着吕浮也差不多要来了。他干咳一声,对唐佩照道:“你先玩着,我去出个恭。” 唐佩照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回应都没回应下。李贽冷笑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走了出去。 李贽在大厅了晃了一圈,过了没多久果然如同唐佩莞之前告诉他的那样,吕浮带着自己的小厮出现在了情缘楼。 老鸨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两人说了什么李贽没听见。可看那样子吕浮显然是生气了,老鸨劝了两句没劝住,就被他猛的一推,几步跨上了楼。 李贽故意等了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走了回去。等他走到包房门口,果不其然,吕浮与唐佩照真的吵起来了。 吕浮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包下了青柳,这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情。一般大家也都给御史大夫一个面子,吕浮不出现的时候,也都没人去抢那青柳。人人都知道这吕浮脾气坏的很,称的上是京城一霸,与他对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91章 闹事 吕浮推开房门的时候唐佩照正把青柳压在那桌上欲行不轨。青柳虽然是这青楼里的人,可一般也没人会像对待一般花旦一样对待她。唐佩照却是几杯酒下肚就一时迷糊了心智,竟不顾她的意愿就想要了她。 青柳挣扎不过,正以为今晚跑不掉时却见吕浮闯了进来,几下就扯开了唐佩照抬手就是一拳。 唐佩照被这一下打的晕了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青柳哭哭啼啼的投向了吕浮的怀里,顿时气上心头,一把将青柳拽了回来。 吕浮不认识唐佩照,可看他那样子想着也不是普通人,但吕浮是御史大夫家的独子,跟唐佩照一样也是被从小惯到大的。虽说他一直没有官职在家无所事事,但却丝毫不妨碍他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如今见竟然有人跟自己顶着来,当即就怒斥一声道:“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佩照之前已经被青柳灌下了酒,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见来人这般无礼,而刚刚的那拳还在脸上疼痛不已。一时脑热,冲上去就与那人厮打起来。 李贽进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这一幕,吕浮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小厮,那几个下人见自家主子挨打,个个都冲了上去拉住唐佩照。 唐佩照只是个陪读,即使从小陪着太子学了些武可毕竟不是武官,也没经历过真正的实战。如今被几个人团团围住,还困住了他的手脚只有挨打的份。 李贽故意等了会,见唐佩照已经有些不行了,才冲了上去拉开那群人,嚷嚷道:“怎么了这是?”他扶起唐佩照,转过身,仿佛这才看见吕浮似的,脸色一变,急忙道:“吕公子?” 吕浮没见过他,见他喊了自己的名字,冷哼一声道:“怎么着,你们还不走,还想挨揍?” 唐佩照听了这话又是火冒三丈,还想冲上来,却被李贽拦住,陪着小心道:“哪有啊,我们这就走,您父亲是御史大夫,我们怎么惹得起,马上就走!” 说着他拉着唐佩照就想离开。唐佩照本被人揍的晕晕乎乎的,听见了李贽的话,却再也压抑不住火气。他长这么大还没这样憋屈过,自己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当朝哪个官员见到他不给他几分面子。虽说御史大夫位居三公,可也不敢这般当众殴打他。现在只是个御史大夫的儿子,无官无职的,竟敢这样对他,还要自己低下头,怎能不让他愤懑。 唐佩照没作声,扶着李贽慢慢走到门口,在经过吕浮身边的时候,他趁吕浮没注意,一把推开李贽,抓住吕浮就是狠狠一拳。 唐中在书房做完事的时候本想着再去那柳兰苑看看柳儿。门吱啊一声被推开,沈芝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唐中冷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芝早习惯了他这态度,在此之前她就存了要与唐中和好的心思,因此无论唐中怎么冷淡她,她也不会再生气。 沈芝将鸡汤端到唐中面前,淡笑着道:“老爷,夜深了,喝完鸡汤吧,我熬了一天了。特意撇去了上面的油。” 唐中本不打算理会她,可鸡汤诱人的香气不住的钻进他的鼻子,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果真如沈芝所说,明亮亮的鸡汤,上面的一层浮油完全被撇了去。甚至连鸡肉上的鸡皮也被细心的撕了去。 唐中心里一滞,他吃鸡不爱吃鸡皮,喝汤不爱沾油是只有沈芝才知道的习惯。早先的时候他曾去沈芝院里吃饭,只是微微一皱眉就让沈芝发现了,此后无论什么时候沈芝给他炖汤也都保持了这个习惯。早先的沈芝温柔又体贴,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呢。 唐中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勺子轻轻尝了一口,鲜美的味道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抬起头看向沈芝,只见她在灯光下盈盈笑着,眼神专注的看着自己。唐中不语,低下眼眸继续喝汤。 见唐中喝完了汤,沈芝收起了碗温和道:“老爷今晚还去柳兰苑吧,我已经叫人去五姨娘那吩咐过了。五姨娘如今有着身孕,老爷就辛苦些多多照顾下她吧。” 说着,她转过身就打算离去。 唐中看着她的身影,心里一动,突然开口道:“等等。” 沈芝转过身,不解的看着他。 唐中顿了顿,道:“今晚就不去柳儿那了,她身子大了,伺候我也不方便。”他看了看沈芝,沉吟道:“不如就去你那吧。” 沈芝一愣,莫名的惊喜起来。她柔柔的应了一声,眉目间却不自觉染上几分喜意。 唐中微微一笑,正要走过去,书房的门却又一次被撞开。唐中被这声音震的一愣,正要斥责他。那莽撞的下人却大喊起来:“不好了老爷,少爷在青楼跟御史大夫家的儿子打起来了!” 唐佩照是被李贽送回来的,沈芝正等在大门口,见李贽扶着唐佩照从马车上下来,脸色一僵,怒斥道:“李少爷,你怎么会跟照儿一起?” 李贽也不愿意见她,见她这么问自己,只敷衍的答道:“无意中遇到就一起喝了几杯。”他将唐佩照交给唐家的下人,对着沈芝一拱手道:“人我送回来了,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再没理会沈芝,直接上了马车。 沈芝气极,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摆了摆手,让人将唐佩照扶了进去。 唐佩照早先喝了酒,再加上情缘楼里那一顿恶斗,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沈芝想了想还在书房里气的脸色发青的唐中,本想让唐佩照先去睡一觉,可她知道今日这事绝不是小事,也只好将昏睡了的唐佩照抬到了书房里。 门一开,唐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味,沈芝让人把唐佩照放到了榻上,正想去劝唐中。唐中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猛的往唐佩照身上砸去。 茶杯里的茶水并不热,但唐中使得劲却不小,唐佩照只觉得颧骨一痛,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第92章 挨打 直到见到怒气冲冲的唐中,唐佩照才清醒一点,他猛的站起身,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沈芝与唐中。 唐中看着他那懵懵懂懂的样子,更是火上心来,怒斥道:“孽子!你可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唐佩照愣了下,这才想起刚刚的事情。晚上他与李贽去了情缘楼见了青柳,后来御史大夫的儿子吕浮也来了,他与吕浮打了起来。 唐佩照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那姓吕的混蛋,竟然这般不给我面子,赶明儿我一定要去太子面前参他一本!” 唐中见他还不知悔改,登时气的脸都抖了起来。刚刚下人来回报,说那吕浮被唐佩照打的只吐血,他只觉得胆战心惊,今晚这么一闹,御史大夫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而前不久才与尚书闹翻,幸亏了太子唐家才得以保住,如今又得罪了御史大夫,唐家在这官场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唐中脸色煞白,见唐佩照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桌上那镇纸就狠狠砸向那不孝子。唐佩照身上本就火辣辣的疼,现下被他一打,更是痛的厉害。他急忙躲开,大声辩解道:“我做错了什么,明明是那个吕浮先招惹我的,我好好的喝着酒他上来就揍了我一拳,他是御史大夫的儿子怎么了。我去跟太子说说,看他还怎么猖狂!” “混账东西!”唐中怒声喝到,他见打不中唐佩照,一把丢掉镇纸,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抽到他的脸上。 唐佩照躲闪不及,被他打的脸颊猛的一僵,继而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站直身体不可置信的看着唐中,从小到大,家里从未有人这般打过他。后来自己去了太子那更是没人敢这般对他,如今只是为了件不是自己做错的事,父亲就这般对他。 唐佩照咬咬牙,恨声道:“你打我?” 沈芝一旁看着不妙,急忙跑过去抱住他,想拦下他后来的话。 唐中却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子,你可知道你今晚一闹,我们唐家该怎么办?与御史大夫闹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可是忘记了前不久你妹妹才闹得尚书府与我们敌对了,如今你还不嫌乱还给我添了个御史大夫。”他瞪向沈芝,厉声道:“果真是姨娘生的东西,都上不得台面!” 沈芝脸色一白,她本是沈家庶出女,嫁给唐中时也只是个姨娘,如今好容易成了正室,唐中却又提起了这一茬,明显就是在打她的脸。 沈芝努力压下心里那闷火,面上却作出一副委屈表情来,走过去就想劝道:“老爷,你也别生气了,这事也不能全怪照儿。我听下人说,是那吕浮先打的照儿。” “无知夫人!”唐中听了这话更是生气,“你生的儿子果然跟你一般愚蠢!”他转向唐佩照继续斥责道:“那吕浮是何人?他父亲可是位居三公之一的,我平日见到他都不敢得罪了。你倒好为了个下作的妓子竟然跟他打了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唐佩照被他骂了一个晚上,本就憋着火,现下更是火冒三丈,狠狠顶了回去:“我没有脑子,你有脑子!混了这么多年就是个少詹事,若不是你无能,我至于要这般唯唯诺诺吗?” 说罢,他再不管唐中被他的话气成什么样,几步向前,踹开书房门就走了出去。 骂骂咧咧的走出唐府大门,唐佩照捂着还疼着的下巴,环顾了四周竟是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唐府他是不想回的,太子府现在也不能去。虽然刚刚与唐中大吵了一架,可他也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了,现在如果直接就回了太子府,太子最近正在积极与那些官员打好关系,出了这事说不定一时生气就将自己赶了出来。 唐佩照想了想,结果还是只能想到李贽。他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身后唐府的大门边,唐佩莞突然走了出来。唐佩照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今晚的这一场大戏是完完全全按照她的计划中进行的。如今唐佩照已经去找李贽了,她的下一步计划也要开始了。 李家并非是什么大户,唐佩照这样身份的贵客上门受到了李家人极大的欢迎,虽然他顶着一张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脸,走路还一瘸一拐看着十分奇怪。 经过晚上这么一闹唐佩照已然是有些累了,李贽给他找了一个客房,唐佩照也不客气直接去休息了。 第二天起来后,李贽问他:“你今日打算怎么办?” 唐佩照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两天是不能回去了,最近怕是没好日子过。” 李贽暗自一笑,面上却作出一副担忧的模样道:“这可如何是好?”他想了想,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非拉着你去见什么青柳,结果遇到了那个霸王。” 唐佩照哼唧一声,没说话。 李贽又道:“不过那个青柳姑娘也真是的,我昨晚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她扑在那吕浮的怀里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她做了什么事呢。” 唐佩照也是记得的,他没说是因为自己想强了她才会这样,只咬牙道:“不过是一个逢高踩低的贱人罢了,要是落到我手上,我就要她好看!” 李贽愣了愣,突然不说话了。 唐佩照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李贽看了看他,吞吞吐吐道:“其实昨儿个晚上我之所以能扶你回来还是亏了情缘楼的那个叫桃华的花旦,就是老鸨之前介绍给我们的那个。昨儿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她还派了身边的侍女过来找我,说是问你情况如何了。” 唐佩照一愣,昨晚上因为他们执意要见青柳,桃华最后也没有出现。他并不知道桃华长什么样,可一想到又是情缘楼的姑娘,他就有些怨恨的摆摆手,明显是不感兴趣。 李贽也知道他一时半会是不会上当的,只淡淡的笑了笑,也没再说,只站起身来道:“那你先吃饭,我还有点事。” 机会总是有的,不在一时半会。 第93章 美人桃华 用过早饭,唐佩照待着有些无聊,可无奈自己的脸上还是荤素一片,实在见不得人,也只好收敛了心思留在了李家。 李贽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去见了唐佩照,拿着一个小的檀木盒子递给了他。唐佩照不明所以,狐疑道:“这是什么?” 李贽暧昧的冲他笑不说话,唐佩照被他那笑容弄的心里只嘀咕,却也懒得问他,自己手动揭了那盖子。入目所及处,是淡绿色的膏状物,散发着清凉的味道。 唐佩照用手抹了点涂到手上只觉得凉爽异常,就连那隐隐作痛的青紫处感觉也好多了。他又抹了点,转向李贽问道:“这是药膏?从哪里弄来的?感觉挺好用啊。” 李贽嘿嘿笑道:“美人所赠,哪有不好用的道理?” 唐佩照一怔,面前这家伙说话莫名奇妙的,可自己又止不住这好奇心,忍了会还是禁不住问道:“哪来的美人,你家里的?” 李贽见他终于上了当,也松了口气。他凑到唐佩照身边,故意压低声音道:“你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桃华吗?一大早我出门去就见着她站在我家大门口不远处,一见到我就把这药膏送了我,说是缓解疼痛特别有效。” 他眨眨眼道:“我就说我无痛无灾的,哪需要这个,她肯定不是送我的。” 唐佩照觉得略微有些尴尬,可又不好开口,只好故作咳嗽一声,撇过头去不说话。李贽看着他这样子,知道他是一时放不开,于是添油加醋道:“人家说了,若是用着好用再去找她要,你觉得怎么样,不如我再去帮你要些?” 唐佩照一愣:“你去哪里找她?” “自然是情缘楼啊,虽然昨晚大闹了一场倒也不至于不敢过去,再说这桃华可是稳坐这情缘楼第二把交椅,若是能借了你的名声去看看她,也是很不错的。”李贽啧啧两声,故意做出一副色迷迷模样。 唐佩照面色一冷,生硬道:“既然她帮了我,我自然要亲自去感谢下,我跟你一起去。” 李贽暗自一笑,按照唐佩莞的方法唐佩照果真就上了钩,只不过是一个随意买来的药膏就让他迈进了陷阱,唐佩莞倒真是懂她这个弟弟。现下他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看那个叫桃华的了。 今晚一过,自己也就算是功成身退了,而且还没沾的一身腥,也算是大幸。早先唐佩莞就已经允诺了他,这事一成,他欠下的那债也就算是还清了。只要自己以后再不去招惹那女子,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想到这里李贽只觉松了口气,心下轻松了许多。 晚上的时候,唐佩照与李贽又跨进了那情缘楼。老鸨又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面色一僵,昨日的阴影尤在,那两人打闹却将她的情缘楼毁了不少。她虽有心里气可还是迎了过去,怪声怪气道:“唐爷李爷,你们怎么又来了?今儿青柳可是真没空,吕浮少爷受了伤,青柳可是一直在安慰他呢。” 她率先将话甩了出来,抬出了吕浮这尊大佛,想必那唐佩照也不敢再如同昨天那样蛮横了。 果然,听了她的话唐佩照登时觉得被甩了面子,正想说些什么,就被李贽拦下了。李贽转向老鸨笑到:“今儿是约了桃华姑娘,她可有空?” 老鸨一听这两位不是来找麻烦的,也松了口气,急忙道:“桃华在呢,你们上楼去吧,她就在房里面。” 李贽点点头,拉着还在生闷气的唐佩照,跟着过来引路的下人直接去了桃华的房间。 一进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唐佩照只觉得那淡淡的幽香十分受用,顿时来了几分兴致。再走几步,就看见一位白衫美人,手拿一把古琴坐在了桌前。她身形纤细如柳,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下,印着那灯光的脸庞上微微泛红,眼眸微低,举手投足间透出点点风情,看着让人不觉爱怜无比。 见有人进来,桃华站了起来迎向他们。见是唐佩照,她本就微红的脸颊更是染上了更深的一层红晕。 唐佩照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玉面朱唇,身姿间皆是一派女儿情态。眼神中一顾一盼,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桃华将唐佩照迎到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那受伤之处,听见唐佩照的吸气声,她眼眶里盈倍看点泪光,似是心疼道:“公子可是还疼?” 唐佩照此前从未见过她,只知道她是这情缘楼的第二花旦,虽抵不上那青柳,可也是颇有动人之处。如今这么一见,只觉得她比起那青柳更是体贴温婉,心里顿时就柔了起来。 李贽见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也不想留下来误了事,就笑着对唐佩照道:“我刚刚想起今儿个晚上家里有急事。结果你看我一时糊涂就跑了过来,不如你先喝着,我回去看看。” 唐佩照知道他的意思,自己也心痒着想与这美人独处,如今听李贽先提起,就忙不迭道:“有事你就先回去吧,不用惦记我。” 李贽暗笑一声,却也没再说话,只点点头出去了。 余下房里只剩了唐佩照与桃华两人,气氛更是暧昧起来。唐佩照看着灯下这莹玉般的美人,鼻子里时不时钻入那动人的幽香,更觉气血上涌,一时按捺不住,将那美人抱起抬到了那床上,吹熄那油灯,俯身压了下去。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唐佩照却只觉得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他屏住呼吸,急不可耐的将对方的衣衫褪了下来。 手下可及的肌肤温润细腻,虽隔着黑夜可唐佩照却仍然可以想象到那白嫩的皮肤与娇艳的红唇,唐佩照昨日在那青柳处受了气,不但没有发泄反而挨了一顿打,如今真憋闷的慌。想到身下这美人却在这里任由他予取予求,有求必应,甚至还发出了动人的嘤咛声。唐佩照不由大为激动,一把抱住她,狠狠的吻了上去…… 第94章 柳儿得子 早日唐佩照尚未醒来,迷糊中只觉得有人拿着冰凉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涂着伤口。他睁开双眼,就见到桃华衣衫半挂半褪的拿着药膏,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 见唐佩照醒了,桃华低声道:“公子醒了?伤口可还疼?” 唐佩照没回答她,眼神却止不住的往那衣服空隙中看去。桃华清雅的面容上未施半点脂粉,虽显得有些素淡但看着也很舒服,她的眼角微微翘起,嘴角含着笑。而她的衣衫不整,时不时间就能看见里面漏出来的点滴风光,似掩非掩,似遮非遮。两人昨晚才春风一度过,如今看来更觉得暧昧无比。 唐佩照调笑道:“有你在哪里还顾的上疼。”说着,他一把搂过桃华,不过她的惊呼声起身压下,又是一场春光无限…… 唐佩照虽几日没回唐府却无人顾及的上他。 那日过去后,唐中亲自提了礼盒去御史大夫府上门道歉,却在大门口就被管家堵了回来。那管家连门都不让他进,只冷冰冰道:“我家老爷因为少爷的事一时气病了,眼下没空见大人,大人还是请回吧。” 唐中被堵得回去,心里憋闷的慌。回了唐府,一见到沈芝他就火上心来,只怪这没用的女人生下的两个子女,将唐府毁的是一点不剩。他心里有气,抬手就将礼盒砸到了沈芝的身上,怒摔而去。 所幸吕浮伤的不重,说是第二天就爬起来继续去那情缘楼花天酒地。唐中心里松了口气,却对沈芝更加厌恶起来。 沈芝这几日正头疼着如何补上铺子里与唐府里的空缺,她一面苦苦支撑着铺子的生意,一面又顶着唐府的大笔支出,花钱如流水,几天下来,就算是她当年带来的嫁妆不薄,现下也花去了一大半了。 唐佩莲前不久才被抬去了李家,也是她运气不好,往日的时候或许唐老太太和唐中还会关心下。可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大家都只念着唐佩照与御史大夫家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她。只不过在她出门那日,老太太略略提了提,就再无别的话了。 唐佩莞特意叫人去打听了下,只道她整日以泪抹面,郁郁寡欢,旁人只以为她是嫁了女儿正失落着,唐佩莞看着却觉得她太过抑郁,处处怪异。 唐府上下虽各有各的事,可如今出了唐佩照还有一件事是最大的。那就是五姨娘的临盆期要到了。 那日中午,柳儿午睡起床时就说下腹疼痛无比,下人急忙召来了大夫与准备好的稳婆。等唐府其他人赶过去的时候,柳儿进产房已经是有几个时辰了。 唐中去了太子府尚未回来,沈芝与另几个姨娘正等在门外,个个面上忧心忡忡的,心里却各有主意。现下唐佩莞却顾不上那么多,只走到守在房门外的丫鬟问道:“五姨娘怎么样了?” 那丫鬟却只回道:“还不知,稳婆一直没出来。” 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女子痛苦的嘶吼声,又见一盆盆血水接连端了出来。唐佩莞只觉心惊胆颤,前世里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知道这事对于女子来说是九生一死的事情,稍不注意,命就搭进去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唐中回了府就直奔这柳兰苑而来,眼见着众人还守在门外,心里一急,急忙道:“五姨娘还没出来?” 沈芝擦拭着眼角,低声回道:“还没呢,看这样子怕是有危险,也不知道五姨娘到底怎么样了?” 唐中面上显出几分担忧之情,恰逢此时房里又传来女子痛苦的喊叫声。他更是忧心忡忡,只道:“大夫可请了?” “请了的,”沈芝道:“稳婆也备了好几个,都在里面呢。” 唐中点点头,众人皆守在了门外,苦苦等待消息。 好在没过多久,房门就再度被打开了,一声尖锐的哭声后,一稳婆走了出来,喜笑颜开道:“恭喜唐老爷,恭喜唐老太太,姨娘可算是生了,是个小少爷呢。” 唐中一喜,眉目间皆舒展开来。他大跨几步就想进了那房里,却被沈芝拦下急呼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女子的产房老爷怎么能进去。” 说着她转向一边的胡玫道:“你进去看看五姨娘如何了。” 胡玫正要应下,唐佩莞却插嘴道:“还是我去吧。”说着她也没管沈芝答没答应,直接走了进去。 五姨娘正躺在内室的床上,唐佩莞走了近去,见她整个人已然是快要虚脱的模样,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下来,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泛着白。她双眼微微合着,听到有人来了就睁开了来。见是唐佩莞她顿时松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向一边的稳婆道:“快把孩子给大小姐看看。” 那稳婆急忙抱来大红色襁褓来,唐佩莞一喜,凑近一看,只见襁褓中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微微皱在一起,脸色通红通红的,张大个嘴巴,竭尽全力般哭着,看着弱小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唐佩莞突然就想起了前世自己的那个可怜的孩子,鼻子一酸,更觉得面前的婴孩讨人心疼。她伸手接过襁褓,稳稳托住报到了外室。 唐中几人正等在外面,见唐佩莞将孩子抱了出来。唐中大喜,几步走进凑了进来,见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乐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 一边的唐老太太也乐滋滋道:“五姨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这样我们唐家就又多个儿子了。”说着,她转向唐中道:“名字可起了?” 唐中乐呵呵应到:“早起了,就叫唐佩梁,栋梁的梁,以后长大了就做个国家之栋梁,光耀我们唐家的门楣!” 婴孩的哭声接连不停,沈芝心中却泛起一阵怒意。早先唐佩照出生的时候名字也是过了段时间才起的,如今只是个五姨娘,差别竟这么大。还起了个梁字,说是光耀唐家门楣,这是将唐佩照置于何地?沈芝心里憋着气,可如今是大喜日子,不是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她强压下心中气,面上只道:“如今有了梁儿,佩照也不孤单了。” 第95章 争执 唐家人本因为新生儿的出生各个心情都很愉悦,如今突然听沈芝提起了唐佩照,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唐中一边逗弄着唐佩莞怀里的婴儿一边冷哼道:“我哪有他那个儿子,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我只是个小小的少詹事,哪配的上他。若不是我这做父亲的不争气,怎么会让他受这些委屈呢?” 沈芝一听知道他还在生之前唐佩照说过的话的气,可自己毕竟不是唐佩照,再多说什么也只是徒惹唐中的厌烦,也只好闭了嘴不再言语。 唐老太太却有些担忧的问起来:“佩照已经有一周没有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日唐佩照从唐府离开后就再不见踪影,家里也没人知道他的动向,而沈芝这几日忙于铺子里的事也没顾得上他,哪里知道他在何处。但沈芝生怕唐中又气上了唐佩照,立刻道:“怕是回太子府请罪去了吧。” 唐中听言,讥讽道:“他有这么听话?” 胡玫见唐中语气不好,急忙帮着沈芝说道:“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从小到大他就最听太子的话。如今惹了祸想必是心里愧疚负荆请罪去了,老爷老太太也别太担心了,太子爷对少爷好着呢,应该不会为难他的。” 唐老太太似有安慰的点点头,唐中的脸色也好了一些,没再说些气话来。 沈芝心下稍稍安慰了些,正要撇开话题就听见一边的四姨娘李琴扑哧一笑,继而凉凉道:“原来老太太与老爷都还不知道呢?” 沈芝一惊,正要拦住她就听见唐中冷冷问道:“知道什么?莫不是那个孽子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 李琴看了沈芝一眼,幸灾乐祸道:“倒是没惹事,只是我听说这段时间大少爷一直留宿在情缘楼的一个妓子那,两人天天黏在一起,整宿整宿的不出房门,感情好的不得了!外面人都说,怕是没几日大少爷就要有喜事了。”她捂着嘴继续道:“我是前几日出门买东西时才听见别人说的,还以为老太太与老爷都知道,才没告诉你们。” 她故意将话说的难听些,唐佩照是唐家的嫡长子,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妓子进门的。但李琴知道唐中最是看中脸面的人,若是知道外面人这样传唐家,想必是气的不行。 果不出她所料,唐中一听她所说,脸色立刻就变了。没顾上众人还在面前,他指着沈芝勃然大怒道:“这就是你说的悔改?还回太子府认错?这是钻到青楼里认错去了吗?还想娶个妓子回来?他是想把我脸都丢尽吗?”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几步,嘴里不断怒骂道:“刚刚惹了那样的事却不思悔改,反而继续去寻花问柳,你这个做母亲的不但不管教着还帮他说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唐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唐家若是靠了他还得了?” 沈芝表情变了又变,却一直忍着没说话。旁人都站着一边看着她,胡玫擦着眼泪哀声劝道:“老爷你莫再声少爷气了,那地方脏的很,还是先找人把大少爷接回来吧。” 唐中怒道:“接什么接,你一个姨娘哪轮的上你说话的份!” 胡玫被他骂了一顿,眼泪更是汹涌而下,整个眼眶都泛红了。 唐佩莞看着只觉好笑,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不担心儿子的事情,一个姨娘却操心起其他人儿子的安全来,倒是完全颠倒了一般。她默默的看了一眼李琴,只见她一脸忍不住的笑意,显然是看的正欢乐。 唐中的怒吼声吵醒了刚刚入睡的婴儿,他小嘴一张,闭着眼睛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唐佩莞劝了半天都没让他歇下来,只好将他交给稳婆,又劝唐中道:“父亲莫生气了,五姨娘刚刚生产,身子还虚的很,正需要好好休息。不如我们都先走了吧,免得耽搁了她休养。” 唐中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听进了她的话,面色阴沉不定的点点头,看都没再看沈芝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唐老太太虽然生唐佩照的气,可那毕竟还是自家的嫡长孙,走之前想了想还是交待沈芝道:“你还是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吧,整日待在那个地方,是真想被赶出唐家吗?” 沈芝忙点点头,老太太这才叹了口气出去了。 沈芝回了房立刻就派了下人去那情缘楼找唐佩照,可没多久下人就回来了,说是唐佩照见都没见他,直接让情缘楼的里人把他赶了出来。 沈芝又急又气,可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只好忍了下来,想着明天再派人去喊他。 只是第二天还没等她起床,就听见门房来报,说是唐佩照回来了,正在大门外徘徊不敢进门。门房说的吞吞吐吐,沈芝心里狐疑,却只以为他是害怕遇见唐中挨骂,于是急忙穿了衣服去门口见他。 等到沈芝看见唐佩照的时候,那些准备劝他去跟唐中道歉的话就噎在了口中。只见唐佩照一脸惊惶惶的模样,衣服处处被撕破了,之前挨打的地方尚未痊愈,就又增加了几处新的伤口,看着比之前还要严重许多。唐佩照的脸上还带着几道血迹,眼神漂浮不定,很明显是刚刚打过一场的模样。唐佩照一见着沈芝就立刻跪了下来,还没等沈芝说话他就拉住沈芝的一副嚎啕大哭道:“母亲救我,母亲一定要救救我!” 沈芝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必定又是惹了祸,以为他是害怕唐中惩罚他,虽有心说他两句可觉得又不是合适的时机。她忍下怒气拉起他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至于这般害怕?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去惹那祸。罢了罢了,等会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跟你父亲道歉,多说几句好话就没事了。我再去喊你祖母来,有她在你父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唐佩照听了她的话却并没安心一些,他只呆呆的拉着她的手,魂不守舍的愣了一会,最后才颤声道:“母亲,我杀了人……” 第96章 牢狱 唐佩照颤抖的说出这话,沈芝登时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她下意识的重复问了一句:“你杀了人?” 唐佩照颤抖着点点头,死死的拽住沈芝的衣服哀求道:“母亲,母亲,你一定要救我,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沈芝定了定神,看唐佩照这样子事情怕不是不小,但作为她在唐家最大的保证,她是万万不能让唐佩照出事的。好歹唐家也有些势力,就算没有唐家,沈家也许还能帮些忙。想到这些,她略略镇静了些。拉起他来猛喝道:“先进去!有事还有你父亲在!” 唐佩照含泪点点头,顺着沈芝的力气站了起来。两人正要进门,却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个淬不及防。沈芝差点撞到门上,等她稳住身子回过神来,却只见自家的小厮一脸慌张的模样,急急忙忙对她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少爷出事了!他把御史大夫家的儿子给杀了!官府正派了人来捉拿他呢!” 先前唐佩照只说自己杀了人,却没说杀的是谁。现下听小厮这么一说,脸色不禁大变。之前所有的设想此刻都化作无影,她狠狠咬住下唇,眼神涣散的转过身去,见着唐佩照猛的一掌忽了过去过去。 唐佩照一脸血痕的脸上被她这一巴掌打的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沈芝摇摇欲坠的扶住门框,哀声哭道:“你这个逆子,你这个逆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唐佩照原先全部希望都放在了沈芝身上,之前见沈芝的态度还以为有些希望,如今挨了这一掌,整个人仿佛都被打蒙了。 他呆呆的捂着脸颊,只机械的重复道:“母亲,你一定要帮我,我也不想的,是他惹我的。” 此时得知消息的唐中也匆匆赶了出来,他还不知道唐佩照杀人的事情,但一见母子俩这模样就知道想必是唐佩照又在外面惹了事。他怒上心来,一脚踹到了唐佩照的心窝上,正要询问详情,却见一群身着配件的士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年轻将士停在唐府门口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唐佩照的脸上。他指着唐佩照一声令下:“带回去!” “是!”身后的士兵大声应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走了上来,伸手将唐佩照押了起来,转身就要带走。 唐佩照几乎瘫软在地,他拼命的挣扎着,死命吼道:“父亲父亲,救我,我不要被抓起来,快救救我父亲!” 唐中虽气这儿子连连惹祸,可真到了这时也慌张了起来。他脸色发白,几大步上前拦住那领头士兵道:“将军,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唐大人,贵公子昨夜杀了御史大人的独子吕浮,吕大人告到了我们顺天府,这事人证物证俱在。唐大人,不要叫我们难办啊。” 唐中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以为那逆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滔天大祸。唐中放下手来,想要勉强的笑笑,却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那男子见他这样,只冷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一挥手朗声道:“带走!” 挟着唐佩照的士兵应声而动,拖起拼命挣扎的唐佩照径直走了。 唐佩莞听说这事时刚刚用过早餐,她淡笑一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就听见碧月道:“老太太派来的人还在门外等着呢,看来是真急了,大小姐你还是快去吧,这个时候别给人家留下不关心兄弟姊妹的话柄。” 唐佩莞冷哼一声,昨晚的时候她就收到了那李贽递来的消息,知道桃华那已经打点完毕。桃华是李贽打听到的人,他常年浸于风月场所,这些小道消息很是灵通,恰巧前不久也知道情缘楼的第二花旦桃华出了点事故,有了隐退之意。 唐佩莞当时就觉得这是个合适的人选,她当时就让李贽去跟桃华做了交易,让她去接近唐佩照,并引得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昨晚,桃华又故意趁着唐佩照不在时勾引了那吕浮,让他独自来了自己的房中。等唐佩照回来时,就见到吕浮与桃华正在床上行那苟且之事。 唐佩照这人向来自傲自大,见了一直倾心于自己的女子竟躺在了那仇人身下,一时气上心头,就拿了那桌上的花瓶猛的砸了过来。 他使得力气很大,而吕浮又毫无准备,就这么一下直接死掉了。 唐佩莞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用脂粉给自己脸上擦上一点暗黄色。她一边看着镜子一边问道:“你可让给那桃华家里送了钱?” 碧月急忙道:“送了,那桃华事后就自行上吊了,很快就咽了气。虽说是免除了我们的烦恼不过倒真是个真性情女子。” 唐佩莞叹了口气,她虽没见过桃华,可想必也是一个美貌女子。可就是这样一个风月场所的妓子却能在自己死之前那般想着家人,又能这样毫无畏惧的面对死亡,倒也真的让人有几分佩服。 唐佩莞只觉得有些惋惜,她抹好胭脂后转身对碧月道:“我们走吧。” 碧月点点头,跟着她去了唐老太太的寿宁院。 一进寿宁院的大门,就只见唐府所有的重要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无论是关心这件事的还是不关心这件事的,现在这个时候也都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来。就连四姨娘李琴,平日里那般猖狂的人,现在也是乖乖的坐在一边,不敢再说什么。 唐佩莞低着头缓步走了进去,她刚踏进大厅,就冲着上座的唐老太太哀声道:“我刚刚才听说弟弟的事情,就急忙赶了过来。弟弟现在如何了?” 唐老太太看了看她,只觉得她脸色微微泛黄,血色也没以往那般好了,只当她是太过担忧唐佩照,叹了口气道:“刚刚被抓去顺天府,你父亲去打听过了,说是过几天开审。” 她话音刚落,却听见一边坐着的三姨娘胡玫,哀哀的哭了起来:“大少爷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苦,顺天府那样的地方他哪里待得下去呢……” 第97章 有口难言 唐中坐在一边,听见了这话,面色不虞道:“哭哭,哭什么哭!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想着去享福吗?能保命就不错了!” 胡玫听了这话,压抑住了哭声,那眼眶里的泪只翻滚不断的流出,似是伤心不已。 唐佩莞见了她这样,心里的猜测更是确定了几分,她朝着李琴看了一眼,见她也正在注意胡玫,看样子是跟自己想到一块了。 沈芝在一边时不时擦拭着眼角,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见唐中这么说,她低声说道:“那要怎么办?总不能让照儿一直待在那里吧。” 唐中怒气冲冲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去找顺天府尹黄大人说过了,可人家说了,吕大人一早就打了招呼,下了死命令。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府少詹事,怎么掰的过他!” 唐老太太擦着眼泪道:“那太子爷呢,照儿一向跟在太子爷后面,也是陪着他一路长大的,如今出了事,你快去求求太子爷,他可是未来的皇帝,吕大人再怎么大也大不过他啊。” 唐中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却没说话。家里人只知道自家跟太子府关系密切,可又哪里知道唐家根本就是依附于太子存在的呢,说到底就是太子的下人罢了。之前太子已经帮了唐府一次,还与尚书府闹的有些不愉快。但这次却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人,作为一朝太子又哪里会为了一个下人得罪对他皇位那般重要的人呢。可笑整个唐家除了他竟无人看的通这一点,还心心念念的指望着太子爷会去帮他们。 唐中没说出自己今日接到太子府传来的让他休息一段时间的消息,他知道这是太子爷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叹了口气,只摇了摇头。 老太太见他一直不说话,怒道:“到底行不行,你好歹是少詹事,自家儿子出了事就只能在家里坐着看他去死吗!” 大堂里顿时静谧一片,唐佩莞看了看唐中,见他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知道他是生气了,于是急忙道:“祖母你别怪父亲了,父亲想必是也没办法。”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尚书府的事情太子才帮了我们,这一次弟弟得罪的是御史大夫,又是他的独子,事情又隔得这么近,哪是之前那般容易躲过去的。祖母还是别怪罪父亲了。” 她似乎是在为唐中辩解,可却不经意间却让其他人又记起了之前唐佩清得罪尚书府的事情。唐老太太更是忍不住想到若是之前没惹下尚书府那笔是不是这次自家孙子就会得到太子的帮助,在她的心中,即使唐佩清是自己的嫡出孙女,可怎么也比不上唐佩照的重要的,此时更是狠狠的瞪向唐佩清,怒斥道:“都是你不守规矩,如今可好了,不知道这件事上尚书府会不会也踩上一脚了。” 唐佩清这段时间一直胆战心惊,天天闷在房里就怕再走错一步。如今她一直小心的躲在角落,就是怕家人又想起了之前那事,可不管她怎么躲,战火还是烧到了她这里。 唐佩清见大家都看着她,更是害怕,急忙走出来跪下道:“祖母别生气,孙女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唐佩莞急忙站出来道:“祖母也别怪清妹妹了,她那事都过去,再提起做什么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弟弟救出来,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起唐佩清,温声道:“清妹妹快起来吧,祖母没怪你的意思,她就是一时着急了。” 唐佩清因为之前的事情就一直恨着唐佩莞,她今日的结局很明显就是唐佩莞一手造成的,如今唐佩莞就在自己眼前晃悠,还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帮着自己说好话,实在让她膈应的慌。 没等唐佩莞扶上她的手臂,唐佩清就猛的打掉了她的手,退后几步大声道:“你干什么?” 众人原本都在担忧着唐佩照的事情,被她这么一吼,突的打断了思绪,就向她俩看去。却只见唐佩莞捂着手,一脸讶异的看着唐佩清,脸上还带了几分委屈之情。 唐中本就为唐佩照的事情头疼不已,如今见唐佩清这般不识大体,更是火冒三丈道:“你是不是禁闭没关够!” 他不顾唐佩清一脸的欲言又止继续骂道:“你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学你姐姐安慰下老太太反而还闹起脾气了,是不是老太太说你两句你就委屈了?难道说的不对吗?要不是你惹了那尚书大人,如今多少还有个人可以帮帮。” 唐佩清被他说的有口难言,更是委屈万分,她本想反驳,却被沈芝一个眼神制止住。沈芝喊了唐佩清过去,转向老太太道:“清儿没别的意思,早上一听佩照出了事她就一直在哭,精神差得很,刚刚莞儿去扶她时怕是惊着她了。如今还是照儿的事情要紧,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怎么去救照儿出来吧。” 沈芝转向唐中道:“照儿在那种地方我是一分钟也放心不下,我想着不如我今天回一趟沈家,先去求求我父亲,我父亲想必会帮帮我们的,照儿毕竟是他的外孙。” 唐中想了想,现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了,他点点头,正要应声,却听见李琴突然道:“我之前听说,顺天府的黄大人最近很是宠爱那个六姨娘,若是我们买些礼物送给那六姨娘,哄的她高兴了,让她在黄大人面前说说好话,不说帮大少爷洗脱罪名,至少让大少爷在里面也能过的好些。” 她话音刚落,唐老太太双眼一亮,看了一眼唐中,只见他也点点头,显然是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唐中转向李琴,仔细问道:“我倒也是听说了,不过那个六姨娘你熟悉吗?她喜欢什么?” 李琴回道:“熟悉倒是一般,不过倒是听说她最爱玉石,若是能买个上好的玉石给她想必她会愿意收的。” 老太太急忙道:“买,马上就买,中儿你去那玉石店选那最好的玉石,回来就让四姨娘给送过去。” 唐中应了一声,正要出门,沈芝却突然道:“等等。” 第98章 探监 早在李琴说起那六姨娘的时候沈芝的心里就在怦怦直跳,一开始佩照出事的时候她就担心会有人提出拿钱这事,幸好后来这事不是钱可以解决的,她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扯到了这上面。 那顺天府尹的六姨娘既然是得宠的,想必一般的货色是入不得她的眼的,而一块上好的玉石,莫说几百两,就是上千两也都是可能的。前不久她才将自己的嫁妆拿来填补了唐府的所有支出。而铺子里的生意最近又差的很,连之前的材料钱都没赚回来。现下哪里还拿得出那么多的钱来。 众人见沈芝拦下了唐中,都疑惑的看向她。沈芝强自镇定下来,定了定神道:“老爷你别着急,我觉得我先去找下我的父亲,跟他商量下再做决定。” 唐老太太皱眉道:“你去找你的父亲,我们这边打点下顺天府,应该不冲突吧。” 沈芝忙道:“我是想说吕大人既然特意嘱咐了顺天府,我们这么送人家未必肯收,就算收了若是让吕大人知道了怕是更不高兴了。” 唐老太太不太高兴,可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只看了唐中一眼,却见唐中也点点头道:“要不还是去见见岳丈大人看看那他怎么说,若是不行回来再买也是一样的,一时半会佩照应该也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见唐中总算是应了下来,沈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生怕老太太又提起了那事,急忙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我父亲在家也不安心。” 沈芝与唐中出了门去,众人这才回了各自的院子等着消息。 然而就跟之前唐佩莞预想到的一样,就算是去找了沈芝的父亲,这件事也丝毫无回转的余地,因为这次唐佩照毕竟是杀了人,对方还是身份那般高贵的人。御史大夫在得知自己痛失爱子后第一时间就找了顺天府,还一再强调不可轻易绕了唐佩照,现在看来,除非是当今圣上怕是再无人能帮到唐家了。 唐中与沈芝讪讪的回了家,老太太知道毫无办法后又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起不了身整个人病倒了。 唐佩莞与其他几人都守到了床边,老太太即使是病中也都还记着那身在牢狱中的唐佩照,抓着唐中的手牢牢不放。 唐中知道她的心思,却也无可奈何,唐佩莞急忙握住她的手道:“祖母放心,我那还有些钱,先拿出来给母亲,帮忙凑点买个好东西送给那顺天府伊的六姨娘,好歹也照顾下佩照。” 老太太噙着泪,连连点头,李琴见状也急忙道:“我那也有些,等会也一并拿给夫人,好歹凑些。” 两人这一逼,弄的在场的沈芝再无话可说,只要咬牙应了下来。 等沈芝回了房,左思右想才拿出了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笔嫁妆,加上之前唐佩莞与李琴送来的五十两,花光了所有钱凑足了三百两。 唐中拿着钱的时候还不是很满意,沈芝却只好勉强劝他道:“家里的钱都在铺子里面做流水,三百两还是够了的,不若你先去玉店里看看,不行的话再回来拿点。” 唐中只好拿着三百两出了门,所幸他回来的时候还是选了一双合适的玉决,看着倒也不错。沈芝松了口气,这才嘱咐着李琴拿着那对玉决去找那顺天府尹的六姨娘了。 幸好李琴回来的时候倒是有了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那柳姨娘一看那对玉决就很是喜欢,当时就收了下去,还答应会帮他们说些好话,如果唐佩照在牢里有什么消息也会通知他们。 唐家上下这才稍稍安了心。 接下来的几天是顺天府查案的时间,唐家这几天跑去找了好多略有交情的朋友,可都没一个人能帮上忙,唐家也就渐渐死了心,只等着顺天府开审的日子到来。 可没等真正开审,顺天府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唐佩照突发疾病,病倒在了牢里。 来人是奉黄大人那六姨娘的命令来找他们的,唐中着急的问他具体是什么情况,那人却只是含含糊糊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生了病,可具体情况不知道。唐家也只好放了他走,回头就开始想着要去牢里看看唐佩照。 沈芝又咬牙偷偷卖了自己一点首饰打点了牢里的衙役,偷偷去看唐佩照。 唐佩照是被关在了京城赫赫有名的京兆狱里,京兆狱归属顺天府,有了黄大人六姨娘的帮忙,沈芝倒也没花费多少功夫。刚一踏入京兆狱沈芝只觉得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她忍不住拉拢了身上的夹袍,跟着前头的狱卒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去。走过一条又黑又冷的笼道,每隔几步就点着一盏昏昏暗暗的油灯,时不时伴随着细微的风晃上一晃,给这本就阴森的环境又增加了几分寒意。每走过一个牢房,时不时的会突然从黑暗深处跑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有的紧紧抓着铁柱大声的喊着冤,有的奇怪的冲着他们直笑着,还有的似笑似哭,眼神诡异的盯着他们,让人毛骨悚然。 沈芝低下头没再看一边的人,走了没多久,前方引路的狱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低声道:“到了。”他打开面前牢门上的铁链,捂着鼻子道:“早点出来。” 说罢,他看都没看里面的人一眼,逃难似的跑开了。 沈芝只觉得迎面一股难忍的腥臭味传来,她强忍下心里的呕吐感,慢慢走到了墙角黑暗处茅草上躺着的那人旁边。 牢里很黑,看不清那背对着她人的样子,看身影应该就是唐佩照,沈芝缓缓蹲下来,忍着心里的恐惧小声喊道:“照儿?” 这声音似乎终于唤醒了躺着的那人,他动了动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转过身来。 那一段时间没见过的面容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显现出来。沈芝紧紧握住嘴巴,咽下喉咙里急欲冲出的尖叫声,猛的退后几步,跌跌撞撞的靠到了牢门上。 第99章 躲避 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黄色脓包一个一个的散布在唐佩照的脸上,两颊边开始一层层的蜕皮。他看起来比之前从家里抓走的时候瘦了很多,脸皮发黄的包裹在骨头上,看着仿佛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唐佩照见沈芝来了,原本畏缩在墙角的身躯动了一动,似乎费了好大劲一般直起上身。他张开那干枯的嘴唇,哑着嗓子极力道:“母亲母亲,母亲你来看我了,我等了你好久。” 他伸出鸡爪一般的手,似乎想拽住沈芝的衣服,沈芝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等她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勉强笑笑道:“照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佩照察觉到了她的闪躲,原本充满惊喜的脸上顿时有些失落。他讪讪的收回手,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没等他说出口,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唐佩照捂住嘴巴,沈芝却还是能看见那从他口中溅出的唾液横飞,有的似乎还沾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沈芝一阵心慌,也顾不得唐佩照的心情,急急忙忙出了牢门,跟唐佩照拉出一段距离。她尴尬的笑了笑,见唐佩照咳的实在厉害,于是从衣服里掏出自己的帕子,伸手递了过去。 唐佩照看了看手掌心里的口水,默默苦笑了下,刚想接过沈芝的帕子,沈芝就迫不及待的松了手,仍由那帕子掉在了地上,被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微风轻轻一吹,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 唐佩照伸手去够了够,使劲了几次发现实在有些远。最后也只好断绝了去拿的想法,只在原本就已经脏兮兮的衣衫上随意擦了擦。 沈芝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心里微微一酸,胆战心惊的问道:“照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唐佩照低声道:“刚刚进来没几天就这样了,狱卒找了大夫来看,说是被染了那脏病……”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颤声道:“肯定是桃华那个贱人传染给我的!我只跟她一个人有了关系,一定是她!” 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尖声哭嚎了起来:“母亲,您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不想死的,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你快救我出去找大夫,我是唐家的嫡孙,我是唐家的希望啊,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他说出的话仿佛想一粒粒冰雹一般砸到了沈芝的身上,沈芝愣愣的看着他,已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染上脏病这种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一般也都是那些浪荡子里在外胡搞才会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病。这些病大多都是没有的治,就算要治好家里也要破掉一大笔财。不仅如此,就算是将唐佩照救了回去,将来他也只会是唐家的笑柄,自己未来的耻辱,终身不能翻身。 一开始她以为唐佩照只是在外与人争风吃醋,就算打了起来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大多就是留下个风流的名声到也不会耽误什么。可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这样,他不仅杀了御史大夫的儿子,被人抓了进来,还染上了这样肮脏的病。如今别说是救他出去,怕是给他治病,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唐佩照曾经是自己在唐家寄托的最大希望,可如今看来,这希望俨然已经成了拖累她的所在。她不能,也决不同意让他再连累自己一分。 沈芝看着眼前那犹如一堆烂肉的腥臭存在,不经意的握紧了手掌,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安慰道:“照儿你莫担心,母亲今日就是听说你生了病,这才买通了牢狱过来看你的。你且等着,我回去就找你父亲商量,看怎么救你出去。你是我们唐家的长子,母亲绝对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唐佩照被她的话燃起了点点希望,他期盼的看着沈芝,喃喃念道:“母亲,母亲,你一定要来。我不能死的,我真的不想死。” 沈芝应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无奈实在忍不住那难闻的味道,不注意的皱了皱眉道:“嗯,母亲答应你。” 她看了看外面,忍不住道:“母亲跟人家约好的时间很短,再呆下去惹的他们不高兴怕是下次不让我来了,我先走了啊,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们救你出去。” 说罢她再没看唐佩照一眼,只捂着鼻子匆匆的离去,唐佩照重新躺回了地上,刚刚的对话让他有些疲倦了。他如今的身体再也禁不住一点的劳累,他努力的喘了几口气,尽力的呼吸了几口,期盼的看向沈芝离去的身影。 走到了地牢门口,之前领她去的狱卒见了她惊讶道:“唐夫人,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芝支吾的应了一声,就想离开。那狱卒因为收过她的一些钱,一时同情心起又跟着说了几句:“前几天大夫来看的时候说唐少爷那病刚刚发起来没多久,说是发现的早,要是好好治还是有希望的。唐夫人你也别太伤心了。” 沈芝心一沉,却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回到唐家后一大群人都等在了大门口,见沈芝刚刚进来,老太太就急忙问道:“照儿怎么样了?你见到他了吗?生了什么病?重不重啊?” 沈芝看了看周围,唐佩莞跟几个姨娘都站在一边听着,她虽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她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低声道:“情况不太好。照儿他,可能撑不过去。” 她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等着的唐老太太一怔,继而大脑一阵眩晕。她这几天本就因为唐佩照的事情着急的卧病在床,这次是因为担心唐佩照的状况这才勉强爬了起来,身体还虚弱着,如今又听见沈芝这么说,就再也经受不住这打击,没等问清情况就直接晕了过去。 唐家人一片慌乱,好容易将老太太扶回了床上。等一切安定下来,唐中这才重新问起了沈芝道:“到底照儿是个什么情况啊,什么病啊?” 沈芝看了看周围围着的唐佩莞她们,咬了咬牙道:“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染了那脏病,整个人已经不行了。” 第100章 求人 沈芝的话音刚落,唐家的人一片寂静,人人面面相觑,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中脸色苍白,他直直的瞪着沈芝,厉声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得了那东西?” 沈芝抿了抿嘴唇,结结巴巴道:“照儿说,怕是从那个情缘楼的妓子那得来的。” 唐中显然在极力忍着愤怒,唐佩照因为杀人下狱的事情已经让他丢进了脸,如今竟然还得了这病。这对他,对唐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亏他之前还为了自己那个儿子到处奔波,却没料到那个孽子已经是自掘死路了。 众人喊来了大夫,守了老太太一段时候后,好容易唐老太太又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她有了意识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拉住床边坐着的唐中的手,含泪道:“中儿,中儿,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把照儿救出来啊,他毕竟是我们唐家的嫡长孙,怎么能让他在那个下贱地方待着呢,如今还生着重病。”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照儿,说不定在等着我们去接他呢。” 没人敢跟她说唐佩照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看老太太这般虚弱的模样,怕是再受一点刺激又就受不了了。唐中强压下怒火,安抚她道:“放心吧,母亲,你先好好养病,这事有我们就行了。”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扫视一圈后嘱咐下人道:“老太太你们好好看着,不要再让她动气了。” 唐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瞒着老太太这事。众人也都知道他这心思,也都跟着他一起出了门,只留下老太太一人在抹着泪。 一路上胡玫一直在擦着眼泪,李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我记得之前我家那边也是有这样的情况。有一家的儿子杀了人下了牢狱里,恰巧也是在牢里生了场大病。后来官府就让他们家接了回去,说是治一段时间情况好转了再回去。不知道大少爷是不是……” 她疑问的看向沈芝,见沈芝不说话也就闭了嘴。可李琴这话一说顿时提醒了胡玫,她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到了唐中面前,哀求道:“老爷,四姨娘都说了,进去了的生了重病就可以接出来治好了再进去。大少爷是不是也能这样,不管怎么说,先接出来治病,不能让大少爷待在那个地方啊。” 她死死拽着唐中的衣衫,又转过去对沈芝哭着道:“夫人,您去见了大少爷,大少爷是你亲生儿子,唐家的嫡长孙,他不能就那么死在那地方啊。” 李琴说的其实没错,大齐的确是有这个律法,尚未判刑的人若是生了重病,家属是可以将他接出来优先治疗的。 但胡玫的话却让唐中有些犹豫了,目前唐佩照染病的事情还只是唐家人知道而已,可若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不止是这点人知道了。一旦这事闹开了,唐家的脸会丢的更彻底了,人人都将知道,唐家的长子,不仅因为青楼的一个妓子杀了人,还染上了脏病。 唐中有些犹豫,他并非不担心唐佩照,但儿子没了还可以再有,况且前不久五姨娘才为他生了一个。虽然是庶子,到时候抱到沈芝身边养也就算是嫡子了。但接出了唐佩照,不仅是为他治病的事情,太子爷若是知道了这事,怕是自己将来在太子府也不好过了。 沈芝一眼就看出了唐中的想法,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不愿意救唐佩照的。如见见胡玫这般哀求,她心下一冷,面上却悲伤道:“这事老爷跟我会好好商量的,你别担心啊。你还是顾着莲儿吧,她嫁过去不久,又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不替她操心还有谁能帮到她。至于照儿,有我跟老爷就够了。” 胡玫听了她的话,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可不知为什么不再说话了。她的手缓缓滑落下来,似是完全放弃了一般。胡玫爬了起来,站到了一边,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生气般,呆呆的看着地面。 唐中与沈芝没理她,直接走了。唐佩莞看了胡玫一眼,对李琴使了个眼色道:“也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 李琴接话道:“可不是,京兆狱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呆的。何况大少爷还病的那般重。” 唐佩莞道:“母亲看样子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接他回来的,毕竟这事说出去实在有损唐家名声。” 胡玫身体一僵,几乎是焦虑般的看了下她们,复又低了头去,慢慢向前走去。 唐佩莞见她们对话有了效果,淡淡一笑,继续道:“如今怕是只有祖母会担心佩照的事情了。” “可是谁敢跟她说呢,”李琴扫了一眼胡玫,故意大声道:“怕是只能由着大少爷这么下去了,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似乎是被这话刺激到了,胡玫加快脚步急急的走了去。李琴与唐佩莞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估计不用等多久就能看到另一场好戏了。 唐佩莞晚上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三姨娘胡玫去了老太太那,在门口跪了一下午只求老太太去将唐佩照救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跟李琴的那番话刺激到了,可胡玫竟这么快就去找了老太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唐佩莞原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天胡玫才会想通,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久她就忍不住了,这番爱子之心倒是让唐佩莞有些敬佩。 众人都赶去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已经从胡玫那知道了唐佩照的生病的真相。她气的脸色发红,奄奄一息想的靠在床头,额头上敷着热毛巾,一声声的哭嚎着。 唐中看见她这样,心里有些不忍,走上前去想劝劝她。可唐老太太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骂道:“你别管我。”她又指着沈芝怒斥道:“你还是不是人,照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如今还躺在京兆狱里。现在他生了重病,就要死了,你还不想把他接出来,你到底是不是他的母亲!” 沈芝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环视一周就见到胡玫跪在床脚,艾艾的哭着,很明显就是她告的状。 沈芝气一滞,恨不得上去狠狠踹她一脚。 第101章 接回 胡玫注意到她的眼神,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躲开了她的视线。 唐老太太哭了好一会,眼睛都红了。她今年刚过六旬,年纪本就有些大了,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身体稍微缓了些后又被今日的消息狠狠的打击到了。如今听说沈芝竟然不愿意将她的孙子接回来照顾,更是一时心急,气的面上血色全无。 唐家人一个个都守在床边陪着她,唐中握着她的手一直安慰着她,可就是没开口说要接回唐佩照。老太太说了好久见他一直没接话,心下更是失望。可唐中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又说不出话来责怪他,只得将目标转向了唐佩照的母亲沈芝,愤恨的骂着她。 沈芝安抚了几句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好闭了嘴站在一边随着她骂。毕竟有唐中挡在前面,这事只要她不开口就没人能做决定。 胡玫本以为求了老太太事情会有好转,可见唐中与沈芝一直这反应,心里更是慢慢冷了起来。她呆呆的跪了好久,见天色越来越深,心下一狠,往后移了几步,朝着床边用力的磕了下去。 额头碰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众人都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唐佩莞向她看去,胡玫刚刚那一磕想必使了很大的劲,整个额头红红的一大片。 见众人没反应,胡玫咬了咬牙,又咚咚的连磕了几下,最后顶着红肿起来的额头,转向唐中苦苦哀求道:“老爷,求求您了,照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的了这般的委屈。他还重病在身,若是没人好好照顾他他一定活不下去的。您现在将他接回来说不定还有的救,若是就由着他这样下去,怕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啊。” 她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几乎是要哭了出来。胡玫死死的盯着唐中,见他没回答就一个接一个的磕了下去,几乎是想用她这条命来换取唐中接回唐佩照。 唐佩莞莫名有些心酸,如果说她之前对胡玫是唐佩照生母的事情还有所怀疑的话,那如今胡玫的反应就让她再没了疑心。只有亲生母亲,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出这般的事情,只要能救得唐佩照一命,若是让胡玫当即撞死怕是也愿意的。 唐佩莞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于是擦了擦眼泪对唐中道:“母亲,三姨娘虽不是照儿的亲生母亲,可对照儿的感情竟比亲生母亲还要深。她这般为了照儿,你就应了她吧,莫不是要她磕死在这里吗?” 她的话一出口,沈芝当即面色一黑。唐佩莞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胡玫只是唐佩照的姨娘,虽说是从小照顾的他,但怎么也不应该这般表现。反观自己,虽说是唐佩照的亲母,可在唐佩照病重时竟不想将他接回来。这样一开,两人差距实在是大。 李琴看了眼沈芝,见她脸色难看的厉害,心里暗笑,又补上几句道:“可不是,大少爷娇生惯养的,怎么也是我们唐家的嫡长孙。这样随着他不管,怕是熬不了几天。您看看三姨娘磕的,额头都红了。这样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佩照是胡姨娘的儿子呢。” 她似玩笑似讥讽的说道。可旁人听着不觉得什么,但听在沈芝心里却又是一番意思了。 唐老太太听了这话,似乎是得了什么话柄似的,连连应道:“就是这样,我那可怜的孙子。”哭着哭着她又指向沈芝道:“你到底是不是她母亲啊,竟然这样对他,你实在太狠心了!” 沈芝心一堵,可实在不想由得她们这么说下去。她当即眼眶一红,竟也落下了泪:“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当初怀照儿的时候受了多少苦。就因为如今我没说要把他接回来就这样说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心里多伤心。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一个劲叫我接他回去。可是我心里清楚,一旦他回来了,唐家怎么自处,老爷怎么自处。还有莞儿,清儿,她们还未出阁,也没找到好人家,家里出了这事她们哪里还找得到合适的亲事。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心里的不舍就是不开口,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家而已。” 沈芝不停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整个人似乎都站不住了一样歪歪的靠着她身后的唐佩清,看起来倒真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一直没说话的唐佩清见沈芝这般伤心,面上也止不住的落泪,两母女哭成一团,看着倒也让人心碎。 唐佩莞带着哭腔道:“母亲为我们好,我知道。可弟弟毕竟是唐家的希望,我们不能由着他这么死了啊。您看老太太都伤心成这样了。”她一转眼对着唐中也跪下了,哭道:“父亲,您就别顾忌其他的了。母亲都这样伤心了,您还是把弟弟接回来吧。” 唐中原本就被唐老太太哭的心烦意乱,如今被这大大小小的女人一闹,更是心烦不已。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心酸起来,叹气道:“罢了,我明天就去趟顺天府,把照儿接回来。” 沈芝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她虽被唐佩莞几人逼着说出了那些话,可还是不愿意将唐佩照接回来的。但唐中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她也就不能再说什么。沈芝默默的估算着手头上所剩不多的银子,等唐佩照回来,治病又是一笔大支出。而这些银子,只能由她来出。 唐佩照被接回来后直接送进了他原先的院子,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样子比起沈芝之前看到的更加差了。沈芝还没跨进院子,就闻到了那日的腥臭味。她想捂住鼻子,可碍着下人在场,倒也不好做出来,只得强忍了下来,走了进去。 唐佩照得的这病是会传染人的,下人们早就远远的躲出了门外,沈芝进去的时候,就只见到胡玫正坐在床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唐佩照。 沈芝本想进去,可无奈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她试了几次,最终还在站在房门边清咳了一声,见胡玫转过头来看她,沈芝使了个眼色喊她出来。 第102章 重病 胡玫红着眼眶走到沈芝面前,行了个礼低声道:“夫人。” 沈芝应了一声,皱眉看了看里面,压低声音问道:“照儿如何了?” 胡玫擦了擦眼泪,回道:“刚刚大夫来了,情况不太好。已经开了药方了,说是每天要好好养着才行。”她一边说一边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沈芝:“夫人,要麻烦您了。照儿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大夫说了,还要一个人天天守在旁边给他擦洗,不然那些粘液沾到别的地方怕会传染了更多的人。” 沈芝点点头道:“也行,就找个丫鬟每日守着他吧。”她看了看胡玫给她的药方,眉头一皱。唐佩照得的这种肮脏病她也是听别人说过的,不仅麻烦,光是每日用的那些药材,都是那些又贵又罕见的。如今看了这药方,沈芝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微微有些咂舌。上面罗列的都是一些很贵重的药材,每日光是给唐佩照买药就要花掉几十两银子,何况这日子还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沈芝心里微微一沉,她急着回去算账也无心再与胡玫说话,转身就想走。胡玫却突然喊住了她,犹豫半响,最后道:“夫人,我想搬过来照顾照儿。” 沈芝一愣,道:“你来做什么,不是有下人吗?” 胡玫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站着的下人们。那些丫鬟们在唐佩照一进屋子的时候就远远的躲了开来,就算是她喊人打水,那人也只是将盆子摆在了房门口,竟是连多走进一步也不肯。大夫临走前特别交代过,唐佩照身边离不开人,需要人整日看着守着,时时给他擦洗保持身体干燥。如今看着这院子里下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胡玫心里清楚的很,想要指望他们,怕是不行的。 胡玫下定了决心,又对沈芝道:“夫人,大少爷的病实在有些重,若是让随便一个下人看着我不放心,正好莲儿也嫁了出来,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闷着也是无聊,不如就让我来照顾大少爷,他小时候也是我照顾的,倒不担心什么。” 沈芝却不太高兴,之前唐佩莞与李琴就已经在老太太面前嚼了她的舌根,现在如果又让胡玫来照顾唐佩照,让她们听见了怕是不知道又会说什么来。 沈芝看了看胡玫,冷声道:“小时候是小时候,如今照儿已经大了,你哪里还方便照顾他。再说这满院子里的下人,你还怕别人照顾不好他吗?你还是给我回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吧。” 说罢,她冷哼了一声,不等胡玫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李琴听碧月说了唐佩照那边的事情,嗤笑一声,对唐佩莞道:“沈芝还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竟是连唐佩照的命都不顾了。就唐佩照如今那样,那些下人们会好好照顾他才是见鬼呢。我今儿从他门口路过的时候,那味道……”她啧啧了两声,做出了恶心欲吐的模样。 唐佩莞淡淡道:“她不让胡玫接近,我倒觉得看胡玫这几日的样子,怕是不会忍得下去的。” 李琴惊讶道:“你是说?”她想了想,摇头道:“胡玫一向最听沈芝的话,应该是不会故意违背她吧。” 唐佩莞冷冷一笑,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以胡玫与沈芝的关系,不过就是陪嫁的丫鬟与主子罢了。从胡玫这么多年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反而很多事情正因为有她在背后给沈芝出了主意,沈芝才一再得逞。 这样一个有着小聪明的人,竟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沈芝。若是说沈芝对她好也就罢了,可前段时间唐佩莲出嫁,沈芝竟一点嫁妆也没给,只送了个再普通不过的玉镯。这样一来,若是说胡玫对她有什么感激之情,倒也不像。 想来想去,唐佩莞只能猜测一个原因,那就是唐佩照。 李琴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不过就算胡玫亲自去了,我们也不能做什么。老太太躺在床上一直起不来,老爷也不会管这事的。” 唐佩莞点点头道:“不过若是让沈芝知道了,肯定会拦下她的。若是唐佩照没事就好,一旦他出了事,胡玫怕是要怪在沈芝头上了。” 她话音刚落,李琴恍然大悟。沈芝既然拦下了胡玫一次,就会拦下第二次。如果胡玫偷偷的去照顾唐佩照,如果被沈芝知道了肯定勃然大怒。 李琴道:“这事我来办,我倒是要看看那沈芝能做到什么地步。” 唐佩莞点点头,起身送她出去。 没过多久,李琴就带来了消息,胡玫知道唐佩照疏于照顾的关系,果然半夜就跑去唐佩照那,但被下人告诉了沈芝,隔天就被沈芝大骂了一顿。 这事虽没传开,但唐佩莞与李琴还是知道了,后来几天去老太太那探病的时候见到胡玫,她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显然是心事重重,看样子沈芝不让她见唐佩照还是打击到了她。 唐佩莞心里有了数,接下来的几天,她特意嘱咐了碧月去打探唐佩照那边的消息,然而就算是唐佩照被接回了家,但他的病还是一天天恶化了起来。 直到不久之后,碧月惊慌失措的冲进房里,告诉她唐佩照突然病发死了。唐佩莞虽早知道这是必然的事,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她猜到了唐佩照就算接回了唐家也是活不久的,可没料到会这么快。 唐佩莞赶到唐佩照那的时候,唐佩照房里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他的尸体摆在了院子中央,用一块白布盖着,而房里面已经被沈芝叫人彻底的打扫了一遍,看样子是怕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传染给别人。 唐佩照出事的时候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但时间一天天拖久了,他只是永远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这样的一个存在,慢慢见多了也就开始厌烦了,直到他真的去世了,大家也都没了感觉,只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的清理着他留下的一切。 第103章 揭破 唐佩莞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她并非是毫无感觉的,说起来唐佩照的死虽然可以说是他自己选择的,可不能否认的是背后有着唐佩莞很大一部分因素。 如今对着唐佩照的尸体,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有些压抑的看着他不发一言。唐家其他人也陆续赶了过来,唐老太太受不了这刺激又昏了过去。唐中却只是冷冷的看了院子里一眼,嘱咐了沈芝几句就走了,像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唐佩照一眼。 所有人当中,只有胡玫一个人呆呆的跪在了身体旁,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毫无生气,她默默的流着泪,死死的盯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仿佛下一秒躺着的那人就会活过来一样。 沈芝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故意做出了一副姿态,眼眶也红红的,看着像是大哭了一场。她一边吩咐着下人们彻底的清理唐佩照的房间,一边又不停的擦拭着眼角。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劝慰了一番才各自离去。 按照大齐的民俗,一般家里死了人是需要在家摆上七天才送出去的,可因为唐佩照得病的原因,死后他尸体的腥臭味竟愈加浓烈起来,甚至不用靠近那院子,远在花园就能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 唐中早早吩咐人将唐佩照抬去了义庄,唐佩照是戴罪之身,又身染重疾,他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但未免显得有些绝情。 几日后,唐佩莞约了李琴去花园散心,没走几步,就见到一丫鬟正在一拐角处埋着什么。唐佩莞与李琴对视一眼,走了上去。 那丫鬟慌慌张张的埋完了东西,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突然出现的唐佩莞与李琴吓了一跳。她面色一白,连连后退几步,直接站到了埋好的那一堆东西上,向着两人行了个礼道:“大小姐,四姨娘。” 唐佩莞应了一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丫鬟显然有些紧张,她咽了咽口水,回道:“我正要去厨房拿些东西,正好路过这里看见这花开着挺好看就过来看看。” 她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唐佩莞,显然是有些心虚。唐佩莞却没揭穿她,淡淡道:“那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忙不迭的点了头,急急的跑走了。 李琴淡淡一笑,故意道:“看着像沈芝那边的人。” 唐佩莞见她认出了那丫鬟,答道:“确实是母亲那的,不过看那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琴几步走上前去,用脚踢开了那丫鬟之前埋的东西,随便拨弄了几下,一堆带着淡淡药味的药渣子露了出来。 李琴漫不经心的看了几眼,复又站起来道:“原来只是喝完的药,至于埋的这样隐蔽吗?” 她看了看唐佩莞道:“不如我们前去看看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唐佩莞却止住了脚步,她微微一蹙眉,蹲下去凑近那堆药渣,竟也不嫌脏的伸手去拨弄了两下。 李琴看她这幅样子,问道:“怎么,可是发现了什么。” 唐佩莞皱眉,似乎有些疑惑,语气明显有些不肯定:“好像是照儿之前喝的那些药。”她仔细的看了看,过了半响,竟直接从那堆药渣里捏出了一小块,放到了手掌心凑近鼻子闻了起来。 李琴知道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没再说话打扰她,只站一边耐心的等着。 没过多久,唐佩莞就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就低声对李琴道:“这药有问题。” 李琴一愣,继而脸色一变。她不知道唐佩莞看出了什么,可唐佩莞之前说这药是唐佩照吃剩下的,现在又说它有问题,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琴紧忙将她拉到了较为隐蔽的一处,低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唐佩莞点点头,她指着那堆药渣道:“那里面有昂天莲,它虽很常见,但却很少用在治病上。它唯一的效用就是用来抑制花柳病的病症,虽效果不是很好,但聊胜于无。因此我一看到它就知道那堆药渣是给佩照用过的。” 李琴低声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些药有问题?” 唐佩莞看了看她,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抬起了手放到她面前道:“你看这个。” 李琴小心的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淡淡的药香扑入鼻子,除此之外她并没觉得不妥。李琴皱了皱眉,道:“我又不识得药材,你给我看有什么用。” 唐佩莞收回右手,淡淡道:“这药材名叫木须,也是一昧药材。只是人们常常把它与另一昧药材相混,那就是当归。” 唐佩莞顿了顿,继续道:“当归性温,最适合那种身体虚弱的病人补养身体。但木须则性极热,只适用于体大寒的人用。” 李琴愣了一愣,结结巴巴道:“我记得大少爷那病……” “是,”唐佩莞肯定道:“他的病会导致内热,适宜用当归进补,但若用了这木须,”她将手里的药材捻起晃了一晃,“就是自寻死路了。我想,大夫不会不知道,因此开给佩照的药方上应该是当归,而不是这个木须。” 两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显然是被这真相惊住了。过了半响,李琴低声道:“那,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难道是有人故意……” 她没再说下去,可话里的意思不用说也明白。唐佩莞心知应该不是这样,木须与当归的区别,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她几乎可以确定沈芝换掉药材中当归的目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当归价贵,一两药材就需要五两银子,而木须相对而已则便宜多了,一两才几个铜板。 唐佩莞没有接话,她并不想将这原因说出来,只因为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从一开始她就躲在了那后面听完了全部的对话。 唐佩莞对李琴使了个眼色,两人将那堆药渣盖好后就匆匆离开了。 在她们走后,满脸泪痕的胡玫缓缓走了出来。她站到那堆药渣前,将那些残余的药渣挖了起来。胡玫颤抖着双手,掏出一方帕子,将那药渣包好,又看了看四周,急急忙忙的走了。 第104章 胡玫闹事 唐佩照的去世给唐老太太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一连在床上卧了好多日。后来等她稍微好些,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唐佩莞就想着去那寿宁院看看她。 等她跨进寿宁院,这才发现今日的人竟然凑得特别齐。没来的人除了唐中因为中止了假期去了太子府之外,还有三姨娘胡玫,唐佩照的死对她的打击似乎很是大,一连几日都没出门,剩下的人都来了。 五姨娘柳儿才出了月子,之前唐佩照出事的时候,她因为还在月子里就连唐佩照去世也没出门。如今身体好容易缓了过来,她也就抱着自己的儿子跟着一起来见老太太。 柳儿的儿子唐佩梁如今才不过一个多月,柳儿抱着他出来的时候用了几层厚厚的小被子将他裹得牢牢实实的,生怕他吹了点风而受到了风寒。如今唐佩照刚刚没了,唐佩梁就是唐家唯一的儿子,虽说是个庶出子,可眼看着以沈芝的年纪应该也是没什么可能会怀孕了。故此唐家人对那唯一的宝贝更是珍惜起来,人人见了都凑上去逗上一逗,就连整日里抹眼泪的唐老太太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 笼罩在唐家头上多日的雾霾似乎随着唐佩梁的出现而消散了一些,众人一直不动声色的安抚着唐老太太,就连唐佩清也跟着难得的凑了几句。 当胡玫突然出现的时候,众人先是一惊,沈芝本想喊她进来坐却在看见她的脸色时眉毛一皱,不悦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胡玫却没理她的话,她面色极度苍白,似乎还沉浸在她的悲伤中,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泄漏了她的不安与恐慌。胡玫径直走到唐老太太面前,咚的一声跪下,话也没说一句,直接就磕了一个头。 老太太被她这一番做派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微微有些怔住,又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要这样?” 胡玫直起身体,看着镇定无比,可那犹如死水一般的眼眸里竟染上了刻骨般的恨意。她听见老太太问她,似乎想说什么,可一开口那喉咙犹如被哽住了一般,挤了半天,只说出几个字来:“老太太,我有事要说。” 老太太一怔,好笑道:“有话起来说,你这是做什么?” 胡玫却没听她的话,只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一边坐着的唐佩莞,低声道:“烦请大小姐帮我念下这个药方。” 唐佩莞接过那张纸,只大略的扫了眼,微微有些讶异道:“这是……” 胡玫生硬道:“大小姐只管念吧。” 唐佩莞只好看了众人一眼,又照着纸上一字一句念了下去:“艾叶,昂天莲,九头青,牛心果……”她怔了一怔,故作惊讶道:“这些都是药材啊。” 李琴也跟着道:“这昂天莲我听过,怎么好像是治那种病的。”她的语气微微有些不对劲,听到的那些人却有些莫名其妙,柳儿追问道:“治什么病的?” 李琴噎住了,似乎有些难为情,可看了看众人的目光,也只好道:“就是大少爷得的那种。” 之前问她的柳儿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只暗道自己太过多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唐佩莞看向胡玫道:“三姨娘,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纸,这是要做什么,看着像是药方,不过上面没写各种药材的份量。” 胡玫面无表情道:“大小姐可有在那上面看见一昧木须?” 唐佩莞往后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有。” 她话音刚落就见胡玫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胡玫将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打开,摆在面前道:“那纸上写着的就是这药渣里面包含的药材。” 她顿了顿,转向沈芝,似乎是带着极大的仇恨道:“夫人可认得这药渣?” 沈芝几乎在唐佩莞念出那药方的第一句时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此刻她心神不定的坐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胡玫要做什么。见胡玫问自己,她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呵斥道:“我怎么知道这个,你又在做什么?莫不是惹了什么癫疯,跑老太太这里撒泼了。” 胡玫面色灰败,她死死的盯着沈芝,像是等着她说什么,可见她最终只是这么一句,顿时绝望了起来。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心里悲凉无比。胡玫下意识的咬住嘴唇,一字一句道:“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你当初每天给大少爷吃的药,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声音愈加尖利起来,到最后几乎是嘶吼了出来。众人被她的话惊住,大堂里静谧一片,人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听的到胡玫撕心裂肺的哭声。 唐佩清不懂这里面的事情,只知道从来都是站在自己与母亲这一边的胡玫今日突然与母亲做对起来,她看了看沈芝的脸色,虽不明实情,可看着沈芝的样子她也知道肯定是胡玫知道了什么。 唐佩清站起身来,走到胡玫身边,伸手想拉起她,胡玫却一把抓住唐佩清的手,怔怔的看着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那是一只鸡血玉的玉镯,水色份量都十分的足,一看就是好货。胡玫死死的瞪了好久,突然迸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 在场的人都被她这笑声惊到了,唐佩清努力的扭了扭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可却被胡玫紧紧攥住。胡玫将唐佩清的手高高举起,对着沈芝尖声道:“你的女儿就戴着这样的好东西,可怜我的莲儿,被你随意嫁到一个人家也就罢了,出嫁时就连一份嫁妆都没有,我厚着脸皮去找你你就随意塞给我一个再低等不过的货色,亏得我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 她一脸的凄凉之色,似绝望似伤心,面上一片灰败。唐佩清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她急于脱身,急忙拍了拍胡玫的手安抚道:“姨娘原来就是为了这事,我这手镯是我前些年成人时母亲送的大礼,我平日里也就这么一只好东西,今儿是来见祖母才特意戴了。若是姨娘喜欢,我到时候选一些好的给佩莲送去,可好?” 她本以为这么一说胡玫也就罢了,毕竟这么多年来自己的母亲对待她的这个姨娘也就是时不时的拿些小东西打发下,胡玫也一直表现的很感激。 可这次的事情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听完了唐佩清的话,胡玫猛的打掉她的手,转向她,冷冷道:“谁稀罕你那点破烂货!” 第105章 痛诉实情 胡玫的话犹如一记鞭子狠狠的抽上了唐佩清的脸上,唐佩清的面上满是尴尬,她想再辩驳几句,可见胡玫那神色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只好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哼了一声,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上。 沈芝见胡玫这个样子知道她今日是不想放自己好过了,心里又气又急。她站了起来几步走向胡玫,一把拽住她道:“你还在胡闹什么,若是莲儿有什么事你回去跟我说,在这里跟老太太扯什么,老太太才好一点,到时候惹的她动气又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胡玫见她事到如今还想敷衍自己,只觉得万分可笑。她曾经以为自己帮了沈芝这么多年,在沈芝刚刚嫁入唐家的时候她就跟着一起来了。当时刘慧还在,沈芝担心拢不住唐中的宠爱,就将自己送上了唐中的床。胡玫是没想过给人做小的,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想过要怨恨沈芝。胡玫心里很清楚,沈芝是她的主子,自己这一辈子是别想脱离她的。若是沈芝真心对她,她也就好好回报她。但若是沈芝对不起她,她也只能苦苦熬着。 她跟沈芝进入唐家这么多年,自己是如何对她的再清楚不过。无论平日里沈芝再怎么冷淡她,胡玫也没怨过,她总想着,沈芝对自己总是有几分真心的。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而自己竟天真的可怕。 沈芝的用的力十分的大,她铁了心想拉走胡玫,使劲的往外拽着她。胡玫却不愿遂了她的意,努力挣扎开她,向前跪爬几步,猛的扑到了老太太脚下哭喊道:“老太太为照儿做主啊,老太太,照儿死的好冤,他死的好冤啊!” 胡玫这话一说,原本被这一切弄的十分糊涂的唐老太太当即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照儿他是得病死的。” 胡玫攥住她的脚脖,仿佛是止不住般的大声嚎哭道:“不是的,老太太,不是的,照儿他死的太冤枉了,真的太冤枉了!” 胡玫颤颤抖抖的将地上那布包拿起来,塞到老太太手里,几乎是崩溃般道:“老太太,你看看这个,我特意去找大夫问了,他们说这里有木须,有木须啊!这是照儿每天喝的药,照儿得了那病,体内本就极热,大夫原本给他开了当归来滋补,可竟然被人将当归换成了木须。木须是热性药材,给照儿喝这个,就是想要他的命啊。” 胡玫的声音梗咽的几乎说不下去,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支撑不住的坐到了地上。可她说出的那番话却是吓到了所有的人,唐佩照每天的药都是由厨房熬好端过去的,而那药材的购买却是沈芝一手操办的,若是说药材有问题,那就是指沈芝想对唐佩照做什么了。 沈芝脸色苍白,她紧紧抓住座椅把柄对胡玫喝到:“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个药渣就想诬陷我,我知道你为了莲儿的事情一直嫉恨着我,可莲儿毕竟是庶女,而且那段时间铺子里正忙着,我一时没照顾好你你就这样狠毒的陷害我,亏我们主仆几十年,当年我进了唐府想着让你也过好日子就让老爷也扶了你,可没想到我那样对你你却是这么回报我的!” 沈芝越说越激动,泪水也跟着掉了下来。她的话里话外间全是在说当年的事情,似乎有意将胡玫的事情引到唐佩莲身上去。然而沈芝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大家都知道唐佩莲出嫁的时候唐家没有给一点嫁妆,胡玫会因此恨上沈芝也很正常。 然而胡玫听了她这话却只是凄厉的笑了起来:“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有数,这些药渣是我在你院子里的小丫鬟埋药的时候挖出来的。你要怪,就怪你下人做事不干净吧!” 沈芝顿时心里转了一转,她确实是拿了木须去替换了唐佩照药方里面的当归,木须的价格比起当归来要低了很多。她现在本就没多少钱,还要她每天支出一大笔来养着半死不活的唐佩照,是万万也不愿意的。这事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唐佩照每天用完的药渣她也叫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偷偷拿去埋了,原本以为不会暴露出来,可没想到竟会让胡玫发现了。 沈芝心知这事一旦被人知道了自己就会背上了杀子的罪名,但目前仅凭胡玫的拿一包药渣也不能定她的罪。药渣是谁的都还说不清,唐佩照之前用的药也都被毁的干干净净了,就算她们想找,也找不到了。 沈芝将这事想了一通,倒也安定了一些。唐佩清却在一边坐着心神不定,她刚开始以为胡玫闹只是为了唐佩莲,可没想到竟是说这个。 唐佩照的死她也是没想到的,打从她上次关禁闭后,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发生了改变。父亲娶了新姨娘,还生了个弟弟,而唐佩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任由自己为所欲为,母亲忙着店铺里的事情完全顾不上自己,而唯一一个能帮着自己的唐佩照,竟就这么死了,还死的这般不干不净。 如今胡玫又这样扯上了沈芝,唐佩清心一惊,若是沈芝出了事,自己以后还怎么在这唐家相处。当即她就冷了脸,对胡玫尖声道:“你在说什么,照儿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是我的亲弟弟,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亲怎么会害他呢?” 唐佩清没说这话还好,可这话一说,胡玫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低声笑了起来。众人被她弄的有些不明所以,正奇怪着,却听见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沈芝心一沉,下意识的想拦住她,却听见胡玫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十月怀胎?”她眼神诡异的看向沈芝,静了半响,突然疯狂的喊了起来:“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辛辛苦苦的生下来的!” 第106章 和盘托出 唐佩莞心知成了。她早就猜到了沈芝与胡玫之间一定有着什么秘密,这些日子以来也就是心心念念的想着怎么逼着胡玫说出这真相。唐佩莞知道胡玫对沈芝的忠心并不是只有一日两日,想要让胡玫背叛沈芝,只能从她内心最深处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唐佩莞原本以为唐佩莲陪了胡玫这么多年,又是胡玫亲生的,原以为胡玫最心疼的应该就是她的这个女儿。但唐佩莲被唐佩照牵连嫁给了李贽那样的浪荡子做妾室,出嫁时连一点嫁妆也没谋得,这样下来胡玫都没跟沈芝闹翻,唐佩莞这才知道,在胡玫心中,始终是她的那个不在她名下的儿子最重要。 胡玫开口说出了这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她缓缓的低下头,呆呆的注视着衣角,整个人几乎像是失去一直支撑着她的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唐老太太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般的轻声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胡玫长长出了口气,她僵硬着身体看着老太太,这个尘封多年的秘密一直憋在了她的心里,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每日梦回里,她经常从梦里惊醒,想起那时的情形。 胡玫没有再看沈芝,只盯着老太太一字一句道:“老太太,佩照是我的亲生儿子。”她没有顾及沈芝此时的反应,也顾不上其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只继续道:“当年沈芝嫁进唐家不满两年,生了二小姐后肚子就再无动静,她很着急,就让我爬了老爷的床。” 她的话没说错,胡玫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唐中看中的。沈芝并不是个乐于分享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她的丈夫,只无奈她一直没生出个男孩,自己又是个姨娘。沈芝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当时的夫人刘慧也只有唐佩莞一个女儿,若是能多个助力,这对她在唐家稳固地位很有帮助。于是她咬了咬牙,将胡玫送给了唐中。 唐中并不介意多一个温香软玉在怀,只是沈芝没想到的是,胡玫的运气竟比她好了太多。几番下来,胡玫竟轻轻松松就有了。 当胡玫把这个消息告诉沈芝的时候,沈芝先是嫉恨,后来却想到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当时的唐中因为又有了四姨娘李琴,对她已经有些疏远了。沈芝一狠心,竟与胡玫合谋,自己也扮作怀孕,到时候不管胡玫这胎是男是女,都算做是她的孩子。 胡玫转头狠厉的看着沈芝,继续道:“我当时并不愿意,只无奈沈芝是我的主子,我的身契也在她的手上,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了她。十个月之后,我与她一起进了产房。只是我生出了佩照,而她原本就是假怀孕,自己什么也没有。” 沈芝脸色白的可怕,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捏着椅子把手,指关节都失去了血色。胡玫看着她那副恐惧的模样,心里突然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她冷冷的笑了起来,带着恨意继续道:“产婆本就是沈家派来的,自然也都听她的话。她将佩照抱了过去,然后抱出一个从外面找来的死婴,对外就说是我的孩子。” 胡玫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那段回忆对她来说十分痛苦。 沈芝在她一开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无法收拾了,如今见胡玫一股脑竟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咬咬牙,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就算你怨恨我,何苦要编造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年涉事的人,除了她与胡玫也都被沈家全部处理了。就连那两个产婆,回去后也被沈家派人给抹了干净。为的就是遇到像今日这样的状况时,来个死无对证,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人能怪责于她。 胡玫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生气,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讥诮道:“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胡玫冷冷一笑:“那两个产婆,一个回去被你们沈家杀了,还有一个路上却莫名失踪了。你以为她是怎么失踪的?”胡玫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强烈的恨意使得她脸部猛烈的扭曲了起来,看着恐怖而可怜。 沈芝有些不敢相信,那两个产婆确实有一个失踪了,她原以为她是死在了别的地方也就没再继续追查,却没料到竟然是胡玫动了手脚。 但如今胡玫既然都提出了那产婆的事,想必是没有在骗她。沈芝面色一灰,崩溃般的闭上了眼睛。 听了胡玫的话,再看看这两人的反应,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不用再说都知道了。老太太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虽知道沈芝并不像面上看着那般好,可既然她没做出什么太过龌蹉的事情,自己也就不想去计较,毕竟她身后还有个沈家。但如今却得知她的嫡长孙,唐家曾经的希望唐佩照,竟然是胡玫的儿子。而沈芝为了自己的地位,竟做出了换子这样的事情来,倒叫她一时太过惊愕,不知道如何是好。 胡玫扫视了众人一眼,见她们都是惊住的表情,冷冷一笑,破罐子破摔道:“这么多年来,我为她也算是做了不少了。别的不说了……”她突然转向柳儿,兀自一笑道:“五姨娘可还记得你怀孕时差点流产的事情?” 柳儿又惊又怕,见她提起了自己,大概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急忙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次差点失去了梁儿,想来真是惊险。” 胡玫冷冷一笑:“五姨娘怕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当时大小姐将她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带到老太太面前指证沈芝,只是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大小姐说的没错,那就是沈芝做的。就连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 唐佩莞早先在那事结束时曾经与柳儿说过这事,如今听胡玫这么一说,柳儿倒是没有多惊讶,面上却依然做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像是承受不住般,猛的看向沈芝,厉声道:“我不信,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第107章 鱼死网破 柳儿的脸色再不复之前抱着孩子时那般的温和满足,此时的她紧紧盯着沈芝,脸色大变,一边不住的喃喃道:“夫人,你为何要那样?我自知身份低微,好容易得了老爷的宠幸才在这府里有了一席之地。我知道夫人你觉得我不上大雅之堂,我也从不敢去惹了你,一直小心翼翼,只盼着能与老爷生个自己的孩子就心满意足。我自问从未对夫人不敬,夫人为何要如此对我……”她掩面,牢牢的搂住了怀里的襁褓,泣不成声。 这边她正哭着,没等沈芝说什么,突然听见一声震天响。唐中面色苍白的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柳儿。他显然是已经听到一些事情了,此番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哭的这般伤心更是不忍。下意识的将她护在了怀里对着沈芝怒喝道:“是不是真的?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沈芝没料到唐中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她已经被这接踵而来的控诉惊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她苍白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显出一派颓败的神色。见唐中这么问她,沈芝想也不想,径直往前面一跪,哀恸道:“老爷,我没有老爷,那都是她陷害我的。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唐中再顾不上他往日曾爱过的那个女人,只心疼的抱着怀里痛苦的柳儿,安抚的扶着她的背。 李琴凉凉道:“真看不出来夫人竟然会做这种事?我一直以为夫人是个善心人呢,却差点害的五姨娘流产。我是没有孩子,要是有了怕是也躲不过。” 胡玫冷笑道:“四姨娘别着急。”她转向唐中,静静磕了个头,面上全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似乎是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了。 “老爷,您对我还算照顾,我也就不瞒您了。四姨娘进府这么多年,就是没有怀上您不觉得奇怪吗?大家都说她是生不了,其实是沈芝一早就密谋好的。所有的姨娘进了府,沈芝都会让人给她们拿去一种胭脂。那胭脂是我们专门找人调的,里面掺了麝香。用上一段时间,莫说是怀孕,就算怀了也生不下来。”胡玫显然是准备跟沈芝鱼死网破了,索性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说的事跟唐佩莞之前告诉李琴的差不多,李琴虽有心理准备,可被人直接说出了这事面色还是一变。这么多年来,没有孩子一直是她心里最大的痛楚。她原以为是自己没有那福分,可从唐佩莞那得知真相的时候,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只想着要找沈芝报这个仇。如今她与唐佩莞紧逼慢逼,终于逼得胡玫将所有的实话都说了出来。 李琴压抑多年的心事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解脱,她紧紧捂着胸口,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疯了吗?”沈芝怒吼一声,竟也顾不得脸面,冲到胡玫就是狠狠一巴掌,扇的胡玫猛的偏过脸去。 胡玫冷笑一声,回过脸来看她。沈芝刚刚的劲显然很大,胡玫的嘴角边还带着血丝。但她并没在意,只绝望的笑道:“我是疯了。我的女儿被你随便嫁给一个人家做姨娘,连嫁妆也没有。她的日子也就这样了,我是帮不了她了。我的儿子被你抢去了十几年,我不怪你,只求你好好待他。可你是怎么做的!” 胡玫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悲伤,她似乎又记起了唐佩照死去的情景,整个人伏到了地上痛苦道:“他死了,被你害死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你说会让他做唐家未来的主人,会做他的大少爷。可如今他连命都没了……” 沈芝怒吼道:“那都是他咎由自取!”她再不顾不上自己的脸面。沈芝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对胡玫虽不怎么样,可却坚信她是不会出卖自己的。毕竟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有胡玫的一份,自己完了,胡玫也不好过。 胡玫凄凉一笑,道:“是,都是他自找的……”她眼神涣散的喃喃道:“不对,是报应。是我这么多年做错事的报应,全都报应到我儿子女儿身上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这时才稍微缓了过来。今日胡玫说的所有事仿佛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向她打来,她一直以为沈芝是沈家的女儿,最起码也能帮扶到沈家一点。可如今才知道,自家的孙子、女儿竟是都被她给害了。甚至还有一些本可能会出生的,却因为她的缘故再没这机会来到这世上。 唐老太太晃了一晃,几番打击下来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紧紧扶住额头大口的喘着气。 沈芝死死的盯着胡玫,道:“你以为你说了这些你就没事了吗?你跟我是一起的,我完了,你也好不了!” 胡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凄厉的笑了起来。她没有回答沈芝的话,只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众人看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要做什么,急忙远远躲了开来。只唐佩莞劝了几句,想让她平息下心情。 胡玫一句话没说,她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这屋里所有的人,凄凉一笑,然后就朝着那门柱上,直直的撞了上去。 唐佩莞心知不好,刚想拉住她,只无奈胡玫动作实在太快,只听见咚的一声,就看见她整个身体顺着门柱直直的滑了下来。 众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唐中愣了半响,走过去用脚将胡玫的身体翻了过来。只见她双目紧闭,额头上一片血污,面目苍白的可怕。 唐中蹲下去用手探了探,胡玫的鼻息全无,已然咽气了。 唐中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沈芝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胡玫的身体一语不发,显然也吓坏了。唐中厌恶的看着她,他只是听到了沈芝谋害姨娘的事情,并不知晓唐佩照的事。但这已经让沈芝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安坐当家夫人之位了。 唐中本想直接将她休出唐家,直接将她赶回去。但无奈碍于沈家的面子,左思右想,只好冷冷道:“沈氏,你谋害家中姨娘,再不配为我唐家妇。但看在你往日并无大过的份上,就拿了你正室之位,重新做回你的姨娘吧。” 沈芝只惨淡一笑,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头,等唐中知晓了更多的事,怕是远没这么简单。沈芝闭上眼睛,静静磕了个头,道:“贱妇知错。” 第108章 受欺负 唐佩莞回了院子没多久,就听说沈芝被降为姨娘后刚回去院子就又被唐中贬成了外室。唐中直接将她驱逐出了唐府,打发她住到了唐府在外面置办的小院子里,显然是知道了唐佩照的事情。 外室这个结局听上去好像还是给沈芝留下了一点颜面,可却也只是听上去好听罢了。一旦出了这唐府,就等于是将沈芝远远的外放了,做外室的女子除非是那家主人心里记挂着,不然管她是死是活,都没人会去理会。但沈芝年纪已大,又做出了这些事,唐中厌恶唯恐不及,又哪里还会记着她呢。 胡玫的尸体被唐家派人搬去了义庄,唐佩莞与李琴去看了她最后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叹息。胡玫应该早在准备揭发沈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只是个姨娘,与沈芝一起做出了那些事,唐家虽然会因为看在沈家面子上绕过沈芝一次,但却不会放过胡玫。 胡玫应该是想明白了这点,再加上她早因为唐佩照的惨死而无比绝望,因此在说完所有事情后选择了自行了断。唐佩莞有些感叹,可还是隐隐有些佩服。 是夜,沈芝初到唐家外院,唐中只派了一个姓刘的粗使婆子来陪她。那刘婆子之前是在杂役房做事的,因为沈芝前段时间缩短府里开支,减了些下人的收入,导致那些人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沈芝之前夫人的身份也只好强忍了下去。如今又被派出杂役房来了这么个破地方陪着沈芝,刘婆子更是不满了起来,一路上对沈芝的脸色愈加难看。 这个小院子是唐家早先刚来京城时刘慧置办的,当时她的本意是要用来做库房,所以也没对这多做整修。以致于沈芝现在来时入眼的就是一片破败。 沈芝看了看这满地尘土,喊那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刘婆子:“你去把这院子收拾一下,再去烧点水。” 刘婆子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动。 沈芝一愣,怒道:“喊你没听见吗?快去收拾。” 刘婆子本就不耐烦她,如今见她来了这里还摆着一副夫人做派,更是讥诮一笑,不屑道:“夫人……”她突然捂住嘴,故作惊讶道:“哎哟,看老奴这记性,您早不是唐家夫人了。” 刘婆子一脸的讥讽之意继续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来这么个地方还摆出这副臭架子给谁看?”她猛的一踹脚下的东西,看也不看沈芝一眼,自己径直选了间较大的屋子走了进去。 沈芝之前虽见她脸色一直难看,倒也没怎么理会,只当她是跟自己一样离了唐家心情不好。可如今看刘婆子的表现,她瞬时就清醒了过来。 自己再不是唐家的夫人,失去了那位子,竟还指望会有人理她,倒也是自己多想了。 沈芝看了看这院子,这总共就三个房子,较大的那个刘婆子已经走了进去,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占了去。剩下两个一个是厨房,而另一个,破破烂烂的,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那四处漏风的窗子。 沈芝心知自己若是去敲那刘婆子的门对方肯定是不会理自己的,而对方做惯了粗活身强力壮,自己与她对上是绝不能讨得好处的。而自己虽名义上还是唐家姨娘,可一个被驱逐的外室,就算自己死在了这里想必是也没人会为她寻取公道的。 沈芝咬了咬牙,只好去了那间破烂的屋子。 看的出来这里早先也是个卧房,虽堆满了垃圾沈芝还是找到了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炕。 沈芝清理了下这里,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裹,像从里面找出件差点的衣衫将破漏的窗子挡起来,却听到隔壁嘭的一声,就看见那刘婆子走到了自己这边门口。 刘婆子先是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到这里的情形,嗤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走到沈芝面前,凑过去看了看她那包裹。 沈芝一愣,急忙用手挡住她,急道:“你又要做什么?” 刘婆子瞥了她一眼,似乎忘了刚刚的事情腆着脸道:“夫人从唐府出来,多少也带了些好东西吧?我这人过惯了粗日子,比不得您精贵,这次陪着您出来也没拿到什么,不如夫人分我一些?” 沈芝将那包裹揽回自己怀里冷声道:“没有。” 那刘婆子见她不给,顿时有些急了,立刻拉下了脸,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抢。 沈芝死死护住自己的包裹,这里面是她现在全部家当了。她的嫁妆早先在填补唐府的空缺的时候几乎就花光了。现在所剩不多的几十两在她离开唐家的时候全部拿了过来,还有她的一些首饰。她本指着它们过一段时间,若是现在就被这刘婆子抢走了,自己以后要怎么过? 刘婆子见沈芝不服软,蹭的火气上来,直接就拧上了她的手臂。刘婆子是惯常做杂事的人,她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最常见的就是与人争斗,她从小也是被她父母打到大的。女人间的争斗无非就是为掐拧扭,她力气又大又做惯了这些,上来就拧的沈芝手臂一阵吃痛,沈芝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人被这粗使婆子这般对待,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刘婆子冷笑一声,夺走了她怀里的包裹,翻了几下,从里面掏出一包银子,掂了两下,感觉份量很沉,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又在包里找了找,翻出几件布料看着很不错的衣衫,拿出来比划了下,不管合不合身直接拿了去。又顺手拿走了首饰,乐滋滋的出了门。 沈芝挣扎着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撒了一地的衣物,心下十分悲凉。她叹了口气,爬起身来慢慢蹲下身拾起那乱七八糟的东西。 房门又被推开,沈芝以为是刘婆子去而复返,头也不抬的冷声道:“你还要什么?” 那人却没答她,沈芝捡起衣服站起身来,正想坐回床边,却只见到唐佩莞正站在房门边,冷冷的看着她。 第109章 致命一击 唐佩莞本是不愿意来的,只无奈沈芝背后还有个沈家,虽说沈芝做了错事被赶出去沈家无话可说,但若唐家做的太难看传到沈家耳里也不太好。 唐老太太这几天一直病着,她的身体自打唐佩照出事后就再没好过,沈芝走后,家里少了个人主持大局,老太太身体又差,唐中本想将唐府的大小事宜交给唐佩莞来处理,但唐佩莞心里再清楚不过,沈芝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无论到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几番推辞后唐老太太只好无奈又接了过去,只前提条件是让唐佩莞去看看沈芝的状况,好歹让沈家人看着不那么难受。 唐佩莞应下这事后就起身去了沈芝那,沈芝所在的院子就在京城郊区,虽跟唐家有点距离但坐个马车很快也就到了。 唐佩莞站在院子外面的时候就突然想到了前世里她刚刚被尚书府赶出门时的情形,沈芝现在还有个院子可以栖身,但那时的她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回去唐府却只是被人赶了出来,要不是齐铭的出现自己怕是会忍受不住自行结束了。那时候她将齐铭当作了救命稻草,却不知道他才是她人生里更大的悲剧。 唐佩莞心里一阵酸涩,她叹了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争吵声,唐佩莞停下脚步略略听了会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冷笑一声,等那两人吵完后就见一抱着一堆衣物的粗壮婆子从内屋走了出来。 把婆子见到唐佩莞,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大骂,唐佩莞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她面前,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刘婆子急忙接过那锭银子,很有眼色的闭了嘴。她虽是在唐府做杂事的,并没见过唐佩莞,可看她的气度也知道不是一般人,再加上有银子做封口,刘婆子也就乐的轻松的躲进了屋里。 唐佩莞缓步走到房门口,却只见沈芝正蹲在地上捡起丢了一地的衣服。 唐佩莞没出声,等沈芝收拾好那一地衣物站起身来,见到唐佩莞。沈芝猛的一怔,突然道:“你怎么来了?” 唐佩莞看了看这四周,破败的环境与这房中间站着的贵妇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芝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郁结在心,刚刚又被一粗使婆子闹了一番,如今见到唐佩莞更是气上心来。沈芝冷冷一笑,讥讽道:“难道你也被唐家赶了出来,要跟我一起住在这个地方了?” 唐佩莞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做件事还留个把柄给别人。” 沈芝脸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佩莞看见她的样子,突然讥讽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输的不冤枉。” 唐佩莞的话猛的击在沈芝的心上,她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沈芝这才清醒了过来,她身体一僵,退后几步坐到了床边。 “不可能的,不可能……”沈芝喃喃道,她以前就怀疑以唐佩照的个性,虽说是冲动了些,可也不至于那么巧就与御史大夫那边撞上了。就算是撞上,也不至于最后就闹出了人命。 可是唐佩莞只是一个闺家小姐,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沈芝虽疑心过好几次事情都被她躲了过去,但想来唐佩莞也是没这能力去影响到唐佩照的。 唐佩莞见沈芝的脸色一变再变,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只淡淡一笑道:“你可还记得那次我去拜祭母亲?还真得多谢你介绍李公子给我认识,不然我哪里能找到一个那么合适的人选带着唐佩照去情缘楼呢。” 沈芝神色一僵,这才反应了过来:“李贽,原来是李贽!”李贽是唐佩照的好友,若说唐佩莞提前打听好了吕浮的事情,又让李贽故意引得唐佩照与他冲突上,那么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沈芝脸色苍白的看向唐佩莞,她万般没想到,自己千算计万算计,最终竟栽到了她的身上。 唐佩莞微微一笑,继续补充道:“哦,对了,光李贽还不够呢,多亏了你那段时间忙着铺子里面的事情,疏于对唐佩照的照顾,不然怎么会连他去找了个染病的妓子这种事都不知道呢。” 唐佩莞的话犹如最后一击猛的击溃了沈芝的防备,沈芝整个人面如死灰,若说她今日的结局是自己走错了她也认了,可她万万不能忍的是,竟然这一切都是唐佩莞的圈套。 “那清儿呢?清儿那件事……”沈芝开口问道。 唐佩莞冷冷一笑:“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那女儿跟你真是一个心思。不过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再怎么做在我眼里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看看你女儿如今的样子吧,畏畏缩缩,人人见了她都只知道她是一个还没出嫁就不守闺阁的女子,现下又摊了你这么个娘,你猜猜她以后会怎么样?” 沈芝猛的看向她,似乎还带着最后一丝期盼道:“没可能的,你忘记我是谁了吗?我是沈家的人,唐家还得靠着沈家,你想毁了清儿,难道不怕沈家找你麻烦吗?” 唐佩莞微微蹙眉,似是真的被她的话吓住了。沈芝这才稍稍放缓了心,她这才被唐中赶出唐府,之所以没有大吵大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只要唐家还靠着沈家一天,她就还有回去的希望。只要她能回去,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沈家是吗?”唐佩莞却突然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你也被我毁了,你女儿也没什么意思了。你猜猜,我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唐佩莞冰冷的看着沈芝,沈芝的想法她不是不知道。唐佩莞也很明白,若要彻底断了沈芝,就要从沈家下手,况且,她还有一个最大的仇人等着她去报复。 如今的她能力尚且太弱,距离那高高在上的人也隔得太远,她只能一步步来。唐家沈家是他的心腹,她总要一点点的割掉他的肉,从最简单的开始,到最后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如今唐佩清与沈芝已经是没什么了,下一步,她的目标就是沈家。 第110章 现实 唐佩莞刚刚进了唐府,就看见唐佩清正站在花园里的小桥上,一脸不安的来回走动着。唐佩莞去看沈芝之前,唐佩清曾经去求过唐中,想去见见沈芝。只可惜唐中如今无论是对他那个被赶出去的外室还是这个留在唐家畏畏缩缩的庶女都再无一丝感情之言。即使唐佩清哭着跪在地上求了他好久,唐中也只是厌恶的叫人拉走了她。 现在唐佩莞一回来就看见了唐佩清,看这副架势明显是在等她。唐佩莞冷冷一笑,并不想理会她,准备绕过她直接走过去。但唐佩清见到她时,还是匆匆的跟了上来。 唐佩莞加快脚步,却听见后面唐佩清喊她:“唐佩莞,你站住!” 看来现在是连基本礼仪也顾不上了,唐佩莞冷哼一声,倒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唐佩清冷面走到她面前,生硬道:“你从母亲那过来?” 唐佩莞故意道:“母亲?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哪来的母亲?”她讥讽道:“如果你说的是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这么喊她恐怕不合适。” 唐佩清面色一僵,气急败坏道:“你别这么得意,母亲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她迟早还会回来的!” 唐佩莞讥诮道:“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看在那之前你最好还是祈祷你的那位母亲没出什么事,我之前看到她的时候她似乎不怎么好呢。” 说着,她凑近了唐佩清,低声道:“她被她那的粗使婆子可好好折腾了一番,那样子,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呢。我觉得啊,与其你在这里等你母亲回来,不如你先盼着你什么时候也被赶去跟她一起更现实一点。” 唐佩清被她的话刺激的浑身发抖,一起气昏了头,扬起手就想甩过来。唐佩莞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的甩下去道:“妹妹没了人在身边看着,怕是连孝悌礼仪都不知道了。姐姐看着十分痛心,不如我去禀报了老太太,让她好好教教你,如何?” 唐佩清一颤,紧紧抿起了嘴唇。沈芝临走前一再交代她不要再去惹唐佩莞,可她每次看见唐佩莞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总会下意识的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而在唐佩清的心中,这一切都是唐佩莞造成的。 唐佩莞见唐佩清学乖了点,顿时满意一笑,道:“妹妹总是要受点教训才会知道乖,这次姐姐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不过下次未必就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说罢,她淡淡一笑,丢下那已然浑身僵硬的唐佩清,径直走了。 晚间的时候,碧月给唐佩莞铺好了被褥,走过去给她梳理披散下来的头发,一边道:“大小姐你今日去了沈芝那不知道,今儿老夫人身体好了些起来整理唐府的账本,说是发现唐府竟亏空的厉害,就连铺子里都是一团糟。老太太让人去搜了沈芝之前的院子,差点翻了个底朝天,说是要查到底呢。怕是明天就要找人去问沈芝了。” 唐佩莞沉默不语,这事被老太太发现是迟早的,老太太一直以为唐府还宽裕的很,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情况,怕是接下来几天还有的折腾。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长发拨到胸前,接过碧月手中的梳子梳了梳,淡淡道:“早点休息吧,我也累了。” 碧月应了一声,端起一边的水盆退了出去。 唐佩莞站了起来,正想吹熄一旁的油灯,就听见窗户吱啊一声响,一个蓝墨色的身影很快的窜进了唐佩莞的房里。来人再不像上次那样一袭黑衣,这次穿着倒是正常,一身公子服,腰间宽宽的束着条金丝镶边的黑色腰带。窗外的月光侧照在他脸上,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两道剑眉微微扬起,略微带着几分肆虐。而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宛如两泓深潭,深不见底却又带着几分笑意。 叶虔照着上次来的方式,又一次跳进了她的房里。 唐佩莞心下懊恼,气自己又忘了锁上那窗户,但见叶虔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显然是丝毫没觉得这样哪里不正常。 有了上次的经历,唐佩莞倒没再如之前那般惊慌失措。她走到窗子边,朝外面探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于是伸手将那窗户紧紧的关了起来。 叶虔淡淡一笑,道:“你倒是自觉。” 唐佩莞没好气道:“世子每次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进来,我既然阻止不了你,就只能尽量不让人发现了。” 叶虔突然一笑,道:“我倒是不介意正大光明的从大门口进来,只是这样的话怕是唐小姐会更不高兴了。不过若是唐小姐其实希望我这样的话,我下次就如你所愿吧。” 唐佩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世子来找我莫不是就为了贪这口舌之争的吧。” 听了唐佩莞的话,叶虔也敛起了那笑容,他敲了敲桌子,突然道:“唐家最近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唐佩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自己也没想着能瞒过他,于是直接回道:“是的,不过跟世子有什么关系?” 叶虔冷冷一笑,道:“你还以为自己做的够聪明吗?” 唐佩莞正色道:“世子什么意思?” 叶虔看了她一眼,道:“我帮你威胁了李贽,不是让你去找他做这些事的。你自以为你做的好,但你知不知道顺天府当时去查了那名叫桃华的妓子?” 唐佩莞一惊,却还是固执道:“桃华都已经自绝身亡了。” 叶虔却拧眉道:“她自绝身亡了,那她家人呢?只要顺天府一查,就知道有人给了她家里一大笔钱。顺着这条线索下去,查到你有多难。” 唐佩莞面色十分难看,她虽不愿意承认,但很明显叶虔说的没错,当时的她只想着桃华已然死了,也有人证证明是唐佩照杀了人,应该不会有人再想到桃华身上。但她显然是低估了顺天府的能力了。 虽然如此唐佩莞依然倔强道:“那又如何,如今唐佩照也死了,案子也结了,不是依然没人发现我吗?” 第111章 沈青蓉 见唐佩莞这么说,叶虔不怒反笑道:“你还真够嘴硬的。” 他正想继续说她,却看见唐佩莞撇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眼神里微微有些倔强。她之前因为准备睡觉的缘故,将头发散了下来,如今还只是有些凌乱的散在胸前,被这闪烁的油灯一照,整个人显得固执而又脆弱。 叶虔叹了口气,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就不要心软,桃华人都死了,你还去救助她家人做什么?” 唐佩莞固执道:“我答应过她,她用一条命换了我想要的结局,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她。” 叶虔语塞,良久,淡淡一笑。他走了过去,伸手想摸唐佩莞的头发,唐佩莞却突的倒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 叶虔尴尬的收回手,淡淡道:“罢了,我今日来也只是提醒你一下。桃华的家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再担心。” 说罢,他转身就想出去了。唐佩莞看着他,突然问道:“为何帮我?” 叶虔一愣,转回身来看她。 “为什么要帮我?”唐佩莞重复问道。 叶虔忽的一笑,道:“没什么,毕竟李贽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在场,既然被你牵扯了进来,若是不处理干净,怕是我也会有麻烦。” 唐佩莞不作声看着他,叶虔看了她一眼,突然道:“怎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觉得我好舍不得我走了?我倒是不介意我们的第一夜在这里,就是随便了点……” 唐佩莞猛的拉黑了脸,几步走过去拉开了窗户,冷着脸道:“快走快走!” 唐老太太第二天果然派了人去沈芝那找她,结果怎么样不知道,唐佩莞只听碧月说是问话的人回来就见了老太太,老太太很是失望,还在房里摔了一地的东西,想是没什么结果。 老太太以为沈芝私藏了唐家的银两,想去逼着沈芝交出来,但沈芝哪里说的出来。几番下来,最后唐老太太也只好认了下来,只命令下去不再让人资助沈芝,竟是想让她自生自灭了。 可老太太这命令下去还没两天,这一日,唐家就来人了。 唐老太太派人喊了唐佩莞过去,唐佩莞问了那喊她的丫鬟,才知道来的人是那沈家的沈青蓉。 唐佩莞微微一愣,这沈青蓉是沈芝的小姑,也就是沈芝父亲的妹妹。沈青蓉虽也是沈家庶女出身,但却也多少有点传奇。她年少时偶然遇到了当今皇后,皇后见她聪慧可人就将她带进了宫中,做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妃子的叶皇后身边的宫女。 十几年下来,叶皇后从一个嫔妃爬上了那后宫中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沈青蓉也从一个妙龄少女逐渐成了她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前几年沈青蓉因为年龄到了而被从宫里放了出来,叶皇后念她对自己忠心,当时给她指了门婚事,嫁给当今的宁国公做了姨娘。 宁国公的父亲早先追随先帝,执掌大齐兵权,在大齐也算是有赫赫威名。如今的宁国公承袭了他的爵位称号后,虽说再没了兵权,可早先宁国公府的威名仍在。沈青蓉嫁给了他,虽然只是姨娘,但也算是个很不错的亲事了。 但今日这个沈姨娘不在宁国公府好好待着,跑来唐家摆威风。又恰逢沈芝出了事被驱逐了出去,那这个沈青蓉来意如何,也就一目了然了。 唐佩莞换好衣服后匆匆去了老太太那,一跨进房门,就见着旁边的最高座上端坐着一位妇人。唐佩莞淡淡扫了一眼,只觉得对方肤如凝脂,一双柳眉高高飞扬着,身上更是穿金戴银,满目华贵之中带着说不清的凌厉与贵气。 唐佩清正陪坐在她的一旁,只是再无往日的畏缩,面目含笑,带着说不清的得意。 见唐佩莞来了,唐佩清靠近那妇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妇人瞟了唐佩莞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唐佩莞走上前去,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又朝着那妇人屈膝道:“沈姑姑。” 沈青蓉早先在宫里的时候因为得皇后的宠,人人见了都喊她一声姑姑,如今她虽出了宫,可也经常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这称呼也就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沈青蓉扫了她一眼,轻蔑一笑,并没喊她起来,只转向唐老太太道:“都说唐家大小姐风姿非凡,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而已。” 唐老太太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外人虚传而已,姑姑在宫里见多了贵人,莞儿这中人之姿也就入不得您的眼了。” 沈青蓉又看向唐佩莞,见她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屈膝的姿势,这才淡淡道:“起吧。” 唐佩莞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她退后几步,找了个下方的位置坐下。 唐佩清得意的看着她,早先唐老太太派人去找沈芝的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写了信给沈家,将自己与沈芝遇到的一切都写了个清清楚楚。沈青蓉虽与沈芝关系并不密切,可她最是心高气傲,看不得任何人欺辱沈家人,于是当即就来了唐府。 唐佩清早先就已经跟沈青蓉告了一顿状,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唐佩莞的身上,因此此番沈青蓉见到了唐佩莞,态度很是冷淡。 唐老太太见唐佩莞落了座,转向沈青蓉道:“姑姑此番来所为何事?” 沈青蓉冷冷一笑,道:“我若是不来,怕是芝儿与佩清都要被你们唐家人害死了。” 唐老太太一愣,急忙道:“姑姑说的这是什么话?清儿是我们唐家小姐,我们岂会害她。” 沈青蓉没打算给她面子,直接道:“任由他人污蔑清儿的闺誉,让她整日以泪洗面。又将我们沈家的女儿赶出唐府,你们这是不把沈府看在眼里吗?” 唐老太太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沈芝虽说是沈家出来的,但既然嫁到了唐家就是唐家人。更何况唐佩清是唐家的女儿,现在让一个沈家人来自己府上追究责任,即使她再顾忌沈家,心里难免也不舒服起来。 唐佩莞见状,解围道:“沈姑姑想必是哪里误会了,这些事唐家都可以解释。” “放肆!”沈青蓉猛的一拍桌子道:“我与你祖母说话,你一个小辈哪有插嘴的余地!” 第112章 怒罚 唐佩莞见她有意为难自己,镇定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若是有误会尽早解释了才好,不然越扯越大,让沈府与我们生了嫌隙,怕是就不好了。” 沈青蓉见她这般回她,顿时怒道:“误会?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害的芝儿被赶出唐府,又百般心机污了你亲妹妹的罪名,心思如此恶毒的女子,我岂能容你!”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我敬您一声沈姑姑,但诬赖人的话不可以乱说的,再说那些事父亲祖母都知道,您这么说,是指我父亲与祖母好坏不分,胡乱冤枉人吗?” 沈青蓉见她还敢与自己顶嘴,当时就气的脸涨红,登时恼怒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害了我们沈家人,难道以为有你父亲与祖母撑腰就无法无天了吗?我今日来就是要为她们讨回公道的,你们唐家袒护你,我绝不会放过你,来人啊!” 她一声令下,当即就有几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齐声应到。那几人都是沈青蓉从宁国公府带来的,听见她一声吩咐,立刻就站了出来。 唐老太太一见情况不妙,她虽也恼怒沈青蓉当着她的面就要教训唐佩莞,太不给唐家面子,可又不敢得罪她,只好小心劝道:“沈姑姑,我这嫡孙女说话虽心直口快了些,可她说的确是事实,沈芝与清儿的那些事,都是我与她父亲查清事实后才定的处罚,并没谁陷害谁之说。您这样在我们唐府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责罚我的孙女,怕是不合适吧。” 唐老太太语气并没表现出一丝怒意,可话里话外却是在提醒沈青蓉要顾忌身份,虽说她是宁国公的姨娘,但毕竟也只是个姨娘罢了。 沈青蓉冷笑一声,淡淡道:“唐老太太放心,我没打算对她怎么样,你们唐家要保她我自然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想当初我还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时候,娘娘最欣赏我的一点就是我的礼仪周到,从来都是合适的场合做合适的事情,若是像唐大小姐这般没大没小,不看身份尊卑随意顶撞,定是要被皇后娘娘严厉惩罚的。不过既然现在皇后娘娘不在,我就来好好教一教她,也免得她将来又在哪里冲撞了贵人,怕是就没人有我这般好脾气了。” 说罢,她冷冷一笑,厉声吩咐道:“把她给我拖出去,在外面好好跪着,什么时候悔改,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青蓉拿礼仪说事,唐老太太再无话说。那几人正要上来拖下唐佩莞,唐佩莞却突然甩开他们的手,淡淡道:“我自己走。” 她径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外面,对着正中央,直直的跪了下来。 现如今的大齐已经越来越冷了,前几日还飘了些小雪花,所幸今日没有下雪,但虽如此,就这么跪在冰凉的石砖低地上,唐佩莞还是觉得膝盖一阵刺骨的寒冷,冻的她浑身一个哆嗦。 沈青蓉冷笑的看着她一眼,对唐佩清道:“我再与你祖母好好聊聊,你就给我仔仔细细的盯着你的姐姐,若是她其中偷了懒,就过去好好教教她,直到她学会什么叫礼仪为止!” 唐佩清轻笑着应下,她一直记恨着唐佩莞,但无奈自己几次与她争斗都落了下风,好容易今日得了这个机会,她顿时双眼放光,死死的盯着唐佩莞,等着看她出一点丑。 唐佩莞面无表情的跪在那里,先前的时候她还能听见那沈青蓉与唐老太太的对话,可时间渐渐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天越来越冷,手脚也冻的有些失去了意识。 突然一阵冰凉的寒意直入膝盖,唐佩莞一时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晃,直直向前倒去。唐佩莞急忙伸手撑住了地面,防止自己摔倒。 “好一个胆大的丫头,”屋里传来沈青蓉的怒喝声:“我好心教你学礼仪你竟顾着在那里偷懒了,莫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冷笑一声继续道:“那既然如此,去拎几桶水来。你们给我在一边看着,只要她晃一下,就浇一桶水在她身上,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几人应下,当即就有人拎来了几大桶水,照着沈青蓉的吩咐,直接往唐佩莞的头上浇了下去。 冰寒入骨的凉水猛的从头上浇下,冻的唐佩莞浑身一个激灵,直接颤抖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打湿了,头发也被那冷水冲散,凌乱的贴在了脸上。 唐佩莞咬咬牙,强忍了下来,笔直的跪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每一次她一个晃神,就有一桶冰凉的水直浇下来,唤醒她迷糊的神智。已经不记得被浇了多少次,唐佩莞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冰包裹住了,额头竟微微发热起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即使后面再浇了多少的水,唐佩莞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可都抑制不住身体往一边歪斜过去。 “这样也教不好你?”沈青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走到唐佩莞面前,冷笑着用脚踢了踢她道:“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血,真是孺子不可教。” 唐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急忙道:“姑姑,今日就算了吧,莞儿也知错了,她冲撞了你是她的不对,我会好好教她的。” “唐老太太,你这样就不对了。”沈青蓉冷笑道:“唐家在这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现如今你这唐家就这么一个嫡女,将来难保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如今沈家与唐家也算是一体的,我为了唐家好就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还是继续让她跪着吧,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唐老太太脸色一黑,她没料到沈青蓉这般不给她面子,自己都说了几次竟还不放过唐佩莞。她面色一冷,正要发怒,却听见丫鬟突然跑了过来,急急道:“老太太,老太太,宫里来人了!” 唐老太太一愣,急忙问道:“宫里来人了?”自己儿子虽为太子府做事,可这么多年来顶多是太子府来找人,却从没有过宫里来人的情况,莫不是唐中出了事。 她念及此处,心急追问道:“宫里来人,做什么的?可是中儿出了事?” 那丫鬟喘着气,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跪着的唐佩莞,怯怯道:“说是太后娘娘召莞小姐进宫,让莞小姐现在就去呢。” 第113章 太后召唤 丫鬟的话一出口,唐老太太与沈青蓉皆是愣住了,唐佩清不敢置信的问道:“太后娘娘宣她进宫?” 丫鬟低着头应了声道:“正是如此,是太后身后的安公公过来传的,我请他进来坐坐,那安公公却只说太后娘娘有急事,要大小姐立刻就跟着去呢。” 唐老太太先是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让人扶起那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唐佩莞,急声吩咐道:“快去送大小姐回院子,给她梳洗下换身衣服,打扮的漂亮些,可千万别失礼了。” 丫鬟连声应下,唐佩莞被人搀扶着,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酸,往前跌撞了几步,几乎要瘫倒下去。唐老太太看着胆战心惊,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宣召,莞儿就这么过去,怕是到时候娘娘见着了不高兴会怪罪下来的吧。” 她这话是有意在责怪沈青蓉了,沈青蓉听见宫里宣唐佩莞进宫的时候,原本也是心慌的很,可又见唐老太太这么说,顿时气上心来。之前自己去罚那唐佩莞的时候,她话都不敢说一句,自家的亲孙女由着她欺负,还不是因为她身后的皇后娘娘。如今来了个比皇后娘娘高一级的太后娘娘,顿时就硬起了起来,像是打算把责任都推自己这了。 唐佩清在一边嫉恨道:“还不知道太后娘娘宣她去做什么呢,怕是做错了事宣她去问罪的。” 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唐佩莞只是唐家一个大小姐,唐家也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莫说是见太后娘娘,就是普通的妃子她们也都是见不到的。再加上唐佩莞这段时间也没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来,除了问罪之外,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唐老太太刚刚有些得意的心思顿时又被吊了起来,沈青蓉看见她这样,冷笑一声道:“得了,我看估摸着就是这样了,不如还是找个理由推掉,免得到时候在太后娘娘面前丢了脸,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唐佩莞走了几步,只觉得膝盖里像针刺一般,酸疼的厉害,几乎走不动路,听见沈青蓉这么说,她道:“欺瞒太后娘娘的事情唐家做不起,到时候若真是在面前丢了脸,我自当实话实说告诉她是沈姑姑好心教导我宫中礼仪,太后娘娘心善,听了应该不会责怪于我。” 她朝着扶着她的丫鬟道:“快领我过去换衣服吧,安公公等久了怕是会不高兴。” 丫鬟应了声,再没管那沈青蓉被她气的脸色发白,搀着唐佩莞就向着莞莲院去了。 碧月一早得了消息,一见到她回来就急忙给她用厚厚的褥子裹上,又挽起她的下裙将巾子在温水里浸湿,红着眼眶拧干后给唐佩莞的膝盖敷上,一边道:“大小姐你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她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仗着皇后娘娘的宠幸就这般不把唐家放眼里,还跑到老太太面前罚你。这大冬天的,还往你身上一直泼水,这不是存心折腾你的吗。你看你这腿冻的。” 唐佩莞的膝盖早应该长时间的跪着完全冻坏了,整个看上起青紫一片,温热的毛巾陡然碰上,唐佩莞被刺激的一个激灵,忍不住浑身抖了下。 碧月心疼的直掉泪,放轻了力度,沿着那周边缓缓按压着。唐佩莞叹了口气,道:“直接热水敷下,再给我找身衣服换了,安公公等了我好久了,再晚去怕是要落了话柄,到时候就不是跪几下这么简单了。” 碧月虽心疼她,可也知道她说的没错,只得下了狠心用热毛巾狠狠的烫了几下,等唐佩莞稍稍缓过来了,又给她找来一身衣服换了,想了想又不放心的给她加上件裘衣,这才放了她出门。 唐佩莞强忍着膝盖的不适,匆匆赶到了正大厅处,就见到一个身着宫里太监服的男子,正坐在上方喝着茶。 那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面上很是白皙干净,连一丝胡须都没有。甚至还略略敷了点薄薄的脂粉,看着有些女气。 唐佩莞走过去行了个礼道:“安公公,劳您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她边说着,边掏出个金元宝,微微笑着塞了过去:“一点小心意,还望安公公不要责怪。” 安公公本等着有些不耐烦,他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向来都是别人等他的份,如今只是个小小太子少詹事家的小姐,竟让他等了这么久,若不是看太后似乎很是看重这个女子,他当即就要甩手走人了。 如今见唐佩莞终于来了,面色却略微有些泛青,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说话喘气间都带着几分虚脱,明显是被狠狠冻过的样子。安公公心下了然,不动声色的接过她塞来的金元宝,冷哼一声道:“走吧,我等无所谓,让太后娘娘等着急了可就是你的过错。” 唐佩莞忙不迭道歉道:“多谢公公体谅,我这就跟您去。” 唐佩莞之前来找玉妃的时候来过一次,第二次入宫倒没像那次那样陌生了。但这宫里是个人都有来历,唐佩莞一路跟在安公公的身后安守本分,即使经过了那御花园里新近盛开的满塘冰莲,她也是目不斜视的淡然走过,这倒让安公公有了几分赞许之意。 这冰莲是大齐稀罕之物,这一池冰莲也是今年特意从那苦寒之地移过来的,就算是那见惯了好物的平阳公主,见着这一片圣白时,也很是大呼小叫了一会。反倒是这出身普通的唐佩莞,身份虽不这么高贵,倒有几分超脱的沉稳。 好容易到了慈宁宫,一粉衣宫女正捧着一个手炉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安公公,连忙行了个礼。 安公公问道:“玉妃娘娘可还在?” 那粉衣宫女答道:“还在,一直等着呢。” 安公公略微点点头,转向一边的唐佩莞道:“你先在外面等着吧,我去同传一声。” 唐佩莞急忙应下,等安公公进去后没多久,就又出来一个圆脸宫女,却是之前唐佩莞在玉妃的宸玉宫见到的那位。 第114章 太后有求 那圆脸宫女见到唐佩莞显然也十分高兴,但这次因为是在慈宁宫,她没敢像之前宸玉宫那般随意,只笑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太后跟娘娘都在里面等着呢,跟我进去吧。” 因为前几日下了场雪,天气十分寒冷,慈宁宫里摆了七七八八个暖炉,但这殿里用的全是金玉做饰,虽然看着十分贵气,可在这季节里难免会让人多生出几分寒意。 太后端坐在正上方,玉妃则陪坐在一侧,两人原本正说着话,见到唐佩莞进来了就停了下来。唐佩莞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那几寸砖石,跪下行了个大礼。 “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寿体安康。” 上方无人说话,唐佩莞动也不动,只伏在地上,静静等着。 过了半响,一温和的声音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你就是唐佩莞?” 唐佩莞直起身来,直视前方,温顺道:“是。” 太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忽而对着坐在一旁的玉妃笑道:“长的确实标致,可这脸色不太好,莫不是穿的少了冻着了?” 玉妃也朝她看了眼,回道:“前些日子我见着不是这样的,怕是一路走来冻坏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她嗔怪的对唐佩莞道。 唐佩莞与玉妃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倒没见她这般亲近的与自己说话,唐佩莞心思转了一转,微笑回道:“劳太后与娘娘费心了,这些日子稍微累了些,回去养两天就好了。” 太后点点头,这才让她起了身赐了座。 唐佩莞不知道这次召她进宫是为何事,可见这两人这样子,至少不是什么坏事。她心下稍稍定了些,安坐于尾座之上,一言不发。 太后又与玉妃说了两句,突然问她道:“我听玉妃说,她这些日子的装扮都是你给做的,是吗?” 唐佩莞急忙回道:“是的。” 太后淡淡一笑,对着玉妃道:“小小年纪就蕙质兰心,倒是有几分她母亲的风采。” 唐佩莞并不意外她会提起自己的母亲,刘慧的大名早就响彻了整个大齐的贵族圈,这些贵人们看见她的第一眼,一般不是想到她的父亲唐中,反而是她的母亲,说起来唐中多少也有些悲哀。 唐佩莞微笑道:“只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承蒙玉妃娘娘看的上,是我的福气。” 玉妃掩嘴笑道:“太后,我就说这丫头嘴巴甜吧,时常哄的我心花怒放。”她说着,又转向唐佩莞道:“今儿叫你过来,是太后娘娘有一事要找你,你可得好好表现。” 唐佩莞急忙站起来道:“太后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太后清咳一声,往一侧淡淡的扫视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几个宫女见状都轻声退了下去,玉妃也站起身来微笑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这丫头就行了,我宫里还有些事,太后娘娘我就先回去了。” 太后微微颔首,等旁的几人都出了这宫殿,太后才站起身来,扶着一旁唐佩莞之前见过的那粉衣宫女的手,缓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唐佩莞急忙跟了过去,等那粉衣宫女拿了皂角洗净了太后的脸,唐佩莞才知道太后留她下来是要做什么了。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太后的问题这世上年纪大的贵女大多也都是,因为她们常年累月的使用了那带有朱砂的胭脂,最后脸上多多少少都累积了斑斑点点的暗斑下来,只是太后可能由于脂粉用的比旁人要多上一些,她脸上的暗斑比起旁人也严重了很多。 唐佩莞这才明白为什么她在见到太后时就发觉她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粉,如此严重的暗斑,若非是这样想必是无法遮掩下去的。 太后微微叹息着抚上自己的脸,她出身世族,年轻时也是大齐数一数二的美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占据了先帝的宠爱几十年。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脸上的斑点也逐渐加重,最后即使是敷着厚厚的脂粉也几乎遮掩不住了。 太后扫了眼站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唐佩莞,淡淡道:“我早先听说玉妃忽而重获皇帝的宠爱,本想着她是使了什么本事弄出了那些花招,后来才知道是你的功劳,这才让玉妃喊了你过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哀家的脸上这东西已经几十年了,找了很多太医看了都无效,你可有法子?” 唐佩莞想了想,回道:“倒是有办法,只是效果可能比较慢,怕是要用上几个月才会消上一些。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等得?” 太后原本对这事没抱多大希望,也就是让这唐佩莞看上一眼,想必他也不敢说出去。如今却听她说还有办法,倒是个意外的惊喜了。 那粉衣宫女看了太后一眼,朝唐佩莞问道:“你有什么法子你先告诉我,我要先拿去给太医看上一眼,若是没有问题就可以给太后试试。” 唐佩莞却没说话,她顿了顿,道:“这个方子步骤很繁琐,旁的不懂的人怕是做不出最好的效果。要么等我回去做出来后再拿给太后娘娘,到时候你再去看给太医看看也不迟。” 那粉衣宫女听言,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点轻蔑:“宫里的脂粉匠多的是,最好是你的方子有用。若是不会就早说,到时候浪费了太后的时间,你知道后果的。” 唐佩莞恭敬的行了大个礼:“定不负太后期望。” 那粉衣宫女再没话说,给太后重新上了妆后,太后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说了一番话,太后也有些乏了,她又与唐佩莞问了几个关于脂粉的问题,唐佩莞毫无保留的一一答了她,看的出来她很高兴,言语间也亲和了许多。 出了慈宁宫,太后本让那粉衣宫女领着她出去,可这粉衣宫女明显是对唐佩莞并无好感,走了一段路,刚到御花园就停下脚步,淡淡道:“就到这里吧,太后那还有事,你自己顺着原路回去吧。” 说罢,她也不看唐佩莞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115章 落水 唐佩莞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那粉衣宫女走远了。刚刚拒绝的话应该是得罪她了,但唐佩莞却不好解释清楚,脂粉制作这东西,本就是步骤繁琐的事情。平日里她教程修去做那凤酥粉时,也是一步步的盯着看,生怕他弄错了一步影响了后面的效果。现如今这是给太后用的东西,更是不敢大意,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追究下来还是她的责任。 如今她随便就将自己扔在了这里,说是要回去给太后做事,可明显就是看准了唐佩莞不了解这宫里。在这贵人满地的地方,随便来一个人,唐佩莞若是不小心惹到了,就不是一件小事。 唐佩莞微微有些犯愁,有心想先去找了宸玉宫,求玉妃派一个人带自己出去也是不错的,总比自己乱撞的好。 打定了注意,唐佩莞努力回想着上次的记忆,朝着宸玉宫那边走去。 然而她却低估了这御花园的大小程度,等她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绕到了什么地方,只看见了一座小桥流水,从未见过的景致,却很是有几分情趣。 唐佩莞左右看了几眼,却没见到人,正疑惑着,却只觉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唐佩莞心一惊,猛的转回身,却见叶虔嬉皮笑脸的站在了她后面。 叶虔看起来应该是入宫有事的,不像之前那般穿着随意,而是一身世子服,显得严肃而又高贵。 叶虔见唐佩莞一脸迷茫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会在宫里?怎么还走到这里来了?” 唐佩莞并不愿让他察觉到自己迷了路,强装镇定道:“我正要去找玉妃娘娘,就路过这里。” 叶虔脸色古怪的看着她:“你莫不是迷路了吧?” 唐佩莞淡淡道:“没有,就见到这边景色不错就来看看。” “哦,这样啊!”叶虔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你看的还挺远,毕竟玉妃的宸玉宫跟东宫还是隔着不少路的。” 他话音刚落,唐佩莞顿时脸色一变。她怎么也想到,自己竟会走到东宫这边来。 前世里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东宫的模样,也想过自己踏入这里时应该是何等的风光与幸福。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爱人会怎样牵着她的手给予她至高无上的荣耀,然后最后这一切都属于了另一个人。 唐佩莞暗自压下心地那份呼之欲出的愤怒与不安,对着叶虔淡淡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世子你自便。” 说罢,她微微一点头,转身就想走。 叶虔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感觉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却在自己提到东宫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他正疑惑着,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见唐佩莞转了身想走,只是那方向显然又错了。 叶虔忍住笑,道:“我不介意你先走,不过你不是要去宸玉宫吗?朝着东宫的方向是想进去看看别的景致吗?” 唐佩莞顿时停住脚步,自打她听说这里是东宫的时候,就一直无法静下心来,即使是过了这么久,被齐铭背叛的痛苦还是时时压迫在她的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她一直刻意的去逃避掉那一块,但是再一次被提起的时候,却还是无法忽视。 唐佩莞默不作声的停在原地,这边四面都有路,也都很相似,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是从哪边过来,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边去,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叶虔本想笑她一次,见到她这样,却莫名的有些心疼她。唐佩莞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但又兀自强忍着,倔强的让人不忍心去说她。 两人都站在这边不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叶虔想缓和下气氛,于是走上前去道:“若是你想去宸玉宫,不如我领你去。” 唐佩莞冷冷道:“不用,世子告诉我往哪个方向就可以了。” 叶虔微微蹙眉,道:“你万一又走错了怎么办,还是你又想来一次这里,或者你根本不是走错路,而是故意来这里见谁吗?”叶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话,但他只觉得唐佩莞对东宫这两个字尤为敏感。 果然唐佩莞在听了这话时,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煞白一片。她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叶虔不语,叶虔看着有些心虚,想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唐佩莞突然道:“那就麻烦世子带我去了。” 她竟这样轻易的服了软。 叶虔微微有些惊讶,可也松了口气,淡淡笑了笑,领着唐佩莞往前方走去。唐佩莞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 叶虔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沉默,走到那小桥上时,却只觉得背后一阵推力。叶虔在外向来都是时时防备的,即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这般轻易的卸下心防,可这次看见唐佩莞微红眼眶的模样,顿时也慌了神,竟忘了这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被唐佩莞推下了水,狠狠的灌进了几口湖水。 叶虔猛的钻出水里不可置信的看着桥上的唐佩莞,唐佩莞此时再不像刚刚那样的落寞,她冷冷笑着,隐约还带着几分得意道:“多谢世子带路,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过世子怎么这般不小心,幸好你会游水,不然可就麻烦了。” 她微微昂着头继续道:“天气冷的很,世子还是早些起来吧,不然冻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叶虔又好气又好笑,却没想到唐佩莞竟然如此大胆。他第一次见唐佩莞的时候,只觉得这女子沉稳的可怕,什么事都不能使她动容,如今却三番两次跟自己过不去,甚至忘记了以自己的身份若是要追究怕是她连走都走不出这里。 唐佩莞直接走了,叶虔抹了把脸,苦笑着摇摇头,正想上岸,却听见旁边一个男声带着笑意道:“我说,世子你这个天气泡在水里,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叶虔转头,却见齐铭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 叶虔刚刚正是跟齐铭聊完了事,出来后才见到了唐佩莞,如今见到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刚刚唐佩莞的反应,没好气道:“你每次都喜欢躲在人后偷听他人说话的吗?” 第116章 生病 齐铭原本是打算追出来与叶虔说点事的,可没料到竟会遇上这一幕。之前见到叶虔去逗那唐佩莞的时候他就收起了出来的心思,躲在那后面。 叶虔这小霸王的性子,他不是没有见识过的,但凡是有点不顺他心的事,不管你是谁,都能当场给对方下不了台来。齐铭并非不记得之前在尚书府也撞见过一次,当时唐佩莞装成了一个小丫鬟样,跟叶虔对上的时候就顶的叶虔直翻白眼,要不是那时唐佩莞跑的快,叶虔想必也是会爆发的。 可这次再见,还是在宫里,虽看这两人的样子私下应该是有过接触的,也不像之前那次那么陌生,可唐佩莞的态度依旧不改,最后竟还故意将堂堂北乌的镇南王世子给推下了水。 叶虔从那桥下上了岸,一身的衣服已然是湿透了,他原本还打算去见见皇后,可现在这样也是去不成的了。 齐铭似是无意道:“不过刚刚看唐姑娘的样子,面色倒是苍白的厉害,身体似乎不是很好啊。” 叶虔微微蹙眉,他并非没有注意,反而还发现她走路时膝盖隐隐打颤,即使是单单站在那里,都是一副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只无奈唐佩莞的堤防心一直很重,自己稍微靠近一些就能让她心生戒备。唯一那次中元节的晚上,看着好像是对自己放松了些,可却是因为想借着自己去找那李贽。 齐铭注意到叶虔脸色有些不好,心下暗自冷笑。他对于这个所谓的镇南王世子并没有表面上的这般信任,叶虔来自北乌,虽说是母亲那一族的亲戚,在北乌也是有权有势。初时母亲介绍叶虔时只说是北乌当今皇帝派遣过来出使大齐的,可这一出使就几乎像是在大齐扎根下了一样。 母亲是信他的,总以为自己娘家人来这无非就是为了扶着他们母子两个登上那大宝之位。齐铭却总觉得叶虔的目的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虽说自己登上皇位对北乌也有好处,可叶虔与北乌那位皇帝却不像是单单只满足于此的样子。 如今见到这位世子难得的对某个人上了心,似乎还不简单的样子,齐铭顿时也有了些好奇。唐佩莞本人他是见过的,在唐府立那沈芝为正室的时候似乎她还大闹了一场。齐铭对她有些印象,但不深刻。 齐铭看了看浑身湿淋淋的叶虔,故意道:“这姑娘与太子府也有几分渊源,她弟弟唐佩照本是我的陪读,前些日子因病去了,我看她如今这样怕是也受了影响,想来我也应该去安抚下的。” 叶虔冷哼一声,却没理他。唐佩照是怎么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要说是因为这个缘故叶虔是怎么也不会信的。如今齐铭提起这个具体是什么意思叶虔再清楚不过,只是齐铭这个人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唐佩莞只是个小小少詹事的女儿,想来他也不会浪费这功夫。 叶虔甩了甩湿淋淋的衣袖,转向齐铭道:“我这样子怕也是没法说事了,先去换身衣服,之后有事再说吧。” 说罢,他一转身,径直走了。 齐铭暗哼一声,心里却生出几分怒意来。他招了招手,唤来了身后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去查查,唐佩莞今天为什么来宫里。” 小太监低头应了声,齐铭看着叶虔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好容易找到了宸玉宫,玉妃正在小憩,唐佩莞找到之前那个圆脸宫女,说了几下,那圆脸宫女很爽快的答应了,交待了几声就领着她出了宫。 唐佩莞走进唐家大院的时候,几乎已经是支撑不住了,碧月跟卫宁等在大门边,见着唐佩莞就急忙迎了上去。唐佩莞看见碧月的时候,身体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等唐佩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唐佩莞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努力的撑起身体朝外面看了看,天色已然黑了。 碧月正在一边紧着毛巾,听见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唐佩莞的手,塞进被子里道:“大小姐你还烧着呢,快好好休息。” 唐佩莞微微皱眉,她全身上下似乎都不是自己了的一般,滚烫的厉害。 唐佩莞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干渴的厉害,只发出了嘶嘶几声。 碧月急忙端来茶杯,送到唐佩莞嘴边,小心服侍她喝下。又给她擦了擦嘴,梗咽道:“大小姐您不知道你,您刚刚回来的时候,把我们吓成什么样了,整个人就那么一倒。后来您就一直发着烧,我都换了好几盆水了,就是不降温。最后我们没办法,只好撬开了您的嘴把药灌了下去,这才稍微好了些。” 碧月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唐佩莞勉强的笑笑,道:“我没事了,放心吧。” 碧月生硬道:“您这叫没事吗,话都说不全,还是好好躺着吧。您说您是干什么呢,那沈青蓉是什么人,就连老太太也不敢得罪了她,生怕给老爷惹了麻烦。您直接跟她顶着来做什么呢,如今吃苦的还不就是您一个人。就算服个软道句谦怎么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心疼的还不是只有我们。” 她说到最后连敬语都没用上了,显然是气极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碧月会生气是正常的,但唐佩莞却从没想过要跟沈青蓉服软。当时沈青蓉给她安插的罪名是赶走继母,欺压嫡妹。若是她当时扛不住认了错,那这所有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过错了。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受惩罚,怕是沈家也会顺着杆子上爬,要严惩她这个“罪魁祸首”了。 唐佩莞微微闭上双眼,今天一天的折腾已然让她十分疲倦了,太后的事情她还没个头绪。暗斑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想要去掉也没什么太快的办法。但若是见效太慢或者没效果,怕到时候又是她的不是了,更何况她做的东西还要拿去给太医院那堆老学究左挑右检的。 第117章 提要求 唐佩莞一病就是好几天,幸好现在沈芝不在唐府,唐佩清又因为之前沈青蓉的事情被老太太给关在了院子里出不来,还中断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唐老太太会生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不管唐家有多依靠沈家,总归沈芝这些事都是唐家家里事,唐佩清丝毫没想到这事说出去给唐家带来多大的麻烦,竟直辣辣的将所有的事情就一股脑告诉了沈家,甚至还搬来了沈青蓉来给沈芝出气。 唐老太太人前虽给足了沈青蓉面子,可私心里却是极其气恼的。沈青蓉当着她的面惩罚自家亲孙女,虽说碍着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唐老太太没说什么,但毕竟还是气上了她。无奈自己拿沈青蓉没办法,只好忍了下来。 这些事唐佩莞都是清楚的,也亏得如此她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这两天碧月一直守在一边服侍着她,连起身都不让她起来,唐佩莞好说歹说,才让碧月同意了她依着床翻了翻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个册子。 不过这也给了唐佩莞一些灵感,等她终于可以下床后,唐佩莞第一件事就是让碧月给她找来了一堆东西,一门心思开始钻研起来。 在刘慧给她留下的那堆册子里,有一页上粗略提到了白术敷面一事,只是那上面说的很简单,唐佩莞也从没见人用过。她仔细试了几次,最后才让她找出了一个最好的方子。 过了没几日,唐佩莞就将做好的东西一齐递给了玉妃的手下,让她代交给了太后,并附上一张单子,一字一句的说明了使用的方法,一并交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唐佩莞虽对自己的东西很有信心,可多少还是有些不安。这次太后虽说是听说了玉妃的事才召见了她,但唐佩莞心里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玉妃的一份功劳。她虽不清楚玉妃为何要把自己推到太后面前,但唐佩莞确定的是,自己是万分不想错失这个机会的。 沈芝虽然被赶出了唐家,唐佩清也一蹶不振了,但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如果一直留在这个位置,她是什么也办不了的,只有不停的往上爬,慢慢走到足够强大的地步,她才有那个实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太后就是她目前最好的机会。 等安公公再次来到唐府的时候,唐佩莞正在教卫宁识字。听见门房传来的消息,唐佩莞知道太后那边有了消息,急忙赶去了大堂。 第二次见到太后,此时一旁没了玉妃的做伴,唐佩莞倒也镇定,行了个大礼后太后就喊了她起来,赐她落了座。 唐佩莞细细打量了太后一番,今日太后的脸色相较于之前那次似乎好上了一些,脂粉没之前涂的那么厚,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 太后心情显然很好,她朝着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你递过来的那些东西,哀家照着你说的用了一段时间,效果倒真是不错,玉妃果然没推荐错人。” 唐佩莞垂下眼眸,笑着应道:“是太后娘娘本身底子好,寻常人用了见效没有这么快的,太后娘娘可不能把这功劳都算作我的。” 太后显然是被她逗的有些乐了,呵呵一笑,道:“你这做的东西好,嘴巴也特别甜,难怪玉妃这么喜欢你。” 唐佩莞微微一笑,低下了头,轻声回道:“是我运气好,遇到玉妃娘娘这位贵人,不然怕是一辈子也没这机会能见上太后娘娘一面。” 她这话倒是没错,莫说她只是个太子府小官的女儿,就算是一品大员家的女儿,也未必能有这机会能见上一面。 太后端起茶杯,微笑着抿了一口,道:“你解了哀家心头一个大结,哀家要重重赏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唐佩莞微低着头不语,似是在犹豫。太后见惯了她这样身份低下的女子,只以为她与他人一样,是畏惧于自己的威严不敢开口,于是微微一笑,招了招手。 唐佩莞即刻看到十几个宫人从后络绎而出,她们手里各自捧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盛着各种样式惊奇的珠宝首饰与黄金,那些珠宝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是极为难得,即使是唐佩莞这样对珠宝本无多大兴趣的人,也只觉得眼花缭乱,迷乱了双眼。 太后见她一副怔住的模样,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只见唐佩莞向前一步站起,朝着太后娘娘猛的磕了下来,低垂着头,镇定道:“多谢太后娘娘美意,只是这些都不是臣女所喜之物,臣女希望太后能赐我一个恩典。” 太后微微一怔,眼中冷光一肃。她往后略微靠了靠,此前带着点点笑意的脸上此刻也冷了下来。她不是没见过像唐佩莞这样不爱财的女子,只是相对于那些爱财的人来说,这些人要的往往更多,也更贪心。 大殿里静了好一会,太后没吱声,唐佩莞也就没抬头,一直死死的盯着地面,动也不冻一下。 良久,太后突然笑道:“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 见她的语气微微有些松动,唐佩莞直起上身,低声说道:“太后娘娘恕罪,并非是臣女不爱这珠光宝气,只是比起这些来,臣女更希望太后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做一个女官。” 唐佩莞的话音刚落,太后还没说话,却听见一直站在一旁的绿衣宫女冷声道:“放肆,竟然敢跟太后娘娘讨价还价!” 太后冷冷瞥了绿衣宫女一眼,似是在警告,那绿衣宫女吓的一惊,连忙噤了声。 太后清咳一声,她对唐佩莞倒没什么坏印象,这丫头无论是做事说话都很聪慧,进退有度,看着倒不像是平凡人,只是她野心太大,凡常官家女子,只要是家里有点家底的,除非是选秀的,都不会想将自家女儿送进来做这伺候人又容易得罪人的事情的。可是唐佩莞却自行提了出来,倒是让她有些讶异了。 第118章 唐府欢喜 太后转向那绿衣宫女,淡淡吩咐道:“也罢,绿意,你明日就去那内务府,将唐佩莞的名字登记在册吧。” 被唤作绿意的绿衣宫女心里不快,可还是应了下来。唐佩莞却又道:“太后娘娘误会了,我只是想做个行走女官,只要太后愿意让我时常做些水粉来献给您即可。” 太后微微一怔,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唐佩莞要的是正式女官,所以才有些犹豫。大齐后宫除了普通宫女,还设有女官一职。跟普通宫女不一样的是,正式女官往往都有着某一实权,名字也是被记录在官册上的。寻常能坐上女官职位的,大多是家世显赫又或者是立了功劳极其得主子的欢喜才有这样的福分。 但唐佩莞提到的行走女官却又不一样了,行走女官虽也是女官,比普通宫女高上一级,但由于职务的限制,只是负责某一宫的事务,在内务府里挂个名即可。相比起来,行走女官更像是一个高级的宫女罢了,只是比寻常宫女要自由些,只在有事时才需要进宫。 绿意奉了太后的旨意去了内务府,唐佩莞这才起了身。太后似乎并没因为刚刚的事影响心情,只淡淡笑着道:“之前玉妃告诉哀家你不是个寻常女子哀家还不信,如今一看倒真的是这样。”她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继续道:“不过女子出嫁前靠家族,嫁人后就靠夫家,你这般心性,未必是件好事。” 唐佩莞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她心知太后必然是知道了红妆阁的事情,才会说出这话。之前玉妃也曾与她这样说过,只是她们两本就不是她们说的那般人,不然又如何登得上今日这地位。 没过多久行走女官的职位就被定了下来,唐佩莞领了那皇宫进出官牌后就跟太后告了辞,只是临走前太后依然是将之前那堆珠宝一并赐了下来。 唐佩莞心生感激,也没再推拒,如今她虽有了红妆阁,但也是用钱之际,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是极有帮助的。 回到了唐家,唐府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今府里姨娘只剩下了四姨娘李琴与五姨娘柳儿,这两人自然是为她高兴的,而唐中与唐老太太也因为觉得唐佩莞得太后看中而顿觉骄傲无比,只觉得从此搭上了太后那边,唐家也有了新的出路。 只除了唐佩清。她听闻了这个消息后,先是愣了一愣,脸色铁青,继而疯狂的在房间里开始砸东西,完全顾不得那面子上的最后点脸面。丫鬟们劝了半天反而被她拿花瓶砸破了头,于是没人敢再说话,只留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发泄着怒火。 老太太早就喊了刘嬷嬷守在大门外,等到唐佩莞一回来就喊她过去寿宁院。 一进了寿宁院,就见着李琴与柳儿也都在,唐佩莞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就被唐老太太喜滋滋的喊道:“起吧起吧。”她难得高兴的走下位,拉起了唐佩莞的手将她引到自己座位旁边,又对着一边的刘嬷嬷道:“莞儿如今入了太后娘娘的贵眼,想必以后是时常要往宫里常跑的,可不能落了面子。你去库房里给莞儿找些好的布料,再叫绣娘做几套新衣裙送去莞莲院。” 说着,她有撸下自己腕上的那只玉镯,套到唐佩莞的手腕上道:“祖母也没旁的好给你,但你如今做了行走女官,多少也不能太寒酸了。这个是唐家家传的宝贝,你就先戴着。” 李琴跟柳儿对视一眼,暗自笑了起来。老太太今儿是难得出了次大血。之前自从沈芝走后,唐老太太一理账本才知道唐家里里外外被掏了个空。老太太气的不行,但找沈芝逼问却又问不出什么,最后只得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拿出平日里存的私房钱来维持着家用。只是从那以后大家的吃穿用度也都差了许多,莫说是做新衣服,就连往日再常见不过的燕窝也都被老太太一并舍了去。毕竟是自己的钱,用着总心疼。 如今这老太太却难得的要给唐佩莞做衣服,又将自己戴了多年的镯子拿给了她。虽看着像是要给唐佩莞长脸,可以唐佩莞目前的身份,太后娘娘跟前新晋的行走女官,怎么着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衬托了。 唐佩莞急忙道:“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她可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之前唐老太太也是这般笑眯眯的将这玉镯塞给沈芝的,沈芝还当个宝贝似的收了起来。临了转了个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 唐老太太劝了几次,见她是真的不愿意收,也只得讪讪的拿了回去,又道:“如今你在太后娘娘面前得脸了,太后娘娘又看中你,你可得记着你父亲。前些日子因为你弟弟的事情,太子爷当众狠狠责骂了他一顿,弄的你父亲一把年纪还丢了脸面。如今你既有这机会,就在太后面前多替你父亲说几句好话。你虽当了女官,可将来怎么样还得看你父亲,只有你父亲上去了,你才能嫁个好人家不是么?” 她话里话外的说着,看似是为唐佩莞着想,却不停的提着唐中的事情。唐佩莞略微想了想,这段时间她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倒也忽视了唐中。现在想来,自从唐佩照出了事后,唐中似乎也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原先以为唐中多少还是被唐佩照的事弄的伤了心,如今听唐老太太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还是因为太子爷责骂他的缘故。 唐佩莞冷笑一声,却没应下。她若是答应了老太太的话,将来唐中但凡是出了点什么事,想必都会逼着她去太后那求情。而她刚刚才做了行走女官这位置,虽不了解太后的脾性,可接触下来也知道她是不喜人多嘴的。若是这般直撞撞的去说了那些事,到时候真出了事,唐家怕是又只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了。 老太太见她就是不应声,有些着急,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李琴凉凉道:“老太太,您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莞儿有本事刚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家里却还有一个又是摔碗又是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莞儿做了什么错事欺压她呢。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莞儿这行走女官,也是做不了多久的。” 第119章 柳儿逼亲 李琴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了,唐佩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想不到李琴对于沈芝与唐佩清的怨念竟然比自己还要深。在唐佩莞看来,如今的唐佩清已经不值得她再去动什么心思,就算是让老太太罚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唐老太太现今最看重的就是唐佩莞,听李琴这么一说,眉头一皱,转向那刘嬷嬷道:“怎么回事,莞儿好容易做了行走女官,以后也能帮衬中儿一下了,她在那里哭嚎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刘嬷嬷微低着头道:“我去二小姐那说过两次,可是……”她的表情有些犹豫,一早唐佩清开始哭闹的时候她就曾去过一次,但无奈的是唐佩清却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还没来得及进屋里说上一句,就见到一个花瓶甩了过来。 刘嬷嬷服侍了唐老太太几十年了,一直也颇得她的信任,所以这府里人见到她多多少少也都给她几分薄面。可被唐佩清这样拉了面子,刘嬷嬷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如今听老太太问起,也就私心说了起来。 唐老太太面色一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刘嬷嬷见着,又继续道:“前两日还好了些,可那沈府的沈姑姑来了之后,这几日就又闹起来了。” 刘嬷嬷的话听着就像是很普通的陈述着事情,但这话一听,老太太心里更不舒服了。此前说是因为沈芝的事情唐佩清哭几天也就罢了,可这借着沈青蓉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沈青蓉走之前跟唐佩清说了什么,才让她有了这样的胆子跟自己对着闹。 四姨娘李琴听了,捂嘴笑道:“这下可好了,有了沈青蓉撑腰,二小姐怕是要把这唐家闹个天翻地覆了。”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怒道:“她还当自己是沈家人了不成!”说着,她就转向那刘嬷嬷。厉声道:“你去告诉她,如果她真的如此思念沈芝,又一门心思念着沈家,不如就去跟沈芝做伴吧,也免得外人说我老婆子是非不分,让人家母女分离。” 唐老太太这话一说,很明显是在做最后通牒了。唐佩莞与李琴对视一眼,再没说话,可心里清楚的很,唐佩清如若真的走了,除非是沈家翻了天,不然以老太太这般气性,怕是很难回来了。想来唐佩清也不会这么傻,接下来多少会收敛一下了。 寒冬渐深,大齐最冷的时候终于到了。唐佩莞终日躲在了房里,裹着厚厚的狐裘,捂着手炉直打哆嗦。天气冷了,人们都躲在了屋子里很少出门,红妆阁的生意差了很多,终日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唐佩莞索性嘱咐程修每天只开半日的店,也算是给他放假了。 店子里生意不忙,而太后那边虽说是做了行走女官,但脂粉这种东西消耗起来毕竟很慢,唐佩莞按照太后的速度,隔段时间就做些水粉与敷面的东西送过去,倒也轻松自在。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准备年货,唐府也不例外。老太太又给莞莲院拿来几匹布料,碧月乐滋滋的给唐佩莞量了衣服又裁了布,打算给唐佩莞多做几套衣服。 过了没几日,五姨娘柳儿上了门来看唐佩莞,顺便给她带来了自己做的一些干果糕点。唐佩莞笑着接过,又四处看了看,问她:“梁儿怎么没抱过来?” 柳儿的儿子唐佩梁已经快五个月了,如今被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看着见人十分心喜。柳儿微微一笑,道:“刚刚来的时候哄他玩了一会,又被奶妈抱去哄睡了,我看他睡的很香,就没吵醒他了。” 唐佩莞点点头,碧月正好端上了泡好的龙井茶,又拿小碟子装了几块柳儿带来的糕点,摆在桌上倒是好看的很。 柳儿与唐佩莞闲聊了几句,又左右顾盼了下,问道:“怎么刚刚来的时候没见着卫宁?” 唐佩莞想了想,道:“他这几日正看兵法看的入迷,如今怕是又躲在自己那小屋里看书了。外面冷的很,也没什么事要他做,我就都随他了。”说着,唐佩莞冲着碧月招招手,道:“去把卫宁喊来,就说五姨娘想见见他。” 碧月应了声出去了,柳儿感激的看着唐佩莞道:“前些日子我都听宁儿说了,大小姐您对他好,又教他识字又送他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们家都是贫苦人家,从小也没人教这个,结果没想到他倒是迷上了这个,我又教不了他,要不是您……” 说着说着,柳儿的声音就有些梗咽起来,唐佩莞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又没做什么,卫宁天生好学,我只不过是随便教教他而已,耽误不了什么。” 柳儿擦擦眼角,正要说什么就见着碧月领着卫宁走了进来。柳儿急忙收起眼泪,转向那卫宁笑着道:“平日没事就躲在你那地方闷着,我想见你一眼都见不着。” 卫宁看了看唐佩莞,直直的站在那里,闷声道:“派人来喊我就行了。” 柳儿无奈的摇摇头,朝向唐佩莞道:“大小姐你看看,闷成这样,将来若是娶了媳妇也整日呆呆的可怎么得了。” 说着,她又转向卫宁道:“你也老大不小,不能这样整日不做正经事。前些日子我给你看了户人家,那家的女儿长的秀秀气气,针线活做的也很不错。你若是答应,改日让你远远看上一面,要是不错我就去给你定了这门亲事。” 唐佩莞掩嘴一笑,想来卫宁今年也有二十了,柳儿身为他的姐姐开始着急他的亲事倒也正常。只是卫宁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若是没事一天下来甚至连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要娶亲了,想着倒是挺有趣的。 柳儿见卫宁不说话,以为他是害羞,微微笑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若没意见姐姐可就替你下决定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卫宁猛的一抬头,直直的盯着柳儿,生硬道:“我不娶。” 第120章 意在沙场 柳儿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卫宁僵硬着重复道:“我不娶亲。” “胡说什么?”柳儿以为卫宁是太内向才会这样说,急忙道:“你是我们卫家唯一的种了,卫家还要靠你继承呢,你若不娶亲,我以后怎么去跟爹娘交代呢。” 她想了想又道:“你若是觉得对方不够好姐姐再给你挑个,一定选个合你心意的,可行?” 卫宁却只一昧的摇头,不再说话,可明显是听不进柳儿的话的。 柳儿见自己怎么说卫宁都不听,顿时火上心来,不耐烦道:“你不想娶亲那你想做什么?莫不是你想做一辈子下人吗?” 唐佩莞见柳儿动了怒,急忙劝道:“卫宁可能是一时没想通,你先莫逼他,随着他考虑段日子再说吧,这点事哪值得你生气呢。” 柳儿见唐佩莞说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勉强笑了笑,又对卫宁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唐佩莞急忙打圆场:“不说这个了,卫宁,你来尝尝,这是你姐姐专门做的糕点。”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盘子,对着卫宁道。 卫宁微微一蹙眉,但终究还是听了她的话,走上前来捻起一块玉米糕放进口中尝了尝。唐佩莞见他接过了这个台阶,又转向柳儿道:“你平日里忙着照顾梁儿,难得过来看看他,不如就让他先在这一边呆着,聊聊再走?” 柳儿没好气的瞥了卫宁一眼,道:“就让他站在一边听着吧,旁的不会,就是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声音来。” 卫宁闷不作声的站在一边由着她念叨,倒也没生气,只低着头愣愣的,一语不发。唐佩莞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几日见到父亲,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莫不是太子又说了什么吗?” 提到了唐中,柳儿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她应了一声道:“老爷最近几日确实不太高兴,不过不像是太子爷那边的事情。前几日我听他说,临近年关,匈奴人又来犯边了。这些年虽说每年都会来几次,可大多都是抢些东西就算了。可这次却像是不一般,匈奴人一连徘徊几日都没离去,甚至还在关外安营扎寨了。边关一直在传急报,宫里面人心惶惶的。” 她这一说唐佩莞就明白了,前几日她去见太后的时候也无意中听到她们提起这个。大齐临靠塞外,匈奴人出身于游牧族,终日与马为生,游荡在大漠之上,其人多身量短小,形貌丑陋,但精于骑射,马上功夫更是了得。 始从齐元帝建立大齐时,匈奴人就是边关上最大的隐患,由于他们缺少物资,每当年节时分,匈奴人都会来大齐境内抢夺一番。大齐也曾多次想派兵去清剿他们,但无奈匈奴人向来打不过就跑,躲进沙漠之中就再不见踪迹。几番下来,大齐的兵马劳累不堪,只好就此罢了。 然而从先帝起,大齐国力逐渐衰弱,匈奴人再来时竟再无力抵抗,最后干脆就由得他们随意掠夺,反正他们抢了就跑,只是苦了边界的百姓。然而今年这次却与往常不一般,匈奴人一路南下,烧杀抢夺,竟攻破了大齐近五个城池。大齐皇帝这才慌了起来,召集群臣商量对抗之事,想必太子也被这事困扰着,连带着唐中也忧心了起来。 柳儿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事何时才能消停下来,往年不都是抢抢就算了吗,如今怎么要打起来了呢?我听说外面现在征兵征的很厉害,就是为了送去那边呢。” 唐佩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下意识的躲过这个话题。她淡淡笑了笑,道:“总会解决的,我们又何必操心这个,总不至于打到这里来。” 柳儿想想也是,便没再提起,两人又聊了几句,柳儿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不早了,她惦记自己的儿子,便起身告辞了。 唐佩莞送走她后,若有所思的转回身,却见卫宁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于是笑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姐姐已经走了,回去做你的事吧。” 卫宁却没动,他看了看唐佩莞,犹豫了会,最后道:“大小姐,我想去参军。” “什么?”唐佩莞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道。 卫宁顿了顿,又道:“我想去参军。” 唐佩莞这才反应了过来,见卫宁这反应,心知他是听了自己与柳儿刚刚的对话才动了心思。她笑了笑,道:“你可想清楚了,这事可不是小事,战场上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你姐姐只有你一个弟弟,还指望着你继承卫家,你若是去了战场,你姐姐怎么办?” 卫宁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却还是道:“我想清楚了,大小姐的话我明白,只是我志在于此,并不愿就此虚耗一生。战场凶险我并非不知,但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能畏惧生死。若是大小姐能明白我,就请帮我与姐姐说上一说。” 自打唐佩莞见到卫宁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的话,倒是让唐佩莞吃了一惊。不过仔细想想,在卫宁见到太公六韬时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兴趣时,自己就已然有些明了了。再想想卫宁这人,天生力大无穷,却不爱理会尘事,然而又溺于兵法布阵,倒真的像是有那方面的天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你若真有心,我并没意见。只是你确实是想好了吗?” 卫宁认真的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大小姐,我想清楚了,请让我去参军。” 唐佩莞见他心意已决,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益。况且自己也有着一点小小的私心,若是卫宁真的能闯出一番天地来,对自己也是很有帮助的。 想到此处,唐佩莞淡淡笑道:“也罢,我就放你走吧,你心不在此留下也是枉费。”她转身坐下,对卫宁道:“你姐姐那边就由我去说,参军的事你自己去报名吧。” 卫宁这才急忙跪了下来,感激道:“多谢大小姐。” 第121章 送别 得了唐佩莞的允许,卫宁当即就去报名参了军。登记上兵册后,兵部给了他一周的时间。卫宁这才又回了唐府回报了唐佩莞。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唐佩莞连着几天都去劝了柳儿好容易才让她答应了这事,却又被柳儿连连念叨着时间太紧要给卫宁多准备衣服。等柳儿好容易赶出了几套衣裳,却又到了卫宁离开的日子了。 柳儿虽说答应了让卫宁去参军,可终究是受不了那离别的痛楚,唐佩莞与卫宁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见着她过来送别。 卫宁显然是有些失望,可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转身对唐佩莞道:“大小姐,我要走了。” 唐佩莞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拿出一张纸,笑着递给卫宁道:“看看这个。” 卫宁不明所以,结果那张纸细细一看,一脸震惊看向唐佩莞道:“大小姐,这是……”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前几天我去找刘嬷嬷要来了你的奴契,想着在你临走的时候送你一个惊喜。你既已下定决心去参军,唐家再握着你这奴契也没多大意思,倒不如就放了你自由。” 卫宁紧紧捏着那纸,将它塞进怀里,又抬起头微红着眼眶道:“大小姐,多谢您。”他想了想,忽然猛的跪了下来,朝着唐佩莞磕了个头,复又抬起来盯着她认真道:“大小姐是我卫家姐弟的恩人,若将来我卫宁能荣耀而归,必不忘今日恩典。在我心中,大小姐永远都是我的大小姐,只要您一句话,我卫宁在所不辞。” 唐佩莞虽知道卫宁会感动,可也没料到他竟会如此举动,倒也吓了一跳。在大齐,奴契在一日,就一日为奴。入了奴籍的人,虽平日里除了为人奴仆之外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带一旦牵扯到了入仕上,却是连资格也没有的。也就是说,以卫宁之前的身份,即使是在战场上立了多大的功劳,也都是没有前途可言的。一般主子是很少会为自家奴仆除去奴籍的,但凡遇到一次,也都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如今卫宁会这般感激唐佩莞,也是知道这种情况才会如此。他平日不爱与人交往,只埋首于兵法布阵中,唐佩莞肯随了他心愿已经是幸运,如今竟亲手还了他奴契,却是天大的恩情了。 唐佩莞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起来吧。”因为柳儿的缘故,唐佩莞无意中也将他当作自己弟弟来看待了。明明这少年比她稍大一些,可唐佩莞总是情不自禁的摆出一副姐姐作态,无论是教他识字还是送他书册,也都是真心为他好的。如今见着他就要去奔赴自己生死不明的未来了,唐佩莞也略略有些心酸。她想了一想,将一个黄色平安符拿了出来,递到卫宁的手中。 卫宁一愣,这平安符他虽没见过,可唐佩莞贴身戴着,想必也是很重要的。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小的时候我母亲从庙里求来给我的,战场上生死未卜,你带着吧,算求个心安。” 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唐佩莞道:“去吧,自己小心些,有空就写信回来报个平安,你姐姐有我在,放心。” 卫宁应了一声,紧紧捏着那平安符,再没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背着包裹径直走了。 唐佩莞叹了口气,转过身正要回院子,却看见柳儿躲在唐府的大门后,眼睛泛着红,正偷偷的看着越走越远的卫宁。 唐佩莞心知她是舍不得,并不需要自己多加言语去打扰她,只淡淡一笑回了院子。 边疆战事胶着,大齐军队节节败退,如今在前阵领军的是陈老将军是太子爷力荐上去的,年轻的时候也是大齐的一员猛将。只无奈廉颇已老而新人未出,如今大齐年轻一代里却没几个能上得了场面的了。 早朝的时候齐昭帝大发雷霆,将齐铭骂了个狗血喷头。下朝后齐铭强忍着不快回到太子府,就见到一众谋臣正等着书房里,一见到他就围了上来。 齐铭烦躁的坐了下来,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谋臣坐下。为首的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者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我听说今儿早朝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齐铭不耐烦道:“我看父皇这样子是对我越来越不满了,当初也真是选错了人,原本以为陈老将军能多少控制住目前的局势,怎么就被匈奴人打成这个样子!” 老者急忙道:“谁都想不到会这样。不过即使不是陈老将军,我们也无人可用啊,难道真要让齐唯领军吗?万一他打了胜仗,到时候太子爷您就更没说话的余地了。” 推举陈老将军上前线是他们一致通过的,早在边疆急报传来的时候朝里就有人提到了齐唯,齐铭没想到他人在封地却还有人在朝中为他说话。但齐唯本就手握重兵,早先时也颇得齐昭帝的宠爱,若是此时让他把握了机会,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太子位恐怕是更保不住了。这才力荐了陈老将军出征,好歹也是自己这边的人,多少能掌控一些。 但局势会演变成这样却是齐铭万万没有想到的,如今齐昭帝因为连连溃败的战绩对他大为不满,一连几天都在朝上斥责他,今天甚至还一度说出无能的话来。 见他这般烦躁,那老者继续道:“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为了太子爷您皇后娘娘也不会让那齐唯去抢功的。” 齐铭摇摇头,蹙眉道:“没用,我找过母后了,说父皇这些天都在玉妃那里,见都没见过她一面,她去找父皇也被父皇挡了回去,怕是因为我连累她了。” 因为太子的事情迁怒皇后,这还是众人第一次看到,不禁面面相觑。那老者想了想,又道:“太后怎么说?当今皇帝极其孝顺,若是太子爷您取得了太后的欢心,要她站在您这边,那想必皇上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念头了。” 齐铭冷笑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向来会做人,我与齐唯都是她孙子,你见她什么时候表过态。” 第122章 太子有意 齐铭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姚太后出生商家,先前在齐穆公身边的时候就很是长袖善舞,才得了齐穆公的青睐,将姚太后扶为皇后,而姚太后的儿子如今的齐昭帝则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而后齐穆公早逝,在齐昭帝还小的时候,姚太后一手撑起了整个大齐,等齐昭帝长大,姚太后也毫不留恋的将权利还给了自己的儿子,舒舒服服的过起了太后的日子。 姚太后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对谁都一派温和的模样,可谁也不敢真的当了真,就连齐昭帝,也十分畏惧他这个母亲。如若齐铭能得到姚太后的支持,那他的太子位也就稳固了许多。 一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道:“我听闻太后娘娘身边最近多了个行走女官,很是得宠,常常召见她去慈宁宫。” 他说的人正是唐佩莞,而这些谋臣中也有人听过这事,急忙道:“我也听说了,好像姓唐,她的父亲就是这太子府的少詹事唐中。” 之前的老者喜道:“这事为何不早说?”他转向齐铭,道:“唐中的女儿如今正得姚太后的宠,太子爷为何不把握住这个机会,趁机拉近与太后娘娘的距离呢?” 齐铭不语,唐佩莞的事他在上次让身边太监打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也不是没动过这念头,但是想到之前唐佩照的事情齐铭多少有了些顾虑。 中年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犹豫道:“唐中的儿子唐佩照之前不是太子爷的伴读吗,原先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谁知道竟会做出那般没分寸的事情来。太子爷若是与他们一家有了牵扯怕是不好听。” 老者摇头道:“你太拘泥小节了,如今又不是让太子爷娶太子妃,以唐家目前的境地来看,若是太子爷表现出一点点的意思,唐中想必是乐不得的。到时候事成了,就算太子爷不兑现诺言,那唐中又敢说什么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齐铭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又舒展了些,他笑着看向那老者,道:“王老,终归姜还是老的辣啊。” 众人皆笑了起来,那中年男子趁机道:“如今趁热打铁,太子爷不如尽快拉拢了那唐佩莞,只要让她诚心帮着您,在太后面前多说说话,现下的危机也就会缓和些了。” 齐铭点点头,冷冷一笑。 唐中刚出詹事府的时候就被一个小太监叫了过去,唐中是认得他的,太子齐铭身边的贴身太监。如今见他来找自己,当下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的走了过去,赔笑道:“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瞥了他一眼,拉长声音道:“太子爷有请,走吧。” 唐中心中一惊,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想了半天也猜不到这次会是什么事,只好又问道:“公公,您可知道太子爷找我是为了什么?” 那小太监凉凉一笑,道:“到了你自然知道。” 见问不出什么,唐中也只好闭了嘴,跟着他走了没一会,小太监将他领到书房外,站住脚步道:“进去吧,太子爷在里面等你。” 唐中急忙点点头,小心翼翼推开书房门,轻声走了进去。 齐铭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听见有声音抬头一看,见是唐中,温和一笑道:“突然想跟你聊聊,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唐中受宠若惊道:“没有没有。”他忙不迭行了个礼,又道:“不知道太子爷喊我来是有何事?” 齐铭指了指一边的坐椅,笑道:“坐吧。”说着,他又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朗声道:“来人。” 门外的小太监急忙走了进来,齐铭吩咐道:“去给唐大人泡茶,前段时间江南刚刚进献了今年最早的春芽,唐大人可愿意一试?” 唐中急忙道:“多谢太子爷。” 小太监应了一声退下,齐铭看着唐中,温声道:“前些日子佩照的事情,唐大人是否有在怪我?” 唐中听他提起了唐佩照,心里一惊,急忙道:“太子说的哪里的话,是照儿一时糊涂,做出那样没有分寸的事情,辜负了太子的期望。” 齐铭微微一叹气,道:“也确实是我的不是,佩照跟了我那么久,我理应照顾好他的。” 唐中本以为他为了唐佩照的事情来责怪自己,如今听齐铭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心里也有了感动道:“是我教子不严,让太子爷费心了。” 齐铭点点头,劝道:“唐大人也不必自责。对了……”他顿了顿道:“我听闻皇祖母最近封了唐大人的嫡长女做行走女官,可有此事?” 唐中急忙道:“确实。”提到唐佩莞,唐中的神色也有几分得意,“莞儿得亏太后娘娘看中,能跟在太后娘娘面前做过行走女官服侍娘娘,是我们唐家的福气。” 齐铭笑道:“唐大人过谦了,我曾听皇祖母说过,唐姑娘为人做事很是聪慧伶俐,皇祖母提起她也是赞不绝口啊。” 唐中得意一笑,又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女还差的很,是太后娘娘宽厚,只望小女能跟着娘娘好好学习。” 齐铭微微一笑,拿起摆在一边的墨锭在砚台里随意磨了两下,突然问道:“唐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姑娘如今也到了许配人的年纪了吧?” 唐中一愣,突然听见齐铭问起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道:“确实如此,小女今年十七了。” 齐铭点点头,笑道:“唐姑娘为人聪慧,在京城里也算是数得上的名媛贵女,如今又得了皇祖母的看中,若是有谁娶了她,怕是有福气了。唐大人可要挑个好女婿。” 唐中狐疑的看了齐铭一眼,见他微微笑着,似乎意有所指的样子,顿时清醒了过来,喜道:“太子爷说的是,我也很是心疼我这个女儿,她很小就没了母亲,若是她将来的夫婿能抵得上太子爷的万分之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齐铭淡淡一笑,他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而唐中显然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他虽有些看不上唐家,可仔细想到之前见到的唐佩莞本人,倒是真不错的,若是可以,将来封做侍妾也是不错的。 第123章 冷拒 唐中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厨房一早就备下了晚饭等他吃,可唐中今儿难得的有了好心情,竟看也不看饭菜一眼,直接吩咐一旁的下人道:“叫大小姐来书房见我。” 下人见他这么着急,急忙应了一声就去了莞莲院。唐中出了大堂,正要去那书房,却听见背后一声低低的声音道:“父亲。” 唐中一皱眉,回头一看,只见唐佩清站在不远处,满脸哀伤的看着他。 自从上次尚书府事件后,唐中就对这女儿再没了好印象,几次三番见到她也只是忽略而过。如今沈芝又被赶出了唐府,唐佩清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直降到底,除了任由她自生自灭,唐中竟是连想都不会想到她了。 唐中蹙眉,冷哼道:“你不好好在房里待着,出来乱跑什么?” 唐佩清自从上次被老太太派去的人教训了一顿后,就再不敢闹出什么事来。只一心闷在房里终日惶惶不安,特别是唐佩莞做了那个行走女官后,唐家上下几乎都以她为荣,再没人看自己一眼,甚至于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们做事也开始懒散起来,自己有时教训一句,却还受了他们的白眼。唐佩清又气又急,躲在房里哭了半天,这才真的意识到,沈芝不在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今儿过来找唐中是一早就想好了的,沈芝临走前曾跟她说过,若是她受了委屈,整个唐家她能求的,也只有唐中了。沈芝看的再清楚不过了,唐老太太看似温和,却是最冷情的一个人,她的眼中从始自终就只有唐家与唐中,旁的再容不下一个人。唐佩莞是万万不可能去帮唐佩清的,而李琴与柳儿明显与她是一起的,求了也没用。只有唐中,虽说耳根子软了些,个性也比较犹疑,可正是因为这点,也很容易被人劝动。 唐佩清见唐中脸色不好,顿时白了张脸。她微垂下眼眸,紧咬嘴唇,低声道:“我只是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刚刚听说父亲回来了,想陪您一起用晚餐。”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唐中一眼,勉强笑笑道:“不过看起来父亲似乎有事,我就不打扰父亲了,我先回院子里了。” 唐佩清面色苍白,显然是失落至极,眼眶里还泛着泪花,却还强忍着笑了笑。她转身欲走,唐中心下一阵叹息,但也再无法对自己这个女儿硬起心肠。他虽怪她不懂事,为唐府结下了尚书府那样的大梁子,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唐佩清又是这个模样,他实在无法再冷面以对。 唐中犹豫了下,淡淡道:“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今日我找你大姐有事要说,若是你没事,就先在这等我一会吧。只是怕饭菜会凉了。” 唐佩清见他松了口,终于放下心,急忙道:“没事的父亲,我只要能陪着您就好了。” 唐中微微颔首,看了看她,又向那书房走去。 唐佩莞已经在书房等了有一会了,见到唐中走了过来,退后了几步,躬身行了个礼,道:“父亲。” 唐中微笑着点点头,在书案后坐下,又道:“坐吧。” 唐佩莞挑了个位置坐下,微笑着道:“不知道父亲找我有何事?” 唐中清咳一声,道:“今儿为父出太子府时,被太子爷身边的公公喊了过去,说是太子要与为父聊聊。”他故意顿了下,希翼在唐佩莞眼中看到些许惊讶的反应,可见唐佩莞还是淡淡笑着,毫无反应,只好摸摸鼻梁,继续道:“太子爷先是说了下你弟弟的事,佩照的事情他虽没帮到,但比较对方是御史大人,太子爷也是有难处的。” 唐佩莞见他一直为齐铭开脱,心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只微微笑着,就是不接话,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唐中继续道:“不过太子爷倒是跟为父提到了你,你最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确实给我们唐家挣了光了,连太子爷也夸赞你聪慧有礼。” 唐佩莞沉默不语,她心猛的一沉,以她对齐铭的了解,绝不会无缘无故跟唐中说这话。果不其然,唐中突然道:“太子爷还跟我提了你的婚事,说是你这样的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才不辜负了,为父也是这样想的,莞儿你这般出色,如今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姝女,为父就想着,一般人家是绝对配不上你的,只要那顶顶拔尖的人物,才有这资格。” 唐佩莞面色一冷,回道:“父亲高看了,即使是太后身边的行走女官,也只是暂时的事,如今太后娘娘高看我一眼,谁知道过段时间又会如何呢。父亲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那些贵人们的想法最是不定的,父亲应该比我清楚。” 唐中微微有些尴尬,可也不得不承认唐佩莞说的没错。他沉吟一会,道:“确实如此,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更需要给你找个合适的夫婿,这样不仅能给你尊荣,以后唐家有了什么事也能帮上一点。” 唐中见唐佩莞不说话,只好继续道:“太子爷今日跟我说的时候,我看他多少对你有些意思。太子是未来大齐的皇帝,虽说太子妃那个位置,我们唐家怕是没资格的,但是若是做了他的侍妾,将来你也就是大齐的皇妃,我们唐家也就算是出头了。” 唐佩莞是万万没想到,齐铭竟会跟自己的父亲提这件事的,她本以为这一世自己没去沾惹过他,目前也不该会有什么纠葛,但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唐佩莞冷声道:“太子是大齐未来的至尊,我何德何能能攀上他。父亲您还是断了这个想法吧。别说太子妃了,就是太子一般的侍妾,又有几个不是世家出身的。与其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还是趁早做些别的打算。我才听说皇上在早朝上因为边关的战事斥责了太子,父亲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齐铭之所以会这样,唐佩莞想想也就清楚了。如今太子不得宠,皇后也说不上话,为今之计想要保住他的位置,就只有攀上太后那边。如今在太后跟前自己也算是能说上几句的,齐铭这么做,也无非是想利用自己亲近太后罢了。 唐佩莞冷冷一笑,齐铭永远都是这样物尽其用,只是这一世的她又岂会再上他的当,既然敢打她的主意,那她就要让齐铭知道,不是任何事都是那么简单的。 第124章 密旨 唐中原以为唐佩莞听见这个消息会很高兴,毕竟对于大齐的所有女儿来说,最高的莫过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无论是谁,听见自己有机会入那深宫之中成为天子身边的女人,都会是高兴的。可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知道她是不愿意。 对于唐佩莞的话,唐中是不以为然的,他以为唐佩莞是顾虑太多,于是道:“朝堂上的事情自有男人操心,你只管在太后娘娘面前好好做事就行了。至于太子那边自有为父为你谋划,你也不用想太多。” 唐佩莞冷笑一声,却不再言语。唐中见她沉默了下来,以为她是同意了,于是道:“那就这样吧,为父先去用晚饭了,你妹妹还在等我一起。” 唐佩莞点点头,站起身来。门外站着的唐佩清一听,正想离开,却听见书房门被打开,唐佩莞疑惑的看着她,古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中也走了过来,见唐佩清站在门外也是不解。 唐佩清急忙道:“我是见父亲好久不来吃饭,想来问问父亲要不要让厨房重新热一下。” 早在唐中来这书房时,唐佩清就坐不住了。唐中回府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的找唐佩莞,想必是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她左想右想,终于还是忍不住。等到书房的门被关上,她急忙的靠了过去,躲在门外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听见的内容却让唐佩清恨的几乎站不稳。原先唐佩照还在的时候,沈芝就曾经提起过这样的事。当时唐佩照还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多少也能拉近些关系。他们原本想着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让唐佩清去齐铭面前见上一见,唐佩清本人长的清秀可人,论容貌确是有资本的。若是能入的太子眼,届时不说是太子妃,就算只做个侍妾,未来也是大齐后宫里数得上的宫妃。 但是后来唐佩照突然去了,沈芝也被赶出了唐家,所有能为她谋划的人都一个个离去,唐佩清也就断了这心思。可如今却听唐中说起,而且话中意思竟还是齐铭亲自提起的。早在沈芝扶正礼上她就见过齐铭,那如玉般俊秀出尘的男子将来竟会是唐佩莞的夫君,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唐佩莞一见她那闪避的眼神顿时就知道了真相,她也没戳破,只意味深长道:“这样啊。”她转过身对唐中道:“既然妹妹都来了,我就不耽误父亲与妹妹用餐了,我先回莞莲院了。” 唐中点点头,唐佩莞微笑的看了唐佩清一眼,转身回了莞莲院,唐佩清只觉得那一眼胆战心惊,莫名心虚了起来。 午时过后,大齐的皇后叶氏午憩刚起,就听见身边的大宫女澜香凑近道:“太子跟世子都在外面候着呢。” 叶氏微微点头,让澜香帮自己整了整妆容,这才搭着她的手腕,懒散的走了出去。齐铭与叶虔正在外宫等候着,见叶氏出来了,皆躬身行礼。 叶氏无所谓的摆摆手,在榻上落了座后又道:“你们都坐下吧。”她轻抿了口浓茶,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于是放下茶杯道:“我叫你们来呢,是让你们说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齐铭明白她的意思,近日齐昭帝对他多加斥责,连带着叶皇后也被冷落了许多。他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去上书房见父皇,都被他拒见了,怕是还在生我的气。” “这事能怨你吗?”叶皇后冷哼一声道:“那陈伯召去战场也是一众臣子同意的,虽当初是你举的头,可打了败仗能都怪到你身上吗?”她转向叶虔,微笑道:“虔儿,你虽不是我大齐子民,不过这事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你怎么看?” 叶虔原本一直在一边做壁上观,见叶皇后提到了他,淡淡一笑道:“姑姑问我,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北乌派来的使臣,大齐朝堂上的事情哪里清楚。” 他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关系,倒让叶皇后有些怔住了。叶虔虽说是北乌人,可北乌帝把他派来却不只是为了两国友好的。自家的这个侄子外人不清楚,可叶皇后却是很了解的。在叶皇后尚未出嫁的时候,叶虔就是一直伴着当今北乌帝一起长大的,若说他毫无本事就能得北乌帝如此的信任,叶皇后是万万不相信的。 叶皇后似是被他逗笑了般,微微一笑道:“姑姑若是信了你,就不会喊你过来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可是我的侄子,齐铭的位置还得要你帮着才行呢。” 叶虔却回道:“我自是向着姑姑的,不过大齐朝堂之事我确实是不知的,我只知道,前些日子齐昭帝给平延王去了封密旨,如今这平延王正在纠集兵马,看样子是要准备出战了。” 这消息齐铭却是不知道的,他猛的一愣,不可置信道:“父皇给齐唯下了密旨?”他怔怔的看着叶虔道:“为何我没听过,你这消息是真是假?” 叶虔不语,叶皇后却蹙眉道:“北乌的暗卫向来很厉害,虔儿既然说了就应该是真的了。”她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如今匈奴在犯,大齐军队节节败退,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齐昭帝却给齐唯去了封密旨,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大有文章了。 齐铭冷面道:“父皇真想让齐唯去顶了陈老将军不成,真到了那个时候,齐唯手握重兵,又立了大功,我将如何自处?” 叶皇后猛的直起身体,冷冷道:“既然是密旨,就还没公开。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拦住皇帝。” 齐铭冷声道:“父皇今日正生我的气,我说话怕是不会听的,母后你能否多劝劝她?” 叶皇后却是面露怒色,生硬道:“你父皇最近只去那宸玉宫,沾都不沾我这里,我连面都见不上,如何能劝他?” 提到这个叶皇后也是心中有气的,那玉妃明明比她年纪还要大些,前些年明明都失宠了,但不知怎么的就鼓捣出了那些个妖媚动人的妆容出来,引得齐昭帝魂牵梦萦,一连宠幸了好多日,旁的人竟看也不看一眼。 第125章 婉拒皇后 玉妃是当今丞相之女,身为后宫四妃之一的她向来与叶皇后不和,但万幸的是她并无所出,也就掺和不到太子这件事里来,因此也一直在太子与平延王中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偏不倚。不过若是想让她帮着说些什么,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齐铭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但还是道:“母后,或许我们可以让皇祖母那下手看看。父皇最是听皇祖母的话,只要她站在我这边,那就把稳很多。” 叶皇后嗤笑道:“你皇祖母那人你不知道吗?”她讥讽一笑,道:“见人三分笑,说什么都是不痛不软的硬着,等涉及到什么实质的,又立马推三阻四起来。你明明是她的嫡长孙,你看你跟齐唯之间她可有帮谁说过话,凡事都是贤能居之,什么事都撇的一干二净。” 齐铭微微一笑,却道:“母后怕是不知道,最近皇祖母面前封了个行走女官,很是得她的欢心。” 叶皇后淡淡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认识那女官?” 齐铭看了眼叶虔,笑道:“母后有所不知,那女官姓唐,名佩莞。是我府中少詹事唐中的女儿,她的母亲想必母后听过。” 叶皇后疑惑道:“唐中的夫人我记得,好像是沈家的女儿。” 齐铭摇头道:“沈家那个是后来扶上去的,唐佩莞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刘慧。” 提到刘慧叶皇后顿时恍然大悟,她怔了怔道:“刘慧我是听说过的,只可惜她那人福气不太好。怎么,竟会养出了这么个好女儿,竟然还在皇太后那得了脸。” 齐铭笑道:“这个唐佩莞我是见过的,纤纤芳华,倒是个不错的女子,没有一般官家女的浮躁气息。” 叶皇后笑道:“倒没听你这么夸过人,引得本宫倒是想见见她了。”她招招手,对一旁站着的澜香道:“召那个叫唐佩莞的女官过来见我。” 叶虔脸色微变,齐铭笑吟吟的看着他,似有深意道:“世子似乎不太高兴。” 叶虔冷声道:“太子与其有时间担心我,不如先想想怎么解了你目前的困境吧。” 齐铭面色一冷,叶皇后见两人似是有些不对劲,急忙转开话题道:“说起来,铭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之前还跟你父皇说起要给你指门婚事。只是最近被边关的战事耽搁了,一时也忘记了这事。” 齐铭淡淡一笑,道:“母后要是觉得有合适的,我自然没意见。” 叶皇后惊奇道:“往日说道这些你总是推三阻四,怎么今日倒改心思了?” 齐铭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刚刚出去的澜香此刻走了进来,低声道:“唐佩莞刚刚从寿宁宫出来,听说皇后娘娘找她有事,如今正在外面等着。” 叶皇后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澜香应了一声,出去喊了唐佩莞。三人不约而同的住了嘴,朝那宫外看去。 没过一会,就见到一身穿狐裘的的女子袅袅走了进来,她上身一件素粉色夹袄,用银色的丝线在衣面上绣出点点梅花,衬托的整个人清丽动人。一根淡白色腰带束住下方的珍珠白湖绉裙,既显出了窈窕身段,又给人一种秀丽的感觉。 唐佩莞微笑着缓缓走进,见到叶虔与齐铭也在,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朝着叶皇后一跪,温声道:“佩莞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皇后收起了此前对待齐铭与叶虔时的温和,淡淡的清咳了一声,威严道:“你就是唐佩莞?” “是。”唐佩莞低着头应声道。 叶皇后道:“听说太后娘娘很是赏识你,抬起头来给我瞧瞧,我倒是要看看母后找了个什么好姑娘放在身边。” 唐佩莞温顺的直起上身,微垂下眼眸不去看那满身华贵的妇人,只微微笑着,不显出一点的惊慌来。 叶皇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对着齐铭赞许道:“不惊不喜,容貌也很可人,也难怪太后看着喜欢,连我瞧着也忍不住想多亲近亲近。” 唐佩莞道:“皇后娘娘繆赞了。” 叶皇后一摆手,微微笑道:“起吧。” 唐佩莞应了声,站了起来,走到澜香所示位置处温顺坐下。 叶皇后左看右看,觉得她十分有礼,进退有度,十分赞赏。于是看了齐铭一眼,笑道:“你的父亲唐大人在铭儿府里做事,我听铭儿说很是忠信仁厚,如今还养了你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倒真的是个有福气的。”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是太子爷贤能,下面的人才有样学样,自然不会差了去。” 齐铭哈哈一笑,转向叶皇后道:“我之前只听人说过她牙尖嘴利,如今看来明明是聪慧伶俐。”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叶虔,笑道:“世子,你觉得呢?” 叶虔看了唐佩莞一眼,道:“确实聪慧过人。” 唐佩莞听齐铭说这话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这话从叶虔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了几分不同的意味。唐佩莞脸微微一烫,竟有些红了。 叶皇后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以为她是对齐铭动了心,忽的一笑,道:“我听闻你尚未婚配?” 唐佩莞心里咯噔一下,却只能回道:“还没。” 叶皇后面色温和道:“这就是唐大人的不是了,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一直在家里藏着掖着呢,定要给你许配个人杰才配的上。” 唐佩莞微红着脸就是不接话,叶皇后以为她是害羞了,掩嘴一笑,对齐铭道:“这孩子性格真是沉稳,我平日里就是嫌弃你太轻浮了,若是有这么一个人能在你身边提点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算是赤裸裸的了,齐铭微笑着看了唐佩莞一眼,淡淡道:“如唐姑娘这般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唐佩莞定了定神,抬头对上那叶皇后笑着的眸子,镇定道:“太子殿下的贤能在大齐是出了名的,他的身边定然也是要那身份高贵的姝女才配得上,像我这般身份低贱的,怕是没这资格的。” 第126章 世子解围 唐佩莞的话刚说完,叶皇后的脸色一冷,面色难看了起来。唐佩莞虽说着奉承齐铭的话,但总归还是拒绝了叶皇后的意思。叶皇后本以为她一个小小少詹事的女儿,听见自己这么说应当是欣喜若狂感激不尽才是,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拒绝了自己,顿时失了面子,心中暗自不虞。 叶皇后冷冷一笑,道:“这倒也是,一个商贾之女,不在闺中守着,却时时在外抛头露面,总归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大齐重文轻商,商人向来都是上不了堂面的。唐佩莞的生母刘慧虽说将自己的芳华粉扬名天下,可在这些贵人们的心里,却还是鄙夷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刘慧临去世将自己的配方交给了李嬷嬷还不是亲自交给唐佩莞的原因,在她心里总还是希望唐佩莞乖乖的做着她的唐家大小姐,而不是如她一般在外奔波。 唐佩莞暗暗咬住嘴唇,心下一阵愤怒,她可以受得了所有委屈,却还是忍受不住其他人以这样鄙夷的口气提起自己的母亲。 周围一片静谧,唐佩莞心知这次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可却还是不愿意走上那前世的旧路。若说前世的她对齐铭直到最后一刻还抱有期望,那么现在她就是连靠近一点也都觉得十分厌恶。 齐铭也是没想到唐佩莞会这般直接拒绝的,顿时也有些不痛快,正要说些什么。却直接叶虔忽然站起,几步走到唐佩莞身边,拉起她,笑道:“刘夫人虽为商贾,可声名远播,就连我母亲也是听说了的,一直想能一见,只可惜没这个机会。等什么时候我带了你过去见她,想必她也是高兴的。” 叶皇后面色一怔,犹疑不定的看着他,道:“虔儿,你这是?” 唐佩莞只觉得被叶虔一扯,带到叶皇后面前,叶虔微笑着道:“姑姑,不瞒您说,我对唐姑娘倾心已久。” 他话音刚落,就见叶皇后的脸色变了几变,震惊的话都说不出。唐佩莞一阵惊慌,想拉开被叶虔攥的紧紧的手,可无奈叶虔的手劲十分的大,她用力拉了几下都挣不过他,只好作罢。 叶皇后古里古怪的看着叶虔,只觉得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的这个侄儿向来是不近女色的,在北乌的时候北乌出了名的大美人玉颜郡主一直倾心于他,北乌民风开发,玉颜郡主也几次三番对他示好却都被叶虔给当众毫不留情面的给拒了。这样的结果是不仅是普通北乌子民,就连叶虔的父母,镇南王与镇南王妃都忧心他是否不好女色。来了大齐,镇南王妃甚至还私下写了信要她介绍些女子给叶虔认识,但无一例外的被叶虔给推了。 现在叶虔却牵着唐佩莞站到自己面前,要不是叶皇后了解自己这个侄儿,知道他向来我行我素不为他人所动,她都要以为是唐佩莞拿什么威胁了他。 叶皇后勉强笑了笑,只道:“这事你可跟王妃提过了?” 叶虔摇头,微微一笑:“总得让佩莞应允了我我才好说。”他转过脸对着唐佩莞深情款款道:“你若是应了我,我就立刻给我母亲去信。” 唐佩莞几乎被叶虔惊的话也说不出一句,她不知道叶虔这是想做什么,可也知道若是自己这样挣脱了去怕是会有更多的麻烦,还不如先演了下去,至少与得罪皇后来说,只是勉强忍着叶虔的胡言乱语,倒也不算什么了。 叶皇后看了眼齐铭,见他脸色也难看的很,心知他也是初次听说这事,可无奈叶虔却是她们不能得罪的,莫说他们现在还要靠着叶虔的暗卫,就算齐铭登上了皇位,叶虔背后的北乌也是大齐万万不能去惹的。 叶虔见这两人再说不出话来,于是道:“姑姑,若是没事我就先跟佩莞走了。” 叶皇后点点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叶虔这才拉着唐佩莞对着叶皇后行了礼,而后径直出去了。 等走出了坤宁宫,唐佩莞才猛的甩掉了叶虔的手,强忍住怒气,低声道:“世子,你可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虔无所谓道:“知道啊,帮你解围。” “解围?”唐佩莞腾的火上心头,几乎压抑不住声音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今日这样一说,以后我就跟你扯在一起了。我不想知道你来大齐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我跟你只要有了任何关联,都是天大的麻烦。” 叶虔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他停住脚步,冷声道:“麻烦?”他轻轻瞥了眼唐佩莞,道:“刚刚齐铭他们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你以为你随便说两句就能断了他们的心思吗?只要你还在太后身边一天,你就别想自己能撇的干干净净。” “那也比跟你扯上关系好。”唐佩莞知道他说的并没错,可不知为什么还是心里生着气,赌气回道。 叶虔冷冷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想,不如我再折返回去跟他们实话说了,正好满足了你的心愿。”他见唐佩莞不说话,叹了口气,放软音调道:“你自己且想想,我不知道你做这么一堆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留在太后的身边,你就不要想着独善其身。你若是打算还像以前那样下去,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皇后这边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唐佩莞微低着头不语,她不想承认叶虔的话并没错,但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透了一般,莫名的生出几分不安来。 唐佩莞顿了顿,犟嘴道:“那今日这样一闹,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家人知道了怕是又得打别的心思了。” 想也知道,若是让唐府里那几个知道了叶虔对她有意思,怕是会急匆匆的催着自己与叶虔定亲,好尽快的攀上皇后这面大树。 叶虔此时已然恢复了情绪,他古怪一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烦恼,若是你不介意,我直接去唐府提亲可好,这样也算是为你解围了。” 第127章 初见三皇子 唐佩莞面色一僵,见他一脸笑意,心知他在开玩笑,于是道:“也行。” 叶虔本是有意逗弄她,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如今却听见她真的应下了,不觉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佩莞狡黠一笑,继续道:“世子不是大齐人,估计是不知道我们大齐的规矩。不如你现下就去给你父母写信说明,让他们即刻带了聘礼来唐府提亲。” “还有什么吗?”听了唐佩莞的话,叶虔不但没有如她预料般的反悔,反而一本正经的继续问道。 唐佩莞心里一怔,看见他认真的表情,心下嘀咕了起来。她本非不知道叶虔对她是有好感的,可却不认为叶虔真的会为她去向镇南王与镇南王妃说明,今日能帮她她已经是觉得出乎意料了。莫说北乌与大齐两国之间敏感的关系,就算是齐昭帝应了,镇南王也未必看的上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少詹事的女儿。 叶虔见她不说话,心里暗笑,继续认真道:“那就先这样,待我回去先书信一封,跟父亲母亲禀明了实情。你就乖乖等着我去唐府提亲吧。” 说罢,他大步一跨,竟是打算直接离去了。 唐佩莞被他的话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急忙追上去抓住叶虔的衣袖,急急道:“叶虔,你别胡来,我可没应你。” 叶虔听着好笑,见她语调里带着几分紧张显然是真的急了,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你怎么不叫我世子了?果然是关系近了,不过我喜欢你这么叫我,你以后就都这么喊吧。” 唐佩莞紧抿嘴唇,她刚刚一时心急,竟连平日里的规矩都忘了,直接就喊出了他的大名来。如今听叶虔这么问她,唐佩莞又羞又气,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见唐佩莞被他的话激的一张小脸微微泛红,一双明眸瞪着他,似娇似嗔,竟无故感觉出了几分媚意。叶虔心中一荡,当即就抓住了她的手,笑着道:“你不说话可是应了?我刚刚才跟皇后娘娘道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若再世子世子的叫着,怕是就不合适了。” 唐佩莞只觉心里一惊,他们现如今才刚刚出了坤宁宫,这边虽清静可时不时的还是有人经过。唐佩莞唯恐被人看见说不清,只急急的往回扯着自己的手,想逃离叶虔的禁锢。 无奈叶虔将她手腕捏的紧紧的,见她挣扎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口中还不正经道:“莞儿若是不应了我,我就不放了。或者其实莞儿还是觉得我们不够亲近,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同我一起书信与我母亲,也好叫你安了心。” 唐佩莞见他越说越离谱,心知这人是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了,只好敷衍着应声道:“罢了罢了,我应了你就是,你先放开我。” 叶虔松开手,唐佩莞这才收回了手腕。刚刚叶虔使得劲有些大,她的手腕被捏的有些泛疼。唐佩莞撅着嘴动了动手腕,可又不敢再去惹他。叶虔向来不在乎这规矩,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最后也只好道:“若是世子没事,我就先走了,太后娘娘那边还有事情要去做。” 叶虔蹭的扬起了眉毛,唐佩莞见他似乎又想做什么的样子,急忙补到:“叶虔。” 叶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去吧,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唐佩莞点点头,忙不迭的离远了他。 …… 今日来坤宁宫之前,唐佩莞将将从姚太后的寿宁宫里出来。前段时间她刚刚给太后新做了宫粉送来,宫粉是用珍珠磨制而成,用以美白皮肤。姚太后的宫粉耗费惊人,她每十日就要口服一次珍珠粉,再辅上自己做的宫粉,一段时间下来皮肤却也柔滑白嫩了许多。 只是这珍珠粉终究效果有限,况且唐佩莞前些日子在琢磨新的眉黛时也遇到了些无解的问题,唐佩莞翻阅了自己母亲留下的书册终究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她跟姚太后提了一提,姚太后顿时就痛快的答应了她,让她可以去藏书阁里查阅相关典籍。 唐佩莞得了恩典,原本打算出了寿宁宫就去那藏书阁看看,却不料被叶皇后的宫女叫了下来。耽误了一段时间,唐佩莞犹豫了会,还是想着先去那藏书阁看看。 藏书阁与坤宁宫隔着不太远,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唐佩莞正想进去,守在藏书阁外的蓝衣小太监却拦住了她。小太监全身打量了她一番,皱了皱眉,唐佩莞虽说是做了行走女官,不过来这宫里时却很少穿着女官服,估计是没认出她的身份。 小太监拉长声音道:“可有牌子?藏书阁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唐佩莞笑了笑,拿出自己的令牌递到他面前。那小太监一看,面色顿时一变,谄媚道:“原来是唐姑娘,太后娘娘已经让人过来打招呼了,你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唐佩莞点点头,收回那令牌,稳步走了进去。 藏书阁是在大齐元帝手上一手创建起来的,里面的书籍经过几代的累积,不乏有很多稀世孤本。唐佩莞找了会,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她找了很久的一本书,顿时欣喜的拿了出来,细细查看。 没过一会,却有几声嘈杂声莫名响起,唐佩莞本看的入神,却被这声音打扰到,不觉微微蹙眉。她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去管那闲事,自己也不想去搀和,只往里走了走,想远离那些人。 无奈那些人越吵越厉害,听的出来有几个太监,声音尖利的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相对清朗很多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的语气却无比卑微,在这些嘈杂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唐佩莞微微叹了口气,今日这书怕是看不成了,她合起书本,因为藏书阁的书籍是没法带出去的,她也只好将书放回去,等着改日再过来。 唐佩莞从角落里走出,正朝着藏书阁的大门走去,却突然听见一个尖利的嘲笑声道: “三皇子,我今日放你进这藏书阁,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第128章 替人解围 唐佩莞微微一怔,停住脚步。她转过身,轻声往那声音来源出而去。 几个身着蓝黑色官服的太监围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眉目俊朗,气质温和,只是却不知怎么露出一副懦弱的笑容,谄媚的对着那几个太监道: “刘公公,我也知道你对我很是照顾,过段时间宫里发了份例,我就即刻给您送去。” 那刘公公冷哼一声,道:“您那份例有多少,三皇子,我可是顶着太子爷的压力来帮您的,您若是这般不识抬举下次我也没办法了。” 说着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突然伸手往那男子的腰边抓去,那男子想要避开,却被另外几个太监拦了下来。 刘公公冷笑一声,道:“三皇子,我看你那玉佩不错,您的份例您自己收着,我也不想贪你那点,不如就将那玉佩送我。如何啊?” 那一直赔笑着的三皇子脸色却突然一变,面色难看起来。他勉强笑笑,道:“刘公公这个可能有些不合适,若是您嫌弃我的份例太少,不如我宫里您有什么看中的尽管拿了去,只是这玉佩确实不行。” 那刘公公却嫌弃道:“你那个荣阳宫能有什么好东西,送我我也不稀罕。”他贪婪的盯着三皇子腰边系着的那块玉佩,冷笑道:“三皇子往日都大方的很,怎么今日这般小气了起来。莫不是三皇子真把自己当个主子,将我们阉人不当人了?” 他看了看一旁的几个太监,尖声吩咐道:“三皇子既然这般瞧不起我们,我们也就不用再给三皇子面子了。前儿个太子爷还吩咐我仔细照料了你,如今却被我撞上你来这藏书阁。藏书阁岂是你可以随意进来的。来人,把三皇子给我绑起来,送去太子爷面前。三皇子从小没人教他,也好让太子爷好好教教他宫里的规矩!” 刘公公刚说完,那几个太监就应声将那三皇子缚了起来。那刘公公尖声笑着,只道:“三皇子,跟我走吧。不过,”他顿了顿,还是道:“这里距离太子府远的很,为了防止您在路上将这玉佩给弄丢了,老奴先替你保管了,到时候您学完了规矩,老奴再还给您。” 他说着,还是不死心的往那三皇子腰间伸去。唐佩莞见状,微微叹了口气。那被几个太监围住的男子她是知道的,当今大齐齐昭帝有五个皇子,其中齐铭是他的嫡子,而剩下的几个儿子,二皇子早逝,四皇子齐唯早早的被封了平延王去了自己的封地,而五皇子才出生不久,正是牙牙学语的年龄。 唐佩莞面前的那位,正是齐昭帝的三皇子齐晟。 说起这个齐晟,虽说跟太子齐铭差不多年纪,却是这几位皇子中最被轻视的一个。他本是齐昭帝年轻时一次酒醉时与一浣衣局的宫女所生。那宫女原是罪臣之后,身份卑微,被派去那浣衣局做着低贱的事,却不料会被齐昭帝看中,拉去临幸了。那一夜风流后,因为那宫女身份实在太过卑贱,齐昭帝连封号都不曾给一个,就这么将她忘记了。直到那宫女怀了孕,禀报了上面,齐昭帝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孩子。 三皇子齐晟出生时,那宫女难产而死,齐昭帝丝毫不关心这个莫名多出来的儿子,随意将他丢给了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养了。 唐佩莞知道这宫里没有身份背景的人什么也不是,可却没想到即使是个皇子,竟也会被一群太监欺压至此。 她淡淡叹了口气,清咳一声,淡淡道:“刘公公。” 那刘公公听见有人喊他,先是一愣,虽然这事是他惯常做的,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可突然有了个人冒出来,还是让他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刘公公转过身,却只见一个身着普通裙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正莹莹笑着。这女子虽生的十分明艳动人,可刘公公却从没在宫里见过她,只道她不是宫中人。但能进这藏书阁的,想来也不是普通人物。刘公公暗自一想,不愿得罪了她,于是赔笑道:“姑娘是?” 唐佩莞拿出自己的令牌,给他看了看。刘公公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道:“原来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唐姑娘,您今日怎么有兴趣来了这藏书阁?”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有些要帮太后做的东西没有头绪,就来这藏书阁看看。”她瞥了一眼被那几个太监缚住的齐晟,故意道:“刘公公这是?” 刘公公也是听过唐佩莞的,知道她目前在太后面前很是得脸,因此不太敢得罪她,如今见唐佩莞问起,他虽不愿意,却还是道:“太子爷命我来这藏书阁找点东西,却无意中被我发现有人误闯了进来。误闯藏书阁可是死罪,这不,我正打算送去给太子爷处置呢。” 唐佩莞似笑非笑,道:“公公对宫规倒是很熟悉,不过,”她看了看齐晟,仿佛才认出他似的,急忙屈膝行了个礼道:“三皇子,奴婢刚刚没有认出您来,若有不对,还请原谅。” 说着,她也没在意那齐晟有何反应,又转向对那刘公公道:“大胆,你可知道你绑的这人是三皇子,还不快放了他。” 刘公公一开始见唐佩莞并没反应,以为她是打算不管这事的,正松了口气,却突然见她又来这么一通,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但若是真听了唐佩莞的话,他也是不愿意的,虽说他看着太后的份上给唐佩莞几分尊重,可对方毕竟是个行走女官,却也是管不到自己的。 刘公公收起笑容,冷哼一声道:“唐姑娘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至于三皇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底要怎么处置,交到太子爷处理就行了。” 他故意抬出了太子爷,就是吃定了唐佩莞不会为了个毫无存在感的三皇子去得罪太子爷。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唐佩莞脸色一变,但却道: “我刚刚才从太后娘娘那过来,才听说太子爷最近为了边关战事的事情受了不少压力。三皇子毕竟是皇子,跟太子爷是同胞兄弟。这个时候若是惹出了什么事,给太子爷增添点别的麻烦可就不是小事了。刘公公,您觉得呢?” 第129章 沈威成名 任谁都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齐昭帝因为边关的事情将太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全太子府上下都因为这事焦头烂额。刘公公被唐佩莞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起来。太子爷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他是知道的,府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做事的太监被齐铭无故责打了一顿。三皇子齐晟虽说不得宠,可毕竟还是大齐皇子。若是在往日里齐铭风头正盛的时候,自己这般行事或许是没问题的。但这是敏感期,万一真闹了出去,最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刘公公回头看了看齐晟,清咳一声,淡淡道:“罢了,今日看在唐姑娘的份上,就算了吧。” 他挥一挥手,那几个小太监顿时听话的放开了齐晟。齐晟急忙退后几步,理了理衣服,继而又对着刘公公笑道:“多谢刘公公。”他又转向唐佩莞,道:“多谢唐姑娘。” 唐佩莞诧异的看着他,她虽能理解齐晟为生活所迫放弃了皇子的尊严,但却没料到他竟会做到这种地步。对着一个刚刚绑着他的太监都还能笑着表示感谢,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刘公公似乎对他这样习以为常了,只讥讽的嗤笑一声,理都懒得理他,只对唐佩莞道:“唐姑娘,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太子爷那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唐佩莞点点头,笑道:“嗯,刘公公走好。” 她笑盈盈的目送着那几人离开,等那刘公公完全消失,她才转过身,正要出去,却听见身后的三皇子突然道:“今日多谢了。” 唐佩莞一怔,正想回头去看他。却只见齐晟微低着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唐佩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离开,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可对方已经走远,她淡淡一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边齐铭刚刚才得知齐昭帝给平延王齐唯下了那封密旨,过了没多久,边关却传来胜报,朝廷新派遣过去的一支队伍初战大捷,一连收复了匈奴人夺走的三座城池。 捷报送到京城,全朝堂欢庆,就连大街小巷也因为这次的消息而沉浸在喜气洋洋中。与此同时,带领这支队伍的小将也一举成名。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支队伍并不多人,仅仅只是一个三百人左右的小团,而带领这支队伍的校尉,并非是什么名将,也并非出生什么世家,而是一位姓沈的小将。 唐佩莞初听到这个消息是从唐中口中得知的,那个姓沈的小将不是别人,而是沈家的儿子沈威。沈威是沈芝的弟弟,虽然是沈家最小的一个,但却是沈家唯一的嫡子。 唐中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这事时显然是不太高兴的,他前不久才将沈芝赶出了唐府,虽说沈芝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终究是没顾忌到沈家的面子。如今沈威突然在这场战争中大显威名,再加上太子的帮助,以后的前途怕是不会差了。 唐中与唐老太太都有些犯嘀咕,沈家要崛起,他们都是有些不舒服的,如今来看,朝野中一片赞扬之声,而原先的老将军陈伯昭在此前的对战中节节败退,直到沈威的出现才一改这局面。现在无论怎么说,沈威都将是大齐未来的希望了。 唐中叹了口气,道:“今儿早朝太子爷就被圣上夸赞了一番,沈郭清也被任命成了大理寺卿,虽然说起来是评级调动,可大理寺卿相对于他原先的詹事来说,可是有实权多了,也算是褒奖了。” 唐老太太特意也将唐佩莞喊了过来,就是想从她那听听太后的想法,如今听唐中这么说,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你上午去见了太后,可有听她提起这事?” 姚太后却是没提过这事的,她很少将朝堂上的事拿到后宫来说,唐佩莞也只是摇摇头,道:“太后娘娘没提。” 唐老太太看向唐中,犹豫道:“前段时间那沈家的沈青蓉才过来了一趟,像是为沈芝抱不平。当时虽说让莞儿受了些委屈,但我还是没接她的话。如今沈家算是得势了,她怕是要记恨上了。” 唐中也是知道这事的,只蹙眉道:“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再将沈芝接回来吧。我们才将她赶出去不久,再又接回来,京城上下怕是都要笑话我们唐家了。” 唐佩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早在她听说沈威打了胜仗时就猜想到了这个结果。唐中与唐老太太怕是早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提出。如今唐中总算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可又担心外面传的不好听,不知道沈芝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再不想回这唐家。 唐老太太清咳一声,转向唐佩莞道:“莞儿,如今你也跟着太后娘娘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多少也见识了些世面。若是我们将沈芝接回来,你觉得如何?” 唐佩莞见她问起了自己,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温顺道:“祖母与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唐老太太见她似是没有意见,顿时稍稍松了口气。可她想了想,又忧虑道:“不过中儿你说的也没错,这事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唐佩莞淡淡道:“也还好,她毕竟是父亲的妾室,一个外室被接回府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对着唐老太太道:“只是当初那事闹的不太好看,只是简单的去接沈芝怕是没那么容易回来,她想必也应该知道了沈威的事情。” 唐老太太皱眉道:“什么不回来,她做错了事受罚本是应该的,如今中儿心善接她回来她还要拿乔不成。” 唐佩莞不知道沈芝会不会拿乔,她只知道既然沈芝的回归是必然的,自己怎么着也要在那之前给这两人上点眼药。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如今沈家得势了,我们唐家服点软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事不能由父亲去做,还是要劳烦祖母亲自去接她回来。这样既给了她台阶又给沈家摆明了态度,这样一来,沈家之前的怨气应该也会消了。” 她话音刚落,唐老太太就怒声道:“竟还要老婆子我亲自去接,她好大的面子!” 第130章 沈芝回归 唐佩莞急忙道:“祖母莫气,孙女只是这么一说。”她顿了顿,道:“其实那次我去偏院探望她时,她的情绪就很不稳定。现在也过了一段时间了,心里对唐家有气是很正常的。祖母既然想让沈家看见我们唐家的态度,就只能稍稍委屈下了。” 唐老太太心知她说的没错,可就是不太舒服。但仔细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于是道:“罢了罢了,老婆子我就给她这个面子,明儿亲自动身去偏院接她回来吧。” 唐中面有愧色道:“委屈母亲了。”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不都是为了唐家,要不是沈家突然冒出个沈威,我也不至于要受这份气。” 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你明日可有空,不如陪祖母一起吧。” 唐佩莞哪里愿意趟这趟浑水,急忙道:“太后娘娘那明日还有些事需要我进宫,我怕是陪不了祖母了。” 唐老太太脸色显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她原本想着有唐佩莞陪着面上好歹也过得去些,可无奈唐佩莞搬出了太后娘娘,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唐佩莞去了。 第二日一早,唐佩莞早早的就带着碧月出了门。她已经好久没去红妆阁了,正好趁着老太太出门就去那看一看。 隔了一段时间没来,红妆阁比起以前更是热闹了许多。程修忙的几乎都顾不上她们,等好容易歇下来喘口气,才去了贵宾室端起茶杯就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碧月看着他那副样子啧啧道:“你有这么饥渴吗?” 程修却道:“自从开始刮西风,这整个京城里的生意几乎都到了红妆阁这边,前些日子差点都卖断了货。” 唐佩莞微微笑道:“之前让你去开那分店,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倒是选中了一处。”程修细细说给她听:“离京城不远,照顾起来也很方便。”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房契道:“我将那地段买下来了,以红妆阁名义买的,没用你名字,你先看看。” 唐佩莞笑道:“你看中就好,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你就先试着投放些水粉去卖,卖好了再追加便是。” 程修应了声,收起那房契。 唐佩莞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的碧月,犹豫了下,还是对程修道:“过段时间可能我会要将碧月托付给你,你先安排下,到时候别弄的措手不及。” 程修还没说什么,碧月就诧异的看向唐佩莞,惊愕道:“大小姐,你要把我送到这里来?你不要我了吗?”她面色惊慌,显然是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碧月从小就在唐佩莞身边长大,十几年一直跟在唐佩莞身边。在碧月心中唐佩莞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如今却突然听见唐佩莞要把她送走,顿时失措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可怕。 唐佩莞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哭笑不得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碧月含泪怒道:“若不是想不要我,为何要把我送到红妆阁来?” 唐佩莞见她这么问,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在唐佩莞心里,唐家始终不是她的托付。即使是现在她与唐家所有人和平相处,可未来也必定会闹不愉快的。重生一世,她的目标不仅是沈芝与唐佩清,连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她也势必要让他付出代价。但若是自己一贯留在唐家,怕是无法也不能做出什么来。 唐佩莞不想跟碧月解释自己想要脱离唐家的心思,碧月心思虽细,对她也很忠心。但毕竟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若是自己挑明了说,只会吓到她,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唐佩莞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只是考虑到等分店开了,红妆阁生意会更忙了。我担心程修一人忙不过来,就想着让你也来照看下,帮帮他罢了。” 碧月狐疑的看着她,唐佩莞的这番解释总让她不甚安心。但唐佩莞既然已经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只道:“帮他当然可以,可我不会离开大小姐的,大小姐若是想丢下碧月,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唐佩莞笑着应道:“哪敢啊。” 三人又聊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了。唐佩莞想着唐老太太也应该将沈芝接回去了。于是站了起来,带着碧月回去了。 刚走进唐府唐佩莞就听见婆子的哀嚎声不断传来。唐佩莞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沈芝身边的张嬷嬷正站在一边,冷笑着嘱咐一旁的下人道:“夫人说了,往死里打,她签的是死契,死也不过一条贱命!” 唐佩莞定睛一看,那被人压在伏在地上哀哀惨叫的,却是她那日去偏院看沈芝时见到的那个婆子。此时那婆子早也没了昔日嚣张的气势,整个人面色煞白,衣衫也破烂不整。一旁两个男子拿着手臂粗的木棒用力的往那婆子的臀部打去,每一下下去都引得那婆子一阵痛呼,喉咙沙哑着发出哀求声,看着很是凄惨。 唐佩莞被那血腥味刺激的一皱眉,她掩了掩鼻子,蹙眉对那张嬷嬷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我看她这样子,再打下去怕是没命了。” 那张嬷嬷之前曾经奉沈芝的命令陪着唐佩莞出院找过她的乳母李嬷嬷,之后唐佩莞就再没见过她。后来只听说她因为沈芝被赶出了唐府而被发配去了杂役房。却没想到又见到了她。想来是因为沈芝归府而将她调了回来。 张嬷嬷冷冷看了唐佩莞一眼,生硬道:“这个糟婆子此前多番欺辱夫人,现在夫人既然回来了,就不会放过她。”她转向那两个下人,提高声音道:“给我用力些,都没吃饭吗?若是今天揍不死这婆子,你们就自己去替代了她!” 那两个下人对视一眼,不敢敷衍,谁不知道沈芝是唐老太太亲自过去接回来的,刚回府就被唐中恢复了正室夫人的身份,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惹到了她,怕是换谁都没好果子吃的。因此两人下手更加用力起来,直打的那婆子嘶吼到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131章 再见沈芝 唐佩莞皱了皱眉,却也不想理这事,只是这面前的情形让她想到了前世里自己在天牢里受刑时的状况,心里有点发慌,连带着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碧月以为她被刺激到了,连忙小声道:“大小姐,我们走吧。” 唐佩莞点点头,不再言语,径直向那大堂走去。还没等她走进那大堂里,就听见了唐佩清的啜泣声。唐佩莞冷笑一声,走了进去。 只见那大堂中,唐老太太正坐上方,而沈芝坐在她的右侧,脸色淡淡的,倒看不出什么。只有那唐佩清坐在沈芝一旁,时不时的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沈芝对面的李琴与柳儿都面无表情的坐着,几个人也不说话,看着倒是有些尴尬。 唐佩莞清咳一声,微微笑着道:“清妹妹这是怎么了?母亲刚回来你就哭成这样,即使是高兴也不用这样吧。” 唐佩清见她问自己,心里一恨。之前沈芝走了之后,她不敢与唐佩莞正面对上,凡事都躲的远远的,唯恐唐佩莞又找个借口找自己麻烦。如今沈芝回来了,她心里的这口闷气正无处可发,见唐佩莞自己撞了上来,于是冷笑一声,道:“大姐如今倒是会喊母亲了,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怎么不见了,倒是会看眼色。”她讥讽笑道。 唐佩莞知道她还在记恨之前的事,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笑道:“妹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呢?之前我那般说只是想让妹妹学会分寸,即便你再记挂母亲,规矩总是要懂的。母亲,您说呢?” 唐佩莞笑笑的转向沈芝,问道。 沈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确实没错,这次归来,我也想清楚了很多。往日的事情,我牢记在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一清二楚。”这段时间不在唐府,再次见面沈芝却再没了往日的丰韵,脸颊整个凹陷了下去,脸色也从红润变成了蜡黄。此时见她冷静的说着这番话,面色平静无波,却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唐佩莞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沈芝这次回来心生怒意很正常,她并不觉得奇怪。 唐老太太咳嗽一声,道:“芝儿刚回来,一路疲乏,不如先去歇了吧。” 沈芝冷冷道:“多谢母亲好意。”她站起身来,对唐佩清道:“你我母女好久未见,跟我去房里聊一聊吧。” 唐佩清急忙应了一声,跟上她走了出去。 唐老太太叹了口气,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是她拉下老脸去接了沈芝回来,早在出发前也就有了心理准备,如今见沈芝这副冷淡的模样,她心里虽也有气,但碍着沈家的面子还是忍了下来。 柳儿记挂着院子里的儿子,见沈芝走了也就匆匆告辞了。李琴也不愿意跟老太太多扯,只随便聊了两句也走了。 唐佩清一路跟着沈芝回了芝华院,好容易关了房门,唐佩清就委屈道:“母亲,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段时间不在,我可被唐佩莞欺负惨了,前些日子蓉姑姑来帮我教训她,却被她逃脱了,还被那太后赐了个什么女官,现在整个唐家上下都看她的脸色办事,我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沈芝蹙眉道:“她竟然还有这本事?” 唐佩清急忙道:“真的,现在她隔三差五的就去宫里一趟,听说太后很是喜欢她。”她想了想,急道:“母亲,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她现在有太后撑腰,怕是以后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沈芝静坐道梳妆台前,神色莫明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呆呆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往日她虽也有些年纪,可多年的保养也让她颇有几分姿色。但这段时间的苦难折磨的她早已失去了那份荣华,如今看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刚刚在老太太那边,沈芝虽表现的很镇定,可见到李琴与柳儿的那刻,她还是有了些怨恨。 那两人,在自己走之前,只不过是比自己年轻了些,可现在看来,自己即便是再度成了那唐府的正室夫人,与那两人站在一起,却像是母女一般,可怜又可悲。 沈芝愤恨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痛苦的几乎想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唐佩清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沈芝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就算想说什么,也不敢这个时候开口,只好静静的待在一边看着沈芝。 沈芝好容易平定了心情,待她重新站起来,转向唐佩清道:“往日那些事你都记着吧,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而你舅舅也在战场立了大功,正是受朝廷重用之时。” 她看了看唐佩清,冷声道:“就算她唐佩莞成了行走女官又如何,如今有了你舅舅,往日的恩怨待我们一笔一笔清算。” 沈芝又重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那上面的皮肤早没了往日的柔滑,触手可及之处皆是粗糙。在她被赶出唐府的时候,她却没想到自己的日子会过的那般艰难。唐府派去的那粗使婆子见她好欺负,抢了她的衣服与所有财物。唐府虽还定期给她送去吃食,可那份量少的可怜。她又抢不过那身强力壮的婆子,为了不饿死,只好抛下往日所有的尊严,重拾起少时学的女红,靠着每日的辛苦赚些费用填补肚子。 她熬了这么久,就只为相信,她总能回来,她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那个破落的院子里面。后来她终于听见了沈家的消息,知道自己的弟弟沈威立了大功,从那刻起,她就知道她等到了。 如今她终究是回来了,重新踏入了这个属于她的地方。 唐中回来后,虽不愿意去见那沈芝,可迫于无奈,只好先去柳兰苑看了柳儿与梁儿,之后就径直去了芝华院。 他一跨进芝华院大门就见着沈芝正坐在桌边,正用着晚饭,唐佩清正坐在一边陪着她。这两人显然是没想到唐中回来,如今突然看见他,倒是吃了一惊。 唐佩清很是高兴,急忙道:“父亲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对着沈芝挤挤眼道:“就让父亲陪您用饭吧。” 说着,她朝着唐中微微一笑,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第132章 沈芝悔悟 见唐佩清消失在门外,唐中清咳一声,这才开始真正打量起沈芝来。然而,面前的沈芝却让他一惊,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芝明显是静心装扮过的,只见她上身一袭暗红色锦袄,配着条素白的下裙,再加上腰间那条细细的腰带,原本应该衬起她腰身的物件此刻却毫无效果,她浑身上下再无往日那曲线,整套衣物下来只显得不伦不类。 那暗淡的脸颊则抹了层薄薄的脂粉,但那脂粉却没掩盖住她那发黄的脸色,再加上唇上那抹淡淡的红色,唐中只觉得面前这人陌生的可怕,再不是记忆里那风姿卓越的那个妇人。 沈芝可能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脸色有些尴尬。她略略退后几步,微微低垂下头道:“老爷用过饭没?” 唐中清咳一声,道:“尚未。”他看了看桌上那饭菜,很普通的两素一汤,虽很常见,可在唐府里却是太过寒酸了些。 唐中微微一蹙眉,道:“怎么就这些?”他虽对这沈芝有些疏离,但她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夫人,再加上她是沈家的人,若是让人知道她过的这般差,怕是只会被以为是唐家有意亏待了她,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唐中扬声道:“来人!”他正要嘱咐下人去厨房里再做些菜来,却听见沈芝道:“罢了,老爷,我初初回来,身体一时也适应不了太荤油的东西,这样就挺好的。” 唐中听她言语如此畏缩,心里微微一叹,不禁有些感慨起来。沈芝虽说只是沈家的庶出女,可沈家并无多少子女,除了沈威这一个嫡子,就只有沈芝了。因此沈芝的日子过的也算是不错。等她嫁到了唐家,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彼时沈芝虽为姨娘,可深得唐中的欢喜,后来更是成了唐家正室夫人,也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然而如今的沈芝对着这般素淡寒酸的饭食却也平静如常,倒是让唐中看的有些心酸了。他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不吃,我也是要吃的。你肠胃不适,不如让厨房做些海鲜粥送来,如何?” 自打上次出事后,沈芝再没见过唐中用这般温和的口吻与自己说话,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了沈家的份上才会如此,但即便是这样,她的鼻子还是微微有些泛酸,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见沈芝不说话,唐中便嘱咐了下人去那厨房,叫人做了些海鲜扇贝粥,又做了些清淡的荤食一起送了过来。 两人用完了晚饭,沈芝簌了口后又帮着唐中擦了嘴角。待下人收拾完桌上的饭菜后,沈芝看了看唐中,似乎有些犹豫。 唐中原本想去那柳兰苑,可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想两人闹的太疏远,于是问道:“若是有事就说吧。” 沈芝淡淡道:“这番若不是老爷与老太太心善,我怕是回不来了,妾身这里先谢过老爷。”说罢,她站起来朝着唐中行了一礼。 唐中应了一声,没说话。 沈芝继续道:“这段时间以来,妾身也想了很多,之前的事情确实是妾身做的不对,有那般惩罚也是应当的。”她说着眼眶竟渐渐泛红起来。 唐中沉声道:“你若知错就好,既然你已经反省了,这次回来就好好过日子吧,家里上下依然要靠你打理。” 沈芝应了声,又道:“这次我出府,偶然间听说了一件事,老爷,你可知道青州府尹的事情?” 唐中见她提起这个,诧异道:“青州府尹怎么了?” 沈芝见他不清楚,于是道:“我这次在外面,听说了件事情。青州府尹王大人,家中嫡长子早逝,只留了个庶出子。前些日子,王大人突然疾病去世,原本按照大齐惯例家中一切该由他家庶出子继承,可那王家族里却派了人去,说是庶出子无权继承家业,硬是将王大人几年来积累的一切都给收回了族里。” 这事唐中却是不知道的,青州府尹突发疾病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事后竟还有这么一串后续。 沈芝见他一脸惊疑的表情,于是道:“自打我听说这事后,就想了好多。此前照儿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只是当时慧姐姐没有嫡子,我也是想着,照儿若是跟了胡玫,原本庶出子的身份就有些寒碜,若是生母又是个奴仆背景……”她擦了擦眼睛,继续道:“只是这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原本只是一时糊涂,却没料到最后竟会成了那样。” 唐佩照的事情一直是唐中心中无法越过的梗,如今听沈芝主动提起,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忍着没说话。 沈芝含泪道:“照儿最后会走到那般境地,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我觉得他是唐家唯一的传人,过于惯着他了,却没料到他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唐中重重咳嗽一声,沉声道:“佩照的事情你算情有可原,那胭脂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谋害姨娘这事唐家一直隐瞒着没有对外公开,若是这事真的被外人知道了,就算是沈家撑腰沈芝也是不好过了。如今沈芝听唐中问起,于是轻拭眼泪道:“这事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有慧姐姐那般大度,自从老爷您将我扶正,我就担负起了整个唐家。老爷您在我心中太过重要,重要到我都不想让您去看他人一眼,这才一时糊涂做了那样的事情。” 她紧紧捂着眼睛,失声痛哭出来。 唐中见她这般激动,也不好再说什么。沈芝的话让他心里生出几分美意来,他虽厌恶沈芝的手段,可想到有人竟这般敬他爱他,倒也有些飘飘然来。 沈芝哭了会,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又道:“这次回来,那些错误我不会再犯了,还请老爷就原谅了我过去那些事吧。” 她见唐中点点头,这才微微一笑,道:“只是还有一事,那次我听说了青州王大人的事后,就想起了一件事,正好现在就来问问老爷您。” 第133章 夺子 唐中见沈芝说起这个,微微有些诧异道:“你若是有事就直说了吧。” 沈芝看了看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我想将梁儿收到我房里养着,老爷你觉得如何?” 唐中本以为她顶多是因为前些时间受了委屈,要在自己这边要些安慰。他甚至想好了若是沈芝找他要回唐家的掌家大权时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却万万没料到沈芝竟会提出这个要求,因此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不行。” 沈芝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并没表现出失望,只是道:“老爷你莫急,先听妾身说。”她继续道:“如今佩照不在了,唐家就只有梁儿这么一个儿子。等以后唐家怕是还是指望他来继承的,王大人家里的事情还不能让我们引以为戒吗?” 唐中被她劝的有些心动,可仔细想了想还是道:“不是还有柳儿吗?” 沈芝平静道:“五姨娘固然好,我知道老爷您也心疼她,对她的儿子必然也是极好的。可五姨娘毕竟出身卑贱,即便是您除了她的奴籍,这过去确是无法抹改的。您也不希望唐家未来的掌家人有个做奴婢的母亲吧。” 沈芝淡淡说着,她见唐中的脸色动了动,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于是再接再厉道:“老爷您怕是不知道,往年我掌家的时候,每年族里都会派好些人过来要好处。我是都给打发回去了,但那毕竟是因为有您撑腰。但若是等您百年去了,梁儿作为一个庶子,又怎么能斗得过族里那些老精怪。到时候唐家怕是要重蹈王家的覆辙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还略略擦拭了下眼角,似是在为唐家未来担忧。 唐中的脸色逐渐变的沉重起来,沈芝说的这事他之前并未考虑过。之前因为有唐佩照在,唐家也是一直将他视作未来掌家人的,也就没了这些烦恼。如今唐佩照突发事故死了,他也只有唐佩梁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年纪还很小。待到他真的到了行加冠礼之时,自己怕是年岁也大了。 唐中的脸色阴晴不定,可私心里却也觉得沈芝说的是对的,过了许久,他终于道:“也罢,你说的没错。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沈芝心一喜,面色却忧虑道:“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唐家未来着想,但怕五姨娘会不高兴,您还是去跟她好好说说,别让她对我有所芥蒂。” 唐中见她一副卑微的口气,身为一个正室却开始忌惮起姨娘来,也有了点爱怜,于是道:“无事,柳儿那我去说即可。”他看了看周围,又道:“天色也晚了,你刚回来,早点歇着吧。” 说罢,他便跨步向外走去。 沈芝微低着头送走了唐中,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沈芝收起之前那副卑微畏缩的模样,冷冷一笑。就算她没了唐佩照这个护身符,但只要她还是正室夫人一天,她就总有办法让那些人屈服。 沈芝回来才第二天,一早柳儿就抱着自己的孩子急急忙忙去了唐佩莞的莞莲院。唐佩莞此时才刚刚起床,整个人正迷迷瞪瞪的,眼睛半睁半闭,坐在床上等着闭月端来漱口茶。 碧月端来盆温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拧干手里的湿巾,轻柔的擦了擦唐佩莞的脸颊。又拿起一边的茶杯,递到唐佩莞手中,伺候她漱了口。 唐佩莞起身下床,坐到了梳妆台旁,由着碧月慢悠悠的给她梳着头发,却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继而柳儿抱着一个裹着严严实实的襁褓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唐佩莞诧异的看着她,柳儿的性子向来都很沉稳,不急不慢的,如今却这般急躁,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 唐佩莞对着碧月使了个眼神,打发她去端茶水,自己则略略拨弄了下头发,而后坐到桌边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 然而柳儿却没了往日与她说笑的兴致。她眼眶红红的,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婴儿,双眼泛着泪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唐佩莞见她情况不对,结果碧月端来的茶,推到她面前道:“先喝口茶,用过早饭了吗?” 柳儿摇摇头,却是顾不上她的问题了,直接道:“大小姐,你可要帮帮我,我是绝不会把梁儿让出去的。她一回来就要抢我的孩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就直直的落了下来。柳儿哽咽着搂着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唐佩莞吃了一惊,连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别哭,先告诉我。” 柳儿接过她递过去的帕子,擦擦眼泪,强忍着泪水平复了心情,道:“昨儿晚上,老爷去了我院子里,上来就告诉我,说是要把梁儿送到芝华院去养。我跟他求了很久,他却只告诉我说是为了梁儿将来好。无论我怎么说他都铁了心了,说过两天就把梁儿抱去。” 柳儿说着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又哭了起来,她爱怜的扶着怀着婴孩的脸颊。唐佩梁此时还在沉睡,小脸圆圆的带着红润,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幼小的他哪里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自己母亲身边,去到别处了。 唐佩莞一听就知道想必是沈芝跟唐中说了什么,嫡母无子,从姨娘那抱养一个儿子写在自己名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姨娘是万万不能拒绝的,况且唐家现在就唐佩梁一个儿子,沈芝若是拿着要把他立为嫡子继承家业的话来说,旁人也是挑不出错来的。就算是让外人听见了,还得赞她一声贤惠。 唐佩莞左思右想,心知这事不好办。沈芝刚回来唐府就闹这么一出,很明显是要跟她们撕破脸直接对着干了。然后这事沈芝却是占了理的,她们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在旁的府里,若是有嫡母提出要将庶子收到自己名下,那搁谁身上都是十分乐意的事情,毕竟嫡子与庶子,不仅仅是差一个字那么简单。 第134章 求药 可能是柳儿的声音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唐佩梁,他眼睛还未张开,就直接哇哇哭了起来。柳儿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却奈何怎么也哄不停他,最后自己竟也跟着一起哭了。 唐佩莞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急忙接过柳儿怀中的孩子自己抱着轻拍了起来。她前世的时候也是有过孩子的,对这事并不陌生,三两下就哄的那小婴儿又沉沉的睡了。 碧月在一边惊讶的看着她,道:“大小姐,你怎么连这个也会啊?” 碧月奇怪很正常,唐佩莞身为一个常年身处深闺的大小姐,虽说这段时间外出的频率高了些,可怎么也不该会这些事的。哄孩子都是做了母亲后才慢慢懂的,有的贵妇人直接将孩子丢给奶娘,哪里知道要怎么做。 唐佩莞却因为她这么一问而想起了自己那个惨死的孩子,心里一痛,只觉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扶住靠椅,将怀里的孩子递给碧月,对柳儿道:“孩子你只能给她。” 柳儿原本来这是指望唐佩莞能给她出什么注意的,唐佩梁现在还小,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她是万分不愿意交给沈芝养的。沈芝之前就能做出那些事情来,现在对着一个小孩子,旁边又没人守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怕是后悔也来不及。 柳儿摇头道:“我不答应,我绝不会应许的。梁儿是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我怎么能放心交给那个女人!” 唐佩莞叹了口气,道:“她是嫡母,你是姨娘,她说话你只能听着。你若是为了梁儿好,就将他送过去。”她看了看柳儿,见她没有说话,又继续道:“如今她刚刚回来,就算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一时半会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梁儿过去了她更害怕他会出事,因为一旦出了事,就是她的责任。” 唐佩莞的这番话下来,柳儿的面色稍稍和缓了些,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就不能不送吗?” 唐佩莞冷笑声,道:“不送是你的错,若是你送过去了,到时候有了什么事情,你再抱回来也是名正言顺的,而那以后她也不敢再打梁儿的注意。” 柳儿被她的话一惊,愣了半响,道:“要怎么办?” 唐佩莞转向她,认真道;“你是从我这出去的,也帮了我一些,我自然要护着你。如今我想问问你,你是否全心信任我,若是信任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柳儿游移不定的看着她,唐佩莞话里的意思让她有些胆颤,但自己若是不去信她又能信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芝抢走她的儿子。想到这里,柳儿下了狠心,对着唐佩莞道:“我信你,都听你的吧。” 晚上唐佩莞早早就上了床,碧月正准备给她吹熄烛火,却听见唐佩莞道:“等等。” 碧月诧异的看向她,唐佩莞对她笑笑,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碧月点点头,走出房间顺手给她关上门。唐佩莞见人都走了,这才重新下了床,披上件狐裘,忍着寒冷走到窗户边。 她轻轻的打开窗户,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看,四周一片静谧,并没有人。唐佩莞这才放下心来,将窗户支上,自己则坐到了茶桌边捧着手炉取暖。 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轻微的细小声,叶虔一袭黑衣蹑手蹑脚的跳了进来。 唐佩莞急忙朝外看了看,见没人发现就立马关上了窗户,而后又转过去问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叶虔笑道:“既然不信我,不如下次换你来跳我的窗户吧。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会察觉。”他今日刚回府,笑的一脸贼兮兮的小丁就告诉他唐佩莞派人递来了一张纸条。叶虔当时却是一愣,一直以来,唐佩莞的性子向来冷淡,他们之间向来都是自己主动,没料到这次唐佩莞竟会自己找上门来。 叶虔见唐佩莞不说话,淡淡一笑,又道:“你喊我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见我一眼?记起来我们也有段日子没见到了。” 唐佩莞见他这般没脸没皮,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无奈自己又有事要求于他,只得道:“有一事要求你帮我。” 叶虔含笑看了她一眼,在桌边坐下,道:“什么事?” 唐佩莞道:“我昔日曾听说,在你们北乌有两种药材,名叫麦草与景莲。” 叶虔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麦草与景莲确实是北乌独有的东西,一个长于北乌最冷的雪山之上,而另一个则生于北乌最炎热的地方。这两种药材,单独一个并无什么效果,但两者若是放在一起被人服用了,这时若是那人闻到了一种熏香的气味,则会产生奇特的作用。 唐佩莞在他身边坐下,道:“世子能否帮我找一些回来?”麦草与景莲都只长于北乌,大齐是很难看到的,就算是在北乌,那两种药材也是极其珍贵的,普通人却是买不起的。 叶虔听她这么问,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唐佩莞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些什么,也做好了回答的准备,等了一会,却只听他道:“帮你倒是没问题,不过……”叶虔故意拉长声音,停住半响后,他突然凑近唐佩莞,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眼前才停下。 叶虔呼吸出的气息触碰到唐佩莞的皮肤,有种温热的感觉。叶虔本想说点什么,可看见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下意识的停住了话,只盯着那处看着。 唐佩莞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又羞又恼,一把推开叶虔,怒声道:“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她声音里虽有怒气,可不知怎么的气势弱了几分,在叶虔听来,更像是带了小女儿情态的嗔怒。叶虔心一动,只道:“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可有想过要如何报答我?” 唐佩莞被他的问题弄的有些怔住,她躲过他的眼神,正要说点什么,之前那扇窗户却被风猛的刮开,发出了吱啊一声。 两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唐佩莞急忙跑了过去,朝外看了看,依旧是没有一个人。 第135章 送子 唐佩莞松了口气,关上窗户,这次她仔细查看了下,确认关严了才回来。 刚刚的寒风吹进了房里,唐佩莞虽披着狐裘,但是觉得有些凉意。她捂住手,放到口边呵了呵气。叶虔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 唐佩莞一个退步,却不料被叶虔猛的拉住,用力一带,就揽进了怀中。 炙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唐佩莞只觉得自己被牢牢困在了叶虔的怀里,动弹不得。叶虔将下巴搁到她头顶上,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又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握住她的手道:“若是你想不出来,我就自己决定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低哑一些,在这深夜里竟带了些莫名的暧昧。房间里的油灯闪烁,灯油快要耗光了,整个房间就昏暗了许多。 饶是唐佩莞再冷静,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她猛烈的扭动起来,想要脱离叶虔的禁锢,叶虔却越抱越紧,最后死死困住她,哑着声音道:“我原本只想为你暖暖手,你若是再这样扭下去,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做什么。” 唐佩莞被他的话吓到,顿时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叶虔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那越来越粗的呼吸声。 唐佩莞吓的不敢再说话,她知道比力气自己绝不是叶虔的对手,叶虔看着也不是个多么绅士的人,都说北乌民风彪悍,她不敢赌叶虔是否会跟大齐人一样守礼,只得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祈求着叶虔能控制住自己。 过了好一会,叶虔才松开手臂,放了唐佩莞。唐佩莞忙不迭的躲到一边,警惕的看着他。 叶虔好笑的看着她,道:“我出使大齐之前就听说大齐的女子都是极守规矩的,与我们北乌子女不一样。当时我还不以为然,只觉得你们实在迂腐的可笑,如今看来,你们虽迂腐,但可笑的却是我了。” 唐佩莞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下意识只觉得若是自己问了又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于是道:“你既然应了我,那麦草与景莲还麻烦世子你了。” 叶虔今晚得足了便宜,他知道以唐佩莞的个性若是自己再得寸进尺只会逼急了她,于是笑道:“那是自然,你说的事,从来都在我心上。” 他冲着唐佩莞眨眨眼睛,又道:“今日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你欠我的以后慢慢还,不着急。”说罢,他就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 唐佩莞急忙冲过去将那窗户关好,又急急的吹熄了灯爬上了床。她的心从刚刚开始就怦怦直跳。叶虔抱住她的时候,她虽想逃离,可逃离却是因为胆怯而不是厌恶,她不知道自己对叶虔是否是有好感,但至少是不抵触的。 唐佩莞紧紧的捂住胸口,闭上眼睛,不停的催促着自己。她现在不想想也不敢想这些事,齐铭带给她的痛至今还刻在心里最深处,也许在她完全结束这一切之前,她是没法再去相信任何人了。 柳儿隔两日就将唐佩梁送去了芝华院那边,沈芝一直等在房里,见柳儿来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淡淡嘱咐道:“奶娘将梁儿接过去。” 早已经等在一边的奶娘应了一声,从柳儿手里接过还在哭闹的唐佩梁带进了内室中去了。 柳儿的双眼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进了内室,柳儿才收回眼神,对着沈芝行了个礼道:“夫人,梁儿就交给您了,以后就麻烦您照顾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让人来找我。” 沈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放心,从今儿起梁儿就是我的孩子了,我自然会好好待他。” 柳儿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又拿出自己带来的一个包裹道:“梁儿这孩子怕冷的厉害,前些日子稍不注意就冻着感冒了,我原本给他做了好些袄子,现在就一起拿过来了,到时候您就给梁儿穿上。” 她又打开包裹,从里面翻出件小衣衫道:“这是之前他出生的时候我给他做的百家衣,到时候您就给他穿着吧。” 沈芝看了那百家衣一眼,冷笑声,道:“五姨娘倒是有心了,只不过这百家衣就算了,梁儿既然是我的儿子,这些东西我都会为他准备好的,五姨娘就不用费这个心了。” 柳儿沉默不语,只收拾好了那包裹放在了桌上,又对着沈芝勉强一笑,道:“那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芝点点头。 柳儿看了看内室的方向,无奈被屏风遮住,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她只得强忍住内心的不舍,转身出了芝华院。 再一次进宫时冬日已经过了大半,可温度还是很低,姚太后还是懒洋洋的卧在榻上,手里捂着暖炉,见唐佩莞来了,笑道:“佩莞来了。” 唐佩莞笑道:“天气可真是太冷了,每次见到太后都是懒着的。” 太后对一边的绿意笑道:“看看这丫头,可见本宫对她真是宠坏了,这般没大没小的话也敢跟本宫乱说。” 唐佩莞道:“是太后心善,才能容的下我。若是搁着别人身上,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太后被她逗的直发笑,唐佩莞拿出一盒木盒递给一边的绿意嘱咐道:“这是给太后娘娘新做的螺子黛。” 太后听见了颇有兴趣道:“上次那眉黛用着很是不错,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吗?” 唐佩莞回道:“一样的,只是绿意姑姑看太后的眉黛快用完了,特意让人叮嘱我再做些来,怕太后您要用的时候没了。”她转向绿意笑道:“要我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绿意姑姑这般细心体贴的人,太后娘娘身边随便什么东西,但凡是少了一点点,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见对太后您有多上心。” 其实眉黛快用完这件事却是唐佩莞自己发现的,只是此时她将这事的功劳都给了绿意,也有趁机与她靠近的意思。之前绿意就对她一直百般挑剔,态度也不冷不热的。唐佩莞心里清楚的很,可也不能与她关系弄的太僵,这才找了个契机与她拉近。 第136章 患病 太后听了果然笑道:“哀家身边这么多人,绿意是最得我心意的。哀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她在一边守着。” 唐佩莞笑道:“绿意姑姑的好谁不知道呢,臣女之前尚未入宫的时候,就曾听人提过。当初太后娘娘得了痢疾的时候,绿意姑姑急的不得了,连夜跑去那和善堂跪了整整一个晚上为太后祈求平安。隔天太后病就好了些。这事从宫里传到了宫外,我们听了都说绿意姑姑真真是一心为太后的。” 姚太后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得痢疾的时候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绿意还只是慈宁宫里一个小宫女。姚太后身边当时的姑姑看绿意不顺眼,病重那晚故意打发她去和善堂罚跪,说是让她为太后祈祷。后来这事情过去了,姚太后身边也没人提起,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姚太后诧异的看向绿意,道:“怎么还有这回事?哀家怎么不知道?” 绿意也没料到唐佩莞竟会连这陈年旧事都知道,如今见姚太后问起,急忙跪下,道:“当时太后病的很重,奴婢又慌又急,无奈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听人说若是诚心求菩萨或许会得上天护佑,这才病急乱投医去了和善堂,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她羞涩的说着,微微低下头,唐佩莞却在一边道:“太后娘娘竟是不知道?这事我们贵女圈中都人尽皆知呢。都知道隔天绿意姑姑站都站不稳了,但太后娘娘病情却和缓了许多,可见是姑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 姚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只道:“终究还是绿意一心记挂着哀家,哀家倒是没看错人。”她慈爱的看着绿意,道:“起吧,今后有什么事都尽管告诉哀家,你这般真心待人,哀家也毕不会亏待了你。” 绿意温顺道:“多谢娘娘,只是在奴婢心中,太后娘娘安好就是我的福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也就没告诉别人,要不是莞儿姑娘说起,奴婢也都忘记了。”她站起身来朝着唐佩莞笑了一笑,对她的称呼也从平日里的唐姑娘变成了莞儿姑娘,显然是接下唐佩莞的这次示好了。 唐佩莞暗暗一笑,这些日子以来,绿意人前温和,人后却没少给她苦头吃,唐佩莞心知她是惧怕自己夺了她在太后面前的宠爱,又不想与这样的人正面对上,这才来了这么一出。 又跟太后闲聊了一段时间,到了午时,姚太后微微打起了哈欠,显然是有些困乏了。唐佩莞知趣的起身告辞,姚太后也没留她,打发绿意送她出去自己则去休息了。 绿意难得的送了唐佩莞到了慈宁宫门口,这才道:“和善堂那事你是如何得知的,当时的琴姑姑让所有下人都闭了口,应该没人敢泄漏出去。” 唐佩莞淡淡一笑,其实这事她也是前世从齐唯那听来的,齐唯在这宫里也布了不少眼线,宫里的秘闻多少也知道些,偶有兴趣时也会拿来与她说一些。 唐佩莞自然不会提起这些,只是道:“姑姑何必追问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行走女官,在这宫里还需要姑姑多加照拂。” 绿意本也是个聪明人,以前她是忌讳唐佩莞的实力,如今见她有心跟自己交好,而这些日子以来表现的也很是进退有度,似乎没有想要威胁她在姚太后面前地位的打算。绿意心下了然,也不再与唐佩莞苦苦的纠结,淡淡一笑道:“罢了,你我都同为太后娘娘做事,哪里照拂一说,以后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就是。”她看了看时间,又道:“娘娘要午睡了,我要去为她换暖炉,你自便吧。” 唐佩莞点点头,目送她进了慈宁宫。 回到唐府的时候,唐佩莞刚跨进莞莲院,就见着李琴与柳儿正一同守在了她的房里。唐佩莞诧异的挑挑眉,笑道:“今儿是吹了什么风,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柳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李琴见她不说话,急忙接道:“大小姐,您之前不是答应说可以让五姨娘抱回她的孩子吗?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了,今儿个芝华院里传来消息,说是梁少爷病了,五姨娘急的不得了,想去芝华院看看他,却被沈芝拦了来了,不许她进去呢。” 唐佩梁病了?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有些不解。在她看来,沈芝要走唐佩梁固然是为了报复她们,同时也是想为自己找一个依靠。身为当家夫人,只要名下有着正正经经的嫡子,她的位置就稳固了很多。沈芝不是个愚蠢的人,想必也不会刚刚抱走孩子就傻到去害了她。 唐佩莞问道:“可知道是什么病?” 柳儿摇摇头,带着哭腔道:“只知道从昨夜开始就又吐又泄,丝毫进不得食。” 李琴急忙道:“五姨娘已经哭了一上午了,大小姐你又去了太后那一直不回来,她才拖着我为她想办法。可是我哪里有办法,如今沈芝拦着不让我们见梁少爷,只说他是怕见风,难不成我们过去还带着风了吗?”李琴恨恨道。 唐佩莞想了想,道:“可有去找祖母?” 李琴道:“尚未。” 唐佩莞皱眉道:“父亲不在,只有祖母能压得住她。五姨娘……”她转向柳儿道:“你是梁儿生母,与我一同去见祖母,有祖母在,沈芝不敢不听。” 柳儿这才慌忙的擦了眼泪,三人一同去了唐老太太的寿宁院。唐老太太午休刚起,见三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里,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柳儿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太太,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梁儿我送去芝华院才几天,从昨儿起就病了。我担心他想去看看他,可被夫人拦了下去,竟是不让我看一眼。” 唐老太太诧异道:“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李琴道:“老太太您是不知道,听说小少爷又吐又泄,竟是连吃食都用不下了。” 第137章 以肉为引 眼见着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唐佩莞面露焦急道:“如今五姨娘着急的不得了,在我那哭了好久,就是担心弟弟会出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之前见着还好好的,却突然病成这样,也难怪五姨娘难过成这样。” 唐老太太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沈芝到底怎么回事?先前断送了我一个孙子不说,刚刚回来又抱走了我唯一的一个孙子,现在才几天就把他折腾病了,这是存心让唐家绝后吗?” 李琴看似无意道:“老太太也别着急,我之前陪同五姨娘去看小少爷的时候,夫人就将我们拦在了门外,说是少爷怕见风。看夫人将少爷护的这般周全,想必也是在细心照看着的。” 唐老太太怒道:“我看再让她看下去我怕是连这唯一的孙子也要没了!”她越想越不对劲,急冲冲的站起来道:“你们陪我去芝华院看上一看,我倒是要瞧瞧,弄病了我的孙子,还拦着不让人去瞧,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唐佩莞见唐老太太发了话,急忙应了一声,又对着柳儿使了个眼色。柳儿这才擦干了眼泪,上前扶住老太太往那芝华院去了。 刚踏入芝华院就见下人们来来往往一片慌乱,几个丫鬟端着水盆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唐佩莞几人,连忙退到一边低头站着。 唐佩莞诧异的看着她们,从柳儿的描述来看,唐佩莞的症状应该不是高烧不止。如今却接连端了这么多盆出来,倒是有些奇怪。 没走两步,李琴突然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不怪她这么说,从她们踏进芝华院的时候,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很刺鼻的味道,让人闻了几欲作呕。 唐老太太皱眉道:“她这是在做什么,给我孙儿灌什么毒药,这是想害死我孙儿吗?”说罢,她急忙进了屋子里,往内室里去了。 沈芝与唐佩清正好都在场,两人正守在床边。唐佩清还捏着一块湿着的巾子不停的给床上的唐佩梁擦着汗。而病床上的唐佩梁面色苍白,原先被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脸蛋此时已经是灰白一片。他眉头微皱着,嘴边还时不时吐出几滴浑浊的液体来,都被唐佩清拿着巾子擦了干净。 整个屋子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更加浓烈,唐佩莞捂住鼻子,强忍住那股想吐的冲动,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耳边一阵哭喊,五姨娘柳儿见着自己的儿子这般憔悴,一时心痛,登时就扑了过去。 沈芝见到几人似乎并不意外,只转身对着唐老太太行了个礼,道:“母亲。” 唐老太太怒斥道:“你还有脸喊我!”她指着床上的唐佩梁气冲冲道:“我的孙儿好好的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明明之前他在五姨娘那养的那般好,怎么到你这就成这样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存心看不得我们唐家好是不是,非要唐家绝后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她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嚷嚷的整个芝华院都听的见。然而沈芝并没说什么,只微垂着头道:“母亲,是我的错,我会照顾好梁儿的,您放心。” “您要我如何放心!”唐老太太厌恶道:“之前是看着你悔改了才给了你这机会,既然你没这本事我就不把梁儿放你这养了。”她转向柳儿道:“五姨娘,你是梁儿的生母,梁儿就还是由你带回去照顾吧。” 柳儿急忙应了一声,伸手就想抱起床上的婴孩,却不料突然被沈芝扣牢了手腕,冷声道:“你不能带他走。” “老太太已经说话了,你还拦着我做什么,梁儿已经快不行了。”柳儿又气又急,似乎顾不上脸面,冲着沈芝嚷道。 一边站着的唐佩清见情况不对,急忙对唐老太太道:“祖母,可千万移不得。刚刚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弟弟已经是好转了些的。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此时万万是不能见风的。” 李琴冷嘲道:“刚刚才听说是病的很是厉害,怎么一眨眼就好转了。看小少爷这样子,谁信呢。” 她话音刚落,被沈芝抓住的柳儿更是着急了。她早在第一眼看见唐佩梁的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如今又听见李琴这么说,心下更是焦急。竟疯狂的扭动起来,用力挣脱了沈芝的手,顺手就是一推,将她狠狠的推向了一边。 沈芝哎哟一声,猛的往后倒地。下一刻,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右臂,痛苦的呻吟了起来。整个脸上没了血色,煞白一片,牙尖也直打颤,似乎疼的很是厉害。 唐佩莞朝她捂住的地方看去,只是一片血污弥漫开来,竟将那大半个衣袖都浸湿了,看起来十分可怖。 李琴不自觉捂住嘴道:“这是怎么了?” 房里没人回答她,只听见沈芝痛苦的捂着手臂不住的呻吟着。唐老太太正要再问,却听见门口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可是伤口又流血了?” 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约莫四十上下,手里正端着刚刚熬好的药汁。见沈芝倒在地上,他急忙放下手里的碗,对着唐佩清道:“还不快扶你母亲起来。” 唐佩清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扶起了沈芝,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她看了看沈芝那被血浸透了的衣袖,带着哭腔道:“母亲,你这又是何苦呢!” 众人不明所以,唐老太太蹙眉,对那大夫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大夫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老太太,你家孙子得的这病是疟疾,病来的突然,加上年纪也小,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方子治他。夫人救人心切,就自挖了块肉下来给我做药引,熬药给小少爷服下,小少爷这才好转了些。” 他语毕,众人就再无声音,都被这话惊愕的不知道说什么。以母肉为药引,是上古传下来的药方。说是这样药效会更好,但凡是自家子女得了重病,做母亲的大多也都会舍得这么做。但这次却是沈芝,而唐佩梁又不是她的亲生子,倒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第138章 慈母情 唐佩莞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进这芝华院闻见的那恶心的味道,竟是用沈芝的肉入药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唐佩莞一阵作呕,她急忙压制住快要上涌的呕意,皱眉看向了柳儿。 大夫的这番话显然是已经刺激到了她,柳儿原本正想抱起床上的唐佩梁,可听大夫这么一说,她的手霎时顿住了,只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沈芝苍白着脸淡淡一笑,似乎大夫所说的那些话并不算什么,只是道:“梁儿在我这病了,我身为他母亲总有义务照顾好他。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儿子,只要可帮到他,这些算的了什么。” 大夫却严肃道:“但是你的伤口情况不允许你再守着病人。”他看了看沈芝的衣袖,继续道:“先帮你重新包扎下伤口,这边有这么多的人,应该不需要你再守在床边。” 唐佩清也一脸焦急的劝道:“对啊母亲,弟弟有我在,您已经做到您能做的全部了。”她红着眼眶,转向唐老太太道:“祖母,让母亲去休息吧,有我在这里守着弟弟就好,大夫也说了,弟弟情况也好转了很多,如今还有母亲的肉做药引,应该没什么了。” 唐老太太也被大夫之前说的事情给震惊了,之前因为唐佩照的事情,她总疑心沈芝对唐家并没什么好心。当沈芝回来后,唐中跟她提起沈芝想要把唐佩梁抱养过去的事情时,唐老太太不是不担心的,但嫡母将庶子养在名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况且沈家又新得势,她实在不好拒绝就只好应了下来。 所以听说唐佩梁生病的时候,唐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要将唐佩梁抱回去,而正好唐佩梁也病重了,这个理由再好不过,可如今听大夫这么一说,却也是真的震惊了。 割肉为引这种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虽说古书上多有记载,但最后真正能做到的并没有几人。何况沈芝还不是唐佩梁的亲生母亲,只是个嫡母罢了。 唐老太太虽怪她没照顾好唐佩梁,可如今听唐佩清这么说,却也说不出什么不是了,只得摆摆手,对着沈芝道:“罢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既然大夫说梁儿没什么事了,你也流了不少血,还是尽快去休息吧。等梁儿好了,还是需要你这个母亲好好照顾的。” 沈芝听她这么说,这才点点头,对唐佩清道:“那你好好照顾弟弟,我先回房,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唐佩清连忙应声,扶着沈芝出了门。 唐老太太又站了一会,见大夫准备喂唐佩梁喝药,想着里面有沈芝割下的肉,虽说是做药引用,可心里还是一阵泛酸,连忙走了出去。 唐佩莞几人跟着一起出来了,唐老太太看了看泪眼汪汪的柳儿,叹了口气道:“如今你也见到了,沈芝对梁儿也是极好的,割肉为引这种事,怕是连你这个亲生母亲也是做不到的。你还是罢了吧,有她照顾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漏子了。” 柳儿还想说点什么,唐老太太却是一转身径直回去了。 唐佩莞很明白她的想法,今日沈芝肯为一个非亲生子割肉做药引,等这事一传出去,沈芝的名声想必在这京城就传开了。家里有贤妻如此,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对于唐府来说,都是件有利于名声的事情。既然如此,唐老太太又怎么可能让柳儿抱回唐佩梁呢。 柳儿见自己的希望落了空,面上一派灰败。她虽也被沈芝的行动震到了,可唐佩梁毕竟是她的儿子,想要亲自抚育的愿望还是一直在她心头打转。如今听唐老太太这么说,她也知道要回唐佩梁是不可能了,心下也绝望起来,竟也没跟唐佩莞她们打声招呼,自己就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琴看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道:“如今闹成这样,沈芝是博了个好名声了。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小少爷正巧就得了病,沈芝竟也真的给他割了肉。我之前倒没看出来,沈芝竟还有这份好心。” 唐佩莞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听李琴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这一切太巧合了。 沈芝既然想将唐佩梁养在自己名下,就该想到唐佩莞她们不会甘心,一定会弄出些事情来。如今恰巧唐佩梁生了病,以沈芝的个性,当日连为唐佩照出点药费尚且都不愿意,如今竟然亲自割了肉下来。 唐佩莞万万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对唐佩梁有感情。沈芝对待亲手养大的唐佩照都那般冷漠,又怎么会对一个跟她过不去的姨娘的儿子这样的好呢。 但现在这样一闹,以后想要从沈芝那拿回唐佩梁就是比登天还难了,沈芝担了个慈母的好名声,她们若是想用普通的办法怕是没人会信的,只能下狠招。 唐佩莞原先对自己的计划一直有些犹豫,但见事情都走到了这步,别无他法,只好暗下了决心,她总不能让沈芝就这般轻易的抢走了柳儿的儿子。 回去了莞莲院,唐佩莞左想右想,就是觉得不对劲。无奈自己身边无人可用,一番苦恼之下,只好又给叶虔去了信。她虽每每遇到叶虔都对他的嬉皮笑脸无可奈何,可真正遇到事情时,她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叶虔这次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趁机来讨便宜,而是由小丁将信回了来。唐佩莞接到信的时候,一面庆幸不用再应付那无赖的家伙,可心里却也隐隐有了些失落起来。 小丁见唐佩莞在看到自己第一眼时先是惊喜,而后知道只有自己一人时又变的有些失落。他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只逗笑道:“大小姐好像不是很想看见我,原以为你会很高兴呢。” 唐佩莞莫名一喜,面上却又淡淡道:“怎么会不高兴呢,你帮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小丁故作沮丧道:“啊,我还以为小姐你见不到世子会很失落呢。亏得我们世子前些日子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完成小姐的所有事情。如今看来,世子的这番心意倒是落空了。” 第139章 查实情 唐佩莞心思微微一转,听小丁的意思叶虔是因为不在京城才没有本人过来。她略略一撇嘴,淡淡笑道:“你们世子出去了?” 小丁道:“世子前些日子就走了,原本是想跟唐小姐说一声的,只无奈时间实在匆忙,就只能交待我了。他还一再嘱咐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都要我无比妥帖完成,若是他回来后知道您不满意,我就得又去抄几遍礼经了。” 他微微撅着嘴,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小丁年纪本就小,又生了张娃娃脸,更是显得他稚嫩可爱,如今见他做出这副模样,唐佩莞扑哧一笑,故意道:“你们世子还罚你抄书呀?” “可不是。”小丁仿佛找到了知音人般痛诉道:“我抄礼经已经抄的快要背下来了。世子他一不高兴就罚我抄礼经,上次还因为您送给他的香囊,罚我连夜做了几十个香囊。” 他说的高兴,唐佩莞却是一愣,问道:“香囊是怎么回事?” 小丁见自己不小心说漏了话,急忙闭了嘴,任凭唐佩莞再怎么拐着弯询问都不再开口,唐佩莞虽很好奇,可见他那样子也不愿意再逼了他,就也没再追问了。 根据小丁传过来的消息,唐佩莞猜的没错,那日给唐佩梁看病的大夫,的确是跟沈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大夫本是个外地人,最近才来了京城,而那时间恰好与沈芝回唐府的时间吻合。而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却是沈家世族所在地。 那日唐佩莞见着那大夫就觉得眼生,之前唐家看病找大夫也都是固定那几个,但当时只急着唐佩梁的病情也忘了问他的来历。现在想想,不光唐佩梁这病来的奇怪,就连沈芝的割肉,在场所有人都没见到,只是光凭那大夫一说就信了,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还真的不能确定。 唐佩莞想了想,让碧月去那柳兰苑喊柳儿,自己则拿出了之前找叶虔要来的麦草与景莲,思量了一番,将它们混在一起磨成了粉,用一张纸小心的包了起来。 柳儿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这几日唐佩梁的病情虽说是好转了些,但柳儿毕竟还是放心不下,时时担忧着。 唐佩莞指了指坐椅,示意她坐下,又问道:“梁儿这几日可好转了些?” 柳儿点点头,道:“好一些了,自从上次老太太去看了他,沈芝也就答应让我过去照顾梁儿。这几日我一直陪着他,如今也能吃上一些饭了。” 听她这么一说,唐佩莞更觉狐疑。之前沈芝拒绝柳儿去看唐佩梁的原因是担心唐佩梁会因此灌了风,但老太太只是却看了一眼,又亲眼见证了她割肉救子的义举,沈芝就再不说这话,由着柳儿去照顾唐佩梁了。 唐佩莞只觉得沈芝开始是故意拦下柳儿的,这样才能顺利的吸引来唐老太太,而她的割肉举动,也就显得更加真实。 唐佩莞皱了皱眉,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但却不好说出来,于是道:“如今梁儿跟着沈芝已然成了定局,你还想把他要回来吗?你要知道,一旦他重新回到你的身边,那他的嫡子身份也就没了。” 柳儿低垂着头不语,这也是她这些天来一直想着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不在自己身边,然而却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他没了大好前途。 唐佩莞看见她这副样子,心知她是动摇了,摇摇头道:“如果你都开始放弃了,我也就不做那恶人了。只是我向来都觉得,只有母亲才是最疼惜孩子的人,沈芝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莫不是被她这小小的招数一晃,就觉得她会善待梁儿吧。” 柳儿一怔,唐佩莞的话她心里明白的很,只是总还是抱着一点点小小的希望的。希望沈芝会因为看在唐府的面子,好好对待这个唐家唯一的儿子,而不是为了之前的私怨将怒气都发泄到他身上。但她不敢赌也赌不起,若是她将唐佩梁抱回来,失去的不过是个嫡子身份,但若是沈芝真的居心不良,那她失去的就是唐佩梁整个人了。 柳儿咬着嘴唇,转向唐佩莞道:“还是将他要回来吧。”她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没那个身份又如何,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 唐佩莞这才宛然一笑,道:“他的前途自有他自己去挣,只要你别犯糊涂就行。” 柳儿点点头,却又担心道:“但是沈芝又怎么肯放人呢?她前不久才救了梁儿,老太太肯定是不会答应我。就算我再不甘愿,却也没办法。” 唐佩莞看了看她,突然认真道:“你可信我?” 柳儿见她这么问,不解道:“大小姐,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佩莞拿出那包藏在袖里的纸包,递到柳儿面前,道:“你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梁儿,就找个机会将这粉给梁儿喂下去。” 柳儿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她,过了半响,她才颤抖着声音道:“这是什么?吃了会不会对梁儿有什么伤害?” 唐佩莞摇摇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如果你信我就照我的话去做。若是不信我也不会怪你,毕竟这不是小事。” 柳儿颤颤巍巍的接过那纸包,捏了一会,又担忧的看向唐佩莞,见她依旧是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只好将口中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她面目忽青忽白,似乎在犹豫着,等过了一会,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将那纸包塞到衣袖里,低声道:“我信你,怎么做?” 唐佩莞见她这般惧怕但仍然选择了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道:“喂一些给梁儿,余下的都就交给我吧。” 唐佩莞伸手握住柳儿的手,柳儿的手冰凉的可怕。听了唐佩莞的话,柳儿点点头,勉强的笑了笑,仿佛在给自己吃镇定丸般低声道:“那就交给你了。” 第140章 赞母 正如唐佩莞所料,沈芝的事情很快就在这京城传开了。嫡母为了非亲生的庶子竟愿意割肉救子,这样的事迹在京城的贵女圈里传了个遍,大部分不了解之前沈芝被赶出唐家的真相,如今见她又回来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都以为是唐家误会了她,将她的美名传了个遍。 唐佩莞去慈宁宫见姚太后的时候,正赶着姚太后无聊的与绿意说话打发时间,见唐佩莞来了,姚太后笑道:“正说着你家里你就来了,可见这世上确实有感应一说。” 唐佩莞笑着应声道:“太后在说我什么?莫不是平日里什么时候讨好了绿意姑姑,这会趁着我不在夸我呢。” 绿意笑道:“你就想的美吧,太后听说了你母亲的事情,正跟我打听呢。”她转向姚太后,道:“这会正主来了,太后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莞儿去吧,我可没她知道的清楚。” 唐佩莞这才知道她们说的是沈芝,她微微垂下眼眸,笑道:“原来是母亲的事情,竟是连太后也听说了吗?” 姚太后在榻上懒洋洋的躺下,唐佩莞将巾子在绿意端来的黄铜盆里浸了水,又拧干,再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着面部。 绿意在一边道:“唐夫人的事情,怕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吧,听说早上圣上还提到了她,夸她善慈仁,是贵妇中的楷模呢,大齐开国以来,可没几个妇人能得到这般的称赞。” 唐佩莞淡淡道:“母亲确实也担起这美名,那日我也在场,确也被惊住了。” 听见唐佩莞这么说,姚太后饶有兴趣道:“快详细跟哀家说说,割肉救子这事哀家原先也在古籍上见过,没想到我大齐竟也有这样的人。” 唐佩莞微微一笑,应声道:“臣女有一弟弟,名叫唐佩梁,是我父亲的五姨娘所生。想必太后也知道我另一个弟弟唐佩照的事情,自他出事后,梁儿就成了我们唐家唯一的儿子,父亲万般疼惜他,想让他将来继承家业。” 姚太后却是一皱眉,道:“虽说你们唐家无嫡子,但指望一个庶子继承家业,怕是不妥吧。”大齐的嫡庶之分十分明显,庶子继承家业虽也不是不能,但传到外面却是件很不好听的事情。 唐佩莞道:“正是如太后娘娘说的这样,母亲也考虑到了这点,这才跟父亲说,要将梁儿接到她名下养着,这样也就成了正正经经的嫡子了。” 她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盛满绿色膏子的物什,用手挖出一点,轻轻的在姚太后脸上涂抹开来,边道:“梁儿刚刚去我母亲那时,原本好好的,却不怎么的就染了重病。母亲找来大夫一瞧,才知道是得了疟疾。” 绿意正在一边听的仔细,见她这么一说,不禁一声叹息,道:“你那弟弟多大了?小孩子得了疟疾,怕是很难治的好了。” 唐佩莞道:“尚不足岁,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说梁儿年纪太小,怕是救不活了。当时梁儿上吐下泻,整日整日的啼哭,连饭食都入不得,我们看着都心疼的很,但也无计可施。后来母亲担心梁儿病情恶化,就学那古人割了臂上的肉给大夫拿去做了药引,却没想到梁儿的病情竟真的好转了起来,如今也好了大半了。我早上去瞧了他,精神好的很。” 姚太后微闭着眼睛,却感叹道:“倒是真慈母,不是亲生却能做到如此地步,哀家也觉得敬佩。” 唐佩莞接嘴道:“正是如此,太后您是不知道,当时有人不小心撞了母亲一下,结果母亲那整个衣袖都给血染红了,看着直叫人心惊。” 姚太后道:“如此仁善,倒不枉圣上夸赞她。”她微微睁开双眼,问道:“哀家对你的母亲很是感兴趣,想见见这个如此慈孝的妇人,她现下可在唐府中?” 唐佩莞急忙道:“太后是想召母亲进宫吗?她正在府中并未外出,若是知道太后想见她,母亲定会很高兴的。” 姚太后嗯了一声,吩咐道:“绿意,让人喊那沈氏进宫来见我。” 绿意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唐佩莞急忙道:“太后不如让我母亲将我那小弟弟一起带进宫来觐见您吧,我那弟弟生的很是聪颖可爱,太后一定会喜欢的。再说他刚刚大病初愈,若是能得见娘娘沾点福气,以后想必神灵也会多护佑着些。” 姚太后被她的话逗笑了,道:“你这丫头,惯会说话。罢了罢了……”她道:“让那沈氏带着她的儿子一起进宫来吧。” 唐佩莞淡淡一笑,不再说话,继续认真的为姚太后抹着那膏子。 过了一会,她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对绿意道:“姑姑现下点的是什么熏香?我今日给娘娘做的这膏子抹上后皮肤很容易干燥,若是能换上龙延香就好多了。” 绿意道:“真真是大小姐做派,连带着做出来的东西都这么精贵,熏香都挑贵的点。”她虽这么说,却还是去熄了那点着的熏香,换上了唐佩莞说的龙延香。 唐佩莞轻轻嗅了嗅,淡淡一笑,对姚太后道:“再过一会我就给你洗了这膏子吧,想必我母亲跟弟弟也快到了。” 姚太后嗯了一声,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小憩。 唐佩莞等了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又拿起了那浸湿的巾子一点点的擦去姚太后脸上的膏子。 等面部干净后,绿意急忙拿来了铜镜,放到姚太后面前。 姚太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入目一片白嫩。她用手抚了抚脸颊,只觉得触及处皆是一片细腻,这才满意的笑道:“莞儿这手是越来越巧了,不但治好了哀家原先脸上的斑,就连这肤质也好了许多。” 唐佩莞道:“是太后娘娘原本皮肤就好,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可不能都算我的功劳。” 姚太后淡淡笑了笑,却见一小太监走了进来,低声道:“太后娘娘,沈氏已到,正在门口候着。” 第141章 见太医 随着太监的唤声响起,沈芝微低着头,抱着唐佩梁走了进来。 她披着大红色织锦云霞狐裘,穿着素粉色福字内衫,头发挽起梳了个妇人髻,点缀着几支玉钗,看着不失身份却又不显太过张扬,很明显是下了功夫的。 这段时间的休养让沈芝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皮肤也不再像刚刚回来时那般的粗糙了,再加上面部圆润了些,看着倒是有几分平和之气。 沈芝抱着唐佩梁,微垂下头,盯着面前的白玉石砖,跪下行礼道:“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姚太后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对她印象并不坏,慢慢道:“你就是沈氏?” 沈芝应了声,却并没敢抬起头来看她。 姚太后微笑道:“起来吧,绿意赐座。” 沈芝这才起了身,唐佩莞急忙过去接过她怀里的唐佩梁,对着沈芝微微笑道:“母亲。” 沈芝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当宫里传来消息让她进宫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虽说之前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却也不至于到能觐见太后的地步。沈芝左思右想,只觉得一定是唐佩莞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她不敢在这慈宁宫表现出对唐佩莞的厌恶,如今她正顶着一个慈母的美名,一步走错都会毁了这一切,因此沈芝对着唐佩莞淡淡的点了点头,顺着绿意的指示坐到了下方。 姚太后看着面前这沉稳的妇人,微笑道:“今日早朝圣上问起了你的事,夸赞你是贵妇的楷模,如今看来,倒是唐家有福气,娶了你这位正室夫人。” 沈芝急忙站起来,低身道:“是圣上繆赞了,妾身只不过是做了寻常该做的事情而已。” 姚太后转向唐佩莞道:“你之前就跟哀家说你的母亲不骄不躁,进退有度,哀家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你没说错了。” 唐佩莞笑道:“臣女岂会欺骗太后娘娘,母亲虽说是父亲的继室,也不是梁儿与我的亲生母亲,可无论对我还是对梁儿,都是体贴入微,百般照顾的,真真担得起慈母一名。” 沈芝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她不会傻到以为唐佩莞是真心想帮她才在太后面前这边夸她,可沈芝怎么也想不到她这般说的意思何在,只好暂且闭了嘴看看唐佩莞究竟有何意图。 唐佩梁之前一直在睡着,也不知道是被几人的说话声吵醒了还是饿到了,此刻突然醒了过来,双眼还未开,张嘴就是嚎啕大哭。 唐佩莞急急忙忙的去哄他,可过了好一会却也不见唐佩梁的哭声减小。姚太后微微蹙眉,道:“还是将你弟弟交给你母亲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岂会懂这事。” 唐佩莞吐吐舌头,抱着唐佩梁正要交给沈芝,却见怀里的唐佩梁不知怎么了,头一歪,张嘴就吐了出来。 唐佩莞一惊,急忙道:“这是怎么了?梁儿怎么会呕的这般厉害?” 绿意与沈芝也连忙凑过来看,只见唐佩梁又接连呕了几下,开始着急起来。 姚太后关心道:“莫不是在路上中了风寒?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吐成这样。绿意!”她吩咐道:“去太医院喊张太医过来,快点。” 绿意应了声急急忙忙的出了慈宁宫,沈芝心一惊,正想从唐佩莞那接过唐佩梁,却只听唐佩莞哀声道:“太后娘娘,我弟弟怕是中了风寒了,若是可以,我能不能将他放进暖阁里,等太医过来了再抱出来给他瞧瞧。” 姚太后点点头,道:“去吧,别让他冻着了。” 唐佩莞感激的应了声,抱着唐佩梁进了暖阁。沈芝一时没拦住,心里暗自慌张了起来。来之前她特意让人看过唐佩梁,见他一切正常才放心带了过来的,但不知怎么竟会在慈宁宫里吐成这样。 过了没一会,太医院的张太医跟着绿意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唐佩莞将唐佩梁抱出来放到了榻上。张太医是太医院院正,慈宁宫但凡是有什么事也都是找他,行医经验十分丰富。 他微闭着眼神号了会脉,而后又将唐佩梁的小手塞进被子里,转向太后道:“回太后,这小娃儿并无大碍,应该是吃错了东西,待老臣开几个方子给他清下肠胃就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沈芝见并无大事,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告辞,却听见唐佩莞突然道:“张太医,我弟弟前不久得了疟疾,如今才好了些,他呕吐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沈芝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那张太医转向唐佩莞,一脸古怪道:“疟疾?你说这小娃儿得过疟疾?” 唐佩莞点点头,一脸担忧道:“会不会是疟疾将他身体弄虚了,这才导致今天发了病。” 张太医面有疑色,他又伸出手探了探唐佩梁的脉搏,过了好一会才收回,认真道:“姑娘,应该是你搞错了,这小娃儿并未生过疟疾。” 众人被他这话弄的稀里糊涂,唐佩莞仿佛不相信般追问道:“张太医,莫不是你看错了吧,就是前不久,我弟弟才得了的,整个人又吐又泄,不过如今却是好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没看出他得了疟疾?” 张太医平日在太医院里医术最是高明,最是气愤旁人质疑他,如今听唐佩莞这么说,他更是火上心来,瞪着眼睛道:“胡说什么,得没得疟疾老夫会看不出吗?得了疟疾的人,即使是病全好了,脉搏与体内的气息也会发生改变,很容易就探知出来了。这般简单的事情,我岂会看错!” 他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显然是有了十全的把握,但众人却被他这些话惊的一脸惊愕。 沈芝见情况不妙,急忙道:“张太医经验丰富,想必是不会看错的。如今梁儿还病着,我先带他……” 她话还没说完,唐佩莞又岂能如她的意,抢声道:“一定是您老看错了,我弟弟得了疟疾是大夫诊断出来亲口说的,母亲还为此割了肉为他做了药引的,这事全京城都知道。” 谁料她这话一说,张太医顿时面色一黑,怒声道:“胡闹!” 第142章 太后震怒 张太医向来脾气暴躁,他一生秉持医者父母心,最看不得的是庸医误人,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竟顾不上自己身在慈宁宫,姚太后还在面前,就这么怒吼了出来。 唐佩莞被他的语气惊到,顿觉有点委屈,她微微一皱眉,道:“张老太医,我敬您医术高明为人坦荡,但我也只是关心我弟弟的病情实话实说罢了,您这般生气又是为何?” 姚太后却是了解张太医的,知道他这般生气必是有原因,因此问道:“老太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张太医瞪了唐佩莞一眼,转向姚太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而后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方才这位姑娘说她弟弟中了疟疾,然而老臣一生行医,但凡是得了疟疾的,病愈后脉象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改变。而老臣刚刚为这个小娃子诊脉,却没有发现一点迹象,是以才说这小娃子并未得过疟疾。” 听了这话,唐佩莞朝那沈芝看了一眼,只见她面容苍白,脸上虽极力表现出镇定但依旧掩不住那慌乱的心思。然而沈芝却上前一步道:“有劳张老太医了,想必是我家之前请的那位大夫庸医误人,幸得梁儿没事,不然就罪过大了。” 说着,她又转向唐佩莞道:“你怎可如此顶撞张老太医,实在太过无礼。” 唐佩莞见她这番举动,心下了然,沈芝无非是想用一句庸医将这事掩盖过去,不再让众人继续追究,但唐佩莞却是不会如她意的,她几步上前,对着姚太后道:“莞儿知道张太医医术高明,但梁儿之前又吐又泄,昏迷不醒是我亲眼见到的。更何况莞儿是听说若是有人用了人肉为引,有些药材却是不能再碰了,怕是相冲。这才好心告诉了张老太医,也是不想弟弟有事。” 张太医听她这么一说,冷哼一声道:“你这小丫头又在胡说,你弟弟若是吃了人肉药引,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又想唬老夫不成。” 他刚刚想开口的时候,沈芝就心知不妙,无奈这是在太后面前,自己又不敢太过放肆得了个藐视太后的罪名,如今听张太医说了这番话,她耳边轰的一声,自知大势已去。 姚太后却是被惊住了,她看了看唐佩莞,见她也是一脸惊愕,这才饶有兴致的问道:“张老太医,你这话做何解?” 张太医道:“回禀太后娘娘,这人肉药引在古方上虽有记载,但却少有大夫会开出这样的方子。其中原因并不是它无用,而是因为人肉为大补之物,除了身体极度虚弱之人,以人肉为引或许能刺激药效,旁的人却是无法受的起这物的。莫说像这不足一岁的小娃子,就是像这小丫头这般岁数的用了,怕也是受不了这大补刺激的。而老臣刚刚探过这小娃子的脉搏,疟疾一说纯属扯淡,至于他之前又吐又泄,想必也是误食了不净的东西,不然若是疟疾,又如何能恢复的这般快。既然这娃子未得过疟疾,若是服用了以人肉为药引的补药,怕是连一天也撑不下去的。” 他详详细细的解释了所有缘由,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唐佩莞怔怔的看向沈芝,低声道:“若是如此,那母亲……” 她的视线转向沈芝的手臂上,喃喃道:“割肉为引的事情……” 余下的话她再没说出口,可任凭谁也知道她内心的疑惑了。 沈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低低的垂着头,双手死死的抵住地面,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天气虽冷,可后背沁出的汗珠几乎浸湿了她的内衫,带来一片冰凉的寒意。 姚太后冷哼一声,对绿意道:“找几个婆子将她衣服扒了,哀家倒要看看这个善慈仁的慈母割的那块肉到底去哪里了?” 绿意应了一声,招来几个宫里的老嬷嬷将沈芝拖进了内室,沈芝连挣扎都没敢,只脸色一片惨白的由着那几个嬷嬷将她架了起来。 过了没一会,那几个老嬷嬷又将沈芝拖了出来。其中一个为首的上前几步走到姚太后面前,跪下道:“太后娘娘,这妇人手臂完好,并无任何伤痕。” 被人欺骗的愤怒袭上心头,姚太后皱起眉头,不怒反笑道:“好一个慈母,好一个善慈仁,好好好,你倒真是好的很,竟敢骗到哀家头上来了。” 室内一片安静,人人大气都不敢出,沈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念头不停的在脑中打转。 死定了…… 她原本只是想演出一出好戏给唐家人看看而已,她心知唐佩莞与柳儿几人对唐佩梁被她抢走的事很不甘心,而唐中现在是看着沈家的面子上替她挡了去,但沈家不能护她一辈子,若是哪一日沈家落败了,自己则又会被打回原地。 她从那段苦日子里扛了过来,如今既然又回到沈家,就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之前若是说还有个唐佩照做她的护身符,但唐佩照已经不在了,她就只能牢牢握住唐家现在唯一的命根子唐佩梁,这样将来就算再发生什么自己也不至于什么依靠都没了。因此沈芝才找人配合着弄出了那幕割肉救子的好戏,本以为唐家人见了,就不会再动将唐佩梁还给柳儿的心思,但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传遍了整个京城。 初时沈芝还觉得胆战心惊,但随着她的美名越传越响,她的心也就跟着定了下来。但没想到,这一切竟这样快就在太后面前被揭穿了。 沈芝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低低的几乎碰到了地上,她低声喃喃道:“太后饶命,妾身只是一时糊涂,我本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 姚太后听了沈芝的话,更是生气,冷笑道:“一时糊涂,你欺瞒了圣上,欺瞒了哀家。亏得圣上还在早朝上夸赞了你,却没想到我们大齐闻名的慈母竟是这样一个沽名钓誉的人,用自己庶子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第143章 一定是你 听姚太后这么说,沈芝急呼道:“太后娘娘恕罪,妾身没想过要害梁儿性命的,是他自己突发了病,并非是我所为啊太后。” 唐佩莞在一旁一直掉着泪,她抱起还在沉睡的唐佩梁,转向沈芝,红着眼眶颤声道:“母亲,你为何对弟弟下这般毒手,之前弟弟在五姨娘那一直好好的,一去到您那边就病了,您竟还利用他来博自己的美名。您若是嫉恨五姨娘,可也不该将这怒气发泄到这样小的孩子身上啊。” 唐佩莞一边搂紧唐佩梁一边道,她的话虽没明说唐佩梁的病是沈芝所为,可听在旁人的耳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而后,唐佩莞突然转身,朝着姚太后跪下,抱着唐佩梁泣不成声道:“太后娘娘,我们唐家现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这个做姐姐的是万万不能让他出事的,求太后娘娘下道旨意,让梁儿回道他自己的亲生母亲身边去吧。” 姚太后心疼的看着她,安抚道:“你弟弟既无大碍,自然是要回去他亲生母亲那边的。”说着,她又看向还伏在地上发抖的沈芝,冷声道:“如此一个心狠手辣、不慈不孝、嫉妾谋子的妇人,怎能担得起正室夫人一位,唐家有了你这样的祸害,岂不是不得安宁。去给唐大人下道懿旨,这样的妇人,不如趁早驱逐出去才是。” 她终究还是没治沈芝的罪,只是夺了她正室的地位。沈芝瘫软在地上,似乎连跪着的力气也没了。她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唐佩莞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答应柳儿的事情也就办成了。 绿意喊了几个嬷嬷将沈芝拖出了慈宁宫,唐佩莞紧抱着怀里的唐佩梁,站起身来对着姚太后行了个礼,低声道:“太后娘娘,今日这事实在太过突然,臣女还要赶回去禀告父亲与祖母,弟弟也病着,请恕莞儿不能相陪了。” 姚太后心知她心里不痛快,点点头,道:“也好,你且带着你弟弟去吧。” 唐佩莞道了谢,抱着唐佩梁也出了慈宁宫。 等唐佩莞回到唐府时,正巧赶上姚太后的懿旨传到。唐老太太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上午的功夫,事情竟发生这样大的转变,自己美名远扬的儿媳妇瞬间变成了心思恶毒的妇人,太后连征询唐家一声都没有,直接就剥夺了她的正室之位。 颤抖着手接过那懿旨,唐老太太勉强笑着送走了宣旨的太监,转过身来双眼气的发红,自己的这个媳妇竟又让唐家丢了次大脸! “沈芝呢!”唐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敲着龙头拐杖,厉声道。 唐佩清正被这打击弄的有些反应不来,只呆呆的盯着门外,听见唐老太太这么问,她突然清醒过来,猛的跑到唐佩莞面前,尖声道:“母亲呢,母亲怎么没回来?一定是你对不对,肯定是你在太后面前胡乱说了什么,太后才会下这样的旨意。一定是你!”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看向唐佩莞,实在是这事太过蹊跷,沈芝被传进宫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太后娘娘想夸赞她,怎么回来就是成了这副景象。 唐佩莞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唐佩梁交给柳儿,低声道:“太后原本是听说了母亲割肉救子的事情,很感兴趣,想唤母亲进宫去瞧瞧。却不料梁儿在慈宁宫突然呕吐了出来,召来太医一看才知道梁儿是吃坏了东西。后来我想着太医医术高明,就让他帮忙看看梁儿的疟疾怎么样了,却不料他说梁儿并未得过疟疾,也未用过人肉药引。” 唐老太太惊愕的看着她,宫里太医在太后面前说的事,仍谁也不敢怀疑真实性。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沈芝的那幕割肉救子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唐佩清颓然的跪倒在地上,这事她也是知道的,原以为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是在太后面前被揭露了出来。如今懿旨已经下了,沈芝刚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被去了正室之位,然而这一次,怕真是无法翻身了。 唐佩莞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一脸颓败,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般。唐佩莞突然想到前世里,在自己最后的时候,唐佩清是何等骄傲的来到自己面前得意傲慢,那般光彩照人的人儿,如今却成了这样。 唐佩莞冷冷一笑,再没看她一眼,只嘱咐了柳儿几句,就走了。 过了没多久,唐中便也知道了这件事。这一次沈芝再没像之前那般好运,被太后所厌恶的人,唐中又岂敢留她在府里,连夜就写了休书将沈芝赶出了唐府。 唐佩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微微一滞,她捏着手里的汤匙,怔了半响。被赶出了唐家,沈芝只能回沈家。然而沈家新得宠,就算不惧太后,也是要为沈威的名声与前途着想的,想必也是不会收留她的。 碧月见唐佩莞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喊了两句:“大小姐,大小姐?” 唐佩莞猛的反应过来,淡淡道:“怎么了?” 碧月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见您似乎有心事。” 唐佩莞勉强的笑笑,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去逼那沈芝。到如今这地步,想必她也是无路可去了,如同丧家犬一般的人,再去报复也没什么意思了。 打定了注意,唐佩莞微微一笑,重新捏起那汤匙,细细的喝起汤来。 沈芝的事情如同之前那样,又在京城里掀起轩然大波。唐佩莞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议论自家的声音,她虽觉得有些厌烦,可也懒得去理会,只随他们去了。 只是没想到,她为了求安静躲到藏书阁里翻阅古籍的时候,藏书阁里的小太监竟也围在一起说着这事。 “唐家的那个沈氏前些日子才被圣上夸赞过,却没料到竟是这样的人。” “可不是,要不是太后娘娘心善,若是给她个欺君的罪名,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过听说她被夺了正室之位,后来被唐家那位大人休了,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这般恶毒的妇人,有这样下场也是正常。” 唐佩莞越想着忍忍,却不料这两个小太监声音越说越大,最近她忍无可忍,正想过去训斥那两人,却突然听他们道。 “那位前些日子被圣上训斥了一顿,你可知道?” 第144章 如何不心动 这个消息却让唐佩莞一怔,她想了想,又躲了回去。 另一个声音问道:“哪一位啊?” 之前那个小太监有点不耐烦,他啧啧一声,压低声音道:“还能有谁,荣阳宫那位。” 唐佩莞这才知道他说的是谁,这皇宫里住在荣阳宫的,只有她上次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齐晟。 另个小太监似乎有些好奇,问道:“那位怎么惹到圣上了?他平日里不是连圣上的面都见不到吗?怎的还受了训斥?” 先前的那个小太监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虽说也是个皇子,可那身份摆在那里,这宫里有谁正眼看过他?这次怕是不甘寂寞了,竟自己写了个折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银两买通了上书房那边的人,将那折子递给了圣上,说是想自荐沙场呢。” 另个小太监扑哧一笑,道:“就他那怂样?还想上战场?” 先前的小太监道:“可不是,圣上连他折子看都没看,直接把他喊了过去训斥了顿,直接说他不自量力乱议朝政,听说还领了顿打呢。”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像是离开了这里。唐佩莞等了一会,见再没说话声,这才走了出来。她倒真没想过齐晟竟还有这样的胆识,买通了上书房的人直接给齐昭帝上折子,这原本是一个让圣上认识他的好机会。但无奈齐昭帝无心政事,如今的大部分折子都是交由太子齐铭处理的,想必这封折子也是被他看见了,在齐昭帝面前胡说一番,这才给齐晟招了顿打。 唐佩莞仔细的想了想,之前她第一次见到齐晟的时候,就觉得那人并非是他表面上看的那般,他虽装的懦弱圆滑,可却想来藏书阁看书,会给齐昭帝上折子给自己搏机会,这样的一个人,若说是没有野心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唐佩莞努力的回忆了下,前世里这个三皇子齐晟似乎毫无作为,甚至最后整个大齐的争斗也只是在太子齐铭与平延王齐唯中进行,齐晟则连名字都未听人提起过,想必也是与今世一样,尚未起来就被齐铭打压下去了。 唐佩莞放回了书册,她决定去找这个齐晟聊聊,她总觉得,这个齐晟或许可以帮到自己。 荣阳宫虽说住着一位皇子,但却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冷宫,坐落在皇宫里最偏僻的角落,唐佩莞一路走来几乎都没见到几个人,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她也不用担心会有谁看见她。 荣阳宫并不小,然而站在宫门外唐佩莞就感觉到了里面的落败之气。整个荣阳宫的宫门掩着,上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土,想来已经是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唐佩莞伸出手轻轻推开那宫门,随着吱啊一声,宫门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虽不大但好歹还能容一人进出。 唐佩莞小心压住衣裙从那缝隙里钻了进去,等她跨进了荣阳宫内,这才看清了里面景象。 入目间一片荒凉,乱世破砖胡乱的堆积在角落处,大堆大堆的杂草丛生,杂草中留出了一条小路,显然是长年累月被人踩踏出来的。几支折断了的竹竿歪歪斜斜的插在不远处,看的出来那里曾是一片颇有意趣的竹林,却在日复一日的荒废中成了这般的模样。 唐佩莞曾听人说过这里,荣阳宫,如太阳般的荣耀,这样尊贵的名字却用在这样一个冷宫上,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讥讽。 唐佩莞定了定神,沿着这条小路缓缓走了进去。 纸糊的木门破了几个大洞,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抬头还能见到一个破烂的蜘蛛网挂在屋檐处,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唐佩莞小心翼翼的推开那几乎要倒下的门,朝里面看了看。这里面却不像外面那般荒乱,虽然简陋的不像是个皇子所住的地方,但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你来做什么?”一个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唐佩莞被吓的一怔,急忙转过身才见到齐晟正站在不远处,奇怪的看着她。 唐佩莞淡淡一笑,行了个礼道:“参见三皇子。” 齐晟古怪的看着她行完礼,突然笑道:“你是祖母身边的红人,不会不知道我的处境,何必做出这副姿态呢。” “无论身处哪里,三皇子始终是皇子。”唐佩莞淡淡道,她看了看齐晟,突然道:“三皇子不请我进去吗?” 齐晟微微蹙眉看了她一会,然而却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了房里。他放下手上的铫子,冷声道:“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有何意图,但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知道我帮不了你什么,唐姑娘还是请回吧。” 说罢,他伸手就想关上门。 唐佩莞看着他,突然道:“战场对您并不是个好选择,您应该走一条更适合的路。” 齐晟的手顿时僵住了,他的右手微微捏紧,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唐佩莞。 唐佩莞见他似有所动,又道:“如果你不想一直待着这里,我能帮到你,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会帮你达成你的心愿。” 齐晟冷笑道:“我的心愿,唐姑娘怎会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唐佩莞淡淡道:“能给圣上递折子要求出征,我想三皇子总不会只满足于做一只困在冷宫里的囚鸟。” 齐晟沉默了一会,道:“你只不过是太后身边一个小小的女官罢了,又能如何帮到我。夸下这般的海口,未免太过狂妄了些,只怕到时候出了事还连累了我。” 唐佩莞见他说的如此直接,倒也觉得这人很是有趣,于是淡淡的笑了起来:“不如我先跟三皇子打个赌,等到我让三皇子搬离这里的时候,您再选择是否与我合作,如何?” 齐晟有些犹豫,不可否认,唐佩莞的话有极大的诱惑力,齐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母妃身份低微又不得父皇喜爱的皇子,在这宫里,就是连那太监也是比不上的。他曾试过很多次,但无路可走,只得在这个悲凉的地方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如今唐佩莞却告诉自己能走出这里,他又如何不心动。 齐晟想了很久,过了半响,他才看向唐佩莞,沉声道:“好。” 第145章 毕竟还是老了 随着寒冬过去,边关的战事也进入了胶着状态。虽说沈威的出现给大齐的部队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但匈奴人的彪悍与野蛮却也是不可小觑的。匈奴人长期在马背上生活,虽行兵布阵并不擅长,但真真蛮冲起来大齐的军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威在立了几次功后,已经被齐昭帝下旨封了将,大军名义上的统领虽还是陈伯召老将军,但人人都知道军队所有的控制权已然是被沈威掌握了。 匈奴人坚持不撤退,却也前进不得,两方僵持已久,却毫无结束的迹象。 柳儿一直担心着卫宁的情况,但人在战场,也无从得知他的消息。等卫宁的信终于送到唐家时,柳儿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莞莲院,她不识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唐佩莞让她念给自己听。 唐佩莞看见她那焦急的样子,淡淡一笑,拆开那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展开细细的看了下。 卫宁初时并不识得几个字,连带着看那太公六韬时也是连蒙带猜的,后来得了唐佩莞的教导才算读懂了那本书,而他的字,也是唐佩莞亲自教会的。 都说字如其人,卫宁虽练字不久,说不上有什么成绩,但行笔间自有他的一派风骨,一撇一捺皆力道十足,正如他性格一般沉稳大气。 信中倒没说什么,卫宁先是报了下平安,而后又问候了下自己的姐姐与唐佩莞。但让唐佩莞注意到的是,他提到自己现在正在沈将军旗下做一个副将,而那沈将军很赏识他,事事都听取他的意见。 唐佩莞将那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中,又递给了柳儿,淡淡笑道:“我知道你想好好收着,拿回去吧。” 柳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将那信封塞进了衣服,道:“卫宁一去就是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长这么大我还未曾与他分离过,战场上刀剑无眼,原先也只能在梦里念念他。如今好容易来了信,我虽不识字,但时时看上一眼,心里也安慰些。” 她站起身来,又道:“我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梁儿病还未好,离不开我,如果大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柳兰苑了。” 唐佩莞知道她心里牵挂孩子,也不强留她,点点头,道:“五姨娘有事就先去吧,如果还想再听这信,尽管来找我。” 柳儿感激的应了一声,而后就出了门。 等到柳儿走了,唐佩莞才认真回想起了刚刚卫宁在信中所说的话,如今派去边关的将军只有陈老将军与沈威两人,旁的似乎再没什么姓沈的小将。卫宁说他自己在沈将军旗下,那应该就是指的沈威了。但他竟会去了沈威那,倒是出乎唐佩莞的意料了。 沈威这人唐佩莞并没见过,也不好对他做任何判断,只能暂且就这事压下不想。 边关虽打的热火朝天,然而京城里依旧热闹繁荣,前些日子宫里的选秀刚刚结束,齐昭帝与他父亲齐穆公很是相似,最爱那如玉美人,这次也接连封了好几个妃子,将那后宫的位置填的满满的。 这一批新上来的妃子中,以丽贵人最为得宠,她本命景颖,是盐运使景年的女儿,因为生的美貌动人才被齐昭帝赐了丽字。 这时候宸玉宫突然让人喊了唐佩莞过去,具体什么心思唐佩莞一猜就知道了。丽贵人得宠,最失望的就是玉妃。她虽风韵犹存,但毕竟不如那些少女年轻,齐昭帝总归还是最爱那青春的柔美。 唐佩莞收拾了下东西就急匆匆的进了宫,等到了宸玉宫的时候,就见着里面的宫女一个个低着头,看见她话都不敢说,小心翼翼的唯恐惹了什么事。 唐佩莞走进那内室,就见着玉妃身边的圆脸宫女正抱着一堆撕烂的衣服往外走,等见到了唐佩莞,她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唐佩莞跟着一起出来。 到了外面,圆脸宫女将那堆撕烂的衣物交给旁的一个宫女,低声嘱咐道:“都拿去烧了吧,莫让娘娘看见了。” 宫女应了声,接过衣物转身离去。圆脸宫女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唐佩莞愁眉苦脸道:“等下进去你可千万小心着些,莫惹的娘娘不高兴,不然她又该发火了。” 唐佩莞自从认识玉妃以来,从没见过现在这样的状况,即使当初她失了齐昭帝的宠爱时,也没如今这般。她微微一蹙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圆脸宫女看了看一边,将她拉到角落,低声道:“跟你说了也好,免得你等会犯了娘娘忌讳。”她继续道:“刚刚娘娘去了皇后娘娘那,穿了件粉色的锦裙,却没想到遇到那丽贵人,竟也穿了件粉色的衣裙。娘娘本就心里不高兴,谁知道圣上突然来了,见到娘娘与丽贵人,竟说了句还是颖儿适合这颜色。你说说,我们娘娘何曾受过这般的侮辱,回来就大哭了场,将所有的粉色衣服都给撕了。” 唐佩莞心下愕然,玉妃一向骄傲,她原就是丞相家的嫡女,身份尊贵,自己又是后宫四大妃子之一,谁见了不矮上一分,如今却当着圣上的面被小辈比了下去,会如此生气也是正常的。 圆脸宫女继续道:“这段时间圣上一直歇在那丽贵人处,宸玉宫连边都没沾上一沾,娘娘心里原本就气,如今又遇到这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娘娘的笑话了。” 她轻轻的擦了擦眼角,显然也是心疼着玉妃。 唐佩莞道:“我知道了,让我先进去看看娘娘,她既唤我来,想必是有事找我。” 圆脸宫女应了声,道:“娘娘心情不好,若是说了什么姑娘别往心里去。”如今唐佩莞正是姚太后面前的大红人,虽说是玉妃引荐过去的,但若是现在得罪了她,并不是件好事。 唐佩莞点点头,转身向那内室走去。 玉妃正坐在那镜子前,怔怔的看着自己,见到唐佩莞进来,她低声道:“毕竟还是老了。” 唐佩莞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如娘娘这般聪慧的人,早应该看开了,情爱这事,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帝王的爱更是如此。” 第146章 劝说 她从未在人前说过这样的话,毕竟自己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感叹却是不适合她的身份的。但如今见到玉妃这般骄傲的人物却为了情爱痛苦至此,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玉妃诧异的看着她,却只当她是小人说大话,苦笑道:“等你尝了这滋味,就知道本宫为何看不破了。” 唐佩莞低声不语,她并不是玉妃以为的那样不经世事,她也曾经历过最深刻的爱情,甚至比她的还要痛苦。玉妃不过是失了颜面,而自己却是丢了一切。 唐佩莞走到玉妃身后,拿起梳子静静的梳着她的头发,淡淡道:“娘娘勿怪,其实在我看来,娘娘最缺的并不是情爱,也不是圣上的宠幸。” 玉妃一怔,道:“本宫还有什么没有的吗?” 唐佩莞顿了顿,道:“无子傍身,才是这宫里最可怕的。” 她这话一说,屋里顿时静谧了下来。无子一直是玉妃心里最大的痛,她进宫十几年,身居高位,也曾经历过荣宠,但即使是再卑微的妃子,也能在背后讥笑她一声,只因为她只生了个公主,而那公主也是早早的就逝去了。 这事一直是宸玉宫最大的忌讳,旁人从不敢提起,唐佩莞如今却这般大胆的跟玉妃说了这话,似乎毫不惧怕她会责怪自己。 玉妃一直不说话,唐佩莞也不害怕,只继续给她慢慢的梳着头发。 过了好久,玉妃才叹了口气,道:“也就是你才敢跟本宫这般说话了。” 唐佩莞道:“我感激娘娘给了我机会,又将我引荐去了太后娘娘那,若是没有娘娘,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自当从心里敬您爱您,真心想着您。” 玉妃不再说话,只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唐佩莞给她梳了发髻,又上好了妆,才跪下,认真道:“我有一言,还望娘娘听的进去。” 玉妃道:“你且说罢。” 唐佩莞道:“丽贵人得宠,最高兴的应该是太子那边,盐运使一直都是太子派系的人,之前因为圣上一直顾念着娘娘,太子那边也就没人能在圣上面前为他说上话。如今丽贵人得宠了,他们也就能准确的把握圣上的心思了。” 玉妃冷声道:“本宫从不参与太子之事,这些与我何干。” 唐佩莞低声道:“娘娘自己无心不代表他人无心,娘娘是后宫四妃之一,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又有着丞相大人做后盾。太子的事情,娘娘虽一直保持着中立,但皇后娘娘的态度您不是不知道,往常妃子穿衣打扮,也都会早早的打听好了其他人穿的是什么。今日丽贵人却这般凑巧的与您撞了衫,圣上更是巧合的出现了,娘娘不觉得太过蹊跷了吗?” 玉妃恨恨道:“本宫心里清楚,丽贵人敢这般与本宫叫板,若是无人给她撑腰,她哪里有这胆子。” 唐佩莞应了声,道:“娘娘既然清楚,又何必跟自己赌气,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玉妃凄凄然道:“但本宫又能如何呢,就像你说的,无子傍身,也失了圣上的宠爱,在这宫里也只能虚度时日了。” 唐佩莞犹豫了片刻,突然道:“娘娘有没有想过收养一子?” 她这话一说,玉妃脸色一变,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并非是玉妃太过夸张,就算是在寻常人家里,收养一子也不是件小事。沈芝只是将唐佩梁抱到芝华院来,唐佩梁的身份就由庶子变成了嫡子,在宫里更是如此。更何况玉妃的身份不一般,若是真的收养了一子,那整个朝廷的局势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唐佩莞认真道:“娘娘心善,不愿去搅这局,但皇后娘娘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您得宠这么些年,将来若是太子登了位,而您又无依无靠,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不是娘娘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玉妃似是有些动心,犹豫了一会,道:“可是人选从何而来?” 唐佩莞淡淡道:“臣女之前去藏书阁翻阅古籍时,曾遇到太子爷府里的太监欺负一个皇子。后来听人说起才知那皇子因为母妃身份低微,又不得圣上的重视,在这宫里过的很是凄惨。” 玉妃皱眉道:“圣上的皇子不多,母妃身份低微的,难道是?” 唐佩莞点头道:“正是三皇子齐晟。” 玉妃面露古怪之色,道:“这人我倒是听说过,是圣上年轻时误宠幸了一个浣衣贱婢,后来那贱婢生下他就去了。这人似乎胆小如鼠,为人也很懦弱,怕是没什么前途。” 玉妃的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但实际上这宫里无论是谁提到三皇子,都是一片鄙夷之色。那日唐佩莞见到他,也是觉得那人实在太没骨气,身为皇子对着个太监,也能谄媚至此,确实让人倒胃口。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我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娘娘可能不怎么关心朝堂的事,我听说,前不久三皇子给圣上上了个折子,自荐去边关出征。” 玉妃一怔,道:“竟还有这份心,看来倒是我小看他了。” 唐佩莞继续道:“娘娘若是要收养,最好的选择就是圣上的亲生子。旁的血系毕竟隔着一层血缘,亲疏有别。而目前的几位皇子中,三皇子自幼丧母,又无人关照。但他自己却很有上进心。至于宫里传的那些流言,大多也都是半真半假。而且我以为,以他目前的处境来看,正是因为他的表现,才能存活至今。” 玉妃沉默了会,道:“也罢,本宫会好好考虑的。若是合适,改日自会向圣上提出。” 唐佩莞这才松了口气,她此前答应过齐晟要帮他走出那荣阳宫,如今看来,却是成功一半了。她了解玉妃,以玉妃的性格,今日这气必不会白受,而丞相府之所以一直在太子与平延王中保持中立,想必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如今自己将这机会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不会不接下的。 第147章 草包 出了宫门的时候,唐佩莞正想上马车,却见到有两人站在不远处。前面那人一袭黑衣,腰间用金色丝线缠边的银白腰带紧紧束起,显得整个人挺拔而又贵气。 那人看见唐佩莞出来,淡然一笑,走上前来道:“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我们倒是很有缘。” 这人正是离开已久的叶虔,唐佩莞微微一愣,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叶虔身后的小丁凑上来,嗤笑道:“世子你也太没脸没皮了,明明是你一回来听见人家进了宫,就眼巴巴的在这里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唐大小姐。” 唐佩莞扑哧一笑,笑眯眯的看向叶虔。叶虔顿觉失了面子,冷起脸对小丁道:“我看你是一句话不说就憋得慌,是不是嫌最近太闲了?” 小丁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可怜兮兮的看了眼唐佩莞,却不敢再说话。 唐佩莞好笑的看着这对主仆,调皮道:“又要抄礼经?还是罚做香囊?”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叶虔一怔,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心知肯定是小丁告诉了唐佩莞香囊之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没再提要怎么罚小丁,只转移话题道:“你现下要去何处?” 唐佩莞淡淡笑道:“正要回去。” 叶虔道:“我也要往那边去,正好顺路,不如一起吧?” 小丁在一边暗暗腹诽,明明世子府离唐府隔着好大一段路,叶虔竟也能睁着双眼说瞎话。可他暂时是不敢再惹叶虔了,只将那话咽回肚子里,眼观鼻鼻观心,乖乖的跟在后面。 唐佩莞轻轻一笑,道:“自然可以。” 说罢,她看了眼自家马车前的车夫,点了点头,那马车夫立刻驾起了车子,率先回去了。 三人往唐府方向走去,唐佩莞故作不经意道:“世子这次似乎去的时间有点长。” 叶虔看了她一眼,见她撇过脸不看自己,突然一笑,道:“只是北乌临时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一趟。” 唐佩莞哦了一声,叶虔又道:“怎么,觉得我去的太久,想我了吗?” 这人三句话不到又不正经起来,唐佩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三人走了一会,却听见旁边两个路过的女子窃窃私语。 “那沈将军还在边关尚未回来,沈府的门就已经快被人踏破了。前不久礼部侍郎还想着要与沈家结亲,但被沈郭清给拒绝了。”一粗声女子道。 另一个稍显出众的女子道:“礼部侍郎?谁不知道他家的那个女儿长的很是面目可憎,哪能配得上沈公子。” 粗声女子笑道:“沈公子?说的好像你见过他一样,你又怎么知道那沈公子不是肠肥脑满,尖嘴猴腮的?” 另一女子跺脚道:“沈公子兵法出众,又是大齐的功臣,才被封了少将军,怎会像你说的那样?莫胡言乱语了。” 两人越走越远,唐佩莞身后的小丁却嗤笑一声,道:“这沈威本是草包一个,上了战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误打误撞立了功,这大齐的皇帝识人不清封他做将也就罢了,整个大齐的女子也被他迷的气晕八素,若是等她们见到真人,怕是要失望了。” 唐佩莞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奇道:“你认识沈威?” 叶虔见她这般感兴趣,以为她也是被那少年将军的威名所迷惑,酸酸道:“不过草包一个。” 唐佩莞道:“话不可能这么说,沈威一战成名,挽回了大齐边关的衰败之势,若是他都算是草包,怕是你们北乌也没几个聪明人了吧。” 叶虔见唐佩莞似乎有些动气,正要说话,却被小丁插嘴道:“唐大小姐,你未见过沈威,自是被那些虚名遮了眼。沈威这人,形容他是草包都过了。” 小丁凑上来继续道:“沈威有一事唐小姐可能没听过。沈威自小虽也读过诗书,但他却只一心钻研那旁门左道,别的没学到,淫词艳曲学了不少。他年少时外出,曾见一美貌女子,一时动心,竟让府里人将那女子绑了回去。只是那女子不是旁人,却是太子齐铭身边的侍妾。沈威知道后不但没有上门致歉,反而将那女子困在家中妄图藏匿起来。后来这事被齐铭知道了,所幸那女子不得宠,也是因为看在了沈家面子上,齐铭也就没再追究,只可怜那女子被齐铭当场就赐死了。” 唐佩莞惊愕道:“怎么我未听过这事?” 小丁道:“这么有碍声誉的事情齐铭怎么会让旁人说出去,只因为我们世子跟齐铭走的近才知道了。” 唐佩莞不语,只觉得十分惊疑,她实在无法相信,小丁口中的那浪荡子竟会是如今的将军。 小丁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厉道:“我这还有一首他曾写过的艳词,他自己颇为得意,一度送给过许多女子。” 说着,他就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瞧着你时,你嗔我,只当做呵呵笑,念着你时,你打我,只当做把情调,听着你时,你骂我,只当把心肝来叫。爱你骂我的声音儿好,爱你打我的手势儿娇。还爱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时越觉得好。” 唐佩莞瞬时一惊,这首词她却是听过的。不是这一世,而是她前世的时候。那时她还是齐唯身边的宠妾,有次回唐府的路上无意撞到一男子,那男子自打见到她就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打转,最后还塞给她一首艳词,却是小丁刚刚念的那首。现在想来,自己见到的那面目淫荡的男子竟然就是那沈威。 唐佩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之前她是觉得沈威或许有惊世之才,可经小丁这么一说,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样的男子就是如今这人人赞颂的少将军。 唐佩莞记得之前卫宁在信里提到自己在沈威身边做副将,而沈威很信任他,事事询问他。卫宁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他的本事自己是很清楚的。卫宁在军事上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若是说这一切是卫宁做出来的,她是信的。但换做那人,唐佩莞却怎么也不信。 第148章 祭日 叶虔见她脸色似乎有点难看,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小丁插嘴道:“唐小姐定是听见我说她心目中的沈大将军的坏话,心里不舒服了。” 唐佩莞这才知道这主仆两为什么这么投契,连这说话的个性竟也是一模一样的,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下人。她没好气的瞪了叶虔一眼,却道:“我家中曾有一下人,这次也是参了军,正在沈威身边做副将。” 叶虔莫名被瞪,无辜道:“那又如何?” 唐佩莞道:“我刚刚听你们这么一说,对我那下人很是担心,他本是我家姨娘的弟弟,若是出了事怕是姨娘会伤心。世子能否帮我去探听下沈威将军那边的情况,大军何时才能回朝?” 她没有直接说出卫宁的名字,而是拐着弯的让叶虔去打听沈威,主要还是有些忌惮叶虔与齐铭的关系。大齐谁人不知道叶虔是当今叶皇后的亲侄子,若论派系,叶虔定是站在齐铭这边的。虽然上次她在坤宁宫里见到这两人似乎并不合,但她终究还是不敢下这个赌。沈威是沈家的人,也就是太子一党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卫宁的存在,即使是为了沈威的名誉,只怕是没好事的。 叶虔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但却没点破。他心里十分清楚,从他第一次见到唐佩莞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极度小心谨慎的人,如今遇事能想到自己,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三人又往前走去,等快要到那唐府的时候,唐佩莞突然停住脚,转身道:“世子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前就是我家了。” 叶虔淡淡一笑,也不勉强她,点点头道:“也罢,沈威的事情我会探听清楚后,再去告诉你,你且在家等着吧。” 他的话似乎并无异常,可似乎又是想要跳窗的意思,唐佩莞实在无奈的很,可在这街上实在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只得咽下那话,转身回了府。 …… 几日后再次入宫,恰逢边关传来喜讯,沈威将军带领大军一举攻破了匈奴人占据的城池,又收复了几块失地。 大齐的朝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而这最高兴的莫过于沈家与太子那边。齐昭帝因为这事还特意在早朝上夸赞了齐铭一番,称他用人有方,全然是忘记了之前自己还因为陈伯昭大骂过他一顿的事。 前朝有沈威,齐昭帝早先给平延王下的密旨似乎也失去了消息,一开始齐唯还大肆招兵买马,可如今却再无消息,只龟缩在自己的封地里毫无动静。 而后宫的丽贵人进来也颇为得宠,甚至打破了大齐未育子不得晋嫔的规矩,直接被齐昭帝封了丽嫔,夜夜伴于帝王身边,受尽了万千宠幸。 有了这两人,齐铭的位置也愈加稳固起来,但齐唯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除不了也忍不得。 唐佩莞踏进宸玉宫的时候,却没见到玉妃。往日这个时辰玉妃向来都是要小憩段时间的,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就破了例。 唐佩莞转向一边一个宫女道:“娘娘去哪里了?” 那宫女却是微微一顿,低声道:“今儿是小公主的祭日,娘娘一早就出去了。” 唐佩莞心下了然,她也曾听人说过,玉妃早年的时候曾经育有一女,生的如同她母妃一般艳丽绝伦。只是那小公主命不好,还没长到三岁就突发疾病去了,而此后玉妃娘娘也再没有过孩子。 虽知道玉妃是思女心切,唐佩莞却隐隐有些担忧。她转向那宫女道:“你可知道娘娘去了何处?” 那宫女道:“想必是在御花园,小公主最爱去那玩耍,每年这个时候娘娘都会去那悼念她。” 听了她的话,唐佩莞急急的向御花园走去。 大齐的御花园修的很是壮观,即使是唐佩莞已经走了好多遍,可找到玉妃还是花费了些时间。她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些冥纸,让人在一边烧了一些。 唐佩莞看着心惊,急忙走过去道:“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宫里禁止烧纸,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对娘娘不利。” 玉妃却只是惨淡一笑,道:“这里是宁儿最爱来的地方。”她怔怔的盯着一边的水面,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脸色一片黯淡。 唐佩莞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她也曾做过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她也经历过,那时唐佩清将小熙的头颅丢到她面前的时候,那一瞬间她仿佛天都塌了。 唐佩莞紧紧捏住手,却还是冷静劝道:“我知晓娘娘的痛苦,但娘娘实在不该在宫里烧冥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远远听见一柔媚女声道:“陛下,我怎么问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唐佩莞面色一冷,刚想将地上那些纸灰踢进湖里,却已然是来不及了。一身着艳红色绸裙的女子,正伴着一位身着龙袍看上去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唐佩莞第一次见到当今圣上齐昭帝,他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小了,后背微微有些佝偻,略略有些苍白的脸庞与涣散无神的双眼无一不表明他在美色上的虚耗过度。齐昭帝虽穿着一身龙袍,勉强撑起了一身帝王之气,但常连累月的缠绵在床榻之间已经让他的身体被过度掏空,看着比同样年纪的男子还要苍老一些。 而他身边的那位佳人,一双柳叶眉高高吊起,双眼眉目含情,红唇柔美娇艳,举手投足间皆是娇俏可人。她身着一件天蚕丝制成的绸裙,上身一件素白夹袄,腰中间系着根银丝编制成的腰带,衬托的腰身更是莹莹动人。 唐佩莞急忙跪下行大礼道:“奴婢拜见圣上,丽嫔娘娘,愿圣上龙体安康,福寿万年。” 玉妃似乎被齐昭帝的突然出现弄的有些惊愕,她微微屈膝,也跟着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圣上。” 似乎没人注意到唐佩莞的存在,也没人喊她起来。丽嫔对着玉妃行了个礼,微微笑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第149章 收养 玉妃朝她冷冷看了一眼,没说话。丽嫔也不恼,只伸头往玉妃后面看了看,才捂住嘴对齐昭帝道:“我说怎么会有烧纸味道呢,原来是姐姐在这里……” 她话没说完,只朝着齐昭帝看了一眼。 齐昭帝却是冷哼一声,转向玉妃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玉妃见他这样问自己,显然是已经忘记了祭日的事情,不觉有些绝望道:“陛下忘记了吗,今日是小公主的祭日。” 齐昭帝这才反应过来,他素日里皇子公主一大堆,即使少了那么一两个也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更何况是个十几年前活了没几年的公主,他又哪里会记得。 齐昭帝微微有些尴尬,道:“就算是公主祭日,宫里有宫规,你身为四妃之一,怎能这般藐视宫规。” 说着,他清咳一声,就想随便找个理由将那玉妃打发走。一边的丽嫔却似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道:“姐姐在这里烧纸,旁的倒没什么,只怕是没捎给小公主反而惹来了一堆别的孤魂野鬼,惊扰到陛下就不好了,陛下您忘了吗?您中午才被那噩梦惊着了,也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丽嫔这话就是在乱扯了,莫说玉妃烧了没多久,就算是有段时间齐昭帝做了噩梦却也能算在这头上来,丽嫔看来是真的要跟玉妃对上了。 玉妃冷冷一笑,道:“孤魂野鬼不知道有没有,狐狸精倒是有一个。陛下做噩梦怕不是因为本宫烧纸,而是被狐狸的骚味给冲撞了吧。” 丽嫔气的只瞪眼,道:“你!” 玉妃却不理她,只转向齐昭帝,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微垂下眼眸,道:“陛下恕罪,臣妾也知道在这宫里不能烧冥纸,只是昨儿晚上小公主给臣妾托梦,说她在那边缺衣少食,臣妾实在不忍心,这才偷偷的来了这处,若是陛下想罚臣妾,臣妾自当认罚,只愿陛下让我将这些纸钱都烧完,也好让小公主在下面过的舒服些。” 她话都说道这里,齐昭帝哪里又能罚她,玉妃本就是丞相的女儿,他平日里也是不敢怎么样的,更何况这次是他预先忘了小公主的祭日,理亏在先,哪里还能说什么呢,于是道:“罢了,你烧完就快些回去吧,别把御花园弄的乌烟瘴气了。” 玉妃哽咽道:“多谢圣上,只是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齐昭帝本想快些离开这里,但听她这么说,只能道:“玉妃还有何事?” 玉妃擦了擦眼角,继续道:“昨儿小公主给臣妾托梦的时候,除了说那些话之外,还说她在下面日日见臣妾孤身一人,孤苦伶仃,又恨她自己早早离去,不能在臣妾身边尽孝。说是希望臣妾能收养一子,既免除了臣妾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能替她尽尽孝道,算是了结了她的心愿。” 说罢,她抬起头来,朝着齐昭帝跪了下去,低声道:“求圣上帮小公主了了这个心愿,不让她在下面也寝食难安,不得安宁啊。” 齐昭帝一愣,却道:“收养倒是可以,只是可以适合人选?” 玉妃见齐昭帝似乎有些应允的意思,低声道:“臣妾想过,若是收养了外室孩童,难免会污了皇室血脉,不如就从陛下的亲生子里选一个即可,这样既能全了小公主的心愿,也能帮陛下照顾好皇子公主们。” 齐昭帝微微一皱眉,道:“母妃还在的自是不能了,朕的几个皇子中,想来想去,似乎也没几个可以的。” 玉妃低声道:“臣妾以为三皇子齐晟很适合。” “齐晟?”齐昭帝一愣,却是古怪道:“他母妃身份卑贱,而他本人也资质愚钝,玉妃你确定是想收养他吗?” 玉妃应了声,道:“只是让他替小公主全孝道罢了,旁的也用不上什么。” 见玉妃自己坚持,齐昭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原先担心玉妃会借机要走年幼的五皇子,毕竟他年纪还小,又聪明伶俐很得自己欢心,若是真让玉妃要走了五皇子,怕是以后太子就麻烦了。 可如今玉妃开口要的竟是那个自己眼中连看都不屑一看的草包三皇子齐晟,齐昭帝想也没想就应了,只当是给玉妃补偿,即刻就让自己身边的太监去宣旨了。 玉妃见自己目的达成,满意的站了起来,道:“那既然如此,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与丽嫔了,恭送陛下。”说着,她找到了一边,让出了路来。 齐昭帝满意一笑,再没说什么,搂着那丽嫔往前走去。 一直跪着的唐佩莞这才站了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部,朝着玉妃道:“娘娘可是听了我上次的话,去查过了?” 玉妃淡淡一笑,不语。 唐佩莞心下了然,她原本还担心玉妃因为小公主的事情失去理智,会将齐昭帝惹恼了。可现下一看,齐昭帝不但没有责罚她,反而还轻而易举的答应了玉妃的请求。收养皇子不是小事,若不是玉妃趁着小公主的祭日提起这事,先勾起齐昭帝的愧疚,再利用他那愧疚之情一举说动齐昭帝,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就办成。 唐佩莞突然感觉自己与那齐昭帝一同被玉妃耍了,玉妃在这宫里十几年,又怎么会不知宫规,做出焚烧纸钱的事来,现在想来她早也算好一切,怕是丽嫔那边之所以会带着齐昭帝过来,想必也是被玉妃放出的假消息给误导了。 唐佩莞苦笑一声,暗暗叹口气。她本有些不舒服,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如此齐晟的事情定是没这么简单就办成的,自己也就不能说服他让他与自己合作。如此一来,她倒是要感谢下玉妃了,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玉妃见齐昭帝与丽嫔已然走远,这才吩咐道:“将剩下的那些纸钱一并烧了吧,再将这些收拾好。” 一边的宫女应了一声,玉妃这才转向唐佩莞,道:“若是无事,与本宫一起回宸玉宫吧,三皇子的事本宫还有些需要问你。” 第150章 告诫 从宸玉宫里出来,唐佩莞尚未走两步就被一太监拦下,那太监看着眼生,却只道是:“唐姑娘,太子爷有请。” 唐佩莞一怔,却也知道他来意如何,于是道:“公公请带路。” 跟着那公公拐到太子府,再次踏进这地方,唐佩莞只觉得恍然如梦,她曾经很向往此处,可如今却避之惟恐不及。 进了书房,只见到齐铭一人站于书桌后,正提笔写着什么,只是那举笔下手间颇是风雅,前世的时候唐佩莞也最爱看他这样,每每此时,她都守在一旁为他磨墨。 强忍下心里的恨意,唐佩莞几步上前,下跪行大礼道:“拜见太子殿下,愿殿下福寿安康。” 那齐铭并没叫她起来,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自顾自的写完了字,将笔搁在台子上,才道:“本宫见过你几次,原以为你是一个大家闺秀,知礼懂进退,却没想到你心还挺大。” 唐佩莞低下头,时隔这么久,她虽对齐铭早没了情谊,可单独与他对上时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愤恨,只想将前世死前的仇怨尽数还于这人。她的手指暗暗掐进掌心,只道:“臣女不只太子爷所指何事?” 那齐铭冷笑一声,道:“玉妃那事可是你劝的?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小官的女儿,就算在太后面前得了脸也不过只是个行走女官罢了,朝廷大事竟也敢插手。” 唐佩莞冷静道:“玉妃娘娘只不过是收养了三皇子为子,又如何扯得上的朝廷大事?” 齐铭被她的话一激,却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初听这消息时,很是惊愕了一番。众人皆知那玉妃背靠丞相府这棵大树,自己又是四妃之一,若是真让她认了个皇子,怕是会多出一人来与他争位了。但这心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特别是在唐佩莞面前,齐铭若是说了,也就表示着他畏惧了,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齐铭冷笑一声,道:“皇妃认子怎的不是朝廷大事,你当宫里与你家中一样吗?” 唐佩莞垂下眼眸,道:“臣女知道太子心中疑虑,但太子品行出众,年少有为,这都是大齐众人皆知的。圣上不也是信赖太子爷才将所有政务交与您吗?太子既然知道玉妃认了三皇子为子,想必也知道是何样的情况下才认的。不过是为了让九泉下的小公主安息吧了,旁的什么都没改变。再说那三皇子臣女是见过的,昏庸无能,又怎能与太子爷您相提并论,太子爷何惧于此。” 齐铭清咳一声,他原本也只是被这消息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才让人找了唐佩莞过来问罪,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却也同意了她的意思,道:“本宫又何曾畏惧过谁?只是见你小小一行走女官,竟不知守本分,如此才告诫你一番。这等事,下次莫再犯。” 唐佩莞冷笑一声,她向来了解齐铭,这人才能的确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攀上这太子之位最后还顺利登上那宝座,只是齐铭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向来自负,只觉得旁人皆是不如他的。即使强大如平延王那般的对手,前世里齐铭在自己面前提到他时,也时常带着鄙夷的口气。若不是自己后来帮他窃取了平延王的情报,想必也是斗不过平延王的。 如今三皇子更是看的愚笨无能,齐铭又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今日喊自己过来也不过是发泄下怒气罢了。但不把三皇子看作对手,自然也不会对唐佩莞做什么。 唐佩莞低声道:“臣女晓得,只是这事从来都是玉妃娘娘自己提出的,臣女一心侍奉太后,并未做出越矩之事,今日也只不过帮娘娘说几句好话罢了,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齐铭看了看她,此前他曾向叶皇后暗示要收下这女子,但无奈被叶虔抢了先。当时他也不是多在意,只觉得没了也就算了,可今日一看,却觉得这女子很是聪明,至少说的话都是让自己听着舒服的,于是内心一动,沉吟片刻道:“世子对你如何?” 唐佩莞却是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问题来。只是惯有的防备心里让她生出了警惕,于是抬起头来面目含笑道:“世子很好。” 她微微笑着,脸颊泛红,说起叶虔来也是一副甜蜜的模样,显然就是一个沉醉在感情中的小女人罢了。齐铭看着很不舒服,只冷冷道:“那便好。” 唐佩莞趁机道:“太后娘娘那还有事需要臣女去做,如若无事,臣女能否离开了?” 齐铭点点头道:“你且去吧。” 唐佩莞又行了个礼,这才从那书房里退了出去。 走出太子府,她一直压抑着的心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唐佩莞松开手掌,那手心中间却被她掐的通红一片,隐约有几丝血痕沁出。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冷冷一笑。 一切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 叶虔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只道是边关大捷,说是没多久大军就能返朝。唐佩莞蹙眉坐于窗前,怔怔的看着外面的铁树。 这场战事竟这般就收尾了,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前世的时候,大齐节节败退,最后几乎守无可守,眼看就要威胁到京城。齐昭帝急昭平延王齐唯,命他上了战场。 齐唯这人凶猛残暴,在战场上却是如鱼得水,他一加入局势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最后也是因为他,前世的这场边关大战才得以结束,而齐唯也因为这场战争,一举掌握了大齐的军事大权。 当时的齐铭太子位摇摇欲坠,几乎不保,自己正是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才中了他们的圈套去了齐唯身边。这事唐佩莞至今想来都仇恨至此。但这一世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大齐没有输,而平延王也没有被派去战场。 唐佩莞左想右想不明白,最后只能想到是沈威又或许是卫宁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但以平延王的个性,想必是不会罢休的,他一向野心勃勃,这次是个大好机会,他怎会放过。 第151章 延王齐唯 她这念头只在脑中转了一转,就再无后续,唐佩莞现如今才刚刚劝说玉妃认养了三皇子,她虽有心借助丞相府的势力推那齐晟上位,但如今齐晟不论是跟齐铭,还是跟齐唯相比,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也做不了什么。 这边唐佩莞正思虑着齐晟的事情,可当她再度踏入慈宁宫的时候,却见到自己前不久才想到的人如今正坐在坤宁宫内,与姚太后说着话。 可能是要面见太后的原因,齐唯今日再没穿那杀气十足的黑衣,只着了身皇子惯用的藏青色常服,坐于下首,正微笑着与姚太后说着什么。 唐佩莞淡淡走上前,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 姚太后见她来了,微笑道:“今日怎么来了?你前些时候给哀家做的那眉黛都好未用完,如今可是有了什么新的东西?” 唐佩莞笑道:“若是我没做出东西,太后娘娘就不许我过来瞧您了吗?未免也太无情了些。”她撅起嘴,瞪大双眼,似乎有些发俏的模样。 姚太后摇摇头,对着那一旁的齐唯笑道:“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早先见哀家的时候还规规矩矩的,如今都敢埋怨起哀家了。” 齐唯却是没见过唐佩莞的,早先在赏秋宴的时候,他也只是略微扫了下场下的女子,更何况那时的唐佩莞一心躲避着他。但在齐唯来之前,就曾仔细打听过这宫里的所有事,知道姚太后身边最近出现了一个颇为得宠的行走女官,如今想来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了。 齐唯淡淡一笑,道:“孙儿在外也曾听人说过,祖母身边多了位心灵手巧的女官,哄的祖母很是高兴。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吧。” 姚太后笑道:“连你也知道了……”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这是哀家的孙儿,你应该是未见过的,平延王齐唯。” 唐佩莞转向齐唯,屈膝行了个礼,淡淡道:“见过平延王。” 齐唯打量了她一番,却知道点了点头,又转向姚太后道:“孙儿这次上京是瞒着父皇的,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的。父皇最听祖母的话,孙儿想请祖母帮帮忙向父皇说下。” “四弟既然知道父皇会责骂,怎的还如此大胆私自进了京?”一男声朗声道,众人朝那门外看去,只见齐昭帝与齐铭正踏了进来。 唐佩莞急忙行了个礼就站到了角落边乖乖听着,齐唯似乎是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出现,连忙站起来道:“父皇,太子爷。”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 齐唯急忙跪下道:“父皇恕罪,儿臣知道这次是儿臣不对,但却是有原因的。” 齐铭淡淡一笑,道:“四弟有何缘由,倒是说来给父皇与我听听?” 齐唯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举起道:“父皇请看,这是我在封地所招全部兵马,所有士兵皆记录在册,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是支颇为精良的军队。” 齐昭帝斜着眼瞥了他一下,喉咙里哼了一声,一边的小太监极有眼里的上前取了那书册,交到齐昭帝的手上。 齐昭帝随意翻了翻,之前一直黑着的脸色这才稍稍有些和缓,道:“那又如何?” 齐唯抬起头看向他,坚定道:“如今我大齐的部队在边关连战数日,早已疲惫不堪,而匈奴人长期在野外奔波,最是有耐力。若是要跟他们纠结下去,怕是终会吃大亏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这个时间将我这支精兵派于阵前,定会力挽狂澜,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早日终结这场战役。” 齐铭脸色一变,齐唯的意思竟是打算自荐出征了,他之前就一直担心着这事,而中途齐昭帝不知给齐唯下了什么密令,更是让他心神不定。 幸好战事平和,并未急切到需要齐唯的地步,他这心也渐渐放下了。但却没料到齐唯竟会自行溜回了京城,还当着齐昭帝的面递上了兵册,但无论如何,他也是绝不能让齐唯如愿的,现在他已经是与自己针锋相对了,若是再让他立了功劳拿了兵权,自己就再无法去掌控他了。 他心里百转千回,却只轻轻笑了一声,道:“恐怕四弟这心思要白白浪费了,如今我大齐军队有沈威将军带领,边关频传捷报,倒不用四弟再烦心了。” 齐唯却笑道:“太子爷话虽没错,但战事拖的太久并非是件好事,我大齐自打先帝积蓄下来的所有家底几乎都快被这场战消耗殆尽,却是再容不得继续与匈奴人苦熬下去了。” 齐铭只道:“四弟说的并没错,只是现下战况一片大好,四弟还是收起你这兵册,等来日需要之时,再拿出来也不迟。” 齐唯还想说什么,齐昭帝显然已经没了耐心,转过去对姚太后道:“今儿耽搁了母后休息,还望母后恕罪,若是无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姚太后此前一直未发一言,显然是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来,如今听齐昭帝这么一说,淡淡一笑,道:“去吧,以后再有这事,可别再来烦哀家了,哀家是最喜清静的,这些杂七杂八的,还是你们在前朝就处理了吧。” 齐唯见事已至此,心知任凭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好道:“是孙儿不好,打扰了祖母的安宁,还望祖母勿怪。” 姚太后温和一笑,似是不在意。众人皆行礼离去,只留下唐佩莞一人。今日齐唯的表现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记忆中的齐唯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被齐铭说了两句就放弃,倒不像他的风格。而姚太后从不管朝廷事这也是大齐人人皆知的,以齐唯的个性想必也不会犯傻到自己送上门来找这不愉快。 唐佩莞总觉得齐唯这次来其实是另有目的的,而这目的是什么暂时未看出,只能小心注意着,以防万一。 姚太后见她站在一边不说话,笑道:“莞儿,你觉得哀家这两位孙儿比起来,谁更出色些?” 第152章 危机 唐佩莞一怔,她并不知姚太后问这话的意思,疑惑的看向她。却只见姚太后微微笑着,似是无意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 唐佩莞琢磨不清她的想法,只笑笑道:“在臣女看来,两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 姚太后若有深意的一笑,淡淡道:“就你最滑头,听说之前齐铭曾经有意想收了你?” 唐佩莞一惊,之前这事发生后,她心知姚太后一定会知道,可见她没在自己面前提起,也就没有多说。却不料她现在却突然说了这话,唐佩莞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好道:“确实有此事,只是臣女身份低贱,自问是配不上太子爷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姚太后看了看她,道:“齐铭你不愿意,怎的叶家那个小子你就愿意了。那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唐佩莞却是没想到她竟会提起叶虔,微微有些呆住,脸色有些泛红:“太后娘娘怎么也会问这种事?” 姚太后从未见过她这般的小女儿情态,倒也觉得新鲜,只道:“丫头倒是会看人。” 她这话一说,唐佩莞真的有几分讶异了。然而仔细想想,却是能理解姚太后的想法的。姚太后早年入宫,齐穆公去世后是她一手扶持着齐昭帝登上了皇位,又一直辅政直到齐昭帝长大成人,顺利接班。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齐昭帝正式掌政后,姚太后就完全的退到了幕后,再不掺和一点朝中大事。她垂帘听政的时候大齐被她打理的也算是欣欣向荣,人人皆以为以她的才能即使是退位后怕也是会贪恋权势。但却没想到,姚太后竟是毫无留恋的放了权。不仅如此,更是完全不再理会朝政大事,即使是旁人求上了门,她也是同今日一样,只打着马虎眼,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掺和进了太子与平延王之间,怕是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今日姚太后会这么聊起这事,想必也是在给自己敲边鼓。 唐佩莞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可心里却隐约有些忐忑。如今她是用叶虔胡弄过了姚太后,但只要她帮了三皇子一日,就时刻有可能会被姚太后发现,等到那时,她又该如何呢? 齐唯这次私自上京,唐佩莞本以为他会很快就回去,却没料到竟是被齐铭留了下来,说是让他在京闭门思过,等想明白了再让他回去。 唐佩莞初听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然而很快就明白了齐铭的用意。此次齐唯上京,还献上了那兵册。见到齐唯手下如此强大的兵力,若是就这么让他回了封地,齐铭怕是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了。 现下好容易找到了个借口将齐唯留了下来,想必也是打算将他困在京中,潜龙无水则为虫,没了那些军队,齐唯再厉害也是威胁不了他的。 只是让唐佩莞惊讶的是,齐唯竟也乖乖听了话,没吵没闹,就这么接受了,住到了齐铭临时给他找的一个王爷府,就这么呆了下来。 然而没过几日,唐佩莞的疑惑便都得到解答了。边关战事未平,大齐西边交界的商国竟也蠢蠢欲动,开始打起大齐的主意来了。 商国是大齐的邻国,它面积只有大齐的小半,虽说是临海,但资源很是稀缺,因此对大齐觊觎已久。这些年来大齐的国力虽有下降,但比起商国还是强上一些的。但没想到商国竟趁着大齐边境战事僵持不下,兵力亏空的时候,一举集结了大支军队,直接进攻了大齐的西边境。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大齐西边莽城的守将袁成君早已被商国打的弃城而逃,丢下了整个莽城的百姓。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比起上次匈奴犯边,这次更是让大齐人惊惧不已。在大齐人的心中,商国只不过是一个西边小国,向来都只有他们来大齐朝拜的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西边小国竟到了如今这地步,都敢公然与大齐叫板了。 齐昭帝气的在早朝上一连撤了兵部几人的职位,只无奈如今大齐全部兵力几乎都压在了边关,而剩余的一些也是留在京城守卫皇宫,是半步都离不开的,哪里还能抽调人手去跟商国对抗呢。 一连几个早朝都没出个结果,而齐昭帝身体早在昔日的声色犬马中被掏空了,竟是受不住这般的精神压力,直接就病倒了,整个朝政大事都直接交由了齐铭打理。 然而即便是太子爷齐铭,在这个时候却也是束手无策的,在一连几天都毫无进展而商国的军队却步步逼近的时候,终于有人在朝上站了出来,提到了齐唯。 齐唯手上的那只精兵,如今竟是大齐剩下的唯一的希望。齐铭心里是极度不愿意的,他努力往后拖了拖,连续几日都找了借口推脱,但如今国将不成国,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只怕是终究会答应的。 唐佩莞听说了这事时,却是一阵惊愕。她一直不明白齐唯怎么与前世有所不同,而现在终于明了齐唯的用意。 前世的时候,她藏于齐唯身边,为齐铭搜集证据,最后将齐唯至置于死地的,就是他的一封亲手写的信,一封与商国丞相勾结的信件。 正是那封信,直接让齐铭给齐唯定了罪,一举拿下了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之前齐唯私自上京自请出征,本就不太寻常,上京后不去找齐昭帝请罪而是直接去见再不管政事的姚太后,更是古怪。齐唯不是个冲动的人,他性格虽残暴但却很是沉稳,如今做出这些不合他性格的事情,现在想来,只怕连后来被困于京城,也是齐唯一早就计谋好的。 唐佩莞越想越觉得不妥,起身进了宫。 顺着之前走过的路,等荣阳宫再度出现在唐佩莞面前的时候,却跟她之前见到的已是两个样子,一扫之前落败的模样,倒真正像是个皇子的住所了。 只是门外依然没有宫女太监等人,依旧是跟之前那般的冷清。 第153章 自荐 唐佩莞站在宫门外,清咳几声,过了一会,就见着一个素衣太监走了出来,见到唐佩莞站在门外,微微一怔,道:“姑娘您是?” 唐佩莞上次来的时候并没见过此人,想必是新来的,于是道:“三皇子在吗?” 小太监防备的看着她,道:“殿下正在内中,姑娘有何事?”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今日是奉了玉妃娘娘的命令前来。麻烦你去通告一声,就说是故人已践约,正在门外等候。” 小太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先在外面等着吧。”说着,他又关上了门,将唐佩莞留在了外面。 等了一会,宫门又再度被打开,之前那名小太监又钻了出来,对唐佩莞道:“殿下在里面等你,请吧。” 唐佩莞微微一笑,跟着他走了进去。 再进荣阳宫,却已然跟之前是两番景象,那些荒乱的杂草早已被除的干干净净,院子里也布置了些石桌石椅,倒是增添了几分雅趣。 小太监将她引到一处房门前,低声道:“殿下正在里面等着,姑娘有什么事进去说即可。” 说罢,他就点点了头,转身离去了。 唐佩莞敲了敲门,轻轻推开那门,走了进去。 齐晟正坐在书桌后,拿着本书册翻阅着什么。见唐佩莞进来了,他搁下手里的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我原以为你会早点出现的。” 唐佩莞淡淡一笑,寻了个位置坐下,道:“没有要事我又何必打扰三皇子的清静呢。” 齐晟古怪一笑,合起手道:“那唐姑娘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唐佩莞并没回答,只环视了一周道:“我原以为殿下会搬去宸玉宫的。” 齐晟沉默了会,道:“荣阳宫虽冷清,但我已经住惯了,再说这里往来的人少,我也落个清静。” 唐佩莞明白他的心思,荣阳宫早先是齐昭帝的一个妃子居住的,也就是抚养齐晟长大的明贵嫔。明贵嫔一生无子,也不得齐昭帝的宠爱,好容易得了齐晟,想必是疼爱到骨子里的。只可惜明贵嫔去的早,就留下了齐晟独自一人在这宫里受尽屈辱,尝尽人间冷暖。如今齐晟不愿意搬去那宸玉宫也是情有可原,他与玉妃本就不熟悉,只不过是自己在从中穿插才有了这么点关系。这样陌生的母亲,齐晟又如何接受的了。 唐佩莞淡淡道:“殿下如今是有母妃的人了,虽说您住惯了这里,但也别忘了您的母妃。母子关系总要多多维系才能保持长久。” 她暗暗的提醒着齐晟,齐晟为人处事向来圆滑,却独独在对宸玉宫的态度上有些莫名。唐佩莞原先以为齐晟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紧紧攀上玉妃这颗大树。可一打听才知道,自从齐晟被认作了玉妃的名下,竟是连一次都没去过宸玉宫,更别提是拜见玉妃了。 唐佩莞未曾去见过玉妃,但想来必定是不高兴的。如今齐晟更是推辞了宸玉宫让他搬过去的旨意,执意留在了荣阳宫,更是驳了玉妃的面子,像是不乐意认玉妃为母一般。 齐晟冷冷一笑,道:“你今儿来就是为了教导我如何认母的?” 唐佩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齐晟平日都还好,可一旦涉及到玉妃这个话题上,瞬时就变成了一只刺猬。她自觉要停止这个话题,于是道:“殿下可曾听说了莽城的事?” 齐晟应了声,道:“近日朝野上下都在议论这事,我怎会不知。”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大齐兵力亏空,却是连支可用的军队都派不出来,如何能对抗商国。” 唐佩莞淡淡道:“殿下莫不是忘记了四殿下的那支队伍。” 齐晟沉吟片刻,道:“太子今日才在早朝上驳回了平延王的自荐,估计是担心齐唯一旦上了战场就一发不可收拾。不过怕也是拦不了多久的,如今情势这般紧急,再拖下去只怕越来越麻烦。”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太子爷忌惮四殿下,但不忌惮您,若是殿下此刻再去上折子要求出征,太子爷必定会答应。” 齐唯一惊,讶异道:“我?” 唐佩莞点点头,道:“就是殿下。现下大齐唯一能用的就只有齐唯的那支精兵,莽城需要大将坐镇,但若是让齐唯去了,太子爷定会坐立不安,不过若是换了殿下您去,太子爷则会安心许多,因为目前殿下对他尚无任何威胁。” 齐唯怔怔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并无把握能赢。况且就算我自动提出,太子未必就一定会答应。更何况我目前对军事只是纸上谈兵,并无实战经验,初次就带着这样的任务,我想我未必能担得下。”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殿下不用去血战沙场,这次事件只需要您出使下商国即可。” 齐晟讶异的看着她,唐佩莞轻轻一笑,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莽城战事告急,一连几封急报传到了朝上,朝堂上议论纷纷,齐铭头疼的看着下方的大臣们,他们已经说了半天了,但没一人能拿出好的方法来。 齐唯沉默的站在一边,并没与任何一人议论。齐铭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更是觉得心烦,于是冷哼一声,道:“各位有谁能提出好的方案来,如今商国大兵步步逼近,匈奴人那边又一直胶着着,两厢逼近,再这样下去怕是京城都将被危急。” 下面的大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一老者站了出来,拉长声音道:“臣以为,目前只有派遣四殿下与他的那支精兵急速赶赴莽城,才能挽救大势。” 老者话音刚落,就又有几个大臣站了出来应和。齐铭见他们又提起这事,更是烦躁不已。他扫了一眼一边的齐唯,却只见他盯着地面,竟是连头都未抬起。 前几次有人提出这事时都被齐铭否决了,然而这次齐铭却犹豫了。如今战事告急,若是自己再拦下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怕是连大齐都要不保了。 正当他心下思量着,却突然听一个男声高声道:“太子殿下,臣弟愿往。” 第154章 辞别 众人听见这声音,皆是一怔,就看见一直站在角落未发过一语的三皇子齐晟竟站了出来。 齐铭先是有些惊讶,自己的这个弟弟前先日子走了狗屎运攀上了玉妃,成了她名下的皇子。齐铭本还有些担心,但后来却听说玉妃本收拾了宸玉宫让他搬过去,而自己的这个弟弟竟是拒绝了,执意留在了荣阳宫,更是连看都没去看那玉妃一眼。 齐铭这才放心了下来,自己的这个三弟弟确实如唐佩莞所说,终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前两日丞相突然提出让齐晟上朝旁听,自己也就答应了。一连几天下来,他都是龟缩在角落一句话都不敢说,跟个木头人一样。 如今忽然见他竟然开了口,还是说的这般重要的事,齐铭不禁有些好奇,微微眯起眼睛,道:“三弟这是?” 齐晟微低着头,恭敬道:“臣弟这几日听大臣们说起朝上的事,心理也着实担忧的很。想着能为大齐做点什么,若是太子殿下能允许我去商国出使一番,我必定能马到功成,让商国退兵。”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打结,有的地方甚至还停顿了下。齐铭一看,心知他定是被他人所教,强硬的背下这段话才有这番的效果,不禁在心中轻蔑一笑,朝着丞相那边扫了一眼。 想扶人上位,也得看看那人有没有这资质。 齐铭心中暗自讥讽着,面上却露出一副关切之情,道:“三弟怕是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商国此番犯边,定然是决心与我大齐撕破脸了,你若是去了,怕是会有危险。” 齐晟抬头直视他,坚持道:“太子殿下不必为我担忧,臣弟既有心为大齐,就不怕这风险。” 齐铭却笑道:“看样子三弟是有把握劝服商国皇帝了?” 齐晟毅然道:“我会过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必会懂我的。” 朝下有几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人人都只当他是昏了头,在这战场上竟还抱着这般天真的想法,三皇子愚笨的说法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齐铭讥讽一笑,看向丞相道:“不知道萧丞相对三弟的看法有何建议?” 萧丞相原本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好像对这事漠不关心一般。如今突然被齐铭问起,他这才略微轻咳两声,站出来道:“臣以为,三殿下法子可行。” 旁的大臣听了他的话皆是一惊,眼神古怪的看着他。萧丞相却好似没注意到一般,不急不慢道:“自打商国与我大齐开战以来,我大齐尚未派出任何使节与对方接触,如今若是三殿下去了,以三殿下的身份,对方必会感受到大齐的诚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大齐节节败退,此时若是让四殿下领兵对抗商国,那我们大齐的战线就拉的太过长了。与匈奴人的战事已经耗空大齐的所有,若是再加上商国那边,怕是仗还没打完,将士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说完,当即就有几人附和了。齐铭本就不愿意让齐唯得逞,如今见萧丞相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立刻就道:“丞相说的有理,现下大齐是再撑不住另一场战事了。不如就按照三弟所说,让他先去商国与对方进行和谈,若是谈妥了自然是好事,谈不妥也好有些缓冲期让我们准备下。” 从齐晟开口的时候,齐唯就一直没说话,现在见齐铭已然是下了定论,冷冷一笑。齐铭是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为了阻拦自己却是连自家兄弟的性命都不顾了。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商国人向来狡猾,想找个理由将齐晟强留下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齐晟在大齐本就毫无势力,等到了那时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算是交代在那里也无人会过问一句。 不过齐唯却是不打算管这事的,齐铭能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齐晟究竟有几分几两大齐人人皆知,就算给他拖了一时半会,想到商国退兵却是万万没可能的。等到了那时候,齐铭就是再不情愿也是挡不住他的。 这事就算是说定了,因为战事紧急,齐铭让齐晟第二日就出发,顺便还恩赐的给他带了几个侍卫,说是要保护他的安全。 消息传到宸玉宫的时候,唐佩莞正给玉妃涂着面膏,听下人这么一说,玉妃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让那宫女下去了。 玉妃面目没啥变化,看不清楚在想什么。唐佩莞小心翼翼的在她眉角补上一点药脂,淡淡道:“太子殿下竟会答应,倒是有些奇怪。” 玉妃微撇嘴角,冷哼一声道:“他有何不愿意,只要能拦下平延王,旁人说什么他都是答应的。” 唐佩莞没说话,刚刚听见这消息时她也是吃了一惊。她与齐晟提起商国之事时也不过是前几天的事情,却没料到他动作竟然这么快,更是让玉妃也帮了他一把,不然萧丞相不会为他说话。 她这边正想着,就看见一宫女进来通报道:“娘娘,三殿下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唐佩莞微微一怔,就听见玉妃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宫女应了声退下,没过多久,就见着齐晟一身素色锦袍,走了进来。 一见到玉妃,齐晟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道:“儿臣拜见母妃。” 玉妃睁开双眼,由着唐佩莞为她擦去脸上的药膏,道:“起来吧。” 齐晟应了声,站起身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宸玉宫顿时又静了下来,齐晟自打坐下后就没再说话,只看着唐佩莞小心翼翼的擦干净玉妃脸上的药膏,又为她施上粉黛,扶着她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宫女拿来镜子给玉妃照了照,玉妃满意的抿抿嘴,又转向齐晟道:“今儿你不在宫里收拾东西,跑来本宫这做什么?” 齐晟站起身,下跪给玉妃磕了个头,道:“儿臣这次去商国,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儿臣感激母妃的帮助,故此来向母妃道别。” 第155章 返朝 玉妃淡淡笑了笑,道:“本宫也没帮你什么,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回不来别指望本宫救你便是。” 齐晟回道:“儿臣定不会让母妃烦心。” 玉妃嗯了一声,又道:“上次你求本宫为你说话,本宫也没问太多。如今你实话告诉本宫,这次去你把握有几成?据本宫所知,商国人最是奸诈狡猾,你单枪匹马想劝服他们,莫说是那些大臣笑话你痴人说梦,在本宫看来,也像是个笑话。” 齐晟看了唐佩莞一眼,淡淡道:“儿臣自有儿臣的打算,儿臣本就在这宫里无立足之地,若不是母妃收留了我怕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但儿臣却是不能一辈子都靠着母妃的庇护,现在正是个大好机会。若是成了,这朝中定会有儿臣的一席之地,但若输了,儿臣也没甚好怕的,最差也差不过之前那样子了。” 他去求玉妃时本就抱了孤注一掷赌一把的想法的,如今听玉妃问起,他也不隐瞒,全部道了出来。玉妃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看他的,只不过是让父亲虽说帮着说一句,成了自然好,若是失败了其实也牵连不到她。不过是个认的便宜儿子,说起来甚至还没唐佩莞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 如今听齐晟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几分兴趣。齐晟的想法虽异想天开,但不得不说他很有野心,也足够拼,换成旁人怕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 玉妃难得赞许的笑了笑,道:“难为你有这般心思,罢了,此去多危险,自己多加小心吧。” 齐晟点点头,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恭敬道:“儿臣明日就要出发了,母妃请多保重身体,敬候儿臣的佳音。” 玉妃点点头,齐晟这才转身出了宸玉宫。 等齐晟完全离开,玉妃才转向唐佩莞道:“当日你与本宫说他有几分心气,本宫还只当你在哄我,认养他也不过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如今看来,倒是个可造之才。”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我岂敢骗娘娘,三殿下确实有他不一样的地方,等来日他功成回朝。娘娘自会清楚了。” 玉妃宛然一笑,只当唐佩莞不懂朝事,齐晟此去怕是九成都回不来了。不过她也懒得与唐佩莞说起这个,只随她去了。 齐晟这么一走,平延王齐唯又被太子齐铭留在了京中,说是要齐昭帝病重,留他下来好一起商讨战事。 但即便是形势紧张到今天这地步,每次唐佩莞见到姚太后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仿似真的对大齐的朝政完全不关注,但当捷报传来时,她脸上表情还是泄漏了她的心思。 唐佩莞不愿意触她的逆鳞,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事,但即便是这样,当匈奴人开始撤兵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寿宁宫都热闹了起来。 平日里小心翼翼的宫女们此时个个都喜气洋洋,做事时都带了些笑意。连那素日最是守规矩的绿意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唐佩莞却担心卫宁的情况,急忙问那通报消息的小太监道:“可知道大军何日回朝?” 那小太监回道:“听说是下周。” 绿意插嘴道:“沈将军是否也跟着一起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有宫女大着胆子道:“绿意姐姐可是认识沈将军,怎么的这般关心人家?” 绿意被她说红了脸,佯怒道:“小蹄子又胡说,你的事可做完了?” 那宫女急忙向姚太后求助道:“太后娘娘您看,绿意姐姐明显就是被奴婢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娘娘您可得帮帮我。” 姚太后乐呵呵笑道:“说来绿意确实也到年纪了,倒是哀家平日里疏忽了。” 绿意之前询问沈威也只不过是好奇顺嘴一提罢了,可被这几人一说,好似自己真的对那沈威有了什么心思一般,不禁有些恼意,又羞又愧,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唐佩莞打趣道:“绿意姑姑跟着太后娘娘可是好久了,太后舍得将她嫁出去吗?” 姚太后道:“哀家是不愿意,不过若是误了绿意的好姻缘,她怕是要在心里怪我了。”她转向绿意又道:“如今这沈威已然是我大齐的英雄了,听说这小子年纪尚轻,却有了这般成绩,倒也是个出色的。你若是有意,届时哀家就与你做媒,如何?” 绿意见姚太后竟说起了这个,一阵羞意后,道:“太后就知道取笑我,若是再这般说奴婢可就真气了。” 唐佩莞见状,笑道:“再说下去绿意姑姑怕真要恼了,太后娘娘莫再说她了,你看姑姑的脸都红了。” 绿意气道:“你这小丫头,以后莫再求我帮你收捡那些脂粉了。” 唐佩莞吐吐舌头,道:“我再也不敢了,今儿的这些还得指望姑姑帮我捡起来呢,我可找不准太后娘娘放置东西的位置,若是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太后怕是要责罚于我了。” 绿意这才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上来帮她收拾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月后不久,边关大军回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闺女在那日都跑出了门,挤到了东大道的两边,等着大军的归来。 柳儿记挂着卫宁,一早就拉了唐佩莞去了那边,两人找到一家酒楼上,选了个顶好的位置。自打坐下后,柳儿就时不时的朝外观望着,生怕错过了卫宁。 唐佩莞看着她的样子,不觉得好笑。可看看外面的那些小姑娘们,也都各个伸长了脖子,不住的往那城门外看去。 随着马蹄的滴嗒声响起,尘土渐渐飞扬起来,嘈杂声越来越大,在这微扬的尘土中,一支铁骑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早等待已久的少女们禁不住朝那军队中看去,各个眼神飞扬。有的流连顾盼,似乎是在找寻自己的良人。而有的则面带羞涩,却又忍不住朝那些将士们看去。 两旁的阁楼店铺早已经挤满了人,就算是唐佩莞她们所在的这个酒楼,也早早的被人占据了所有位置。 第156章 英雄 人群中的赞扬声敬佩声不绝於耳,更有好事者在那边高声颂扬着沈威的战绩,不住的为这位年轻英雄增添风采。 人群涌动中,一支大军缓缓而来,姑娘们一阵欢呼,朝那队前看去。只见一青年骑着一匹黑马,他身姿修长,一身戎装更是衬托的他俊朗出尘,坚毅如雕刻般的脸庞上毫无表情,黝黑的眼眸里深不可测。 人潮中的少女见到这戎装男子,无不脸红如潮,羞怯四顾,眼眸柔媚的朝那男子看去。更是有人赞叹道:“想必这位俊朗青年就是沈威沈将军了,没想到沈将军不仅才能出众,人长的也是极为俊秀。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儿心对他魂牵梦萦了。” 旁人纷纷附和,更惹的那些少女们春心荡漾,痴痴看向那男子。 然而那戎装男子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他淡淡的扫了眼围着的人群,弯腰对着旁边一小士兵吩咐了什么,那士兵点点头,一路小跑到后面。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军队之后竟跟着一素净马车,只见那士兵掀起马车帘幕,伸进去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就见只肥胖手臂伸了出来,撩起这帘幕,继而马车停下,一男子从那马车里探出了身来。 出现的这男子却是让众人吃了一惊,在这大军之中,皆是精壮干练之将士,却唯有他一人,皮白柔嫩,有些发胖,完全不像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样子。 领头的那戎装男子策马奔至马车前,拉住缰绳勒住马后,他翻身下了马,半跪对着那微胖男子抱拳行礼道:“沈将军,大军已到京城。” 众人哗然,这才知道原先看见的那戎装男子竟不是他们猜测的沈威沈将军,而面前这微胖男子才是那名满大齐的沈威。 少女们顿时一片失望的神色,不禁哀叹起来。楼上的唐佩莞见了,扑哧一笑,对柳儿道:“卫宁一段时间不见,倒也有几分英雄儿郎的模样了,随随便便就惹了一池春心。” 柳儿面上掩不住的得意,口中却道:“大小姐胡说什么呢,若不是那沈将军信任他,怕是他也没这好前途的。” 唐佩莞冷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复又朝下看去,只见那沈威已然是骑上了马,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招摇而过,而卫宁则跟于身后,依旧是冷面示人。 按照规矩,班师的大军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面圣,沈威将士兵各自遣散回家,自己则被传召进了宫。等唐佩莞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卫宁正站在大堂之中,与唐中说着什么。 柳儿之前还在跟着唐佩莞说笑,一见到卫宁,顿时就怔在那里,呆立了半响,忽然猛的冲过去抱着卫宁又哭又笑道:“我以为你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说着,又紧张的抚摸卫宁的脸庞,询问道:“你在军中可还好?有没有受伤?我看你都瘦了好多了。” 卫宁被她的举动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冷淡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尴尬,他扯开柳儿,安抚道:“弟弟一切安好,姐姐莫这样紧张了。” 唐佩莞看着好笑,于是道:“罢了,五姨娘,卫宁好不好你看着也就明了了,他如今是我们大齐的英雄,你这样又摸又哭的,可有损英雄的威名。” 柳儿被她的话逗笑了,嗔怪道:“哪来的英雄威名,不过还是个黄毛小子罢了。” 唐中轻咳一声,威严道:“又哭又闹成何体统,你们都坐下吧。” 卫宁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动弹。唐佩莞急忙解围道:“父亲说的是,想必卫宁也累了,先坐下喝口茶吧。” 柳儿这才抹了眼泪坐了下去,她伸手扯了扯卫宁的下摆,喊他坐下。 唐中原是不知道卫宁这事的,也不清楚府中的奴仆竟出了这么个人物。虽说卫宁现在只是沈威旁边的一个副将,可听说却是沈威的心腹。 沈威现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朝野上下一片赞叹之声,前途定是无可限量的。而卫宁跟在他的身边,想必也是不会差的。 自己之前还担忧休了沈芝,沈家是否是会对自己心生不满,暗中给自己下套子。但如今既然有了个卫宁,还是沈威身边的得力助手,想必沈家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了。 唐中暗自得意着,又想到一事,道:“这次回来圣上可有什么旨意?” 卫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沈将军入宫前打发我们各自回来看看,目前尚无消息。” 唐中道:“定是有赏的。日后你好好跟着沈威将军,绝对有前途。” 卫宁连应都没应一声,自顾自的喝着茶。 柳儿见气氛有些尴尬,忙道:“我今儿与大小姐去街上看你们大军,见到你们那个沈将军,可真真是吓了一跳呢。你们军中的将士个个都精壮的很,怎么他……” 柳儿的话未说完,可人人心中都知晓了她的意思。唐佩莞暗自笑了一声,道:“可见人不可貌相,沈威将军虽长相有些偏差,但总还是有才的。” 她朝着卫宁看去,只见他略微僵了僵嘴,但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唐中又坐了一会,他有心想与卫宁交好,只无奈卫宁好似不爱说话似的,自己几番问他事情,他都只是淡淡的回了几句,最后唐中也觉得无趣,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几人这才放松了下来,柳儿又抓着卫宁问了好一会,连军中一日几餐,吃些什么,睡几个时辰都问出来了。卫宁对他姐姐却没了之前对唐中的不耐烦,一一回答了所有的问题。最后柳儿问的心满意足了,才挂念起房中的唐佩梁,匆匆的回去了。 卫宁等柳儿完全消失,才看向唐佩莞,沉声道:“这次回来再见大小姐,听说您已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个行走女官罢了。”她轻轻抿了口茶,道:“不过你倒是变了些,以前可是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如今沙场上滚一遭,做了副将,倒是有几分气势了。” 卫宁诚恳道:“若不是大小姐当初帮了我,卫宁还只是一个做杂役的奴仆罢了。” 唐佩莞听出他话里的真诚,淡淡道:“我也没帮你多少,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她顿了顿,突然道:“只是有一事,我却很是疑惑,不知道卫副将能否为我解答?” 第157章 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卫宁道:“大小姐对我有恩,您想知道什么,卫宁定当知无不言,毫不隐瞒。” 唐佩莞直视他,道:“我曾听佛语有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这些年看来,大多也都合这定律。只是我今日见那沈将军,身躯肥胖,面目虚躁,行事间很有几分轻浮。这面相实在不像是那个传说中力挽狂澜的沈将军。” 卫宁微微一怔,直视她道:“大小姐有话直说。” 唐佩莞道:“我之前也曾听人说过,沈威将军小的时候实在不像是个将军的料,也许是郎大十八变?不过从一个草包摇身一变成一个英雄,实在有些传奇了。” 她直起身体,微微一笑,道:“听说在这次大战中,有场战役尤为出名。沈将军用了上古的一种兵法布阵,困住敌军,杀敌过万,可谓是勇猛异常。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阵法应该是我之前教你学那太公六韬时里面写的一种吧,当时你看到时还感慨半天,很是激动。” 卫宁没料到她会说的这般直接,微微一苦笑,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小姐。” 唐佩莞之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试探下他罢了,并没想到卫宁竟真的会承认,因此心中一喜,面上却平淡道:“你为何要将功劳让予他?” 卫宁脸色变的有些复杂起来,他看了看唐佩莞,道:“初时我进军营时,一心想出人头地,但我不懂军队里的规矩,也不知人情往来,很是吃了番苦头。”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一心想发挥所长,每次战役前都预先想好排兵布阵,只无奈军营里等级差距实在惊人,像我这样的小兵提的建议,根本是没人会在意的,一开始更是被人讥讽我痴人说梦。时间一长,我也就渐渐灰了心,不再做这异想。” 他说的这些,唐佩莞原是不知道的,但想想也就明了,在这小小的唐府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军营呢。她略微有些感叹,问道:“后来呢?” 卫宁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后来大军节节败退,一撤再撤。有一日我闲着无聊,在地上画我设想的阵法时,却被一中年男子看到,喊我去了中军大帐,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就是沈威的军师。”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并未说话,只继续听他说着。 卫宁又道:“那日用了我的布阵后,军队才打了第一次胜仗,全军上下很是高兴,我也很兴奋,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可那军师却告诉我,那次的功劳他已经上了奏折通报了朝廷,记在了沈威的名下。”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我终究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兵,在军营里也无势力,只能咽下了这口气。但又不甘心一辈子翻不了身,就与他们做了交换,让他们保我平步青云。”卫宁面色逐渐冷峻起来,讥讽道:“世间多不平事,我终究也是落了俗套。” 唐佩莞却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卫宁的心高气傲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日在唐府,即使是自己帮了他再大的忙,最后也不过是许了自己一个承诺。而如今要甘愿出卖自己,他心里究竟如何愤怒,唐佩莞是再明白不过了。只是当初的卫宁年少气盛,若是遇到这事必定是不会低头的。再看看如今的他,除去了年少时的稚嫩,却也冷静了许多,在当时的状况来看,他除了忍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唐佩莞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她今日也就是为了确定心中的这个猜疑。如今卫宁既然承认了,她更是有些窃喜。唐佩莞一直找不到齐铭的突破口,如今有了沈威这件事,她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这些事你且放下,专心钻研你的兵法即可。旁的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大军班师回朝,沈威面圣后被封了镇国将军,一举成了大齐风头浪尖上的人物。皇后与太子更是欣喜不已,而恰逢叶皇后寿宴将至,当即就下旨要举办一场盛宴,主角自然就是新晋的镇国将军沈威了。 宫里面一片喜气洋洋,人人似乎都忘记了那尚在商国还无消息的齐晟,一心沉浸在喜悦中。 这几日唐佩莞倒是听说了些事,沈家虽一直都是太子那边的人,可叶皇后似乎想让两家更近一步似的,竟是开始打探起沈家的消息了。只无奈沈威尚未成亲,并未有一个子女。最后,叶皇后竟将心思打到了唐佩清的身上来了。 唐佩清虽说是唐家的人,但沈家这一代唯有沈芝与沈威两人,唐佩清作为沈芝的女儿,多少也算是跟沈家扯上关系了。 唐佩莞一直未刻意过问过唐佩清的事情,直到在御花园里撞见了叶皇后,才知道唐佩清竟也进了宫。 姚太后的脂粉快要用完了,唐佩莞正想着趁着春光正好,去那御花园采些花瓣。正巧绿意也无事,就和她一起去了。 两人在御花园分开,唐佩莞正想着听那宫女之前说起的素馨花,想着要去看看,却在到达时,才发现那早已站了群人。 唐佩清一身盛装,正挽着叶皇后亲热的说着什么。唐佩莞微微一怔,但此时若要走却是来不及了,只得走上前去,朝着叶皇后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万康。” 叶皇后似乎是没看见她一般,只与旁边的唐佩清道:“这素馨花一团团的,果真是好看,若不是丫头你说,本宫怕是要错失这美景了。” 唐佩清瞥了还在跪着的唐佩莞一眼,得意道:“能让皇后娘娘高兴是我的福气。”她看了看唐佩莞的手,见她提着一个小竹编篮,心下有了主意,道:“皇后娘娘,臣女听闻,素馨花摘下磨成汁水最适合掺入脂粉中增添香气。不若让下人们试一试?” 叶皇后笑道:“你心思倒是灵巧。”她正要唤下人,却被唐佩清拦下道:“皇后娘娘,若是再让那些宫女们返回去拿篮子多麻烦我。”她一转身,似是才见到唐佩莞,惊喜道:“姐姐怎么也在?娘娘,姐姐正带着个篮子呢,我想,姐姐肯定很乐意为娘娘效劳。” 第158章 途中出事 叶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唐佩莞一眼,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本宫怕是没那福分使唤。” 唐佩莞低声道:“皇后娘娘有什么要求吩咐,奴婢自当尽力完成。” 叶皇后淡淡一笑,道:“那便罢了,你将这些素馨花统统给本宫摘下来吧。旁的宫人手艺本宫信不过,听说你的手极善于此,那这些就由你一人做了吧,明日送来坤宁宫。” 唐佩莞扫了眼这素馨花,一片繁花簇锦,若是自己去摘一天怕都是摘不完,更何况还要亲手将它们磨成汁。 叶皇后见她不说话,冷冷一笑,道:“莫不是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变娇贵了,本宫的话都不在你耳中了吗?” 唐佩莞咬咬牙,急忙道:“奴婢自当遵从。” 唐佩清娇笑一声,挽起叶皇后的手臂后道:“皇后娘娘,这儿也没甚好看的了,我们去别处吧。” 叶皇后点点头,没再看唐佩莞一眼,转身就走了。 唐佩莞叹了口气,认命的站起身来,看了眼这满目粉白,开始逐一采摘起来。 绿意正好摘完了花,过来寻她,却见她摘了一篮子的素馨花,讶异道:“你这是做什么,需要用这么多吗?” 唐佩莞笑笑道:“刚刚遇到皇后娘娘,说是喜欢我的手艺,让我摘了这些素馨花给她送去。” 唐佩莞虽说的轻描淡写,但绿意好歹在宫里也待了这么些年,具体什么事她一听也就明了。绿意也不好插手皇后的事情,于是道:“需要我帮忙吗?” 唐佩莞摇摇头,笑道:“我一人即可,姑姑先将今日采的花瓣拿回慈宁宫去吧,拿水泡着,别让这些新鲜花瓣萎缩了。” 绿意本也不愿掺和这事,听她这么一说,于是点头道:“也罢,你摘完就早些回来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唐佩莞看了看这剩下的一大片花簇,抿了抿嘴,又继续采摘起来。 等到唐佩莞回到唐府,已然是深夜时分了。只无奈采来的花瓣还要处理,只好又将那些花瓣拿去磨汁。等到一切都弄好后,天已经微微亮了。 碧月心疼的给她打来热水擦脸,又道:“小姐还是去睡下吧,您看您的眼眶都泛红了。” 唐佩莞摇摇头,道:“等会还要将这花汁送去坤宁宫,回来再睡吧。” 碧月心疼道:“让旁的人送去不行吗?您都熬了一个晚上了。” 唐佩莞不语,这次是叶皇后故意为难她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自己只不过是个行走女官,若是出了差错,对方正好找到借口来处罚自己。 房门吱啊一声,就见到唐佩清一身红裙走了进来。她见到桌上摆着的木盒,轻轻一笑,道:“姐姐的事情可做完了?若是不行,不如让妹妹去求求皇后娘娘,说不定她会网开一面。” 唐佩莞淡淡笑道:“多谢妹妹好意,不过妹妹既有这份心,还是去关心下其他人吧。虽说这天气转暖了,可若是在外漂着,怕还是有些寒意的。” 唐佩清被她的话气的一滞,她知道唐佩莞说的是沈芝,但沈芝自打离了唐府后,就去找了沈家。沈家如今却是不好收留她的,一个被太后所厌的妇人留在家里只会是败坏府上的声誉,更何况如今正是沈威大展前途的时候吗,沈家又岂会为了个沈芝耽误了自家儿子的前途。沈芝被沈家拦在门外后,无处可去,只好又偷偷回来找唐佩清。但唐佩清哪里有那能力,只好拿出平日里偷藏的一点银两,暂时给沈芝找了处破旧的院子暂时住下了。 唐佩清恨恨的看了唐佩莞一眼,冷笑道:“姐姐就是嘴硬,我倒要看看再来这么几次,你能不能还像今日这般笑的出来。” 唐佩莞微笑道:“妹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唐佩清冷哼一声,再没说话,径直出了院子。 唐佩莞敛起笑容,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口,道:“碧月,帮我收拾下,我要进宫。” 碧月点点头,将那木盒收好,递到唐佩莞手中,便喊了那马夫,载着唐佩莞进宫了。 到了坤宁宫的时候,叶皇后却是连召见都未见唐佩莞,只让宫女收了那木盒就打发她走了。唐佩莞一夜未睡,本就昏昏沉沉,如今能早些回去,倒也乐意。 到了宫门外,唐佩莞找到自家马车之前停的位置,上去后,吩咐道:“回府吧。” 马车夫支吾了一声,扬起缰绳赶起了马车。 唐佩莞脑中昏昏沉沉,只觉得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努力的撑住精神,却无奈实在过于疲累,只得靠在马车壁边想休息会。 马车行驶了会,颠簸的有点过份。唐佩莞只觉得今日这车夫没有往日平稳,微微一蹙眉,正要说点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唐佩莞撩起帘幕,正想询问,却见那车夫从马车上跳下,竟远远走开了。 唐佩莞一愣,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四下环顾一周,入目却是一片树林。不知道何时,车夫竟将马车赶到了这处,也难怪方才颠成那样。 唐佩莞暗自心惊,她仔细看了看,那车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唐佩莞心知再呆下去怕是会有危险,天色尚早,她急忙下了马车,只无奈自己从未来过此处,也辨不清方向,只得朝那西边跑去。 然而只跑了一会,却听见一男声道:“小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唐佩莞一怔,却见到几个衣着破烂的男人从一边走了过来。 那几人皆是一副乞丐打扮,面目间带着些淫邪,正往她这边走来。 唐佩莞心下不语,转身就跑,可没走几步,面前却又出现了另外两人,与那身后三人一起围堵了过来。 唐佩莞冷静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一人笑道:“旁的不知道,就知道是个美貌的小娘子。” 其他几个哈哈大笑,唐佩莞抿嘴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你们若是惹了我,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说话那人却转向身边几人道:“女官?她说她是女官?” 第159章 怒气 “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呢?大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官呢?”另一人阴阳怪气道。 先前说话的人嘿嘿一笑,道:“我也没见过,今儿真是尝鲜了,本想着来这里安静睡上一觉,竟给我们遇到这么个好货色。” 几人越走越近,唐佩莞下意识的往后靠去,只是这次再没卫宁守在她身后,几步就撞到了一人的身上。 那人伸手将她一揽,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邪笑道:“小娘子这么心急啊?莫急,哥哥这就来疼你。” “放肆!”唐佩莞厉声喝道,努力的挣扎,却被那人困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那人朝着旁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道:“来吧,哥几个?等会来了人可就不方便了。” 那几人应声笑了起来,皆伸出手去扯唐佩莞的衣服。 唐佩莞见情况不好,厉声喝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你们这样对我,若是我逃出去了,必不放过你们。” 领头那人被她说的一愣,然而却停住了手,表情不自然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就是几个普通的乞丐,小娘子你想多了吧。” 唐佩莞见他被自己唬道,急忙道:“你们说自己是乞丐,可你们自己看看,哪有乞丐像你们一样,指甲缝那么干净的。手上的皮肤虽粗糙,可一看就是练武弄出来的。再加上你们的衣服虽破破烂烂,可靠近竟一点臭味都没有,难道做乞丐的还每日去洗澡换衣吗?” 那领头男子微微一怔,双眉一皱,与旁边的几人对视了几眼,复又转过头来,冷冷一笑,道:“我们是与不是又如何,你只知道你今日跑不过便是了。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说罢,他冷哼一声,道:“哥几个把这个娘们嘴巴堵上,唧唧歪歪很是烦人。” 那几人应了声,撕下身上的破布就往唐佩莞嘴里塞去,唐佩莞左挡由挡却拗不过他们,只被他们困住了手脚,就想动手动脚起来。 唐佩莞又急又气,只无奈自己身为女子,而这几人劲却尤为的大,自己是怎么也斗不过他们的。 “虎狼营纪律已经宽松到这个地步了吗?士兵光天化日欺压娘家妇女,我记得在大齐可是死罪。” 犹如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一道男声朗声道。 这五名男子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突然吓到,猛的回头四处看了看,却没见一人。领头那男子赫然骂到:“是哪个王八蛋在这装神弄鬼,趁早给爷滚远点,耽误了爷的好事,爷连你一起上了!” 旁的几人听见他的话,皆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唐佩莞确实放了心,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原本还觉得有些轻浮,如今在这里听到,却像是临落水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将她牢牢的拉了起来。 领头人喊了半天,见没人出来,更是气焰嚣张道:“怎么连见都不敢见上一面?莫不是被爷刚刚说的话吓到了吧,你放心,小娘子我会疼,你我也会好好疼惜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见一只利箭极速穿破那空气,迎着这人的面目呼啸而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一声惨叫,领头人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而后,接二连三的利箭纷纷而至,竟有三支朝着不同的方向,同时射进了三人的眼睛或者是手掌心。没过一会,这五人皆是倒在了地方,痛苦的抱着受伤的地方,大叫不止。 唐佩莞急忙爬了起来,远远的离开这几人。这五人见唐佩莞跑掉了,本欲去追,却没笑到那被利箭穿透的部分竟疼的厉害,几乎让他们没了力气。 唐佩莞连忙跑到一颗大树前,理了理衣服,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这几人。远处,叶虔一袭素白袍子,背着个弓箭,慢慢的走了出来。 早先唐佩莞虽猜到了是他,但此刻见到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喜,急忙跑到他身边,方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叶虔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走到那领头人的面前,蹲了下去。 那领头人的右眼球已经是被那箭插中,血流不止。他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疼的不住的翻滚着。叶虔冷笑一声,伸手抓住那箭柄,冷冷道:“看你们是从沙场上浴血而归的,多少也算个人物,今日就饶你们一条狗命。”他顿了顿,往唐佩莞那看了看,又道:“只是今日你们竟敢意图欺负她,你们的那两只狗眼,那两双贱手,都得给我留在这里。” 那领头人强忍住疼痛,厉声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虎狼营的,就该知道我们的将军是沈威沈大人,竟还敢这般咄咄逼人,你就不怕我们将军找你麻烦吗?” 叶虔冷笑一声,道:“那个草包还不至于入我的眼。” 他站了起来,冷声道:“看来你们是不愿意自己动手了,那就我亲自来取吧。” 说着,他拿起身后那只弓,架上三只利箭,对着地上的三人就射了过去。 随着几声惨叫,那三人又被射中了眼球或者是手掌。唐佩莞看着有点恶心,拉拉叶虔的衣服道:“罢了,放过他们吧。” 叶虔却是不语,手上却没停下来,一只两只,只等地上那五人的双眼与双手皆被利箭刺中,他才收起了弓,朝着唐佩莞看来。 叶虔的眼神冷的好似极寒的冰,冻的唐佩莞口中的话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唐佩莞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叶虔,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边走边低声道:“时日不早了,我还是早先回去……啊!” 她的话尚未说完,叶虔却猛的伸出手来将她拦腰拉了过来,直接扛到了肩膀上。 “你做什么?”唐佩莞又惊又怕,使劲的捶着他的后背。 叶虔却是丝毫不理,只伸出右手吹了个哨音,过了没一会,一匹俊秀的黑马奔驰到两人面前。 叶虔将唐佩莞直接丢到了马上,让她趴到了马背上,自己则一个侧身翻了上去,拿起缰绳驱马离开。 第160章 生米,熟饭 一路上唐佩莞几度欲呼叫,却被那马上下颠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筋疲力尽的趴在了马背上,等着叶虔停下来。 好容易到了地方,叶虔翻身下马,又拦腰扛起了唐佩莞,带着她就往自己的世子府里走去。 小丁正站在门边与那管家聊着天,忽见这两人,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吃惊道:“世子,您追求不成恼羞成怒,直接把人家扛回家来了吗?” 叶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懒得理睬他,直接大步往里跨去。小丁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大声疾呼道:“世子,生米煮成熟饭这种方法只适合北乌啊,这里是大齐,您会被骂死的!您千万要冷静啊!” 唐佩莞听见他的话,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拼了命的捶打叶虔道:“快放我下来!” 叶虔却是完全无视了她的话,一脚踹开了房门,几步跨进去,一甩手就把唐佩莞丢到了床上。 唐佩莞被这冲力摔的一阵头晕目眩,缓了半天才挣扎着想坐起来。 叶虔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右腿往床上一跪,压住唐佩莞的腿,双手往床上一撑,将唐佩莞的两只手捆住,整个人就这么靠了过来。 唐佩莞大惊失色,吓的紧闭上双眼,头偏上一边,厉声尖叫道:“叶虔,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叶虔凑近她的脖项边,轻轻一笑,呼出的热气喷到了唐佩莞的皮肤上,引得一阵瘙痒。唐佩莞急忙往后一缩,想要躲开他,无奈被叶虔困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睁开眼道:“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叶虔没说话,只认真的看着她。刚刚的一顿折腾显然是让唐佩莞累坏了,此刻她正躺在叶虔身下,面上显出红晕,额发被那汗水打湿,一根根的黏在了额头上。 唐佩莞见叶虔盯着自己,不觉一阵紧张,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防备的看着他。然而叶虔只盯着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犹豫了好半天,似乎想要凑上来。 唐佩莞急忙闭上眼睛,躲开他靠近的嘴唇,大声道:“世子,请您自重!” 叶虔被她这一喊,似乎突然清醒了一半,忽的一怔,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唐佩莞见他半天没反应,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微微睁开双眼朝叶虔那看去。却发现叶虔正微扬双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唐佩莞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没事就让我回去。” 叶虔突然敛起笑容,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每一次都会有人去救你?” 唐佩莞一怔,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叶虔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次不是我恰好遇到,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唐佩莞不语,她自然是知道的。那几个士兵扮作乞丐去侮辱她,必定是受了人指使。若是叶虔没有出现,那她无非就是身败名裂,说不定还会被人丢到大街上使尽脸面,最后就只能以自行了断。 叶虔冷冷道:“齐铭是什么人?沈威是什么人?沈家如今家大势大,你就敢公然去招惹他们。早知道你如此鲁莽,那次山中我就不该救你,让你吃了次亏你才会学乖。” 唐佩莞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嘴上仍倔强道:“我又没求你救我。” 叶虔见她这么说,猛的一抬起手,唐佩莞以为他是要揍自己,吓的一躲。过了好半响,那手终于落下来了,却只是轻抚着唐佩莞的头发,低声道:“你就非得这般倔吗?” 唐佩莞一怔,呆呆的看着他。 叶虔苦笑一声,道:“我不清楚你与你继母之前的种种缘由,但有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些。”他摸了摸唐佩莞的头发,继续道:“我们北乌人不来你们大齐这套虚的,喜欢就是喜欢,你在我这里。” 他抓住唐佩莞的手,将它压到心口处,轻声道。 唐佩莞只觉得脸红的厉害,手掌心下那跳动的节奏仿若是回响在她耳边一边。 咚,咚,咚。 叶虔的心意她不是不清楚,之前多少也看出了些。但她总觉得不甚安心,甚至不敢跨出一步。如今听叶虔这么说,再感觉到那心跳,却有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叶虔见她不说话,压低声音沉声道:“我今日并非是生你气,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但凡是有什么事,你总不是一个人。若是再来一次今日这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是万万受不了的。你可明白?” 唐佩莞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应了声。 叶虔满意的一笑,道:“那我跟你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唐佩莞低声道:“我知了,但你能不能先起来。” 叶虔闷笑一声,但见她应了自己,终究还是起了身,放开了唐佩莞。 唐佩莞急忙坐起来,正想离他远些,叶虔一把拽住她的手,笑道:“你且乖乖听着,若是不行我不介意再压你一次。” 唐佩莞呵呵一笑,乖乖坐好。 叶虔满意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道:“三皇子的事情你莫再插手了。” 唐佩莞一愣,下意识道:“你怎么会知道?” 叶虔淡淡一笑,道:“你以为这事隐瞒了几个人,在这宫里皆是齐铭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何时见了那齐晟,何时劝了玉妃,都是清清楚楚的。” 唐佩莞咬着嘴唇不说话,叶虔继续道:“幸好那齐晟还算是有几分警惕,荣阳宫里虽冷清无人,但好歹这样一来也就少了偷听的人。因此你们的对话也才没被齐铭他们知道,否则你以为你能这般轻松的就从他那离开吗?” 唐佩莞低声道:“那今日这事难道是太子……” 叶虔冷笑一声,道:“虎狼营是圣上特赐给沈威的,他手下所有的将士皆聚集在那里。但今日这事应该是与齐铭无关,若是让齐铭动手,他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让虎狼营的士兵亲自动手。”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道:“是沈威?可是他为什么……”她稍稍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想通了:“是沈芝。” 第161章 污了名誉 他微低下头,想要去看一看唐佩莞,然而一低头却发现唐佩莞早已经闭上了双眼,已然是入睡了。 叶虔有些好笑,他轻轻挪动了下肩膀,将唐佩莞小心扶着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这番折腾下来唐佩莞依然是未醒,显然是累极了。 昨日唐佩莞被叶皇后惩罚的事情叶虔也是知道的,如今见她这副样子,自是不愿将她吵醒。 唐佩莞紧闭眼眸,睫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面上的晕红尚未消退,叶虔看着只觉得她十分可爱,于是弯下腰去在那如玉般洁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又给她掖好被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 傍晚时分唐佩莞才回到了唐府。因为担心会被人看见,唐佩莞执意没让叶虔送她,独自一人变回来了。 刚跨进府内,就见着原本一直跟着沈芝身边后来又转去唐佩清那边的张嬷嬷正守在门边,一见到唐佩莞,登时就嚷了起来:“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唐佩莞停下脚步,转向她道:“嬷嬷不跟在二小姐身边,来门口等我是为何?” 那张嬷嬷却哭天喊地道:“大小姐,你可让我们好找!二小姐之前说看见您上了马车,可回来就没见着您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你回来,可把老太太与老爷急坏了。” 唐佩莞冷静道:“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回来晚些罢了。” 那张嬷嬷却抹着眼泪道:“大小姐,您就别瞒着了,这事全府都知晓了。那马车夫跑了回来,说您,说您……” 唐佩莞厉声道:“放肆,你一个贱奴竟敢口出狂言,谁给你的胆子!” 那张嬷嬷却一脸哀戚道:“大小姐,有什么事您还是自己去解释清楚吧。如今老太太与老爷都在大堂等着您回来呢,如今您既回了,就快去见见他们吧,也好叫他们安心。” 唐佩莞心知跟她多说也是无用,早在她从世子府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然是做好了准备。既然对方给她设了这样一个圈套,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劫持她污了她的名声那般简单。 唐佩莞轻瞟张嬷嬷一眼,冷冷道:“那便带我去吧。” 那张嬷嬷见她不再多言语,掩不住得意道:“大家都在大堂候着呢,就怕您出了事,大小姐快些过去吧。” 跟着那张嬷嬷走到大唐,唐佩莞一进那门,就见到唐老太太雨唐中正坐于上方,而柳儿与李琴安坐一旁,正一脸忧色的朝这边看来。 众人一见到唐佩莞出现,正要说些什么,早就等候已久的唐佩清却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唐佩莞的手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姐姐,你可有什么事?妹妹真是担心死了,祖母与父亲让下人们去找了几次都找不到你,你可是跑哪里去了?” 唐佩莞冷冷的甩开她的手,道:“途中有事耽搁了,妹妹何至于此。” 唐佩清见她不承认,冷冷一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低声道:“姐姐就莫再隐瞒了,府里的车夫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姐姐若是觉得说不出口就别说了,妹妹知道你受了打击,祖母与父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唐佩莞见她不明不白的就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心里顿时知道了她的意思,只暗自觉得好笑,却也顺势改变了态度,低下声音道:“竟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唐佩清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是认了下来,心中一喜,转向唐中道:“父亲,我看姐姐也是过度伤心了,我们暂且莫逼问她了,让她回去休息吧。”说着,她还朝唐佩莞的衣裙看了一看。 唐佩莞的衣物早因为之前的那番折腾被弄污了,有些地方还被撕破挂着条条破布。若说唐老太太与唐中原先还有所怀疑,可见到这些,心里也是有了定论了。 唐老太太叹了口气,拿着拐杖往地上敲了一敲,道:“真是冤孽啊,我们唐家到底做了什么,竟招来了这么些祸端。” 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不是祖母不疼你,但你既然发生了这事,想必很快就会在京中传开了。祖母担忧那些外人话说的难听你受不住,不如你先去那清若庵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这事过了再回京吧。” 柳儿一听心到不好,急忙道:“老太太,这样怕是不好吧,大小姐如今真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李琴也跟着说道:“正是如此,太后娘娘身边也需要大小姐,就这么送走了太后怕是会怪责的。” 唐佩清却插嘴道:“二位姨娘这话就不对了,”她看向唐佩莞,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将姐姐送走。你们可知道人言可畏,那些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唐府淹了。我们就算了,姐姐本就受了刺激,若是再听了那些话,怕是连活都活不了了。更何况女官这职位本就需要贞洁女子才能去做的,姐姐这样怕是也做不了的。不如趁早禀明了太后娘娘,娘娘心善,定会体谅的。” 唐中道:“清儿说的没错,就这么办吧。” 唐佩莞见他们几番讨论,竟真的打算就这么处理了她。莫说她并未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她真的遇到了不幸,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亲人,见她遭难不但不安抚她,而是怕她弄脏家里名声急着将她送去当尼姑,怕是也活不了的。 唐佩莞面上露出一副疑惑之情,道:“祖母,父亲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与友人相聚了一番,何至于要送我去尼姑庵里?” 众人之前见她那副态度,原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早到侮辱一事,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却又好像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不一般,顿时就有些愣住了。 唐佩清急忙道:“什么与友人相聚,你不是被人给……”话没说完,她又急急的捂住了嘴。 唐佩莞瞪大了双眼,厉声道:“唐佩清,这种话可不能胡说,我清清白白,绝没有遇到你说的那种事,莫平白污了我的名誉!” 第162章 贵客来临 唐佩清见她否认,一时着急,竟大声嚷嚷道:“明明下人找到那车夫的时候,他咽气之前说你被几个乞丐给拖走了,你莫不是想否认吗?” “二小姐!”李琴见情势不好,想要打断她的话,只无奈唐佩清还是全部说了出来,被唐佩莞听了个明明白白。 唐佩莞面上一片苍白,冷冷道:“仅凭一个死人临终之言,就能随意污蔑我吗?” 唐佩清却道:“姐姐莫否认了,我们还找到一个林子里,虽然没见到人,地上却有些撕碎的布料,跟你穿着的衣服很是匹配……” 唐佩莞却是一愣,唐佩清说的那处应该是叶虔将她救出来的地方,但怎么听唐佩清的意思,他们只看见地上的一些撕碎的布料,却无视了那些被叶虔射伤的士兵呢? 唐佩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无话可说,隐约有些得意,道:“如今车夫已死,没过几日想必这消息就会传开了。对了,”她转向唐佩莞道:“姐姐可记得那几个乞丐是什么模样?快些说出来让祖母与父亲为你报仇。” 唐佩莞冷笑着看着她,却道:“我没见过什么乞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至于你说的那碎片,是我骑马时被树枝挂到割下的,并非是你心中想的那些肮脏事。” 唐佩清急道:“什么骑马?姐姐你哪来的马?”她转向唐老太太道:“事实摆在眼前,但姐姐又不愿意承认,为了姐姐的名声起见,祖母不如找来一个嬷嬷帮姐姐检查一下吧,查清楚我们也好安心。” 唐佩莞一听,登时就怒上心头,就算是这方法能让她洗脱嫌疑,但让一陌生嬷嬷对她查验这事,简直就是极大的羞辱。 那唐老太太却不以为然,点头道:“也好,只有这样了。” 唐佩清急忙道:“正好张嬷嬷在这,她也是府里的老嬷嬷了,就让她帮姐姐查上一查吧。” 唐老太太应了声,显然是同意了。 那张嬷嬷接到唐佩清的命令,对着她微微一点头,走到唐佩莞面前,冷冷道:“大小姐走吧,让老奴好好帮您检查下。” 唐佩莞却是万万不能让她去帮自己检查的,不说这事对她是多么大的羞辱,张嬷嬷是唐佩清那边的人,万一她张口乱说了什么,自己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退后一步,正要说什么,却见一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老爷,来贵客了!” 众人一惊,唐中急忙问道:“谁来了?” 那下人回道:“他说自己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上门来拜访老爷。” 唐中一惊,当即道:“快快请进来!” 那下人应了声,急急的往大门那跑去。唐老太太是从未听说过什么镇南王世子,疑惑道:“北乌的镇南王世子?怎么会跑到大齐来了?” 唐中解释道:“世子是当今叶皇后的侄子,被北乌大帝作为外交使者派遣过来的。他是北乌镇南王的独子,背后是整个北乌,我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他三言两语的解释完后,却也觉得有些奇怪道:“只是这世子今日怎么会突然上门来,莫不是太子那有什么事?” 唐佩莞大致知道了叶虔的意思,只当他是当心自己找个借口上门来看看,心里生出几分甜意,但她与叶虔的关系此前只在叶皇后前提过一次,并未宣传开来,因此此番也就没在作声。 唐佩清却是在坤宁宫见过一次叶虔的,当时叶虔虽未与她有什么交谈,可唐佩清很明显的感觉到他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好一会,只当他对自己有些注意。叶虔虽不是如同齐铭那般高贵到一人之下,可北乌的实力却是远远强过大齐的,更何况镇南王在北乌也是颇有威名的存在。自己身为庶女,虽得叶皇后的喜爱,但最多只能做个太子侍妾,但若是能嫁到镇南王府做了王妃,就好上太多了。 只无奈后来唐佩清再无机会见到叶虔,也就渐渐没了与他接近的心思,今日忽听他上门拜访,不禁喜道:“父亲,我在皇后娘娘那与世子见过几次,不如这次让我作陪吧。” 唐中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若能攀上镇南王府确是极好,也就微笑着答应了,而后又转向一旁人道:“贵客来临,女眷不便出面,你们都下去吧。”他又看看唐佩莞,道:“今日这事暂且搁下,等送走了贵客,再找人帮你查验。” “唐大人这是要查验什么?”这边正说着,叶虔却突然走了进来,朗声道。 众人谁也没料到他来的竟这般快,有些措手不及。唐中急忙迎上去道:“世子大驾光临,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啊。” 叶虔淡淡一笑,道:“唐大人客气了。” 唐中将他引至上座,又对唐老太太道:“母亲,这位就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 叶虔对着唐老太太微微一笑,道:“我原本就想来府上拜访,只是今日来的突然,叼扰了,还望老太太别介意。” 唐老太太见他温文有礼,衣着不凡,通身气质高贵,乐呵呵道:“世子说的哪里话,快请坐。” 叶虔微微一点头,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唐佩清急忙走了过来,羞怯道:“世子。” 叶虔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唐中见他这般,以为他对唐佩清有些意思,急忙道:“这是小女佩清,也是沈威沈将军的外甥女。” 叶虔似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沈将军的外甥女,确有几分沈将军之风。” 唐家众人皆以为他是在夸赞唐佩清,唐佩清脸颊微微有些泛红,道:“世子谬赞了。” 唐佩莞却突然想到叶虔之前在自己面前对沈威的评价,说他是草包一个。如今他这般说唐佩清…… 唐佩莞实在觉得有趣,又见到唐佩清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更是乐不可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虔听见这笑声,朝唐佩莞看去,唐中唯一皱眉,唯恐唐佩莞惊到了叶虔,急忙道:“还不快下去,杵这里做什么?” 第163章 倾心已久 叶虔却拦住他道:“早先听闻唐家大小姐一双巧手遗传了其母的天赋,聪慧动人。家母前些日子写信与我,她在北乌也听闻了唐大小姐的美名,希望我能为她捎些唐小姐亲手所制的水粉回去,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运气呢?” 唐佩莞见他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也不拆穿他,回道:“世子有求,自是没问题。” 叶虔微微一笑,道:“那多谢唐姑娘,家母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唐佩清见叶虔的视线自从见到唐佩莞身上,一步也没移开过,顿时心里有些不虞,转身对张嬷嬷道:“姐姐刚刚失踪那么久,如今才回来,你且去为她准备好热水,等会好让她清洗。” 叶虔听了她的话,微微一蹙眉道:“唐大小姐怎么了?” 唐佩清见他问起,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道:“世子既然问起,也就不隐瞒了。姐姐她今晨入宫,竟一直未回。家里人心中担忧,派人去寻,才找到奄奄一息的马车夫,才知道姐姐被歹人挟持,幸好姐姐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轻轻的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可话里话外竟是打算在叶虔前毁掉唐佩莞的名誉了。一个女子被歹人劫持失踪了好一段时间,如今又衣衫褴褛的回来,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都说不清的,无论是谁听了,都只会觉得唐佩莞被那歹人给毁了。 不出唐佩清的预料,叶虔听了她的话,果真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转向唐中道:“唐大人,此事可确定了?” 唐中叹了口气,刚刚唐佩清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但之前来看这世子显然对自己的大女儿更有兴趣。若是平日还好,但如今大女儿很有可能贞洁已经不保了,与其白白错失这一良机,不如就顺着小女儿的心思,将这机会让给她,至少还有机会攀上这赫赫威名的镇南王府。 见唐中不说话,唐佩清暗自得意起来。她微微擦拭了眼角,对叶虔道:“都怪我不好,当时姐姐从坤宁宫离开的时候,我应该陪着一起的,这样子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叶虔脸色变得极其古怪起来,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唐佩莞身边,对唐中道:“唐大人,我今日来正是为了这事的。” 叶虔侧过脸看了看唐佩莞,见她面色如常,显然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于是淡淡一笑,继续道:“今日唐姑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我。我见时间尚早,就约她一同去骑射,唐姑娘也答应了。” 他看向唐中继续道:“后来我回府,想到大齐民风不似我北乌那般,唯恐给唐姑娘惹来麻烦,故此特地上门来说明,却不料竟听二小姐这般说辞,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了。莫不是今日与我一同骑马的,是另一个与唐姑娘长的十分相似的人?” 他后面的话虽在说笑,可明显就是在帮唐佩莞洗脱了。唐佩清面色一僵,道:“世子真的是同姐姐一起骑马去了吗?” 叶虔冷冷道:“不然你觉得呢?” 唐中犹疑的看着他与唐佩莞,来回了几次,疑惑道:“世子与我家大女儿可是……” 叶虔听他这么问,顿时就笑了。他转向唐佩莞,温和道:“今日来其实也就是为了说清楚这事的。我对唐姑娘倾心已久,特意来向唐大人说明。若是唐大人不反对,不久之后我自当会禀明我国陛下与大齐皇帝我与莞儿的关系,再将她迎娶回北乌。但即使唐大人不同意,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计划的。” 他淡淡说道,却丝毫没给唐中一点面子。唐中面色一滞,正要发火,可看见叶虔眼中的冷意,顿时记起了眼前这人的身份,立刻就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和善道:“世子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既与小女情投意合,做父亲的当然不会随意阻拦了她的幸福,只希望世子今后能好好善待小女。” 叶虔微笑道:“那是自然。” 唐佩莞却是没想到他竟会胡说自此,竟然连迎娶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原先只想着让叶虔帮她作证,以他北乌镇南王世子的身份,自然是没人会怀疑的,之前那些所谓的证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叶虔竟三下五除二,逼着父亲同意了他与自己的事,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她心里气急,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面上微笑着,做出一副羞涩的神情来,暗地里却将手伸到了叶虔背后,想要狠狠的掐他一下。 然而这想法却没得逞,叶虔猛的抓住了她作乱的手,紧紧握住,然后拽到前面来,微笑道:“既然唐大人不反对,那旁的无中生有的事我不希望再听到。毕竟佩莞不久之后就会是镇南王府的人,她的声誉也牵扯到镇南王府,我是万万不想看见的。” 他这话里隐隐就有了威胁的意思了,唐中连忙道:“自是不会,家中奴仆管教不严,竟会胡言乱语污蔑主子,我待会就仔细追查。” 叶虔微微一笑,道:“那既然唐大人还有事要忙,我就不留下来耽误你了,先走一步。” 唐中只觉得松了一口气,道:“慢走。” 从叶虔表明两人关系的时候,唐佩清就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见到叶虔朝着唐佩莞温柔一笑,低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仿若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唐佩清只觉得一阵怒意上涌,几乎是嫉恨般的狠狠的瞪下那衣着虽破烂,但却仍然没有一点狼狈的女子。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自己什么都不差于唐佩莞,怎么就输的这么彻底呢。母亲被赶出府,自己从嫡女被变为庶女,好容易攀上了太子爷,有希望成为太子侍妾,唐佩莞却已然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镇南王世子也拿她视为珍宝。 论相貌,论才学,她又哪点不如那唐佩莞。甚至自己身后还有沈家做支撑,怎么也应该比那唐佩莞更胜一筹。 唐佩清越想越气,突然跑到叶虔面前,忍不住问道:“世子怎么认识家姐的,皇后娘娘对家姐颇有微词,世子身为她的侄子,总不会与自己姑姑意见相左吧。” 第164章 怎么回事 她这话问的就很是没规矩了,隐隐间还有了责问叶虔的意思。唐中大惊失色,急忙斥责道:“没规矩的丫头,世子怎么想岂是你能过问的?” 叶虔冷冷一笑,却还是转过头看向了唐佩清。 唐佩清心里咚咚敲起鼓来,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竟是有些害羞起来。 叶虔讥讽一笑,一字一句道:“不过一低贱庶女,有何资格管起本世子的事情来。” 说罢,他再不看那唐佩清一眼,只对着唐佩莞微微一点头,径直走了。 唐佩清脸色惨白,几乎有些支撑不住身体般倒退了几步。唐佩莞看着她的样子,懒得多说什么,只对唐中道:“祖母,父亲,我先回院子了。” 说罢,她屈膝行了行礼,也没管他们答应不答应,转身走了。 众人皆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都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 李琴最先反应过来,对那唐老太太道:“幸好世子来的及时,若是今日真让那张嬷嬷给大小姐验了身,大小姐一生气给世子告了状,世子怕是要责怪到老爷头上呢。” 唐老太太也心有余悸道:“正是如此。”她瞪了眼唐佩清,道:“平日里不学好,惯会挑拨离间,还竟敢污蔑你姐姐,若今日真让你得逞了,唐府怕是有惹上麻烦了。真是跟你那个娘一模一样。” 李琴低低的笑了一声,道:“二小姐还得老太太多教教,若是什么时候能学到大小姐一成,估计就能找个好人家了。” “你!”唐佩清恨恨的看着她,竟是要吵起来了。 唐中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话,冷冷道:“还不都给我回院子里去,嫌今日丢的脸还不够吗。” 唐佩清又怒又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暂且压下不语,讪讪的回了院子…… 自从叶虔去了次唐府,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等唐佩莞再进慈宁宫的时候,绿意都挤眉弄眼的看着她,道:“镇南王世子那般的坏脾气,你也受得住?” 在旁人心中,叶虔向来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虽然有着无数的小姑娘向往那世子妃的位置,可每每看见他,却都没了信心。 唐佩莞微微一笑,略微觉得有些羞涩,只道:“姑姑莫说我,沈将军那样在沙场上浴血而归的人姑姑不一样芳心暗许。” 绿意原本是打算拿她打趣,却见她又提起了沈威,又羞又气,道:“不许再提沈将军,不然下次太后找你我可不帮你打掩护了。” 唐佩莞笑道:“不敢再提了,姑姑原谅我吧。” 绿意这才笑道:“那便放过你了,太后娘娘在里面等着呢,快些过去吧。” 唐佩莞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进去。 可等她进去一看,却只见姚太后正端坐于高位,与一旁坐着的齐铭边笑边说着什么。 唐佩莞走上前去,屈膝跪下,行大礼道:“太后娘娘万康,太子殿下万康。” 姚太后微微一笑,道:“起吧,以后不必行大礼了。如今你可是叶家小子的心头肉,哀家若是让你哪里磕到了,叶家小子该跟我闹了。” 唐佩莞顿时羞红了脸,嗔道:“太后娘娘怎么跟绿意姑姑一样坏,尽会取笑我。” 姚太后呵呵一笑,转向那齐铭道:“那叶家小子常去你母亲那,怎么你们经常发现竟是没发现一点苗头吗?” 齐铭笑着应道:“之前叶虔也同我们说过,当时只说是要写信与王妃说,哪想到速度竟会这么快,都直接跑去人家府上了。” 齐铭淡淡的说着,完全让人看不出他也曾对唐佩莞有动过一点心思,皆是对叶虔的关切。 姚太后道:“可见叶家小子倒是个真心的,不过你下次见了他可帮哀家告诉他一声,佩莞是我心疼的丫头,若是敢欺负她哀家绝不会放过他。” 齐铭笑着应道:“孙儿必定帮祖母带到。” 两人又聊了一会,齐铭突然道:“再过几个月就是祖母的寿辰,母后吩咐孙儿要把寿辰的详细事宜与祖母说清楚,稍后孙儿会让人把寿宴详单拿来,祖母若是哪里不满意就告诉孙儿,孙儿好去改了。” 姚太后点点头道:“这事哀家倒是不担心,你母后做事向来细心,必定把所有都办的妥妥帖帖的,倒不用哀家操这心。” 齐铭道:“祖母千万别这么说,这次是祖母的六十大寿,再加上前段时间边关大捷,母后打算好好的大办一场,一是给祖母祝寿,二是感谢上天庇佑大齐。” 姚太后道:“你母后寿宴说起来比哀家的还要提前些时日,哀家记得像是很快就到了。若是两场同时大办,怕是宫里的宫人赶不过来。” 齐铭道:“这事祖母放心,一切有母后与孙儿操持。” 姚太后满意道:“有你们哀家自当是放心的。”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你三弟去商国也有段时间了,可有他的消息?” 齐铭微微一怔,却道:“祖母却是不知道吗?三弟他,被商国留下了。” 姚太后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齐铭有些担忧道:“之前三弟走之后,孙儿有派几名贴身侍卫去保护三弟。后来等他们几人到达商国后,听说三弟在朝堂上对商国皇帝出言不逊,竟大骂他是无道昏君,商国皇帝一气之下就将他抓了起来。后来孙儿听说了这事,急忙派人去与商国皇帝和谈,再加上如今我们大齐边关大捷,商国也不敢再有所动作,便就撤回了兵。只是三弟仍然被困在了商国,至今未归。” 姚太后虽早知结局会如此,但听齐铭这么一说,难免还是有些感慨道:“倒是让晟儿受委屈了。” 齐铭许诺道:“祖母且放心,孙儿自当尽力救三弟回来。” 唐佩莞在齐晟去之前就猜到会如此,如今却只期望齐晟能按照之前他们计划好的那般行事,不然若是失败了,怕是再也无法回到大齐了,不过仔细算算日期,应该也是差不多了。 第165章 荣耀归来 齐铭又陪着姚太后聊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了,站起来道:“祖母若是无事,孙儿就先回去了,稍后就让人将那寿宴详单拿过来。” 姚太后应了一声,道:“你且去忙吧,哀家还要让唐佩莞帮哀家清理下面肤。” 齐铭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正要离开,绿意却突然闯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三殿下回宫了。” 刚刚才被提起的人突然又有了消息,明明才听齐铭说是被囚禁在商国,转眼间就又回到了大齐。倒是让几人大吃了一惊。 姚太后惊讶的重复道:“晟儿回来了?” 绿意点点头道:“是啊,才传来的消息,说是三殿下刚刚回宫,现在已经在荣阳宫了。” 齐铭惊讶道:“三弟怎么就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吗?” 绿意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齐铭转身对姚太后道:“祖母,孙儿去看看三弟,先走了。” 姚太后点点头道:“去吧。” 齐铭行了个礼,径直离开了。姚太后等他离开后,嘱咐绿意道:“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绿意应了声,转身出去。一边的唐佩莞却暗自有些忐忑,如今看来齐晟应该是成功了,可没有具体的消息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 等了一会,绿意才折返了回来。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对姚太后道:“太后娘娘,三殿下这次可了不得了。” 姚太后见她语气有些奇怪,于是道:“究竟怎么了?” 绿意道:“刚刚奴婢去打听了下,三殿下这次不仅安全回来了,还让商国与大齐签订了友邦约定,从此百年之内,两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唐佩莞心里提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但也隐隐有些佩服起这三皇子来,她设想的结果最多是商国退兵,却没料到齐晟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姚太后奇道:“这可真是怪了,刚刚铭儿还说晟儿被将那商国皇帝惹怒,被囚禁了起来。后来怎么就劝服了那商国皇帝?” 绿意道:“这事倒也真是曲折离奇,奴婢刚刚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就在前两天,商国改朝换代了,商国的丞相以昏君误国为由,起兵成功了。如今商国已然是新一个朝代了,而三皇子所签的那个友邦约定,也是与商国最新的国君所协议的。” 事情竟会发生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倒叫姚太后有些震惊了。自己的这个孙子,在宫里表现的那般懦弱无能,转眼间竟在短短时间里让那商国改朝换代了。 绿意继续道:“陛下知道了这事,龙颜大悦,正喊了三殿下去御书房,这次三殿下怕是要翻身了。” 姚太后不语,摆摆手让她出去。 绿意微微屈了膝,转身出了门。 姚太后坐在位上,突然看向唐佩莞,道:“哀家本以为你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你倒真的还有些眼力。” 唐佩莞顿时一怔,急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是何意?莞儿不明白。” 姚太后淡淡道:“齐晟倒是让哀家小瞧了,本以为只是个无用的皇子,如今看来,倒是哀家老眼昏花了。” 唐佩莞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不敢多言,只低头不语。姚太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道:“丫头,你可知道哀家为何从不理会朝中事?” 唐佩莞摇摇头,道:“莞儿不知。” 姚太后淡淡一笑,道:“你先起来吧,哀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目前大局未定,谁输谁赢都还未知。但不管怎样,总归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懒得去理会这些。” 姚太后显然是知道了自己插手了齐晟的事,唐佩莞原本以为她会有所表示,如今却只是这样说了下,倒是让唐佩莞有些讶异了。 姚太后的想法唐佩莞从来就没看清过,一个曾经手握重权的太后,却能在儿子成年后毅然的将权利还给了齐昭帝,且还全无留恋的意思。若是换了旁人,却是万万做不到这点的。 唐佩莞原以为她是忌讳女人插手朝政之事,可当知晓自己牵涉进了三皇子的事情里后,却又是这种反应,似是毫不在意一般。唐佩莞实在是无法猜到这总是一副和善面容的太后娘娘究竟在想什么。 姚太后见她不说话,淡淡道:“罢了,今日哀家也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唐佩莞不敢多留,于是道:“那莞儿改日再来。” 姚太后应了声,右手支起微微撑住了头部,似乎真的是累到了。唐佩莞急忙喊来了绿意,让她服侍姚太后去休息,自己则出了慈宁宫。 她本想去见一下那齐晟,可被太后之前这么一说,她才知道以往自己是太过小觑这宫里的森严了。仔细想想齐晟如今定是在御书房见齐昭帝,而玉妃那初知此事想必也有自己的计划,唐佩莞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行回唐府,等来日再找机会。 齐晟顺利劝和商国的消息传遍朝野上下,这个往日懦弱无能,甚至被人所鄙夷的三皇子,如今却成了齐昭帝最为看重的儿子,一连几日都在早朝上夸奖了几番,甚至还提出要给他正式立府。 齐昭帝这般高兴是有理由的,齐昭帝极是厌战,此前边关那场大战已然是让他急的大病了一场。如今齐晟给他解决了心头大患,百年内不再担忧商国的进犯,而匈奴人也因为之前的战争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能卷土再来了。 这两方犹如给齐昭帝吃了两枚定心丸,近日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甚至还大赦了天下,以贺大齐之喜。 早先一直被齐铭困在京中的齐唯却是失望万分,他原本想趁着这次机会一举拿下大齐兵权,抑或是立下战功为自己增添功绩也是好的。如今却被沈威、齐晟连番打破,最后只得趁着这机会向齐昭帝提出告辞,想回到自己的封地。 然而齐铭岂能如他所愿,只笑着对齐昭帝道:“如今母后大寿快到,几个月后祖母的寿辰也将至。届时四弟又要来回奔波,岂不是劳累异常。正好四弟的封地又无大事,不如就在这京城住下,等祖母大寿过了再回去吧。” 第166章 寿宴将至 齐晟也在一边帮腔道:“太子殿下说的正是,四弟多年在封地,也没几日与我们相聚。我前几日才从商国回来,还没来得及与四弟聊上一聊,若是四弟无甚大事,不如就在京城住下吧。等到过了祖母寿辰再走也不迟。” 齐唯冷冷的看了齐晟一眼,自己的这个三哥出身卑贱,从来都是众人欺辱的对象。齐唯生性冷淡,每每遇上他时,虽未主动去招惹他,却也向来只是无事而过。并非是他多么有怜悯心,而是他从未将齐晟放在眼里过。在齐唯心中,能称得上是对手的,只有齐铭一个。 但近日自己这三哥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在一个小女官的帮助下被那玉妃认养为子,从此就有了丞相府这个强大的后盾。 此前自己知道这事时,却也是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所谓草包,就是有再大的助力也都是无济于事的。后来这齐晟更是出乎众人意料的自请去商国,并言之凿凿的要劝服商国国君。正当众人一心看他笑话时,他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助商国丞相谋逆成功,瞬间让商国换了个天下。 这事却是让齐唯惊住了。并非是因为自己此前看错了人,而是从始自终,齐晟那边就没有放出一点消息来。齐唯不知道他是如何搭上那商国丞相的,如今想来,齐晟选择在一开始就公然激怒商国国君,怕也是计划好了的。 齐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齐晟,低声道:“既然太子殿下与三哥都这么说,臣弟自当遵从。” 都已经搬出了叶皇后与姚太后的寿辰为借口,若是自己再找理由回去,怕是会招至不孝的罪名了。 齐昭帝点点头,笑道:“这样便好,你们兄弟情深,朕心甚慰。若是无事,你们各自离去吧,朕约了丽嫔,正要去那御花园瞧瞧。” 齐铭三人皆跪下行礼道:“恭送父皇。” 待齐昭帝走后,三人才起了身来。齐铭转向那两人,微笑道:“这几日为兄忙于母后及祖母寿辰之事,若是有怠慢两位弟弟还请弟弟多多见谅。” 齐晟笑道:“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兄长繁忙,臣弟自当是体谅的。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还请太子殿下尽管吩咐。” 齐铭点了点头,道:“那便就好。”他又转头看了那齐唯一眼,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齐唯冷冷的看着他离开,转头看那齐晟,只见他正盯着齐铭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齐唯暂时摸不透他的底细,并不打算与他有什么冲突,便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叶皇后的寿宴将至,宫里的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然而这紧张却没感染到唐佩莞这边来,她只是个小小的行走女官,只需费心姚太后那日的妆容即可,旁的既不需要她献舞,也不需她去准备什么寿礼,倒是落个轻松自在。 但这自在只持续了几天,没过几日,她就收到了坤宁宫下的帖子,叶皇后的寿宴上竟也为她准备了一方小小的席位。 唐佩莞很是吃了一惊,碧月却道:“莫不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才给小姐您也发了个帖子?” 唐佩莞左思右想,也只能猜测是这个缘由。她原先以为即使是叶皇后再看中叶虔身后的北乌势力,却也是不会顾忌到自己这般一个小人物的。如今看来,叶虔对于齐铭的重要性,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多。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收到了帖子,这寿宴就不能不去,更要悉心准备寿礼,若是出了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这厢唐佩莞正心烦着,唐佩清却气的牙痒痒。此前因为沈威的关系,她被那叶皇后看中,时常出入坤宁宫陪伴她。叶皇后更是许诺她太子身边的侍妾之位。这次皇后寿宴,唐佩清一心想要好好表现一番,若是哄的叶皇后高兴,当场给她赐了婚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说太子正妃之位她是没那资格的,但若是成了太子的侍妾,对她来说也是顶好的。将来齐铭登了大宝之位,自己就会被封为妃子之一,一跃成为人上人,自己早先受到的屈辱也就从此可以尽情回报给那些人。 她一连想了几天,却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旁的那些贵女们,一出手就是金佛翡翠,而自己平日里份例本就少的可怜,自从沈芝被赶出唐府后,自己的那些银子还要拿出一部分给沈芝负担生活,又如何买的起那些珍宝。 唐佩清本就为这事烦恼了几天,却又听说原先没资格参加寿宴的唐佩莞竟收到了坤宁宫发来的帖子,几乎是愣住了。 坤宁宫亲自下帖子,意味着唐佩莞在这寿宴上是有正式席位的。通常女子中只有那些极其尊贵的贵妇贵女或者是得宠的嫔妃尚且才有这资格,自己都只能站在叶皇后身边随侍,唐佩莞只是个卑微的女官却受到了这般的待遇,不得不让唐佩清嫉妒的几欲发狂。 这几日的莞莲院房门紧闭,唐佩莞竟是连院门都很少出,整日关在房里不知在做些什么。唐佩清让婢女打探了几番,却只知道她在准备皇后寿宴的寿礼,但具体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唐佩莞向来都是顶有主意的,唐佩清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对于唐佩莞准备的寿礼她万分好奇,只无奈莞莲院防备的很是严密,一点消息也流露不出来。 碧月端着一摞书册走了进来,将那书册堆放在桌上,靠近唐佩莞细细一看,笑道:“大小姐这观音画的可真是漂亮,掺上这金粉,就跟真的一样,皇后娘娘见了这画卷,一定会喜欢。” 唐佩莞搁下手中的笔,淡淡道:“皇后娘娘最是信佛,观音大士普渡众生,想必不会出错。” 碧月指着那堆书册道:“您要的我都给您抱过来了,不过这观音图不都快画完了吗,怎么还需要这些呢。” 唐佩莞淡淡道:“有些细节还需要确认下。” 碧月吐吐舌头道:“大小姐您未免太仔细了些,您这番用心,皇后娘娘知晓了,定会十分感动。”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敲门声咚咚响起,继而有人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第167章 沈威 唐佩莞微微一怔,将那书桌上的画卷卷起,对着碧月使了个眼色,碧月这才过去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丫鬟见她开了门,恭敬道:“大小姐,宫里的一位公公过来找您,说是有些事情要找您。”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又对碧月嘱咐道:“你且留在这房里,我去看看。” 碧月应了一声,唐佩莞对那丫鬟道:“带我去吧。” “是。”那丫鬟应声道。 这来的公公唐佩莞却是认识的,正是每次玉妃派人来取水粉时的那位。唐佩莞见到他也微微有些放松,只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娘娘那脂粉用尽了?” 那公公笑道:“并非是这事。只是娘娘今儿与三殿下聊起您,三殿下说是十分感激您帮忙在娘娘面前说的话,派遣奴才给您送来一个礼物聊表心意。” 唐佩莞微微一怔,道:“三殿下客气了。” 那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墨绿色小盒子,递给唐佩莞道:“姑娘就接着吧,这是三殿下与娘娘的一片心意。” 唐佩莞笑笑接过那盒子,那公公又道:“东西已经送到,咱家宫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唐佩莞点点头道:“公公慢走。” 待送走了那公公,唐佩莞疑惑的从怀里掏出那盒子。她有些不明白齐晟的意思,若是想表示感激何时不可以,怎么就偏偏让人送了个什么礼物来。这举动有些不像是平日里齐晟的行事风格,齐晟先前表现懦弱,如今从商国归来后虽再不像以前那般处处讨好与人,不过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像是仍没撑起那皇子的气魄。但唐佩莞心知他这是极度谨慎的表现,因为目前实力尚不足,只能暂避锋芒,躲于人后,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少的注意力。 这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公然送礼物给她呢? 唐佩莞很是不解,干脆打开了那盒子,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翡翠圆环,质地很是清澈,水头也很足,看的出来是个好货,只是与那顶级翡翠尚有些区别,但也虽是难得了。 唐佩莞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齐晟的意思,只好暂且将那翡翠收进怀里,转身回了院子。 待唐佩莞将那观音图画完之时,叶皇后的寿宴便也到了。傍晚时分,唐佩莞将那画卷卷起,带着帖子便进宫去了。 整个寿宴摆在了宫里的观鹿台,这里一早就被宫人们装饰的异常喜庆,丝竹声奏乐声不绝于耳,入目皆是一片金碧辉煌。 席位上已然坐了些朝中的大臣,唐佩莞顺着宫女的指点,来到偏院角落一处方桌前坐了下来。 在场的有些人她是见过的,但绝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不过从那衣着来看,不是达官贵人便就是皇宫贵族了,都是大齐最最尊贵的那些存在。 唐佩莞微垂下眼眸,不动神色的扫视了一番,却是没见到叶虔,想必是尚未过来。 陆陆续续的有些人又进了场,众人纷纷打招呼坐下,只是无一人与唐佩莞攀谈,就连她身边坐着的贵妇,原本还饶有兴致的询问了她几句,一听说她只是个小小的行走女官,便再无人与她说话。 唐佩莞并未有什么不虞,只自顾自的坐着,偶尔打量一番这宴会上的人。 “沈威将军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报,场上的声音瞬间安静了许多,过了一会,复又大了起来。众人皆伸头朝那门外看去,特别是那些贵妇贵女们,一个个忙着整理仪容,确认无暇后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那沈威的出现。 也不怪她们如此好奇,自从沈威回到京城后,只在第一日面了次圣,而后就以内伤未愈为理由,一直在家养伤,竟是连早朝也一次未去过。幸好齐昭帝近日心情好,沈威又立了大功,也就没同他计较,直接下旨让他在家好生养伤。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朝野上下那些大臣们,几乎无一人真正见过沈威本人。人人只道他是大齐的英雄,年少有为的光环总会让人产生无限遐想,特别是那些养在深闺中的贵女们,也都一个个春心萌动,对这沈大将军很是向往。即便是偶尔听到一些传闻,有些声称在大军班师那日见过沈威真面目的,一个个将沈威形容的很是不堪。然而这些传闻在那些贵女看来却是完全不信的,只以为是那些人胡编乱造出来,诱她们死心罢了。 正抱着这样的想法,等一白胖男子慢悠悠的走进来的时候,那些贵女们也都还一个劲的往他身后看去,只当是沈威尚未出现,直到一见过沈威的大臣站起来,对那白胖男子拱手道:“沈将军,来这边坐。” 在场贵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白胖男子竟然就是她们憧憬已久的沈威沈大将军。 这一真相着实让她们大大的失望了,曾无数次描绘出的美好幻想也在此刻破灭。她们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拯救了整个大齐,一举击败匈奴人的年轻英雄,竟会是这副虚肥猥琐的模样。 唐佩莞一直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见那些贵女们由憧憬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是绝望,表情一变再变,很是有趣。 唐佩莞猜到了她们心中所想,嘴角微微翘起,只觉得十分好笑。 关于沈威的美梦破灭。场上的那些贵女们也都开始无精打采起来。等到那太监终于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 众人这才打起了精神,齐齐站了起来,低头跪下行礼。 齐昭帝一身龙袍,与那身穿正装的叶皇后一齐迈了进来,太子齐铭紧随其后。等齐昭帝与叶皇后皆在上位坐下,众人才齐声道:“圣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齐昭帝道:“都起来吧。” 众人应了声:“谢圣上。”这才一个个的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衣物。 齐铭坐于齐昭帝下首,四处打量一番,转身对那齐昭帝道:“父皇,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 第168章 贺礼 齐昭帝微微一点头,殿内一片安静,齐昭帝环顾四周,微抬起手道:“众位卿家都请坐下吧。” 众人这才坐回席上,随着齐铭的一声令下,宫女们端着酒食络绎而进,为各张席上倒满酒水。乐师开始奏响丝竹管弦,舞女们身着艳色红纱虽曲而扭动,入目间一片歌舞升平。 高坐在凤位上的叶皇后一身大红的祥云鸾凤纹样的锦裙,她今日的妆扮比起往日显的更为端庄高贵些,双眉微微挑起,一对凤眼顾目四盼,说不出的流转妩媚。今日是她的寿宴,叶皇后明显心情很好,嘴角微微上扬,熠熠生辉。 她四处微扫一番,略微歪斜了下上身,靠近一旁的齐昭帝低声说着什么。 帝后两边坐着的就是齐昭帝的几个得宠嫔妃了,各个都笑颜如花,一派和气洋洋。 玉妃坐在叶皇后的下首,今日的她一身紫红色长裙,再加上唐佩莞静心选择的妆容,整个人显得端庄大气但又不会压了皇后的气势。 一旁的丽嫔正捂着嘴与旁边的嫔妃笑说着什么,可能是因为之前齐昭帝夸赞过的关系,她今日依旧一袭粉色长裙,配上她那白如温玉的肤色,眉眼间尤其动人。 唐佩莞坐在角落里被人遮挡住,只隐约看的见最前方那几人,她找了半天,才看见了叶虔。他与齐铭齐晟几位皇子坐在一起,正与旁边的一位大臣说着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唐佩莞的视线,他微微侧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见是唐佩莞,他突然一笑,对她眨了眨眼。 唐佩莞脸微微有些发烫,急忙收回了视线,重新盯着桌面再不抬头。 叶虔见她缩了回去,只淡淡一笑。旁边那大臣见他这副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能见到几个舞女在那摆动,于是暧昧笑道:“老臣听说北乌美女多如云,个个狂野奔放,怎么世子也会对我们大齐的女子感兴趣?” 叶虔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常听人说刘夫人性格类似于我们北乌人,刘大人这么说是不是因为有切身体会?” 旁边的几人听了几乎都要笑出声来,这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道刘大人的夫人是个河东狮,性情极其暴躁,管的这刘大人服服帖帖,不敢说一个不字。叶虔这么说,明显就是赤裸裸的讥讽了。那刘大人听了,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齐铭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众人相继都停了口。只见齐铭几步上前跪下,朝着齐昭帝与叶皇后行了个大礼,而后又直起身道:“今日是母后生日,儿臣在这里恭祝父皇母后长乐无极,福寿安康。” 叶皇后笑道:“起吧,都是自家人,不用行如此大礼。” 齐铭站了起来,又恭敬道:“母后,儿臣今日为您准备了一份薄礼,是儿臣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母后会喜欢。” 说罢,他拍了拍手,就见一个太监端着一红色锦盒走了过来。齐铭接过那锦盒,打开盒盖,示于叶皇后面前。 众人好奇的往那盒中看去,却只见一对羊脂玉斗鸡正静卧其中。这对玉斗鸡通体清透,玉质中带着隐隐的红黄色,看的出是选用上好的羊脂玉为料的。两只鸡的鸡冠材质则是极其罕见的通灵血玉,眼晴是通灵墨玉,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众人一片惊叹声,羊脂玉本就罕见,平日里用其雕刻出的物件几乎都是用几块玉石拼接而成的。而这一对斗鸡很明显是一整块羊脂玉静心雕刻出来的。而雕工又是如此的精妙,不得不称之为绝品。 齐铭将那对斗鸡呈了上去,叶皇后细细的看了几眼,满目笑意,显然是十分喜欢,于是道:“铭儿有心了,羊脂玉难得,难为你找到这么个宝贝。” 齐铭淡淡一笑,回道:“母后高兴即可。” 齐铭坐下后,齐晟就站了起来。他非叶皇后所生,如今又是被养在了玉妃的名下,平日里与叶皇后几乎并没机会见到。实际上今晚是他参加的第一个寿宴,往年的这种时候,他却是连出席都是没资格的。 齐晟却丝毫不见任何紧张感,他恭敬的行了礼后,对叶皇后道:“儿臣也为母后准备了一份薄礼,不过比不上太子殿下的那般珍奇,但也是儿臣用心挑选的,还望母后不要嫌弃。” 叶皇后微微一笑,点头道:“晟儿有心了。” 齐晟的礼物与齐铭的玉斗鸡相比,着实寒酸了许多。他献上的是他从商国带来的一副祥云竹雕,虽算不上名贵,但雕工精美,寓意吉祥,看着倒也新奇有趣。 叶皇后也是微笑着收下了,下面的一些贵妇却忍不住议论纷纷。人人都知道这三皇子是最近才咸鱼翻身,攀上了玉妃这棵大树的。虽然知道他之前的日子未必好过,可见他小气成这样,一国之后的寿辰,他竟是只送了几根竹子,倒是让人觉得很是好笑。 齐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眼光,安定自若的回了位置。唐佩莞却是觉得很是有趣,他前几日才送了自己一个玉环,怎么今日就表现的这般寒酸,即使是哭穷,也未免有些太不顾脸面了。 齐唯的礼物就很平常了,人人都知道他这个平延王有自己的封地,很多富有,再加上前段时间他与齐铭之间的矛盾,众人都很好奇他会送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然而齐唯却是让他们都有些失望了,一副宁大家的山水图,虽说宁大家的作品也算罕有,但他最擅长的不是山水而是人物。如今齐唯送这么一副山水图,也就勉强算个平平无奇了。 叶皇后的面上却没显出一点不高兴,所有的礼物都让人收了下来。 几位皇子的礼物送完,余下就该轮到那些嫔妃贵妇了,人群正嘈杂着,有嫔妃起身正要上前。然而此时,门口的小太监却突然尖声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急忙站起身来,低头跪拜,恭迎姚太后。 第169章 礼物 姚太后身着一件简单的水金色的长锦衣,用银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枝干上点缀着朵朵桃花,带出了一种清雅华贵的感觉。 绿意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齐昭帝见着,笑道:“母后不是说不爱看我们闹腾吗?怎么又过来了。” 姚太后微微笑道:“今儿是棠儿生日,哀家怎么着也是要来瞧瞧的。” 她又看了看周围跪着的一圈人,吩咐道:“都起吧,你们自管玩你们的,哀家看看就走。” 众人这才应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位上。 绿意将姚太后扶于上位坐下,齐昭帝侧头对姚太后道:“母后您来的有些晚了,铭儿他们都已经献过礼了,倒是有几件稀罕玩意,看着很是不错。” 姚太后笑道:“那倒是哀家没眼福了。” 叶皇后在一旁笑道:“赶明儿我让人都拿去给母后瞧瞧,若是喜欢母后尽管留下。” 姚太后详怒道:“还要哀家等到明日?不如现在就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今晚就统统收走。” 旁人皆笑了起来,玉妃才道:“正好臣妾的礼物还未献上来,太后娘娘瞧瞧,可能入的了您的眼?” 说着她就侧头对一旁的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随后就端着一托盘走了出来。 那托盘被一块白纱紧紧盖住,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只能隐约透露出点点红意。玉妃淡淡笑道:“臣妾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配的上姐姐,勉强找了这个,还望姐姐别嫌弃。” 她伸手扯开了那白纱,一件大红的裙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托盘上。玉妃拿起那裙袍,小心翼翼的展开一看,竟是一件鸾凤袍。 这凤袍用金丝镶边,又用暗线在上面绣出了祥云图案,大片的蔓延开来。但这图案却并不明显,只在摆动间能显出一二,手法很是奇妙。 而这凤袍更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制成,那红色在光下竟隐隐透出光泽,熠熠生辉。 众人惊叹不已,姚太后奇道:“这凤袍可是用天山雪蚕丝所制?” 玉妃微微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好眼力,正是天山雪蚕丝。” 丽嫔笑道:“这可真是好东西了,天山雪蚕丝十年产一回,能凑足这么多做出这件凤袍来玉妃姐姐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玉妃微微一笑,并没回答。 丽嫔却继续道:“不过这天山雪蚕丝虽是好东西,不过我这么听人说,它天生雪白染不了任何颜色呢?玉妃姐姐的这件凤袍通体大红色,怎么就能染上色呢?莫不是玉妃姐姐从哪里找来的红色雪蚕吗?” 她捂着嘴笑道。天山雪蚕丝不能染色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寻常人能见到一回已经是难得,就算是得到了又怎么舍得拿它染色呢。然而她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却暗暗有些疑惑起来。按说丽嫔既然敢当着齐昭帝与姚太后面说这事,想必就应该是真的。但若是如此,为何玉妃的这件凤袍却又是这般的红色呢。 叶皇后淡淡笑着,心里却也隐隐有些怀疑起来。天山雪蚕丝做的凤袍她固然是欣喜,但这凤袍若是假的,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丽嫔见众人都不说话,急忙掩住嘴,道:“唉呀,看我这张嘴,怎么这么说呢,岂不是在质疑这雪蚕丝的真假吗?”她转向玉妃,满含歉意道:“玉妃姐姐你可千万别误会,妹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是心直口快就说出来了。” 玉妃淡淡一笑,道:“无事,妹妹怀疑也是正常的,只是我这雪蚕丝却不是普通的雪蚕丝。”她转向叶皇后,道:“正如丽贵人所说,天山雪蚕丝确实是无法染色的,但是我这凤袍的红色却不是染色染出来的。” 叶皇后微微一笑,道:“那本宫倒是好奇了,不是染色,莫不是玉妃妹妹真的找了会产红丝的天山雪蚕?” 玉妃淡淡道:“会吐红色的天山雪蚕没有找到,臣妾只是找到了那些将要产丝的天山雪蚕,提前一个月给它们喂食红色颜料。一个月后自然就产出了红色雪蚕丝了。” 她说的很轻描淡写,但这其中过程绝非那么简单。不说天山雪蚕是何等难找,给它们喂食红色颜料,等它们产丝,这其中过程里又死了多少雪蚕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宫女小心翼翼将那凤袍收起,姚太后微微笑道:“如今这雪蚕丝凤袍一出,后面的怕是谁都比不过了吧。” 玉妃淡淡笑道:“臣妾只是抛砖引玉,余下的怕是有更好的东西呢。” 众人皆笑了起来,然而有了凤袍的珠玉在前,此后的几件礼物都是怎么也比不上的了。就算是那些下了重金买的,与那凤袍比起来,也逊色了很多,再无惊喜。 等那些贵妇们送完了礼,唐佩莞看了看自己带上身旁的画卷,很快就将轮到她了。 然而正等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听一人朗声道:“皇后娘娘,臣也为您准备了一件薄礼,还望您会喜欢。” 众人朝那说话声看去,却见那沈威从席中站了起来,对着叶皇后恭敬行礼道。 齐昭帝笑道:“沈爱卿也备了礼物?快呈上来让朕与皇后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沈威恭敬道:“启禀圣上,其实这礼物并非是微臣准备的,而是由微臣的侄女亲自所绣。”说着,他摆了摆手,就只见几个抬着一个巨大的屏风往这大殿中央来了。 这屏风边框用玉石所制,雕刻了素净的花纹,倒也十分雅致。但这屏风上的东西却是叫人吃了一惊,几乎是怔住了。 只见那屏风中央规规整整的用金线绣出了一个巨大的观音普渡众生图。那观音神态静穆的坐于狮子上,慈悲的注视着在地上玩耍的善财童子。衣纹线条面部表情皆用金线绣出,虽不能称做是栩栩如生,但看的出来是下了番苦工的。 整个大殿都被这金光所笼罩,耀眼真的给人一种观音降世之感,肃穆而又威严。 第170章 普渡众生图 大殿里尽是一片赞扬之声,谁都知道叶皇后平时很是礼佛,时常陪着姚太后去那善佛堂吃斋念经。如今见到这样一副观音像,怕是哄到她心里去了。 “好漂亮的绣工,这观音竟像是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绣工倒还好,只是这金线不知耗费了多少。你看你屏风的尺寸,不花上一个月怕是做不出来的吧,这还是要手活快的。” “看看这细节,竟比那绣庄里的绣的还要仔细,一丝一毫都没错,观音的手指与莲花瓣都是完全对的上的。” “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沈威看了下众人的反应,道:“我那侄女儿自从听说了皇后娘娘生辰,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半月,所有的细节都仔细查阅了古籍确定之后才敢下手,如此才成了这副普渡众生图。” 沈威如今正是齐昭帝眼前正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听他这般夸赞自家的侄女,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道:“早听闻唐家二小姐纯善心良,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唯有这般的女子才绣的出这样的屏风来。” “唐二小姐其母为沈大将军之姐,沈家家风向来严明,教出的女子又岂是一般人。” 唐佩莞听着这些人睁眼说瞎话,一个个的完全忽视了沈芝因为苛待庶子之事而被赶出唐府这样的大丑闻,将唐佩清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若是没那个唐姓冠在前面,唐佩莞简直都要怀疑唐佩清就是沈家人了。 齐昭帝对这屏风并无多大兴趣,然而听下面人这么说,倒也饶有兴趣道:“沈将军你的侄女今日可在?” 沈威恭敬道:“回禀圣上,微臣侄女正在大殿之外等候。” 齐昭帝道:“宣她进来给朕看看。” 一旁的小太监急忙出了殿去,叶皇后在一边笑道:“沈将军的侄女本宫却是知道的,前段时间一直陪在本宫身边,很是乖巧体贴。” 齐昭帝应道:“连皇后都这般夸赞的人定是不简单了。” 正说着,就见到唐佩清微一身正装,微低着头走进了殿中。 唐佩清今日显然是静心装扮过的,碧色的长裙紧紧裹住那纤细的身躯,中间一束腰带将那腰身紧紧绑起,步履自带盈盈之姿。 唐佩清走到那屏风之前,双膝跪下磕头行大礼:“臣女拜见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齐昭帝道:“这屏风是你所绣?” 唐佩清答道:“回圣上,正是臣女。” 叶皇后笑着与齐昭帝道:“本宫往日见她聪慧动人,很是喜欢。却没料到她心思竟也这般细致,知晓本宫尚佛,就绣了这屏风来,倒是今夜最得本宫心的物件了。” 齐昭帝回道:“皇后倒是个怪人,羊脂玉你不爱,天山雪蚕丝你不爱,偏爱这观音图。” 丽嫔在一旁插嘴道:“皇后娘娘受了太后娘娘的影响,整日里也是吃斋念经,一心向佛,自当最喜这观音图了。” 齐昭帝道:“既然如此,那这绣图之人应当重赏了。”说罢,他转向唐佩莞,道:“今日皇后大寿,你的礼物既是最得她心,朕就要好好奖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唐佩清听了这话,心中一喜,竟是有些激动起来。在将这屏风送来之时,她心中还有所忐忑。自己的绣工虽不算差,但也只是平平无常罢了,若不是有这金线衬托,这观音图是绝不会有这般效果的。更何况图中的细节皆是她从唐佩莞那画卷中抄袭而来,具体之处她也是没什么底气的。如今见众人这反应,显然这屏风是合了叶皇后的心思了。 唐佩清微低着头,动也不动的盯着地上的白玉石砖道:“臣女绣这图本就是见平日里娘娘诚心向佛,又常常拿这佛经中的纯善之理教导下人。臣女也是偶然间感慨才想到绣这观音图送给皇后娘娘,并无他求。” 叶皇后笑道:“这孩子不是那般贪图富贵之人,陛下若是真心想赏赐她,不如就先留着吧,若是改日她有了想法,再赏也不迟。” 齐昭帝应了声,道:“那就这样吧,皇后的寿辰,自当是皇后做主。” 叶皇后转向唐佩清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过来给本宫看看。难怪你这段时间再没来坤宁宫看本宫了,原来是绣这个去了。” 唐佩清应了声,站了起来。她缓步走到叶皇后身后,淡淡一笑,却被那叶皇后捉住了她的手,仔细一看,却是心疼道:“你这孩子,看这手给扎的。” 也难怪叶皇后会这般说,绣这副图确实也花费了唐佩清不少精神,手心手背上大大小小全是被那绣针扎出的针眼。 唐佩清羞涩一笑,将手收了回来,道:“做绣工难免会这样,不碍事的。” 叶皇后嗔怪道:“这孩子,好好的一双手哪能这样就毁了。铭儿,”她微笑着转向齐铭道:“回头你找太医配好药方,给佩清送去。” 齐铭看了一眼唐佩清,恭敬答道:“是。” 唐佩清急忙道:“不用的娘娘,只是一些小伤,很快就好了。” 叶皇后正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玉妃笑道:“皇后娘娘心疼你,你就收下吧,你既绣了这普度众生图给皇后娘娘,娘娘自当是要治好你手上的伤才对得上那观音的名号了。只是今日皇后娘娘寿辰你送了副普渡众生,过些时日等太后娘娘寿辰,只怕是没东西能衬的上太后娘娘的身份了。” 她这话一说,众人皆是怔住了。叶皇后的脸色微变,朝那姚太后看去。 之前她见到这屏风很是喜欢,一时高兴竟忘记了这茬。姚太后也是信佛之人,唐佩清绣了这观音屏风给她,大意也就是将她比作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若是在平日也还好说,可如今当着姚太后的面将叶皇后比作观音,这却是直接无视了姚太后了。 姚太后的面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可从刚才起她就未开过口,显然是有些不虞了。 第171章 责骂 众人这时也都反应过来了,唐佩清脸色煞白,刚刚的得意之色现在已全无,只惊惧不定的站在那里,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叶皇后内心惊疑不定,姚太后虽不理朝事,但前些年的威势尤存,就连齐昭帝见到她也是三分畏惧,十分害怕他的这个母亲。 如今朝中形势不明,齐铭与平延王齐唯不相上下,虽占了个太子的名号却也只是朝不保夕罢了。而自己身为北乌的公主,嫁到大齐几十载,虽如今已经成了皇后,但在大齐却是势单力薄。好容易北乌派来了个镇南王世子,却也是个心思捉摸不透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也未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姚太后在太子这一事上从来都是中立状态,不偏不倚。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态度,朝中才能保持平衡至今。若是现在自己得罪了姚太后,从而导致她迁怒到铭儿身上,这个天平的方向一旦发生改变,后果就怕是不堪设想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皆畏惧的看着这几人,却无一人敢表态。 过了半响,姚太后微微一笑,道:“玉妃太过夸张了。”她转向叶皇后道:“不过哀家看这屏风也觉得很是不错,绣活算不算出众但细节处却很细致,再配上这金线倒也称得上是件稀罕物。” 叶皇后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赔笑道:“物件虽好,但却不适合我,只有像太后娘娘这般诚心礼佛的,才称得上普渡众生这四字。” 姚太后淡淡笑道:“普渡众生这四字又岂是我等凡人能配的上的。哀家记得那普心寺的观音最为有名,不如就将这屏风送去那寺庙,也好让它回归于佛道中,不至于辱没了。” 叶皇后急忙道:“母后说的是,我明日就派然将它送去普心寺。” 这几番说下来,气氛勉强才算是好上了一些。而点起这场火的玉妃始终只在一旁微微笑着,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唐佩清显然是被吓住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直到唐佩莞将之前齐晟送来的玉环作为贺礼献给叶皇后时,唐佩清才猛的反应过来,几乎是仇恨般的死死的盯着唐佩莞。 唐佩莞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毫不在意。早在沈威将那屏风搬出来的时候,唐佩莞就知道自己这画卷万般遮掩,却还是被唐佩清窃去了。 她当时又急又气,只乱成一片,但屏风既出,自己的这个画卷却是万万不能再拿出来了。幸好自己还带着那齐晟送来的翡翠玉环,虽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但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的女官,送这样的礼物也算是合适了。 可后面的事情一出,唐佩莞才有些后怕,幸好这事被唐佩清抢先了,若是换做了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结束。现在看唐佩清的样子,怕是以为自己故意画了那画卷引她上钩了。 唐佩莞却也不在乎她怎么想,只将自己那玉环送了出去,平平安安的过了这寿宴,便算是松了口气。 寿宴一结束,叶皇后便转向齐昭帝道:“圣上今晚很是多饮了些酒,臣妾来之前就让人备下了解酒汤,不如圣上过去喝一点醒醒酒吧。” 齐昭帝却只看了她一眼,道:“刚刚母后说她身体有些不适,朕去看看她,你自己歇息去吧。” 叶皇后勉强一笑,点点头道:“那圣上去吧,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待齐昭帝走后,叶皇后勉强做出的笑意才散了去。刚刚的那事虽说看似结束了,但姚太后当着众人的面三言两句就将那屏风送去了寺庙,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下。无奈自己却也不敢与她对上,也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一旁的唐佩清见她脸色不好,急忙上来道:“皇后娘娘,我扶您回坤宁宫吧。” 说着,她就伸出手来想要扶起叶皇后。 叶皇后厌恶的一甩手,冷声道:“放肆,本宫面前哪轮得到你多嘴。” 唐佩清被她甩的一个趔趄,倒退几步几乎摔倒地上。 叶皇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只气她搅合了自己与姚太后之间的关系,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径直就走了。 唐佩清愣愣的看着她,却是不明所以。齐铭走了过来,唐佩清急忙跪到他面前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原本只是想哄皇后娘娘开心,谁知道竟会闹成这样。” 齐铭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见她竟这么大喊大叫了起来,唯恐她吵了旁的人,于是停下脚步,冷冷道:“若是没那份聪明,就别自作主张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唐佩清本就慌张,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急道:“殿下,真的不管我的事,我一心想让皇后娘娘开心,她答应过我,让我做您的……” 她话还没说完,齐铭却是猛的伸出手掐住了她的喉咙道:“有些梦,即便是做,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冷冷一笑,靠近唐佩清的耳边道:“原先还觉得你跟沈家有点关系,收了你也是无妨。可如今看来,一个无用的人,留在身边只会是祸害。” 唐佩清被他掐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拼命喘着气道:“殿下,殿下,绕过我吧,我无心的,都怪唐佩莞,都是她不好,要不是她画了那画卷,我也不会绣出这屏风,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故意害我的。” 突然听见了唐佩莞的名字,齐铭却是一怔,松开了手,冷冷道:“究竟怎么回事?” 唐佩清连连咳嗽几声,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乍从生死边缘而回,唐佩清只觉得惊魂未定,急忙将自己是如何偷看到唐佩莞画卷,如何模仿她的画卷绣出了那屏风一事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齐铭面色不定,过了好半响,突然话也没说一句,径直就走了。 唐佩清本想喊他,可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却又犹豫了起来,待齐铭完全走掉后,她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勉强的朝那宫门走去。 第172章 兵权分割 一出观鹿台,夜色已深。唐佩莞正打算出宫,没走几步,却见到玉妃正往她这边袅袅而来。 唐佩莞停下脚步,心知她是有事找自己,于是屈膝行了个礼道:“娘娘。” 玉妃微微一点头,淡淡道:“本宫前几日从番国得来几盒香料,正不知如何用它。你若是现在有空,就跟着本宫去宸玉宫看上一看,或许还能拿去做些水粉什么的。” 唐佩莞回道:“自是有空的。” 玉妃略略一点头,唐佩莞这才起了身,跟着她离开了。 宸玉宫里此时早已经点上了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让人闻了有种暖暖的感觉。几个宫女上前来为玉妃脱下那一身厚重的正装,又披上了件轻便的外衣。 待一切事毕,玉妃轻轻的咳了一声,那几个宫女便都极有眼色的纷纷告退了。 唐佩莞犹豫了一会,道:“观音图那事可是娘娘与殿下帮的我?” 玉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怎么这次就这般莽撞。亏的你还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若是今日献图的那人是你,怕是连这女官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唐佩莞心里微微有些犯冷,很明显从一开始玉妃就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了。而自己那般防备唐佩清也能看到,这中间显然是玉妃动了什么手脚。只是她明知这事情不妥却仍然没有提醒自己,大约也只是为了让皇后出次丑罢了。但万一唐佩清没有中这计又或者是比她晚拿出一会,那今日倒霉的就不是唐佩清了。 唐佩莞清楚玉妃本没义务提醒自己这事,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下意识的将玉妃与自己看作是一体的了,才会生出如今这样的想法来。但说到底,她与玉妃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她能提前送自己一个翡翠玉环,已经是在暗示自己了。 唐佩莞想明白这点,也不再耿耿于怀,只道:“是我考虑不周全,下次定会注意。” 玉妃微微颔首,缓缓将身子靠上那美人榻。她微闭眼眸,双眉紧皱,显然是有些困扰。过了一会,她突然道:“如今沈家突然出了个沈威,真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满朝文武之中,倒让他们家捡了个便宜。” 唐佩莞不知道她与自己说这话的用意何在,但沈家的崛起对玉妃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此前如果说玉妃认了齐晟为子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那自从齐晟顺利出使商国回来的,玉妃的心思就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今朝中势力共分三派,太子齐铭、平延王齐唯各自有各自的派系,而剩下大多也都属于墙头草,哪边强便往哪边倒。如今玉妃既然有了扶起齐晟的心思,自然要为他好好打算。沈家向来都是齐铭那边的,虽说齐铭原先也有个陈伯召,但陈伯召年事已高,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人对他们来说,即使是手握兵权,也没有多大威胁力。但如今有了个沈威,他一战成名,手里又握着大齐最为精壮的虎狼军,任谁见了,也都会避让三分。 而平延王齐唯很小就有了自己的封地,他英勇善战,齐昭帝甚至还应允了他私自在封地里招兵买马,畜养军队。 这两人手里都握有兵权,还有着各自的势力,与他们比起来,齐晟几乎毫无希望。 唐佩莞突然想到了卫宁的事,犹豫了一会,不经意道:“说起来,沈家与我家也算是关系亲密,沈威的姐姐沈芝虽不是我生母,但沈威的事情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确实有几分古怪。” 玉妃不解的看向她,道:“如何古怪了?” 唐佩莞道:“沈威因为是沈家的独子,因此沈家很是娇宠他。我曾听闻,那沈威年少时不爱读书,最喜美色,曾经有一次看上了太子殿下的一个侍妾,竟丝毫不顾忌身份,就这么把人绑回去了。” 玉妃笑道:“这倒真是个色中饿鬼了。” 唐佩莞继续道:“正是如此。而且那沈威向来是不爱读书的,也不爱习武。所以当我听说他竟在这沙场立了大功时,真真是惊到了。那般的性子,竟也能做出这等惊天之事,想来是老天爷给的天赋,不然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玉妃似有所动,道:“如此倒真的有些稀奇了,那沈威本宫见了一眼,只觉得甚是平庸。” 唐佩莞应声道:“确实是这样,大军归朝那日我无意中见到他,若不是旁人说,哪里会有人信他竟是从那战场上滚了一圈回来的人。” 唐佩莞这么一说,玉妃便也想到了沈威那微肥的身躯,只觉得万分诡异。大齐出色的将士不多,但却没见到几个是像他这般的,不像是沙场浴血的将士,倒像是整日里在花楼里浸淫的浪荡子弟。 唐佩莞见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位,便不再多语,只站起身来道:“夜色已深,娘娘今日也乏了,臣女不便再叨扰,先行回去了。” 玉妃点了点头,便喊了那宫女进来,只吩咐她备好了马车,将唐佩莞送回了唐府。 回到房中已是深夜,碧月早早就备下了热水,等唐佩莞一回来,她即可吩咐下人将那木桶搬了进来,又将热水倒入桶中,调好了水温道:“小姐,水已经弄好了。” 唐佩莞淡淡的应了声,这才脱了衣下水。温暖的热水一下子包裹住了她的身体,驱走了些许累积的疲劳。唐佩莞只觉得十分放松,轻轻的哼了一声。 碧月勺起热水浇到她的背上,腾起一阵水雾。唐佩莞慢慢的靠到了木桶边,低声轻叹道:“你先出去吧,让我独自待一会。” 碧月知道她有心思,也不吵她,只应了一声又给她添了些热水,就出去了。 随着房门吱啊一声关上,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油灯的灯光微微晃动,印的屋里有些昏暗。唐佩莞被这昏暗弄的有些昏昏欲睡,再加上之前的一顿折腾,她眼眸微闭,几乎要睡过去。 第173章 君子不居于梁上 “扑通。”突然咚的一声响,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入了水中一样。 唐佩莞猛的一惊,从迷糊中惊醒,慌忙朝着水里看去。 一块血红的观音正静静的躺在木桶底部,透过层层水波,显出淡淡的光芒。 唐佩莞急忙伸手将那观音捞了起来,入目却是一惊。刚刚在水底尚未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这观音挂件竟是用赤玉雕刻而成的。 只见挂件油脂光泽,紫红处深如凝血,赤红处红如朱砂,入手只觉得十分温润细腻,隐隐还带了点温热感。 唐佩莞忙四处看去,房里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然而她却不敢高声喊人,来人是何意她尚未清楚,若是叫了人进来,自己浑身赤裸的泡在水里,而屋里又出来另一人的话,自己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唐佩莞微微定了定神,只觉得这人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低声道:“君子不居于梁上,既然来了,为何又躲躲藏藏不让我看见。” 然而她等了一会,却是无人回应。唐佩莞渐渐有些着急起来,却又不敢现在就出了水,假使那人图谋不轨,自己可真就是自投罗网了。 房门轻轻响了几声,碧月在门外道:“小姐,水凉了,可要奴婢再添些热水。” 唐佩莞只觉得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正要张口喊她进来,却见一人忽然从那屏风后面窜出,几步跨了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唐佩莞这才看清楚了来人,她恨恨的掰开那人的手,张嘴就是一口,那人被她咬的吃痛不已,却又不能出声,只好兀自忍了下去。 碧月见唐佩莞没说话,又敲了敲门。唐佩莞这才松开嘴,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高声道:“不必了,我已出来了。等会我唤你时你再进来帮水抬走吧。” 碧月应了一声便再无声音。唐佩莞侧耳听了一会,见她已经走开,才转过去对叶虔道:“你是不是爬窗爬习惯了,进来都不知道说一句吗?” 叶虔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道:“我倒是想说,可没料到你在……”他停住了话,眼神似有若无的朝那水中看去。 唐佩莞这才反应过来,她又羞又恼,猛的一拍水面,顿时就高溅起一阵水花,溅了叶虔一身。 叶虔下意识的一躲避,唐佩莞猛的一转身背对他,压低声音道:“还不快点走开。” 叶虔却道:“我原本就在屏风后面躲着的,要不是你想喊人进来我也不会出来。你如今让我走开,是要我从大门那出去吗?” 唐佩清气道:“你不是会爬窗吗?从那跳出去啊!” 叶虔却回道:“本来是可以的,但是刚刚被你溅了一身水,下摆都湿掉了。若是此时再跳窗,想必会把衣服弄脏。” 唐佩莞被他的强词夺理弄的几乎无语了,什么时候堂堂镇南王世子开始关心起衣服有没有弄脏了,再说衣服脏了也不需要他去洗啊! 唐佩莞无力道:“你且先去屏风后面再等一会,让我先穿好衣服,可以吗?” 叶虔对这个提议显然很赞同,再没反对又躲回了屏风后面。 唐佩莞终于松了口气,她往屏风那看了看,确认叶虔看不到这边,才小心翼翼的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碧月离开之前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都放到了床上,唐佩莞本想直接过去,只无奈屏风的长度不够,若是自己要过去床边就必然要经过屏风的一角。她左思右想,正好见到屏风上面搭着一条长巾,于是伸出手去想要拿下来先遮一会。 屏风却是有些高度的,唐佩莞够了几回都没够到,又不好意思喊叶虔来帮她。唐佩莞踮着脚尖使劲的去拿那长巾,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唐佩莞无奈的看了看旁边,座椅也被摆在了另一边,若是想绕过去拿肯定会被看见。 叶虔此刻正站在那屏风后面,虽看不见那边的人,但透过光亮影射在屏风上的影子,隐约可见唐佩莞正捂着胸,用力的踮着脚用一只手去拿那被放在屏风上的长巾。 叶虔看着好笑,故意道:“怎么没声音了,是穿好了吗?我要出去了?” 唐佩莞正着急着,突然听见他这么说,连忙道:“等等,先别出来。” 她累的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珠,却还是没拿下那巾子。唐佩莞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用力跳了起来去够那长巾。 指尖碰到巾子的瞬间,唐佩莞欣喜若狂,急忙捏住一角扯了下来。但没料到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地上本就因为之前她拍水时贱了一地的水,如今她光着脚突然跳了起来,却是脚底打滑,整个人往后一仰,连惊呼都来不及,整个人摔了个结结实实。 叶虔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心知她出了事,急忙跑了出来,却只见唐佩莞赤裸着身子,整个人平仰着躺在了地上。 叶虔却只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入目之处只见如玉般肌肤蜿蜒而下,勾勒出了动人的曲线。随着油灯摇晃的光线,隐约可见那仍沾在肤上的水滴顺着起伏缓缓滴落。 唐佩莞只觉得大脑一片呆滞,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几乎的下意识的就要喊了起来。 叶虔急忙跪下,伸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又将她扶起,一手扯下那长巾将她层层裹好,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直到被放到床上时,唐佩莞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叶虔为她盖好被子,见她脸上还沾着湿透的发丝,正要伸手去扯开,却被唐佩莞一把抓住手腕,低声道:“你,你……” 她“你”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之后的话来,叶虔心知她受了刺激,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心将她手塞进被子里低声道:“天气尚未全暖,你先躺下,当心着凉。” 唐佩莞这才清醒过来,猛的推开他,一把抓住被子死死的拦在了胸前。 叶虔看着好笑,道:“你什么都被我看完了,如今再挡着怕是有些迟了吧?” 第174章 杀人灭口 唐佩莞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她下意识的躲过叶虔的视线,却是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的从那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来,直接就抵到了叶虔的喉咙前。 叶虔本以为她在害羞,却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举动,一时没防备,等他正要避开时,那匕首的尖利处已然是狠狠的顶着他的下巴,几乎要戳了进去。 叶虔苦笑道:“等等等等,你这是恼羞成怒,打算杀人灭口吗?” 唐佩莞犹豫了会,却还是道:“说你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若是让我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必定不放过你。” 叶虔笑道:“我自然不会说,这般的美事还是只适合自己独自回味。” “你!”唐佩莞被他轻浮的话语一激,一时气极竟又加了几分力。那匕首是她之前特意买来放在枕头下防身的,本就被磨的锋利无比。如今被她拿着,竟在叶虔的喉咙处割出了小小一道口子。 叶虔却淡淡笑着,似乎毫无感觉的样子,只道:“再深一点的话可就没人娶你了。” 唐佩莞冷哼一声道:“你这般胡言乱语,是觉得我不会对你下手吗?” 叶虔笑道:“我并没胡言乱语,你既然已收了我的玉佩,难道想不认这门亲事吗?” 唐佩莞却是一怔,道:“这又干玉佩何事?” 叶虔却是轻轻一笑,举起双手道:“要我告诉你可以,但你能否先将这匕首从你未来夫君的面前拿来呢?毕竟刀剑无眼,不小心误伤了谁就不好了。” 唐佩莞犹豫了会,收回那匕首,道:“你好好说,不许再满嘴胡话。” 叶虔见她不再像刚刚那般激动,倒也没再继续逗她,于是站了起来,拿起那被唐佩莞放在一边的观音挂件,淡淡道:“我今晚过来本是有事想与你说,明日我就要启程回北乌,怕是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了。” 唐佩莞却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心中莫名一滞,生出几分怒气来,道:“这又干我何事,往日里你随意进出我闺房已是无礼,今日又做出这样的事来,世子未免太过轻视我大齐礼法,欺人太甚。” 叶虔见她这般回答,心知她是生了自己气了,于是哄她道:“我进来的时候才知时辰不对,只无奈那时进退不得,又担心被你知道会生气,这才躲在了那屏风后,想着等你一切弄完后再出现,谁知道你竟想喊外人进来,我担心会毁了你名声,这才主动现身。” 叶虔的话说的很是好听,口口声声担心着唐佩莞的名誉,唐佩莞却不买他的账,冷哼一声,道:“若是如此,你又何必丢出那观音玉佩吓我。” 叶虔无辜道:“我别无他意,只是想着既然我都看见你……”他顿了顿,见唐佩莞瞪着他,才知趣的略过那句继续道:“莞儿,你知我心意,既是已经如此,又怎能当无事发生,这才丢了这玉佩给你。” 叶虔边说着,将那观音玉佩轻轻放到唐佩莞的手掌心,又将她的手合上,道:“此去很是需要些时日,你且等我回来。” 唐佩莞摊开手掌,细细的打量着这观音挂件道:“这是赤玉石所雕刻,倒是个稀罕东西,怕是比齐铭的那对斗鸡还要好上许多。” 叶虔淡淡道:“这是我父王当年给母妃定亲时所用物品,现在交给你了,若是将来我负了你,你尽管拿这玉石去北乌找镇南王与镇南王妃,他们必定会帮你出气。” 唐佩莞哭笑不得,这般贵重的东西从他嘴里一说出,就带了点不正经的意味。唐佩莞一把将那玉佩塞了回去,没好气道:“我可不要,我可没记得我有答应过你。” 叶虔冷面道:“那我就只好从这大门走出去了,想必唐大人……” 唐佩莞气极,可实在丢不起这人,只觉得这人十分可恶,却也只能将那玉佩抢了回来,道:“罢了罢了,我先帮你收着,改日你回来再还给你便是。” 叶虔满意的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碧月又来敲门道:“大小姐,你可弄好了?我进去收拾下吧。” 唐佩莞急忙推那叶虔道:“话也说完了,你快些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叶虔委屈道:“你这可真是卸磨杀驴,我们的定情信物还在你手里捏着呢,你就这般对我。” 唐佩莞不耐烦道:“世子大人,您说的我全部都记住了,这玉佩我也会好好收着,您就放过我一码,先走吧。” 叶虔这才道:“看你这般模样,我留着也是无趣,罢了罢了。”他站起身来,摸了摸唐佩莞的头顶,忽而弯下腰来轻轻一吻,低声道:“你且等着我,万事自己小心。” 语毕,他忽的一闪,急速的从那窗口跳了出去。 唐佩莞这才抓起床上那衣物,披上道:“进来吧。” 碧月推开房门,却见地上满是水渍,奇怪道:“诶,大小姐你今儿洗个澡怎么的弄成这样?” 唐佩莞却是想到了之前那事,只觉得有些尴尬,却道:“你收拾便是,我要早先睡了。” 碧月吐吐舌头,好容易将那一地水清理干净,又过来吹熄烛火,却只见唐佩莞半依在床头,正想着想的出神,于是关心道:“小姐,你莫不是水里泡久了,看这脸都憋红了,不如奴婢帮你把窗户打开先吹吹风,等散去了这湿气再睡也不迟。” 唐佩莞脸色一黑,只觉得碧月今日尤其可恶,句句话里有话,于是道:“不用了,你收拾好了就出去吧,不用管我。” 说完,她缩起身体往那被子里一钻,整个人躲了进去,竟是连头也没露出来。 碧月只觉得她十分古怪,刚刚那样子,似乎是在害羞? 碧月想了想,只觉得自己的这想法十分好笑,自家的这个小姐向来极是沉稳,即使是遇到再麻烦的事也从未慌过神,如今只不过是洗了个澡,又怎么会突然害羞起来了呢? 碧月不再言语,吹熄了油灯后又关上了房门,这才出去了。 第175章 舞阵 叶皇后的寿辰过去才没多久,姚太后的寿辰却又到了。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叶皇后在这次寿宴上下足了功夫,从一早开始整个宫中就是一片喜气洋洋,比起之前叶皇后的,更是盛大了许多。 廊檐一路走来入目皆是红色绸缎,就连那穿梭来回的小宫女们,也都个个打扮的美艳动人,面似含笑。 午时,寿宴准时在太和殿举行,因为要在寿宴上随侍一旁,唐佩莞闲着无聊,早早就来了这里等候着。殿内一片奢华,仅仅是从正上方太后的凤座到殿门就铺了约莫百多长的红色丝锦,一路蔓延开来,只等候那尊贵之人从上踏过。大殿中央的四根镶金柱子上下以白玉石做底,镌刻上了龙凤呈祥图案。而周围两边将各位嫔妃的席位两排铺开,一路排下。而到了大殿之外,则是为满朝文武大臣所备之位。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高声唱起。 就只见姚太后一袭明黄色朝服,披领及袖皆用石青镶边,当中绣着条金龙盘旋在五色云中,气势非凡。她头戴朝冠,一镂雕金云纹且镶满了珠宝钻石的金约嵌于朝冠下方,更显得她雍容华贵,神采飞扬。 齐昭帝携叶皇后,众嫔妃率先向姚太后恭贺寿诞,继而在场的文武百官、命妇贵女皆下跪齐声道:“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寿永年。” 姚太后太后脸上一派温和的笑着,她轻抬起手,做了个起身的手势,齐昭帝忙下了台阶,走到姚太后面前,右手扶着她,将她扶到那龙椅下方左侧紧挨的位置坐下后,才开口叫了起。众人起身后分成两边,待到齐昭帝与叶皇后一并坐下后,才跟着回到了各自的席位。 齐昭帝朗声道:“今日母后大寿,大齐举国同庆。众爱卿不必过于拘束,开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有乐器声逐渐奏响,不多时,就有那穿着红色贺寿裙的女伶们踩着莲花小步飘然进于大殿中央,她们个个以薄纱遮面,步履间微微掀起一角露出那美艳脸庞,不禁让人生出几分遐想。 一曲舞毕,寿宴正式来开帷幕。有几个精壮汉子抬上一面大鼓,将其放于大殿中央。大鼓之上站着一个提剑舞姬,那些壮汉退于一边各自拿起鼓槌,咚咚的敲起面前的小鼓来。 随着鼓声越来越大,鼓上原本静立不动的女子突然提起那剑就舞了起来。她长袖飞舞,姿态婀娜。在这大鼓上一跳一跃,足尖轻点,将那剑舞的是招招见风,让人叹为观止。 齐昭帝赞叹道:“这舞不错,赏。” 当即就有太监高声唱到:“圣上有赏。” 那鼓上的女子受了赏赐,更是跳的有劲。那几个大汉放下手中的鼓槌,朝那大鼓一拥而上,竟将那鼓再度抬了起来。鼓上的女子一跃而起,从那鼓上跳下,落到了地面。 几名大汉将鼓抬走,忽然出现一群身着军装的女子,各自拿着把剑,将之前那女子围坐一团,齐舞了起来。 众人看的赞叹不绝,只见那群女子舞蹈变化多端,阵型也随之不断变换,只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待这曲舞终于结束,殿内皆是一片惊叹,姚太后讶异道:“这舞倒是新奇有趣,哀家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叶皇后坐于下首,微笑道:“母后有所不知,这舞是玉妃妹妹为您老人家静心安排的,臣妾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奥妙。若是母后想知道,还得问问玉妃妹妹才是。” 齐昭帝奇道:“原是颜儿准备的,该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恰好那玉妃被太监喊了过来,听见齐昭帝这话,微微笑道:“臣妾确实下了不少心思,不过只要太后娘娘看的高兴,这功夫也就不算白费了。” 姚太后道:“玉妃你倒是同哀家说说,哀家看那舞姬跳的很是眼熟,但又想不出那出处在哪里,可是有什么说法?” 玉妃掩嘴笑道:“太后娘娘不知也不奇怪,臣妾即使是备了这场舞,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的。若是太后娘娘想知道这里面的奥妙,还得去问问沈威沈大将军才是。” 姚太后奇道:“这倒是有趣了。”她转向齐昭帝道:“皇帝,不如就将那沈威喊过来见上一见,也好为哀家一解心中疑惑。” 一直坐在一旁未说话的太子齐铭却是一惊,急忙道:“皇祖母若是想知道,明日再召沈将军也不迟,今日寿宴开席已久,沈将军怕是已然饮了些酒,会在殿前失仪。” 玉妃却掩嘴笑道:“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太后娘娘又岂是那般小气的人,今日是她老人家的好日子,若是不圆了她这心愿,岂不是在寿辰当日还徒留一遗憾,如此下来就真是本宫的不是了,都怪本宫排了这场舞。” 她口中虽是拿自己打着趣,可明显是直接驳回了齐铭的话。齐昭帝听着有理,于是道:“若沈将军喝多了,朕自当赦免他无罪,且让他过来见一见太后吧。” 一旁随侍的太监应了一声,下殿去找那沈威。齐铭只觉得心中只打鼓,只希望那沈威已然喝多了来不了。可等那沈威出现在大殿中央后,齐铭却在心中哀叹一声,只希望他能将这事圆过去。 沈威缓步走到齐昭帝前,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齐昭帝笑道:“沈爱卿不必多礼,先起来吧。” 沈威应了一声,他刚刚稍稍喝了些酒,步履间已然是不稳,再加上那肥胖的肚子,整个人几乎快要站不住,晃了两晃,终于立住。 姚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听闻沈将军年少有为,是我大齐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如今哀家心中有一惑,还望沈将军为哀家解答一二。” 沈威本就有些微醺,听见姚太后这么说,更是得意道:“太后娘娘有何疑问,微臣自当尽力回答。” 玉妃在一旁淡淡一笑,道:“还是让臣妾来为沈将军说明吧。” 第176章 心中疑惑 玉妃淡淡道:“刚刚那曲鼓舞,沈将军可有看见?” 沈威急忙道:“微臣看见了。” 玉妃微笑道:“沈将军说的这般确定,可本宫记得你的位置似乎隔着有些远,怕是没看清楚吧。” 沈威却哈哈一笑,道:“娘娘多虑了,微臣眼力向来很好,这点路不算什么。” 玉妃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她淡淡一笑,继续道:“刚刚太后娘娘看了那鼓舞,觉得很是新奇有趣,这才问了本宫,这曲舞是本宫派人所编,特意将一些东西放了进去。太后娘娘不善于此,一时没看明白,本宫相信以沈将军的眼力,定能为太后娘娘一解心中疑惑。” 沈威却是一愣,早先那太监来喊他时他只道是皇上皇后对他有所赏赐,这才喜滋滋的跟了过来。如今却被玉妃这一通问,弄的他有些莫名其妙,只道:“微臣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那舞是有何处不妥吗?” 玉妃淡淡一笑,道:“沈将军这话就是谦虚了,这舞里面的奥妙若是说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但你若是说不知道,那可就真是妙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却是有些糊涂,那沈威更是不明所以,他想了一想,忽然灵机一动,笑道:“微臣怎会不知呢?” 他转向姚太后,恭敬道:“这舞里的奥妙就在于……”他拖长声音,环视一周,继续道:“这舞姬服装的精妙。” 众人本以为他有何高深妙语,正耐心等候着,如今听他一说,却是愣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沈威见众人都无反应,以为自己说对了,更是洋洋得意道:“微臣在下方就瞧见了,这舞姬的衣裙设计的很是精妙,材质飘逸却又紧贴其身,一舞一跃间却又紧紧跟随。再加上袖部那宽袖设计,挥动之间变可露出那如玉玉臂,但等她一低头却又被遮掩了去。正是因为这一遮一挡,才给人无限的瞎想,很是精妙啊。玉妃娘娘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他得意洋洋的说完这番话,还朝那齐昭帝看去。唐佩莞一直站在姚太后身后的不远处,本还想着沈威会如何给自己圆场,却不料他一开口竟是这样一番话来,竟还是当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众位嫔妃的面说的,不禁觉得实在好笑。唐佩莞突然想起之前叶虔曾经给过沈威的评价,草包一个,真真是形容的十分到位。 那齐昭帝的脸色也十分古怪,只看向沈威道:“沈爱卿的见解倒是独特,只是除了这衣饰,再没别的了吗?” 沈威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得到嘉奖,如今听齐昭帝这么一说,顿时迷惑起来,道:“还有旁的精妙之处吗?” 众人皆是无语,一年轻妃子在一旁却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齐昭帝转向她道:“爱妃为何而笑?” 那年轻妃子捂着嘴道:“启禀圣上,臣妾才疏学浅,但在家时也曾读过一些兵法之书,在臣妾看来,刚刚的那场鼓舞里最精妙之处应该是那不断变化的兵法布阵,每一舞姬所在之位置都很是奇妙,变化多端。” 玉妃笑道:“倒是妹妹见多识广了,确实如此,那鼓舞里的确是将兵书中的一些兵法布阵经过演变,才有了这般精妙之处。” 听她这么一解释,众人的目光都朝那沈威看去。之前沈威一直被奉成是大齐的战神,在边关之战中力挽狂澜大显身手,如今却是不识得兵法布阵,倒真真有些奇怪了。 齐铭一见这气氛不对,急忙站起来道:“沈将军刚刚饮了酒,兴许是有些醉了,这才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威也急忙道:“微臣确实稍稍喝多了些,娘娘这么一提醒,微臣才想起来,确实都是兵法布阵,微臣刚刚竟然没看出来,真是惭愧。” 齐昭帝笑道:“爱卿酒量不佳啊,这么一点就不行了?” 沈威吓出一身冷汗,连连道:“真是惭愧。” 玉妃却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只笑道:“将军喝醉一时认不出也是正常,如今将军可都识得了?” 沈威忙道:“娘娘一说,微臣就都记起了。” 玉妃笑道:“那就便好,不如沈将军将那些阵法名一个一个报于我们听,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沈威只恨自己一时嘴快,被这玉妃抓住机会赶鸭子上架。但他又如何识得那些阵法名称,怕是一个也记不起来的。 玉妃见他不说话,又道:“阵法太多将军怕是记不全了,不如就随意说几个也行。” 沈威只死死咬住牙关,过了会,才低头道:“微臣惭愧,微臣在战场上行军布阵时从来只记得阵法布置,但那阵法的名称却是从来都不记得的。如今娘娘要微臣说,微臣着实说不出来。” 齐铭也道:“行军打仗并非纸上谈兵,将军只要会用即可,那些阵法的名称记不得也算不上什么。” 玉妃轻轻一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那本宫也就不为难将军了。就不让将军说出那些名称了。” 沈威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刚刚逃过一场大劫,他心下犯虚,只觉得再多待一会都是折磨,正要找借口离开,却听见玉妃又道:“不过本宫挑出的这些阵法可不是一般阵法,都是沈将军在之前边关每一场胜仗里所用过的阵法,皆是本宫找人仔仔细细询问清楚的。因为是太后娘娘大寿,才想着借着将军的赫赫战功为太后娘娘增添福气。沈将军不记得阵法之名并无多大关系,只要将军能说出那最后一个阵法是在哪场战役里所用,本宫这为太后娘娘增福添寿的心思也就算圆满了。” 沈威大脑一片空白,呆立了半响,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些阵法皆是由卫宁亲自布置下去的,自己却是连看都未看一眼,甚至连那战场都未去过,又哪里记得那些阵法是什么,用在了何处。 第177章 身边的仆人 玉妃见沈威半响没说出一句话,于是淡淡笑道:“沈将军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莫不是觉得本宫这舞改编的不够真实,不屑与本宫说吧。” 沈威怔了一怔,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只是微臣今日着实喝多了些,如今只觉得头晕脑胀,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实在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说罢,他偷偷抬眼去看那齐铭,暗暗期盼他能帮自己解围。 齐铭忙道:“沈将军既然是喝多了,父皇,不如就先让他回去休息吧。再说今日是皇祖母大寿,提起这些事也不太好,怕是会冲撞了皇祖母。” 他既然这么一说,玉妃再追问下去也不合适,只好道:“太子殿下都为沈将军求情了,那就还是算了吧。”她转向姚太后道:“太后娘娘,改明儿臣妾就把那单子送到您那去。不过沈将军想必真的是醉得不轻,这自己的布阵都没我一个妇人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上去打了那些仗呢。” 玉妃掩嘴笑道。 沈威却已然被吓出一身冷汗,清醒了大半,只喏喏道:“微臣失仪,微臣失仪。” 齐铭担心沈威再待下去又会生出些事端,于是吩咐一旁的小太监道:“快去给沈将军端杯解酒茶来。” 姚太后看了这么久的戏,此时也道:“沈将军既然不胜酒力就别为难他了,哀家也只是一时兴起,倒是我难为他了,皇帝还是让沈将军先回去吧,兵法布阵这些东西以后再说也不迟。” 齐昭帝应了声,嘱咐齐铭道:“太子就先派人送沈将军回去吧。” 沈威见状急忙道:“多谢圣上,多谢太后娘娘,等来日微臣酒醒之时必当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说与圣上与太后娘娘听。” 齐昭帝微微点了点头,齐铭急忙喊来一小太监道:“先将沈将军送回沈府吧,嘱咐沈府的人好生伺候着。”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沈威又行了个礼这才跟着他走了。 叶皇后却是隐约看出了点什么,只朝着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却见齐铭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才稍稍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勉强对着众人笑了笑。 直到回到坤宁宫,叶皇后直接吩咐宫女撤下,又让人关了门,才对着齐铭厉声道:“你老实给本宫说明白,沈威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齐铭却是不愿意与她说清楚的,叶皇后这人胆小慎微,知道了这事怕是会十分担心,于是回道:“母后是指什么?沈将军不是一切安好吗?” 叶皇后冷哼一声道:“你是本宫的儿子,你的一举一动旁人看不出来本宫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本宫原先就觉得很是奇怪,以沈家儿子那德行,怎么上了战场竟会突然变的这般厉害,还只当他是突然开了窍。可今日在太后面前沈威那副模样,又哪里像是个将军,你看看他说的那些话,莫说是将军,怕是连个普通的将士也不会这般胡言乱语,除了他一贯的浪荡个性,哪里又有旁的人能说出那些。” 齐铭却只是回道:“母后多虑了,沈将军喜美色这是我们一早就知道的,但这与他行军打仗并无冲突。” 叶皇后见他死不承认,顿时怒道:“你还要跟本宫狡辩!你皇祖母看不出来,本宫岂会不知。今日是你们运气好逃过一劫,但你看玉妃今日这般,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行事。她本名下无子,但前不久却被唐佩莞劝说的竟认下了齐晟,但这边罢了,谁料到那原本看的很是窝囊的齐晟一夜之间也摇身成了大功臣。萧家之前本就对皇位一事态度不明,如今多了个齐晟,定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齐铭心里也是清楚的,却只是道:“母后多虑了,齐晟还不足为虑,我与齐唯皆手握兵权,而他仅仅只是在朝野上有了席立足之地,却是完全无法与我们对抗的。” 叶皇后冷笑道:“沈威的事又当如何,你以为你不与本宫说这事就不会被人发现吗?以玉妃的脾性,今日没达到目的,来日也必会找寻机会,事已至此,你还是要与本宫嘴硬吗?” 齐铭只暗暗恼怒道:“是儿臣考虑不周全。” 叶皇后冷冷道:“那你今日到底说还是不说?” 齐铭见自己已无法再敷衍过去,只好道:“母后息怒,儿臣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不想让母后担心。但母后既然已经猜到了,儿臣也只好统统告诉您了。” 说着,他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沈威这事一开始他也是不赞同的,只是沈家那个军师一手策划了这事,而圣上的功劳册里早已记下了沈威的名字,若是自己再将那事抖落出来,除了沈家会遭难,跟沈家有关的自己,怕是也会遭到连累。 事已至此,齐铭也只好认了下来,将这事隐藏了起来。幸好被顶替功劳那人一早就与沈家有了协定,不会泄漏这事,而他也是沈威身边的一个副将,就算说出去,有自己这个太子爷在,怕是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只是今日经过玉妃这么一闹,齐铭也有了些担忧。玉妃的态度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句句话里有话,但若是她真的知道了又岂会只是用这么一个拐弯抹角的方式。 齐铭皱眉道:“儿臣猜想玉妃或许还不知道实情,只是听说了沈威之前的事情才这般的试探。若是我们此刻做了什么,倒显得我们有些心虚了。” 叶皇后想了想,只觉得他说的并无道理,于是道:“那便罢了,只是你要去好好嘱咐那沈威,既然做了将军,多少给本宫有点将军的样子,不要再像今日这般鲁莽。” 齐铭急忙道:“儿臣知晓了,儿臣定会好好嘱咐沈将军。” 叶皇后这才稍稍放了心,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那被沈威顶替了功劳的是何人?” 齐铭却是微微一愣,回道:“儿臣知道,那人名叫卫宁,原是唐佩莞身边的仆人。” 第178章 吓坏了吧 叶皇后猛的一怔,惊讶道:“你说什么?” 齐铭顿了顿,重复道:“那人名叫卫宁,原是唐府的下人,在唐佩莞的院子里做些杂役的活。后来不知怎么就去上了战场,倒是很有几分兵法上的天赋。” 叶皇后却是喃喃道:“怎么又是她?”她转向齐铭厉声道:“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本宫?唐佩莞是否知道这件事?” 齐铭道:“想必是不知的,那卫宁也不是个傻的,这事本就是预先说好的,就算是事发了,他也是欺君之罪。” 叶皇后冷笑道:“唐佩莞跟那玉妃的关系本就不明不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玉妃那边的,若是让她知道了卫宁的事情定会跟玉妃说,现在想想,唐佩莞必定是猜到了一些,但尚未有具体的证据,而玉妃今日的所作所为,怕也是有心试探。” 齐铭心下一沉,他之前并未想到这里,如今听叶皇后这么一说,才有些担忧道:“儿臣确实疏忽了,若真如母后说的这般,不如儿臣先将那卫宁除了,他一旦不再玉妃那边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死无对证。” 叶皇后摇摇头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如果卫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善于兵法,那这人将来对我们还有大用,先留下他吧,只是那唐佩莞本宫却是有些容忍不得了,她几次三番与那玉妃做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情,不如先将她除了,也好消了个隐患。” 齐铭听她这样一说,却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女子,他与唐佩莞并未真正接触过几次,却莫名有了些深刻的印象,之前自己向叶皇后提议纳唐佩莞为侍妾,除了想向姚太后那边靠拢之外,自己内心里多少对她也是有些好感的。然而这好感尚未真正实现,唐佩莞却已然成了叶虔的人,自己也只好将这点小心思压了下去,叶虔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即便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大位,也是不敢与他闹翻的。 齐铭想了想,对叶皇后道:“这样怕是不妥,毕竟叶虔此前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虽说他暂时回了北乌,但若是知道我们动了唐佩莞,他怕是不会罢休。” 叶皇后蹙眉道:“这唐佩莞还真有点本事,叶虔什么女子没见过,竟也被她迷的团团转。”她想了想,又冷笑道:“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这事总不是要我们亲自动手。” 齐铭讶异道:“母后有什么办法了吗?” 叶皇后道:“你可有再见过唐佩清?” 齐铭却微微皱了皱眉,道:“上次母后寿宴之后就再未见过她。”他并未将自己威胁唐佩清的事情说起,叶皇后虽也不喜欢唐佩清,但若是知道自己这般对她,怕是又要念叨了。 叶皇后道:“唐佩清的母亲是因为唐佩莞的原因才被赶出了唐家,两人关系向来很差,如今唐佩莞又攀上了叶虔那边,唐佩清怕更是嫉恨不已了,若是我们能给她提点一二,其他的事,必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齐铭却有些犹豫道:“唐佩清毕竟是沈家的侄女,若是让沈家知道了怕是不妥。” 叶皇后斥责道:“糊涂,如今你手上掌握着沈家最大的秘密,他们岂会与你难看?本宫之前还想着让那唐佩清做你的侍妾,也算是拉拢下沈家。谁料到同是唐家女,一个长袖善舞,另一个却愚笨至极!” 齐铭见她心意已决,只莫名为那唐佩莞有些惋惜,自己好容易才遇到一个如此灵动的女子,只可惜同自己站到了对立面,也只能出此下策。他想了想,道:“那便全依着母后所言。” 叶皇后微微一点头,道:“唐佩莞那边就交与本宫吧,你只管去与沈家通好气,莫再出现今日这状况了。” 齐铭应了一声,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叶皇后淡淡应了声,等他出了坤宁宫,这才转过去吩咐身边的宫女道:“去把唐佩清给本宫找来。” 被再度宣进坤宁宫是唐佩清万万也没有想到的,自从那次叶皇后的寿宴之后,叶皇后就再没召见过她。唐佩清曾经去找过沈家帮忙,只无奈沈家也是无能为力,她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这次又被叶皇后宣进了宫,唐佩清不禁有些微微的胆颤,见到叶皇后时她立刻跪下行了个大礼,颤声道:“皇后娘娘,佩清上次真的是无意的,我并非想让您与太后娘娘产生误会。” 叶皇后见她又提起了那事,微微一蹙眉,本想发火,可想了想,又和蔼道:“你先起来吧,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唐佩清抬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笑着,全然没了那日甩开自己时的怒气,以为经过这段时间叶皇后已经是消了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叶皇后微笑道:“先坐下吧,可怜见的,怕是被那事吓坏了吧。”她朝着一边的宫女招招手道:“去泡杯凝神茶来。” 那宫女应了声退下,唐佩清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天,见叶皇后突然又对自己好了起来,受宠若惊道:“皇后娘娘不用了,臣女无事,臣女只是以为您生我的气了,这才一直都不见我。” 叶皇后淡淡笑道:“傻孩子,哪里的话,本宫这般心疼你,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那事你确实是缺少考虑了,本宫倒不是担忧自己,只是你当日若不是走运,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本宫还指望着你代替哀家好好照顾铭儿的,你若是出了事本宫该如何是好?今后可不能那般胡来了,凡事多想想再做决定。” 唐佩清本以为经过那事自己做太子侍妾的事情怕是泡汤了,如今听叶皇后这么一说,顿时欣喜若狂,急忙跪下道:“皇后娘娘,臣女知错了,以后再不给您添麻烦了,必定谨遵您的意思,小心谨慎行事。”她想了想,又羞涩的补充道:“也定会好好伺候太子爷的。” 第179章 诱劝 叶皇后满意一笑,道:“那便好,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别动不动就跪下。你与本宫之间毋须来这套。” 唐佩清却突然想到了那晚齐铭与自己所说的话,心里有些担忧,于是抬起头看向叶皇后,委委屈屈道:“不过,太子爷对臣女似乎有些误会。” 叶皇后不动神色道:“铭儿怎么了?” 唐佩清道:“并无他事,佩清知道皇后娘娘心疼我,一心想我有个好归宿,只是太子爷曾经与臣女说过,叫臣女切莫痴心妄想,他是万万不会纳了臣女的。” 说道这里,唐佩清真的有些委屈了,她顿了顿,擦了擦眼角,又道:“不过也不怪太子爷,想必是臣女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太子爷生气。” 叶皇后本也是看不上她的,之前要不是因为沈家也不会提出让齐铭收了她。如今沈家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上,她更是肆无忌惮了,要不是唐佩莞的事情还需要唐佩清去做,叶皇后是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现下看见她跪在自己面前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叶皇后只觉得碍眼的很,却还是淡淡安抚道:“铭儿那孩子不懂事,他一心扑在政事上,这些方面自然是由本宫替他做主,你莫担心,只管听本宫的,定要他收了你。” 唐佩清心中窃喜,却还是故作为难道:“这不好吧,皇后娘娘还是莫强迫太子爷了。” 唐佩清这话本是客气一二,只为了表现下自己的贤淑,却不料叶皇后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有了个想法。她看了看唐佩清,突然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话倒也没错,铭儿心中已经有了人,我这个当母后的,也不好强行去逼了他。” 唐佩清却是一怔,一直以来她虽未与齐铭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可因为叶皇后曾许诺过自己让她成为太子侍妾的缘故,她也曾经找人打听过一些关于齐铭的事情,只是无论是谁说的,也都没人提到齐铭心中竟然还有别人。 唐佩清心下暗急,忙道:“太子爷心中,竟有了心上人?” 叶皇后又叹了口气,只道:“正是如此,本宫劝过他几次都打消不了他的心思。如今听你这么一说,铭儿之所以会拒绝你,在本宫看来,定也是同那人有关。” 唐佩清只觉得恨的牙痒痒,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可知道那人是谁?” 叶皇后看了她一眼,慢慢道:“知道是知道,那人你也是认识的,只是……”她的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是在为难。 唐佩清只觉得更加着急起来,连忙道:“我也认识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何人?” 叶皇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正是你的嫡姐,唐佩莞。” 她的话音刚落,唐佩清只觉得脑中哄的一声响,仿佛不可置信般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她呢?” 叶皇后道:“想必你是不知道,你那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就引得铭儿对她魂牵梦萦,还一度跑来本宫面前求娶她为太子正妃,本宫却是不喜欢那唐佩莞的,她既没你乖巧心思也重的很,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担起未来一国之后的位置。铭儿求了几次本宫都拒绝了他,后来你姐姐想必是知道自己在本宫这是没了希望,这才又改为搭上了北乌的镇南王世子,齐铭受了打击,就没再提起这事。只是本宫心里清楚,他怕是还放不下你姐姐的。只是本宫只觉得你姐姐未免也太过份了些,本宫有心让你嫁给铭儿这事宫里上下都知晓,你姐姐却还与铭儿牵扯不清,估计也是不想让你有好结果的。” 唐佩清听她慢慢说着,心里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那日她偷听到父亲与唐佩莞提起太子爷求亲一事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些蹊跷,当时唐佩莞口口声声说拒绝,却没料到暗地里竟早就搭上了齐铭。 叶皇后见她脸色难看的很,心里讥讽一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继续道:“后来本宫与铭儿提起你的事,铭儿却是当场就拒绝了,他虽没说,本宫心里却清楚的很,怕是他尚未死心,一心记着你那个姐姐,才不肯收了你。唉……” 叶皇后感叹一声,道:“真真是冤孽,在本宫看来,你比起你那姐姐,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铭儿却偏偏记挂着她,本宫也是无能为力。” 唐佩莞,唐佩莞!唐佩清几乎恨的要喊出声来,她死死咬住牙关,低声道:“让娘娘为难了。” 叶皇后道:“无事,你先莫担心,这事本宫会再与铭儿说说,想必日子一久他应该就会看出你的好了,切莫灰心。” 唐佩清勉强的笑了笑,可心里却只觉得愤恨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 然而此时叶皇后却似是无意道:“也不知道铭儿何时才能看开,只怕是要等到那唐佩莞不在了,他才会彻底的死了心。” 唐佩清却立刻听到了这句,她怔怔的呆了好一会。叶皇后见她这副模样,满意一笑,端起桌上那茶杯抿了一口,又故作担忧道:“佩清?佩清?” 唐佩清猛的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怔怔道:“娘娘。” 叶皇后关切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心不在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真是不舒服不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最近事情多,千万别累病了,到时候铭儿还指望你能帮着本宫照顾呢。” 唐佩清勉强一笑,道:“多谢娘娘关心,佩清只是有点累了,若是娘娘无事了,佩清这就回去了。” 叶皇后点点头道:“你且回去吧,不用特意陪着本宫。” 唐佩清这才应了声,又行了个礼就匆忙走了。 等她完全消失在了宫外。叶皇后才一改刚刚的担忧的面容,冷冷一笑。唐佩清这人最是冲动,她一心想攀高枝,自己这个时候告诉她她的姐姐是她最大的阻力,以唐佩清的个性,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戏上演了。 唐佩莞,本宫倒要看看,这次你要怎么躲过去。 第180章 制粉 碧月端着满满一木盆的润水珍珠走进了房里,对唐佩莞道:“大小姐,我把珍珠都搁这里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唐佩莞正忙着调配比例,听她这么一说,略微皱眉一思索道:“先用水浸着吧,若是需要了我再喊你进来。” 碧月看了看她,撅嘴道:“大小姐您的手都快被水给泡皱了,虽说太后娘娘的东西容不得出错,但您也不必事事都亲自动手,有些东西奴婢可以帮您啊,淘淘米粉,磨下珍珠的奴婢都是可以的,莫不是您不信任奴婢?” 唐佩莞见她这般认真的说着,微微一笑道:“哪有不信你。”她看了看旁边,道:“你说的也是,不如你就帮我把这些珍珠都给磨成粉末,然而浸了水拿去院子里沉淀下。” 碧月连忙点点头,一直以来唐佩莞都不让她插手自己的事情,最多也就是让她去红妆阁帮帮忙。而唐佩莞自己则被宫里的事忙的团团转,整日里不是玉妃就是太后娘娘,她一点忙也帮不上,心里也暗自着急。 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碧月的心里也稍稍有些高兴,生怕唐佩莞会反悔,急忙端起那盆珍珠道:“放心吧大小姐,奴婢一定给您做的好好的。” 唐佩莞微微一笑,点点头。前几日她发现姚太后敷面的珍珠粉已然是用完了,正想再做些,宸玉宫却也派了人过来要了一份。连着两边的一起,这次却是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好容易调好了配方,唐佩莞出了院子,只见碧月已然将那些珍珠粉磨好了,正照着她的吩咐泡了水放在了一旁。 碧月见唐佩莞出来,急忙道:“大小姐,这边都已经妥当了。”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道:“你且在这好好守着,我调好的配方放在里面莫让旁人进去了。我先去老太太那看看。” 碧月应了一声,道:“小姐您放心吧。” 唐佩莞点了点头,出了院子朝唐老太太的寿宁院而去。 老太太之前已经派人来喊了她一次,说是有点要事要商量,当时唐佩莞正忙着手里的事情,好容易等一切妥当了,这才去那寿宁院看上一看。 进了寿宁院,却只见唐老太太正坐于上位,与那四姨娘李琴说着什么。 见唐佩莞进来了,唐老太太笑道:“你这可真是我们唐家的大忙人了,怕是连你父亲也没你这般繁忙,整天里见不到人。” 李琴打趣道:“可不就是,平日里我想见她一面还得约上几次,今日要不是沾了老太太的光我也是见不着她的。” 唐佩莞道:“祖母与四姨娘这话可真是寒碜我了,不过这段时间确实忙的很,确是我的不是。” 唐老太太本也无意去责怪她,自家的孙女是太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说出去唐府的面上也有光,跟这些比起来,旁的小事也算不上什么了。 唐老太太笑道:“你这丫头,惯会贫嘴。罢了,你先坐下吧,我有话与你说。” 唐佩莞寻了个位置坐下,道:“祖母究竟是有何事?这般着急。” 唐老太太端起茶杯,抿了口,道:“莞儿你可还记得柳如?” 唐佩莞听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怔,道:“祖母说的可是柳如堂妹?” 唐佩莞是知道唐老太太说的那人的,唐家本出身贫寒,唐中尚未考上科举时,家里贫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亏了族人的接济才得以存活,而在这其中,唐柳如的父亲则是诸多人中对唐家帮助最多的一个。也因为这事,唐老太太对他很是感激。 唐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有印象,于是道:“正是她,我前几日接到族里来信,柳如的父亲得了重病不治去了,如今她无依无靠,而她父亲曾经帮过我们唐家,对我们唐家有大恩,于是我便派了人去将你柳如堂妹接了过来,再过几时日便到了。” 唐佩莞却是微微有些诧异,唐柳如这事她前世的时候并没发生过,虽说前世这时的她已然成了尚书府的弃妇,但也绝对不会连唐家来了个人都是不知道的。 唐佩莞道:“祖母是打算把她养在身边吗?” 唐老太太应了声,道:“却是如此,莞儿可是有什么意见?” 唐佩莞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她对于唐柳如本人一无所知,也不知她的到来是好是坏,于是只好道:“莞儿并无意见,柳如堂妹家对我们有恩,收留她自当是应该的,等堂妹到了之时,祖母还请让人通知我一声。” 唐老太太笑道:“自然会的。” 从寿宁院回来,一进莞莲院,唐佩莞四处看了看,却是没见到碧月。唐佩莞微微一蹙眉,急忙进了房里,却只见一切都如原样,并没什么不妥。 唐佩莞暗自松了口气,却听见房门吱啊一声,刚刚一直没见到的碧月却走了进来。 唐佩莞道:“刚刚你去了何处?” 碧月道:“刚刚厨房派人送来了汤,我出去与她们说了几句,是有什么事吗?” 唐佩莞摇摇头,只道:“无妨。”她看了看时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快去将那珍珠粉拿回来吧。” 碧月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门。 待将这珍珠粉全部做完,唐佩莞便尽数将它们装好分成了两份,送去了慈宁宫。 姚太后刚刚午睡起身,唐佩莞将带来的木盒放到了桌上,淡淡笑道:“太后娘娘若是无事,不如将让我帮你先敷下面吧,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未做了。” 姚太后微微笑了笑,道:“就依你吧,只是你这几日忙着为哀家做这珍珠粉,一来又忙着为哀家敷面,倒是辛苦你了。” 唐佩莞道:“太后娘娘怎么与我如此生分,倒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了。” 姚太后微微一笑,在榻上躺下,微微闭上双眸。唐佩莞打开木盒,将珍珠粉取出,又用湿巾擦净姚太后的面庞,再将那珍珠粉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的为她敷上。 冰凉凉的珍珠粉接触到面上,姚太后只觉得一股凉意,轻轻哼了一声。 第181章 中毒 等到珍珠粉完全干透,唐佩莞才又捏着湿巾一角仔细的将那粉一点点沾湿擦掉。 待一切处理完后,唐佩莞收起所有东西,微微笑道:“太后娘娘感觉如何?” 然而此番姚太后却不像之前那样温和一笑,她微微有些皱眉,淡淡道:“哀家觉得这次似乎没有之前的感觉好。” 唐佩莞一怔,连忙问道:“太后娘娘有哪里觉得不对吗?” 姚太后却伸手摸了摸脸庞,蹙眉道:“用着没之前的感觉细腻。” 唐佩莞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道:“也许是我这次水粉调和的没有之前好,太后娘娘若是用的不好,我先拿回去再重新配一份。” 姚太后淡淡道:“罢了,一点小问题,就先这样吧。” 绿意在一边打趣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佩莞平日从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莫不是世子回了北乌,连带着将她的心也一起带走了吧。” 唐佩莞淡淡一笑,却不回她。姚太后的话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她所制作的所有水粉都是严格按照比例来的,绝对不会多一点或者是少一点,按照常理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姚太后下午时分通常都要去念会佛,唐佩莞不想留下来吵到她,于是暗自取了点珍珠粉带在了身上。跟姚太后道了别后,唐佩莞原本打算将另一部分珍珠粉送去到宸玉宫,可如今心里却有些忐忑,只好先回院子里再说。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却见到绿意慌慌张张的追了出来。 唐佩莞停下脚步,正要问她,却被绿意一把抓住,尖声道:“太后,太后娘娘出事了!” 唐佩莞一怔,几乎是下意识道:“太后娘娘怎么了?” 绿意却只是急道:“我去喊太医,你先别走,这事……”她顿了顿,道:“你怕是逃脱不了关系。” 姚太后出事的消息即刻遍传遍了整个宫中,没多时间,叶皇后与众位嫔妃都赶来了慈宁宫。 等到唐佩莞回到慈宁宫才知道,在她刚刚出了慈宁宫时,姚太后本要去佛堂,然而没走几步就突然倒了下去。等到宫女们将她扶起时已然是脸色发青,整个人昏厥不醒了。 叶皇后一见这状况,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个慈宁宫的宫女已经跪倒了一片,此刻绿意出去找太医,并未有人敢说话,一个个吓的直发抖,只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叶皇后见无人回话,更是火冒三丈,怒道:“太后娘娘究竟怎么回事?整个慈宁宫都没一个会说话的吗?若是太后娘娘出了事情,本宫让你们统统都去陪葬!” 她这一发火,一个跪在床脚的小宫女抬起头来,颤颤巍巍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刚刚说要去念佛,绿意姑姑就去扶她,可没走两步太后娘娘就说很不舒服,还没等我们去喊太医,她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就是您现在看见的这个样子了。” 叶皇后朝着床上的姚太后看了一眼,蹙眉道:“太后娘娘之前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那小宫女回道:“太后娘娘之前午睡才起,并未用什么,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下意识的往唐佩莞那看了看。 叶皇后见她吞吞吐吐,厉声道:“只是什么?快说!” 那宫女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道:“太后娘娘醒来后唐姑娘就来了,还给太后娘娘敷了会面。等唐姑娘一走,太后娘娘就不行了。” 叶皇后猛的朝唐佩莞那看去,唐佩莞此刻正跪在不远处。早在听说姚太后出事的时候,她就心知不妙了,姚太后是在被她敷过面之后才出的事,不论如何她都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今听到那宫女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唐佩莞朝着叶皇后行了个礼,道:“回禀皇后娘娘,正是如此。” 叶皇后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有胆子。” 唐佩莞镇定道:“这事与臣女无关,臣女并不觉得畏惧。” 玉妃见状,打圆场道:“一切事情太医没来之前不好下结论,不如先看看太医怎么说。” 叶皇后冷哼一声,却没回她,只扬声道:“太医呢,怎么太医还没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绿意领着太医院的张太医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见到叶皇后张太医正要行礼,叶皇后急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快去看看太后娘娘究竟怎么了。” 张太医应了声,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替姚太后把脉。在场人皆是一片安静,皆屏气凝神等着那结果。姚太后出事不管是什么结果,整个慈宁宫的人都是逃不了责任,众人只得暗暗祈祷着姚太后没什么大事,否则的话怕是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去了。 张太医把了会脉,突然转过身来朝着叶皇后行了个礼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这是中毒了。” 他的话一说完,整个慈宁宫似乎都被惊住了,叶皇后瞪大双眼,厉声道:“你说什么?” 张太医重复一遍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这是中了番木鳖的毒。” 叶皇后急忙道:“可有办法?” 张太医道:“幸好太后娘娘中毒不深,时间也不久,待老臣去开个方子给太后娘娘煎了喝下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叶皇后急忙道:“快去,定要让太后娘娘安然无恙。” 绿意应了一声,朝那张太医道:“张太医,奴婢跟您去熬药。” 张太医点点头,随即便去开了药方递给绿意,绿意急急忙忙的跑去熬药,又拿来给姚太后服下。 没过一会,张太医又探了探姚太后的脉搏,才重新转来对叶皇后道:“皇后娘娘,已经没事了。”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叶皇后见无事了,这才重新查起这件事来。她转向张太医道:“你可知道这毒是从哪里来的?” 张太医恭敬回道:“太后娘娘中毒很浅,应该不是口服下去的。”他顿了顿,道:“刚刚老臣给太后娘娘把脉的时候,见她面色不太好,不知道太后娘娘之前有做过什么?” 第182章 被抓 叶皇后看了眼唐佩莞,冷哼一声道:“太后娘娘之前拿来敷面的脂粉可还在,拿出来给张太医看看。” 绿意担忧的瞥了眼唐佩莞,却还是将那些珍珠粉拿了出来,摆到了桌上。 张太医捻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子底下嗅了一嗅,突然脸色大变,急忙道:“这些珍珠粉是从哪里来的?” 叶皇后追问道:“可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张太医面色严肃道:“这里面掺了番木鳖的粉末,用这些东西敷面,也难怪太后娘娘会受不住了。幸好用的时间短,再加上太后娘娘平日里用惯了好东西,受不了一点点这样的东西,反应才会如此大。” 叶皇后猛的看向唐佩莞,厉声喝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后娘娘,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她一声令下,即刻就有几人应声,将唐佩莞围了起来。 局势一下子变成这样,众人皆是震住了,一直在一边看戏的丽嫔冷冷道:“这可真是怪了,太后娘娘这般看重她,她竟想着给太后娘娘下毒,真真是心肠狠毒。” 玉妃见况不对,急忙道:“事情究竟如何尚未查清楚,妹妹这么说可就有点过份了。”她转向叶皇后道:“太后娘娘中毒一事非同小可,臣妾想皇后娘娘还是将这事交与圣上,由圣上来定夺比较好。” 叶皇后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觉得本宫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了吗?”她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将唐佩莞送去掖庭,等事情查清楚后再行发落!” 那几人听见她这么一说就想伸手去抓唐佩莞,唐佩莞心知这时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无用,自己径直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动手。” 她顿了顿,又转向叶皇后道:“臣女蒙太后娘娘看中,一直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万万没有毒害太后娘娘的道理。这脂粉从始自终只有我一人独自完成,但不排除有人趁我不在时做了什么手脚,具体事宜我的婢女碧月很清楚,还望皇后娘娘查明一切,为臣女洗脱冤屈。” 叶皇后冷笑一声,道:“本宫自当会查明。” 唐佩莞朝着玉妃看了一眼,略微点点头,便又转向那几个太监道:“走吧,我跟你们去掖庭。” 没过多久得知消息的齐昭帝也赶了过来,幸好此时姚太后已经服了药,脸色也好了很多。齐昭帝看了看她的气色,转向叶皇后道:“究竟怎么回事?母后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 叶皇后连忙道:“事情已经查明了,是母后身边的唐佩莞居心不良,在脂粉里下了毒,臣妾已经将她发配到掖庭,等一切都验证清楚后再发落。” 齐昭帝震怒道:“竟然有此事?唐佩莞又是谁?母后身边怎么会有这般居心叵测的人?” 齐铭见状急忙上前道:“唐佩莞是我府里詹事的女儿,因为制的一手好脂粉被皇祖母看中,封了个行走女官。” 齐昭帝道:“不管如何,太后的事定要给朕严查下去。” 叶皇后急忙道:“圣上放心,本宫一定会严惩那个唐佩莞的。” 玉妃见他们竟话赶话就这么给唐佩莞定了罪,心知若是这样下去只会让唐佩莞翻不了身,于是急忙上前,猛的跪下哀泣道:“圣上,这唐佩莞是臣妾推荐给太后娘娘的,若真是她害了太后臣妾实在难辞其咎。” 齐昭帝见是玉妃,本有心发怒,但碍着丞相府的面子,只好压下那怒气,冷冷道:“你做事前怎么都不调查清楚,什么人都往太后这边介绍,如今太后这样,你倒是好的很啊。” 玉妃早知道会惹他发脾气,心里也不畏惧,只擦了擦眼泪道:“圣上说的是,都是臣妾的不好。”她眼含泪花,看向齐昭帝道:“臣妾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竟是自己间接害了太后娘娘,圣上请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查明这件事,若真是唐佩莞所为,臣妾必定毫不留情。” 叶皇后哪里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急忙道:“玉妃妹妹也不必过于自责,那唐佩莞面上看着好好的,哪里想得到竟会对太后娘娘下这样的毒手,这事本宫自会查明,你就不用这般担忧了。” 玉妃却坚定道:“圣上,请让臣妾参与调查,不然臣妾定会自责不已,寝食难安的。” 说罢,她又跪了下去,对着齐昭帝磕了几个头。 齐昭帝一心担忧姚太后,也懒得听她两人争论,于是道:“罢了罢了,这事就让皇后去调查,玉妃你从旁协助,等有了定论再告于朕。” 玉妃见他做出了让步,急忙应声道:“臣妾遵旨。” 叶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一起应了声。 唐佩莞走了几步,那身后跟着她的太监不耐烦道:“快走快走,你看什么看,还当自己是太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了吗?” 唐佩莞却是不语,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掖庭是整个宫里关押犯了事的宫女嫔妃的所在地,之前有人曾说这宫中最残酷之地是那冷宫,但实际上比起唐佩莞之前看过的冷宫来,眼前的掖庭却是过之而无不及。 破败不堪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随处可见杂乱的破烂棉絮肆意乱堆着,空气里弥漫着骚臭的气味,若是走上几步,那脚下也是一片湿答答的,显然是常年不见阳光。 “偷什么懒,还不快干活!”远处一个健硕的妇人厉声喊道,顺手还拿起手中的木棍敲打着那些想要偷懒的女人们。而那些女人们面部枯黄,头发纠结的缠在了一起,身上的宫服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在那气味之下,随处可见破烂的洞口里露出了脏污的皮肤,粗糙又偶见疤痕。 唐佩莞想捂住鼻子,跟着她的太监却冷笑一声,道:“怎么,还嫌弃起这里来了?”他讥讽一笑,道:“你既有那胆子去害太后娘娘,等到来日,怕是连这个地方你想住也都住不了了。” 第183章 掖庭 说罢,他尖声喊道:“陈嬷嬷?” 远处那拿着木棍的健硕妇人听见有人喊她,急忙走了过来,瞥了眼唐佩莞,转向那太监谄媚道:“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那太监撇了撇嘴,冷笑道:“这贱妇胆大妄为,竟下毒意图谋害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吩咐咱家将她带到掖庭先看管着,陈嬷嬷,你可得好好盯着,这个贱妇罪大恶极,若是让她跑了你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那陈嬷嬷忙不迭道:“公公放心吧,奴婢会好好看着她的。” 说着,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子塞进那太监的手中,凑近笑着道:“公公,一点小心意,还请公公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那太监掂量了下那银子的份量,可能嫌有点少,不耐烦敷衍道:“行了行了,咱家还有事先回去了。”他朝着唐佩莞瞥了眼,冷笑道:“好好在这里面待着,等皇后娘娘查清楚了,自当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陈嬷嬷忙对着那太监道:“公公慢走。” 那太监又鄙夷的看了唐佩莞一眼,再没说话,转身就走远了。 陈嬷嬷突然收起了她刚刚那笑容满面的模样,转向唐佩莞冷声道:“还看什么看,快去把东西放下,给我去干活!”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道:“东西要放到什么地方?” 陈嬷嬷冷冷一笑,道:“随便找处地方放了便是,怎么,你还想着在这里还会有人给你准备上好的厢房让你好吃好睡?” 唐佩莞没有再说话,她淡淡的扫了眼四周,平静的走了进去。 陈嬷嬷见多了各种吵闹的女子,进了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不甘认命的,但真正能走出去的却是少之又少。她本以为唐佩莞与那些女子也不会有差异,现下见她这般镇定,只以为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状况,只冷冷一笑,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唐佩莞环视一周,这里面的女子不是因故获罪的妃嫔们就是犯了错被主子送过来的宫女们,她们之前也曾有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更有甚者享受过无上的荣华,但现在她们都只是静静的坐在脏污中,忍受着身上的虱子,脸色平静的搓洗着手中的脏衣服,被磨平了的指甲浸泡在水里微微发皱,竟是完全认命了一般。 陈嬷嬷见唐佩莞半天都不动弹,只当她是被吓住了,不耐烦的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到了唐佩莞的身上。唐佩莞尚未做好准备,只向前跌跌撞撞了几步,差一点跌到了地上。 陈嬷嬷冷笑一声,道:“快去做事,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唐佩莞强自镇定下来,选了处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将手中的衣物放下,继而又拿起了摆在地上的木桶里面泡着的脏衣服,开始搓了起来。 陈嬷嬷见她这般平静的就接受了事实,讥讽一笑,道:“贱骨头。” 说罢,她再不管唐佩莞,拿着手里的粗木棍四处晃了起来,时不时的还拿着手里的木棍往那些偷懒的妇人身上抽去,打的她们哀嚎连连。 唐佩莞身边的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忽然低声道:“你倒是接受的挺快,这么些年来也就只有你一来就这般平静了。” 唐佩莞微微一怔,却没说话,今日这般的余地,她早在以前就试过比这还要恶劣的境地。如今只不过是在一处稍差些的地方做些杂事,比起她前世受过的那些,这些几乎都算不得什么。 唐佩莞沉默的搓了搓手里的衣物,如今她倒不觉得自己来了这里有什么委屈,只是今日姚太后的事情必定是有人在背后专门设计,目标就是针对她的。 唐佩莞理了理思绪,珍珠粉里的那些番木鳖粉末,应该是下毒的那人趁着她与碧月都不在的那段时间偷偷下的,这人究竟是谁,唐佩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与唐佩清脱离不了关系。只是唐佩清一个人却应该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应该是有人在后面指使她,而那人究竟是谁,唐佩莞也猜到个大概了。 只是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即便再确定没有证据也是枉然。而如今自己也身在掖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希望放在玉妃那边,希望她能将自己救出去。 “偷什么懒?”一股狠厉的力道猛的抽到了唐佩莞的手臂上,陈嬷嬷厉声喝道:“发什么呆,还有这么多衣服还等着洗,你以为你来这里是做大小姐的吗?” 唐佩莞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只沉默的又搓了搓手中的衣物。 陈嬷嬷讥讽一笑,凉凉道:“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们之前都是做什么的,是何等高贵的身份,来了掖庭就收起你们那份心思,乖乖的给我做事。别想着有朝一日出去后找我麻烦,能进这里的人,若是有机会走出去,我也就认了。” 哗哗的水声不断响起,却无人敢说话。唐佩莞擦了擦脸上的汗,拧干手里的衣服,丢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等到夜色已深,陈嬷嬷总算是开了口让众人停了手,唐佩莞晚饭尚未吃,此时只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可现在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只好强自忍了下来,抱起自己白日里带来的包裹跟着众人进了睡觉的大房间里。 一个几乎是寻常厢房三倍大的房间,站在门口一眼看去床铺一路铺开,一个紧挨一个,靠的十分紧凑。 妇人们纷纷找了自己的床铺爬了上去,沉默的脱掉外衣,就这么躺进了被子里。唐佩莞看了看,只找到靠着大门的一个空床铺,将自己的包裹放了上去。 床铺里散发着腐臭的恶臭味,也不知道上次洗它的时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唐佩莞强忍着恶心,脱去外衣钻了进去。她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待多久,白日里剧烈的劳动需要晚间好好的休息,她若是想要等到出去的那天就绝对要保证好自己的休息。 她绝对不会屈服。 第184章 再见叶虔 天蒙蒙亮,唐佩莞尚未醒过来,突然觉得一阵凉意,继而是粗暴的怒吼声:“还不快起床干活,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啊。” 唐佩莞微睁开双眼,身为睡着的人已经陆续起了身,房间里怨声连载,同时伴随着陈嬷嬷的挥动着手里木棍抽打到身体上的声音。 唐佩莞微微定了定神,起身坐起,迅速的穿上衣服下了床。 早上的吃食少的可怜,一个破旧的碗里盛着半大碗的看不见米粒的米汤,再加上半个冷馒头几乎根本填不满已经饿了一天的肚子。 唐佩莞强忍着咽下冰凉生硬的馒头,凑合着喝了几口米汤,只是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吃进口里还带着坏掉的酸臭味。 坐在一旁的妇人见唐佩莞不吃东西,猛的伸出手来抢走了唐佩莞手中剩下的馒头,粗声道:“不吃我吃,糟蹋东西。” 唐佩莞默默的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去拿脏衣服。 天渐渐下起了小雨,做事的妇人们都坐在雨中连一处遮蔽的地方也没有,雨水落到了水盆中,倒也省去了去汲水的功夫。唐佩莞将洗完的衣服扔到另一个木盆里,又挑出了些脏衣服继续揉搓了起来。 早上只吃一点东西的坏处现在就显现出来了,唐佩莞皱了皱眉,正想起身去喝点水,却听见陈嬷嬷突然叫道:“唐佩莞,过来一下。” 唐佩莞微微有些惊诧,却还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陈嬷嬷斜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出去吧,有人找你。” 唐佩莞应了一声,却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谁能来掖庭找她。她走了出去,只见一黑衣男子正站在不远处,认真的盯着她。 唐佩莞忽然觉得有些局促,如今她一身的脏污,早起的时候没有时间梳妆连带着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邋里邋遢,现在以这样一副面容出现在叶虔的面前,唐佩莞只觉得十分不安,下意识的转过头就想躲开。 她转过身想要回去,叶虔却突然几步走过来拉住她道:“怎么就要走了?” 唐佩莞低垂下眼眸,道:“你怎么来了?” 叶虔没回答,只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过了一会,突然猛的拉住她往一边走去。 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叶虔才停下脚步,但仍然抓住唐佩莞的手,低哑着声音,道:“是我来晚了。” 唐佩莞只觉得心里一动,朝叶虔看了看他,只见他双眼泛红,似是十分心疼的看着自己。唐佩莞淡淡一笑,道:“你已经很快了,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是已经很快了,昨日她才进的掖庭,今日叶虔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叶虔用力的捏着她的手,伸手摸了摸唐佩莞的头发,低声道:“我在北乌一听说你出事就立刻过来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这才多久你就成这样了,是我不好,我应该留下来的,你也不会出事了。” 唐佩莞见他这样自责,微微一笑,道:“跟你没关系,是我一时疏忽。” 叶虔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并未了解具体的事情,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这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姚太后就突然中毒了?” 唐佩莞理了理思绪,道:“昨日我拿了珍珠粉去给太后娘娘做敷面,做完敷面后太后娘娘当时就说不对劲,没过一会她就病倒了,等太医过来一看才知道是中了毒。”她想了想,又问道:“我进来这里不清楚外面的事,太后娘娘如今可醒了?” 叶虔摇摇头,道:“尚未清醒,不过已经没什么事了。” 唐佩莞这才松了口气,姚太后一直对她多般照顾,若是真的出了事,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叶虔道:“你的珍珠粉里被查出掺有番木鳖,你可有头绪?” 唐佩莞抿了抿嘴,看了看附近,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只怕跟那些人脱不开关系,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叶虔没有接话,只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这事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 唐佩莞点点头,微微一笑。她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肚子咕咕一叫,竟是有些饿极了。 叶虔也听见了那声音,皱起眉道:“掖庭里是不是很难熬?饭也没吃好吗?”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无事的,只是需要做点事情而已,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叶虔见她如今都这个样子还在安慰自己,叹了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掖庭是什么地方,在那里岂能好过。”他顿了顿,道:“我既然回来了,会尽快救你出来的,大齐这边不是北乌,掖庭里面我也不好去插手,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我会去查明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必要时会用北乌的势力向大齐施压,齐昭帝不会不答应的。” 唐佩莞见他这么说,急忙道:“你别胡来。”叶虔说的虽轻松,但自己毕竟只是大齐的人,若是叶虔擅自动用了北乌的力量向大齐施压,旁的不说,引起两国关系恶化,只会让叶虔难做。他虽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但这种事情他也是扛不起的。 唐佩莞不希望他出事,于是安抚道:“你别这样,我在这里没什么关系,这种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如今这点算不得什么的。至于施压的事情你千万别胡来,若是你也出了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还会有谁能救我了。” 叶虔知道她说的并没错,虽说玉妃与齐晟都跟唐佩莞关系还算密切,但涉及到谋害太后这种动辄就会牵扯到大齐根基的事情上来,就算是他们也会有顾虑的,能查的清还好,但若是查不清,只怕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以免连累到自己的身上。 而唐家的人更是不能指望,出事以来,唐中竟是连话都没说一句,整日在家战战兢兢,生怕唐佩莞会连累到唐府,这般胆小怕事的人,哪里能帮到唐佩莞。 第185章 线索断了 唐佩莞看看时辰,自己出来也有段时间了,于是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放心,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她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回去。 等待的时日很煎熬,唐佩莞在掖庭里待了几天,只听说姚太后中途醒了一次,但没说什么就又昏迷过去了。 叶虔那边一直没有回音,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满脸倦容,一脸的愧色。 唐佩莞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找不到线索吗?” 叶虔却是不想让她担心,只淡淡一笑,道:“无事,还在查。”他握住唐佩莞的手,道:“只是让你受苦了。” 唐佩莞知道他的压力,姚太后中毒这事实在闹的太大,齐昭帝也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这段时间她虽然在掖庭里,但多多少少也能想到。 唐佩莞道:“从我进宫到为姚太后敷面,其中并未有其他人接触过珍珠粉,你若是在宫里调查,应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叶虔道:“我也知道,目前慈宁宫里面的人我也都排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道:“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些粉应该在唐府的时候已经有问题了。当时我因为祖母喊我有事而离开了院子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碧月也不在院子里,如果中途珍珠粉出了问题,应该只有那段时间才能被人动手脚。” 叶虔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你的婢女,她也跟我提过,但是很遗憾,那段时间虽然你跟碧月都不在,但当时也没有其他人看见有旁人进出过你的院子,所以……” 他顿了顿,又道:“这条线索也断了。” 唐佩莞心里一沉,道:“那从番木鳖那边下手呢,说不定可以去查查……” 她话没说完,却也知道这事是行不通的,番木鳖虽有毒性,但却也有药用价值,它并不稀有,也很常见,随处都可以买到的东西,就算是叶虔一点点的去排查,怕也是无功而返的。 唐佩莞微微苦笑了下,没再说话,叶虔看出了她的心思,却是没说话,只突然伸出手将唐佩莞拉进怀里,紧紧的揽着她。 唐佩莞没挣扎,只由着他的气息沾染了自己的全身,莫名的带给她一种安心感。 两人沉默了一会,唐佩莞突然道:“如今这种情况下,你跟我牵扯在一起怕是会被人说闲话,你明天去我们唐家把亲事退了吧,也算是跟我撇清楚。” 叶虔一怔,浑身僵硬,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拉开唐佩莞,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事我岂会撇下你不管?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唐佩莞见他双眼通红,知道他是误会了,淡淡一笑,揽住他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从没怀疑过你,只是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又是太子那边的人,在大齐的身份本就很尴尬,如今我是谋害太后娘娘的疑犯,外人说起来只会觉得你们北乌居心不良,甚至还有可能怀疑你是不是与这事有关。” 叶虔冷哼一声道:“那些人的看法岂会影响到我。”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我需要你这么做。” 叶虔狐疑的看着她,唐佩莞淡淡一笑,凑近他的耳边,低声的说了起来。 唐府这段时间人心惶惶,唐佩莞被抓之后第一时间唐中就知道了这事,虽然他跟齐铭一再申明自己对唐佩莞的行为毫不知情,齐铭也没有要牵连他的意思,唐中回来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只觉得下一刻宫中就会来人。 李琴与柳儿很是担忧唐佩莞,等到唐中回来的时候就拉着他一个劲的问个不停,唐中本就心烦,被她们一吵更是恼怒,发了顿火之后就回了书房再没出来。 唐老太太无法,唐中没回应,宫里的消息又打听不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喊来了唐佩清,她一直在叶皇后的身边,最近跑动的更是勤快,想必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唐老太太一见到唐佩清就问道:“你整日在皇后娘娘身边,可知道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唐佩清微微一撇嘴,道:“姐姐被皇后娘娘关在掖庭里面,掖庭里面的事我哪里能知道。” 李琴着急道:“二小姐要不去求求皇后娘娘,事情还没查清楚,掖庭那个地方哪里是人待的,你去跟皇后娘娘求求情,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让她先回家来吧。” 柳儿也跟着道:“是啊,大小姐哪里吃过那种苦。” 唐佩清讥讽一笑,道:“你们以为这事是发生在唐府吗?唐佩莞如今害的可是当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至今未好转过来,你们竟还想着让唐佩莞回来?与其有这心思不如担心下我们唐府会不会被她牵连进去吧。” 她的话恰好说中了唐老太太的心思,这段时间以来唐老太太担心的也是这个,如今听唐佩清提起,更是担忧道:“那清儿你可有听皇后娘娘说过?若这事真是你姐姐做的,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唐府?” 唐佩清撇嘴一笑,道:“祖母,这事您放心,我问过皇后娘娘了,她说姐姐做过的事只要姐姐一人负责,不会牵连到我们。” 唐老太太这才稍稍放了点心,可还是道:“真的假的,毕竟这不是大事,你姐姐害的可是太后娘娘,不如让你父亲上个折子,把这事跟圣上解释清楚,你姐姐那边的事我们从来不插手,也绝对不会生出谋害太后娘娘的心思。” 唐佩清微微笑道:“祖母你放心吧,皇后娘娘亲口跟我说过的,”她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不仅保证我们唐府无事,更是告诉我她十分喜欢我,有心想让我做太子爷的侍妾。您说,若这事真的会牵连到我们,皇后娘娘又岂会这样打算呢。” 她话音刚落,那唐老太太就惊喜道:“皇后娘娘真的这么说过?” 第186章 退亲 唐老太太之前还担心着唐佩莞的事情会牵扯到唐府来,如今听唐佩清说起这事,才知道叶皇后竟这般看中唐府,竟还打算收唐佩清做太子爷身边的侍妾。 这样的殊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如今齐铭是大齐的太子,将来就会是大齐的皇帝,若是唐佩清做了他的侍妾,未来也就是宫中那尊贵的主人之一。等到那个时候,唐家就会成为这京城中的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了。 唐佩清淡淡一笑,又道:“如今皇后娘娘与玉妃娘娘都在调查,不过好像没什么结果。”她顿了顿,道:“真是搞不懂姐姐在想什么,太后娘娘对她那么好,她竟还下的去手,幸好皇后娘娘仁慈,不然怕是我们全家都被她牵连了。” 唐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佩照是这样,佩莞也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是个好孩子,又跟北乌的世子定了亲,多少也能帮上唐家,谁知道会搞成这样,我们唐府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李琴与柳儿面面相觑,她们虽有心帮唐佩莞,但无奈自己也都只是一个姨娘,人微言轻,这件事这么严重,又岂是她们能插得上手的。 众人正说着,下人却突然走了过来,朝着唐老太太行了个礼,道:“世子过来了,正在大厅等老爷,说是有事要商议。” 唐佩清微微一蹙眉,道:“他来做什么?” 那下人低头道:“不知道,只说要见老爷。” 李琴急忙道:“会不会是来说有关大小姐的事情的?” 唐老太太问道:“老爷呢?” 那下人道:“已经过去了,是老爷让我来找老太太您的,说是这事您也要在场。” 唐佩清心思一动,急忙道:“祖母,既然父亲派人来找你,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如让佩清陪着您一起过去吧。” 唐老太太点点头,道:“也罢,那就过去看看吧。” 唐佩清急忙上前扶住她,往那大厅走去。 一进大厅,就见到唐中正坐上位,而叶虔坐在一旁,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到唐老太太出现,叶虔急忙起身,微微一笑,道:“老太太,唐突来访,还请见谅。” 唐老太太知道他的身份,急忙道:“无事无事。”她走到唐中身边坐下,又道:“世子快请坐,不知道世子这次来所为何事?” 叶虔与唐中对视一眼,淡淡道:“唐老太太,这次专程上门,我是来提退亲一事的。” 唐老太太与唐佩清皆是一怔,唐中因为之前就听叶虔说过,现下倒也不至于十分震惊,只沉声道:“世子这个时候说出这事,我也能理解,只是莞儿知道了怕是会伤心了。” 唐佩清却是真真被惊住了,她之前见叶虔对唐佩莞的样子像是真心至极,甚至还将自己与唐佩莞的关系公之于众,唐佩清只当他对唐佩莞真是用足了心,可如今唐佩莞一遇到事,甚至还未下定论叶虔就急急忙忙的从北乌赶回来退亲,可见也只是虚情假意罢了。 唐佩清心中暗自讥讽一笑,以前自己还那般羡慕唐佩莞,如今看来她也不过只是个遇到事就再也翻不了身的可怜人罢了。 叶虔道:“唐大小姐出事我也觉得惋惜,只是我身为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大齐的事情却是不能多加掺和的,如今唐佩莞出了这件事,我虽对唐大小姐犹有动心,可为了两国关系,也只能这般了。” 唐佩清微微一笑,插嘴道:“世子说的没错,姐姐出事我也难过,只是这事非同小可,世子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叶虔看了看她,淡淡道:“我也没想到唐大小姐竟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谋害当朝太后娘娘,竟还用上了番木鳖这样的东西,真真是心狠了。” 唐佩清故作一副担忧的表情来,擦擦眼角道:“我一开始也是万万不相信的,可皇后娘娘已经让人仔细查证了,证据确凿却是无法抵赖的。” 她顿了顿,又道:“姐姐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独立去做的,我们虽跟她在一个屋檐下但她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也没想到她竟会想去谋害太后娘娘。” 叶虔看了她一眼,道:“事已至此,我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解释清楚。过两天我会回北乌,应该也不会再来大齐了,如果唐大人没事,我就先走了。” 唐中站起身来道:“世子慢走。” 叶虔点点头,又看了眼唐佩清,转身便走了。 唐佩清心中暗自一笑,如今叶虔也走了,玉妃那查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而唐佩莞还被关在那掖庭受尽欺凌,只要等时间一到,毒害太后娘娘的罪名一做实,唐佩莞只能乖乖等死,而自己也将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大齐未来的嫔妃。 最后一日。 几乎已经是毫无回转之地了,找不出证据洗脱唐佩莞的罪名,叶皇后下令将唐佩莞从掖庭中提出,关到了天牢里。 站在天牢的门口,见到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唐佩莞几乎感觉又回到了前世的那个时候,恍然如梦。 前世的最后一段时间,她就是在这里度过,也是因为唐佩清的关系,也是丝毫不能抗拒,就这么将自己葬送在了这个地方。 身后的牢狱见她半天没动弹,不耐烦催促道:“快进去,磨磨唧唧等谁来救你吗?” 唐佩莞勉力一笑,长吸一口气,跨步走了进去。 即使是在白日,天牢里也永远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间或一段路会插着一根烛灯,昏暗的灯光时不时的摇晃一下,印的整个天牢阴沉又恐怖。 黑暗中走过一个个监牢,里面关押着的犯人们听见有人经过,哭嚎着朝牢门边扑了过来。 “救救我……”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谁来救救我,我不要在这里……” 唐佩莞微微一皱眉,这些声音她前世里听过无数遍,犹如地狱里最深层的声音,重新唤起了她那段不堪的回忆。 第187章 再回天牢 狱卒领着唐佩莞到了一处牢房前,拉长声音讥讽道:“进去吧,唐大小姐。” 唐佩莞定定的站在牢房外,这个地方,她来过。 前世里她生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即便是再过多久也是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破旧的只是用几块石头垒起来的石床还留着前世里见过的污迹,墙面上的斑斑驳驳,也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令人恶心又畏惧。 唐佩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了畏缩感,即便她再怎么胸有成足,重新面对起那段过去,还是让她微微有些失神,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开来。 那狱卒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由得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进去进去,如今才知道怕了,你毒害太后娘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她冷冷一笑,猛的伸出手往唐佩莞背后用力一推,唐佩莞却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做,一时没站稳脚下一绊,整个人就往前栽了过去。 腐朽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刺激的唐佩莞几欲呕吐出来。她捂住鼻子,转过身子在石床上坐下。那狱卒哼了一声,将牢门紧紧锁上后便离开了。 牢中重复恢复了宛如死寂一般的沉默,唐佩莞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远处摇晃的灯火。她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赌赢,但重新回来这个地方,就算知道叶虔不会放任她不管,然而唐佩莞的心中还是隐隐生出了一份不安。 夜幕降临,明日就是最后的日期,唐佩莞斜靠在墙上,微微闭上了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中。 咚咚咚…… 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唐佩莞的耳中,她猛的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外面。 仿佛是昨日重现,唐佩清身着一袭粉裙,犹如这黑暗深渊中最亮眼的明珠,袅袅的站在牢门外,笑的一脸倩然。 唐佩莞动也没动一下,只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唐佩清淡淡一笑,道:“佩清听说姐姐被转来了天牢关押,担心姐姐在这里吃苦,就过来看看你了。” 她轻轻笑着,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唐佩莞身下堆满杂草的石床,啧啧一声,道:“姐姐你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如今让你在这种地方待着,倒真是委屈你了。” 唐佩莞冷哼一声,道:“我会出去的。” 唐佩清听她这么一说,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捂嘴笑道:“姐姐如今处在这个境地还能这般天真,倒也算是难得。不过……” 她凑近牢门,压低声音道:“盲目的天真可就是愚蠢了。” 唐佩莞心知她此时必定十分得意,却忍不住道:“我相信玉妃娘娘还有世子不会放任我不管的,还有太后娘娘,若她清醒了,定然不会相信是我谋害她的。” 唐佩清脸上逐渐浮起了古怪的笑意,她仔细的盯了唐佩莞好一会,终于开口道:“以前母亲还告诉我,你心思缜密,心机颇深,怎么我今日一看,这几个字倒真是高估你了。” 唐佩莞左右环视了一下,见四周无人,弯下身来道:“罢了,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让你死个明白的。” 她压低声音,讥讽道:“让妹妹一点一点的说给你听吧。你口中的玉妃娘娘,嗯,前些日子确实让人查了下你的事。不过后来查不出什么,她也就算了,虽说姐姐你一直为她劳心劳力,可事到如今为保自己,她还不是就这么放弃你了。” 唐佩莞用力捏紧了右手,哑着声音道:“玉妃娘娘有她的苦衷,我不怪她。” 唐佩清撇嘴一笑,讥讽道:“你倒真是想得开。” 唐佩莞死死的盯着她,道:“不是我想得开,我相信只要是我没做过的,终归会水落石出,就算没有玉妃娘娘,世子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世子?”唐佩清得意的笑道:“姐姐你还想着那个镇南王世子呢?” 她站起身来,尖声道:“实话告诉你吧,在你被关到掖庭的第二天,世子就上了门。我的好姐姐,你猜猜他是去做什么?” 唐佩莞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但脸色却一点一点的愈加苍白起来。 唐佩清知道她猜到了一些,淡淡一笑,道:“世子,是去我们家提退亲的。” 她得意的看着唐佩莞,亲眼见着她的脸颊慢慢失去血色,在昏暗摇晃的灯光下,仿佛是失了心的肉体,只剩最后一点意识苦苦支撑着。 唐佩清的话不断在唐佩莞的耳边回荡着,她几乎又想起了前世里唐佩清也是在这里地方,如何一点点的告诉她齐铭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她。 唐佩莞强硬的撑住自己,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唐佩清得意的欣赏着她的面容,眼见着她一点点崩溃下去,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也是最快乐的时刻,甚至在她被升为嫡女的那一天,都没有如今的这般快感。 唐佩清几乎要大声笑了出来,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大声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明日皇后娘娘就会亲口宣判你的死期,而我,则会成为太子爷的侍妾,未来大齐的皇妃,你的时间结束了,我的才刚刚开始。” 唐佩莞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地面,唐佩清见她已然是沉默了,也失去了与她说下去的兴致,掸了掸衣裙,淡淡道:“罢了,跟你扯这么多也就是希望你走的痛快些,别再抱着什么无谓的希望,到时候我成了娘娘,会记得给你烧点纸钱的,毕竟姐妹一场,也不希望你在下面过的太寒酸。” 她哼了一声,转过身正想离开,唐佩莞却猛然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道:“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唐佩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就问吧。” 唐佩莞道:“那些番木鳖,是不是你下到我的那些珍珠粉里面的?” 唐佩清盯了她一会,突然一笑,道:“你说呢?” 第188章 清白被证 “是你做的。”唐佩莞低声道:“我知道是你做的。只是我不明白,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唐佩清停住脚步,怔怔的盯着她,许久,才疯狂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吵醒了其他牢狱中睡着了的犯人们,引起了哀嚎一片。 狱卒们不耐烦的大吼道:“吵什么吵,是想挨鞭子吗?” 狱卒的声音威吓到了那些不安份的犯人们,哀嚎声逐渐低了下去。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只余下唐佩清与唐佩莞两人。 唐佩清渐渐收起了笑声,冷冷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两个本就不该一同存在。”她低着声音道:“如果没有你,我就是唐家的嫡长女,我母亲不会有事,我也不会一下子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人人见了都嘲笑我,那些贵女们见到我,只觉得我是个笑话,连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一句。” 唐佩莞回道:“这又与我何干,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每一件事每一条路,都不是我逼着你去选择的。” 唐佩清却是不管不顾,恨声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去做那些事?” 她尖声道:“明明你的母亲只是个商贾之妇,我的母亲才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论身世论出身论相貌,我哪点比不上你?凭什么我就该处处比你低一头?凭什么我就该处处忍让你?” 她狠狠道:“我不服,也不认命。只要能让你失去这一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我还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唐佩莞一怔,不动声色道:“什么你想要的一切,就算是你把我拉了下去,又有谁能给你什么吗?” 唐佩清冷笑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只凭我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可能将所有的事情掩盖的一点痕迹也没有?玉妃娘娘那么查都查不出来,只怪你自己太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招致了这样的下场。” 唐佩莞故意道:“那又如何,就算我真的中了你们的计,你以为你就能得偿所愿了吗?你做过那些事,只会有把柄握在旁人的手中,永远都无法翻身。” 唐佩清被她说中了一直以来担忧的心事,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皇……” “好一个贱婢!” 一声尖利的喝声突然响起,唐佩清一怔,猛的转过身去,却只见玉妃正陪着叶皇后,从那天牢一角出走了出来。 唐佩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一时反应不过来,正要说点什么就见叶皇后狠厉道:“竟敢在本宫眼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但陷害胞姐,竟还敢毒害太后娘娘,你哪来的胆子?” 唐佩清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不断重复道:“不是啊,娘娘,你怎么会……” 叶皇后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刚刚说的话本宫全都听见了,来人啊,快把这个心狠手辣的贱婢给本宫抓起来,好生看管!” 玉妃一直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如今见叶皇后急于将唐佩清的嘴巴赌上,淡淡一笑,道:“皇后娘娘不如先等一等,看看这贱婢有什么要说的,我们也好给她定罪啊。” 叶皇后狠狠的瞪着唐佩清,道:“这样一个连亲生胞姐都恨得下心去陷害的人,她的嘴里哪会说什么真话,本宫既然奉了圣上的旨意彻查这件事,就自当会查个清清楚楚,如今这贱婢已经自己招认了,本宫就先回去仔细审问她。”她看了眼唐佩莞,道:“这里的事,就交给妹妹你了。” 玉妃淡淡一笑,屈膝行了个礼道:“臣妾自当遵从皇后娘娘的意思,恭送皇后娘娘。” 叶皇后哼了一声,看了看早已被这一切吓的瘫软在地的唐佩清,挥手道:“给本宫将这贱婢带回坤宁宫!” 太监们应了一声,当即就有两人上前将唐佩清从地上拉起,将她紧紧缚住紧跟着叶皇后走了出去。 玉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直到叶皇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处,她才转向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吓坏了吧。”她转向一旁的狱卒,道:“还不快把唐姑娘放出来!” 狱卒诺诺的应了一声,急忙上前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 伴随着吱啊一声,牢门应声而开,唐佩莞从石床上站起,随即就有一个宫女上前搀扶住她。玉妃关切道:“你可还好?这里着实苦了些,倒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唐佩莞勉力一笑,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无事的,还要多谢娘娘为我所做的一切,要不是您我怕是逃不过这一劫的。” 玉妃淡淡一笑,神秘道:“你要感谢本宫本宫受之倒也无愧,只是这件事最大的功劳可不是我,我们还是先出了这个地方再说吧。” 唐佩莞应了一声,正要抬脚,却只觉得腿部一软,整个人往下一瘫,眼前一片空白,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微睁开双眼,凝神看了下,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却是她的闺房。 头猛的一痛,唐佩莞只觉得脑部涨得厉害,不由的呻吟了一声。 正在不远处的碧月听见了她的声音,急忙走了过来,低下头来看她。 见唐佩莞已经是醒了,这才放了心,红着眼眶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正要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只好清咳了几句,发出了几声沙哑的声音。 碧月忙端来了温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又关切道:“好一些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 唐佩莞润润喉咙,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可以了。” 碧月点点头,将杯子放下,又给她拢了拢被子,道:“大小姐,你可要再睡一会?还是想先起来?” 唐佩莞道:“我睡了多久了?” 碧月红着眼眶道:“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您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第189章 守候 唐佩莞笑了笑,努力撑起身体想坐起来,碧月急忙扶住她,帮助她直起身体,靠到了床头。 唐佩莞看了看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显然已经入夜了。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急忙道:“我睡着的这三天可发生了什么事?” 碧月低声道:“小姐你想问的是二小姐吧。”她见唐佩莞不出声,顿了顿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日世子将昏迷的你抱回了府,当时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急忙找来大夫一看,才知道你是饿久了再加上过度疲倦,体力不支这才晕了过去。当时世子急的不行,几乎都要去把宫里的御医叫来给您看病了,幸好被我们拦下。知道你没事,他才放心了些,又守了你好久,傍晚的时候才走。” 唐佩莞心中微微一动,只觉的脸上有些发烫,生出几分羞意来。 碧月道:“奴婢也搞不懂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两天他才来府里跟老爷退亲。当时奴婢气的不行,还以为大小姐你看错了人,却没料到这两天他又是这般的担忧您,那表情绝不是可以装出来的。奴婢真真是有些糊涂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碧月不知道唐佩莞与叶虔之前约好的事,会这般误解他也是正常。唐佩莞有心替他解释一下,可实在没有力气,只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碧月又道:“还有一件事,奴婢才知道原来害您的人竟然是二小姐,她怎么这般心狠啊,大小姐你明明没有害过她,她怎么会这样对您呢?要不是最后被发现了,您这条命可都要交代在她手上了。” 碧月越说越气,到最后大声道:“叫奴婢说,二小姐这般心狠,就该让圣上处决了她,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害您。” 唐佩莞淡淡一笑,见碧月激动的不行,于是道:“别说了,这事圣上与皇后娘娘自会有定夺,轮不到我们多嘴。” 她动了动身子,道:“我有点乏了,想休息下,你也下去吧。” 碧月见她面有倦色,知道她是真累了,也不勉强她,扶着她躺了下去,又吹熄灯走了。 等到房门被关上后,唐佩莞这才又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盯着床顶,发生的事情太多,即便是如何的疲倦,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乱成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佩莞只觉得迷糊中似乎有一只手轻抚上她的额头,那只手的动作异常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视的宝贝。 唐佩莞轻哼一声,睁开双眼,只见叶虔正坐在床边,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见到唐佩莞醒了,叶虔温声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佩莞低声道:“你怎么来了?碧月说你回去了。” 叶虔淡淡一笑,低声道:“晚上睡不着,担心你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会吵醒你了。” 他摸了摸唐佩莞的头发,温声道:“要不要再睡一会?我看见桌上有热水,给你倒一杯?” 唐佩莞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碧月说是你送我回来的?我记得昏倒之前明明只有玉妃娘娘在我旁边,你怎么会……” 叶虔淡淡一笑,道:“我就在天牢外面,没见到你哪里放的下心,哪里知道人没见到却听说你晕倒了。” 他顿了顿,伸手捏了捏唐佩莞的鼻子,详怒道:“当时吓了我一跳,等到送你回来才知道你是饿晕了。” 唐佩莞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又道:“掖庭的饭实在太难吃了,我虽逼着自己去吃,但还是吞不下去。” 叶虔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她,见她说完了,突然道:“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他握住唐佩莞的手,道:“我不想干涉你的事情,也不想阻碍你去做什么,只是我绝不能让你再让你发生这种事了。我之前回北乌的时候已经跟父王母妃说过了,我会去跟大齐皇帝上书,正式提出你与我的亲事。” 唐佩莞微微一愣,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些,一时怔住,只呆呆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叶虔微微一皱眉,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唐佩莞却是不语,她并非不清楚叶虔的心思,这次事情之后,她更是看的明白。如果说前世里齐铭的事让她对感情还有所畏惧的话,叶虔却是让她又一次全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安心的依靠了他。 但是现在叶虔说的事却让唐佩莞有些犹豫,并非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齐铭的事。叶虔毫无疑问是齐铭那边的人,即使是他并未帮齐铭与叶皇后做过什么事,但牵扯到北乌那边,他的立场却是不能变的。而自己心心念念的却是如何拉齐铭下位,推齐晟上去。 这样对立的一个局面,她又如何能接受叶虔的这份心思,但若是让她放弃复仇,她也是做不出来的。前世里的一切宛如刻在她心头最深的伤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她。 唐佩莞反握住叶虔的手,认真道:“我并非不懂你的心意,我也愿意用同样的心思去回报它们。只是现在,至少这段时间我还不能,我有我要做的事,而那些事却是我无法说出口的。若是你愿意,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叶虔的笑容有点难看,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道:“算了,我不逼你,从我们相识以来你就是这般的性格,勉强也没意思。” 叶虔微微一笑,摸了摸唐佩莞的脸颊,淡淡道:“没关系,什么时候你说可以了,就来告诉我。” 唐佩莞几乎要忍不住那泪水落下,她以为叶虔至少会愤怒,会生气,作为北乌的镇南王世子,要他这样的等自己,即使是唐佩莞,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过份了些。可如今听叶虔这般回复,她却是再忍不住了,只低声道:“谢谢。” 叶虔淡淡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傻丫头。” 第190章 身亡 唐佩莞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睡着的,等她再一次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是大亮了。整整三天的休息让她的精神得到了充分的恢复,身体也好了大半。 碧月一早就给唐佩莞端来了小厨房里熬了很久的鸡丝粥,又喂她喝了药。等到宸玉宫来人唤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午间时分了。 碧月担心唐佩莞的身体,一边不断的给她加衣服,一边叨咕道:“玉妃娘娘也不知道心疼人,大小姐您才刚刚醒,就这般急匆匆的喊小姐过去。您身体还没好全呢,万一路上又累出了病怎么办?” 唐佩莞心知玉妃定然是有事的,不然不会这般匆忙,于是笑道:“你把你家小姐当成纸人了吗?哪有那般脆弱。” 碧月暗自嘀咕一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唐佩莞没理她,穿好衣服后便出了门。 马车夫一早就在门口等候着,自从上次唐府车夫被人替换害的唐佩莞出事那次,叶虔就怎么也不信唐府的下人,亲自选了个车夫送了过来,专门送唐佩莞出门,旁人的吩咐听都不听。 唐佩莞原本嫌弃他小题大做,可也不知道叶虔是从哪里找来的车夫,技术很是不错,再坏的路他驾着马也不觉得颠簸。唐佩莞坐的很是舒服,渐渐的也就接受了叶虔的这份好意。 马车也是叶虔那边一并送来的,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每次进入都点着淡淡的熏香,今日也不例外。可能是知道唐佩莞大病初愈,现下倒没点熏香,而是摆着几个果子在托盘里,时不时的散发出清新的果香,唐佩莞闻起来倒也舒服的紧。 进了宸玉宫,就见到玉妃正斜靠在美人榻边,与齐晟说着话。见唐佩莞来了,她急忙支起身体,唤道:“你今儿总算醒了,真是担心死本宫了,还以为你在掖庭那待段时间把身子也弄垮了呢。” 说着,她又摆了摆手对一旁的宫女道:“快把汤端上来吧。” 玉妃拉了唐佩莞坐下,细细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晚上没细看,如今果真是瘦了。本宫听闻你醒了,一早就叫人熬了高丽参,你如今身体还很虚弱,高丽参补气最是适合你。” 唐佩莞微微一笑,接过那宫女端来的参汤,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淡淡道:“多谢娘娘了。” 玉妃叹了口气,道:“本宫知晓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未完全好,本应让你在家里多多修养的,只是现在有些事,却是非要问问你才行。” 唐佩莞忙道:“其实我也好了很多了,连睡了三天,骨头似乎都睡散架了,如今能出来透透气权当是散心了。” 玉妃点点头,朝着那齐晟看了一眼,又道:“你那日昏迷过去后,唐佩清就被皇后收押了,说是要审问她,结果还没等到第二天,唐佩清就在牢中自尽了……” 玉妃的话尚未说完,唐佩莞却是猛的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她自尽了?” 玉妃嗯了一声,低声到:“本宫收到消息的时候,说是已经不行了。只是可能涉及的人太多,这消息也就一直没有传出去。” 玉妃的话没有说清楚,但唐佩莞心里却再明白不过了,所谓涉及的人太多,不过就是牵扯到叶皇后罢了。当日在天牢里,唐佩清差点就把叶皇后给说了出来,以叶皇后谨慎的个性,又怎么会放她继续活着给自己留一个随时都可能被发现的致命弱点。 玉妃看了看唐佩莞的脸色,只见她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然而脸上一点点消失的血色却还是表明了她的震惊。 玉妃顿了顿,又道:“如今你既然醒了,想必过不久皇后那边就会把这个消息放出来了。毒害太后娘娘的罪名非同小可,届时她肯定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唐佩清身上去的。而我们目前是斗不过她的,也只能暂且这么忍了。” 齐晟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疑惑,过了会,他沉声道:“这次唐姑娘虽逃过一劫,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何皇后就突然针对她了。如果说是因为我们的关系,那皇后下这样的手未免也太过份了。” 唐佩莞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明面上来看,前段时间也并未发生过什么事,可叶皇后突然发难,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唐佩莞淡淡道:“这事恐怕跟娘娘脱不了干系。” 玉妃见她提起自己,莫名其妙道:“这话从何而来?若是本宫得罪了她,你现在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她要针对也不该针对你啊。” 唐佩莞道:“娘娘可还记得那日太后娘娘的寿宴上,您曾经开过一个玩笑?” 玉妃想了想,道:“莫不是说那个沈威?” 唐佩莞道:“我猜想娘娘当日会那般试探他,多少也是对他有些疑心才会如此,而那日沈威的表现更是证实了娘娘心中的猜疑。” 玉妃轻笑一声,道:“本宫早听闻沈家儿子只不过是个无能鼠辈,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那个将军的,这才想着去试一试他,哪知道他真真不让本宫失望。” 齐晟却冷声道:“儿臣却觉得,母妃那日鲁莽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母妃自己的猜测,沈威现下正是大齐的大功臣,在父皇面前很是得脸。我们无凭无据,贸贸然就去得罪了他,着实不应该。” 唐佩莞知道他的担忧,于是道:“先不说这些,我想皇后娘娘为何针对我,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朝着齐晟看去,道:“娘娘与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沈威身边有一副将,骁勇善战,很是得沈威看中,就连当初在战场上沈威也是事事听取他的意见。” 齐晟似乎猜到了唐佩莞话中的意思,猛的抬头看向她。 唐佩莞一字一句道:“而这副将不是别人,却是唐府之前的奴仆,我院子里做事的下人,名叫卫宁。” 她继续道:“我回去想了半天,若说皇后娘娘有什么非杀我不可的理由,那定然就是出在他的身上了。” 第191章 提醒 玉妃与齐晟都不是个愚笨的人,听到唐佩莞这么说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玉妃几乎被这个事实惊住了,诧异道:“他怎么敢?这可是欺君之罪。沈家哪有这个胆子。” 唐佩莞却是不语,只镇定的看着他们。许久齐晟才道:“如今齐铭那边最是看重沈威手中的兵权,齐唯手中的大军一直为他所忌惮,好容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他们会做此选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玉妃冷笑一声,道:“选人也得选个聪明的,找那么个草包明摆着找笑话看。” 唐佩莞想了想,突然道:“太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玉妃道:“前段时间还一直昏迷着,今天早上本宫去看她的时候已经醒了,就是看着很是虚弱。”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道:“我醒来后还没去见过太后娘娘。”她转向玉妃,淡淡一笑,道:“娘娘什么时候有空,让我陪着您一起去看看太后娘娘吧。” 玉妃似有深意的冲着她微微一笑,道:“自然有机会。” 等到姚太后身体好了一些,玉妃便就叫人喊来了唐佩莞,两人一起进到慈宁宫时,却正好碰到平延王齐唯也在那里陪着姚太后说着话。 齐唯自从被齐铭留在京城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回去,但无奈皇后寿宴、太后寿宴接踵而至,好容易所有事情都忙完了,他刚刚准备向齐昭帝辞别,姚太后却又出了事,只好将回去的计划一推再推。 终于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了,齐铭也没了再强留他的理由,齐唯急急忙忙的向齐昭帝上了请回封地的折子,得到齐昭帝的允诺后齐唯又来到了慈宁宫,来看看姚太后顺便辞别。 一段时间不见,姚太后的气色比起之前差了很多,之前的下毒事件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她的身体。见到姚太后,唐佩莞的心中还是有些羞愧,比起其他人来说,姚太后对她并不差,甚至还给了自己很多机会。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了她那边,一度还危及到她的生命。 看到了唐佩莞,姚太后苍白的脸色带了点笑意道:“哀家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唐佩莞低垂下眼眸,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害的太后娘娘……” 姚太后笑着打断她道:“你今日来若是就想跟哀家说这些那哀家可不欢迎你,这段时间哀家听多了,不在乎多你一个。” 绿意在一边笑道:“可不是,太后娘娘昨日还跟我说起你,说是两个人病都病一起去了,算是同命相连了。结果你今天就跑来说这样一通话,难怪太后娘娘不高兴呢。” 唐佩莞这才淡淡笑道:“那都是我的错了,不该没头没脑跟太后娘娘说起这些。” 玉妃一直在一旁没说话,这时才插话道:“这我可真吃醋了,之前佩莞没来之前太后娘娘最是喜欢我,可一等我把佩莞推荐给了太后娘娘,我都很少见到太后娘娘这样对我说话了。” 姚太后摇头笑道:“晟儿你看看,都是哀家太好了,一个个都敢这样与哀家说话了。” 齐唯淡淡笑道:“是皇祖母人好,孙儿看着都很羡慕。”他顿了顿,又道:“明天孙儿就要启程回封地了,等下次再来看皇祖母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了。皇祖母要好好保重身体,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派人通知孙儿。” 姚太后应了声,关切道:“可有同你父王说过了?” 齐唯道:“已经说过了。” 玉妃在一边听着,突然道:“说起来唯儿这次来京城也住了好一段时间了,先是被边关战事拖着,后来又赶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寿辰,之后又出了这事,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回去了。” 齐唯只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句,并没说什么。 玉妃却面有愧色道:“前两天臣妾回去思前想后,总觉得心里不安的很。那日在太后的寿宴上都是臣妾胡言乱语,提起那些血腥之事,肯定是冲撞了哪路神灵,不然太后您一向福厚,怎么就好端端的遇上了这种事。” 她边说着边擦拭了下眼角,微微有些愧疚道。 绿意撇了撇嘴,道:“这事不能怪娘娘,那个沈威还说是将军呢,怎么一喝多连兵法布阵都认不得了。” 绿意会这般说也并不奇怪,自那次之后,沈威这个名字就在宫中成了个笑话,人人都知道这个年轻将军不但长的一副纨绔样,就连说话做事也十足十的浮夸气,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丝毫不顾忌,喝多了之后就在圣上与太后娘娘面前乱说话,竟是连自己在战场上的行兵布阵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齐唯那日也是在场的,沈威丢脸的经过他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如今听绿意又提起,心里只是讥讽一笑,并没说什么。 玉妃又道:“本宫之前看沈威就不像个会打仗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唯儿对兵法也颇有研究,哪里会随意喝几杯就糊里糊涂的连自己吃饭的东西都忘记了,若真是这样,到时候上了战场,对方破点酒怕就被迷的晕头转向,什么都不知道了,仗还怎么打?” 齐唯心里突的一惊,他淡淡的扫了眼玉妃,见她仍是带着点点笑意,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自己刚刚说的全是无心之语一般。 姚太后面色一冷,有丝不耐烦道:“罢了罢了,平日不见你们厉害,说起旁人闲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朝着绿意道:“哀家累了,扶哀家休息去,你们就都退下吧。” 绿意见姚太后似乎有点不高兴,急忙应了一声,道:“是。”又上前去掺起了姚太后。 众人急忙起身,等姚太后进了内室之后才都出了慈宁宫。 齐唯朝着玉妃行了个礼便就告辞了,玉妃心知刚刚的话必定是惹了姚太后不高兴了。连齐唯都能听出不对劲来,姚太后那般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但她也只是叹了口气,直接回宸玉宫了。 第192章 日夜兼程 齐唯的封地距离京城很有些距离,带着满心的狐疑日夜兼程,等到齐唯回到自己的府中时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情了。 府中的老管家早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到齐唯回来,急忙迎了上来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齐唯翻身下马,冷声道:“召集全部人来我书房。” 管家急忙应了一声,牵过马绳交给一旁的下人,又开始吩咐人去通知所有的谋臣。 等所有人都聚集到书房里时,众人只见齐唯面色犯冷,眉头高高皱起,显然是被些事情困扰了。 为首的一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急忙上前道:“王爷,这次您被齐铭阻拦在京中那么久,是臣等办事不利,考虑不周全,未能及时将您接回来。” 齐唯摆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们,齐铭铁了心要留下我,即便我们再怎么做也是徒劳。” 中年男子与一旁的几人对视了几眼,又道:“这几日臣等在一起商议了一下,之前太子那边已经因为边关的事一举拿下了军事大权,如今他们那边还有沈威做支撑,而我们好容易练出的精兵又暴露了,目前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齐唯微微闭上双眼,扶额道:“这次确实是失策了,原本以为商国那边大军压阵,齐铭迫于无奈只能让我过去,谁知道半路竟杀出了个齐晟,误打误撞就解了商国那边的围,我们不但没讨到好,反而过早暴露了自己。” 中年男子道:“王爷,这也是没办法的。原本我们与那商国太子已经说好,他们出兵我们镇压,一切约好后我们辅助他登位。哪里知道竟被他们的丞相扳回一局,倒让那个齐晟瞎猫碰到死耗子捡了个便宜。” 齐唯冷笑一声,道:“齐晟不过是个无能鼠辈罢了,一时走了狗屎运,不足为惧。只是现在齐铭的地位是越来越稳固,若是再没办法,怕是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中年男子皱眉道:“那沈威倒也是个奇人,之前听说沈家儿子是个草包,原以为他上战场只是个笑话,哪里知道倒还有几分本事,凭空给齐铭增添了一大助力。” 然而齐唯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怔,猛的想起他走之前玉妃在慈宁宫里说过的话。 齐唯睁开双眼,坐直身体,低声道:“去查查那个沈威。” 中年男子不解道:“查什么?” 齐唯沉吟片刻,道:“我在京中听过一些流言蜚语,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去查查那沈威在军中究竟是个什么样。我怀疑,那几场战役的指挥者,另有其人。” 他这话一说,底下的谋臣却是被惊住了。那中年男子犹豫道:“王爷,您这话有几分可信性?冒领军功这事非同小可,更何况那沈威如今已经是大齐的少将军了。” 齐唯道:“我只是这么怀疑,不管如何,你先去查查看,若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告诉我。” 中年男子应了一声,齐唯这才稍稍有些放松,这些天他为了尽早赶回来路上几乎都没有休息,如今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顿时有些疲倦了,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众人见他一脸倦色,纷纷告退出去了。 军营里面的事并不好探听,更何况还是虎狼军中的事。那只部队几乎全由齐铭那边的人掌控,齐唯的探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了进去。 所幸玉妃一早就知道齐唯回去后会去调查这件事,暗中引导着齐唯的人查了些东西。但即便是这样,等到齐唯收到结果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 虽然心中早有猜疑,但这份猜疑被确确实实证实了之后,齐唯却还是吃了一惊。 谋臣站于下方,恭恭敬敬道:“王爷,结果也知道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顿了顿,继续道:“沈威虽说是齐铭的人,若是不除掉他,齐铭手中的兵权就会牢牢被他们掌控着,对我们非常不利。不过……” 他有些犹豫道:“那被沈威取代了功劳的那人名叫卫宁,无背景无来历,也看不出他的立场,就算我们撬掉了沈威,却又上来了一个卫宁,他是敌是友还未得知,只怕比那沈威更麻烦。” 齐唯淡淡道:“那卫宁之前是做什么的?” 谋臣回道:“他在参兵之前是唐府的奴仆,是唐家大小姐唐佩莞院子里种花的下人。” 齐唯蹙眉道:“怎么是唐家人……” 谋臣应声道:“是的,就是齐铭府中的少詹事唐中的下人。” 齐唯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那倒真是有趣了,自家人顶了自家人的功劳,这齐铭的想法倒让我有些琢磨不透了。” 那谋臣也跟着笑道:“臣下也觉得很是奇怪,只是一打听才知道,是那沈家人先斩后奏,齐铭也被摆了一道。只是放着那么能干的人不用,转而去扶植一个根本就扶不起来的阿斗,齐铭走这一步,也不知道是蠢还是另有他意了。” 齐唯冷哼一声道:“不管如何,他这样对我们反而有利。齐铭既然选择牺牲了那个叫卫宁的人,必定就是不重视唐家那块了。而唐家在京中本就没什么背景,前段时间他家的女儿才因为谋害太后自己自尽了。虽说最后没有追究到他们家其他人,可经过这么一闹想必也是元气大伤,步步维艰了。” 那谋臣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道:“王爷的意思是,派人去与唐家联系?唐家如今正是背运的时候,即不得齐铭的重视,又刚刚陷入了一场大风波,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向他们伸出一双手,想必很容易将能让他们为我们所用。等到一切定下来,我们再去揭了那沈威,到时候卫宁上位,虎狼营也就都是我们的了,等到那个时候齐铭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唯淡淡一笑,道:“你既然清楚了,那就这么着吧,等唐家那边定下来了,我们再去找个机会揭穿了沈威的老底。” 那谋臣应了一声,恭敬道:“王爷放心,臣等立刻去办。” 第193章 唐佩清的死讯 唐佩清的死讯没几日就传到了唐家人的耳中,这样一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让他们又惊又喜。 惊的是唐佩清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前几日还在人前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即将成为太子爷妾侍的人,一转眼就成了谋害太后娘娘陷害嫡姐的罪人,人们尚且未消化完这个消息,却又抛出了一个惊天炸弹,唐佩清自尽了。 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闹成这样也足够让唐家人夜夜难眠了。一日未有确切消息,这事就如同一柄利剑一般高高悬挂在唐家人的头上,随时会掉下来要了他们的性命。 喜的是随着唐佩清死讯的公布,宫里同时也给唐佩莞送来了一批名贵药材,说是皇后娘娘担忧她的病情特意赏赐下来的。这些人参雪莲平日里难得一见,如今犹如流水一般的涌入了唐府,这不得不让外人开始猜测唐佩莞是不是因祸得福,虽被误解了一场但也获了贵人的欢心。 但无论如何唐佩清谋害太后的罪名终究还是定了下来,因为她此前在狱中自尽时未有留下只言片语,早先狱卒们审问也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最后被叶皇后直接对外宣告她是嫉妒嫡姐才出此毒策,当成普通的案件处理了。 唐家并没接到任何牵连自己的旨意,真真是松了一大口气。而因为唐佩清谋害太后的罪人身份,唐家人本想去将她尸体领回来,却被拒绝了,直接被告知唐佩清的尸身早在自尽的第二日就已经被拖去了乱葬岗。 唐家人败兴而归,但也不敢张扬,最后竟是连丧事都不敢正大光明的举办,只挑了些唐佩清平日里喜欢的衣物首饰,选了个日子将一家人喊到一起打算烧了。 唐佩莞的身子几乎好全了,也跟着一起去了。烧东西的地方选在了小花园里,唐中并未出现,只有唐老太太领着李琴与柳儿,站在一边看着丫鬟们烧衣服。 见到唐佩莞出现,众人皆是一怔,依着唐佩清之前对唐佩莞所做的事情,就算唐佩莞对着那火堆吐口唾沫也都是能理解的,如今却见到一副莫名哀戚的表情,唐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女很是心善,忍不住道:“莞儿,你若心情不好就不用来了,祖母明白你。” 唐佩莞勉强一笑,道:“无碍的,好歹送佩清妹妹最后一程。” 她走到那火堆前,见那火越烧越大,渐渐将黄铜盆里所有的物品全部吞噬干净,直至消失,最后只余下一堆灰烬。 众人皆是不语,等那些拿来的衣物全部烧完了,唐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东西都烧了,想必她也不会在家中盘旋不去了,都回去吧。” 李琴却道:“这事可不能对外说,若是被宫里知道了,我们怕都是没好果子吃,二小姐毕竟有罪在身。” 唐老太太道:“正是如此,你们都把嘴给我封好了,不许对外说。” 见众人都应了声,她才继续道:“若不是担心她不肯离去,我们也不用冒着这个风险。真真是冤孽,生前搅合的唐家不得安宁,差点害的唐家背上窜通谋害太后娘娘的罪名,幸好皇后娘娘与圣上通情达理没有追究,如今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就别回来了。” 她双手合十拜了拜,喃喃道。 唐佩莞却是不语,前世的最后她被唐佩清逼着走上了绝路,而今时她们两个仿佛对换了下命运一般,如今唐佩清聪明反被聪明误凄惨死去,而她却成了活着的那个,继续着她未完成的路。 唐老太太让丫鬟将所有东西收拾完毕,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嚷声,几个丫鬟下人跟着一疯疯癫癫的妇人一路跑了过来。 那头发散乱衣物乱七八糟穿在身上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唐府早已驱赶出去了的沈芝。一段时间不见她比起之前削瘦了许多,整个脸颊蜡黄一片,完全看不见血色。而身上的衣服也从原先的锦衣玉服变成了如今的粗布麻衣,早没了昔日的官家正室太太的风采。 沈芝一路大吼大叫,冲撞开了许多人,眼神愣愣的盯着还有余烬的黄铜盆,猛的冲到了近处,一句话也不说,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 唐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好容易反应过来,忍不住怒喝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她放进来了?门房呢,在做什么!” 跟着后面赶来的门房气喘吁吁的解释道:“老太太跟我没关系啊,是她突然闯了过来,说是要见二小姐,我拦也拦不住,跟她解释半天说二小姐已经去了,她却是不信,推倒了一群人自己跑进来了。” 唐老太太厉声道:“她跑进来,你不知道拦下她吗?她一个瘦弱的妇人难道你连她也阻拦不了,唐家养你何用!” 那门房喏喏的应了几声,却没再说话。 唐佩莞一见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想必是门房估计着沈芝先唐家正室夫人的身份不敢下重手,再加上沈芝铆足了劲想进来,估计这门房也是一时没注意。 唐佩莞道:“祖母算了吧,如今二妹妹不在了,让她见见也好。” 她正说着,一边跪着的沈芝却猛的扭过头来,狠厉的瞪着她,凄惨的叫到:“你闭嘴,你竟敢诅咒清儿,清儿无事,她还好好的,唐佩莞,你又想害她。” 说着她竟突然爬了起来,转过身就朝唐佩莞这边冲来,竟是打算抓住她。 唐佩莞冷冷一笑,灵活的一转身,沈芝没料到她会躲开,猛的一个趔趄,就往面前摔去。 李琴高声道:“沈芝你发什么疯?唐佩清下毒谋害太后娘娘,还意图将此事推卸到大小姐身上陷害她,这般天大的罪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自尽身亡算是老太爷厚待她了,你还来唐府发什么疯!” 那沈芝却跌坐在地上,听见她这么一说,顿时像是失了灵魂一般,整个人呆坐在地上,低声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清儿不会有事的。” 第194章 下堂沈氏上门 她喃喃重复着,只愣愣的盯着盆里面的灰烬,仿佛是痴了一般,低声继续道:“怎么会呢,不会啊,前几日她还告诉我说会当上未来的娘娘,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的,怎么会突然不在了呢,一定是你们在骗我,我知道了,是你们嫉妒我,嫉妒清儿得了太子爷的宠爱,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她喃喃说着,李琴听见她的话,却只是嗤笑一声,道:“你这被赶出了唐家,是受了什么苦,竟会痴成这样。” 她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的女儿,唐佩清在大小姐为太后娘娘所制的脂粉里下了毒,意图谋害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被她害的昏迷了好些时日,前不久才清醒过来。而大小姐也被皇后娘娘误会抓紧了掖庭,在那里关了好些日子,幸好后来真相大白,洗脱了大小姐的罪名,不然今日烧的可就是大小姐的衣服了。” 李琴顿了顿,又冷冷道:“说起来你们母女两倒真真是一家人,一个专门给人下藏红花还想谋害庶子,一个就痴心妄想当太子妃还胆大妄为的毒害太后娘娘,差点还连累了我们。” 沈芝却狠狠的瞪着她,道:“胡说八道,清儿就要成为太子爷的妾室了,她哪里会去谋害太后娘娘。”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尖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恶狠狠的看向唐佩莞,道:“一定又是你,一定又是你是不是?你嫉妒清儿,嫉妒她要做娘娘了,这才故意陷害她的,是不是!” 李琴见她这副疯癫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受了过大的刺激魔怔了在这胡言乱语,于是转向那门房不耐烦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婆子拖出去!” 门房急忙应了一声,想要上前将沈芝从地上拽起来,然而沈芝却没如他的意,竟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来,猛的挣脱了他,又几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狠厉的看着唐佩莞,用力向她刺了过来。 唐佩莞却是没料到她会这般,只听见耳边柳儿的一声尖叫,就见着沈芝拿着那锋利的尖刃往自己这边跑来。 她一下子怔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点点看着沈芝靠近。 唐佩莞下意识闭上双眼,等着那阵剧痛袭来,然而过了许久,那预想中的剧痛却没出现,伴随着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上了唐佩莞的手背。 唐佩莞睁开双眼,却只见沈芝背后插着一支利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竟是连动弹也动弹不得,只间或吐出几口血来,显然是伤到了心肺了。 远处一男声沉声喝道:“好一个贱妇,竟还敢跑回来唐府撒野。” 众人朝那声音处看去,却见到唐中正站在不远处,怒气冲冲的朝这边而来,而在他身边的却是本应该在虎狼营的卫宁,显然,那只剑是卫宁射过来的。 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唐佩莞仍心有余悸,等卫宁来到面前,急忙道:“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卫宁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小姐不必客气。” 那唐中却是一个健步冲到沈芝身前,抬脚就是狠狠一下,踹的本就有些虚弱的沈芝更是一声惨叫,浑身抽搐了几下,又猛的吐出了几口血来。 “贱妇!”唐中怒斥道:“你教出的一对好儿女,男的在外面寻花问柳,为一个青楼女子弄的性命也没了,让我唐家成了人人耻笑的大笑话。女的谋害嫡姐,竟还胆大到给太后娘娘下毒,险些误了我们唐家全家人的性命,你倒是好,我原本打算放过你一码随你去了,你竟还敢跑来杀我嫡女,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存心来找死!” 沈芝昏昏沉沉的看了他几眼,用力辩解道:“老爷,老爷你听我说,清儿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唐佩莞陷害她的,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就快要成为太子的妾室了,未来就是大齐的娘娘,本可以为唐家挣脸面的,都是唐佩莞,都是她害的,你一定要为清儿讨回公道啊!” 唐中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下堂贱妇,不知悔改,还敢胡言乱语!”他冷哼一声,道:“但你已经不是我唐家人,这事不该我唐家来管,来人!”他高喝一声,道:“把剑拔出来,派人给她沈家送个信,就说沈芝意图谋害我唐家嫡女,又在我唐家胡言乱语,望他们尽快派人将沈芝接走,切莫让她再进我唐府一步。”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唐佩莞冷笑一声,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唐中仍然是不敢对沈芝怎么样,连一个意图谋杀的下堂妇他都要去征询娘家人的意见,倒也真真是没了骨气了。 唐老太太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心烦不已,如今见唐中已经是处理完了,于是道:“老身见不得血腥的东西,先回院子休息了。只是莫再让这个妇人搅和我们唐家了,以往的事情还嫌不够吗?” 唐中急忙应道:“儿子晓得,母亲快去休息吧。”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又扫了唐佩莞一眼,道:“你也回去吧,身体没好全就别在外面晃悠,幸好今日卫副将下手很准,若是真出了人命怕又是麻烦事了。” 唐佩莞淡淡的应了一声,等到唐老太太走远了她才对卫宁道:“你今日可是来看你姐姐的?若是无事我同你一起去五姨娘那坐坐,有点事想问问你。” 唐中却皱眉道:“你一个闺中女子又跟着瞎掺合什么,你祖母的话没听见吗?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唐佩莞微笑应道:“女儿知道,只是之前去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她问起了边关的事情,女儿想着向卫副将多问上几句,到时候若是太后娘娘想知道女儿也能说上一二。” 见唐佩莞抬出了姚太后,唐中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罢了罢了,你自己有分寸即可。”说罢,他一甩袖,便也走了。 第195章 无法挽回 直到唐中走远,唐佩莞这才转过来对卫宁微笑道:“你怎么会同我父亲一起过来的?” 卫宁却是不语,只皱着眉头看着下人们将已然昏过去的沈芝拖走,才转过头来对唐佩莞道:“这妇人不除,怕是大小姐将来还会有麻烦。” 柳儿却是蹙眉道:“沈芝毕竟是沈家的女儿,如今沈家正得势,老爷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她转向卫宁笑道:“你之前不是这般狠心的人,怎么去了次战场竟连这赶尽杀绝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了。” 卫宁却是淡淡应道:“只不过是那些农夫与蛇的故事看多了,也就狠得下心了。” 他转向对唐佩莞道:“大小姐若是无事,同我一起去姐姐院子里聊聊吧,今日我过来也正是有事要说的。” 唐佩莞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才同柳儿与卫宁一起去了那柳兰苑。 到了那院子时唐佩梁才吃过东西,被奶娘哄的入睡了。柳儿进去内室看了下他,才微笑着走出来对唐佩莞道:“梁儿最近很是贪玩,这次是真玩累了,睡的特别香。” 唐佩莞低声道:“我们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吵醒他?不如换一处吧。” 说着她正要起身,柳儿急忙拦住她道:“无碍的,梁儿睡觉向来深的很,平常声音是吵不醒他的。”她淡淡一笑,对卫宁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就算外面是打雷也丝毫影响不到你。” 卫宁却是苦笑一下,道:“只希望梁儿能永远这般无忧无虑了,如今我是稍稍一点声音都会惊醒。每夜入眠时,那些早先死去的战友面孔时不时的就在我梦中晃过,倒是再也无法真正入睡了。” 柳儿心疼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也没同姐姐说过,不如改日我让大夫给你开几副安神的方子,到时候熬了给你喝上一段时日,想必是会睡的好些的。” 卫宁只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唐佩莞知道他的意思,卫宁的不眠是被昔日战场的记忆所困扰,那又岂是几副中药就能解决的。她转移开话题,对卫宁道:“对了,你之前说有事要告诉我们,是何事?” 卫宁应了一声,道:“正是如此。”他转向柳儿道:“姐姐,我下周就会离开京城,怕是要段时日才能回来见你了。” 柳儿微微一怔,急忙道:“为何?不是说虎狼营长期驻守京城吗?难道圣上又改变注意了?” 卫宁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被调离开京城派去常驻大祀殿,近几年想必是回不来了。” 唐佩莞猛的一愣,大祀殿是大齐皇帝每年祭天的地方,位于大齐偏远之处,寻常被调去驻守大祀殿的人不是得罪了皇帝就是年事已高又无甚作为,一旦去了那处,基本也是就绝了前途了。 唐佩莞急忙道:“是谁调派你过去的,可有具体时间?” 卫宁回道:“沈将军说的,具体的说是太子爷提出来的,因为之前驻守大祀殿的王将军病重不治,后续又无人能补上,这才提了我过去。” 唐佩莞皱眉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去怕就不是一年两年了,大祀殿那里虽然是祭天之处,可除了每年皇帝会过去一次,寻常时候怕是连个正常人都看不见的。” 卫宁苦笑一声不语。 唐佩莞见他这样,心知这事想必他也是逼不得已的,这个时候将卫宁调去那偏远之处,只怕是与齐铭叶皇后逃不了干系。 这话一说,柳儿原先还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急忙对卫宁道:“你就不能跟你们沈将军说一下吗?换别人过去不行吗?你才回京城没多久,怎么就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卫宁却只是道:“圣旨都已经下了,沈将军也没办法。我明日就要启程了,姐姐你要多保重。”他转向唐佩莞,顿了顿,道:“大小姐,你也要多保重,等着我回来。” 他话里的最后一句几乎没有了声音,可唐佩莞还是听见了。她微微一怔,可看见卫宁认真的看着他,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道:“你自己小心吧。你姐姐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齐铭与叶皇后会在这个时候将卫宁调开,怕是也是担心卫宁的存在会威胁到沈威。如今边关战事已平,目前来看也再没什么需要卫宁的地方了,而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时时刻刻会暴露出来的弱点,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致命。但是他们又不敢将卫宁彻底灭口,虽说现在周边平安无事,但保不齐匈奴人何时会再卷土重来,而齐唯的存在也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试试威胁着齐铭。所以卫宁不能死,但也不敢就这么放在眼皮底下,外放到偏远之处是最好的办法。 柳儿却是微微有些眼红,一把攥住卫宁的衣摆,梗咽道:“怎的这么快?就算要走也多留几日再走啊。” 卫宁摇了摇头,道:“姐姐不知道,圣上下个月就要出发去大祀殿祭天了,那边现在无人统领,我要提前去准备下,迎接圣上过去。” 唐佩莞却是一愣,道:“圣上下个月要去祭天?” 卫宁应了一声,道:“是的,大小姐不知道吗?你在太后娘娘身边应该听说了。” 唐佩莞蹙眉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家中养身,而太后娘娘身体也尚未恢复完全,祭天这事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 卫宁嗯了一声,道:“那想必太后娘娘这次是去不了的。”他看了看外面,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军营收拾东西,先走了。” 他看了看柳儿,道:“姐姐,我先走了,若是有事就让大小姐写信于我。” 卫宁又对着唐佩莞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柳儿虽不舍得他走,但如今既然圣旨已下,她也知道这是无法挽回的了,只好眼眶微微泛红,却也没再说什么扰乱他心神的话,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卫宁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柳兰苑外。 唐佩莞叹了口气,但心里有事就淡淡安慰了柳儿几句就回了院子去了。 第196章 答复 沈家很快就给了回复,唐中派人喊了唐佩莞过去书房。 一进到书房唐佩莞就看见唐中正坐于上位,一脸的怒容,而那回报的下人正站在下方颤颤巍巍的低着头,结结巴巴道:“老爷,沈家……” “闭嘴!”唐中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又见到唐佩莞来了,不耐烦道:“你来听听,你听听沈家是怎么说的,我好心让他们把沈芝接回去,他们就是这样一个态度!” 唐佩莞微微一怔,转向那下人道:“沈家怎么答复的?” 那下人颤声道:“沈,沈家说,沈芝从嫁到唐家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是沈家人了,无论是生是死,沈家都不会再过问。就算老爷将沈芝休了,他们也不会再认回沈芝,随便老爷怎么处置了她。” 唐佩莞原以为沈芝虽说只是沈家一个庶出女,但至少也是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女儿,多少还是有些情谊在的。可如今听下人这么一说,她才觉得一阵讽刺,即便是之前沈青蓉再如何为沈芝出气,到了这个时候,沈家依然是漠视以对。不过唐佩莞倒也想的明白,如今沈芝的身上背负着谋害庶子的罪名,她是被太后娘娘亲自定的罪。而她的女儿唐佩清则是毒害太后后自尽身亡的罪人,这样的一个人,沈家躲避还唯恐不及,又哪里会主动将这个麻烦接回去呢。想来她前世的时候,唐家对落魄的她又何曾伸出过一只手呢。 唐中冷哼一声,道:“沈家倒是省的好麻烦,如今把所有的事情都丢到我们唐家,好像沈芝不是从他们家里出来的一样。” 唐佩莞冷笑一声,劝道:“父亲莫气,毕竟沈芝现在的身份尴尬,沈家这么做也是正常的。不过父亲,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唐中转向那下人道:“沈芝现在在哪里?” 那下人恭敬回道:“之前喊来了大夫看了下,如今在柴房里面躺着在。” 唐中微微一皱眉,道:“死了没?” 下人摇摇头,道:“大夫看过了,那剑并未伤及要处,吃了几副药就好些了。” 唐中冷哼一声,转向唐佩莞道:“她倒是好命,只是把麻烦都丢给我们了。莞儿,你看这事怎么办?毕竟之前她要害的人是你,你若是想将她送去见官,父亲也不会拦着你。” 唐佩莞却是暗暗冷笑一声,唐中自己觉得棘手的事情便打着体谅自己的名义推到了她这边,沈芝如今虽已经不是唐家妇,但毕竟也做过唐佩莞的母亲,不管如何她也万万不能做出将她送官这样的事情来。倒不是想放过沈芝,只是传出去怕又是不好听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算了吧,父亲,我现在也无大碍,倒也不用送官了。只是她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唐府的,我倒没什么,万一哪一日她又发了疯癫伤到了您或者祖母可就不好了。” 唐中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该往何处送呢?”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之前沈芝一直是由唐佩清暗中接济的,如今唐佩清不在了,我们唐家也不好出面继续养着她,莞儿觉得不如在沈府旁边租一个小院子,将沈芝送过去。我们只要付了一开始的租钱就行了,沈家如今的态度虽很强硬,但说到底沈芝也是沈家人,之后沈家若是见到了她必定不会不管她的。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最后沈芝到底会如何我们也是管不了了的。” 她淡淡的劝着,唐中听了只觉得有理,于是道:“这倒是个办法,不如就这么办吧。”他转向那下人道:“你去找个沈家附近的小房子,先抚上几日的钱,将沈芝搬过去,以后不要再让她进来唐府了。” 那下人急忙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唐佩莞淡淡笑着。如今唐佩清不在了,对待沈芝最好的办法绝对不是杀了她,这样反而会让她解脱。最好是要她一点一点的重复着前世里自己尝过的苦,让她亲自体验下当自己的亲人从面前经过却无视她,甚至厌恶她时,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唐中看了看她,又道:“为父今日喊你过来,除了沈芝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也要问问你。”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父亲有何事尽管说。” 唐中略略沉吟了一会,道:“你跟着太后娘娘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前段时间虽说出了些不好的事情,但为父听说太后娘娘醒来时听说疑犯是你,当即就跟旁边的人说你不可能。虽说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但为父看得出太后娘娘很是信任你,想必你也很能猜透她的心思才能如此讨的她的欢心。” 唐佩莞淡淡笑道:“父亲过奖了,莞儿不过是真心对太后罢了,时日一长,太后娘娘自当会知道我的心意。” 唐中点点头,略略斟酌了下,又道:“那你可知道太后娘娘在对待太子爷的事情上,有何态度?” 他这话一说,唐佩莞却是一怔。她狐疑的看向唐中,但又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唐中此番是帮着齐铭来试探她或者是有其他的想法,故此略略思索了下,道:“父亲这是何意?太子爷不是好好的吗?” 唐中却是叹了口气,道:“你且看看这封信。” 说着他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推到唐佩莞面前。 唐佩莞接过那封信,一看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唐大人亲启,又将信纸从里面抽出,小心翼翼的抖开看了一会,这才猛的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唐中。 唐中看见唐佩莞的眼神,心知她也是被这事惊住了,于是低声道:“这是为父昨日收到的,为父思索了一天,觉得你在太后娘娘身边跟随已久,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事,故此才来问一问你。这事着实太过敏感了些,为父一个人实在拿不了注意,而身边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你应该可以理解的。” 唐佩莞却是不语,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那信纸,才嗯了一声,道:“父亲是在犹豫要选谁?” 第197章 大笑话 唐中见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瞒她,直接道:“如今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之前为父在太子爷那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但是经过你哥哥那件事之后,太子殿下对我的态度就已经冷淡了许多。后来又发生了你妹妹还有沈芝那些事,我们唐家在外面已经是个大笑话了。为父本想着也不指着有什么发展了,得过且过也就罢了。可那沈家却一夜之间崛起,加上沈芝的关系,我们同沈家也算是撕破脸了,刚刚沈家的答复你也听见了,他们对有血缘关系的沈芝尚且不闻不问,若是将来我们唐家出了什么事,只怕是会踩上一脚也是可能的。” 唐佩莞嗯了一声,道:“这些事女儿心中很清楚,只是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唐中叹了口气,道:“为父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太子府中的小小詹事罢了,所能涉及到手下那巴掌点大的地方,现在又失去了太子爷的信任,莫提什么未来了,怕是就快连这位置也保不住了。” 他猛的抬眼看向唐佩莞,冷声道:“如今你既已成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心腹,多少也能帮到一些家里了。为父也不想瞒着你,如今朝中的情势虽说是太子爷一家独大,但平延王的势力也绝对不能小觑。他在封地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且在朝中也有他的人,上次商国那次就能看出来。” 唐佩莞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道:“父亲的意思是,最后花落谁家还未可而知?” 唐中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这次平延王亲自给我来了信,他的意思你也看的很清楚了,你且说说你的想法与为父听。” 唐佩莞听他这么一说,暗自讥讽一笑。唐中作为太子府的少詹事,本就应该归属太子一派,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是忘记了他与太子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齐铭可以替换掉他,但他身上早已经打下了太子府的烙印,就算他脱离了太子府,如果齐铭没了,他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现在唐中的态度明显是朝着平延王那边动摇了,但这却是唐佩莞乐意见到的,于是她淡淡一笑,道:“平延王在信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他的这封信也算是诚意十足了。不过父亲,我想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了,从我们接到这封信时,唐家就不得不站到平延王那边了。” 唐中却是一愣,急忙道:“这话怎么说?” 唐佩莞慢慢为他分析道:“父亲你想想,平延王既然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我们寄来这信,必定是有十足把握。不管我们选择不选择他,我们都不敢将这信泄漏出去,一旦被太子爷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就算我们没有靠向平延王那边,太子爷也只会对我们的怀疑越来越大。而我们现在也知道了平延王的想法,要么就选择他那边,要么就帮着隐瞒下来变相的帮了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唐中的脸色一点点的黑了下去,直到唐佩莞说完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的叹了口气,道:“平延王又看中我们什么呢,唐府手上一点势力也没有,怕是没什么值得他这般用心的。” 唐佩莞却是大致猜到了原因,应该是之前玉妃在齐唯走之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只是唐佩莞没料到他动作竟会这么快,回去还没多长时间就开始计划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安慰道:“父亲何必介怀这个,就像您之前说的,如今太子爷与平延王也算是势均力敌,最后谁输谁赢也不清楚。我们就算是一心跟着太子爷他也不一定就是赢的那个,况且就算太子爷最后成功了,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唐家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但跟着平延王就不一定了,他有封地有自己的军队,胜面也是相当的大,而且一旦我们投靠了他,将来若是他荣登大宝,我们唐家应该也会从此崛起了。” 唐中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心里摇摆的天平顿时就倾向了平延王那边。他沉吟片刻,面色一冷,沉声道:“莞儿你说的有理,与其这么苦苦的守着一盘死棋,不如早些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能走出一条新的大路来。”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父亲既然决定了,那就给平延王写封信过去吧。” 唐中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平延王这信里还提到了卫宁,不过卫宁虽是我唐家出来的,但是我的话他未必会听……”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父亲没有跟他有所接触,卫宁这人向来面冷心热,唐家培养了他,只要我们去跟他说一声,他自当会懂的。” 唐中这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了。我这就给平延王回信。” 唐佩莞嗯了一声,起身出了书房的门。 齐唯的动作竟这般的快,只是卫宁被调去驻守大祀殿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了,这样的话他又怎么能让卫宁回到这虎狼营的中心呢?齐唯选择与唐家合作定是看中了卫宁与沈威之间的那个秘密关系,但不管怎样,卫宁不在京城,齐唯再怎么动作也是威胁不到太子这边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除非他有什么办法让卫宁回来,不然再多的事情也是无用的。 卫宁启程后不久,宫里就传出了祭天的消息。这一年大齐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除了匈奴犯边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的商国竟也蠢蠢欲动,如今这两件事总算都得以解决了,齐昭帝除却了倍感幸运之外,也打算让今年的祭天礼大办一场,算是好好的感恩上天对大齐的庇佑。 姚太后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因此这次的祭天她是去不了的。叶皇后却是随同齐昭帝一起去的,而齐铭则是被留在了京城打理国事。 跟随齐昭帝一起去的还有玉妃与齐晟,而唐佩莞,却也在此次随行之列。 第198章 谁都没有你合适 唐佩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要留下来去陪姚太后的,毕竟自己是姚太后身边的行走女官,姚太后没去祭天,自己于情于理也都是去不了的。可如今在去祭天的随行名单里自己的大名赫然在列,倒是真让她想不通了。 唐佩莞急急忙忙的去了宸玉宫,就见到玉妃正斜卧在榻上,拿着个绣巾随便翻看着。见到唐佩莞进来,玉妃笑道:“今儿怎么就有空过来了?” 唐佩莞却是屈膝行了个礼,低声问道:“臣女今日过来是有事问娘娘。” 玉妃放下手里的绣巾,坐直身体道:“本宫知道你是想问祭天的事,”她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事却是与本宫无关的,即便你想怪,也是怪不到本宫头上来的。” 唐佩莞微微一怔,她之前想过姚太后去不了,那唯一能带自己去的除了玉妃再无他想,可如今玉妃却说不是她提议的,倒是有些怪了。 唐佩莞蹙眉道:“若不是娘娘,那还有谁能……”她顿了一顿,道:“莫不是皇后娘娘?” 除了她,唐佩莞也想不出其他人选了,但是叶皇后为什么会让她跟着一起去祭天倒也让唐佩莞想不通,难不成她又设下了什么圈套等着自己去钻吗? 玉妃摇摇头,微微笑道:“这下你可又猜错了,也不是皇后娘娘。” 唐佩莞这下正是有些疑惑了,她不解道:“那究竟是谁?总不至于是圣上突然记起了我这么个小人物,自己说的吧。” 玉妃笑道:“想你也猜不出来,其实是太后娘娘说的。” 唐佩莞顿时怔住了,愣了半天才道:“太后娘娘?” 玉妃继续道:“正室太后娘娘,这事本宫刚刚听见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但听下面的人说,说当时圣上与皇后娘娘去慈宁宫看太后娘娘,恰好说起祭天的事情,太后娘娘就说让你跟着一起过去,让你替她去斋戒几日,以谢上天的护佑。” 唐佩莞这才稍稍明白了些,可她想了想,却是不明白为何姚太后就选中了她。玉妃见她一脸的疑惑,于是道:“原先本宫也觉得诧异,可后来想了一想,却也是觉得正常。如今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自己是去不了那大祀殿的。但她作为大齐的皇太后,祭天时就算自己不去也要找一人代替以示心意的。尤其是今年还是个多事之秋。但太后娘娘身边却是没几个合适的人选,绿意要照顾她离不开身,而嫔妃们与她亲近的本就没几个,再加上如今这个时候她稍稍向谁靠近些都会引起群臣们的猜疑。这样一想,你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本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前不久才洗脱了冤屈正是需要抚慰的时候。换做其他人,任谁都没有你合适。” 她这么一说,唐佩莞也就想通了。 玉妃又道:“如今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能跟着去祭天也算是个荣耀的事情,特别是你还是代替太后娘娘去的。现在你就莫想别的,就快要启程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 唐佩莞应了一声,虽说这事来的奇怪,但能跟着一起去祭天不失为一件好事情。 心一旦定下来之后,没过多久唐佩莞就收到了姚太后传来的懿旨,只说是让她替了太后娘娘去那大祀殿斋戒几日,也算是帮着姚太后尽了心意。 唐府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很是激动了一番,各个与有荣焉,唐老太太还特意让人喊了唐佩莞过去她的院子,像是要特意嘱咐一番。 唐佩莞去的时候只见到唐老太太一人,身边还陪着个刘嬷嬷。唐老太太见到唐佩莞来了,笑眯眯的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对唐佩莞道:“莞儿来祖母身边坐,过几日你就要离家了,祖母怕是要隔段时间才能见到你了,这可让祖母如何是好。” 刘嬷嬷在一旁笑眯眯道:“大小姐这是要去替太后娘娘祭天,是我们唐家的荣耀,您可千万别拖大小姐的后腿。” 唐老太太乐呵呵道:“不拖后腿不拖后腿,莞儿如今可是要去随行祭天的,我这个做祖母的也跟着有脸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祖母这话可让莞儿惭愧了,不过是替太后娘娘斋戒几日,算不上什么的。” 唐老太太笑道:“自家人你还跟祖母谦虚啊,莞儿你说的简单可祖母心里明白,太后娘娘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贵人家的女儿宫里的嫔妃她不找,就找到莞儿你了,可不是特别看中你吗?到时候等你从那大祀殿回来了,你的柳如堂妹估摸着也就到了。你在太后娘娘面前说的上话,就给你堂妹找个好亲事,到时候她与你一起扶持我们唐家,唐家也就算有盼头了。” 唐佩莞万万没料到唐老太太把她叫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竟就是为了替唐柳如说亲的,如今唐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又被北乌的世子给定了,唐老太太指望不上她,将心思打到唐柳如身上,唐佩莞是能理解的。只是她却没料到竟会这般快,唐柳如人都没有来到唐家,甚至自己还未见过她一面,唐老太太竟就开始为她打算了。倒也不知道唐老太太是心思太早还是唐柳如太会做人,竟让唐老太太这么早就信了她,倒是个厉害的人物。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这事不急,柳如堂妹我还没见到,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等到时候见到面了,我心里有个底,才好跟太后娘娘提不是。” 唐老太太连连点头道:“莞儿说的是。只是你那堂妹确实是个好姑娘,你瞧,这人还没来,就听说我常常头疼,特意去找了个老大夫替我求了个方子寄了过来,倒真真是个有心的。” 刘嬷嬷也在一边帮着说道:“可不是,那方子我们拿去给大夫看过了,说是很不错。可见那柳如小姐真是会心疼人,还没过来就开始替着老太太着想了。” 唐佩莞却是莫名一笑,她这个堂妹看起来倒也是个心思剔透的,只是她希望唐柳如的这份剔透最好别用在了不合适的地方,不然到时候,怕又是一场麻烦。 第199章 担忧 大祀殿所在之处距离京城行驶马车大约需要四周之久,唐佩莞虽说是代替姚太后而去,但她身份毕竟只是个行走女官,最后只被分配到同那些随行宫女们同一个马车。 那些宫女们却是唐佩莞以前从没见过的,长时间的待在一处只觉得有些许尴尬,但唐佩莞又不愿意与她们攀谈,宫里人多口杂,只怕自己随便说了句什么被有心人传出去,怕是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了。 听着旁边的人叽叽喳喳,身下的马车时不时的颠簸一下,直到中午时分,马车停了下来,唐佩莞才从这场颠簸中暂时脱身出来,算是松了口气。 她下了马车,正打算四处走走透透气,却见到原先玉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朝这边走来,一见到唐佩莞立刻笑道:“娘娘让我来喊姑娘过去,说是怕姑娘坐着不习惯,让姑娘去跟她一起坐。” 唐佩莞登时大喜,倒也没跟她客气,即刻上马车拿了自己的行李就随着她一起往前走去。 玉妃的马车在队伍的前方,紧跟着齐昭帝与叶皇后的马车。远远看去只是用淡黄色绸布层层装饰起来,比起前方的齐昭帝与叶皇后的马车,倒是朴素了很多。 唐佩莞掀开马车幕帘,就见到玉妃正坐在里面用着午饭,见唐佩莞来了,淡淡笑道:“本宫一个人坐着很是无聊,就让人喊了你过来,应该没打扰到你吧。” 唐佩莞屈膝行了个礼,道:“没有,得亏娘娘想到了我,不然这四个星期我怕是熬不过去的。” 玉妃微微一笑,明显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接口,只是道:“坐了一上午马车了,怕是也饿了,坐下来陪着本宫一起用一点吧。” 唐佩莞却是没有动,玉妃是宫妃,是主子,她就算同玉妃的关系再好也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万万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她微低着头,淡淡道:“娘娘有心了,只是臣女身份卑微,却是万万不能同娘娘同桌而食的,还是让臣女出去用完了再进来陪您说话吧。” 玉妃见她坚持,也不勉强,只微微一笑,道:“罢了,你先将包裹放下再出去吧。” 唐佩莞嗯了一声,将行礼交给了一边的宫女便下去马车了。 等到吃完饭回来,却见到齐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陪在玉妃的一旁同她聊着天。唐佩莞轻声走到一边,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玉妃点了点头,道:“佩莞,你可知道这次祭天的护卫兵是哪里出来的?” 唐佩莞微微一怔,看了看齐晟,见他没说话,略微想了一想,道:“原本是不知的,但既然娘娘这么问了,臣女猜想,应该是从虎狼营出来的。” 玉妃淡淡笑了笑,对齐晟道:“这丫头向来聪慧。”她又转向唐佩莞道:“既然你猜到了,那你应该知道领兵的是谁了。” 唐佩莞微微睁大双眼,慢慢道:“沈威?” 齐晟道:“正是他,父皇看中了他,一早就定了让他率领虎狼营的军士来护卫这次祭天。” 玉妃讥讽一笑,道:“让他来守卫,倒是真放得下心,本宫这几天怕是连坐着都不安稳了。” 齐晟安慰道:“母后倒是不用太担心,沈威在外威名远震,想来也没什么人敢冒这大不韪的。” 唐佩莞却是没说话,只顺着那马车晃动时微微掀起的窗子缝隙朝外看去。 一个个骑着马的军士们正围着长长队伍的两边四处查看着,前方的士兵尤其多,看着倒是守卫森严,只是却没见到沈威的身影。 唐佩莞微微一皱眉,路上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这一段时间所有人的安全都交到了沈威的手上,唐佩莞虽极力想说服自己,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所幸时间一天天过去,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事,眼看着就快要到大祀殿了,唐佩莞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些,只觉得自己过度紧张了点,倒是想多了。 快到大祀殿的时候,已经看见有一些驻守大祀殿的士兵们出来迎接了,没见到卫宁,但迎接的士兵越来越多,显然是离大祀殿越来越近了。 根据大齐的第一代国师所指示,大祀殿建在了整个大齐地势最高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最接近上天的地方。但这里荒漠一片,远远看去连个人影都没有,沙漠与天练成一片,竟是无边无际看不到边。 齐昭帝往年来这里正巧都赶上风沙时候,连篇大风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好难得今日竟是一片宁静,连半点风都没有。 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好天气,齐昭帝便叫人停了马车,想要下车去看一看。唐佩莞也扶着玉妃下了马车,一同出来透透气。 齐昭帝见到玉妃也下了马车,于是淡淡道:“这荒漠没了风沙,倒是颇有几分大气。” 玉妃微微笑道:“只怕是圣上平日里见多了精致的东西,突然看见这粗犷的景致,才有了些新鲜感吧。” 齐昭帝笑而不语,只抬头向那远方看去,身后却听见一女声道:“圣上,玉妃妹妹,怎么这般好兴致出来看这荒漠了?” 众人皆转头往后看去,却见叶皇后也下了马车,正一脸淡淡笑意的往这边走来。 齐昭帝微微一笑,指着那远方说:“往日来时皆是风沙满天,这次倒是好运,难得一见的好日子。” 叶皇后笑道:“可见真真是天佑我大齐,不仅帮了我们平定这两场大战,给圣上增添了一员猛将,如今连圣上祭天都是这般的好天气。” 远处的沈威见前方停住,朝这边走了过来。齐昭帝见到他,急忙道:“沈爱卿快来看看,如此的美景,你在边关可曾见过?” 沈威微微低下头,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见一阵狂啸,伴随着阵阵狂沙袭地而起,卷起巨大的沙幕,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人皆被这场景惊住了,怔怔的看着那处说不出话来。唐佩莞心道不好,拉着玉妃连连后退,正想跑去马车那边,却见到那巨大的沙幕之后,几十个黑衣人瞬间钻了出来,竟朝着这边飞速前来。 第200章 惊吓 沈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大声喊道:“有刺客,快保护圣上!” 伴随着阵阵宫女的尖叫声,那几十个黑衣人却以着极快的速度朝齐昭帝这边飞驰而来。护卫军的兵士们急忙顶了上来,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士兵们钳制住了那些黑衣人,勉强顶住了一段时间,叶皇后慌慌张张的跑到齐昭帝身边,急忙道:“圣上,我们快去马车上躲一躲吧。” 齐昭帝也被这一幕吓住了,慌乱道:“马车上会不会不安全,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叶皇后急忙劝住他道:“圣上不可,这边都是沙漠,即便是跑了也无处可去。还是等他们将这些刺客解决了再说。” 齐昭帝听叶皇后这么一说,连声应声道:“也对也对……”他转向沈威,道:“沈爱卿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要顶住。” 沈威正盯着那边的争斗心慌不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使是在当初与匈奴人的那些战役里,他其实并未真正出现在那些战场,甚至连真正的杀人也没见过一次。如今突然就独自对上了这样的境地,倒是让他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但听齐昭帝这么一说,即便是心里再怎么慌张,沈威也只得咬牙应道:“圣上放心,这里一切都交给我,我们虎狼营连匈奴人尚且都打败了,这么点人还不算什么。您且带着娘娘先去马车上躲一躲,等虎狼营的兵士们将这些杂碎解决了您再出来。” 齐昭帝这才连同着叶皇后跑回了马车上,唐佩莞也急忙趁着这段时间扶着玉妃躲回了马车。玉妃回到车上,惊魂未定,苍白着脸拍着胸部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唐佩莞却是紧紧抿着嘴唇不语,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唐佩莞瞧瞧掀开一点马车帘幕朝外看去,却只见那些黑衣人人数虽比虎狼营的兵士少,但却很快将那些在沙场上打过滚的将士们一个个解决掉,随后竟冲着齐昭帝所在的马车围了过去。 唐佩莞惊愕的瞪大双眼,她原以为沈威虽不济事,但有了这么多虎狼营的将士对付这些刺客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高估了这些士兵,又或者说是低估了那些刺客。 黑衣人们越靠越近,沈威带着余下的几个士兵将齐昭帝的马车团团围住,他苍白着一张脸,肥胖的脸颊沁出了大颗的汗珠,双唇已然成了紫色,显然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 一个又一个士兵冲了上去,随之又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看见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身,血液几乎湿透了这一片的沙子,将这边染成了血红一片。 但是显然那些黑衣人就是专门冲着齐昭帝去了,因为即便是旁边的那些宫女嫔妃们早已没了人护卫,那些黑衣人也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专心向着齐昭帝的马车靠近。 这倒让唐佩莞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惑更甚。玉妃跟着她一起凑了过来,看见外面的情形,吓的一声尖叫。 唐佩莞急忙捂住她的嘴,道:“娘娘,如今最主要是保命,现在局势不明,切莫自乱阵脚。” 玉妃惊愕的瞪大双眼看着外面,口中喃喃道:“本宫早知道那沈威靠不住,如今圣上还钦点他来护卫,现在可好?在场每一个能顶用的,圣上这次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啊?” 说着她就想下马车,往齐昭帝那边而去。唐佩莞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没料到她对齐昭帝竟也用情至此。可现在绝不是表衷情的合适时机,于是急忙拉住她道:“娘娘,您先镇定下来。如今圣上面前有士兵们护着,您现在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反而还让他们分了心。” 玉妃心知她说的有理,酿跄着坐了下来,脸上血色全无,只呆呆的坐在那里,紧闭着双眼口中不断重复着佛语。 唐佩莞复又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那边看,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似乎并不急着要取齐昭帝的命,之前他们杀掉那些兵士们时速度十分的快,如今只剩下一个沈威加不到五个士兵,他们反而犹豫了起来,一个个站在那边偶尔动一下,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似乎在等着什么。 齐昭帝早已吓的颤颤发抖,齐晟一早就守在了他的身边,如今也同沈威在一起与那些黑衣人对峙着。只是齐晟年少时并未受过什么武学方面的教育,除了给齐昭帝壮点胆之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帮助。但此刻他仍能守在齐昭帝面前替他挡着,已然是很了不起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齐昭帝面前的士兵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一个沈威与齐晟挡在了他的面前。叶皇后紧紧握着齐昭帝的手,颤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道这位是当今大齐的皇帝,你们竟想图谋不轨,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些黑衣人却是应都没应一声,领头的一位冷笑一下,突然猛的抬起手来就朝前方刺去。他刺的方向却不是朝着齐昭帝,竟是对着沈威而去的。 沈威慌乱的抬剑挡了一下,拦住了他的这次攻势。只是那黑衣人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接下来又是一剑。长剑朝着沈威的胸前袭去,沈威下意识的一侧,抬手又去接那一剑,只无奈他剑术不佳,而对方力道完全压制住了他。沈威一时吃软,手臂一松,手里的剑竟噔的一声掉了下去。黑衣人的剑没刺中他,却顺着那方向直接往下,对着齐昭帝而去。 叶皇后一声尖叫,唐佩莞猛的一颤,以为齐昭帝会性命不保,却见一直在一旁的齐晟此时却突然扑了过来,将那剑拦在了齐昭帝的面前,剑刃插入齐晟的胸口,鲜血一蹦,溅了沈威一脸。 然而接下来却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沈威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脸庞,见到自己满手的鲜血,脸色登时白的可怕,膝盖一软,就这么瘫软在了地上。 第201章 有惊无险 那黑衣人似乎早预料道了这一切,讥讽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沈威,嗤笑一声道:“这就是大齐所谓的大英雄?” 他抬脚朝着沈威踹了一脚,踢的他滚了一番,直朝着一边歪去。那沈威见状,急忙闭上了双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这么昏过去了。 齐昭帝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一切,几乎愣的说不出话来。那黑衣人闷笑一声,又看向齐昭帝,抬剑就要刺去。 齐昭帝吓的往叶皇后身后一躲,唐佩莞急忙钻回了马车里,不敢再看。 只听见马车外一声凄厉的尖叫,继而是急促的马蹄声。待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唐佩莞连忙掀开那帘幕朝外一看,却不知道卫宁何时赶来了这里,正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唐佩莞转回车里对玉妃说:“娘娘,卫宁是您通知来的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妃听她这么一说,也诧异道:“卫宁来了?” 唐佩莞嗯了一声,玉妃急忙也过来盯着外面看。 卫宁来的时候也带了批人,整个局面都发生了彻底的扭转。没过一会,那些刺客们跑的跑,死的死,最后只剩下一个领头的,被卫宁等人团团围住了。 卫宁一身盔甲,骑在马上紧紧的勒住缰绳。十几个士兵将那黑衣人围在其中,而齐昭帝远远的躲在卫宁后方,脸色苍白的握着叶皇后的手,几乎快要站不稳似的扶着马车壁。 卫宁看向那黑衣人,冷声道:“是谁派你来刺杀圣上的?”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究竟是谁你们怕是不会知道了,不过我今日能与大齐的虎狼将军一战,有幸能见到你们大齐英雄的英姿倒是我的荣幸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还在地上昏着的沈威,脸部虽被黑布遮住,可眉眼间却竟是讥讽之色。 卫宁皱起双眉,朝一边的军士道:“先将他给我绑起来,带回去审问。” 几人齐声应下,正要上前,却只见那黑衣人突然拿出一直红色直管炸药,往地上一掷。众人只听见轰的一声,一阵巨大的沙幕袭地而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那些沙子真正平息下来,那黑衣人却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再看不到了。 卫宁急忙翻身下马,往那黑衣人之前站着的地方跑去。但脚下只是一片沙子,看不出任何痕迹。他也只好作罢,复折返回来走到齐昭帝面前,屈膝下跪,朗声道:“卑职救驾来迟,望圣上恕罪!” 齐昭帝刚刚才因为他脱了险,此时哪里会责怪他,急忙伸出手扶起卫宁道:“爱卿请起。” 等到卫宁站起,齐昭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军营的?” 卫宁回道:“卑职名叫卫宁,隶属于沈威将军旗下的虎狼营,被派来驻守大祀殿。” 齐昭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连声道:“好,好,好。” 他还要说些什么,叶皇后却脸色一白,她未曾见过卫宁本人,但这个名字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正是之前齐铭同她提起过的,被沈威顶替了功劳的那个人。 之前她担忧卫宁的存在迟早会将沈威的事情戳破,这才想了个办法将卫宁远远的调离了京城,丢到了大祀殿这个偏僻的地方。本想着这样会将卫宁这个人彻底的埋没了,却没料到他还是自己出现了。 叶皇后见齐昭帝还想问些什么,担心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急忙道:“圣上,余下的事情等到了大祀殿再问吧,刺客刚刚才走,怕是还有什么残余的埋伏。” 齐昭帝道:“也对。”他转向卫宁道:“爱卿,这里距离大祀殿还有多久?” 卫宁恭声回道:“回圣上,大约半日路程。” 齐昭帝道:“那就先快些过去吧。” 叶皇后扶着他回了马车,卫宁安排了下其余的士兵,将队伍重新整顿了下,又让人扶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醒过来了的沈威。 等到一切完毕,他便翻身上了马,跟在队伍后面急速的朝着大祀殿而去。 唐佩莞将外面的情况与玉妃说了说,安抚了她一下,也坐回了马车里。 最后一段路程总算是没出什么事,待到马车停下,众人从车里下来之后,又被安排去了各自的房间。 经历过刚才那一段,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唐佩莞被安排在了玉妃住的院子里,等到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玉妃便就让人来喊她过去,说是有好戏看。 唐佩莞去了玉妃房里,就见她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容,之前的一路风沙早就让她们染上了一身尘土。等到清洗之后重新上了妆,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玉妃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一笑,对唐佩莞道:“跟本宫去前院吧,路上吃了那么多苦总得有点补偿才不妄白白辛苦一场。” 唐佩莞犹疑道:“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吗?” 玉妃讥讽一笑,道:“刚刚我们的沈大将军演了出那么好玩的一场戏,如今总是该收尾了,但只怕是有些人该寝食难安了。” 唐佩莞知道她说的是叶皇后,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便跟在玉妃的后面一同去了前院。 到的时候齐昭帝正满脸怒容的瞪着跪在下方的沈威,此时的沈威已然是清醒了,正一脸苍白满头大汗的趴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叶皇后坐于齐昭帝下方,正劝道:“只怕是沈将军刚刚才战场回来不久的缘故,本宫听说之前沈将军夜夜经常做恶梦,说是梦到之前战场死去的弟兄,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她转向沈威道:“沈将军,是不是有这回事?本宫知道一些心地纯善的人,虽在沙场征战时勇猛异常,可一旦离了那地方,就会被那些血腥的事压的喘不过气来。今日沈将军想必也是记起了死去的那些军士们,不然不会如此反常的。” 沈威听她这么一说,急忙抬起头来,直接哭嚎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微臣真的有愧啊……” 第202章 就是她了 众人一怔,就见着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嚎哭道:“自从微臣从边关回来,夜夜难以入眠,但凡睡着也都是时时从梦中惊醒,那些死去弟兄们的面容声音时常在我眼前浮现,耳边回响。以致于微臣回来后就再没睡过一次好觉。刚刚也是,微臣被鲜血溅到脸上,突然就想起之前战场之上,曾有一士兵为了救微臣一命,为微臣挡下了一剑,死在了微臣的面前,那件事几乎成了微臣难以忘怀的噩梦。刚刚也是如此,才会一时失态,请圣上恕罪。” 听他这么一说,齐昭帝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叶皇后在一边帮忙道:“沈将军经历过那样的生死战役,会有些阴影再所难免,幸好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圣上不如就从轻发落吧。” 齐昭帝微微蹙眉,正想说点什么,玉妃恰好此时走了进来,听见叶皇后这话,掩嘴笑道:“姐姐这话说的,一个时时刻刻准备上战场为我大齐驻守边疆的将军,心里竟存着惧血的阴影,万一以后对手知道了,岂不是拿盆血泼过来大齐就该认输了?” 众人皆是一怔,齐昭帝原本松下去的眉头此刻又皱了起来,转向沈威道:“沈将军,朕体谅你历经生死,难免有些心结,只是今日这事你难辞其咎,不如……”他沉吟片刻,道:“朕先停了你的职,等你什么时候从这心结中走出,再重新掌管虎狼营吧。” 听见齐昭帝这么说,叶皇后与沈威心中皆是松了口气。叶皇后急忙道:“既然这样,不如就先让沈将军下去吧。圣上您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让臣妾扶您先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准备祭天大典,怕是还有很多事。” 齐昭帝应了一声,正要起身。玉妃见势不对,淡淡一笑,道:“圣上似乎还遗漏了一个人?” 齐昭帝恍然大悟,道:“哦,颜儿多亏你提醒朕。”他转向一边,道:“卫爱卿呢?” 一旁站着的小太监急忙道:“卫副将说是要去查看下周围的环境。” 玉妃笑道:“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叫卫宁的副将,要不是今日他及时出现,怕是……”她顿了顿,道:“圣上一定要好好奖赏他,这样的一员猛将,朝廷岂能仍由他在大祀殿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驻守呢,这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一个人才。” 她淡淡说着,转向齐昭帝道:“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猛将怎么会不留在军营里好好帮着大齐训练士兵,而被调到这样一个地方。” 齐昭帝冷声道:“卫宁被调派过来是谁下的指令?” 叶皇后一怔,看向沈威。沈威急忙道:“启禀圣上,当初下这个决定也是考虑到祭天礼的事情的。卫宁是我们虎狼营里数一数二的猛将,微臣之所以派他过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玉妃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笑,道:“那既然如此,卫副将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等祭天一结束,不如就让卫副将调回京城吧。” 她转向齐昭帝道:“圣上,这次回去京城,您千万记得好好奖赏他。” 齐昭帝嗯了一声,道:“爱妃你说的没错。”他转向一边的小太监道:“先去把卫爱卿喊过来,朕想问一问他。” 那小太监急忙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 玉妃淡淡笑着,朝着那一直跪在地上的沈威瞥了一眼,他显然是有些心虚了,时不时的抬眼看那叶皇后一眼。 玉妃抿嘴一笑,颇有深意道:“沈将军看样子真是被吓坏了,圣上您看,他才跪多久都抖成这样了。不如圣上还是先让他起来吧,不然臣妾真担心他会吓的晕过去。” 齐昭帝看了沈威一眼,略略一点头,沈威见状急忙起了身,站到一旁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卫宁没过一会就到了,进来的时候他还身穿着盔甲。见众人都在场,卫宁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眼眸,朝着齐昭帝跪拜行礼道:“圣上,皇后娘娘。” 齐昭帝如今见他最是高兴,笑着道:“卫爱卿快请起。” 卫宁应了声站了起来,齐昭帝又道:“卫爱卿刚刚才救了朕,一回来又去巡视,倒是辛苦了。” 卫宁忙道:“圣上过赞了,这些都是卑职的分内之事。” 玉妃笑道:“卫副将真是谦虚。”她转向齐昭帝道:“圣上您看,卫副将才救了我们,立下这样的功劳却也不骄不傲,还这般的尽责。依臣妾来看,像卫副将这样的人才,朝廷就该重用。” 齐昭帝应声道:“爱妃说的没错。”他转向卫宁道:“卫爱卿,朕打算等这次祭天结束就将你调回京城去,爱卿意下如何?” 他话音刚落,卫宁却是被这话惊了一惊,一时半会却没说出话来。他微微偏了偏头朝唐佩莞看去,唐佩莞见他一直没反应,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卫宁这才朝着齐昭帝复又跪下道:“卑职叩谢圣上。” 齐昭帝忙道:“爱卿何至于此,你救了朕与皇后,朕还要赏你更多的。” 玉妃也道:“不管怎么样,圣上,卫副将这个副字多少也该拿掉了吧。”她捂嘴一笑,道:“本宫之前见卫副将身手很是了得,回去一问才知道,原来卫副将之前竟是太后娘娘身边行走女官唐佩莞家中的仆人。” 齐昭帝奇道:“竟有此事?” 玉妃道:“可不是,本宫向来觉得佩莞心智过人,没料到她教出的下人也这般出色。” 齐昭帝转向卫宁道:“卫爱卿,那你这一身武艺可是在唐府里习到的?” 卫宁道:“回圣上,大小姐确实教了卑职很多,卑职的兵法文书全是她教给卑职的,不过卑职的这身武艺却是年少时遇见的一位老者所教。” 齐昭帝道:“这倒是稀奇了,那位唐家大小姐可在?” 唐佩莞急忙从玉妃身后站了出来,屈膝行礼道:“臣女在此。” 玉妃在一边帮着说话道:“之前太后娘娘不是说让人代替她行祭天礼吗,就是她了。” 第203章 你先开始 齐昭帝之前并非没有见过唐佩莞,但几次也都是略略扫视了一眼,并未对这个身份卑微的女官多加留意。如今算是初次注意到她,齐昭帝下意识的也就多看了几眼。 只见一个容貌娇嫩媚丽的少女正微微低下头跪在面前,她穿着一袭素色绸缎的粉裙,略施粉黛,素淡的脂粉完全遮不住她本来的艳色,看着只让人眼前一亮。 齐昭帝微微一怔,却道:“你是何家的女儿?” 叶皇后之前曾经与他提起过唐佩莞的事情,但齐昭帝却只是随意一听也就过去了。不过齐昭帝素来喜爱美色,如今见一动人少女竟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倒是让他心生一动,不禁放柔了口气。 叶皇后本就忧心忡忡,听着玉妃之前说了那么多话一直担心着会将沈威的事情爆出来。好容易捱了一会却又看见齐昭帝见到唐佩莞时又是那副表情,心下一气,急忙插嘴道:“圣上怕是不记得了,唐佩莞的父亲是铭儿府里的少詹事唐中唐大人。” 齐昭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唐爱卿的女儿,唐爱卿果然教女有方,教出的女儿这般出色,不仅太后喜欢,朕看着也很是心喜。” 玉妃微微一笑,插嘴道:“圣上,可不是只有您一个心喜。莞儿早就与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定下了婚约,怕是过不了过久就不是我们大齐的人了。” 齐昭帝面色一滞,道:“这事怎么朕没听说过?” 玉妃笑道:“圣上你忙于朝政之事,像这种儿女情长自然是不知道了。不过像佩莞这样的好姑娘,镇南王世子会动心也是正常的。据本宫所知,世子对她很是在意,等他上书向您提亲的时候,圣上千万别拦住不放人啊。” 卫宁原本一直在一边没有说话,如今听玉妃这么一说,却是微微一怔,神色莫名的看向唐佩莞。 然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齐昭帝听玉妃这么一说,虽有些不甘心,可自己却是怎么也不能当众说出别的话的,大齐以后还得指着北乌,他又哪里能为了一个女子得罪了北乌赫赫有名的镇南王,只好笑笑道:“北乌与我大齐联姻,是喜事,朕怎么会拦住呢。” 他又转向唐佩莞道:“卫爱卿之前是你家的下人?” 唐佩莞忙道:“卫副将只是早先去唐府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在他去军营报道的时候臣女已经解除了他的奴仆身份,现在已经完全自由了。” 玉妃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原本本宫还想着给卫副将一个恩典,却没料到早被你给用了。不过刚刚听卫副将那么一说,佩莞你对卫副将的帮助还挺大的,又教他兵法又给他身份,卫副将,来日你可得好好记得这个恩。” 卫宁微微一点头,道:“大小姐确实对我恩重如山。”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娘娘言重了,我不过就是送了他几本兵书罢了,卫宁对于兵法上的天赋却是常人莫及的。以臣女的能力,也是教不了他的,大多都是他自己学的。” 玉妃讶异一笑,道:“本宫以为卫副将只是身手好,怎么排兵布阵也很厉害吗?” 卫宁沉声道:“略知一二罢了。” 玉妃朝那齐昭帝看了一眼,笑道:“圣上怕是也不知道这个吧,臣妾有点好奇。沈将军善兵法本宫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沈将军收下的卫副将竟也不输于人。圣上,臣妾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之前在太后寿宴上沈将军因为喝多了没能发挥出所长,也招致了不少旁人的闲话。臣妾知道是委屈他了。不如趁此机会,让沈将军与卫副将比上一比,也好让圣上与本宫见识下两位将军的厉害?” 叶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被玉妃说了出来。沈威也是惊慌不已,却见齐昭帝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更是连忙道:“微臣今日……” 他话还没说完,玉妃就捂嘴笑道:“沈将军今日又要找什么理由了吗?今日这里可没什么需要你去照顾的,刚刚才惹了圣上不高兴,若是现在再推辞,本宫可就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了啊?” 她环视四周,淡淡笑道:“比如说其实沈将军你根本就不会什么兵法,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 见沈威与叶皇后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玉妃又掩嘴一笑,道:“这只是本宫开玩笑,本宫相信沈将军绝对不会这样的。来人啊,”她提高声音道:“搬沙阵图来!” 叶皇后脸色一变,正想要开口:“妹妹,今日大家都累……” “皇后娘娘,”玉妃淡淡笑道:“圣上兴致正浓,再说沈将军与卫副将都没疑义,皇后娘娘就别驳了圣上的兴头了。” 叶皇后看向齐昭帝,见他果然是兴致勃勃的模样,知道齐昭帝一旦有了兴趣是拦不住的,只好下意识的看向沈威,希望他能随即应变。 可沈威自己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完全失去了主张,只愣愣的站在那里。 等到沙阵图完全搬进了殿里,叶皇后往后一靠,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拦,只得暗暗希翼沈威多少能顶下,到时候自己为他辩解也好说一些。 等到沙阵图放好,玉妃便对着卫宁与沈威道:“沈将军,卫副将,这便开始吧,让圣上与皇后娘娘、本宫一起开开眼界。” 沈威脸色苍白的走到沙阵图前,对着齐昭帝勉强一笑,强装镇定对卫宁道:“你先开始吧。” 卫宁却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但如今的趋势来看,那玉妃仿佛是知晓了沈威与自己的事,一步步的将沈威逼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沈威有几斤几两卫宁却是不清楚的,一直以来沈威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一点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沈威究竟对兵法了解多少,有几分擅长,卫宁也都是不知道的。 如今来了这个机会,卫宁只镇定的站在那里,朝着沈威看了一眼,沉声道:“将军,你先开始。” 第204章 大开眼界 沈威对他看了一眼,没再推拒,拿起了手边一红色绸布做成的小旗帜,犹豫了半响,又想了想,将那旗子放到了一处沙子累积起的山丘旁。 卫宁稍稍一怔,便拿起另一蓝色旗子,放到了一处。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没过一会,场上的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蓝色旗子几乎占据了半边江山,将那红色旗子吞噬的不剩几个。 众人的脸色一点点的疑惑了起来,等到最后卫宁将那沈威的旗子杀的一个不剩的时候,却是没花多少时辰的事。 叶皇后见众人都不说话,急忙打圆场道:“沈将军怕是今日惊恐过度,才会大失水准,不如等下次适合的时候再来……” “当朕这般好欺瞒吗?”齐昭帝猛的一喝,怒斥道:“沈将军今日倒真真让朕大开眼界了,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殿里一片静谧,沈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道:“圣上,圣上,圣上恕罪,微臣只是一时被惊着了,等微臣休整两日,一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了。” 齐昭帝紧抿双唇狐疑的看着他,却是不语。玉妃轻轻一笑,道:“其实不仅圣上疑心,本宫也是觉得讶异的很。身为大齐的虎狼将军,大破匈奴的大英雄,怎么不仅武艺生疏,就连刚刚跟卫副将的对战中,连本宫一个妇道人家都看出来了,卫副将的那些行军布阵玩的是出神入化,可沈将军你那边,可就有点意思了。” 玉妃的话没说明白,可明眼人一听也都知道了她的意思。卫宁刚刚用的不过是最普通的阵法,但沈威的却是毫无章法可言,所以才会输的一败涂地,而齐昭帝虽喜爱美色时常不理朝政,可当初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也是经过严格的皇子教育的。像是兵法之类的东西他也曾用心习过,因此沈威有几分几两他是一眼就能看的明白。 齐昭帝冷声道:“朕虽没有上过战场,可对行军布阵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沈威,你就没什么跟朕解释的吗?” 沈威忙不迭的磕头道:“圣上,微臣真的是一时愚钝,圣上明鉴啊!微臣的功绩有目共睹,圣上不能仅凭微臣的一时失误就这般误解微臣啊!” 齐昭帝怒道:“你是在说朕老眼昏花是非不分吗?” 沈威忙道:“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微臣只是……” 叶皇后见势不对,急忙在一边帮忙说话道:“圣上千万别误会了,本宫相信沈将军绝不是那个意思。毕竟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先受了惊吓出现失误也在所难免。” 玉妃却是淡淡一笑,接嘴道:“一会一个惊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威将军是个大家闺秀呢,一点小事就能吓成这样,这倒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滚打的将军了。” 她似是无意的说着,脸上还带着笑意,口中的话却让齐昭帝更是脸色难看了起来,狠狠的皱起了眉。 玉妃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道:“之后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也是,沈威将军只是喝多了点酒就将兵法忘记的一干二净。事后本宫还听过一些流言蜚语,一度疑心了会,不过想来自当就只是留言罢了,不值得信的。” 叶皇后急忙喝止道:“妹妹既然知道不值得信为何又要说起。”她又转向齐昭帝道:“圣上,无凭无据怎么能无故猜测功臣呢,若是圣上今日的话传了出去,怕是要让天下人寒心的。” 齐昭帝却没理会她的话,冷声朝玉妃道:“什么流言蜚语,说来与朕听听。” 玉妃暗自讥讽一笑,面上却做出犹豫之色,朝着底下的沈威与卫宁一并看了看,吞吐道:“只是些无稽之谈,说出来怕是贻笑大方……” “说……”齐昭帝冷声道。 玉妃顿了顿,回道:“臣妾是听说,说沈将军的名声其实是徒有虚名,之前获得的一切功劳皆是由下人代劳的。” “胡闹!”猛的一声怒喝打断了玉妃的话,只听见哗啦一声,齐昭帝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沈威掷去。 沈威浑身一颤,下意识的一躲,那茶杯从他额头边擦过,砸到地上,发出崩裂的清脆声。 “究竟是怎么回事!”齐昭帝几乎是恶狠狠道。 叶皇后慌忙安抚道:“圣上别听那些个下人胡言乱语,沈将军出身名门,怎么做出这般欺君瞒上的事情,他哪有这个胆子。圣上别听信一时的谗言冤枉了功臣啊!” 玉妃委屈道:“皇后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臣妾也只是将外面的一些传言说与圣上听罢了。并无增添之语,至于是对是错,全凭圣上的明断。再说圣上都还未发话,皇后娘娘这般急着为沈将军开脱做什么。” 叶皇后被她说的一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没回她,只对着齐昭帝道:“圣上,这些都只是那些下人们乱说的,连个证据都没有,圣上可得明察。” 沈威也一个劲的在下面胡乱磕头道:“圣上明察,圣上明察!” 齐昭帝却是不理他们,转向卫宁道:“卫爱卿,你之前曾是沈威手下的副将,可是?” 卫宁恭声应道:“正是。” 齐昭帝道:“那之前玉妃所说之事你可曾听过,或者你可知晓?” 他语毕,沈威与叶皇后皆是看向了卫宁。之前是沈家利用权势威逼了卫宁,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卫宁也算是答应了。如今不论他说不说出事实,都算是犯了欺君之罪了。到时候等事情揭发出来,只怕是都没好果子吃。 沈威浑身颤抖的跪在一旁,眨也不眨的死死的盯着卫宁,几乎是畏惧般的喃喃道:“圣上,圣上那都是污蔑……” 他低声说着,却见卫宁朝着齐昭帝磕了一下,抬起头来道:“圣上明鉴,玉妃娘娘所说的皆……” 卫宁的话未说完,沈威却是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喃喃道:“闭嘴,闭嘴,不许说!”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猛的一蹿,拿起身边的剑就朝着卫宁刺去。 第205章 有何居心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之中,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卫宁正跪在沈威之前,尚未来得及察觉。 唐佩莞见势不对,猛的往卫宁那一扑,将沈威刺过来的剑打歪。沈威一时没防备,只被唐佩莞冲的一个酿跄,手中剑一歪,竟朝着唐佩莞那刺去。 等到一阵剧痛袭来,唐佩莞只觉得手臂疼的厉害。她咬牙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将已然愣住的沈威推了开来。 周围一阵慌乱,齐昭帝几乎是怒喝道:“岂有此理,竟敢当着朕的面意图杀人灭口,真真是胆大妄为!” 玉妃也跟着尖叫道:“来人,护驾!护驾!” 当即就有几个侍卫一并冲出,立刻将那犹在昏昏沉沉中的沈威擒住,用力一扭他的手臂,强迫着跪了下来。 卫宁却是一言不发,几步上前将唐佩莞搀扶住,低哑着声音道:“大小姐,你可还好?” 唐佩莞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碍事的。” 卫宁却是没放开她,紧紧捏着她的手臂,只神色不明的看着她,眼眸中透出莫名的意味,转向齐昭帝道:“圣上,大小姐手臂受伤,能否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玉妃急忙道:“对,快请太医瞧瞧!” 一旁的小太监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出去了。 玉妃又转向沈威怒斥道:“你竟敢在圣上面前这般胡来,究竟有何居心!” 沈威刚刚就一直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可在被侍卫抓起来的时候猛的一惊,整个人仿若清醒了一般,赫然喊道:“圣上,圣上,圣上冤枉啊,微臣刚刚一时鬼迷心窍,并不是有意为之啊!” 齐昭帝却是更加愤怒,斥责道:“又是鬼迷心窍,好一个沈威,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可竟当着朕的面就敢这样直接乱来,想必刚刚玉妃说你的话定是真的了,不然你又何至于心虚至此,卫爱卿尚未开口你就想杀他而灭口!” 沈威面色一僵,更加激动的嚎叫了起来:“圣上,圣上冤枉啊,微臣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刚刚只是一时头昏了,微臣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晕头转向的,刚刚才清醒了过来,圣上明察啊!” 玉妃怒斥道:“胡言乱语,手长你的身上,你拿剑刺卫副将是我们都看见的,难不成还有谁能控制了你不成!” 沈威也是说不清原因,只愈加惊慌的求饶道:“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微臣真的是被迷晕了头,做出一时冲动之事,圣上饶命啊!” 他又转向叶皇后嚎叫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说说话啊,微臣真的不是有意的。” 叶皇后早在他提剑刺向卫宁的时候就心知不妙,之后当沈威被侍卫擒住的时候更是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再也做不了什么。只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浑身无力的往后一靠,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现在听见沈威在喊自己,叶皇后心知他是病急乱求医了,这才将自己牵扯了进去。可自己却是万万不能让齐昭帝察觉出异常的,于是冷声喝道:“好一个沈威,你做出了这样的事竟还敢向本宫求饶。如今你乱认功劳,更意图谋害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沈威见她竟这般说自己,心下更是惶然,便什么也顾不上,大声道:“娘娘,这事不是微臣一人所为啊,娘娘,娘娘您不能这样啊!” 叶皇后猛声喝道:“沈威!” 沈威被她声音忽的一震,登时闭了嘴,只怔怔的看着她。 叶皇后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这事不是你一人所为,难道沈家也牵扯其中了?说!究竟是谁与你合谋的?若是沈家也参与了这事,你该知道欺君之罪的后果!” 沈威却是一怔,直愣愣的看着她不语。叶皇后虽字字句句都是让他说出合谋的人,可沈威一听便明白她这是在拿沈家威胁他。叶皇后与太子齐铭虽都参与了这事,但沈威却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他的身后有沈家,如今这事只有自己一人,但沈威知道,只要自己走错一步,叶皇后随时都会拉沈家给他陪葬。沈威平日里虽昏庸无能,但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应当如何去做。 沈威微微闭上了双眼,复又睁开,却再没了之前那般癫狂的神态,只颓然道:“回禀圣上,皇后娘娘,微臣认罪……” 叶皇后心里微微松口气,齐昭帝却厉声道:“究竟实情是什么,一五一十与朕道出。” 沈威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早先微臣得亏家族庇护圣上恩宠,得幸领了支军队去了边关,但臣自小不喜兵法,对此并不擅长,故此上了沙场也是一片迷茫,连连败退。” 他顿了顿,看了眼卫宁,道:“后来微臣无意中撞见卫副将,见他对兵法有着特殊的天赋,这才动了心思,召他入了营帐。自从第一场战役因为他的指导而大败匈奴后,微臣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声音愈加低沉道:“之前卫宁入我营帐的事情并无多少人知道,而知道卫宁为我出谋划策的事情也只有我与他两人,于是微臣这才利用了权势要挟了他,并在第一封捷报上写了微臣一个人的名字。” 卫宁微微一皱眉,知道沈威这是想将所有事都扛下来,却也没说什么,只扶着唐佩莞认真的看着太医为她包扎。 等到沈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众人皆是惊住了,玉妃也叶皇后早已对这事实心知肚明,可如今还是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玉妃转向齐昭帝道:“臣妾之前还想着为何一个小小的副将有这般的本事而沈将军却……”她顿了顿,道:“却没料到事实竟是这般。” 她转向沈威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圣上。沈威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处斩的!” 沈威身体一僵,道:“圣上饶命,微臣只是一时糊涂……” 叶皇后之前在听见他将所有事情都扛下的时候已经是松了口气,如今听见沈威又在求饶,生怕话多了会惹出事端,急忙道:“圣上,这事还是交由大理寺去查吧,光听他一人说也是不够的,还是全权让大理寺去调查吧。” 第206章 卫将军 齐昭帝皱眉看了眼沈威,心下厌烦道:“也罢。”他扬声道:“送去大理寺审查吧,先给朕剥了他这一身官服。” 侍卫应了一声,便将已然是失魂落魄的沈威押了出去。等到沈威完全消失在众人的眼前,齐昭帝这才转向卫宁,冷哼一声,道:“卫宁,你好大的胆子!” 卫宁沉默了一下,朝着齐昭帝跪下道:“圣上恕罪。”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你哪里需要朕的恕罪,竟然敢同沈威一起联合起来欺瞒朕,你倒是胆大的很。若不是今日被揭穿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欺瞒朕一辈子?” 卫宁沉声道:“卑职知错,若是圣上要罚,卑职心甘情愿认罚。只是这事与他人无关,还望圣上莫要牵扯上其他人。”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还有这闲心,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你不怕朕将你连同沈威一起统统斩了吗?” 卫宁微微低下头,道:“卑职相信圣上不会的,”他低声继续道:“大齐还需要卑职。” “好一个大齐还需要你,难道我堂堂大齐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齐昭帝猛的一皱眉,厉声道。 玉妃见状,急忙帮忙道:“卫副将不是这个意思,圣上可千万别误解了。沈威是沈家人,当初这事也不是卫副将能决定的,他无权无势,想来也是改变不了沈威的决定。圣上千万莫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断送了一个有可能是大齐未来将军的前途。” 齐昭帝原也没有追究卫宁责任的意思,见玉妃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于是冷哼一声道:“罢了罢了,有爱妃为你说话朕就暂且放过你一马。不过罚还是要罚的,虽说你被沈威占了功劳,但你也算是跟着沈威一起欺骗了朕。那么那些功劳就与你这欺君之罪一并抵了。” 唐佩莞原先还担忧着卫宁会不会因为这事受到牵连,如今听齐昭帝这么一说,急忙对扯了扯卫宁的衣服。 卫宁这才又朝着齐昭帝磕了个头,道:“多谢圣上饶恕。” 齐昭帝满意一笑,又道:“不过朕向来赏罚分明,你今日救了朕与两位娘娘,这个功劳朕还是要赏赐你的。” 玉妃在一旁笑着道:“不如就赐卫副将一个少将军名号吧,如今沈威被大理寺调查,虎狼军群龙无首也不是好事,不如就让卫将军暂且代管着,圣上您觉得呢。” 齐昭帝似乎觉得颇为满意,点头一笑,道:“很是不错,就先这么办吧。”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具体的等回京城再说。沈威那边交给大理寺,有了结果再告诉朕,朕奔波一日也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皆应了一声,唐佩莞捂着包扎好的手臂,朝着卫宁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便又跟着玉妃出去了。…… 沈威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四处,等到唐佩莞再见到卫宁时,他虽仍是一名副将,然而众人见到他的态度已然是变了个模样。人人皆知道他是新取代了沈威的年轻少将,虽说具体任职的旨意还未下来,可齐昭帝却已经将沈威名下的虎狼营交由了他管,意思如何已经很清楚了。 如今面对着一个很有可能取代沈威一举成为大齐举足轻重的年轻将军,再加上这将军生的还很是英气逼人,唐佩莞同卫宁走在一起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能感觉到一旁路过的小宫女们爱慕的眼神。 唐佩莞觉得有些好笑,转向卫宁打趣道:“如今你也算是个大红人了,可又不知道招惹多少小姑娘的目光了。” 卫宁却是毫不在意她的问题,只盯着她的手臂道:“大小姐的伤口好些了吗?” 唐佩莞见他问起这个,微微一笑,道:“无甚大碍,之前沈威也并没刺进多深,太医给我开了几服药,吃了就好了大半了。” 卫宁微微一点头,沉默了一会,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唐佩莞今日本来是打算前去找那祭礼官问清楚整个祭天礼的详细步骤,以免到时出了错。可她没料到路上竟会遇到正在巡查的卫宁,如今见卫宁似乎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而方向又是朝着自己要去的目的地的,唐佩莞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一起走了下去。 过了一会,卫宁道:“明日祭礼听说你要代替太后娘娘出席,可有准备好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替代太后娘娘沐浴更衣献上祭礼,没有多么复杂的过程,因为不会出什么事。我现在正是打算去找祭礼官问清楚的。” 卫宁应了一声,却没说话,两人又陷入了奇特的尴尬中。 过了好久,唐佩莞想了想,正打算与卫宁聊下柳儿,却突然听卫宁顿了下,低声道:“之前听玉妃娘娘说,大小姐与北乌的镇南王世子订了亲,可有此事?” 唐佩莞微微一怔,没料到卫宁竟会突然问起这个。在唐佩莞心中,因为柳儿的关系,多多少少的就将卫宁看作了自己的弟弟一般。如今这个往日在自己面前只会沉默不语的弟弟竟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难免让唐佩莞有点尴尬。 唐佩莞淡淡一笑,嗯了一声却没说话,卫宁的问题也让她想起了叶虔,说起来自从她出发来这边的第一天起,她就再未见过叶虔了。似乎叶虔前段时间也很是繁忙,却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就连上次她被抓的时候,叶虔也是匆匆忙忙的从北乌赶了回来。 卫宁见唐佩莞似乎有些出神,唤了她几声,唐佩莞却都没反应。卫宁淡淡的苦笑了下,却又立刻收起了那份涩意,转移话题道:“大小姐,有一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唐佩莞猛然听见他这么问,下意识道:“怎么了?” 卫宁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而是四处看了看,见并无其他的旁人,这才一脸严肃的低声道:“沈威为什么会突然想当着圣上的面前杀我,大小姐,你知道不知道?” 第207章 疑心 唐佩莞微微一怔,卫宁的话恰好也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沈威这个人再愚蠢再无能,可也不至于当着齐昭帝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说当时沈威落于下风,可玉妃这边却也是没什么证据能切切实实证明沈威确实是顶替卫宁的功劳的。 如果沈威咬紧了牙关不承认,想来以叶皇后的手段,那些事情一定也是被瞒的切切实实的,就算他们去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这样说起来,就算是玉妃一再逼着沈威说出实情,怕最终也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然而沈威的那番举动却是恰恰坐实了玉妃对他的猜疑,也正是如此才让齐昭帝得知了真相。只是沈威为何会突然狂性大发,倒让唐佩莞也有些看不透了。 卫宁见唐佩莞半天不语,心知她也猜不透,于是低声道:“大小姐,卫宁心知这事是您与玉妃娘娘有心助我上位,这才没多言语。只是这背后恐怕还有第三方势力,早先圣上危急之时,我本以为时间是赶不及的,只是没料到等我赶到时,那些刺客仿似是有意等待我似的。” 唐佩莞沉默不语,这些事情她早已经看出来了,那些所谓的黑衣人能钻沙而行,外人都猜测说是西域那边的刺客,只是唐佩莞心里却清楚的很,这样的一门功夫,她早先却是见过的,不是别处,正是平延王齐唯手下的一支暗卫。 之前齐唯曾与唐中寄信来往,唐中既然已应允了齐唯的联合之意,想必齐唯那边也是有所行动了,而目前沈威是齐铭手中最大的助力之一,齐唯要想对付齐铭,沈威就是他首先要除去的对象。 然而唐佩莞却没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卫宁,只朝着他淡淡一笑,道:“这次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想必将来前途也不会差的。从今天起你要步步小心,这朝堂之事诸多纷杂,若是一步踏错,我怕是很难救到你的。” 卫宁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只应了一声。 唐佩莞点了点头,又淡淡笑道:“等来日回了京城,去看看柳儿吧,她怕是想你想的紧了。” 卫宁嗯了声,唐佩莞这才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祭殿走去了。…… 大理寺一连接下了齐昭帝遇刺与沈威顶功两件大事,忙的几乎团团转。叶皇后早在一开始就匆匆的给齐铭去了信,担心沈威会胡言乱语扯出自己,便让齐铭处理一下。 只无奈这大理寺卿姓魏名研照,却是萧丞相那边的人,做事向来油盐不进,任凭齐铭使了多少招数,却也没能插入一点。 所以当大理寺连夜审问沈威的时候,众人也只能在外焦急的等着消息。等到天一亮,大理寺的消息便就传到了大祀殿那边齐昭帝的手中。 齐昭帝看完那大理寺的奏折,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沈威,好一个沈家。”说罢,他用力将奏折掷到了地上,显然是气到了。 一直没接到消息的叶皇后强装镇定的拾起那奏折,打开扫视了一眼,那上面的口供与沈威之前在齐昭帝面前所说的一模一样,并未将太子府与皇后扯进来。 叶皇后长吁一口气,暗自定了神,又走到齐昭帝面前,淡淡劝道:“圣上莫气,那沈威想必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既然已经招认了,圣上看要如何处置?”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欺君之罪,罪当处斩。沈威既然已经认罪,便让大理寺待一切处理好后择日午时处斩吧。至于沈家……” 叶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虽知道沈威此次死罪难逃,可沈威之所以没将自己也太子爷一并供出来,多少也是顾忌到沈家的安危。如今沈威距离死期还有段时间,若是此间沈家出了什么事,只怕是沈威会临时反悔,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届时自己与齐铭怕是有大麻烦了。 叶皇后心下一想,急忙对齐昭帝道:“圣上,这奏折里写的很是清楚,沈家对这事并不知情,若是圣上一意孤行要处置他们,难免会让人觉得圣上处事不公。”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若是没有沈家帮忙,这一连串的他沈威一个人能全盘隐瞒的下来?” 叶皇后小心翼翼道:“既然没有证据,圣上就算想处置沈家也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依臣妾看,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罢了吧,沈威毕竟是从虎狼军里出来的,虎狼军刚刚立了大功不久,圣上看在那些军人的份上也不宜将这事闹大。” 齐昭帝被她劝的有些动摇,过了会,才又道:“棠儿说的也不无道理,罢了,看在你与铭儿的面子上,朕这次就放沈家一码。想来一个小小的沈家,也是掀不了多大的风浪的。” 叶皇后暗暗放下心来,复又微笑道:“这事就交给大理寺去定吧,圣上莫再耗费心神了。” 齐昭帝嗯了一声,突然又问道:“怎么上次刺客的事还没消息,究竟是哪里的人大理寺怎么还没有定论?” 叶皇后对这事也是知之甚少,略略想了想之前听到的一些传言,于是道:“这事臣妾也不怎么清楚,刺客一事非同小可,大理寺怕是要完全确定了再敢报于圣上。不过臣妾之前听说……” 齐昭帝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皱眉道:“听说什么?” 叶皇后道:“臣妾听说,那钻啥而行的功夫,像是只有西域那边的人才会。臣妾猜想,是不是上次边关大战使得匈奴人元气大伤,但在沙场上又讨不得好,只得出此下三滥的计策来谋害圣上。” 齐昭帝怒喝道:“匈奴人未免欺人太甚,是觉得我大齐好欺负吗,竟敢将主意打到了朕的头上来了。” 叶皇后急忙劝道:“圣上息怒,这事其实也表明了匈奴人确实是在之前的战役中受了重挫,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只是,臣妾总觉得有些疑心,这事像是没那么简单。” 齐昭帝皱眉道:“棠儿这话是何意?” 第208章 表小姐 叶皇后道:“圣上来大祀殿的路线日期只有少数几人才知,甚至臣妾也是在临出发才知道的。但是那些刺客竟像是将这一切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一般,就连我们何时到达那沙漠之地都很是明了。臣妾猜想,若不是有人在中间通风报信,当是不太可能的。” 齐昭帝怔了一怔,竟是没料到这层一般,生硬道:“棠儿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谋害朕?” 叶皇后急忙打圆场道:“这也只是臣妾的一时猜测,具体的还是等大理寺查清楚再说吧。”她顿了顿,又道:“明日就要开始斋戒祭天了,祭祀官已然准备好了祝文,等会圣上回去的时候看上一看吧。” 齐昭帝嗯了一声,又皱眉道:“过几日大典结束了,回去时的护卫就让卫宁来带领吧,别到时候又出了个沈威第二,再遇到一次刺客怕就没人来救了。” 叶皇后诺诺的应了一声,送他离开。 祭天大礼共分五日,第一日宰杀牛畜,第二日便是皇帝沐浴斋戒,以示对上天的敬意。而代替了姚太后来的唐佩莞从这日起也开始跟着斋戒。第三日皇帝在祝版上书写一早便由礼部定好的祝文,而第四日则是齐昭帝亲自动身前往皇穹宇上香,为祭天大礼做准备。与此同时,太常寺卿则需要率部下准备好祭品乐队,最后再等待这礼部侍郎进行全面的检查。 祭天大礼既无聊又漫长,唐佩莞虽是代表着姚太后来此地,可身份毕竟不过是一个再低微不过的女官,只能远远的站在祭坛的下方,低头等着齐昭帝伴随着那太和钟响,一步步的踏上那圜丘坛。 随着那钟声截然停止,顿时鼓声大起,祭天大礼正式宣告开始。 齐昭帝身穿明黄色帝服,稳步踏至圜丘坛上层跪拜行礼上香,鼓声越敲越响,唐佩莞伏于下方,垂首牢牢盯着地面的大理石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鼓声逐渐停了下来,唐佩莞这才随着众人高呼大喊:“天佑大齐,永世安康。” 齐昭帝双手平举,众人这才起了身来,目视着齐昭帝走下祭坛。 祭天礼已完成,齐昭帝便要启程回京城了。按照之前的安排,这次回京路上全程由卫宁护卫,一路下来倒也平安,平平稳稳的到达了京城。 离家已久,唐佩莞一下了马车便就回了唐府,而她刚进了大厅,便就有下人过来寻她,说是唐老太太唤她过去。 唐佩莞微微一怔,问那下人道:“是否是我离家期间出了事,不然老太太为何这般急着召我过去?” 那下人恭敬回道:“并无什么事,只是老太太与表小姐听说您回来了,老太太念您心切,这才急急的唤你过去见上一面。” 唐佩莞抓住他话里的字句,愣道:“表小姐?” 那下人回道:“正是,表小姐是在您离家不久后来到唐府的,现在正住在老太太那个院子里,时常伴于老太太身边,很是得她的欢心。” 唐佩莞淡淡一点头,道:“既然老太太想见我,那便带我去吧。” 那下人应了一声,即领着唐佩莞朝那寿宁院走去。 一进寿宁院,就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正伴于唐老太太身侧,两人正低声说笑着,见唐佩莞来了,那陌生女子立刻起身,朝着唐佩莞微微一笑,款款施礼,姿态很是优雅淡然,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好感来。 唐老太太一见唐佩莞,笑道:“莞儿,你回来啦。” 那陌生女子也轻声道:“柳如见过莞姐姐。” 唐佩莞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下那女子,大略猜测到她应该就是之前唐老太太对她提过的将要在唐府常住的她的堂妹,唐柳如了。 唐佩莞之前并未真正见过她,如今一看,只觉得她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清雅,连带着声音也是清淡如水,看起来应该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让人一见即是喜欢。 唐佩莞淡淡一笑,转向唐老太太道:“想必这就是祖母之前同我提过的柳如堂妹了。” 唐老太太笑着道:“却是没错,你去了那大祀殿没几日,你的柳如堂妹便就来了。她家中的事我之前也同你说过,她父亲与唐家有恩,如今家中遭难,我们唐家自然不能视若无睹。以后柳如就在唐家住下了,你自当要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好生相处着。” 唐佩莞心里微微有些惊愕,唐老太太这个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她离家没多久,这唐柳如就将唐老太太哄的这般好,竟能说出这些话来,想来这唐柳如应当是有些手段的。 唐老太太的话让唐柳如微微有些羞涩,轻声道:“老太太心善才收留了柳如,若不是老太太帮了我,只怕柳如如今早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哪有如今这般的好生活。” 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唐佩莞却是不理不答,只坐在一边淡淡笑着,过了会,唐老太太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唐佩莞道:“我听说此次祭天沈家那儿子惹了祸了?” 唐佩莞微微一怔,却道:“连祖母都知晓这事了?” 唐老太太笑道:“不要以为我这样一个老婆子整日待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问,不过这事还是柳如告诉我的。想那沈家之前多么嚣张跋扈,出了个将军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中儿让他们将沈芝接回去他们还摆出那副态度,如今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怕是他们那个大名鼎鼎的将军儿子也是活不了几日了吧。” 唐佩莞听着唐老太太这些刻薄之语,心里暗自讥讽一笑,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并未多说什么。 唐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只见唐中大步的跨了进来,扬声道:“听说莞儿回来了?” 唐佩莞一愣,急忙起身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唐中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见到她道:“为父一回来就听说你来了这里,于是就赶来看看你了。” 第209章 功成名就 唐老太太笑道:“莞儿你看你父亲多疼你,刚刚回来就念着你,真真是思女心切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佩莞在那边也很是思念祖母与父亲。” 唐柳如见状,却在一边擦了擦眼角,似有所动。唐老太太注意到她的举动,关切道:“柳如这是怎么了?” 唐柳如宛然一笑,泛倍看点泪花,回道:“回老太太,柳如见到莞姐姐与唐大人的父女情深,不觉想到柳如自己的父亲,念及往事柳如也曾这般承欢膝下,只是今日却天人永隔,难免让柳如心生悲意,但搅合了莞姐姐与唐大人的重逢,是柳如的过错了。” 唐老太太急忙安抚道:“不怪你不怪你,唉,”她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唐中听见唐柳如这话,却转而对唐佩莞道:“为父听闻去时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险些累及了圣上,可有此事?” 唐佩莞预料道唐中定会问起这个,也不隐瞒,却又不想在唐老太太面前透露太多,只低声道:“发生了一点小事故,幸得救驾及时,倒也没什么。” 唐中皱眉道:“你还想瞒着为父?”他哈哈一笑,道:“如今朝廷上下全然都知晓了,那沈家的儿子,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执掌虎狼营的将军,竟是草包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徒惹了全天下的笑话。不过这次沈家怕是起不来了,丢了这样一个大脸,又失去了唯一的独子,我看那沈郭清以后还如何在我面前嚣张。” 唐佩莞垂首不语,她实在不想听唐中在这里扯这些,于是淡淡道:“莞儿刚刚回来便来了此处,一路上多番折腾,着实有些乏了。若是祖母父亲再无他事,莞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唐中却是急道:“等等,莞儿,此次卫宁可同你一起回来了?” 唐佩莞微微一怔,却是瞬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如今卫宁立功的事情人人皆知,虽圣旨还未下来可基本也都知道卫宁的前途必不可限量。然而这卫宁出身贫寒,无势力无背景,若是非要深究最多也只能找到他是从唐府中出来的仆人罢了,而唐中与那平延王联合的根据也是基于此。 然而唯有唐中自己心中清楚,虽说卫宁是从他府上出来的,但在卫宁成名之前,自己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一次的,也不知道家中竟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样的后果便是卫宁从不将他放在眼中,自己与他说话卫宁也从来不听,但即便是卫宁的亲生姐姐,自己的五姨娘卫柳也是左右不得他的。若是真正说起来,这家中能劝动卫宁的,却只有自己的这个女儿,唐佩莞。 如今唐中喊下唐佩莞也正是这个意思,他无法劝服那卫宁,只能通过唐佩莞这边下手,而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卫宁的确同我一起回来的,只是现在他去了宫里,怕是圣上召见他吧。父亲问他可是有事找他?” 唐中一脸失落之色,却还是勉强一笑,道:“无事,为父就是问一问,你若是乏了就去休息吧,为父还有事情,先去书房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又朝着唐老太太与唐柳如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去了。 沈威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欺君之罪目无圣上几项罪名压下来,沈威被定为一月后直接处斩,而沈家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与欺君,故此尚未被牵连进去。 而与此同时,卫宁却因为救驾有功,直接顶替了沈威的虎狼将军称号,直接成为了大齐最为年轻的将军。 这个消息一出,大齐举国震动,原先沈威当上虎狼将军虽也是十分稀罕的事情,但沈威毕竟出身名门,他的父亲沈郭清之前也是正三品的高官,真正说起来也算的上是名门贵子,因此坐上那位置倒也没那么突兀。而如今这卫宁,却是无家世无背景,真正说起来原先还只是一个少詹事府里的家奴,投军之后才被解除了奴籍。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人,如今却掌握着全大齐最为精悍的一支队伍,不得不让人跌破眼球,瞠目结舌。 柳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怔了半响,之后仿若是不相信般的抓着唐佩莞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唐佩莞知道她心中的激动,倒也不觉得厌烦,只一遍遍的回答于她。直到最后一次,柳儿才终于信了,只抱着怀里的唐佩梁哭个不停,只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着:“爹,娘,你们看,宁儿有大出息了,宁儿当上大将军了。” 唐佩莞温声安抚道:“五姨娘,切莫太过高兴了。过些时日卫宁还要来家里看你的,你这个样子怎么做将军的姐姐呢?” 柳儿听了她的话,仿似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先是擦擦眼泪,又哭又笑的对唐佩莞道:“大小姐说的对,我如今是将军的姐姐了,可千万不能给宁儿丢了面子。” 她顿了顿,又道:“如今宁儿有今日,却是大小姐您赐给他的。爹娘若泉下有知,必定对您感激不尽,我们卫家,竟也出了个大将军了。” 唐佩莞淡淡笑道:“五姨娘说的是哪里话,是卫宁自己有天赋又努力,才会有今日。我只不过是顺水托舟罢了。” 柳儿才抹着眼泪道:“不管如何,若不是大小姐,卫宁怎么会有今日。”她想了想,又道:“大小姐你刚刚说卫宁会来府中,您可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去宫里探望太后时遇到卫宁,他说的。想必也是不久之后吧。只是我听说,圣上已经给卫宁赐了将军府,不久之后应该就会落成了。” 柳儿复又擦了擦眼角道:“他也算是熬出头了,之前他吵着要去上战场时我还拦着不让他去,若不是大小姐您帮着,怕是我卫家也不会有今日的荣耀。” 柳儿正说着,却听见门外有人道:“大小姐,五姨娘,卫将军来了。” 第210章 求应诺 这可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柳儿与唐佩莞对视一眼,扬声道:“卫将军现在何处?” 门外那下人道:“正在大堂处,老爷与老太太皆在那边,特别遣了小的过来喊大小姐与五姨娘。” 唐佩莞朝着柳儿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先把梁儿交给乳娘,我们一起过去瞧瞧吧。” 柳儿应了一声,将怀里的已然睡着的唐佩梁放到了床上,又特意叮嘱了一番旁边的奶娘,这才与唐佩莞一同去了大堂上。 卫宁这次过来本就是打算来见一见唐佩莞与卫柳的,却没料到在门口被那唐中拦下,他虽不愿意与这人打交道,可毕竟唐中也是唐佩莞的父亲,倒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得勉强坐下与他应付一二。 唐佩莞与柳儿到达之时,正看见唐中与唐老太太正满脸笑意的与卫宁说着什么,但卫宁却是一脸的肃穆之色,只时不时的应上一声,似是不愿多加敷衍。 只是让唐佩莞惊诧的是,那唐柳如竟也在一旁,站在唐老太太的身后,巧笑焉兮,微低着头,时不时的陪着笑。 卫宁见着唐佩莞与柳儿进来了,却是站起身来,朝着两人微微一拱,淡淡道:“大小姐,姐姐。” 唐柳如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之前卫宁的表现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唐中与唐老太太似乎皆不在他眼里,说起话来的时候也只是抱着敷衍的态度,可谓是冷淡至极。但这卫宁见到唐佩莞时的态度却又是截然相反,唐佩莞明明只是个大小姐,就唐柳如所知,她也只不过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女官罢了,算不上有多大的作为。可见卫宁对她的态度,一个大齐的堂堂将军,却对着一个闺家小姐行礼,倒是让唐柳如有些想不透了,只悄悄的朝那唐佩莞看了一眼。 唐佩莞微微一笑,转向唐中道:“卫将军这算是被封之后的第一次来府里,父亲与祖母便这般盘问于他是为何?卫将军虽说是从府里出去的,可父亲这样未免有点失礼于人了。” 唐中哈哈一笑,道:“莞儿这话说的,卫将军是从唐府出来的,且是五姨娘的弟弟,算起来也是我唐家人了,为父关心下他又有何妨?” 柳儿也道:“老爷说的是,如今弟弟也算是有出息了,算是为我卫家光耀门楣了,爹娘泉下有知,想必定是会高兴的。” 卫宁却是不语,只听着唐中与柳儿聊着自己。唐柳如朝那卫宁看去,只觉得他自从唐佩莞进来后,全然只盯着唐佩莞,完全无视了他人的存在。唐柳如心中莫名一怔,只浮出一些奇怪的心思,当即转念一想,朝着唐老太太道:“卫将军年少有为,如今又得了圣上的看中,且对莞姐姐这般关心,想必将来也定会好好疼惜莞姐姐的。” 唐老太太一愣,只觉得她似乎误解了什么,又朝着其他几人看了看,见他们皆是一副古怪的神色,这才捂嘴笑道:“柳如,这次你可是看错了,莞儿与卫将军并没有你猜想的这个关系。” 唐柳如却是一怔,掩住口道:“那是柳如失言了,只是柳如见卫将军对莞姐姐多加关心,还以为……” 卫宁面上却是浮现了几分尴尬之色,柳儿急忙打圆场道:“柳如刚来这唐府,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宁儿早先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事,得大小姐教诲才识得了学会了这一身本事,因此对大小姐很是尊敬,如此才让柳如误会了。” 唐老太太也道:“莞儿也早也订了亲了,是与那北乌的镇南王世子,以后这样的话切莫再乱说了。” 唐柳如心下一喜,朝着那卫宁又看了几眼,顿时有了自己的思量,又道:“柳如知晓了。”她又转向卫宁屈膝行了个礼道:“柳如胡乱说话,若是让卫将军心生不悦,还请卫将军多多原谅。” 卫宁却只是哼了一声,唐佩莞见情面有些不对,急忙转向卫宁道:“卫将军的府邸是否快要建成了,是在何处?” 卫宁淡淡一笑,道:“将军府建在东大街处,若是大小姐有意看之,待到府邸建成之时卫宁自会邀请大小姐前去一看。” 唐中见说了半天也扯不到正题上,而自己多般打探卫宁也从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因此只好对着唐佩莞打了个眼色,又道:“本官还有点事,先去处理了,莞儿先陪着卫将军,若是有事再派人来找为父。” 卫宁与唐佩莞皆起身送他,等唐中一走开,卫宁也受不了这满屋妇人的气氛,便也站起来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行回去了。” 说着,便朝着柳儿微微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唐佩莞突然道:“卫将军。” 卫宁停下脚步,扭头朝唐佩莞看去。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卫将军,佩莞送你出去。” 遣走了下人,唐佩莞与卫宁走到府中的小花园里,寻了个无人处,卫宁停下脚步,对唐佩莞道:“大小姐是否有话与卫宁说?”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我得先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实现了你早先跟我说过的梦想。” 卫宁却是一怔,突的想起昔日他曾在唐佩莞面前说过的话。 “只是我志在于此,并不愿就此虚耗一生。战场凶险我并非不知,但大丈夫志在四方,又岂能畏惧生死。” 卫宁淡淡一笑,道:“卫宁所求不过功名,不愿白白耗费了这一生。如今虽说是实现了,但若是没有大小姐,即便卫宁再怎么努力,怕也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唐佩莞只是轻轻笑了下,并为推拒他这个夸赞,只是道:“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了大齐的虎狼将军,往后的一步皆是艰难无比,更何况你尚未身后的家世背景支持,只怕是会遇到比起旁人更多的阻碍。朝政之事不比战场,你自当要小心才是。” 卫宁沉默半响,应了一声道:“多谢大小姐提点。” 唐佩莞微微一笑,突然又道:“你可还记得你昔日的承诺?” 第211章 修缮令 卫宁一怔,沉默半响,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折叠的纸张来,打开后又细细将其抚平,端详半响,才将它递到唐佩莞面前,沉声道:“卫宁对大小姐许下的承诺,从来时刻牢记。这张奴契卫宁一直带在身边,从未离开片刻。”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浑厚,一字一句的对着唐佩莞道。唐佩莞只觉得心里猛的一震,转头向他看去。却只见卫宁正认真的盯着自己,眼眸幽深,似有无尽的深意。 唐佩莞猛的扭过头去,淡淡道:“我并无别的事,只是要你即便做上将军后,应允我一事。” 卫宁定定道:“大小姐说的卫宁从来不会拒绝。” 唐佩莞沉默一会,低声道:“如今朝中分为太子爷齐铭、平延王齐唯两派。我只希望你未来不管如何,都不要掺和进这两派的事中来,也别站到任何一方那去。” 卫宁却是怔了一怔,过了半响,道:“好,卫宁答应你。” 唐佩莞诧异道:“这是大事,你不问问我为何吗?” 卫宁却镇定道:“不管为何,但凡是大小姐你说的,卫宁只当都听从。” 唐佩莞笑道:“若是我让你去谋反呢,你也去吗?” 卫宁却只是定定道:“去。” 唐佩莞本想取笑他,可一见他那认真的神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响便转移话题道:“对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若是有事我自会去找你,你以后要多加小心。” 卫宁嗯了一声,又深深的看了唐佩莞一眼,转身便走了。唐佩莞看着他越走越远,怔了半响,却只叹了口气,转身也回去了。 早朝之上,齐昭帝稳坐帝位,朝着下方冷哼一声,道:“大理寺的效率竟如此低慢吗?一个行刺案竟查到今日都没有结果!” 大理寺卿诚惶诚恐的跪拜于地上,伏地长跪道:“圣上恕罪,只是这行刺案着实盘根复杂,大理寺已然调查多日,却仍理不清内里关联。大理寺定会一直追查下去,直到给圣上一个满意的结果。”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再给你们一月之限,若是再无结果,朕看你这大理寺卿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那大理寺卿暗自庆幸了下,高声道:“多谢圣上。” 齐昭帝冷冷道:“下去吧。可还有事?” 礼部尚书出列,下跪行礼道:“微臣有事启奏。” 齐昭帝冷声道:“说罢。” 礼部尚书道:“这段时间来我大齐诸事贫乏,臣以为这是不详之兆。前几日微臣得信,说是相国寺的佛墙之上的千手观音图因为时日已久而逐渐消退,已然是看不清模样了。微臣以为不如派人重画这佛墙上的观音图,或许能感动上苍,重新护佑我大齐。” 他话音刚落,当即就有大臣出列应声道:“尚书大人说的是,相国寺乃我大齐礼佛之根本,佛墙失色是大事,理应派人去好好去修善。” 齐昭帝沉吟片刻,道:“那便依你所言,只是各位爱卿以为修缮之事应当派谁去合适?” 那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礼部尚书又道:“敬神灵之事,当由皇子中选择一位最为合适。” 齐昭帝道:“铭儿是太子,唯儿又远在封地,朕的其他皇子大多年纪尚小,那便只有晟儿了。” 齐晟当即出列道:“儿臣愿意前往。” 齐昭帝满意一点头,道:“那就是晟儿你了。这事非同小可,你千万不可有所过失。” 齐晟连忙应声道:“儿臣知道。” 太子齐铭突然出列道:“如果儿臣没记错,相国寺先前的那副千手观音图是由国手马大家所绘制,而以往的壁画皆是由当时的出色一时的画手所做。皇弟此番前去,也需得找这样的衬的起相国寺身份的大家才是。” 齐晟却是微微一犹豫,道:“那便只有吴大家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大臣们议论纷纷。 然而那齐昭帝并没想太多,却是直接道:“朕也听闻过这吴大家,那就定下是他吧。退朝。” 待到齐昭帝离开,齐铭才转向齐晟,微微一笑道:“皇弟这次怕是有些麻烦了,吴大家可不好找。若是到时候皇弟找不到那吴大家,为兄倒是可以为你引荐另一位,顺便帮你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齐晟淡淡回复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若是需要臣弟自当回去求助于太子殿下的。” 齐铭冷笑一声,再没理他,转身便出了殿。 “吴大家,齐铭倒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吴大家哪有这般好找的!”玉妃冷哼一声,怒道。 齐晟道:“母妃息怒,这相国寺是大齐的护国寺,壁画的人选自当是要最好的。太子殿下会提起吴大家也并不奇怪。” 玉妃冷冷道:“什么相国寺,齐铭不好好对付齐唯,怎么又与你对上了,难不成是那齐唯离的太远他够不着,便将注意打到你身上来了?” 齐晟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唐佩莞想了一想,她今日一来便听说齐晟被齐昭帝派遣了去修缮那相国寺的壁画。修缮壁画本不难,难就难在这相国寺是大齐的百年护国寺,每一次的壁画都是由当时的国手大家绘制而成。如今齐晟摊上这差事,自然不能随意找一个画师来画。而在当今的大齐,能配的上这身份的,唯有国手吴玄子。 吴玄子年少成名,刚来京城之时就因为那一手的“兰叶描”惊动整个京城。他尤为擅长人物画,笔下的人物惟妙惟肖,他下笔遒劲有力,有飘动之势,画出的人物带着特别的神韵,仿若要活过来一般。 吴玄子早年的时候常驻京城,倒是常常能见到他的人。但在他老年之后,便再难寻觅奇踪了。有人曾想重金请他作画,只是寻觅多年后却仍没找到他的人。即便是找到了,吴玄子的脾气却十分古怪,作画也要看心情,若是求画的人或者画的题材不合他当时的心情,任凭对方出再多的价码,他都是不愿下一笔的。 第212章 再见柳如 唐佩莞淡淡道:“娘娘也莫太生气了,这段时间以来三皇子表现优异,再加上之前曾立过的大功,会引起太子爷的注意也很正常。再加上沈威被处斩,太子爷失去了一大助力,正是坐立不安的时候,定然是想找个机会打压下你们,也好保稳自己的位置。” 玉妃冷笑一声,道:“看来皇后那边真真是着急了,连这般无聊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唐佩莞微笑道:“娘娘其实不用这么想,如今三殿下上朝不久,虽前有商国签约立功在前,当回来却并未有何建树。如今正是个好时机,若是三皇子办妥了这事,也好在圣上面前驳个好感,谋得一些实权。” 玉妃却蹙眉道:“哪有这般容易,吴玄子已经失踪多年,本宫近些年已经再没听人提起过他的消息,是死是活尚不得知。我们又去哪里寻她?就算让我们寻到了,以吴玄子那个臭脾气,也未必肯答应帮我们作画。” 唐佩莞道:“这个等先找到吴大家再说吧,如今先去打探下消息,看有没有谁见到过他。至于到底画什么,怎么说服他作画,等见到吴大家时再说这事也不迟。” 玉妃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晟儿,你先去寻下吴大家,等到有消息时再做打算吧。” 从宸玉宫出来,唐佩莞便直接回了唐府。一进院子,碧月就急忙迎了上来,低声道:“大小姐,柳如小姐来了,正在房里等着你。” 唐佩莞微微一瞥眉,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她踏入内室,就见到唐柳如正静坐一旁,虽在品着茶,可却宛如一副幽静的画一般,温婉娴静。唐佩莞淡淡道:“如妹妹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那唐柳如听见了她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看见了唐佩莞,急忙道:“莞姐姐回来了。”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道:“听碧月说你等了我许久,可是有事找我?” 唐柳如温然一笑,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提起桌上那茶壶,拿起一茶杯添了些茶水道:“莞姐姐刚刚回来怕是渴了吧,先喝杯水再听柳如说。” 唐佩莞琢磨不透她的想法,可从她一举一动来说应该是个长袖善舞之人,不然也不会哄的唐家上下皆说她的好话。只是往往这样的人最是难看透,唐佩莞并不愿与她多加接触,如今见到她这样的示好之举,只淡淡道:“不用了,如妹妹在唐府即是客,这种事还是让下人来做吧。” 她话里的拒绝之意让唐柳如面色一僵,随即又勉强笑道:“柳如今日来,其实有要事想与莞姐姐说。” 唐佩莞道:“究竟何事?” 唐柳如淡淡笑道:“前几日我陪着老太太,却几次听老太太念叨说是想趁着好时节去相国寺里为一家人祈福。柳如对这京城不熟,但又想圆了老太太这心愿,莞姐姐你能否找一个好日子一起去寺里祈福?” 唐佩莞莫名一笑,只觉得面前这唐柳如心思着实缜密,于是道:“自当无事,只是柳如你确实细心,这事本该我这个做孙女的去考虑的,却都没有你思虑的周全,倒是让我有些羞愧了。” 唐柳如宛然一笑,道:“是莞姐姐你平日里太忙了,而唐家收留了我,我又做不了别的,只能陪在老太太身边伴着她而已。” 唐佩莞点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好日子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唐柳如犹豫了下,却又道:“额,还有一事。我有问过下人,说那相国寺却是有点远,我担心路上不安全,如果那日见到的卫将军无事的话,莞姐姐或者可以请他帮忙陪同我们一起,路上也算有人照应。” 唐佩莞总算知道了她的心思所在,其实想来卫宁会吸引到唐柳如也很正常。她只是一个出生平常的闺家小姐,而又遭受家道中落的磨难,如今来了京城,虽有唐家护佑但毕竟是寄人篱下。见到卫宁这样的一个年轻将军,起了心思也很正常。 唐佩莞不置可否,淡淡道:“嗯,我会去问一问他的。” 唐柳如这才站起身来道:“老太太服药的时间到了,我要回去寿宁院了,那这件事就麻烦莞姐姐了。” 唐佩莞点点头,唐柳如淡然一笑,转身便走了。 碧月走了进来,道:“如小姐倒真是关心老太太,我听说她每日都定时给老太太煎药,凡事都亲力亲为,老太太对她比亲生孙女还要疼惜。如今就连老太太祈福的事情都操心起来了,不是每年都由老爷定时间的吗?” 唐佩莞淡淡道:“祖母有她陪着倒是好事。” 碧月又道:“不过我刚刚听她的意思,怎么好似对卫宁起了心思?” 唐佩莞尚未说话,碧月便又道:“不过如小姐人好,若是真的能跟卫宁配在一起,想来也是不错的,只是她那身份未必够得上卫大将军了。” 听见碧月的话,唐佩莞倒是有些诧异,转向碧月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人好了?” 碧月道:“大小姐你时常不在府里不知道,如小姐除了对老太太尽心尽力之外,对下人也很好。她时常帮着下人们做些事,就算下人做错了事受罚她都帮着劝老太太。如小姐虽不是唐家的亲生小姐,但老太太那般看中她,却也是不必这样做的。”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那听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个心善的。” 碧月微微一撇嘴,道:“反正目前看是这样的,四姨娘与五姨娘与她的关系也很不错。听说前些日子梁少爷病了,如小姐还特意去找大夫认真商讨,说是怕药效太过,影响了梁少爷的身体。” 唐佩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碧月的话倒引起了她对这唐柳如的注意。这段时间以来她忙于宫里的事情,并没太注意唐府的事。如今听碧月这么一说,似乎这唐柳如倒真的很会做人,唐府上上下下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这样一个左右逢源的人,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第213章 拜访相国寺 寻找吴玄子的事情并没有多少进展,唐佩莞正好也闲来无事,于是就找了个日子,应了之前答应了唐柳如的事情,带着唐老太太去相国寺祈福了,正好她也想去那相国寺看一看那面要修缮的墙。 四姨娘李琴正好在唐府闲着无事,便也与她们一同出来了。只是柳儿原本也想过来,无奈唐佩梁离不开她,也就只好作罢。 出门只带了一辆马车,就是叶虔之前为她准备的那辆。一上马车,李琴便摸着手下的皮褥惊叹道:“世子果然是大手笔,连马车都这般的奢华,怕是宫里娘娘也不过这个待遇了。” 唐佩莞淡然一笑,只道:“四姨娘惯会取笑我,像是你平日里未曾坐过一样。” 李琴却是瞪眼道:“你以为我在唬你吗?这辆马车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能坐,莫说是我,就是老太太想坐车夫都从来不理的。今日若不是沾了你的光,我们哪能上来。” 唐佩莞却是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这马车全家都在使用,如今听李琴这么一说,心下暗暗气恼叶虔的小气,却也只能附和一笑,没再说什么。 然而唐柳如却是奇怪道:“这马车是有什么特别吗?为何只有莞姐姐能坐?” 李琴笑道:“如小姐你刚来唐府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这马车是世子专门为大小姐准备的,连这车夫都只听大小姐一个人的话,跟他主子一般傲慢的很。平日里我要是好奇想看上一眼,人家都不让,也就是今日沾了大小姐的光,不然怕是永远不知道这里面竟奢华成这样。闻闻这香……” 她皱起鼻子轻嗅两下,道:“这熏香,我都没闻过,怕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吧。” 唐佩莞却是淡笑不语,却也没打算告诉她这熏香正是宫里妃嫔常用的那迷罗香,这香珍贵异常,对安神定心有很好的效果,平常只用于进贡给宫里的贵人们用。而如今这般名贵的香却被叶虔拿来像是用作寻常物品似的随意用着,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又不知道会说什么了。 唐柳如轻声道:“世子似乎对莞姐姐很好?” 李琴对唐柳如颇有好感,见她问起,便兴致勃勃道:“镇南王世子平日里对人很是冷淡,可偏偏对大小姐束手无策,但凡是大小姐出了事,他总是守在一旁,佩莞遇到他真真是好运。” 唐柳如却没再说话,只淡淡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了唐佩莞一眼。 唐佩莞没有理她,只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朝外看了看,天气正好,也不知道叶虔现在在做什么,仔细想来,他们也有很久没有见面了。 按照预先与卫宁说好的,马车行驶到城门口见到了骑在马上正等在那边的卫宁。唐佩莞掀开帘子,淡淡一笑,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卫宁原本严肃的脸在看见唐佩莞的时候蓦然柔化了下来,只微微笑了笑,道:“无碍,我也是刚刚才到。” 唐佩莞点点头,对着车夫嘱咐道:“走吧,早些到相国寺去。” 马车吁的一声挥起了马鞭,驱赶着马朝前驶去,卫宁调转过马头,跟随在一旁,一同朝相国寺而去。 唐柳如似有无意的透过帘子间隙朝外看了看,似是在看卫宁,又似是在看外面的景色。唐佩莞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没说话,只对着唐老太太道:“祖母,我们午时之前应该能赶到相国寺。”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靠着不断摇晃的车壁打起鼾来。 等到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已然是到了相国寺的门口。卫宁下马走了过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幕。 唐老太太首先搀扶着一旁的人下了马车,随即卫宁又伸出手去扶住唐佩莞下了马车。等到唐柳如的时候,卫宁朝着她微微一点头,唐柳如微微低下头,扶着那车壁正要下去。却不料这马车过高,下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就往前栽了过去。 卫宁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将她拽了回来。 唐柳如脸色一红,忙低声道谢道:“多谢将军。” 卫宁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走开了。唐佩莞恰好此时转过头,就见到唐柳如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卫宁,似乎是痴了。 相国寺是大齐最大也是最受尊崇的寺庙,门前人来人往,却是挤满了来往的香客。如今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人人都趁着这时机来这相国寺祈福上香,将这百年老寺挤得几乎是水泄不通。门前两个小沙弥正时不时的送着来往的贵客。 唐柳如走到唐老太太身边,伸手扶住她,微微笑道:“老太太,我扶您进去吧!” 李琴跟在那两人身后,而唐佩莞与卫宁又跟在李琴身后,随着人群往寺里走去。人群之中,英气挺拔的卫宁显得尤为显眼,一路吸引了诸多姑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而卫宁似是不习惯这目光一般,始终都皱着眉。 这情景却让唐佩莞突然想到了之前她与叶虔去那中元节时的情形,同样的情况,叶虔却很是适应,无论多少人围观他都能旁若无人的与自己逛着灯会,甚至还能开自己的玩笑。 想到那夜的清醒,唐佩莞微微一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卫宁注意到她的表情,疑惑道:“大小姐?” 唐佩莞被他的声音唤醒,腾然一怔,忙笑道:“无事。”她看了看周围,皱眉道:“外面人太多,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着,她便加快脚步,往相国寺的大门那走去。 卫宁停下脚步,微微有些出神,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加大步伐跟了上去。 每年唐家都会来相国寺上香,因此这里的一些和尚也都是认识了她们。有熟悉的和尚见到唐老太太,急忙迎上来道:“唐夫人。” 唐老太太最是信佛,遇到出家人自然都是礼貌以对,道:“小师傅,你们主持可在?” 和尚急忙回道:“正在厢房会客,施主请随我进去吧。” 第214章 论吴 唐老太太被迎去了见那相国寺的主持,李琴与唐柳如也跟着她一起去了。唐佩莞对这些倒是没有多大兴趣,只去拜了拜菩萨,又上了注香,便拉着一小沙弥问起了那褪色壁画的佛墙所在。 小沙弥领着她去了那佛墙之前,卫宁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那佛墙处于相国寺的最僻静之处,待到走到那墙跟前时,只见那墙面斑驳一片,原先大篇的千手观音图如今也消退了大半,隐约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 那小沙弥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这佛墙已经好久没修缮了,住持心忧,便将这事上报了朝廷。听说不久之后便会有人过来处理这件事。” 唐佩莞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对着小沙弥微微一点头,道:“辛苦小师傅了,我们在这里看看就好。” 那小沙弥也回道:“既然施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说罢便离开了。 卫宁走到唐佩莞身边,抬头看着面前的佛前,沉声道:“三殿下不是正在寻找吴大家吗?” 这事卫宁也是知道的,那日上朝他也在场。只是卫宁对这京城中的事了解甚少,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唐佩莞耐心解释道:“吴大家这几年行踪不定,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只怕找起来没那么容易。” 卫宁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道:“之前你让我不要选择太子殿下与平延王,就是为了三殿下?” 唐佩莞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我私下自是这么想的,但事关重要,只希望你保持中立就好。其余的,看你个人选择了。” 卫宁却只是沉默不语,认真的盯着面前的佛墙,似乎在想些什么。 “佩莞……” 一声清亮的男声响起,唐佩莞诧异的朝一边看去,却只见齐晟不知何时来到了这相国寺,而相国寺的主持随空大师正伴于一旁,两人一起往这边走来。 唐佩莞与卫宁忙行礼道:“三殿下。” 齐晟急忙扶起两人,笑道:“我这次是微服出来的,不必如此客气。” 他看了看面前的佛墙,沉声道:“佩莞怎么也有兴致来这里?” 唐佩莞淡淡笑道:“只是家人过来上香,就顺便过来看看。” 齐晟朝着卫宁看了一眼,似有深意道:“佩莞来上香,卫将军竟也跟着一起,看来佩莞与卫将军的关系果真不一般。” 唐佩莞只淡淡一笑,撇开这个话题道:“殿下这次过来是来与住持商议佛墙壁画的事的吗?” 齐晟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我们已经找到了吴大家的一点消息,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同住持商议壁画要作何种题材,以便去同吴大家说起。” 他看了看唐佩莞与卫宁,道:“若是两位无事,一起留下来可好。” 唐佩莞点点头,道:“自然无碍。不过殿下竟能这么快就找到吴大家的行踪,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齐晟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我让人画了吴大家的画像,在各个驿站张贴,有见过他的人自然会提出线索。”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几步上前,拿出一副画卷,将其打开,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只见一留着白胡子清瘦老头的画像正现于人前,唐佩莞随意的看了一眼,却听见身边卫宁惊奇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齐晟微笑道:“卫将军可是有什么高见?” 卫宁看了看唐佩莞,沉声道:“微臣见这吴大家的画像,很是眼熟。想来这吴大家应当与微臣有过一面之缘。” 他简单的说了几句,唐佩莞却是突然想起柳儿曾与她说过,卫宁年少时遇到一老者教他习武的事情。而这吴大家除了这一手的壁画出神入化,本人的武学修为也很是出色,看卫宁这反应,怕他口中的一面之缘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了。 齐晟笑道:“那便是好了,若是我听说吴大家性情古怪,最是难请动。若是卫将军能提点一二,我感激不尽。” 卫宁忙道:“指点谈不上,我只知道他应当最是好酒,若是能用美酒引之,想必成功率会高很多。” 众人皆是一愣,吴玄子好酒这事却是没听说过的,大多也只因为每次吴玄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都是在作画,作完便走,从不多加耽搁。如此以来,他私下里究竟怎么样却是无人知晓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随空大师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老衲珍藏有一罐昆仑觞,若是需要,老衲可以送给吴大家。” 齐晟道:“随空大师,你这寺里竟还藏有这般的好东西,怎的从不说出来?看来大师也是好酒之人啊。” 也难怪齐晟如此说,这昆仑觞并非是一般的美酒。《酒册》中有记载,昆仑觞诞生于百年之前,一直被世人认为是酒中绝品。它取水自黄河源头,极为珍惜。而造酒的贾氏家族将配方藏的十分好,从不外传。每年昆仑觞的产量也仅仅只有十坛而已。这十坛向来都是只送到皇宫之中,偶有一坛流落民间,便会引起无数的哄抢,人人都想一尝之。 但这贾氏家族早在几十年前便因为犯事而被满门处斩了,有人在他们府中搜寻许久也未找到这昆仑觞的秘方,从此这酒就算断了根了,再没见过。 如此这样一坛珍贵的美酒,皇宫里尚且都找不到,却在相国寺里藏有一坛,不得不让齐晟很是惊诧。 随空大师叹息一声,道:“老衲早先与贾氏有些渊源,故才得了此酒,不提也罢。若是此酒能换得吴大家出山,也算是缘分了。” 卫宁道:“若真是昆仑觞,我想吴大家定会心动的。” 唐佩莞却道:“既然如此,三殿下与住持是否已将壁画的主题定下了?” 齐晟与随空大师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们二人商议已久,仍未拿下主意,故此才想来这佛墙前看上一看,希望能找到些启发,正好就遇上了你们。” 卫宁道:“寻常的观音像不行吗?” 第215章 地狱变 齐晟听他这么一说,淡淡笑道:“相国寺是大齐的国寺,而这次修缮又是朝廷做事,自当不能落入俗套。” 随空大师道:“老衲曾听闻,吴大家作画无数,最为得意的却是菩提寺的那副天王图,引致无数人前去参观。而那菩提寺不过是大齐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寺庙,若是此次相国寺的壁画尚不如那天王图,怕只怕会招致闲话。” 唐佩莞朝着他看了一眼,却也猜到了他的心思。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这相国寺与朝廷达官贵人来往密切,这佛地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世俗的味道。再加上大齐国寺这样的名号压着,随空大师不愿意落于人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与此同时这也算是齐昭帝真正意义上派给齐晟去做的第一件事,若是完成的普普通通,想必齐晟也是不甘心的。 卫宁道:“恕微臣见识浅薄,这壁画大多都是用油脂画之,那天王图又有何稀罕,让人推崇至此?” 唐佩莞转去看他,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听闻那时吴大家恰巧去菩提寺游玩,无意中遇到了剑士裴文,两人一拍而合,当即引为知己。裴文一时兴起,挥剑而舞,引得无数人围观。而吴大家也受了启发,提笔就在那菩提寺的墙上画下了那天王图。但凡是画师作壁画,向来都需要用规尺来丈量这大小,可吴大家那时却是一蹴而就,顷刻之间便完成了那副巨作。而他作出来的那副天王图佛光闪耀,现于壁上,时有风吹过,诸天王很是生动,似是要脱壁一般,因此被誉为吴大家的最得意之作。” 齐晟感叹道:“有天王图珠玉在前,怕是很难再做出超越的壁画了。” 随空大师沉吟片刻,道:“老衲曾听过另一画师,名叫柳城,柳大家的资质虽比吴大家浅薄,可做出的画也是生动异常,颇有灵气。这几年吴大家消失,柳大家的名声也随之而起。若是我们请来吴大家而做不出超越天王图的画,不如改请柳大家来作图,也算是避开了那锋芒。” 齐晟思虑半响,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之前圣上在殿上已经定下了让吴大家来作画。等到无计可施时再做更改吧。” 唐佩莞却是一直没说话,她盯着那高高垒砌的佛墙沉默了好半响,突然道:“如今这京城里寺庙甚多,整个大齐的佛寺更多。几乎每家寺庙都会在这佛墙上大作功夫。吴大家前些年也帮了不少寺庙作图,加起来怕是有两三百了,皆是佛图,其中也不乏出色者。而这几年新出的画师也很多,像是住持大师刚刚提到的柳大师,我听闻他前些日子便在慈恩寺做出了一副降魔盘龙图,震惊一时。他在颜料里掺了些曾青和壁鱼,入画增光,可谓是出神入化。而吴大家已好些时间没有作品,光是能否超越这柳大家都是一个问题。” 唐佩莞的话虽直接,可却是不无道理。齐晟只觉得头疼的紧,刚刚接下这任务时只觉得寻到那吴大家是最难的,如今看来寻人不算什么,究竟作何画才是最头疼的。 唐佩莞看着这面前三人,突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大胆的想法。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齐晟看向她道:“请说。” 唐佩莞道:“香客们来寺庙上香,不是为了皈依我佛就是为了求平安富贵。如今壁画多为佛像,类似于菩萨、天王之类,这类图已经遍布了所有的寺庙,就像我们之前所说的,即便是要画,怕也是画不出什么来的。若是能寻个新的方向,说不定还有些不一样的效果。” 齐晟皱眉道:“如何寻到新方向?” 唐佩莞看向随空大师道:“我曾听闻佛教中生灵有六道巡回之说,天道、人道、鬼道、阿修罗道与地狱道。我们或许能从这里下手,大师深谙佛法,懂的自然比我要多,不知道可否有合适的题材?” 随空大师微微闭上双眼,突然猛睁开道:“施主所指,莫不是地狱变?” 唐佩莞微微一笑,却是不语。然而另外三人皆是被这答案所惊住,只觉得兴奋异常。 佛教六道之中,地狱道最是苦。而地狱也向来是被用来劝导人们向善,莫做恶事。如今正面突破不了,走那反面,将地狱中的黑暗恐怖画于这壁画之上,除了能震慑人心,也能给人以不一样的观感。 齐晟不禁称赞道:“果真是好办法!”他唤来侍卫道:“去派人与吴大家聊一下,就说相国寺以重金礼聘,外加一坛昆仑觞,邀他来做地狱变。” 那侍卫急忙应声而退,齐晟看向唐佩莞道:“母妃称赞你心智灵巧,如今看来,倒是多亏你帮了忙。” 唐佩莞忙道:“殿下过誉了。” 齐晟微微一笑,道:“如今这主题已定,我要回去商议一下,做好前期准备,这便回宫了。”他转向随空大师,道:“耽误大师时间了,若还有所我再派人来通知大师。” 随空大师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唐佩莞也正想回去找唐老太太他们,却听见随空大师道:“施主请留步。” 唐佩莞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他,随空大师又道:“若是施主无事,能否与老衲一谈?” 唐佩莞怔了一怔,又看了看卫宁。 卫宁道:“大小姐你去吧,我自会在外面等你。” 唐佩莞这才道:“那便请大师带路。” 随空大师微微一欠身,便领着唐佩莞去了一处厢房。有小沙弥为两人送上茶水,又点起檀香。等那小沙弥出了门之后,随空大师便看了唐佩莞一眼,叹息道:“施主,今日听你一番话,老衲觉得你慧根异常,是个心思通透之人。” 唐佩莞道:“大师夸奖了。” 随空大师却是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前尘往事已是过去,施主又何必执着不忘,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呢?” 第216章 画像 唐佩莞不动神色道:“大师这是何意?小女不是很明白,还是大师看出了什么?” 随空大师见她这么说,心知她不愿意说太多,却还是摇摇头,劝道:“老衲并非神人,看不出施主那些过往,只能凭着双多见事实的眼妄加猜测罢了。只是施主戾气太重,心思也过于沉重,若是不加以抑制,只怕最后会伤人又伤己。” 唐佩莞冷笑一声,道:“大师多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又如何来那般能力伤人伤己。” 随空大师叹了口气,道:“施主切莫担忧,老衲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老衲只觉得以施主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若只将自己困于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挣扎不得,未免太过可惜了些。不过早日看开,这天大地大,又何苦执着于那些旧事不忘呢?世事皆有安排,施主就算再耗尽心力,怕也是难如愿的,只到最后若是落了个一场空,这一切岂不是又白白浪费了。” 唐佩莞却不为所动道:“大师此言差矣。大师说事实皆有安排,但大师又怎么不知连带着我这一切皆是上天定好的呢?大师只看到眼前,却将我也排于事实之外,未免太过局限了。” 随空大师被唐佩莞说的一愣,怔了半响,却突然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老衲将自己困住了。”他摇了摇头,叹道:“老衲本意劝你,却被你带入居中,也罢,施主心性坚定,绝非是外人可以劝动的,老衲也就不再做这多余之举,只希望施主以后还是能听入一二,也不免老衲今日一番劝慰。” 唐佩莞微微一怔,道:“多谢大师,佩莞记住了。” 待到随空大师将唐佩莞送了出来,却只见卫宁正立于门口。而那唐老太太等人也不知何时过来了,正也站在一边说着话。看见了唐佩莞,唐柳如淡淡笑道:“倒是莞姐姐厉害,老太太之前找住持找了许久,住持大师都说没空,却是在陪着莞姐姐说话呢。” 唐老太太本就因为之前找随空大师遭拒的事心里不痛快,如今听唐柳如这么一说,更是不虞。唐佩莞却只是瞟了那唐柳如一眼,这番话若是在以前,她定然是羞愧不已,觉得自己夺了祖母的风头。然而如今却只觉得这唐柳如却似是在针对自己,如此人力不足以控制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随空大师一声阿弥陀佛,解释道:“老衲刚刚才送走了宫里的贵客,遇到唐施主才多说了几句,若是有怠慢,施主切莫怪罪。” 唐老太太却是要给住持面子的,急忙回道:“无碍无碍。” 出了相国寺的大门,几人便又坐上了马车。一路行驶到城门口,卫宁便就开口道别,回自己府中去了。 马车到了唐府门口,下人们扶着她们下了马车。唐柳如搀扶着唐老太太回了屋,唐佩莞也正想回莞莲院,却见一年轻小子正站在唐府大门口,探头探脑的。 唐佩莞淡淡一笑,走过去,道:“你今日怎么跑来了,不用跟着你家主子吗?” 小丁被她从背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回头一看,却是唐佩莞,于是拍拍胸口,惊呼道:“莞小姐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唐佩莞故意逗他道:“你来我家府前鬼头鬼脑的,却还怪我走路没声吓了你一跳,可真真是有理了。” 小丁吐吐舌头道:“哪有的话。”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世子要我送个东西给你。”说着,他就忽的掏出一卷画轴,递到唐佩莞面前,道:“莞小姐,接着吧。” 唐佩莞微微一怔,道:“这是什么?” 小丁道:“世子画的,莞小姐若是觉得太难看就直接扔了吧。” 唐佩莞笑道:“连你都这么说,那想必是相当难看了。”她接过那画轴,想了想,又道:“他为何不自己亲自来,却打发你来送呢?” 小丁道:“前些日子世子急匆匆的从北乌那边赶过来看你,等你身体好些之后却又接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赶回去了,只是时间很匆忙就没同莞小姐你说起,不过世子担心你还会出事,就让我留在了大齐,时刻监视莞小姐的动向,一有问题就告诉他。” 唐佩莞原本听到叶虔连说都没说一声就回了国,心里难免还有些不痛快,却又听见小丁这般说,顿时生出点点甜意,口中却道:“竟是忙成这样吗?” 小丁犹豫了下,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唐佩莞看见他的样子,知晓这事应当是与北乌国事有关,于是道:“这画我收下了,你还有事吗?” 小丁道:“无事了,如果莞小姐有什么要送给世子的,可以转交给我,我帮忙传过去。”他嘟囔了一下,又道:“不过也不知道世子那边要忙到什么时候。” 唐佩莞淡淡一笑,应了一声,便就拿着那画轴回了院子。 一进内室,她将那画轴放到桌上,慢慢展开,却只见一身穿丫鬟服的少女正跃然于纸上。只是那下笔却很是生疏,笔法也过于粗糙,行笔间时不时还有笔墨泄出,看的出是一新手所做。 虽画的不像,人物面容也很是粗陋,可唐佩莞还是一眼认出了这画上的人正是自己,只因为那画中人带着一赤红色的血玉观音,正是与之前叶虔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碧月此时正好抱着收好的衣服走了进来,一进这桌上的画像,先是一怔,继而掩嘴惊呼道:“这谁画的呀,这般丑的画像也敢拿出来展示,不怕太丢人吗?” 唐佩莞扑哧一笑,却没说话,又盯着那画像看了好一会。碧月看见她的表情,怀疑道:“这莫不是世子送来的吧?” 唐佩莞嗯了一声,碧月啧啧道:“世子的画工未免太差了些,这般难看,连上次大小姐画的观音像的万分之一也及不上。不过这画上的人物是谁?怎么穿着丫鬟的服装?送给大小姐您不应该是画你的画像吗?” 第217章 应允 唐佩莞却是只笑不语,将那画卷起卷起。叶虔画的应该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尚书府里被泼了酒,正想找个房间换衣服,却遇到了迷路的叶虔。彼时她满脸的痘痘,人人看着避之惟恐不及,叶虔也是如此,还嚣张的挖苦她。可谁又能想到,昔日里那样嚣张跋扈的镇南王世子,如今却是这样体贴的一个人呢。 唐佩莞只觉得微微有些暖意袭上心头,碧月见到她这样一副表情,故意嘲笑道:“大小姐,只是一副画像而已,你至于这般感动吗?” 唐佩莞淡淡笑道:“北乌是马背上起来的民族,轻文重武,北乌皇族的教育也多是以武学为主。所以世子能画出这幅画来,已然是不错了。” 碧月啧啧道:“不会作画不会吟诗,岂不是蛮人一个。大小姐你这般才华横溢,若是将来真跟了那个世子,只怕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了,生生糟蹋了。” 唐佩莞心知她在开玩笑,却还是横了她一眼,没理会碧月的窃笑,将画轴收了起来。 纷杂酒肆里。 吴玄子正与自己徒弟许守在一起喝着酒。微醺之时,却见一素衣书生拉开面前的座椅径直坐了下来。 吴玄子抬起晕晕乎乎的双眼,朝对方看了一眼,却是个陌生人,于是扬声道:“有人,去别处坐。” 那书生淡淡一笑,道:“吴大家可让人好找啊。”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吴玄子也不气恼,只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再没理睬他。 坐在另一边的许守见自己师傅这般态度,心知他不愿意应酬,于是对上那书生道:“你认错人了,快些走吧。” 那书生却不急不慢道:“吴大家既然已很久没出现,想必是不想让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的。若是不怕我们将您的消息宣扬天下,吴大家只管赶我走就是。” 吴玄子放下手里的酒坛,冷声道:“威胁我吴玄子的多的是,不为名就为画,你又是为了什么?” 那书生淡淡笑道:“吴大家莫怪,我确实有事相求。还请去厢房细谈。” 他边说着,立时就有健硕男子走了过来,将吴玄子与许守团团围住。吴玄子见着架势心知是遇到了不一般的人,只好站了起来,对着许守点点头,又对着那书生道:“走吧。” 楼上厢房里,吴玄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对着那书生道:“如今能说了吗?” 那书生微微一笑,道:“请吴大家原谅我用了些不一般的手段,我家殿下想请您为相国寺作副壁画。” 吴玄子却是一怔,突然道:“三皇子殿下?” 那书生回道:“正是,这事我也不用隐瞒您。圣上找我家殿下修缮相国寺佛墙的事想必应该传开了。我家殿下欣赏吴大家的画艺,以为当今大齐若说得上是国手的,唯您尔。因此特意派我过来,请您再出山。” 吴玄子冷哼一声,自嘲道:“国手……” 他又拿起桌上那酒杯,仰头灌下,又道:“只怕你们殿下找错人了,老夫已经好久没执笔了。如今人才辈出,你还是回去告诉你们家殿下,换个人吧,找我只怕会让他失望了。” 那书生笑道:“吴大家自谦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家殿下知道吴大家的价码,每面壁画五千两银子。相国寺共有三面,我家殿下愿出双倍价格请吴大家过去。” 吴玄子呵呵一笑,低声道:“老夫此生确实爱财,也放不下这财。只是这笔巨财老夫怕是赚不到了,并非是不想要,确实是要不起。” 书生笑道:“吴大家这么说就未免过了,放眼整个大齐,除了您又有谁能有这个资格呢?” 许守见况不对,急忙帮着说道:“不是我家师傅不愿意,确实是他老人家已经好久没有执笔了,只怕是会让殿下失望了。” 那书生淡然一笑,道:“好吧,吴大家这般推辞,想来还是我们诚意不够。这样吧……”他顿了一顿,道:“在我来之前,相国寺的住持大师曾与我说,他那藏有一坛昆仑觞,若是吴大家愿意过去,他自当会献出这坛昆仑觞供吴大家享用。” 他话音刚落,原先一直微闭着双眼的吴玄子猛的一睁,就朝他看去。书生满意一笑,道:“昆仑觞想必吴大家应该是听过的,这个价码如何?” 吴玄子却是再没说话,昆仑觞他确有听过,这样一坛珍贵的酒是多少爱酒人做梦也想可以喝一口的。只无奈这酒有价无市,即便是花再大的价钱,你想买也都是买不到的。如今却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吴玄子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心动了。 吴玄子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好吧,我接了,你们要画的壁画是什么?” 那书生一直在等着他的答复,见他终于应了下来,顿时松了口气,又道:“这次的壁画有些特别,不是菩萨也不是您惯画的天王图,殿下希望您能去完成一副地狱变。” 吴玄子微微一怔,径直重复道:“地狱变?” 一边的许守也显然是被这主题惊住了,担忧的朝吴玄子看去。 吴玄子沉默许久,突然道:“罢了,老夫一生画惯了鬼神,却从未作过地狱变。想来这也算是上天给我的契机了。就算是为了那坛昆仑觞,这画老夫也接下了。” 他转向书生道:“你回去告诉你们殿下,老夫下周就会赶去相国寺,让他做好准备。还有,你顺便跟那随空老儿说一声,就说我吴玄子等着喝他那坛昆仑觞,叫他给老夫备好了。” 书生站起身来,微微一欠身,微笑道:“那我立刻就回去禀报殿下了,我们在相国寺等候阁下的大驾光临。” 吴玄子嗯了一声,书生这才点了点头,离开了。 许守等那书生完全走开,这才转过去对吴玄子道:“师傅,您已经几年都没下笔了,如今却要画地狱变,真的……” 他话没说完,那吴玄子只是一声叹息,看着窗外,再没说话。 第218章 白墨 吴玄子到达那日齐晟一早便派人通知了唐佩莞,等唐佩莞到相国寺的时候,就见到相国寺的偏院被一群官兵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唐佩莞正想进去,却被一士兵抬手拦下,冷峻道:“这里严禁外人出入。” 唐佩莞微微一笑,正要解释,里面一跟着齐晟的侍卫见到唐佩莞,快步走了过来,对那士兵喝斥道:“唐姑娘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你也敢拦!” 那士兵急忙放下了手,道歉道:“不好意思,唐姑娘。”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无妨。”她又转向那侍卫道:“殿下可在里面?” 那侍卫应了声,道:“殿下知道你要来,特意要卑职在这里等着你。唐姑娘请跟我来。” 两人走到那相国寺的佛墙前,却见到已经有几人站在了那里,一白须老头仰头看着那佛墙,口中喃喃自语,仿若在说着什么,两名年轻男子跟随其后,时不时的拿着规尺按照白须老头的要求丈量着墙壁。 齐晟与随空大师远远的站在一边,似乎是不想去打扰了他们。见到唐佩莞来,齐晟点了点头,又与随空大师说了什么。 唐佩莞走了过去,道:“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大家?” 齐晟嗯了一声,道:“正是他。” 唐佩莞道:“殿下果然好速度,都说吴大家难请,殿下却这么快就将他请了回来。” 齐晟听见她的话,蓦然一笑,腾的侧过身道:“这事可不是我的功劳,你得感谢白墨兄才是。” 唐佩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那人,却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平凡无奇的面容,但却有种不平凡的淡然气质。刚刚他站在那里时整个人都似是不引人注目一般,连带这唐佩莞都没注意到他。如今听齐晟这么一说,唐佩莞才发现了这么一个人。 那个为称为是白墨的书生淡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过誉了,说起来应该靠的是随空大师的那坛昆仑觞才是,若不是有那坛酒,我怕是永远都劝不动这吴大家的。” 听见有人提起这昆仑觞,那边正在认真琢磨着佛墙的吴玄子腾的一回头,朝着随空大师嚷嚷道:“对了,随空老儿,那坛昆仑觞你可给老夫留好了。等老夫需要了自会找你去取。” 随空大师呵呵一笑,回道:“放心吧,那坛昆仑觞老衲自会给你留着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那吴玄子终于量好了墙,便走过来道:“相国寺的佛墙虽说有三面,但好在是连在一起的,老夫刚刚看了下,打算将整幅地狱变连在一起,不知三殿下怎么看?” 齐晟忙道:“论及作画,我是万万不如吴大家的,您老看着就好。” 吴玄子满意一点头,又道:“明日即可开工,但不知可有时间限制?” 齐晟略一沉吟,道:“之前在朝堂上与父皇提过,父皇想把时间定在半月后,不知是否可以?” 吴玄子道:“那便就半月吧。” 他转过身去,又去看那面佛墙。齐晟几人对望几眼,决定不再打扰他,转身便出去了。 随空大师将他们送到相国寺门口,齐晟看了眼里面,转身对白墨道:“白兄,我平日里忙于政事,这边就只能多多麻烦你看着了。” 白墨急忙欠身道:“殿下客气了,能为殿下效劳本就是我分内事。” 他这话一说,唐佩莞却猛然记起了面前这人是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白墨当是前世里齐铭身边的一个谋臣,他心思缜密,善于谋虑,可以说是齐铭手下的一大要臣之一,也是齐铭最后登上皇位的一大助力。但唐佩莞没料到的是,这一世他竟然成了齐晟这边的人,倒是与前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齐晟见唐佩莞的表情古怪,于是笑道:“唐姑娘可是对白兄很好奇?”他笑了笑,拍拍白墨的肩膀道:“白兄出身世族白家,也是大齐数一数二的才子,如今能得白兄的帮忙确是一大幸事了。” 白墨忙道:“能被殿下看中是白某的幸运。”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个这般夸来夸去,这让我与住持大师怎么走呢?” 齐晟哈哈一笑,道:“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罢了罢了。”他转向唐佩莞道:“你是回唐府还是去宫里?” 唐佩莞想了想,道:“我就不去宫里了,直接回府去了。”她又对白墨与随空大师道:“我对吴大家的壁画很是感兴趣,想时常来观摩一番,住持大师应该不会拦着不让我来吧?” 随空大师笑道:“老衲自然欢迎。” 回到唐府,路过花园之时,却见唐柳如正正陪着唐老太太端坐在亭子里,唐中与一中年男子正面对面坐在一旁,似乎是在下棋。 唐佩莞饶有兴致的走过去,唐老太太见到她来了,急忙挥手笑道:“莞儿你过来,你父亲正与房大人下着棋,你来看看,是谁更甚一筹?” 唐佩莞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那中年男子看见她,对唐中道:“这位可就是得太后娘娘看重的唐大小姐?” 唐中听他说起这个,颇为谦虚道:“哪里,小女只是一时走运入了太后娘娘的眼罢了。” 那房大人道:“唐大人就莫谦虚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家女儿不仅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前些日子还被选中代替太后娘娘去参加祭天礼是不是?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唐大人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说着他又转向唐佩莞,问道:“唐姑娘现下可是从太后娘娘那里过来?太后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唐佩莞微微欠了欠身,道:“太后娘娘一切安好。” 那房大人又道:“镇南王世子可好?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到他了,想必唐姑娘最了解他的行踪。” 说罢,他还促狭一笑。 唐佩莞依旧是淡淡道:“多谢大人关心,只是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若是大人想知道,怕是要去北乌问了。” 房大人本打算拿她开个玩笑,顺便让唐佩莞在太后娘娘与叶虔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可听唐佩莞这么一说,面色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第219章 棋局 气氛顿时变的微妙起来,唐柳如在一旁急忙打圆场道:“舅父与房大人怎的不继续下棋了?莫不是莞姐姐一来就将这事忘记了吧,柳如还等着看两位谁输谁赢呢。” 唐中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招呼道:“来来,房大人,我们继续。” 那房大人这才收回了心思,又看回了棋盘上,捻起一个棋子,放了下去。 过了没一会,棋盘上的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唐中的棋艺显然不如那个房大人,已经渐渐落于下风。 那房大人面有得色的看了眼唐中,又捻起一个棋子放下,催促对面的唐中道:“唐大人,请。” 唐中应了声,面色却慢慢难看了起来。他犹豫了许久,可手上那颗棋子却还是没找到地方放下。 唐柳如站起身来,对着唐老太太道:“我有些事,先离开一会。”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唐柳如又对着唐中与房大人欠了欠身,转身便走了。过了一会,她又重新折返了回来,只是这次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猫。 唐老太太惊奇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唐柳如淡淡一笑,坐下一边用手抚着猫背上的毛发,一边道:“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小丫鬟抱着这只猫,我觉得很是可爱,就抱过来玩玩了。” 唐老太太微微一蹙眉,暗自嘀咕一声:“府里何时多了个猫了。”可见那小猫着实可爱,便也没说什么,也伸出手摸了摸那只小猫的脑袋。 棋盘上的局势越来越明显,唐佩莞略略看了几眼,唐中的棋子已经被对方吞的差不多了,整个局面惨淡一片。 唐中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脸色越来越差,现在在自家女儿与母亲输了棋这一事实让他有点觉得丢面子。 唐柳如淡淡一笑,又摸了摸怀里的小猫,突然低声道:“乖乖,自己去玩吧。” 说着便将它放到了石凳上,手上微微一松。那小猫挣脱了禁锢,猛的往前冲去。继而跳了几下,竟直接跃到了石凳上,趁着众人来不及反应,将棋盘上那些棋子踢了个乱七八糟,散落到了地上哗啦啦一片。 唐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弄的有些懵,继而反应过来抚掌大笑道:“房大人,这就没办法了,你看这……” 那房大人也是一脸的无奈之色,却也只能跟着勉强笑笑道:“罢了罢了,这有老天都帮着唐大人,我还能说什么呢?” 唐中急忙道:“来来,房大人,这棋下不了,不如我们去书房里一谈,我前些日子得了些上好的金针,房大人去尝尝?” 那房大人颇有深意的朝着唐柳如看了一眼,道:“那便去吧。” 送走了唐中与那房大人,唐老太太这才转向唐柳如道:“真真是个鬼灵精。” 唐柳如吐吐舌头,道:“哪有啊,都是小猫捣的鬼,老太太可不能将这责任怪到我身上。” 唐老太太摇摇头,道:“你啊……” 唐佩莞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两人,刚刚唐中离开的时候明显看了唐柳如一眼,而唐柳如之前的小猫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一个偶然的事故,却能毁了那盘棋,既挽回了唐中的面子不然他太难堪,也不是做的太过分让房大人气恼。如此一个聪明的举动,却收买了众人的人心,唐佩莞淡淡一笑,倒是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小堂妹了。 吴玄子的进度非常的快,隔了几日后唐佩莞再去看,地狱变的第一部分显然已经起了大部分框架。吴玄子站在佛墙前,手持一酒坛,凝神盯着面前的高墙。他的身后,吴玄子的两名徒弟正紧跟着他,似是在等自己的师傅下命令。 白墨站在一旁,手持一书卷细细看着。见到唐佩莞来了,白墨拱手行了个礼,淡淡一笑,道:“唐姑娘。”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白公子莫要如此客气,倒真真是折煞我了。”她转向吴玄子,轻轻一嗅,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唐佩莞转向白墨,诧异道:“这香气,莫不是?” 白墨淡淡一笑,道:“吴大家嗜酒如命,哪里忍的了。第一天他就去找随空大师将那坛昆仑觞拿过来了,不过算是忍耐了,不然那坛酒哪里会忍到今天。” 吴玄子听见他的话,哈哈一笑,转过头来朗声道:“老夫平时有两大爱好,一是爱财而是爱酒,而这酒比财更甚。如今摆着坛昆仑觞在老夫面前,老夫能忍到今日还未喝完,已然是个奇迹了。” 唐佩莞掩嘴笑道:“那作画在吴大家眼里不算爱好吗?” 吴玄子朗声道:“作画不叫爱好,”他仰头灌了一口酒,道:“它已然是我的全部了。” 说着,他咂咂嘴,又感叹一声:“好酒,真不愧是昆仑觞。” 唐佩莞与白墨皆相视一笑。 地狱变取材于佛教内对与地狱的描述,想通过对地狱里刀山火海冷热煎熬等各种严厉的刑罚的描述用以警示世人。像这样一幅图,最重要的就是表现出地狱里阴森恐怖的一面,只是这作画场地却是局限在了壁画上,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考研。 唐佩莞站在第一面墙上看了一会,吴玄子已经连同他的两个徒弟将第一面佛墙上的基本构图给描画出来了,在此期间,吴玄子一面仰头喝下一口酒,伴随着咽下时的一点醉意,挥手就在墙上描下一笔。 整个框架渐渐清晰起来,吴玄子仰头看了看,又咂咂嘴,举起手里的酒坛想要再喝一口。然而等他抬起那酒坛,摇了摇,却是再也倒不出一滴了。 吴玄子有些讶异,不敢置信般的将坛子整个倒了过来,使劲晃了晃,然而事实终究是让他失望了,昆仑觞已经被他喝完,再也倒不出一滴了。 吴玄子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说罢,他又凑近酒坛口,使劲的嗅了嗅,在闻到那熟悉的酒香时,整个人不觉一震,微微笑了起来。 唐佩莞看见这情景,摇摇头道:“真真是个酒鬼。” 第220章 瓶颈 白墨却微微一皱眉,似乎是发现了不对劲。 唐佩莞看见他这样,疑惑道:“白公子可是发现了不妥?” 白墨低声道:“这两天我一直待在这边,吴大家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对,我早先有幸目睹过他在菩提寺作画时的情景,那时吴大家的状态绝不是如今这般的,整个人也清醒很多。但这几日看来,我只觉得他似乎是完全靠着这个昆仑觞度过的,现在没了酒,接下来怕是不好过了。” 仿佛是在验证白墨所说的话,随着哗啦一声酒坛破碎的声音,唐佩莞与白墨皆向那看去,只见吴玄子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佛墙一言不发,而他脚下酒坛碎片散落了一地。 唐佩莞与白墨对视一眼,道:“不如我们就先别在这里打扰吴大家了。” 白墨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吴玄子那边,与唐佩莞一同出去了。 走到偏院之外时,两人都没提起刚刚的事,唐佩莞看了看时辰,淡淡道:“我正要回城里,要一起吗?” 白墨微微一欠身,道:“多谢唐姑娘,不过我还要去找随空大师商议点事,就不打扰了。”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白墨站在原处,看着她慢慢走远,又回头朝吴玄子那处看了看,微微一蹙眉,转身便去了寺庙后院处。 白墨的担忧似乎成真了,等到下一次唐佩莞接到齐晟传来的消息时,半个月的时期已经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唐佩莞赶到相国寺时,才发现距离她上次离开这里,这面墙除了之前吴玄子画上的那几笔之外,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吴玄子一直站在那墙前,动也不动,却是眼都没眨一下的盯着墙面看。 齐晟站在一旁,皱眉与白墨道:“他这样子持续多久了?” 白墨顿了顿,回道:“自从上次喝完昆仑觞,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齐晟冷声道:“喝完昆仑觞就这样,难道他是无酒不欢,下不了笔吗?” 白墨微垂着头,低声道:“据我所知,吴大家平日里并没有这个习惯。” 站在一边的吴玄子的两个徒弟也低声道:“师傅虽喜酒,却也没有到不喝酒就下不了笔的习惯,这几日师傅的状态却是不太对,往日作画他也从没这般过。” 这边正说着,佛墙前的吴玄子突然几步向前,拿起地上那笔。走到那墙前,抬手就要下笔。 众人皆停下话来,朝那吴玄子看去,只见那吴玄子提笔顿了顿,猛然一画,将墙上原本画好的细条涂了个一干二净。 唐佩莞一声惊呼,正要说话,那吴玄子却嘿了一声,将那笔扔到地上,转头竟是走了。 齐晟一皱眉,想要拦下吴玄子,唐佩莞拉住他,摇摇头,齐晟微微一顿,看了唐佩莞一眼,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吴玄子这一离开就再没回去过相国寺,待到齐晟派人找到他时,却见到他在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整个人神智不清。 白墨一连去了几次劝吴玄子,然而吴玄子仿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整个人一蹶不振,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白墨无奈最后只得告诉了齐晟,唐佩莞恰好也在一旁,听见白墨这么说,怔了一怔,道:“殿下,让我去试一试吧。” 齐晟皱眉道:“你有什么办法?” 唐佩莞却只是道:“姑且让我试一试再说吧。” 白墨温声道:“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顿了一顿,道:“殿下,如今只剩下七天之期,不如我先去找那柳大家,让他现在来画还赶得及。” 齐晟蹙眉道:“那也只有这样……” “殿下,”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殿下,我觉得不妥。”她继续道:“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在朝上那般说过您了,若是您现在换了人选,岂不是坐实了他说您的话。况且现在只剩下七日,临时换成别人,不说那柳大家名气虽也算高,可毕竟比不上那吴大家。之前他在慈恩寺作的那副壁画,虽名震一时,可走的是取巧路线,论画艺与吴大家比起来还是差很多。” 齐晟沉声道:“你说的我并非不知道,只是时间就这么多,只能这样。” 唐佩莞看向他,认真道:“让我试一试,若是今日劝不了他你再去找那柳大家,如何?” 齐晟与白墨对视一眼,过了一会,齐晟点了点头,道:“如此,那你就去试试吧。” 唐佩莞去找吴玄子前特意喊了卫宁,卫宁最近本在训练虎狼营的新兵,可听见唐佩莞说起,还是欣然前往。 按照白墨给的消息,唐佩莞与卫宁在京城的一家酒肆里找到了喝的醉醺醺的吴玄子。彼时他正伏在桌面上呼呼大睡,唐佩莞走到他面前,喊了他半响,见他没反应,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卫宁见况不对,急忙按住唐佩莞的手,唐佩莞微微一笑,推开卫宁的手,提着那茶壶就往吴玄子的脸上浇去。 冰凉的茶水淋到吴玄子的脸上,吴玄子猛的打了一个寒蝉,从那醉意中清醒过来,抬起投来微闭着双眼大吼道:“谁啊!” 唐佩莞却没停下手,只一个劲的提着那茶壶继续倒着,直到吴玄子再也受不了,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眼正要大骂,却看见对面的唐佩莞与卫宁,愣了一愣,小声嘟囔了几句,扭过了头去。 卫宁一眼就认出了他,急忙道:“师父,你还记得我吗?” 吴玄子怔了怔,盯着卫宁看了一会,突然道:“是你啊。” 卫宁欣喜道:“师父,您还记得我。” 吴玄子嘟囔道:“时隔这么久,你都长这么大了。”他顿了顿,道:“想必老夫爱酒这事也是你告诉他们的。好歹师徒一场,你就将这般将老夫的老底兜了个干干净净,倒真的对得起老夫。” 卫宁尴尬一笑,没再说话。 唐佩莞却道:“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途径知道您爱酒的,但您既然答应了我们,壁画如今要怎么办?” 第221章 柳城 听见唐佩莞提起这个,吴玄子刚刚还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他扭过头去,嘀咕道:“老夫画不来,怕是浪费你们殿下的好意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佩莞微微一怔,她来的时候设想过很多局面,却没料到吴玄子竟会直接说出这话,倒让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唐佩莞顿了顿,忽然笑道:“我来之前还同殿下说过,本来这地狱变是定于您画的,您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国手,在大齐也没几人能比得上您。但如今您既然这么说,那殿下也不会强逼与您。” 吴玄子嗯了一声,却没说话,似乎松了口气。 唐佩莞继续道:“如此既然这样了,那我就回去禀告殿下了,这副地狱变,就交给柳大家来完成吧。” 说罢,她站起身来,正要喊卫宁一起离开。吴玄子的脸色却是一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生硬:“你说,要找谁来接替我?” 唐佩莞转过头去看他,淡淡一笑,道:“柳大家,您应该也听过的。” 吴玄子脸色一点点惨淡起来,却是松开了手,瞥过眼去道:“若是如此,那你们便去吧。” 唐佩莞见到吴玄子这般反应,蓦地一笑,却是没了离开的打算,复又坐下,道:“我本以为以吴大家的心性,听见此事定会怒气大发,可却没料到几年的酒色生涯竟将吴大家磨练的这般软弱,倒是我看错了。” 吴玄子尚未开口,他一边的许守听见唐佩莞这样说自己的师傅,瞬时一怔,火气大发,站起来道:“胡说八道,我师傅何曾如你说的这般,作画需要心态与时机结合,如今我师傅不在状态,且地狱变这样的题材也从未有前人作过。你们岂能这样强求于他?” 唐佩莞听罢,却是冷冷一笑,转向吴玄子道:“我曾听人说过,在吴大家开始作这地狱变之时,有人曾与那柳大家聊起过此事。那柳大家当众回道,若这地狱变交与他,最多只需五日时期。而殿下给吴大家的,却是半月之期,如今半月之期已经过了大半,可这地狱变却依然毫无进展。若等到殿下真的找到了那柳大家,只怕吴大家以后在这大齐再无立足之地了。” 吴玄子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桌面,沉默半响,凄然一笑,道:“如今老夫的时代也算是过去了,就算有新人辈出,那又如何,再正常不过罢了。” 唐佩莞却道:“吴大家果真这么想?” 吴玄子道:“没有柳城,也会有旁的张城李城,不过是换个人罢了。老夫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唐佩莞淡淡一笑,忽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年人人都道吴大家行踪难觅、游山玩水去了。不过仔细一想,倒是当年吴大家销声匿迹之时,也正是柳城柳大家声名鹊起之时。吴大家笔法苍劲有力,人物栩栩如生,神态如见真人。而那柳大家初起之时,笔法尚稚嫩,但下笔灵气十足。这几年柳大家的笔力也见涨,前段时间才在慈恩寺作出了名震大齐的降魔盘龙图。曾有人想让柳大家与您同作一幅图以便较出高低,只无奈难寻你行踪,只好作罢。” 她顿了顿,看向吴玄子道:“如今您放弃了这地狱变,将这图交与了柳大家,也算了却了那人的心愿了。” 唐佩莞站起身来,对卫宁道:“卫将军,我们走吧,这人想必是劝不动了,我还是去跟三殿下说,让他去找柳城柳大家完成这地狱变吧。” 说罢,她便起了身,正要走开,原本趴伏在桌上的吴玄子猛的一怔,高声道:“等等!” 众人皆是一惊,唐佩莞微微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吴玄子道:“吴大家可是想通了?” 吴玄子微闭双眼,复又睁开,神色惶然,过了半响,道:“罢了,再与我一天时间,我明天自会回去相国寺。”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回道:“那我与殿下皆在相国寺等着吴大家了。” 当夜,许守扶着醉意醺醺的吴玄子回了厢房,又给他点上烛火,便又走到床边去看那吴玄子。却见吴玄子紧闭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许守低声说了句:“师傅,徒儿先出去了,有事唤我。” 说着,他便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刚刚似乎睡着了的吴玄子突然睁开双眼,紧紧盯着上方。 今日唐佩莞对他说过的话一直在他心头盘旋,他不得不承认,唐佩莞几乎是看穿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懦弱。 当年,他作画陷入瓶颈,多年培养出来的技巧虽能使他下笔顺滑,但早已失去了先年的那份激情与灵慧。失去了灵感的他作出来的画看着虽好,依然能得到旁人的称赞,可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也许一时半会他能掩盖过去,可时日一长,灵感的枯竭迟早会被人发现。 而也在那年,柳城第一次在京城出现。彼时柳城只是个年轻有冲劲的画手,而他已然是名誉大齐的国手了。一次偶然的宴会上,吴玄子无意中见到了柳城所做的一幅画,就在那时,吴玄子知道,面前这年轻男子迟早有一天会取代自己,站上这大齐画坛第一位。 这想法压得吴玄子透不过气来,以致于他尚不敢等那时机到来,就仓皇而逃,再不敢现于世人面前。 前些日子的地狱变让他看到了机会,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然而即便是在有了昆仑觞的帮助下,他终究还是找不出来昔日的灵感。沉重的压力仿佛密不透气的天幕牢牢的压着他,吴玄子紧紧闭上双眼,忽而想起他要画的那些地狱中的恶鬼,那些孽火如同从地狱里蔓延出来一般,正如吴玄子如今的心情,牢牢的缚住他,让他挣扎不能,无法呼吸。 突然,仿佛一丝微妙的气息,一点一点的环绕上来。吴玄子猛的睁眼坐起,某种奇妙的想法在他脑中蔓延开来。 第222章 巨作 第二日唐佩莞与卫宁到了那相国寺时,却发现众多僧人正围在那佛墙之前,窃窃私语个不停。唐佩莞狐疑的走上前,却见到昨日还是一片空白的佛墙上,一夜之间竟密密麻麻的画上了整幅图。 整幅地狱变尽展于眼前。 眼前的壁画,只粗粗描绘了地狱中的牛鬼蛇神、血池油锅,但那鬼神却是面无表情,并无那狰狞恐怖之色。然而那些受刑的人们,皆是面部扭曲,身躯复杂,仿若噩梦一般的刑罚让这副壁画前的人们不寒而战,忍不住满心的惊恐。更有好奇的香客从外走进,见到此画,更是觉得惊惧难以自处,转身离去。 卫宁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壁画,又环视一周,却发现那吴玄子靠着那佛墙呼呼大睡,卫宁走上前去,推了一推他。 吴玄子从梦中被惊醒,睁开双眼见是卫宁,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勿扰了老夫睡意。” 说罢,他便又沉沉睡去,任凭卫宁再怎么推他,也都不肯再醒来。 唐佩莞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里地凉,让人搬了吴大家进厢房去睡吧。” 卫宁点了点头,唤来几个小沙弥将吴玄子挪进了就近的厢房里。 等到齐晟与随空大师赶到的时候,佛墙前已经挤满了人。侍卫们将人群驱散开来,齐晟走到唐佩莞身边,沉声道:“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唐佩莞淡淡的应了一句,道:“他心中本就有地狱,哪里需要我去劝呢?” 齐晟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再接话,只转向随空大师道:“如今这地狱变算是完成了,大师怎么看?” 随空大师神色复杂的盯着眼前这满墙壁画,许久,突然叹息一声道:“老衲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巨作,也不枉来世上一遭了。” 他会说出这话并不稀奇,早在唐佩莞看见这壁画的第一眼,便知道吴玄子这副画将会超越他以往的所有作品,成为他生命里最为杰出的一个。 其实昨日唐佩莞去劝吴玄子时,心里也是没底的。她对于吴玄子与柳城的猜测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奇怪想法。这几年吴玄子一直避而不见世人,而柳城却是声名鹊起,这两者之间看似无关联,可却似乎存在着某种关系。但唐佩莞仍是不敢确信,直到白墨告诉她吴玄子曾亲眼见过柳城一画这事,才让她渐渐确信了下来。 吴玄子是在忌惮柳城。作为一个画手,终身却能灵感不断的机会有多大,吴玄子前期的画作灵慧异常,到了中后期却只能靠着技艺的娴熟来弥补这一缺点,作出来的作品虽也不错,但却日渐平常,完全比不上柳城的意气风发。 唐佩莞笃定吴玄子并非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他不仅对这件事介意异常,甚至比旁人更要忌讳。不然他早期不会出现在这京城,后来也不会消失在京城。 因此唐佩莞才敢拿着柳城去与吴玄子一搏,如今看来,这一步,她却是走对了。 齐晟微微一笑,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他转向随空大师道:“如今这地狱变已然完成,我这就回去通报父皇,想必不久之后他就该来这相国寺了,还请住持做好准备。” 随空大师微微一欠身,道:“老衲知晓了。” 齐晟嗯了一声,又看了唐佩莞一眼,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白墨紧随其后,便跟着一起离开了相国寺。 相国寺壁画一事显然让齐昭帝十分满意,对齐晟大加赞赏,而吴玄子也凭借着这副画作重新在京城的画坛打响名声。 唐佩莞去到慈宁宫的时候,姚太后见到她,淡淡一笑,道:“丫头,你这次可是亏了。吴玄子那老儿得了名得了利,齐晟也得了皇帝的看中,你忙了这么久却也只能回来哀家这里继续帮哀家做事。” 唐佩莞微微一笑,心知姚太后应当是知道了这其中的所有事情,淡淡回道:“多少人想帮太后娘娘做事太后娘娘都看不上,如今我既有这份福气,自是幸运不已,哪里还敢妄想别的?”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此次,能有幸亲眼目睹吴大家作出那副巨作,寻常人一生都难以遇见的事能被我遇到,已然就是幸运了。” 姚太后淡淡一笑,却道:“听说因为这件事皇帝让晟儿掌管了工部,想来玉妃应当好好感谢你这个大恩人才是。” 唐佩莞忙道:“太后娘娘说笑了,说起来臣女自己也有私心,太后娘娘又何必拿这个打趣我呢。” 姚太后明了般的笑了笑,只道:“你们的事哀家只当个笑话听听就罢了,只是你好歹是我身边的人,做事要有分寸。” 唐佩莞垂首低声道:“臣女知晓了。” 这边正说着,忽而有宫女进来通传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正在宫外候着。” 姚太后看了一眼唐佩莞,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宫女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没过一会,就机拿到叶皇后一身淡紫色宫装,宛步走了进来。 见到姚太后,叶皇后急忙行了个礼,道:“母后,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姚太后却是转向唐佩莞道:“哀家就说棠儿最是关心哀家的身体,比起皇帝来还要细心些,日日都来问。” 说着,她便又对叶皇后道:“如今已是无碍了,你也莫再每日往慈宁宫跑,后宫平日的事情也多得很,不用在哀家身上浪费时间。后宫的事情还指着你呢。” 叶皇后微微一笑,道:“母后不必担心我,我也是趁着这点时间忙里偷闲,陪母后说说话罢了。” 她顿了顿,又看向唐佩莞道:“这段时间铭儿的事情也少了很多,我这母后也不用整日操心他的身体,自然也就闲了下来了。” 叶皇后的话里有话,姚太后知道她说的却是齐昭帝将工部事宜转交给齐晟负责的事,却也没接嘴,只应道:“铭儿没那么忙了也好,如今他年纪不小了,应该考虑下婚姻大事,整日扑在政事上,连哀家看着也着急的很。” 第223章 世子婚约 叶皇后笑道:“本宫这些日子也正为这事操心着,无奈铭儿自己没想法,本宫也只好暂且帮他留着意,若是看见了哪家有好姑娘再同他说说。” 姚太后赞许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仔细想想,不光是铭儿,晟儿唯儿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他们几人现在都只是立了个妾室,哀家记得晟儿连妾室都没有一个,是该着急了。” 叶皇后掩嘴笑道:“晟儿的事该是玉妃妹妹替他操心了,改日有时间再去同她提一提。” 说着,她忽有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道:“提起这事,我那侄子,哦,就是镇南王世子。”她看了一眼唐佩莞,笑道:“莞儿,只怕是你快有姐妹了。” 叶皇后这话一说,唐佩莞却是一怔,看向她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叶皇后掩嘴一笑,道:“看我这张嘴,我原本也就是前几日听娘家人传来的消息才得知的,心里一时高兴,就在母后这边说漏了嘴了。” 她看向唐佩莞道:“我那侄子,就是虔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内,你可知为何?北乌的岭南王前不久去世了,岭南王是北乌先帝亲自封的异姓王,一直替北乌皇帝守着岭南那边蛮荒之地。前不久他临终前,便向当今的北乌帝提了个请求,说是要把他唯一的小女儿玉颜郡主嫁给虔儿为妻。那玉颜郡主从小就在京都长大,跟虔儿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是深厚。北乌帝自然也就答应了。虔儿这段时日未来大齐,想来也正是在忙这个事了。” 唐佩莞的心一点一点的随着她的话沉了下去,她也曾才想过叶虔这段时日究竟在忙于何事。可毕竟自己不是北乌人,终究也是猜不到的。唐佩莞原本想着等到叶虔再来大齐时再去询问他,可如今突然听见叶皇后告诉她这样一个消息,唐佩莞如坠冰窟,浑身一阵僵硬,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皇后眼见着唐佩莞的脸色一点点变差,淡然一笑,道:“我知道虔儿与你关系匪浅,可你毕竟身份摆在这里,虔儿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未来也是要继承王位的,你们身份实在差的有些远。不过佩莞你也别担心,我听说那玉颜郡主心性单纯,虽是岭南王的独生女从小被娇宠长大,可性子也是极好的。有她做了你的主母,你也不用担心将来会出现乌七八糟的事情了。” 姚太后瞥了眼唐佩莞,问道:“哀家倒是对这玉颜郡主有所耳闻,听说是北乌出了名的大美人。” 叶皇后应声道:“母后说的没错。那玉颜郡主打小就长的娇艳动人,之前她在京都的时候,虔儿也整日陪着她,生怕她受了委屈。现在想来,与对佩莞的关照比起来,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很正常,我也曾见过那玉颜郡主,那张小脸蛋,看着我都心喜不已。” 姚太后道:“你说的这事可是定下来了?” 叶皇后道:“八九不离十了,岭南王府与镇南王府,说起来也是门当户对的。再加上北乌帝已经应允了,想必也就定了。” 唐佩莞努力撑住身体,一个劲的想让自己无视叶皇后所说的那些话。可那些字句却还是禁不住的往她耳朵里钻,一字一句,在她心上刻下重重的烙印,疼的几乎让她当场哭出来。 唐佩莞定了定神,道:“那若真是如此,佩莞自当恭喜世子了。” 叶皇后点点头道:“很快了,虔儿再过一段时间会再来大齐,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就知道了。” 唐佩莞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却只是微低下头,对姚太后道:“太后娘娘,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问问绿意姑姑,若是无事,我便先退下了。” 姚太后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于是道:“去吧,哀家这里不用你服侍。” 唐佩莞这才屈膝行了个礼,转身便出去了。 等到她走到殿门外,正好遇到从御膳房回来的绿意。绿意提着一竹篮子,见到唐佩莞行色匆匆,脸色却是苍白的厉害,不禁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太后娘娘那边无事了吗?” 唐佩莞顿了顿,勉强道:“皇后娘娘来了,在陪着太后说话。我见没什么事情就提早走了,姑姑可是还有事要嘱咐我?” 绿意本想再问她几句,可眼见着唐佩莞已然是一副失魂落魄,再也撑不住的模样,不禁担忧道:“你这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这些日子太忙弄坏了身子?既然娘娘那边无事,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看着,你且放心。” 唐佩莞感激的冲她点点头,又嗯了一声,道:“那我便先离开了。” 说罢,她再没等绿意回答,转身便走了。 出了宫门,唐佩莞一眼就见到自家的马车夫正站在马车旁等着自己。见到唐佩莞出来,那车夫急忙迎上来道:“大小姐今日怎的出来这般早?小的先送您回去吧。” 唐佩莞勉强嗯了一声,她现在被叶皇后所说的事情弄的心烦意乱,但又不明事实,可心里对叶虔着实有气。如今见到他为自己准备的这车夫与马车也是横竖看不过眼的样子,一心只想着离有关他的一切越远越好,可无奈离了这马车自己回去却是要花费很长时间。唐佩莞也只好心想着先上了马车,等回去时再将这车夫驱逐出唐府便是。 然而马车行驶到一半路,唐佩莞却是越想越气,心中只觉得万分不安。她气愤叶虔无故招惹了自己,又送了那赤玉观音给自己让自己以为自己就是他心中的唯一。可若是再多出一个玉颜郡主来,唐佩莞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自处。听叶皇后话里的意思,那玉颜郡主出生王府,身份本就高贵,又与叶虔有青梅竹马之情。这样的一个人物,若是真同自己共伺一夫,唐佩莞不禁想起前世里她在那平延王身边做小妾的那段时日来。 即便当时她心中有着齐铭作为支撑,可如今想起,那些日子还是让她不寒而栗,禁不住惧怕起来。 第224章 满室画像 这一世她曾经想过这件事,但无论如何,永不做妾室。唐佩莞无法想象自己再次陷入前世那个怪圈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齐唯给过她的羞辱,唐佩清给予她的嘲笑,都在此刻重新想起,宛如刀割般刻在她心上。 而这一次,她要面临的却是叶虔给她的致命一击,若是一普通男子她或许不会这般痛苦,但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着会等她给她保护的男子,转身竟背叛了她,不得不让唐佩莞失望万分。 “等等……”唐佩莞拉开马车帘幕,对马车夫嘱咐道:“不回唐府了,先去世子府。” 马车夫一怔,他自然知道唐佩莞口中的世子府是哪里,但是作为叶虔的下手,他却是知道叶虔回去北乌尚未归来的。 “世子好像没来大齐,大小姐你……”马车夫小心翼翼道。 “过去吧。”唐佩莞不欲与他说太多,直接道。 说罢,她便放下了帘幕,坐回了车里。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叶皇后口中所说的,即便是真的,她也要亲自去证实这件事。唐佩莞心知这世上有太多的为难与身不由己,但不管如何,她总要亲耳听见这消息,才能彻底死心。 叶虔的世子府是齐昭帝临时赐给他的住所,距离皇宫并不远。没过一会就到了,车夫勒住马匹。唐佩莞便掀开帘幕从车上走了下来。 门口的下人见到是她来,急忙进去汇报。唐佩莞记得之前小丁说过,叶虔虽不在大齐,可自打上次下毒事件后他就将小丁留在了这里,想来这下人必定是去通知小丁的。 唐佩莞也不以为意,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向小丁求证那消息的准确性,如今倒是免去了自己找他的麻烦。 一路走进世子府,府里的下人却都是认识她的,知道面前这女子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物,倒也没人阻拦,就仍由唐佩莞凭着之前的记忆,直接去了书房。 唐佩莞只在很久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彼时叶虔正因为她被人掳到郊外林中差点遇事而生气,也正是从那时起,叶虔就派了他的一个手下专门为唐佩莞驱使马车,生怕她再遇到同样的事情。 回想起那时的事情,唐佩莞只觉得心中一片沉闷,她缓缓的吐了口气,伸手推开这书房的门。 门吱啊一声打开,唐佩莞抬脚跨入其中,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却是让她呆立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像,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书房的所有空间。那些画像是皆是同一个女子,一身的丫鬟服,淡然而笑。只是那些画像,笔法由凌乱到慢慢看得出女子的大概轮廓,由原先的不堪入目到后来的似模似样,看得出来这作画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去练的。只是这画中的女子面容僵硬,神色奇怪,但却都是微笑着的,似乎是在望着面前的观画人。 这些画唐佩莞看着并不陌生,正如她之前收到的那副图一般,作画人的画艺一如既往的烂。 只是与眼前的这些画像比起来,唐佩莞收到的那副着实好了太多太多,但依然被碧月嫌弃了。 “啊啊啊,唐姑娘……”仿佛是一声惨叫,小丁忽的冲了出来,拦在唐佩莞面前,嗷嗷叫道:“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完了完了,这下世子的一世威名算是完了,若是让他知道你看见了这些,我一定会被罚的!说不定他会让我把这些画全都描一遍,完了完了……” 唐佩莞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心里原本的抑郁被小丁这么一搅合完全没了。唐佩莞淡淡道:“我不会同叶虔说起的,你别嚷嚷了。” 小丁听她这么一说,方才安静下来,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好。”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唐佩莞道:“唐姑娘,并非是我大题小做,您是不知道世子有多小气。若是让他知道你看见这些了,肯定会怪我的。” 唐佩莞沉默一笑,道:“他做这些是为何?” 为何要表现的这样情深,转身却又多了个青梅竹马。 小丁没听出唐佩莞的意思,嘿嘿一笑,道:“我们北乌不同于你们大齐,若是男子对女子有意,大多都是带着一起去骑骑马,跳跳舞之类的,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可世子觉得您不会喜欢那般,这才打听了下大齐的风俗。后来听人家说大齐的男子若是倾慕一女子,大多会给她写诗画像。北乌向来不教这些,世子也是第一次做这般事,本就毫无头绪。可无奈他想哄您高兴,也就硬着头皮上了。但作诗他是作不出来的,只好找了一个画手教他作画。这满屋都是他的作品,好容易终于画了幅能见人的,就忙不迭让我送过去给您了。但这些他也舍不得丢,又怕人看见,就叫我把这些都挂了起来,藏在这书房里。” 唐佩莞没再说话,只盯着墙上这些画一幅幅看去。小丁见她脸色不对,急忙道:“唐姑娘,我知道你们大齐诗画多兴,多有能人。世子这些确实登不上大雅之堂,您若是觉得实在看不过眼,我就找个机会劝劝世子,叫他莫再作这些东西了。” 唐佩莞沉默半响,没回答小丁的话,而是直接问道:“我今日在慈宁宫里,恰好遇到皇后娘娘,听她说起了一件事。” 说着,唐佩莞转过身来,看着小丁道:“皇后娘娘说,她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你们北乌的岭南王刚刚去世,而去世之前,将他的独生女玉颜郡主托付给叶虔了,而你们北乌帝也答应了。是与不是?” 小丁没料到唐佩莞会提起此事,怔了一怔,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不自然的笑笑,扭过头去道:“世子叫我瞒着您,却不料还是让您知道了。” 唐佩莞听见小丁亲口证实了,知道叶皇后说的并非虚假。原先心里的那点小小期盼顿时化作泡影。唐佩莞微微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道:“我知道了,先回去了。” 第225章 制约 小丁见她竟是打算就这么走了,急忙拉住她道:“唐姑娘,您先听我说啊。世子他有苦衷的。” “莞儿,我也不愿意让你去陪他,我有苦衷的,除了你,我再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到我。” “莞儿你受苦了,我也想现在就接你走。你在他身边多待一日我都觉得是煎熬,可我有苦衷,我也没办法,你再多忍忍,多忍些时日,可好?” “莞儿,我有苦衷的,你且等我一段时间,等段时日过了,只要齐唯叛国的证据一找到,我就立刻迎娶你。” 唐佩莞曾记得前世的时候,齐铭无数次的拿着这个借口来搪塞她。每次她觉得在齐唯身边痛苦万分,哀求齐铭带她离开时,齐铭都会说,你再忍忍,再忍忍,我也没有办法,我有我的苦衷。 因为这样的理由,又或许是齐铭眼中的痛苦并不像是假的。唐佩莞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了齐唯的身边,冒着危险尽心尽力的为齐铭搜寻着齐唯的叛国证据。 最终,正是因为齐铭无数次的苦衷,等到齐唯终于被捕入狱,唐佩莞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也终于看清了齐铭那些所谓的苦衷究竟是什么。 唐佩莞将衣袖猛地从小丁手里扯出,冷冷道:“既然他有苦衷,我也不强求,直接走了便是。” “诶诶,唐姑娘……”小丁急了,急忙又拽住唐佩莞,忙不迭道:“唐姑娘,你倒是听我说啊,听我说完了再走不行吗?” 唐佩莞停下脚步,见他着实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道:“罢了,你说吧。” 小丁见她终于肯听自己说话,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指着一旁的木椅道:“唐姑娘,您且先坐下,听我说明白再做决定不迟。” 唐佩莞勉强应了声,寻了个椅子坐下。小丁道:“世子是皇后娘娘的侄子,她跟您说的倒也没错。前些日子我们北乌的岭南王因为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伤,一直有重疾在身,前不久突然病发,虽有太医医治可终究没救活他。” 小丁面有惋惜之色道:“说起来那岭南王虽没我们家王爷厉害,不过当初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也算是我们北乌的大功臣。” 唐佩莞心知他说的王爷应该指的就是北乌的镇南王,镇南王不仅在北乌,在大齐都算是颇有盛名的,人人都知道北乌有一能征善战的镇南王,如今虽然年事已高,可威名犹在。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无人敢小觑北乌。 小丁继续道:“我们北乌帝去见那岭南王,岭南王临终前就将他唯一的女儿,玉颜郡主托付给为了我们皇帝。岭南王一生就只有玉颜郡主一个女儿,很是娇惯,去之前也万般不放心。而世子是如今北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再加上镇南王府的势力,岭南王会做这个安排也再正常不过了。” 他顿了顿,道:“况且玉颜郡主打小在京都长大,很小就与我们世子认识了。小时候她就爱慕我们世子,总是跟在我们世子后面打转。只是我们世子一直对她没有那份心思,也就一直避着她。时日一长,旁人也就都知道我们世子对她并无意思,再加上世子生性桀骜,也没人敢逼他,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唐佩莞见小丁话里话外间将叶虔与那玉颜郡主之间撇的干干净净,禁不住冷笑一声,道:“我听皇后娘娘说那玉颜郡主是你们北乌出了名的美人,叶虔竟然没动心思,倒是亏得他这般不怜香惜玉。” 小丁尴尬一笑,打着哈哈道:“玉颜郡主确实生的动人,只是那性子……”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用什么词语形容,过了半响,才道:“唐姑娘您该懂的,岭南王就她那一个女儿,那性子着实有点蛮横……” 这倒是与叶皇后之前所说的有点不一致,唐佩莞想了想,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在我面前说那玉颜郡主的坏处,可知你家世子在外名声也未必好听。人人都只道他个性极差,丝毫不给旁人面子,与你说的那玉颜郡主也差不到哪里去。” 小丁急忙解释道:“这可真真是冤枉了。世子的性格唐姑娘你不是不知道,他对外人冷淡,可对您真真是体贴至极,我们家王爷此生就王妃一位夫人,最是痴情,王爷年轻的时候一见王妃,就将家传的赤玉观音给了王妃,从此就再看不上旁的人了。世子也正是遗传了他的个性,绝不会生出旁的心思的。” 小丁这番一说,唐佩莞登时就想到了叶虔交与她的那块观音挂件,听小丁这般说,这父子两的个性确实很相像,连在这事上都如此一致。 如此一想,唐佩莞的心里倒是定了许多,也对小丁说的话更加相信了几分。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真同你所说。如今你们皇帝已然是应允了那岭南王临终前的要求,圣旨一下来,你们世子再如何不情愿,这事也拒绝不了。任凭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过如此了。” 小丁忙道:“正是圣旨未下!” 唐佩莞讶异道:“圣旨没下来?” 小丁嗯了一声道:“我们皇帝本来是答应了岭南王的,然而世子却是不愿意,与我们皇帝争执了许久,最终才迫使他让了步。之前我们皇帝之所以会那般痛快的答应岭南王,并非是因为他立下的那些功劳。而是因为岭南王手下有一支极其精悍的军队,那支军队是岭南王在封地上所练,只服他一人。而我们皇帝想将那支军队收为己用,只能答应了岭南王的要求,让世子娶了玉颜郡主,这样以来也就名正言顺的让镇南王府收编了那支军队。如今世子也是拿这点与皇帝交涉的,唐姑娘你放心,只要圣旨一日没下,世子都不会娶那个玉颜郡主的。不过我想,就算圣旨下了,以世子的个性,也定不会娶她的,他对您如何您心里清楚,世子就只认定您一人了。” 第226章 劝慰 小丁越说越激动,临了还道:“您看,世子即便是回去北乌还心心念念的给您画那些不能见人的画像出来,您即便是不信我,也总该信他吧。” 唐佩莞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她虽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小丁的这番话打消了她心里大半的顾虑,小丁见她脸色有所回转,嘿嘿一笑道:“如今该放心了吧,世子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样,谁能强迫的了他呀,连我们王爷王妃都拿他没办法。” 小丁说的轻松,可唐佩莞知道这事绝非那么简单,即便是镇南王府的势力再大,北乌帝已经应下的事,让他改变注意是何等艰难,更何况如今连叶皇后都知晓了,想必这事已经传遍整个北乌了。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现在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叶虔却想极力将它抹去,又是如何难以办到。 唐佩莞顿了一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并非是那懵懂无知的稚儿,叶虔想拒绝这门亲事,怕是不可能的吧。” 小丁原本还想打着呼呼,但见唐佩莞却是将所有事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想胡弄过去都是不行的。 小丁暗暗想了想,故作平常道:“世子与皇上所定要求就是,让世子不借助玉颜郡主那边自行将岭南军收服,若是世子能做到,皇上自小与世子一起长大,自然也不愿意勉强他。唐姑娘你放心吧,以世子的能力,我想定是没问题的。” 唐佩莞却是苦笑一声,君命大过天,小丁说的轻松,可唐佩莞虽没接触过军队里的事情,但也知道想要完全收服一支精兵是何等艰难之事。若是真如小丁说的那般容易,那前世里齐铭也就不用煞费苦心的去寻找齐唯的叛国证据将他定罪,转而去收服齐唯的军队就可以了。如今叶虔既然与北乌帝定下了这个约定,若是做不到,怕是最终只能娶了那玉颜郡主。唐佩莞虽心里不舍,但到了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即便再清楚叶虔的无能为力,也是不会接受他的。 小丁见唐佩莞的脸色变了又变,担心她又多想生出旁的事端,急忙道:“唐姑娘你放心,世子大约不久之后就会再来大齐了。到那时一切都应该解决了,如果有什么你等到见到世子时再去问他也不迟。如今世子正忙着北乌的事,您在这边诸多猜测也都没用,不如就先定下心来,安安静静等他。您觉得呢?” 小丁的话却是唐佩莞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唐佩莞苦笑一声,看了他一眼,以往总觉得小丁小孩子心性性格轻浮,可没料到做起事来竟也有理有据,轻易的就劝服了自己。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以叶虔的个性,身边又怎么会放着一个无用的人呢。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那便就是如此了。”她转向小丁道:“若是叶虔那边再出了什么状况,我希望你能及时通知我。我想叶虔也不希望他的消息是由别人口中告诉我的。” 小丁知道唐佩莞这是在责怪自己隐瞒了叶虔的事情,也不辩解,只笑道:“放心吧,以后就算世子想瞒着您我也绝对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唐佩莞这才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小丁看着唐佩莞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想了又想,挥手一招,只听见几声轻微的响声,从书房的顶上竟跳下来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立道小丁面前,微垂首静候吩咐。小丁冷冷道:“刚刚的话想必你们都听见了,原封不动转告世子,一句也不许遗漏。” 黑衣人应声而动,急速而出。小丁看了看墙上的那些画,嘟囔道:“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若真让唐姑娘带气而去,怕是世子绝不会放过我的。” 刚刚进来的老管家听见了他的低语,呵呵一笑,道:“若不是世子前些日子让你把这些画像全部挂上,任你说破嘴皮怕是也不会打动唐姑娘。” 小丁微微撇了撇嘴,正如老管家所言,前两日他接到叶虔的来信,说是让他将自己往日所做的全部画作都在书房里挂上。当时小丁还不以为然,只当是自己世子学了点尚不得台面的画艺就洋洋自得,摆出来让人家看一看,可这些画像着实难看,小丁都不明白自家世子是如何厚着脸皮让自己给唐佩莞送去的。 岂料今日这事一过,他才明了了叶虔的用意,只得感叹一声,自己家的这个世子爷,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大理寺对于此前齐昭帝遇刺一案仍是毫无头绪,只能猜到那些人是塞外高手,旁的便再也找不到一丝线索。齐昭帝为这事发了几次脾气,连同唐佩莞走在宫里,都能听见那小小太监们小声议论着今儿又有谁因为这事被罚了。 唐佩莞自然是知道幕后主谋是谁的,可如今就算她说出了平延王的名号,却也是没人会信的。不过她也并不打算现在就将齐唯供出来,毕竟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对手,太子爷齐铭。 所以当玉妃在她面前提起这事时,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回去有想过,若是大理寺最后实在查不出真凶,将这事推到了匈奴人的头上也算是无可厚非,只是难免可惜了这一次的机会。” 玉妃没明白她的意思,齐晟却是一怔,看向了唐佩莞,显然是与她想到了一处。 玉妃冷声道:“什么机会,圣上差点因为这件事遇害,哪里算得上是机会。” 齐晟温声道:“父皇总归是没事的,如今因为遇刺一事,太子爷那边少了个沈威,势力大减,又得了父皇的训斥,最近过的很是不顺。而儿臣恰好因为帮着父皇挡了几下,前不久又完成了相国寺的事情,父皇就将工部的事宜交给了儿臣来管。正因为如此,齐铭最近对平延王那边少了关注,倒是对儿臣这有点逼得紧了。” 玉妃冷笑一声,道:“自己无能,还能怪的上旁人?” 第227章 谋划 齐晟却仿似没听到一般,若有所思道:“母妃,儿臣听闻,大理寺卿魏大人为人向来耿直,上回太子爷为了沈威的事找到他,但似乎这个魏大人连太子爷的面子都不买。” 唐佩莞婉声道:“三殿下怕是不知道,您若是想从魏大人这边入手,还得找娘娘出手。” 玉妃顿时明白了过来,淡淡一笑,颇有些得意的伸手看了看新染的指甲,道:“魏研照这个确实古板的很,不过这朝堂之上,除了圣上,还有一个人的话他却是能听进去的。” 唐佩莞不失时机的插一句道:“自然就是娘娘的父亲,丞相大人。” 齐晟恍然大悟,他上朝不久,只是大略知道了朝堂之上的派系,再加上玉妃的有意隐瞒,大理寺卿魏研照竟也是丞相这一派的人他并不知道。如今听玉妃与唐佩莞说起此事,齐晟不觉一阵惊喜,道:“如此的话,那正如唐姑娘刚刚所说,此次是个好机会,万万不能轻易放过了。” 玉妃犹豫道:“即便是我们做了什么手脚,但皇后与太子那边的根基已深,就算是查出刺客一事与他们有关,圣上怕是也不会信的,想扳倒他们也绝非这般简单,只怕到时候我们反倒被牵连了。” 齐晟道:“母妃多虑了,正如母妃所说,太子爷在这朝堂之上根基已深,绝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扳倒他们的。不过事关太子爷,刺客一事定不会直接在早朝上直接说出来,到时候让大理寺卿私下同父皇说明,就算最后父皇没有做什么,但是在父皇心中多少也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太子爷的位置就算不掉也是悬了。” 玉妃微微一怔,随即便觉得齐晟的做法很是不错,但是一想,又道:“那些刺客究竟是何人我们还不知,怎的将他们牵扯到太子爷那边去呢?再说若是到时大理寺卿说出了齐铭,万一真凶又站了出来,我们岂不是麻烦?” 玉妃的顾虑显然有些多余了,唐佩莞低声道:“娘娘不必担忧,刺杀当今圣上并非是件小事,而大理寺目前猜测的匈奴人至今没有消息,若真的是他们做的隐瞒不隐瞒并无意义。况且那件事本身就十分可疑,对方似乎将我们行车的路线掌握的一清二楚,就算不是自己人做的想必也是有内奸,如此的话不管我们此时推了谁出来顶这个罪,对方想必都不会傻到自己出来认罪的。” 齐晟也表示赞同道:“儿臣与唐姑娘所想一致。至于母妃之前所提的,如何将这件事牵扯到太子爷那边,儿臣倒是有个想法。” 玉妃忙道:“你且说与本宫听听。” 齐晟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是儿臣的一名谋士所想,他告诉儿臣,太子府里有诸多能人异士,而其中有一位名叫候柏的,身怀奇功,能在沙里钻行。” 玉妃一愣,道:“这不是……” 齐晟应声道:“正是与那些刺杀父皇的刺客一样。不过这候柏本就来自塞外这些,并不足为奇。但这一点与那些黑衣人刺客不谋而合,而太子爷却又是深知行车路线的人。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两点,只要大理寺将那候柏抓起来,总会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齐晟这计策却是有些狠毒了,但是很有效。齐昭帝这人在国事上无大才能,但偏偏疑心病重的很,如今这两样都能对得上,就算他最后没有处置齐铭,这件事也会成为他心上最大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 玉妃淡然一笑,道:“那就依照你的话去做吧,本宫等会就修书一封与父亲,至今候柏那边……” 齐晟站起身后,恭敬一鞠躬,道:“劳烦母妃,其他的就交与儿臣吧。” 玉妃满意的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如果这事真成了,齐铭定是会怀疑到我们这边的。眼下虽说晟儿已经掌管了工部,但若是齐铭与齐唯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我们这边,只怕是晟儿将来的路不好走。” 玉妃的话顿时提醒了唐佩莞与齐晟,他们一心只顾着如何将这盆脏水泼到齐铭身上,却是忘记了齐铭是知道魏研照与丞相府关系的,如果大理寺将这事扯到了太子府,齐铭会将原本对准齐唯的枪头转而对向齐晟。如今齐铭仍是太子爷,而齐晟虽有丞相府支持,但身份摆在那里,只怕两个最终会闹个两败俱伤,让齐唯捡了便宜。 唐佩莞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道:“我之前曾听……”她拉长声音,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事推到叶虔身上,于是继续道:“听世子同我提起过,似乎平延王那边有一只特别的精兵,全是塞外的奇人。早先我看见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就有怀疑,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我也就没有说出来。” 唐佩莞的话让面前的玉妃与齐晟皆是怔住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玉妃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事与齐唯有关?” 她想了想,又摇头否认道:“不可能,齐唯无缘无故怎会做这样的傻事,况且当时他与齐铭并没分出胜负,如果那个时候圣上出了事,最获利的只会是齐铭,齐唯除了俯首称臣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他怎么会傻到帮齐铭登位呢。” 唐佩莞尚未来得及说话,齐晟却是想明白了这一切,镇定道:“莫不是与沈威有关?” 他转向玉妃道:“儿臣之前就觉得事情有些奇怪,那些刺客当时动作拖拖延延的,就连儿臣这般不懂武功的竟也能与他们对上几个回合,而那些身经沙场的士兵们却不行。想来定是齐唯知晓了沈威的事,通过这样冒险的方式一举削弱了太子爷最大的助力,只是不禁意间便宜了我们与卫宁罢了。” 唐佩莞没打算将齐唯写信想与唐中联合的事情说出来,如今听齐晟这么说,也只是微微一笑表示赞同。然而玉妃却是觉得齐晟这番话很是说得通,恍然大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若是我们将这事透露给太子那边知道……” 第228章 弹劾 玉妃话没说完,可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齐晟忙道:“如此,那儿臣就尽快回去安排了。” 玉妃嗯了一声,唐佩莞也跟着齐晟一起向着玉妃告了别,回唐府去了。 早朝结束后,齐昭帝回到太和殿,却见那桌面上对着满满的一叠奏折,微微一皱眉,正要对一旁跟着的太监说些什么,却见一小太监从殿门外走进,躬身道:“圣上,大理寺卿魏大人在殿外求见。” 齐昭帝蹙眉道:“他来做什么?” 说罢,齐昭帝想了想,还是道:“让他进来吧。”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便出去请那大理寺卿了。 魏研照进来的时候,正见到齐昭帝坐在正殿上方,魏研照急忙下跪叩首道:“微臣参见圣上。”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魏爱卿倒是有闲心,竟还有时间跑朕的太和殿来,刺客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魏研照忙不迭道:“圣上恕罪,是微臣的过错。不过,微臣今日来正是为了刺客一事。” 齐昭帝听见他这么说,倒是有些惊讶了。距离上次事情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但大理寺却毫无进展,他从一开始的责问到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听魏研照自行提起,齐昭帝忙道:“魏爱卿查出什么了?” 他想了一想,又道:“为何今日早朝魏爱卿不说?” 魏研照面露难色,犹豫许久却是没说话。 齐昭帝见他这副表情,冷声道:“究竟有何为难,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朕不说吗?” 魏研照见齐昭帝有些发怒了,急忙道:“并非臣不愿意说,只是这刺客来历有些特别,所以微臣才没有在早朝提出,而是来这太和殿禀报圣上,请圣上圣裁。” 齐昭帝道:“你说吧,让朕听听,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 魏研照道:“是。”他顿了顿,道:“上次圣上遇刺,之后却没抓到几个刺客。那些刺客几乎全部逃掉,剩下几个没走的也是当场自尽了。故此调查才拖延了下来,毫无进展。” 魏研照继续道:“只是最近我们在其中一名死去的刺客身上带着一柄带着特殊印记的匕首,待我们查到之后才知道那名刺客是在边境某处小县里铸造而成,而据那铸剑的铸剑师所说,那批匕首数量有限,只有很少数人才买到了它。当微臣让人继续查下去时,发现里面有两人都会那钻沙而行的武艺,除了死去的那名刺客,便就是另一个叫候柏的男子。” 魏研照抬头看了看齐昭帝,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心里暗暗的敲着鼓,继续说道:“微臣查到这名叫候柏的男子与那些刺客一样,同是出身塞外,前些年来了大齐。而去年则是到了京城。” 齐昭帝奇道:“那这人大理寺是否找到了?” 魏研照吞吞吐吐道:“找到是找到了,只是他现在正在一处做门客,而他的主人身份有些特别。故此微臣才犹豫不决,特来向圣上请示。” 齐昭帝一见他的表情,心知这事不简单,顿时有些恼怒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魏研照定了定,抬头道:“候柏来了京城之后,正是在太子府里做门客。” 魏研照的话闭,齐昭帝却是一怔,继而一阵大怒道:“胡说八道。”他怒斥道:“依照你的意思,这事是太子所为了?” 魏研照忙不迭磕头道:“圣上明鉴,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太子殿下,而之前的行车路线是出发前才知道的,若不是熟知路线的人不可能那般准确的掌握圣上所在地,圣上明鉴啊!” 齐昭帝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走到魏研照面前,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道:“你可知道污蔑当今太子殿下是该当何罪,你是不想活了吗!” 魏研照吓的脸色苍白,却依然固执道:“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圣上若是执意不信微臣,微臣也无话可说。” 他又磕了几下,道:“微臣今日既然过来了,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的,但是就算圣上不让微臣活下去,微臣也要说,刺客一事非同小可,圣上若是不彻查清楚,必有后患!” 齐昭帝原本正想让人将他拉下去,如今听魏研照这么一说,不怒反笑道:“你倒是给朕说说,如何来的后患?” 魏研照急忙道:“如今微臣查到这个地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太子殿下是无辜的,有人特意设局陷害太子殿下。如果是这样,想必这个人的势力已经非同小可了。既能准确的掌握圣上的行踪,又能培养出这样一批死士来,还能将种种迹象引向太子殿下那边,这样一个人,若是不找出来,将来只怕是会有更多的祸端。二是……” 他顿了顿,面色一冷,强硬道:“二是,这一切若真的是太子殿下所为。”魏研照猛的一磕头,沉声道:“圣上,那样就是太子无德,圣上必要尽早更换,以免危害国体啊圣上!” 齐昭帝原本听的认真,见魏研照又扯到了这上面来,虽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怀疑,可还是沉声道:“朕看是朕平日里对你们太过宽松,如今你们越发的无法无天,都敢开始弹劾起太子爷了!” 魏研照见齐昭帝的口气隐隐有些宽松起来,急忙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对圣上效忠。” 齐昭帝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也知道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思虑了半响,复又坐了回去,低声道:“罢了,你起来吧。” 魏研照没敢动,只抬头看了看齐昭帝。 齐昭帝冷哼一声,又道:“朕叫你起来你没听见吗?” 魏研照这才忙不迭的爬起来,齐昭帝沉默了半响,道:“这事你继续查下去,不管跟太子有没有关系,务必给朕一个结果。” 魏研照急忙磕头道:“微臣遵旨。”他抬起头来,道:“只是不知道圣上是想暗地里查还是?” 魏研照话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不要把这事宣扬开来。 齐昭帝微微闭上双眼,半响之后睁开道:“就按你们平时做事来吧,不用顾忌。” “微臣遵旨……” 第229章 候柏 出了太和殿,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大理寺官员见到魏研照出来,急忙迎了上来,道:“圣上怎么说?” 魏研照冷声道:“抓!” 那官员又道:“怎么抓?直接上门还是……”他顿了顿,小声道:“对方毕竟是太子爷,我们要不要提前去跟太子爷打个招呼。” 魏研照却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厉声道:“圣上才是你的主子,按照圣上的意思来,该怎么抓就怎么抓!” 那官员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撞上魏研照的眼神,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说起来这事本也奇怪的很,刺客一事原本毫无头绪,前几日却突然冒出一把匕首来,顺着这匕首查下去竟然查到了当今太子的身上。 如今这事既然已经告到了齐昭帝的面前,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那大人,我们何时去太子府抓人?” 魏研照沉默一会,道:“立刻出发!” 齐铭最近很是头疼,前不久沈威因为欺君之事被直接处斩了,而自己也受到了牵连,连着被齐昭帝训斥了多日,平时见到自己也没了好脸色。而齐晟却因为相国寺壁画一事受到了齐昭帝的褒奖,原先归属于自己管理的工部也被齐昭帝以太子识人不清,还是多加学习的理由分给了齐晟那边。自己短短时日里失去了虎狼营大军的兵权,又没了工部大权,齐铭只觉得恼怒不已,可又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一进太子府,早先留在这里的两个侍妾看见好久不见的齐铭突然出现,喜不自胜的贴了上去,道:“太子爷,您可算来看我们了。” 若是在旁日,齐铭倒有兴趣与她们调笑一番,可如今哪有这样的心情。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只厉声呵斥道:“滚开!” 那两名侍妾见齐铭脸色不好,心知他必定是有事,也不敢惹他,只呐呐的应了一声,便就退下了。 进到书房,齐铭嘱咐道:“将那些门客们统统给我叫过来。” 随伺的下人急忙应了一声,齐铭往后一靠,微微闭上双眼,只觉得满心疲惫。 府里的门客们尽数赶来,等到人来齐之后,领头的那个才小心翼翼道:“太子爷……” 齐铭睁开双眼,巡视了下众人,冷声道:“你们进来我府中也有段时日了,我一直让人好好待你们,不让下人有半点怠慢。” 门客们皆应声道:“我等惶恐不安,愿为太子效鞍马之劳。” 齐铭哼了一声,道:“如今我的处境你们心里想必也清楚,眼见着封地的那位就要压到我的头上了,我堂堂一个大齐的太子竟做的这般憋屈,着实让我忍不下去。你们一个个都是人中之杰,既然投奔了我就自当为我效力。你们都来说说,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一解我困境?” 下方的门客们却是有些为难的对视一眼,窃窃私语了一番,一人站出来道:“我以为,如今平延王气焰着实有些嚣张,竟是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了。但是他手握重病,又在封地多年,势力早已稳固,想要快速灭之却是有些难。不过,我等之中武艺杰出者不在少数,请让我等为太子去取那平延王的首级,只要平延王没了,那些军队群龙无首,自当是不击而自溃的。” 有人站出来反驳道:“你说的轻松,想刺杀平延王,你可知道平延王守卫何等森严,岂是寻常一个学武的人就能闯进去的。说出来未免贻笑大方了。” 之前那人怒道:“你竟敢把我等说成是寻常学武的,你一个酸臭书生哪里知道这些,不懂就别乱说。” 那书生也大声道:“我是不懂,不过我也不会随意说大话。” “你!” 两人越吵越激烈,竟是要闹起来了,齐铭暗暗头疼,高声厉喝道:“都给我闭嘴!” 见齐铭发了火,那两人便同时停了下来,但却仍互相瞪了一眼。 齐铭冷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想向我效忠,只是我与平延王虽有矛盾,但毕竟有兄弟之情,怎能如你们一般说杀就杀,若是我像你们一般冷血无情,父皇怎么会让我坐上这太子之位。” 齐铭的话看似在责骂,可人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因为齐铭不信任他们,今日这里说的事情,若是被其中一人传了出去,只会给齐铭招惹来更大的麻烦,故此齐铭才会这般。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一人站出来,道:“太子爷,小人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齐铭抬眼朝那人看了一眼,眼前这人他之前并未见过,精瘦的身躯上皮肤干瘪在一起,看着仿似是快要风干了一般,可那人的年纪看着又并不大,约莫也就二三十的模样,尖尖的脑袋上一双小的好像眯起来的眼睛不安分的打着转,却是一看就非正经人的模样。 齐铭厌恶的瞥了他一眼,道:“说吧。” 那人拱手道:“小人来太子府不久,得太子照应才能过上如今衣食无忧的生活,一直不能为太子爷效力小人深感不安。如今却正好有个机会了。不瞒您说,小人从小不学无术,无甚长处,但却有一技能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齐铭却是来了点兴趣,道:“是何技能?” 那人恭敬道:“小人能钻沙而行,普通的泥土也能钻上一些,只是不像沙子里那般行动自如。” 齐铭怔了一怔,突然想到之前齐昭帝遇刺一事,凝眉道:“你说的是之前父皇遇刺那时……” 那人应声道:“正是,小人与那些黑衣人一样,能在沙中进出自如,而在土里行走我虽不如沙中那般随心所欲,但也勉强算是可以。而大理寺查这遇刺一事还没有头绪,小人或许可以帮上一些。” 他这话一说,齐铭却是心里一跳,猛的站起来道:“若此甚好!” 他微微一笑,看向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怎会有如此奇异在身?” 那人恭敬道:“小人名叫候柏,是塞外之人,不足为提。只是这技能,是我族皆会的一门技艺。能为太子爷效力,这技艺才不算浪费了。” 第230章 抓捕 “好!”齐铭赞许道:“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在我的太子府里留下。”他提声道:“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还得从长计议。”他环视一周,看向旁的一群人道:“今日所说的所有事,若是谁泄漏了一句……” 他拉长声音,顿了顿,道:“你们自己知道后果的。” 齐铭这话一说,那些门客们忙不迭道:“我等不敢。” 齐铭嗯了一声,道:“如此你们便下去吧。”他看向候柏道:“你且留下来。” 候柏见齐铭叫自己,忙不迭应声道:“小人知晓。” 等那些门客们尽数退出后,齐铭才又道:“你是说你会钻沙而行?” 候柏急忙道:“正是,太子殿下,若您不行,我可以在您面前一试。” 齐铭却没再说话,心里暗自有了计较。此前候柏说的那些所谓帮助大理寺调查刺客一事想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候柏既然有了这个奇异,齐铭怎会让他浪费在这无聊的事上面。 如今朝中自己的势力一落再落,若是让齐唯一直挡在自己前面,将来会如何齐铭心里却是万分没底的。之前那个门客所说的话虽被他斥责了,可不得不承认却是正中自己下怀。 如果能将齐唯除掉,那自己面前的阻力就小了很多,虽说最近齐晟似乎也隐隐有崛起的势头,可那势头在齐铭看来,只不过是个狂妄自大的痴儿在做梦罢了。 但平延王府的守备有多森严齐铭心中是清楚的,更何况齐唯自身的武艺也不寻常。若在平日里想要刺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如今既然有了这样一个会钻地而行的人,那可能性就大了太多。而且这事与之前刺杀父皇的那群黑衣人不谋而合,若是候柏成功了,就可以顺其自然的将这一切推到之前那群黑衣人身上,既然他们想去刺杀齐昭帝,再去多刺杀一个平延王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而若是候柏失败了,他既会这钻地之术,想来也不会有人能抓得出他,倒也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齐铭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抬眼看向候柏,道:“既然如此,你且试试让我看看。” 候柏当即就拖了上衣,光着个上身就要钻地。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声,齐铭一怔,正要问外面的下人发生了何事,书房的门却被猛的撞开了,一小厮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连声道:“太子爷,太子爷,不好了……” 齐铭一皱眉,道:“如何不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这般慌慌张张?” 那小厮跪下道:“太子爷,大理寺的带人来抓人了,就在外面!” “大理寺?”齐铭先是一惊,继而猛的站起来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这太子府抓人,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抓谁!” 说罢,他站起身来就打算出去,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魏研照。一见齐铭,魏研照拱手一行礼道:“太子殿下,微臣失礼了。” 齐铭冷哼一声道:“魏大人还知道自己失礼?你带了这么大群人来我太子府,究竟是为何事?” 魏研照沉声道:“微臣正是奉了圣上的命令前来太子府抓捕疑犯。” “疑犯?”齐铭冷笑道:“我太子府上哪来的疑犯?魏大人你莫是进错门了?” 魏研照却转向一边的候柏看去,候柏之前正因为想要在齐铭面前展示一番脱了上衣,如今被魏研照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挥手道:“抓起来。” “是!” 随行的官兵应声而动,没等候柏有所反应即刻就上前牢牢的缚住了他。 候柏被这变故一下子惊住了,忙不迭高声道:“何故抓我!我是太子府的门客,你们怎敢这般放肆!” 魏研照冷哼一声,回道:“抓的就是你!” 说罢,他一挥手,扬声道:“带走!” 齐铭见势不好,厉声呵斥道:“魏研照,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我的面就将我府里门客抓走,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魏研照却是恭敬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微臣是一早禀告了圣上,得了圣上的允许才来这太子府抓人,绝非是对太子殿下您不敬。” 齐铭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这门客犯了何罪魏大人要将他抓走,若是无凭无据,魏大人就等着我明日早朝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魏研照却回道:“我们在此前刺杀圣上的刺客尸体上发现一把匕首,而这匕首与太子爷府中的门客候柏所携带的匕首一模一样,与此同时大理寺也查到你这门客与那些黑衣人一样,会那钻地而行的奇异。所以现在我们就要带他回去审问,若是跟他无关,大理寺自当会将他释放。” 齐铭原本还想听魏研照说些什么来,可听他提到了齐昭帝刺杀一事,却是再没说话。这事着实有些敏感,而以他身为太子爷的身份,对于任何有可能是嫌疑的疑犯都不该多说一句,交由大理寺去调查才是最明智之举,以免让人误会他的立场。但如今这疑犯竟是他府中的人,齐铭心里微微一沉,只朝着那候柏看了一眼。 候柏见齐铭也开始疑心自己,连忙喊冤道:“太子爷,太子爷,小人真的是无辜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子爷,太子爷救救小人啊!” 魏研照见齐铭再没说话,又一拱手道:“太子殿下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微臣这就带疑犯回去大理寺审问了,也免得扰了太子爷的清静。” 齐铭摆摆手,任由那候柏大吵大闹的被带了出去。魏研照恭敬一行礼,转身便带着那一大群人走了。 等到大理寺的人全部离开,齐铭猛的站了起来,急急吩咐道:“去找尚书大人说明这件事,我现在进宫去见母后,要快!” 一旁的下人应了一声急急的跑了出去,齐铭大步跨出书房,几步上了下人们早已备好的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第231章 齐铭心急 大理寺上了太子府抓人的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太子府里的门客竟然与齐昭帝行刺一案有关,而齐铭的身份本身就很敏感,因此京城里的传言逐渐变的微妙起来。 齐铭与叶皇后心里也着实着急的很,但一是大理寺的审问结果迟迟不出来,二是现下他们也确实做不了什么来。只能暗自按捺下来,静候事态的发展。 然而这等候并不能让他们心里好过一些,大理寺审问疑犯的手段齐铭是有所耳闻的,在那些将犯人生命视为垃圾的狠毒狱吏手中,只要能逼着对方说实话,怎样残酷的办法都会使得出来。 早朝上已经逐渐开始有谏臣弹劾齐铭,虽明知对方是齐唯手下的人,而齐昭帝也并没对自己做出什么处罚。可齐铭还是一日胜过一日的煎熬。 坤宁宫这几日的气氛压抑又低沉,宫女与太监们人人自危,每见到齐铭来的时候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做错了一点事惹恼了他。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宫女在上茶的时候,却还是顶不住这压力手微微一颤,将那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到了齐铭的身上。 那宫女吓的面色苍白,一个激灵就直接跪下,忙不迭的磕头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太子殿下饶命。” 齐铭不怒反笑,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本太子有这般吓人吗?看你这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那小宫女更是心惊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齐铭却只是淡淡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往在母后宫里怎的没看见过你?” 叶皇后在一边却是有些不耐烦道:“你跟她一个贱婢置什么气,打发去浣衣局做事便是了,来人……” 叶皇后的话音未落,齐铭就道:“母后这是哪里的话,你宫里的人,若是这般随意的就打发去了浣衣局,让旁人知道了只以为母后你做事太过狠厉了。来人啊……” 他扬声道:“将这个贱婢给我拖去井里淹了,莫让人看见了。” 几个小太监登时便走到这已然惊恐到连哭带嚷的小宫女身边,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声音,将她拖了下去。 齐铭环视了一周,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更是连话都不敢说,只微垂着头,生怕这个太子爷看中了自己,也拉自己去填了井。 叶皇后看着眼前这个脾性愈加恶劣的儿子,忍不住叹口气道:“铭儿,你这般沉不住气,若真出了事又该如何。” 齐铭冷笑一声道:“已经出事了,难道还会比这更坏吗?” 他猛的站起身来,走到叶皇后面前,冷冷道:“父皇之前无论政事大小,皆交由我去处理。如今早朝不论任何政事,皆不让我说话。就算我亲自去太和殿求见,他也将我拦在门外。这般的态度,显然是已经疑心了我。这样下来,我这个太子就算做的再小心翼翼,怕是也是做不了多久的。” 叶皇后喝斥道:“胡说什么!”她想了想,有道:“如今大理寺那边可有消息了,他们怎么就找到了你那边去呢?我看跟萧老头脱不了干系,自从玉妃那个贱人认了齐晟那个身份低微的贱种,丞相府就连番与你过不去。谁不知道大理寺的魏研照是萧老头的人,如今这事肯定也是他们惹出来的。难不成他们以为除去了你齐晟那个贱种就能登上这皇位不成。” 她讥讽一笑,道。 齐铭却似有犹豫道:“这事还真不一定。”他转向叶皇后道:“今日早朝,齐唯那边派了个谏臣来弹劾我,却是萧丞相保的我。齐晟倒也为我说了几句话,如今齐唯势力见涨,而齐唯那人品性极差,想必他们也知道若是没了我,让齐唯占了上风他们也是没好果子吃的。只是儿臣总觉得,我这件事与之前父皇遇刺的事应该有所关联。” 叶皇后冷笑道:“齐唯想必是听说了京城的消息找了个谏臣试探下圣上的心意罢了,不过铭儿你是觉得陷害你的人也是之前想谋害圣上的人?” 齐铭嗯了一声,道:“正是,候柏会钻地而行的事没有几人知道,他之前同儿臣提过,他那一族人皆会这奇艺,想来定是那谋害父皇之人听说了候柏来了我府中做门客,这才做了些手脚,想以此将这事牵连到我头上。” 叶皇后紧紧皱起眉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次怕是不简单。” 齐铭道:“儿臣如今只担心候柏在那大理寺内受不住刑罚,胡乱编造了些事情出来,若是到时牵扯到了儿臣的身上,只怕是怎么说也没用了。儿臣在想,不如趁着现下大理寺什么都没问出来,先将他……” “绝对不行。”叶皇后尚未说话,却听见一熟悉的男声忽然响起。伴随着这声音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叶虔,他一脸肃静,缓步迈了进来。 齐铭一皱眉,冷哼一声到:“不是听说世子即将大喜吗,怎么不在北乌陪着美人跑来我大齐了。” 叶虔却是没理他,只走到叶皇后面前,微微行了个礼,道:“姑母,皇上知晓你在这边遇到了些麻烦,特意派侄儿再来大齐,不知道侄儿有什么可以帮到姑母的。” 叶皇后却是十分惊喜,齐铭虽不待见自己的这个侄儿,但她心里却万分清楚叶虔的重要性的。不说镇南王府的那群神出鬼没的暗探,自己与齐铭现下遇到的许多麻烦,叶虔却是能帮到他们太多。 叶皇后急忙道:“怎么来时也不同本宫说一声。” 叶虔淡淡一笑,道:“小事而已,还是先说下正事吧。”他转向齐铭道:“太子殿下急着去杀那候柏灭口,莫不是想让外人觉得你心虚了,往自己身上再泼一盆脏水吗?” 齐铭不语,但叶虔的话却是点醒了他,他只顾着不让候柏胡言乱语,可却忘记了,若此时候柏死了,自己将是何等的说不清了。 第232章 坐以待毙 叶皇后急忙道:“虔儿,姑母最近真是没辙了。你不在大齐,北乌的那些暗卫姑母也是没法用的。如今铭儿与姑母因为这事闹的焦头烂额,如今铭儿府里的门客被大理寺抓走,说是与圣上被刺一案有关,如今朝堂上下议论纷纷,铭儿也被他父皇架空了权利,再这样下去,大齐的未来怕是要交到齐唯的手中了。齐唯与北乌的关系你心里应该清楚,他手段强硬,颇有些自视甚高的样子。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姑母是没什么了,继续做我的太后娘娘也碍不到他,只是若是想帮着北乌做些什么,怕是也无能为力的。” 叶皇后淡淡笑着,却不自觉间有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前些日子叶虔不在大齐,自己有心去调用北乌的一些势力去帮忙调查下刺客的事情,却发现没有了叶虔,那些向来听话的暗卫竟是对自己毫不理睬。叶皇后这才隐隐有些明白起来。 如今的北乌帝为何会派了叶虔过来帮助齐铭的用意叶皇后多少也知道一些,北乌虽在军力上一直占据上风,但大齐毕竟地大物博,各种资源应有尽有,这些都是北乌想也想不到的。但北乌现在没有理由也无能力支撑它长期出兵征讨大齐,与大齐维持目前的关系并且让大齐时刻进贡物资是北乌最好的方式。 但这方式却是因为如今大齐的皇帝齐昭帝的软弱无能与叶皇后在旁说话的结果,现在大齐的太子爷是齐铭,他上位是北乌最乐意见到的结果。但若是这大齐的储君换了个人,只怕是将来北乌想再维持与大齐目前的关系,应该是很难了。 叶虔淡淡一笑,道:“姑母多虑了,皇上既然派了我过来,必定是尽心达成姑母心愿的。刺客一事留待我去调查,如有结果会尽快告诉姑母的。” 说着他朝着叶皇后微微一鞠躬,又朝着齐铭点了点头,道:“我刚刚才到,有些事还需要去处理,就先不陪着姑母了。侄儿只希望姑母与太子爷切莫意气用事,等暗卫有了结果再说。” 叶皇后点点头,道:“那姑母就等你消息了。” 叶虔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齐铭看着叶虔走出了坤宁宫,转头对叶皇后道:“母后,如今我们的情势一日比一日着急,若是就这般等着,怕是还没等我们有所反应儿臣的这个太子位就没了啊。” 叶皇后蹙眉道:“那也没办法,大理寺没出结果前,任凭你做什么都会给人心虚的感觉,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动声色。而从这些日子来看,你的父皇已然因为这件事对你起了疑心,若是你这个时候让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上替你说话,只怕不但不会解你目前之困,反而让圣上对你的疑心愈加重了。” 齐铭有些烦躁道:“那儿臣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叶皇后见他已然是沉不住气的样子了,齐铭自出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什么磨难,即便是一直有齐唯隐隐威胁着他的地位,但齐铭的太子位也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动摇,如今算是第一遭了。叶皇后叹了口气,道:“北乌的暗卫是最为出众的,一切等他们寻到这真正的幕后凶手,再做打算吧。铭儿,你万万切记,定要沉得住气。” 齐铭本还想说些什么,叶皇后却一扶额道:“本宫也累了,你且下去吧。” 齐铭暗自忍下口边的话,只得应了一声,道:“儿臣告退。” 叶皇后挥挥手,随即便有那宫女上前来扶起了她,送她进了内室。 齐铭恼怒的叹了口气,虽心有不甘,可也只得按照叶皇后的意思忍了下去,转身离开了。 但不管前朝与后宫因为齐铭一事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唐府里仍是一片安宁。虽说唐中因为着齐唯的逐渐占据上风而暗自窃喜,唐佩莞却依然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待着世事的万变。 虽然现在看来齐铭是落了下风,太子之位似有动摇之势,但唐佩莞心里明白,背后有诸多大臣与北乌支持的齐铭,又岂是这般容易就会倒下去的。除此之外,还有那手握重兵心思强硬的齐唯在后,除了齐铭,齐唯也是极其难对付的。而齐晟目前只是一个刚刚掌了工部的小皇子罢了,除了他们自己,怕是满朝文武也没几个会觉得他有荣登大宝的一天。 如此情势之下,唐佩莞只觉得前途未卜,长路漫漫了。 碧月见唐佩莞满腹心事,不觉劝道:“大小姐,你今日不进宫去见太后娘娘吗?” 唐佩莞摇了摇头。 碧月又道:“玉妃娘娘呢,您平日不也常去那宸玉宫见她的吗?”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碧月,你这是有多看我不顺眼,难得我有一日空闲,你竟这般驱赶我出去。” 碧月急了,忙道:“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碧月哪会这般想呢。只是见您似是心思极重,郁郁寡欢的模样,这才想着让您开心下。” 唐佩莞笑道:“我知道,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看你急的。” 碧月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嗔道:“自打小姐同世子在一起后,性子愈加恶劣了。以后我见到世子,定要好好说一说他,快些把我之前那位温柔的大小姐还回来!” 唐佩莞扑哧一笑,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一男声道:“如此倒真的是我的不是了,只是这事究竟是你们小姐被我带坏的还是天性如此,倒是要好好探讨下才行,随便压了个过错下来,本世子可不认。” 碧月原本是在故意说这些讨唐佩莞的欢心,却听见这男声,先是一惊,继而转向唐佩莞,惊喜道:“大小姐,世子……” 唐佩莞早在听见那人说话之时,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初听时先是狂喜,可即时又冷了下来。 唐佩莞朝着碧月使了个颜色,拦下她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冲着她摇了摇头,碧月知晓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轻声退了出去。 第233章 劝阻 唐佩莞转身走到那伏案之前,抽出自己之前放在一边的画轴,在伏案上摊开。 等叶虔走进来的时候,就正好见到唐佩莞正站在那边凝视着自己之前的画作,只觉得心中一窘,微微有些尴尬道:“你怎么看起这个了?” 唐佩莞转过身来道:“世子怎么今日有空来了?不用在京都陪你的玉颜郡主吗?” 叶虔却是不说话,走进来,盯着伏案上的那画像,低声道:“着实有些难看。” 唐佩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自己也知道?还敢让小丁拿来给我。” 叶虔却转过身来看她,认真道:“可是这是我试了很多次之后最能见人的一个了。” 唐佩莞突的就想起了他书房里那些惨不忍睹的画,忍不住想取笑他,可又想到小丁之前拜托他的事,只好转而道:“你的事处理完了吗?” 叶虔见她虽做出一副平淡表情,可眼神却不自觉的避开自己,心知唐佩莞是在顾忌旁的事,于是道:“我没有事要处理呀。” 唐佩莞见他不承认,僵硬道:“我之前听说,听说北乌帝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 唐佩莞的话尚未说话,叶虔却突然道:“我之前送给你的观音呢?” 唐佩莞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叶虔冷声道:“拿不出来?莫不是你将它扔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会替我好好保管,等我要的时候会还给我,这才几日你就弄不见了?” 唐佩莞原本还等着听他的解释,却见叶虔竟然这么说,心里一沉,只觉得浑身僵硬。她猛的走到床前,伸手拿出那藏在方枕下的赤玉观音,转身递给叶虔,冷声道:“放心,我应允你的事自当会做到。只是世子说过的话却没我这般可靠了。这个东西世子拿回去吧,以后还是请别来唐府了,也别再随意将它送人,下一个可能就没我这般守信了。” 叶虔见她脸色苍白,说出的话却仍是强硬无比,一如他第一次初见她的样子。叶虔心中一软,知道自己这次玩笑开过了,伸手握住唐佩莞的手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担心你把它丢掉了,又没说要收回去。” 叶虔微微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做的仍不够,时至今日都不能让你完全信任我。” 唐佩莞心里一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呐呐道:“我只是以为……” 叶虔道:“不管你以为什么,但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你,这赤玉观音是我父亲母亲的定情之物,又岂会像你刚刚那样说的那样,随意送给他人。” 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你也不用担心,你只要记得,我镇南王府的传家之宝还在你手里,哪敢轻易的就跑掉了。” 叶虔的话初时还听着很正经,唐培文微微有些鼻酸,正要说点什么,却又听见后面的话,不由的哭笑不得,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爱要谁要,别放在我这里,免得到时候又找我讨账。” 叶虔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前些日子我在北乌,忙着自己的事,今日一来才知道原来大齐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叶虔之前从未与自己提起过朝堂之上的事,他名义上是北乌派到大齐的使者,可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作为叶皇后的侄子,叶虔实际上就是北乌支持齐铭的掌控者。但是唐佩莞却又是帮着齐晟的,实际上的对立面让他们在一起时都下意识的不提起这些事。然而听见叶虔主动说起这些的时候,唐佩莞微微有些诧异,抬眼看向他。 叶虔继续道:“我不想隐瞒你,但也不想你隐瞒我,这几日我手下的暗卫查到齐昭帝被刺一事,发现这里面有些蹊跷。” 他转向唐佩莞,盯着她双眼,一字一句道:“候柏是太子府里的人,大理寺对外消息是说发现他与那些刺杀齐昭帝的刺客有关联。但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一夕之间就有了新进展。大理寺是谁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以往你所做的事我虽知道,但以为你不过是小打小闹,可这事一旦牵扯到太子之位,就非同小可了。你与玉妃的关系人人皆知,目前齐铭他们自顾不暇,暂时没空理会这边,一旦他们想通了这点,就算是为了扫除他心中的那点疑虑,他也会去动手的。到时候一个是后宫里的宠妃,一个是大齐的皇子,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官,无背景无势力,你觉得他们最先下手的人是谁?” 唐佩莞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却又不想他插手自己的事,于是道:“大理寺查案向来都是按照证据行事,况且这事尚未定论,你怎么就觉得与我有关系呢。” 叶虔盯着唐佩莞不语,半响之后才道:“镇南王府有一支暗卫,从不视与外人,但各个身手不凡,佩莞,你知道我的意思。” 唐佩莞没说话,镇南王府的暗卫她是听过的,也丝毫不怀疑他们的能力。叶虔如今这样跟自己说,想必也是查到了什么。 唐佩莞定了定神,道:“大理寺虽然是萧丞相的人,但这事未必就是我们做的。刺客一案本就蹊跷,你该怀疑的是之前刺杀圣上的人,而不是我。” 叶虔道:“刺客一事是齐唯所为,只为了揭穿沈威,同时推卫宁上位。卫宁是你府中出来的,正好也合了你们的心思。因此你虽然知道刺客的真相,但并未说出来。” 唐佩莞一怔,立刻道:“你全都知道?” 叶虔盯着她道:“我今日来一是为了告诉你,北乌那边的所有麻烦我都已经解决,你不用再有什么顾虑。第二就是,储君位的事情你别再掺和,朝堂之事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只是一个女官,即便有了些比旁人更细腻的心思,这些事也不是你该搀和的。一步之差,既是性命之忧,就此打住吧。” 第234章 候柏之死 唐佩莞只静静的看着他不语,叶虔的想法她能理解,但是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一步步走到现在,却不是为了放弃的。齐铭还未倒,齐唯也仍在,她前世的仇仍未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停在这里。 况且她现在不敢也不能信叶虔,虽然叶虔对她似是真心,但前世里她也曾为了齐铭的真心不顾一切,前世的她输的一败涂地,今世的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唐佩莞退后几步,避开叶虔的眼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事都与我无关,卫宁能做上将军靠的是他的实力,并非我因为其他。” 叶虔见她不承认,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搀和进这些事里来,今日这些事会被我知道,明日可能就会被其他人知道。我不希望你再遇到什么事,就像之前那样。” 他顿了顿,道:“我可以专门为你找个马车,可以派暗卫全天保护你,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我不想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遇到危险,听我的话,收手吧。” 叶虔伸手扶住唐佩莞的双肩道:“不要再搅合进去了,离开这里,跟我回北乌。” 唐佩莞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压抑的说不出话来。不可否认,叶虔的话打动了她,如今她的面前也是一片迷茫,玉妃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齐晟此人虽是自己帮着扶持上来的,可到目前为止自己也不能太看得清他。想想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虽说如今有了些成效,可也遇到了好几次风险,甚至唐佩清随意的一次下毒就能差点让自己致命了。那一次若不是叶虔救了自己,怕连那天牢都走不出去。 叶虔见唐佩莞不说话,低声道:“好不好?” 唐佩莞微微张开了口,那一个好字就要出口。 “怎么,你还以为你身在牢狱的事情太子会不知道?” “一个曾经克死过自己的夫君,又做过平延王小妾的人,竟然还想着当上太子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昔日那个高贵骄横的唐家大小姐,竟然也会被我狠狠的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尖利的女声就猛的从脑海中窜了出来,不断回响着。唐佩莞痛苦的闭上双眼,前世里唐佩清说过的话仿佛如同昔日重现一般不断的在耳边打转。 永世不得翻身…… 这几个字仿若是从前世带来的诅咒,紧紧的在唐佩莞的心头萦绕,带着前世里自己最后的一点执念与怨恨,逼着她永远忘不了。 若是现在就放弃了,若是现在就跟叶虔走了,若是放下现在已经做到的一切,那自己曾经受过的苦,还有小熙的死…… 小熙才那么小,自己本就没有陪他多久,庶生子的身份让他在平延王府里受尽欺凌,即便是这样,唐佩清最后也没放过他,唐佩莞至今还记得那个小太监捧出小熙的头颅时,自己是怎样的绝望。 若是现在走了,那自己受过的那些痛苦,还有小熙的仇怎么回报? 唐佩莞轻轻退后一步,挣开叶虔,冷声道:“世子,我想你真是想多了,况且你我尚未有实质上的婚媒之约,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叶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怔了半响,知道她执意不肯回头,失望道:“你这是还要继续吗?” 唐佩莞转过头不去看他,冷静道:“继续不继续是我的事,况且储君是我大齐的储君,世子现在插手这些,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叶虔定定的看着她,见唐佩莞没有丝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知道就算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勉强一笑,道:“看来是我多事了。”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有我自己的立场,你不肯停手,那我们只有对立了。无事我先走了。” 唐佩莞心中一沉,依旧没转头去看他,叶虔看了她一眼,再没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这里。” 漆黑的看不清一丝光亮的天牢里,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困在铁笼子里已久的候柏勉强抬眼朝尽头处看了看,只见两个身影往这里走来。 对方走到铁笼前,其中一个狱卒走了进来,掏出钥匙打开铁笼。 另一人走了进来,狱卒小声说了什么便走开了,只剩下那人站在候柏的面前。 连日来的饥饿与拷打已经然候柏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如今感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面前那人一身黑衣,站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候柏翻了下身子,眼前一片昏沉,干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那人低声道:“刺客的事你供出了多少?” 候柏昏昏沉沉道:“什么刺客的事?” 那人道:“刺杀当今皇帝的事。” 候柏哀声道:“什么刺客,小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刺客。大人你放过我吧,你们再怎么审问小人,小人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出来啊。” 那人冷声道:“太子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候柏一听,猛的一怔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小人承认,小人确实会一点点钻地的功夫,可这功夫我们族里人都会,那些刺客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确实不知,太子有没有关系小人更不知道啊。” 候柏这话一说,那人似乎毫不意外一般,冷笑一声,道:“不管你知不知道,今日你就能出去了。” 候柏早在这天牢里受尽了鞭打,已然是扛不住了,听见那人这么一说,顿时忙不迭应声道:“大人,大人,小人真的是无辜的,你快些放我出去吧。” 那人却不说话,只蹲了下来,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候柏。 候柏努力睁大双眼,伸出手去够他。那人微微一动,扶住候柏,低声道:“我扶你起来。” 候柏忙不迭的伸手握住他,撑着他勉强的站了起来,转过头正要说什么,那人却猛的困住候柏的头部,从衣袖里掏出一白色绢布,在手上绕了一绕,往候柏喉咙处一套,用力的勒了起来。 第235章 囚禁 候柏一个劲的挣扎着,无奈他这几日没用过餐,本就没有力气,再加上天牢中酷吏连日的鞭打,已然是毫无抵抗之力了。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候柏便断了气。 那人将候柏又放下,将手上的绢布收起,又从候柏身上脱下了衣服,往铁笼上一抛,随即便打了个结。又将地上的候柏抗了起来,顺着打好的套子将脖子牢牢套了进去。 一切事毕后,那人便出了铁笼,将牢门重新关上。 早朝之上,群臣皆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了那倒霉鬼。 齐昭帝怒气冲冲的看着正跪在下方的魏研照,怒斥道:“你告诉朕,你们大理寺究竟做什么吃的?一个天牢里的犯人竟能在眼皮子底下自杀了,现在刺客一案怎么进行下去,你怎么给朕交代!” 魏研照忙不迭磕头道:“圣上恕罪,这件事是微臣一时疏忽大意,没找人看好,只是那候柏看着软弱无能,却没料到他竟会自己自尽了。” 齐昭帝狠厉的看着他,道:“候柏死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魏研照却是一怔,沉默一会道:“圣上恕罪,大理寺审问他几日尚未问出结果,现在他又突然自尽了……” 魏研照的话未说完,群臣之中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却只觉得失落,齐昭帝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刺客的事大理寺要继续调查,任何进展及时告诉朕。” 魏研照急忙磕头回道:“微臣遵旨。” 魏研照一归位,旁边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站出来道:“微臣有事要奏。” 齐铭一见,那人却是齐唯一派的谏臣,心中一紧,却听到齐昭帝道:“说。” 那人跪下道:“微臣要弹劾太子殿下!” 朝堂上一片镇静,齐昭帝坐直身体,冷声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人却丝毫没有畏惧感,朗声道:“微臣要弹劾太子殿下!”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朝堂上一片嘈杂声。齐铭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紧紧的咬住牙关,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下方那个人。 然而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齐铭的目光,镇定的跪伏在那里。 齐昭帝却没再说话,眉头微微皱起,众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也无人敢上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齐昭帝冷声道:“说。” 话音刚落,众人却是心中一惊。谏臣上奏弹劾齐铭并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几次齐昭帝都是直接命人将那谏臣拖下,不是革去官职就是直接发配回老家。像今日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众臣心里皆有了些底,这次候柏自尽的事多多少少还是让齐昭帝起了疑心。大理寺审人的手段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没人相信有人在经过那般残酷对待之后还能有力气支撑自己上吊自杀。这般毫无动静的死去,只会让人徒增怀疑罢了。 那人见齐昭帝发了话,应了一声道:“圣上,之前刺客一事太子府已然被牵扯进来了,如今大理寺尚未审问出结果,候柏却莫名其妙的在狱中死了,这明显是有人想掩盖事实,堵住他的嘴了。不可否认,如今太子的嫌疑是最大的,他不仅熟知当初圣上的出行路线,而那候柏也是他府中的人。以微臣来看,在刺客案出结果之前,太子爷不适宜再在这位置坐下去,应当避让开来,以免让外人说我大齐处事不公。” 他这话一说,有一人即刻站了出来道:“陈大人此言差矣,那候柏明明是在狱中自尽的,怎么叫死的不明不白。陈大人又如何能把这件事推到太子府的身上呢?” 陈大人冷笑一声,道:“段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那候柏名义上是自尽,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天牢之中守备森严,一个刚刚经历过鞭打的人,又怎么有力气避过那么多狱卒的双眼,脱下自己的衣服上吊呢?候柏被抓还没几日,如今却死在了天牢里,无非就是掩人耳目了,为的就是能捂住候柏的口,不让他说出刺客案的幕后真凶。” 他转向齐昭帝道:“为了大齐的未来,也为了圣上的安全,微臣建议,撤去太子爷之位,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定储君。” 在旁一直未说话的陈伯昭将军此时也站了出来,道:“陈大人未免有些过份了,只为了几个可能也许就要定太子殿下的罪。太子殿下是大齐的储君,大齐未来的天子,岂能这般任由你污蔑!” 之前的陈大人辩驳道:“陈老将军是不是战场去多了,人都有些犯傻了。刺杀圣上这样的大罪,必定要小心为上绝不能放过一点疑点。太子爷虽说是我大齐的储君,但圣上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在确认圣上的安危之前,太子爷有嫌疑,在等大理寺调查出结果之前,我们作为臣子的就绝不能让太子爷继续坐这个位置。” 陈伯昭气的一脸通红,瞪大了双眼喝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身为臣子竟敢对太子殿下说这样的话!” “都统统给朕闭嘴!”齐昭帝一声怒喝,两人顿时止住了声,急忙退后一步,跪下道:“圣上恕罪!” 齐昭帝冷哼一声,道:“大理寺没有定论,这事太子虽有嫌疑但无实质证据。但陈爱卿说的也没错,太子是我大齐的储君,有了嫌疑自当也要避讳。这样吧,大理寺继续调查,而太子就待在太子府中不许外出,直到大理寺出结果之前不许出府,也不许任何人去看他。” 齐铭只觉得脑中一响,整个人仿佛怔住了一般猛的往前一跪,大声道:“父皇!” 齐昭帝却没理他,直接道:“退朝吧。” 说罢,他便起身,看也没看齐铭一眼,转身就出了大殿。 齐铭怔怔的趴伏在地,愣了好半响,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群臣皆起身,看了他一眼。陈伯昭不忍见他这般落寞,走上前道:“太子殿下,起来吧,圣上已经走了。” 齐铭沉默半响,随即便起了身,没有理会他,神情落寞的转身出了殿。 第236章 查证 坤宁宫里。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叶皇后正嗅着暖香昏昏沉沉的小憩着,身边的大宫女微微一蹙眉,低声斥责那通报的小宫女道:“如何就不好了?没看见娘娘正在休息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小宫女忙不迭磕头道:“姑姑,太子殿下出事了!” 叶皇后正微闭着双眸,听见此言,顿时睁开,猛的坐起来道:“你说什么?太子殿下怎么了?” 那小宫女颤颤巍巍,低声道:“奴婢刚刚听说,刚刚听说……” 叶皇后见她吞吞吐吐半响说不出话来,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冷声道:“还不快说!” 小宫女浑身一僵,咬紧牙关,生硬道:“候柏死在天牢里,早朝的时候有谏臣弹劾太子殿下,圣上怀疑候柏之死是太子殿下动的手脚,将太子殿下囚禁在了太子府。” 叶皇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的一起身,尖声厉斥道:“贱婢你在胡说什么,圣上岂会这般对太子殿下!” 那小宫女被叶皇后的呵斥吓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急忙辩解道:“皇后娘娘,奴婢说的是真的,太子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太子府大门紧闭,谁都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虎狼营的卫将军奉了圣上的命令派了重兵看守,任凭谁说都没用,想必是圣上下定了决心了。” 叶皇后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猛的往前一伏,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掷去。茶杯砸到跪着的宫女身边,碎裂的玻璃渣溅到她的脸上,割出一道道血痕。那宫女紧紧闭着双眼,动都不敢动一下,只不断求饶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息怒。” 叶皇后狠厉的看着她,过了许久,却也知道再怎么迁怒她都是于事无补,只疲乏的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那宫女犹如死里逃生一般忙不迭磕了头就跑了出去,叶皇后急忙站起身,心里乱成一团,只吩咐道:“快传世子进宫,快点传他过来。” 一旁的大宫女急忙应声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找世子。” 叶虔进宫的时候已然听说了齐铭被囚禁的事,等他一踏进坤宁宫,叶皇后就慌张起身道:“虔儿,铭儿被囚禁了,你之前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暗卫那边可有消息?” 叶虔安抚她道:“姑母莫心急,暗卫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叶皇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想了想,又急道:“那刺杀圣上的人究竟是谁?” 叶虔顿了一顿,却是没说话,过了会才道:“那些黑衣人之前一直被猜测是匈奴那边派来的,不过就像太子府中的那个门客齐铭一样,大齐的其他地方也有同样的人。” 叶皇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急忙道:“还有谁?” 叶虔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大齐的平延王府有一支精兵,皆善于此。而平延王在朝堂上多有势力,想知道行车路线并不难。最重要的是,那次的刺杀并没伤及到齐昭帝分毫,反而将沈威的事揭穿了,让太子失去了他在兵权上最大的助力。因此,依侄儿来看,那次刺杀,应当是平延王府的杰作。” 叶皇后微微一惊,继而又反应过来,厉声道:“竟是那齐唯所做?他是胆大包天了吗,竟敢做出行刺圣上之事?” 叶虔回道:“我想那平延王只是为了找个机会削弱太子的势力,并不是真的想行刺齐昭帝。” 叶皇后怨恨道:“我们千猜万猜,却遗漏了这个平延王,没想到他身在封地,竟还能将手伸到圣上身边,着实可恶。” 她想了想,又道:“那本宫即刻就去将这件事禀告圣上。” 叶虔忙道:“姑母不可。”他拦住叶皇后道:“这事是北乌的暗卫所查出来的,姑母若是将这事上告了齐昭帝,齐昭帝怕是会顾忌到北乌的暗卫势力,再加上没有证据,如今太子爷又被囚禁,齐昭帝只怕是会以为是姑母陷害平延王,到时候反而给太子爷招来更大的罪名。” 叶皇后听他这一说,才反应过来,道:“虔儿说的没错,倒是姑母唐突了。” 她想了一想,却又道:“那这次候柏自尽之事,难道也是那齐唯所为?” 叶虔心中一滞,却不自觉想起那日与唐佩莞所说的话,微微顿了顿。 叶皇后见他半响不语,急忙道:“可是与那齐唯无关?这次又是谁想意图陷害太子?”她突然的反应过来,道:“本宫知了,大理寺是丞相手下,怕是那玉妃见太子府落了难,也来落井下石一番。” 叶虔怔了一怔,镇定道:“这件事我并不确定,大理寺虽说是萧丞相那边的人,不过这件事究竟与他们有没有关系还需确认。我想不如先查清楚再说。” “怎么会没有关系,定是那玉妃在背后做的手脚,若不是她们,那魏研照会这般对待铭儿?”叶皇后怒气冲冲道。 叶虔沉默了半响,想说点什么,可又咽了下去。 叶皇后想了想,又道:“那铭儿怎么办?他现在被圣上囚禁在太子府里,堂堂大齐的太子殿下,被困在太子府里进出不得,传出去铭儿以后还怎么服众?” 叶虔道:“候柏一死颇有疑点,我想姑母不如让人先调查清楚这件事,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再去齐昭帝澄清也不迟。至于太子殿下那边,这段时间就让他姑且安心等待下。姑母放心,有我在。” 叶皇后迟疑道:“那也只有这样了。大齐官务的事你怕是不好插手,候柏一事还是留待本宫去调查吧。” 叶虔嗯了一声,道:“那便就这样吧。” 与叶虔说定了事情,叶皇后心里微微有些定神了,唤来一个宫女嘱咐道:“你去告诉太子殿下,叫他在府里安心待着,一切事情有本宫与虔儿。” 那宫女应了一声退下,叶虔又道:“若是无事,那侄儿便先退下了。” 叶皇后疲惫的点了点头,却又不放心的嘱咐道:“虔儿,刺客的事情还要你尽快去调查清楚了,若有什么证据尽快通知本宫吧。” 第237章 议叶虔 叶虔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姑母也切莫太忧心了。” 叶皇后摆摆手,叶虔顿了一顿,却还是转身离开了。 唐佩莞到了慈宁宫的时候,玉妃恰好也在场,陪着姚太后乐呵呵的说着话。 见到唐佩莞进来,玉妃忙道:“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佩莞,你这些时日可一直没去过我那宸玉宫,莫不是太后娘娘这里太好,让你都不舍得分出一点时间去我那里看看了。” 唐佩莞忙道:“玉妃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最近着实忙了些。” 玉妃捂嘴道:“是吗?我还以为是慈宁宫太好,让佩莞你再看不上我那里了呢。” 姚太后摇头道:“你这张嘴啊,埋怨莞儿也就罢了,还非得顺带把哀家也带上了。” 玉妃笑道:“太后娘娘最是心善,偶尔听我埋怨两句也不会责怪臣妾的。” 众人皆被她的话逗笑了,站在一边的绿意插嘴道:“奴婢之前听人说玉妃娘娘最近几日很是春分得意,圣上前不久才把新得的一枚夜明珠赏赐给了娘娘,而三殿下刚刚被圣上委派掌管工部,前两日又让他去户部学习,看来三殿下很得圣上看中呢。” 玉妃淡淡笑着,回道:“本宫就说绿意最是善解心意,说出来的话也听着高兴的很。有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丫头陪在身边,难怪太后娘娘这般高兴了。” 然而姚太后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晟儿从之前的样子到如今能给皇帝帮得上手,哀家看着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铭儿最近却是……” 玉妃见状,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又道:“太子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很快逃过这次劫难的。太后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 姚太后面色淡淡的,不知道有没有将玉妃的话听进去,只是道:“哀家只希望众皇子能和睦相处,一起为皇帝效力,这样哀家看着也高兴。” 绿意道:“奴婢听说,镇南王世子前几日也来了大齐,想必是也是为了这事来的。有他的帮忙,太子爷应该不会有事的。” 姚太后惊讶道:“叶家那小子又来了?”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怎的没听你说过这事?” 唐佩莞微微有些不自然,叶虔是来了,可却是一心想劝阻她。如今两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叶虔身为北乌镇南王世子,定是要为北乌着想的,齐铭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自己一心想要除去齐铭让齐晟上位,如果说之前太子位之争尚未如此白热化,两人关系还没有完全的闹僵,那么现在,她与叶虔都不肯让步,这样一来,他们又如何能像之前那样刻意去忽视这其中的利害。 玉妃见唐佩莞不说话,急忙帮她解围道:“怕是佩莞害羞,小姑娘脸皮薄,怎么会主动说起这些事。” 姚太后却关心道:“之前哀家听皇后说,叶家那小子被北乌的皇帝赐了婚,对方还是北乌岭南王的独生女,现在怎么样了?” 玉妃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皇后娘娘的消息却是不太对。那事其实是北乌的那个岭南王临终前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北乌帝,北乌帝骑虎难下,再加上想要将岭南王府的军队收编,这才有意答应了他。却没想到叶家那小子倒是个硬骨头,生生叫北乌帝收回了旨意,还主动说要帮北乌帝收编那支岭南军。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倒真让那群一直都是岭南王亲自培养的精兵们听了他的话,这不,一切弄完之后就又跑回大齐了。” 她笑着看向唐佩莞道:“本宫听说那北乌帝也收回了让他们成亲的旨意,这次佩莞倒也不用担心了。” 姚太后讶异道:“哀家没想到这叶家小子竟还是个痴情种。” 玉妃笑道:“是啊,看着这镇南王世子对我们佩莞用情可是深的很。” 姚太后道:“哀家之前倒真没看出来,叶家那小子看着轻浮的很,却没料到对佩莞竟这般用心。不过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说的那岭南军这么难收编,那叶家小子是怎么这么快就做到的?” 玉妃微微一笑,道:“太后娘娘您说的臣妾也好奇的很,只是这事没人知道,您若是想知道,只怕要让佩莞去问问世子了。” 姚太后转向唐佩莞道:“莞儿,你知不知道?哀家这好奇心一起,若是没个结果哀家心里着实难受的紧。” 绿意也在一边道:“这倒是真的,太后娘娘每次有件事想不通,就吃不好睡不着,非得弄明白了才行。” 唐佩莞却只是淡淡道:“太后娘娘,只怕是要让您失望了,这事我也不知道。” 姚太后一脸的失望之色,玉妃忙道:“太后娘娘,臣妾听说世子这几日都在京城,若是太后娘娘想知道,直接让人喊他过来不就行了。况且我们佩莞在这里,世子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姚太后笑道:“那便这样吧。”她看向绿意道:“绿意,你便去让人把那镇南王世子召进宫来让哀家瞧瞧。” 绿意连忙应了一声。 唐佩莞只觉得心烦意乱,她与叶虔争吵尚无几日,现下见到他只会让两人尴尬,可见姚太后这般兴致勃勃,她实在不好说出些扫兴的话,只能暂时闭了嘴,默默的站在一边。 叶虔没过多久便到了。传召进来的时候却见到唐佩莞正立在姚太后身后,微微一怔,随即又转向姚太后,跪下行礼道:“北乌镇南王世子参见大齐皇太后,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姚太后笑道:“世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哀家了,不用每次都这般客气。” 叶虔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礼不可废。” 姚太后道:“世子来大齐几日了?” 叶虔道:“有五日了。” 玉妃笑道:“太后娘娘唤世子过来,主要是好奇世子之前是怎么收编你们北乌岭南王那支军队的。本宫听说世子从未沾过军务之事,却能做到常人之所不能,倒是让本宫与太后娘娘很是好奇。” 第238章 推罪责 叶虔淡淡一笑,道:“很抱歉,太后娘娘,这件事事关北乌的机密,恕我不能说。” 玉妃与姚太后的脸色皆是微微有些尴尬,玉妃忙打圆场道:“那倒是本宫与太后娘娘多事了。既然这事不能说,那便算了吧,世子不用勉强。” 叶虔微微垂首,又道:“很抱歉,不能满足太后娘娘的好奇心了。只是现在岭南军尚在收编过程中,一旦等这事完成,我定当第一个告诉太后娘娘。” 姚太后笑道:“如此哀家便就先定下了。”她转向唐佩莞道:“莞儿,你平日里与世子在一起,他也是这般什么都不说的吗?事事拿北乌的机密去敷衍你?” 姚太后本是玩笑话,可这话却让唐佩莞心中一滞,不由的又记起了两人之前的那番争吵。叶虔不动神色的朝她看了看,却见唐佩莞的一脸倔强之色,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可那表情叶虔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唐佩莞遇到自己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的问题时,总会这般,让他顿时心软下来,再不忍去苛责她。 叶虔微微张开口,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外面道:“太后娘娘可切莫介意,臣妾的这个侄子啊,就是这样的。只要是事关北乌的事情,有时候臣妾开口他都不会告诉我的。有时候臣妾心想,虽说是嫁到了大齐就成了大齐的人,可娘家这么对自己,难免有些心寒啊。” 这话正说着,众人皆转头朝外看去,却见叶皇后一袭正装,淡淡笑着端庄而来。 玉妃宛然笑道:“皇后娘娘怎么有空来了?臣妾还以为……” 叶皇后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却也不动神色的坐下,道:“铭儿这段时间确实让本宫操碎了心,可只要是没做过的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本宫就想着,与其在偌大的坤宁宫里焦急担心,倒不如来慈宁宫看看太后娘娘,却没想到会撞见玉妃妹妹,不过看样子玉妃妹妹倒是春风得意,喜人的很。” 玉妃回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没做过,自当就不用担心了。” 姚太后关切道:“哀家之前听说铭儿被皇帝囚禁起来,心里着急的很,就派了绿意去太子府看他,却没料到被那守门的士兵给挡了回来。棠儿,你是他母亲,最近可有去看过他?” 叶皇后脸色一变,顿时生出一份忧愁之色:“臣妾也曾经派人去太子府里找过他,可是那看守太子府的虎狼营重兵说是奉了圣上的命令,硬是不让进去。臣妾一直担心铭儿会想不开,他从出生就是大齐的太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臣妾朕担心他一时想不开……” 说着,叶皇后便拿出帕子细细的擦拭起眼角来。 姚太后叹息一声,安抚道:“棠儿,你也切莫太着急了。铭儿一事皇帝心里自有打算。铭儿是什么样的人哀家与皇帝心里都清楚,哀家相信他是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叶皇后擦了擦眼泪,道:“臣妾心里也是清楚的,铭儿本性纯善,怕就怕他身边的一些人不安好心,不是给他下套子就是借着他的名义胡作非为。到时候若是查出了这些事,铭儿也定是会受到牵扯的。” 玉妃道:“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殿下的案件大理寺还未审判清楚,皇后娘娘就急着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未免有些着急了。” 叶皇后却转向姚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这话不是乱说的。铭儿出事之后,臣妾就百般心急,将他身边的人查了个干干净净。才发现铭儿这孩子心肠极软,身边的大臣们因此对他也百般敷衍。就像之前的唐家那个唐佩照,人前对铭儿恭顺的紧,人后却是性格爆烈,常常借着铭儿的名义在外面惹是生非。他临死前与那御史大夫家的儿子斗殴时也提的是铭儿的名号,只怕是那御史大夫从此对了铭儿也心生芥蒂。铭儿怕臣妾担心,将这些事都统统隐瞒了下来。最近臣妾就常常想,若是没了这些事,怕是铭儿如今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失尽民心,又不得大臣们的簇拥,这才没人帮他说话,就这么被圣上关了禁闭。” 叶皇后一番哭诉,却是将一些前尘旧事翻了个底朝天。唐佩照的事情原先虽闹的很大,但唐佩照借着太子府名号一事却是被齐铭压了下来。原本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是按照叶皇后这般的说辞,却是将太子有过一事,认为是唐佩照得罪了群臣所致。这话虽牵强,可倒也说的过去。如今对方是君,唐家为臣,单单凭借这些话,就足够让唐府一朝跌落,永世不得翻生。 然而这事事关太子,在场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即便是玉妃,虽说她有心拉齐铭下位,可当着姚太后的面,却也不能说出这事是齐铭咎由自取之故。 姚太后微微一皱眉,转向唐佩莞道:“莞儿,哀家记得,这唐佩照可是你的嫡亲弟弟?” 唐佩莞连忙跪下,道:“正是臣女的弟弟。” 姚太后叹息道:“唐府做事未免有些太过轻浮,这般行事,岂不是污了太子爷的名声。” 唐佩莞连连磕头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女的弟弟行事确实过于轻浮,但他也受到惩罚了,得了个人人唾弃的下场。太子殿下向来声名远扬,又岂会被这一点小小的肮脏所掩盖了。” 玉妃也帮着说话道:“佩莞说的极是,正如当今圣上的威名远震,而我大齐篇幅辽阔,圣上的子民比比皆是,每日发生的鸡鸣狗盗之事不甚其数,但想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圣上盛名被辱没了。” 玉妃抬出了齐昭帝来与齐铭对比,虽说齐昭帝究竟是不是威名远震众人心中皆知,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反驳玉妃的话。叶皇后更是如此,只得勉强笑了一笑,道:“玉妃妹妹说的有理,终究还是铭儿做的不够好,还盼他能多多向圣上学习。” 第239章 劝分离 从慈宁宫里出来,唐佩莞本想直接出宫回唐府,叶虔在一边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来说些什么。 唐佩莞微微避开他的眼神,转向玉妃道:“娘娘,若是无事,佩莞就先回去了。” 玉妃却往她与叶虔中看了一看,微微一笑,道:“本宫还想着让你陪我去宸玉宫里看一看,圣上新近赏赐了本宫一支碧翡环蛇钗,你去看看,这翡钗该配怎样的妆容才合适?” 唐佩莞应声道:“是。” 叶虔神色不明,拱手道:“那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玉妃淡淡点了点头,微笑道:“世子先行离去吧。” 等到叶虔完全走开,玉妃才转而对唐佩莞道:“你陪着我去御花园走一会吧。” 唐佩清微微一点头,方才起了身。 如今正是春日正浓的时候,御花园里一片春日盎然,玉妃走到一处紫红虞美人前,轻手触弄一番,淡淡道:“这虞美人本是番邦之花,最是怕寒。而大齐的冬日最为寒冷,原本是种不得这花的。只因为先帝的宠妃喜欢,先帝便就让人将这花从遥远之处迁移过来,几番伺弄下来,这性子极为桀骜的花却依然在我大齐的御花园里活的有声有色。” 唐佩莞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淡淡道:“是这宫里的花匠出众,出了这宫便看不见了。” 玉妃淡淡一笑,又道:“这花是稀奇,不过本宫听说那番邦之人,不是把这花用来观赏,而是拿去做药用。那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的人,用此物为药,可以暂时迷人心智,使其陷入一种昏沉之中,忘却现实中的痛楚。” 唐佩莞淡淡道:“如此倒是一方好药材,若能在战场上推广开来,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也不必再忍受这刮骨割肉之痛了。” 玉妃闻之,轻声一笑,道:“那你可知道为何我大齐没有将这花用在药材上?” 唐佩莞顿了顿,摇头道:“佩莞不知。” 玉妃复又转过头去轻轻触弄那虞美人的花瓣,过了好半响,才道:“此花虽能使人暂时忘却烦恼,但一旦用过这花的人,便会染上一种其他的病症,既是隔段时间便要复用此药。若是没有及时用到,那人便会浑身乏力,精神崩溃,神志不清。但若是长期使用下去,那人则会日渐削瘦,肌骨无力,逐渐沉醉在这花带给他的梦境中无法自拔,最终步入死亡。” 唐佩莞之前从未听过这事,初次听玉妃说起,倒是怔住了,只看着眼前的虞美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玉妃看见她的反应,心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道:“所以你别看着花开的漂亮,而又能给你美梦,让你忘却痛苦。可有时候现实里的事终究要去面对,即便是你一时选择了逃避,只要现实里的痛苦还在,终究有梦醒的一天。” 唐佩莞垂首不语,却听见玉妃继续道:“本宫知道你与世子情分深,但如今你们立场不同。叶虔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而齐铭是北乌唯一的押注,他不可能放弃。而你,从你选择了三殿下的第一日起,你就脱不了身了。本宫不是逼你,但如今你们立场对立,即便是他再如何为你,你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唐佩莞怔了一怔,低声道:“这事一完,我与他便再没……” “这事永远不会完。”玉妃打断她的话道:“就算暂时结束了,无论是我们输了还是他们输了,这事都不会结束。朝政之事不是小孩子间过家家,不是一朝结束就算结束。他代表这北乌,北乌与大齐永远不可能同等对处,而你与他,只要对立一日,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她又看了一眼唐佩莞,低声道:“本宫没有逼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怎么选择,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转身就要离开。临走时,玉妃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靠近唐佩莞的身边,低声道:“今日皇后娘娘在太后娘娘面前扯出了唐家的事,这件事本宫会帮你解决。” 话一结束,玉妃再没说话,径直离去了…… 候柏自尽的案件很快便被大理寺验证出了疑处,仵作查到候柏的喉咙处有两次伤痕,这便明显证明了候柏绝非是自杀,而是有人将他勒死之后再将他吊上。而当大理寺再去调查候柏死时那夜守天牢的狱卒时,却发现他已然死在了家中。 线索一步步下去,最后竟发现那狱卒死之前曾经有人见到太子府中的侍卫统领。然而当大理寺的官员追到太子府侍卫统领家中,才发现那侍卫统领却在他们赶来之前自杀身亡了。大理寺的官员在现场搜寻一番,却在那侍卫统领家中发现一个黄铜火盆,而那火盆之中还有这未曾燃尽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被救出来查证之后,才发现竟是那侍卫统领与平延王齐唯手下一谋臣的通信。 事情峰回路转,大理寺官员不敢擅自在朝堂之上禀告,魏研照只好有找了个时机,带着那些未曾燃尽的信件,进宫去见齐昭帝。 齐昭帝彼时正与丽嫔一起在御花园里赏花,忽见一旁的太监来报道:“启禀圣上,大理寺卿魏研照有事来报,正在一旁等候。” 齐昭帝看了丽嫔一眼,丽嫔识趣的起身道:“臣妾忽然记起宫里还炖着汤在,回去看看怎么样了,若是可以了晚上端过去给圣上尝尝。” 说着,便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齐昭帝方才转向那太监道:“让魏研照过来。” 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喊了魏研照。 魏研照走到齐昭帝面前,跪下磕头道:“圣上,刺客一事有新发现。” 齐昭帝冷哼一声,端起茶杯道:“魏卿每次见到朕都说有新发现,但每次都死了人没确切的消息。这次魏卿又给朕带来了什么人的死讯?” 魏研照擦擦脸上的汗,道:“回禀圣上,这次,是太子府的侍卫统领。我们发现他在那狱卒死之前两人曾见过面,可当我们赶到那侍卫统领的家中时,他已然死了。” 第240章 罪连平延王 “太子府的侍卫统领?”齐昭帝一愣,生硬道:“魏卿你的意思是,这事确实跟太子有关系?” 魏研照却是抬起头来,望向他道:“圣上,我们在那侍卫统领家里发现了一个还在燃烧的火盆,而那火盆里有些尚未燃尽的信件。圣上请过目。”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递到眼前。 一旁的太监急忙接过他手上的信纸,呈到齐昭帝面前。齐昭帝看了魏研照一眼,接过那些信件,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然而这些信件虽然已经被烧了大半,可有些字迹仍然看的很清楚。 这些信件全是平延王手下一名叫余平的谋臣与太子府中的侍卫统领之间互相来往所写的,而信中所说的,皆是那余平嘱咐这侍卫统领如何去杀了那候柏,以便将之前的刺杀齐昭帝一事全番推到了齐铭的头上。 齐昭帝看完这些信,却是半天没说话,右手一捏,将那些信纸全数捏做一团。 魏研照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圣上,这件事,要怎么办?” 齐昭帝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查下去。大理寺将案件所有东西都封存起来,至于太子府那边,侍卫统领的事不许外泄,派人将太子放了。” 他顿了顿,道:“就这样吧。” 魏研照一怔,可见齐昭帝一副不容再说的样子,只好道:“微臣遵旨。”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躲在假山后面偷听的丽嫔只觉得心里一惊,一旁的小丫鬟瞪大了双眼,显然是被听见的东西惊住了,正要说话,丽嫔一把捂住她的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使了个眼色。两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丽嫔急匆匆的跑进坤宁宫,叶皇后一见她,微微一皱眉,道:“又怎么了,你如今也是个嫔了,好歹在外人前要约束下自己的行为。” 丽嫔却急声道:“娘娘,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管我。你再不行动,只怕是太子爷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叶皇后一怔,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丽嫔正欲说些什么,可又看了看周围,显然是有些顾忌。 叶皇后明白她的意思,冷哼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一旁的宫女尽数走开,叶皇后才转向丽嫔道:“如今你能说了吧。” 丽嫔道:“臣妾刚刚在御花园与圣上赏花饮酒,可大理寺的魏研照突然过来找圣上,臣妾就找个理由先走开了。可臣妾好奇,就偷偷躲在了假山后面。却没想到,那魏研照过来找圣上,就是为了说太子一事。” 叶皇后脸色一冷,急忙道:“你听见了什么?” 丽嫔定了定神,道:“听魏研照说,大理寺发现天牢中那个死去的狱卒在临死前见过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太子府中的侍卫统领。” 叶皇后却是浑身一僵,道:“不可能,那这事岂不是真的牵扯到铭儿身上了?可铭儿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到底是谁?” 丽嫔急忙道:“娘娘切莫着急,先听是说完。”她继续道:“魏研照说,大理寺的官员去那个侍卫统领家里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侍卫统领也死在了家中。不过大理寺在他家里发现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里面的信件尚未烧完。而那些信件却是来自于平延王府中的一个谋臣,信里面那个谋臣让太子府的统领去杀了候柏,将刺杀案的脏水完全推到了太子爷的身上。” 叶皇后登时道:“平延王?齐唯?” 丽嫔应声道:“正是。” 叶皇后脸色一变,大怒道:“果然是他!” 丽嫔见她反应有些奇怪,奇道:“怎么,娘娘你早就知道了吗?” 叶皇后却只是冷哼一声,但毕竟这事太过机密,丽嫔虽是她一手扶持上来的,可叶皇后依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于是道:“圣上怎么说?” 然而丽嫔却是犹豫了下,道:“圣上,圣上他也很奇怪,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没有让大理寺继续查下去,反而让大理寺将所有的东西都封存了,不许他们泄漏出去。而我也是切好听见了才能告诉你,不然这事怕是没人知道了。” 说罢,丽嫔又小心翼翼低声道:“之前太子爷稍微有点嫌疑,圣上就把太子囚禁了起来。如今已经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平延王,可圣上为何反而又没有动作了?” 叶皇后冷冷道:“圣上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 丽嫔疑心道:“难道,”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圣上对平延王一直很是欢喜,之前太子稍有嫌疑就大加动静,可平延王有了嫌疑却是让大理寺压下不提。难道这次圣上竟是有意偏袒他?那这样以来,岂不是说……”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叶皇后,却见叶皇后脸色冷的可怕,便没敢再说下去。 一个宫女突然在殿门外道:“皇后娘娘,太子府传来消息。圣上解除了太子殿下的禁闭,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出来了。” 叶皇后冷声道:“本宫知道了,派人去告诉太子殿下,若有时间就过来坤宁宫一趟,本宫有事找他。”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叶皇后又转向丽嫔道:“今日的事就到这里吧,但是这事你告诉了本宫,就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若是让本宫知道了,你知道后果的。” 丽嫔忙道:“放心吧皇后娘娘,臣妾绝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 叶皇后嗯了一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过几日本宫会跟圣上提一提,你在宫里时间也久了,应该找个机会晋一晋位分了。” 丽嫔急忙喜道:“多谢皇后娘娘,那臣妾便就先离开了。” 叶皇后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离开。继而又坐回榻上,微微扶额,思虑了半响,突然唤来宫女道:“去,把世子叫进宫来,就说本宫有急事找他。” 宫女应了一声,叶皇后复又微闭上眼,神色莫辨。 第241章 又见沈芝 太子刺杀一案草草结束,任凭朝堂上人再怎么质疑,齐昭帝最终还是强制压下了这件事,并一次赏赐了叶皇后与太子齐铭诸多东西,明面上似乎是齐昭帝因为之前误解了太子一事现在进行补偿,然而这并不能消除人们的疑心。刺杀案不了了之,且太子又因何被释放出来,从始自终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而大理寺那边也问不倒任何消息,整个案件仿似一夕之间被消了音一般无人知道原因。 随着齐昭帝下旨严令任何人再聊起这件事,朝堂上似乎也归为到当初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似乎并没有感染到唐家来,特别是唐中。 尤其是唐中见到叶皇后与太子爷似乎又回到了昔日受齐昭帝宠幸的时候,尤其是这宠幸经过了之前的误会比起之前更是过犹不及,唐中的心里开始咚咚敲起鼓来。但没有齐唯主动写信过来时传递信件的信使,他并不敢冒着风险去与那边通信。 然而平延王府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传来,这边太子爷又重新得到了齐昭帝的信任。两厢为难之下,他不觉有些后悔起当日一时的冲动,可自己实在拿不定注意,整个人终日惶惶不安,连带着唐老太太看了也跟着心急起来。 老太太一着急,唐府中其他人也就跟着受到了影响。但如今五姨娘卫柳是有子万事足,一心只扑在了唐佩梁的身上,而四姨娘李琴却是向来不过问这些事的,剩下的,便只有整日跟着老太太的唐柳如了。 于是一大早,唐柳如便让唐府的马夫驱车带着她与老太太一起去了附近的菩提寺去上香,虽说菩提寺没有相国寺那般出名,可好在离唐府近,没到午时,两人便就驱车往回赶了。 午间时分京城的街上很是热闹,而马车为了避开那些行走的人们,连带着速度也慢了许多,只哒哒的慢慢前进着。 过到一处的时候,唐老太太正微闭着双眼闭目养神,马车却猛的一震,直磕的唐老太太的头撞到马车壁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唐柳如急忙过去捂住被撞的那处,连声问道:“可有哪里撞到了?我们去医馆看看吧,万一有什么事就不好了。” 唐老太太坐直身体道:“回去府中再看吧,外面的大夫我信不过。” 唐柳如担忧的点点头,又掀起马车的帘幕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停住了?” 马车急忙道:“如小姐,不管我的事,是这个贱妇突然跑了出来,撞到了马上,才引得马着了惊。” 唐柳如一皱眉,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却见一年约四十的妇人,正惊慌失措的站在马匹旁,忙不迭的诺诺自语着什么。 那妇人一身麻布衣服,头发散乱的梳在后面扎成一个发髻,面目十分苍老,条条皱纹在她脸上刻下痕迹,显然是长期受到了生活的困苦。而这妇人身边摆着一个木桶,桶里还残余了些水。看来应该是这个妇人汲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马车上。 唐柳如微微蹙了蹙眉,回到马车中道:“老太太,是一个妇人不小心撞到了马车上。” 唐老太太皱眉道:“哪来的下等妇人这么没眼力?”她可能是被刚刚的事情气到,忍不住透过微微晃动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然而那一眼却让她愣住了,口中喃喃道:“沈芝?” “谁?”唐柳如没听清楚唐老太太的话,下意识的问道。 唐老太太神色有点奇怪,道:“沈芝,老爷之前的夫人。” 唐老太太只简单的说了说,可唐柳如一听便明白了。在她来唐府之前多少也了解过一些的唐府的事。沈芝是唐中的第二任夫人,本是沈家的庶出女。沈芝原先还有个儿子在太子爷身边做陪读,很是受宠,原本地位是极其稳固的。却不知道怎么的,沈芝的儿子染病去了,而沈芝自己也因为得罪了当今的太后娘娘而被唐中赶出了府。至于她剩下的那一个女儿,也在自己来唐府不久前自尽身亡了。 这样一个人在唐家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唐柳如不用想也知道。于是她看了一眼唐老太太,道:“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老太太,我们先回府,看您的头部要紧。” 唐老太太哼了一声,嘱咐车夫继续前行,自己又坐在那里,沉默半响,感叹道:“这妇人真真是我们唐府的冤孽,在府里时几次三番陷害莞儿,又害的我们的脂粉铺子元气大伤,至今都一蹶不振。如今被赶出了府竟也能在这街上撞到我的马车,果真是上天派来与我过不去的。” 唐柳如心神一动,故作不经意道:“柳如以前是听说过这位夫人的,只知道她曾经得罪过太后娘娘,却不知道竟然害过莞姐姐?” 唐老太太提起沈芝就满心的怨气,之前在唐府没人可说,如今有了个信任的唐柳如,于是道:“她倒是还好,只是曾经意图谋害佩梁,最后还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被揭穿的,因为这件事中儿才休了她。她生的那个女儿也跟她一样的性子,后来还下毒意图陷害莞儿。可怜莞儿还因此入了一段时间的掖庭。” 唐柳如惊愕道:“这事柳如倒没听说过,柳如来之前只知道清姐姐是因为某件事自尽的,却没想到竟是……” 唐老太太怨恨道:“这两母女真真是来我们唐府讨债的,中儿对她们万般好皆是没用,给我们唐府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幸好当今太后娘娘仁慈,没有迁怒于唐府。但中儿现在仕途毫无进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惹的圣上不高兴了。唉,说起来,真真是冤孽。” 唐柳如却没再说话,只暗暗的将那妇人的相貌记住。她并不觉得之前见到的那个沈芝会傻到自己将自己谋害庶子的罪证显现在当今太后娘娘的面前,但听唐老太太提到了唐佩莞,她下意识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会用的上这个沈芝。 第242章 谋婚约 回到唐府里,唐柳如急忙让人喊来了大夫。 而听说唐老太太撞了头,唐中便也急急忙忙的赶来了寿宁院,最后见大夫说老太太并无大碍,他也就放了心,但无奈心里有事,就算是坐在唐老太太旁边,也都是一副眉头深皱的模样。 唐柳如沏来了茶,端到唐中面前,双手递给他乖巧道:“这是府里前几日送来的新茶,舅父尝尝。” 唐中点了点头,接过那茶却是没喝,只摆到了一边。 唐柳如也不生气,乖乖坐到了老太太的床边,小力的给她捶着肩膀。 唐老太太看见唐中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道:“中儿,最近可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见你都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唐中叹了口气,道:“母亲不知道,前些日子太子因为刺杀一事有嫌疑被囚禁起来了,如今才刚刚放出来。” 唐老太太也是知道这事的,于是奇怪道:“太子爷出来了你们不是应该高兴吗?” 唐中却是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看唐柳如,隐晦道:“母亲有所不知,因为之前沈芝佩照的那些事,太子殿下对唐府已有意见。彼时他被囚禁于府中,儿子便连带着受尽嘲笑。可如今他虽也出来了,但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帮助,太子殿下见到我,依旧是之前那般不温不火的样子。” 唐老太太一听,登时怒道:“我就说那个沈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来我们唐家讨债的。她在唐府不知道害了中儿你多少子嗣,最后竟还惹到了太后娘娘那。她养出的那一对儿女也都是跟她一样的讨债鬼,一个比一个会惹事。如今人死了还害的我们唐府被太子爷疏离,也不知道我们唐府前世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竟要这样被这三个讨债鬼缠上门。” 唐中微微一叹息,道:“罢了,母亲,事情都过去了。” 唐老太太怒道:“哪里过去了,我今日跟柳如去菩提寺上香,回来的时候却又遇到那个冤孽了,提了个水桶就往马车上撞,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唐中愕然道:“母亲您今日见过她了?” 唐老太太道:“可不是,一副肮脏样。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唐中道:“中儿,你不是说让沈府人领她回去吗,怎么今日见到她时却不像是在沈府里的样子。” 唐中顿了顿,只道:“沈家不愿意接她走,我也就让人在沈府旁找了个小院子,放她过去了。既然母亲你这么说,想必是那沈府无情无义,即便是几步之遥却也不愿意让她回去吧。” 唐老太太啐道:“谁会愿意让她回去,丧门星一个。” 唐中却是不语,只皱眉道:“如今她的事我们唐府定是管不着的,母亲也不必理会她。只是儿子如今仍想不到这唐府前方在何处,只怕是以后没甚好日子过了。” 唐老太太被他这么一说,也跟着忧心起来,两人沉默半响,竟是没说一句话。 唐柳如一直在一旁帮着老太太捶着肩膀,忽听见唐中这么说,犹豫了一会,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对着唐老太太福了一福,道:“柳如自父亲去世后,一直承蒙舅父与老太太关照,才得以在这唐府中存货。若是没了舅父与老太太,柳如怕早已不知流落何处了。因此,柳如一直把唐府视为自己的家,也是真心把老太太看作是我的祖母的。刚刚听舅父与老太太说起唐府的事,柳如知道这本不是我该管之事,可心里却有些想法,希望说与老太太与舅父听。” 唐老太太见她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忙道:“柳如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唐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就尽管告诉我们吧。” 唐柳如这才淡淡一笑,道:“舅父之所以为朝堂之事担忧,为唐家之未来担忧,无非是因为唐家没有一个可靠的庇护。这满朝文武之中,若是能找到一个可信之人,与其结下稳定的誓约。唐家的未来自当就不用愁了。” 唐中微微一皱眉,道:“你说这事我自然知道,只是满朝文武,世族重臣比比皆是,可我们唐家毫无长处,他们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呢。” 唐柳如微微一笑,道:“舅父的目光不要只放在那些高门世族里。高门世族所出之人,皆眼高于顶,寻常的人家他们哪里会看在眼里。舅父应当要找到朝中那些身居高位家世又却非尊贵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我们才更容易结交。最好还是一个手握军权之人,只有军权才是这大齐最牢固的权势。” 唐老太太忽然道:“依照柳如你这样说,那我倒是想到一人。”她转向唐中道:“中儿,你看那卫宁如何?” 唐中却是一怔,继而又道:“卫宁?他自然是好,身为圣上新晋的虎狼将军,已然是这新一代中最得圣上看中的人。虎狼营又是他一手掌控,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唐老太太喜道:“就如中儿你所说,卫宁很得圣上看中,又是柳儿的弟弟,跟我们唐府也算是有姻亲之联。若是他能与我们唐府结下誓约,有了他的庇护,唐府的未来定是不用愁的。将来我们也可以将梁儿送去军中让他培养,这样一来,若是梁儿也做了个什么将军,到那时我们唐家也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唐中沉声道:“母亲说的自然是好,但那卫宁我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他为人冷傲,即便他是柳儿的弟弟,似是从不买我的帐。想要他与我们唐府结约,只怕是不简单。” 他这话一说,唐老太太便也想到了之前几次见到卫宁时的情景,顿时也没了话。 唐柳如微微一叹息,似是无意道:“那卫将军确实是有些特别,似是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唯独对大小姐的话还算听的进去,若是能……”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大小姐已经与世子有了婚约,等将来莞姐姐嫁出去了,怕是……” 第243章 柳如意 唐老太太却是道:“柳如你的意思是?”她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虽说卫宁也算是颇有前途,但他目前却也只是个刚刚站稳脚跟的年轻将军罢了,与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却是没法比的。” 唐中冷声道:“母亲也知道是北乌的世子了,只怕将来是顾不到唐家的。” 唐老太太叹了口气,心知唐中说的没错,可也想不出别的,只好作罢。 唐中忽的想到了唐佩清,顿时觉得有些惋惜,却又恼怒道:“只恨佩清不争气,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我倒是可以考虑将她嫁给卫宁,这样一来想必卫宁也不会拒绝的。” 唐老太太皱眉道:“好端端你又提起她做什么,若不是她,我们唐家何至于这样。” 说着,唐老太太猛的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唐柳如,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笑道:“其实我们唐家也不只有佩莞一个女儿呀。” 唐中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转而注意到了唐柳如身上,突然道:“柳如,你进来唐府多久了?” 唐柳如急忙道:“回舅父,柳如来了已经有段时日了。” 唐中微微一颔首,淡淡道:“你父亲曾经对我有恩,因此在你父亲去世后我才让你住到了唐府。但你既然进了这个门,就已经是我唐家人了。这段时日以来舅父也看在眼里,你做事对人都很不错,想来你父亲将你教的很好,若是你愿意,舅父想将你嫁给那卫宁,等到以后,有了你这样一层关系,想来那卫宁也不会拒绝唐家的示好。” 他顿了顿,道:“你可愿意?” 唐柳如脸颊微微泛红,稍稍撇过脸去,带着些羞意道:“柳如一直将舅父视为自己的父亲,父亲说什么,柳如自当遵从。只是……”她微微低下头,又朝着唐老太太看了一眼,低声道:“柳如出生卑微,并不是什么世家闺秀,也比不得莞姐姐是官家大小姐。” 说着,唐柳如顿了一顿,继续道:“如今得舅父与老太太看中,但柳如只怕自己身份太过卑微,想来那卫将军那般高高在上,定是看不上我的。” 然而唐中只冷哼一声,道:“什么高高在上,他之前不过是我们唐家一个家奴罢了。要不是一时走运当上了将军,现在还只是府中一个种花的花匠。说起来我也有气,本以为那卫宁的奴契还在唐府,谁知道佩莞那丫头竟一早就将那奴契还给了卫宁,倒是让我少了一次同那卫宁交好的机会。” 唐中显然是因为这事有些气恼,语气都便的有些暴躁起来。 唐老太太急忙安慰道:“中儿,既然给都给了,就别再提这个了。我看柳如性子好,相貌又端庄,除了出身哪里比不上外面的那些大小姐。卫宁本就是柳儿的弟弟,让她说上两句,就算做不了正妻,只做个侧室也是好的。毕竟是圣上信任的将军,只要卫宁本人喜欢,以后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唐柳如心里却猛的一凉,她不能否认自己对卫宁有些心思,不然今日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事引得唐中与唐老太太将目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但她之前虽想过自己不是唐家人,唐家未必会多在意她,可听见唐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却是骤然失望了下去。 她承认自己出身低微,但论容貌论资质,却是没有一点比不过这些京城中的大小姐的。她曾在街上无意中撞见过那些世族小姐,虽隔着一道帘子,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差在了哪里。只不过对方有着锦衣玉食,而自己只能寄居人下。 就像唐家的大小姐唐佩莞,唐柳如倒是有几分敬佩她能在宫里混的风生水起,但换做是自己,未必会比她差,自己差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少一个会做脂粉的母亲,与一个在太子府做官的父亲。然而只是差这么一点,唐佩莞却能正大光明的同镇南王世子一起,而自己,就连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将军也都只能做个妾室。 如今好容易说动了唐老太太他们,哄的他们有心将自己嫁给卫宁。唐柳如本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却没想到他们竟是打算将自己嫁做卫宁的妾室。 唐柳如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很难配得上卫宁如今的地位,但唐老太太竟想也不想就这般说。唐老太太的话听着虽好听,可唐柳如自己知道,从一个妾室升为正室,有多难。自己没有像沈家那样的娘家帮衬,唐家还指望她去维系与卫宁的关系,也是指望不到的,最终怕是也只能在妾室的位置上待一辈子。 唐老太太见她一直不说话,不禁有些疑惑道:“柳如?你怎么想?” 唐柳如顿时回过神来,定了一定神,羞怯道:“老太太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唐老太太呵呵一笑,转向唐中道:“那柳如都同意了,中儿你就找个机会同卫宁提一提吧。” 唐中道:“我先去跟柳儿提一提,柳儿是他亲姐姐,让柳儿与他先说一下,然后我再提。想来这样应该没问题。” 唐老太太道:“这样也算是稳妥。” 她转向唐柳如道:“柳如,你这几天就先准备下,若是有了合适时机让你再与卫将军见上一面。对了,如果我没记错,如儿你应该是见过卫将军的吧。” 唐柳如微微一怔,道:“见过的,之前一起去相国寺的时候,是卫将军陪着我们一起的,老太太你忘记了?”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道:“自当是记得,想来那卫将军长的也是俊朗出众,又是大齐的将军,与柳如站到一起,也算是配的紧。” 唐中应了一声,想必是因为解决了心头大难,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站起来道:“那就这样吧。儿子先回去了,晚上去柳儿那边的时候我会同他提起的。” 说罢,他又转向唐柳如道:“这些日子好好准备下,如有需要,我会让人来唤你。” 唐柳如急忙应了声,唐中这才同唐老太太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寿宁院。 第244章 对立 翌日早朝。 这几日太子爷齐铭重回早朝,齐昭帝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前也好了太多,群臣的动态便也跟着有了变化,一致又偏向了齐铭那边。 齐昭帝坐罢,身后站立的太监变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下方跪着的群臣们互相对视一眼,大行令站出旁列,走至中间,朝着齐昭帝下跪磕头道:“臣,有本启奏。” 齐昭帝微微瞥了他一眼,道:“大行令请说吧。” 大行令磕了一头,朗声道:“臣前不久接到消息,高昌国国王去世,太子即位了。” 齐昭帝皱眉道:“如果朕没记错,高昌国的这个太子似是不太好相与。” 大行令回道:“圣上说的没错,准确的来说,高昌国虽一直与我大齐是友邻之邦,年年上贡。但高昌国这个太子却没有前国王那般好说话。微臣曾试过几次派人与他接触,却都一一被他挡了回来,在朝堂上也对我大齐表现出了敌对的态度。如今这个太子上位,只怕是将来我大齐与高昌国的关系会有所恶化。” 他这话一说,即刻便有人站出来道:“小小一个高昌国,竟敢这般与我大齐叫板。难道我大齐还怕了他不成?大行令行事未免太过懦弱了些。” 说话的这人却是陈伯昭老将军的儿子陈谦,他也在军中供职,靠着自己父亲的庇佑也算混到了一定的位置。只是之前因为沈威的关系被牢牢压了一头,好容易等沈威下去了,本以为自己有了盼头,可又出来了一个卫宁。无奈自己又无军功,而陈伯昭也算是步入暮年,再也无力扶持他,只能止步不前。 因为这样一个缘故,陈谦时不时的就会在朝政上发表一些言论,想以此找到上位的机会。只无奈他完全没有遗传他父亲陈伯昭老将军的稳重,大多也就是插科打诨一番。 听见陈谦这般说,大行令似是毫不在意,朝着齐昭帝道:“圣上有所不知,这高昌国虽小,但却居于要位。它处于大齐的函峡关之前,若是大齐与高昌国闹翻,一旦高昌让位与其他国家让他们借道行军,那么大齐就仿若失去了一道屏障。若是让对方攻破了函峡关,则进大齐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只取京城。” 齐昭帝皱眉道:“那这事则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他转向齐铭道:“铭儿,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齐铭忙道:“回父皇,依儿臣所见。高昌小国如此不将我大齐放在眼里,我们应当派出精兵驻守函峡关。一方面是用以防卫,但更多的是用来震慑高昌国,让他们看看我大齐绝不是好欺负的。等精兵到达函峡关时,便先派出一支队伍先去高昌边境试探一番。若是高昌国有回应,则代表他们有与我们做对之心,届时我们就出兵讨伐,一举拿下高昌。这样既有出兵理由也将屏障牢牢掌握在手里,也免得日后有不断的麻烦。” 齐铭语毕,登时就有大臣出来道:“太子爷此计甚妙。高昌国这些年来麻烦不断,若是一直纠缠下去也没那么多精力。不如直接将他们一举拿下,也顺便震慑下其余的小国。” 齐昭帝却没说话,又看向下方道:“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群臣们对视一眼,议论纷纷,但却无一人站出来。 齐昭帝正要说话,却见到卫宁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有话想说。” 齐昭帝微微一笑,道:“卫卿请说。” 卫宁道:“臣以为,太子殿下的办法并不妥。高昌国虽说是小国,可这些年来一直安稳无事,说明他们的军力并不弱。而我们才刚刚结束之前的两场战役,无论从国力还是军队来说,皆需要时间休整。若是此时出军,只怕是输赢难定。即便是赢了,必定是元气大伤。” 卫宁正说着,那陈谦却突然跳出来道:“卫将军这般推诿,莫不是胆怯了不愿上战场吧。” 卫宁却不理他,继续道:“圣上,以微臣所见,出兵函峡关是需要的。但我们大兵到那,只需要再派使者去出使高昌国,免去高昌今后的进贡贡税,只要高昌国与大齐继续维持友邻邦交即可。前有我大齐表现出来的示好诚意,后有大齐的精兵在背,微臣想,那高昌国的新任国王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陈谦登时道:“岂有此理,这般随便就免去了高昌的进贡贡税。这样岂不是太有损我大齐的国威?卫将军难道是怕圣上派你去战场,才这般说?卫将军若是怕了,尽管说一声,我陈谦当仁不让,必定挡在你前面。” 卫宁道:“陈将军这话错了,卫某并非是贪生怕死,只是为了一时意气拿整个大齐来斗未免有些过于儿戏。大齐才从战役中恢复不久,哪里经得起不断的折腾。” 萧丞相突然站出来道:“臣以为,卫将军此言有理。”他顿了顿,继续道:“大齐目前最重要的是修生养息,不应再多生事端。以和为贵,才是此时最合适之举。” 连萧丞相都开了口,陈谦即便心里再不服气,这刻也只好讪讪的退回了位。 齐昭帝沉声道:“丞相说的有理,如此便按照卫卿所言去做吧。卫卿,出兵一事就交由你去处理。今日就到这里吧。” 齐铭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可听齐昭帝这么说,便也随着众臣们一起恭送齐昭帝退朝了。 出了殿,群臣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有人议论起今日的事,好奇道:“这些时日每次太子爷做何决定那卫宁皆与他对着干,倒是像是故意与太子爷过不去一般。” 有人在一旁笑道:“其实也正常,之前太子爷为了自己的势力故意抬起那草包沈威,打压下卫宁。好容易卫宁才起来了,这般大的过节,他又岂会与太子爷合的来。” 之前那人道:“可太子爷毕竟是大齐的储君,未来的圣上。他这般行事,倒是不怕将来太子爷找他麻烦。” “谁知道他心里如何打算的。” 第245章 说亲 这边正说着,却突见卫宁面无表情的从后方而来。众人便一起噤了声,不再言语。 卫宁走到宫门口,正要出去。却听见后方一阵哒哒声,随即便看到一马车在身边停了下来。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艳丽动人的脸庞。唐佩莞正坐在里面,朝他淡淡一笑。 卫宁心里一动,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大小姐。” 接着,他又朝着马车看了一眼,却没说话。 唐佩莞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笑道:“刚刚从太后那边出来,太后娘娘说见我脸色不好,便让马车送我回去。你这是刚刚下朝吗?” 卫宁嗯了一声。 唐佩莞道:“那若如此,我便先走了。”说着,她微微一颔首,正要坐回去。 卫宁却突然道:“大小姐……” 唐佩莞复又转过来看他,卫宁继续道:“昨日姐姐让人传信给我,说是让我今日有事去唐府一趟。若是大小姐不嫌弃,同我一路吧。” 唐佩莞微微一怔,只当是柳儿一段时间没看见卫宁有些想他,便笑道:“那也好,我正好有段时日没去看佩梁了,如此便一起吧。” 刚刚迈进五姨娘的柳兰苑,唐佩莞与卫宁就听见里面逗弄小孩子的笑声。唐佩莞与卫宁相视一笑,便朝向一边的侍女道:“五姨娘在做什么?” 那侍女微微福了福,回道:“五姨娘正陪着梁少爷,奴婢先去通报一下。” 唐佩莞点了点头,先让那侍女进去内室,过了一会,自己便也同着卫宁一道走了进去。 卫柳见到两人一起进来,惊喜道:“大小姐你怎么同弟弟一起的?” 唐佩莞笑道:“宫门外遇见了,想着我也好久没见到梁儿了,便就同卫宁一起过来看看。” 说着,她便寻了一处坐下,又看见那唐佩梁刚刚用过饭食,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如今正盯着柳儿房里一侍女手上的香包,目不转睛的看着,是时不时的还伸出胖嘟嘟的手去够。 唐佩莞被他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了,仍不住抱起他逗弄着。 柳儿见到唐佩莞的满脸的笑意,道:“大小姐真是喜欢小孩子呢。” 唐佩莞不语,只接过那侍女手中的香包,摆到唐佩梁的面前,一摇一晃的去吸引他。引的唐佩梁口水直流,却还是盯着那香包一脸的渴望之意。 唐佩莞忍不住笑道:“佩梁怎么这么喜欢香包?” 柳儿应声道:“可不是,旁的都不爱玩,老爷拿来了九连环他看都不看一眼,一心只盯着女人身上的香包,将来也是个贪恋女色的主。” 唐佩莞被她的话逗笑了,将唐佩梁交到一边的奶娘手中,又转过来道:“还是五姨娘的香包做的好,若是搁了我的,梁儿怕是看都不看一眼。” 柳儿嗔道:“我只是会做些针线罢了,哪像大小姐你那般厉害。”说着,她又转向卫宁道:“卫宁,不是姐姐说你。如今你也算是有出息了,将军府虽然还未起来,可你那没有个女人帮忙打理是不行的。” 唐佩莞一听,登时就明白了柳儿这次叫卫宁过来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往卫宁看去,偷偷一笑。 卫宁脸色一红,道:“有副将打理这些。” 柳儿道:“副将也是个男人,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粗老爷们,哪里知道这些?他能陪你打仗,但能给你缝缝补补,做饭羹汤吗?” 卫宁冷声道:“姐姐今日喊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如果没有别的事,军营里还要训练,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就想走。柳儿急忙拉住他道:“站住!” 见卫宁停下脚步,柳儿劝道:“你如今老大不小了,不要每次姐姐说起这些你就回避。如今你是圣上的虎狼将军,每日忙着训练军营,姐姐知道你肯定是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姐姐也不逼着你现在就娶正妻,暂时先娶个妾室回去。” 卫宁面色一冷,道:“姐姐,这事不着急。况且,”他顿了顿,道:“无论是正妻还是妾室我都不想要。” “说的什么胡话!”柳儿打断他的话道:“你是我们卫家的独子,卫家的香火还靠着你继承,你说这样的话,是想爹娘在泉下闭不了眼吗?” 卫宁冷声道:“姐姐你关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不用操心我的事。想必爹娘也不会惯你的。” 柳儿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转向唐佩莞道:“大小姐,你帮我劝劝他,卫宁向来最听你的。你说说,哪有男儿不成家的。况且我也没逼他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只是暂时找个妾室照顾他,等来日他有心仪的人了,只要配得上他我都不会阻拦,我一心一意为他打算,他就这般对我。” 唐佩莞打圆场道:“柳儿你也别动气,卫宁一直在战场上从未接触过儿女私情,你突然跟他说起这些他自然害羞了。”她又看向卫宁道:“卫宁,你姐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算不领情也不应该这样说。” 卫宁勉强应了声,道:“卫宁知晓,只是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姐姐还是别浪费心思了。” 柳儿以为他真是如同唐佩莞说的那样害羞了,急忙道:“无事,不需要你费心,说起来我这边也看中了一个合适的姑娘,若是你欢喜,我就找人去定亲,如何?” 卫宁顿时冷声道:“不用了。” 柳儿忙道:“你先听我说,”她偷偷笑了笑,又朝着唐佩莞看去,道:“这姑娘弟弟你也认识的,性格温婉,俊俏动人,与姐姐我也很是合得来,在这唐府也一直很照顾姐姐。” 卫宁却是一怔,朝唐佩莞看去,竟有些结巴道:“姐姐,你说的是……” 柳儿淡淡一笑,道:“不用着急,我今日也喊她来了,你若是觉得可以,姐姐这就让人去提亲。不过横竖都是一家人,只不过是同老太太说上一说便行了。” 卫宁的眼神略微有些古怪起来,他怔怔的看了看柳儿,又看了看唐佩莞,正要说些什么,忽就听见门外有人道。 “五姨娘……” 第246章 聊天 众人往前方看去,却见唐柳如淡淡笑着往这里走了过来。 唐佩莞突然就明白了柳儿的心思,还没未说话,柳儿就笑道:“柳如,快些过来。” 唐柳如微微红着脸,走到她身旁道:“五姨娘派人喊我过来是有事情吗?” 柳儿握住她的手,转向卫宁道:“这是如小姐,你之前应该见过的,我记得上次去相国寺的时候柳如也一同去了。” 卫宁显然也明白了她的心思,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双唇紧紧的抿了起来,冷冷道:“嗯。” 柳儿道:“如小姐来唐府没多久,可时常来柳兰苑陪着我。而且如小姐心性纯良,心思也细腻。前段时间春寒,佩梁有点小咳嗽,也是她特意去找了大夫,又按照大夫的嘱咐亲自熬了药端过来,真真是善心。” 唐柳如羞怯道:“五姨娘过奖了,那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到五姨娘才是我的福分。” 柳儿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说着,她又看向卫宁道:“这是我的弟弟,卫宁,当今的虎狼将军,如小姐你该见过吧。” 她试探似的看向柳如,唐柳如朝着卫宁看了一眼,脸颊顿时有些泛红,道:“之前去相国寺的时候有幸见过卫将军。” 柳儿笑道:“那便就好了,来,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你且坐下吧。” 唐柳如嗯了一声,便坐到了卫宁身边,正要说些什么,卫宁却猛的站起身来,冷声道:“军营里事务繁多,我就先回去了,若是姐姐还有什么事,派人直接告诉我就是。至于旁的,姐姐还是不要多操心了。” 说罢,他便看也不看唐柳如一眼,径直走出去了。 众人一怔,知道他这是拒绝了,却没料到他竟会这般不给情面。 柳儿也是被卫宁这番举动惊住了,过了半响才转向唐柳如道:“柳如,你千万别介意,我这个弟弟从未谈过这些事,可能是有些害羞了,等下次我再与他提一提,柳如你这般好的姑娘,他定会喜欢的。” 唐柳如的脸色有些难看,可听见柳儿这么说,却也站起来对着她福了一福,勉强笑道:“五姨娘不用说了,柳如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卫将军。卫将军既然看不上柳如便也就罢了,五姨娘莫再责怪卫将军了。” 柳儿见她这般乖巧,更是疼惜道:“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卫家也只是出身贫寒,你这样好的姑娘,哪里有什么看不上的。你且等着,我那弟弟就是个性太沉闷,我再去同他说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唐柳如嗯了一声,勉强的点点头,又低声道:“老太太还在寿宁院等着我,快到用药时辰了,若是无事,我先回去照顾她了。” 她一边说这话,双眼还微微有些泛红,看的柳儿是一阵心疼,连忙道:“你去吧。” 待到唐柳如离开,唐佩莞才道:“柳儿怎么突然就想到让柳如去……” 柳儿却是忧愁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是突然。之前卫宁出征时我就有这个想法,当时怕他回不来我们卫家无后了。后来等他回来了我也就一直存着这个心思,就是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前个夜里,老爷过来就说起了这件事,说是老太他见柳如在唐府也有段时间了,品性什么的都很不错,就想替她找个好人家,就想到了卫宁。老爷跟我一说我也觉得挺合适。虽说柳如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秀,可好歹也是唐家族人的嫡女,如今卫宁是大齐的虎狼将军,柳如做正室怕是不行,可做一个妾室绝对不会辱没了卫宁,所以我才想着同卫宁说一说,结果哪知道他却是这样。” 唐佩莞淡淡一笑,倒也没对这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道:“可能是卫宁一时接受不了,不如再给他些时日吧,如今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若是耗费在这上面倒也可惜了。你也别逼得他太厉害,这些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柳儿叹气道:“看他这样也只能如此,不过柳如这姑娘我是看了一段时间的,确实很合我心意,过些时日我再让老爷亲自与他说一说,不信他不愿意。” 唐佩莞淡淡一笑,起身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便也先走了。” 柳儿应了一声,正要送她,却听见床上的唐佩梁不知道何故又哭闹了起来。 唐佩莞淡淡一笑,朝她摆摆手,便径直离开。 除了柳兰苑没几步,唐佩莞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从前方的拐弯处突然走出来一人。卫宁生硬着脸,站在唐佩莞的面前。 唐佩莞微微有些讶异,道:“卫宁?你怎么还未回去?” 卫宁沉默片刻,道:“大小姐,现在可有空同我聊下?” 唐佩莞看出他有心事,便点点头,道:“那就去花园中吧。” 两人一同走到了花园里的亭子,卫宁停下脚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朝堂之上同太子爷做对,如今怕是我与太子爷不合的传言已经人人皆知了。” 唐佩莞点点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她顿了顿,道:“只是委屈你了。” 卫宁面无表情道:“大小姐何必说这样的话,卫宁早就告诉过你,但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完成。” 唐佩莞却是一下子沉默了。前些日子的刺客事件草草结束,虽众人不解其中原因,可知道内情的人大多也能猜到齐昭帝的心思。 之前太子爷的嫌疑被揭发,即刻便被齐昭帝控制住,而如今这嫌疑转移到了平延王的身上,齐昭帝反而沉默了。 这应该并不是齐昭帝有意偏袒的结果,更多的是齐昭帝对齐唯的忌惮。 齐唯母妃彼时得宠,早早便让齐昭帝封了齐唯为王派去了封地,常年驻守封地的结果便是齐唯有了自己的精兵。再加上齐唯本身就英勇善战,这几乎成了大齐最强悍的一支势力。 有这样的一个原因在,齐昭帝才会将这事压了下来,无非也就是担心齐唯会因此生出了叛逆之心。 第247章 劝亲 然而齐昭帝这担忧并不是无用的,前世里,也差不多的这个时间,平延王齐唯叛乱了。 只不过前世里是因为被自己发现了那些与商国来往的谋逆信件,齐唯这才想到先发制人,抢占先机,想要一举攻到京城,逼迫齐昭帝让位于自己。无奈那时自己早已经将这个消息告知了齐铭,让他有所防备,这样齐唯的计划也就被打破了。 而这一世,没有了自己,齐唯的谋划也就无法知晓,而没了信件的刺激,想必他不会这么早就有所行动了。 唐佩莞顿了顿,道:“等你与太子不合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是很快就有人找你了。卫宁,”她看向卫宁道:“只怕是你以后风波不断了。” 卫宁沉声道:“身在朝中,这些事难免,我自是明白。” 他停下话语,却又认真道:“此事暂且不提,如有进展卫宁自当会告知。但请大小姐告诉我,”他看向唐佩莞道:“今日一事,大小姐是否也赞同?” “什么事?”唐佩莞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登时笑道:“你是指唐柳如?” 她捂嘴道:“这事我的确不知道,我也是正好同你一起过来才会遇上的。” 唐佩莞见卫宁一副冷面的表情,便劝道:“你可是在生你姐姐的气?她也只是在担忧你罢了。” 卫宁微微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可过了半响,却只是道:“那便好。” 说罢,他转身就想离开。 唐佩莞想了想,又劝道:“不过我觉得你姐姐说的不无道理,你如今是圣上的虎狼将军,虽说近期看暂无战事,但你我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战场上生死莫辩,为了你们卫家好,我想,你还是尽早娶亲才是。” 这话说的虽不动听,可唐佩莞却是真心实意的。对于卫宁来说,他如今的一切皆是他用性命在沙场博取回来的,可如今齐铭与齐唯的太子位之争愈演愈烈,齐唯有自己的精兵,而齐铭有北乌的军力支持,谁也不知道未来情势如何。 卫宁沉默一会,道:“此事就不用大小姐担忧了,卫宁自有分寸。” 唐佩莞见他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听,不由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提了,再说下去想必你也会厌烦了。” 卫宁微微一点头,却是不语。 唐佩莞又道:“那我就先回院子了,若有事你再通知我。” 卫宁侧身让开,唐佩莞转身便回了莞莲院。卫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觉的掏出怀里那捂着已久的一纸奴契,眉头深锁。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也离开了。 回到莞莲院,唐佩莞净完手后正要去做脂粉,却听见一男声突然道:“你有心去管别人的人生大事,怎么的就不考虑下自己的呢?” 唐佩莞抬头看去,却见叶虔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内室里,此时正站在屏风旁,一脸的神色诡秘。 唐佩莞冷声道:“我记得之前我已经同世子说好了,世子怎么又不请自来了?” 叶虔却是没回她,只走近道:“莞儿还在生气?” 唐佩莞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世子是北乌人,怕是不清楚我大齐的规矩。女子闺房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入,世子还是请回吧,世子不怕外人说三道四,我却是受不起这些的。” 叶虔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仍在气自己,只好道:“罢了罢了,我遇到你却也是无计可施了。之前的那番话,全是我说错了,你莫再气我了,可好?” 唐佩莞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心里原本对她还有些气,可如今却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冷起脸道:“世子哪里有错,皆是我错了。” 叶虔这才想到昔日自己的父亲镇南王同自己的母亲争吵时,父亲那般无奈之态却是从何而来了。每次父亲同母亲认错时,母亲也时常说这么一句,顶的父亲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哀声博取同情。 彼时自己只当作笑话看,可如今摊到自己身上,叶虔这才理解了父亲的那份无奈从何而来,可也尝到了这无奈之中的一丝甜意。 叶虔想了想,举起双手道:“全是我错,莞儿你就别气我了。行不行?之前那日在慈宁宫,看你那般冷冰冰的眼神,只觉得心灰意冷,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能勉强敷衍的答了太后娘娘的问题。” 唐佩莞被他的话逗的脸颊微微发烫,她之前并不是没见过叶虔无赖的样子,可如今见他说出这些话来,只觉得羞涩异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浪荡话,跑我这胡言乱语来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叶虔讶异道:“我昔日见父亲就是这般哄我母亲的,向来都很管用,因此我才想着等我来日有了自己的夫人,她生气时必要如此去哄她。哪里知道你竟不吃这一套。” 唐佩莞的脸蹭的一下红个透顶,气极道:“莫要再胡说了,再乱说我可让人赶你出去了。” 叶虔见她果真生气了,急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唐佩莞瞪了他一眼,却没再理他,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叶虔见她不理自己,又凑上来委屈道:“刚刚我见你在花园里同那个卫宁倒是说了不少话,怎么到了我你却是理都不理我呢。” 唐佩莞却是僵住了,叶虔的意思,是他刚刚听见了自己同卫宁在花园里所说的话。自己曾与卫宁提起过太子的事,虽说当时她有注意到附近并没人,可叶虔的暗卫向来都是很难被发现的,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只怕是会有些麻烦。 叶虔注意到唐佩莞的神色不太正常,微微一笑,继续道:“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你同那卫宁有话说却不愿意同我说?不如你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也倒叫我别生这醋意。” 唐佩莞不自然道:“你有乱想什么,卫宁原是府中出来的,难得来一次唐府,我遇见他自当是多多嘱咐一下了。” 第248章 深夜来客 叶虔却只淡淡一笑,并未再提前事,却又说起了另一事,道:“上次我对你所说的话,并非是我想阻拦你,只是我实在担忧你。你可知道,前些日子虽说你们将嫌疑扯去了平延王那边,可若是深查下去,皇后与太子便会知晓那太子统领却是玉妃一早埋在太子府的人。” 唐佩莞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既然叶虔这么说,想来也是不会有错的。 叶虔见唐佩莞不说话,于是道:“这件事皇后现在尚且不知道,你也不必耗费心神去隐瞒下来,我现在同你说起,也并不是为了重提旧事的。” 他顿了顿,道:“我会安排两个暗卫在你身边,随时保护你。” 叶虔见唐佩莞微微开口,似乎是要拒绝的样子,登时又道:“不要拒绝我,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唐佩莞沉默好久,本想拒绝,可见叶虔那般坚定的眼神,却又说不出口。 叶虔知道她的顾虑,道:“这两个暗卫我放到你身边就只会听从你,你不用担心我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你的计划,但若是你不相信我……” 唐佩莞打断他道:“那就这样吧,我可以不用见到他们吗?” 叶虔淡淡一笑,道:“本以为你会很好奇,不过既然这样,你不想见到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他们只不过是用来确保你的安全罢了。” 唐佩莞道:“知道你们北乌的暗卫有多厉害了,但是看不到他们会让我忘记有两个人时刻盯着我的事实,感觉会好上一些。” 叶虔却是被她这话逗乐了,摇摇头道:“你既然这般想,那便随你吧。” 亥时。 夜已深,油灯中的烛火烧的啪啪直响,卫宁伏于案前,正皱眉翻阅着兵书册。忽而书房门响了几声,继而下人推开进来,低声道:“卫将军,有客来访。” 卫宁微微一蹙眉,道:“是谁?” 那下人道:“不知道,他只说是有要事与将军说。” 卫宁沉默半响,搁下手中的笔道:“请他进来吧。” 下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便见一黑衣兜帽男子,看不清面目,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待那男子关上书房门,卫宁冷声道:“贵客既然远道而来,又何故遮遮掩掩不愿真面目示人?” 那黑衣男子闷声一笑,取下头上的帽子,却露出一张极为平凡普通的脸庞。这张脸庞卫宁并未见过,因此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道:“我是平延王手下的一文臣,只因为王爷仰慕卫将军的风采,特意派我过来想向卫将军表示仰慕之意。” 卫宁冷哼一声,道:“平延王自己便是一骁勇善战的英雄,卫宁又有何德何能让他仰慕。何况,”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面前人一番,道:“你不选白日光明正大的来,偏在深夜鬼鬼祟祟出现,想来便是打算避人耳目罢了。你来找我究竟有何意图,还是快些说了。” 那男人笑道:“将军是直性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是我家王爷听闻将军与太子爷进来似乎不太合得来,特此过来问一问将军,可有什么我家王爷能帮得上忙的。” 卫宁冷声道:“卫宁与太子爷相处如何倒不用王爷费心了。若是无事,阁下还请回吧。”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竟是打算要送客。 那人一听,急道:“卫将军此言差矣。”他沉声继续道:“太子爷是大齐未来的一国之君,卫将军是大齐的肱骨重臣。若是卫将军与未来的一国之君相处不融洽,只怕是前途多舛。王爷爱才惜才,不愿意卫将军这般的人才因为某些小事耽搁了前途,故此才派小人过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卫将军,你我都是为圣上效力之人,不说那拐弯抹角之话。若是卫将军愿意投靠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必定许将军一个大将军之位。” 卫宁冷声道:“卫宁怕是要让平延王失望了。卫宁承蒙圣上恩典,才从一介寒衣做上了这将军之位。但卫宁对这太子之位一事并无兴趣,只想一心报效圣上。你还是回去吧。今夜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也请你们勿要再来扰我的清静。” 说罢,他便扬声道:“来人,送客人出去。” 那男人见卫宁已然是下定了决心,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等到那下人就要进门时,他便匆匆的戴上了兜帽,对着卫宁一拱手,话都没说一句,便同那下人一起出去了。 卫宁等人走远了,才又起了身,凝眉朝外看一会。便又回到案边,提笔一字一句的写下了什么。 唐中去柳兰苑找柳儿之时,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好消息。但听柳儿说起她同卫宁提起时卫宁的反应,不觉有些失望,道:“怎的你这个弟弟竟完全不听你的话?” 柳儿安慰他道:“卫宁打小性子就倔,即便是当初他要参军之时我想拦住他也没成。不过我见他对大小姐的话倒是能听进一二,若是老爷你去让大小姐同他说起这事,怕是能成。我对柳如也心喜的很,有她照顾卫宁,我定是愿意的。而且我今日看卫宁,他虽没同意,可想来只是有些害羞。毕竟他从未听我提起过这些事,之前也一直是跟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 唐中皱眉道:“我知道莞儿说话卫宁能听进去,可莞儿毕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说这些。” 柳儿道:“不如老爷您改日找个机会当面直接同卫宁去说,若是再让大小姐帮着说上几句,想来我那弟弟是不会拒绝的。” 唐中略略一想,道:“那也便只有如此了。”他握紧柳儿的手,叹气道:“也并非是我一门心思想把柳如嫁给你弟弟,只是毕竟都是一家人,柳如那孩子你也知道,性子是极好的。母亲一门心思想让她嫁个好人家。你弟弟是你带着长大的,如今又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老太太才想着撮合他们。倒是让你累到了。” 第249章 卫宁拒亲 柳儿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我也早就想着为卫宁娶门亲事。柳如我也看了些日子,她愿意做我们卫宁的妾室,自然是我弟弟的福分了。只是我弟弟那人脸皮薄,但我看他看柳如的眼光倒也不是厌恶的。柳如长的虽没大小姐好看,可也是端庄秀丽。想来老爷你再找一日提一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唐中这才稍稍安了心,他虽觉得卫宁有些不识抬举,但碍着对方目前正是齐昭帝眼前的大红人,着实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将这话题撇过,又同柳儿一起逗弄了一会唐佩梁,便去睡了。 几日后,等到唐佩莞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却听说卫宁来了,正在大厅处。 唐佩莞想了想,知道过几日卫宁就要开拔去函峡关了,今日过来想必也是跟柳儿道别的。她正要回莞莲院,门房却又道:“老爷说若是大小姐您回来了,就也过去,他们正在等着您。” 唐佩莞点点头,转身便朝着大厅走去。 一进大厅,却见卫宁正与前几次一样,面目表情的敷衍着唐中。唐佩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毕竟也不好说什么,便道:“父亲怎么又把卫将军请过来了?我听说卫将军这些时日都在安排赶赴函峡关的事,怕是忙的紧。” 卫宁微微一点头,道:“今日来是跟姐姐道别的,无意中撞见了唐大人。” 唐中笑道:“前几次卫将军来我都没见到,好容易遇见一次,自当好好招待。”说着他又道:“卫将军这次去函峡关,圣上可有说多久后再回京城?” 卫宁道:“归期未定。” 唐中又道:“若是如此,怕是你的姐姐又该担心了。” 柳儿也跟着道:“正是如此,上次卫宁去边关从军,我就担心的几日都睡不好吃不下。幸好这次只是去驻守函峡关,没有旁的事,倒也安心了一些。” 唐中关切道:“你是五姨娘的弟弟,虽说不姓唐,可你姐姐与我感情深厚,你是她弟弟,她担心你安危,我自然也是一样。” 卫宁淡淡道:“如此,便劳烦唐大人平日里多多照顾我的姐姐了。” 唐中道:“这是自然,但你姐姐前些日子告诉我,你们两姐弟幼年便没了父母,如今你姐姐又嫁给了我,你一个人孤身在外,难免会让人担忧。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你现下是圣上的虎狼将军,功成名就之后就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你姐姐也没逼着你现在就娶妻,毕竟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正室夫人还是要好好选择一个合适的大家闺秀。只是你身边缺不了人,没人照顾你,我与你姐姐都放不下心来。” 唐中这样一说,卫宁与唐佩莞才明白了这次唐中的意思。想来是上次柳儿劝说卫宁没成功,如今唐中却又不死心,自己又来了。 卫宁冷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同姐姐说过,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唐中笑道:“你没有打算很正常,你整日忙于军务,没空理会这些也是正常。我与你姐姐身为你的长辈,自当是要帮你考虑下的。”他转身对唐老太太道:“柳如呢?” 唐老太太道:“如儿去厨房帮我熬药去了,说是我的药要十分小心,每次她都是亲力亲为。” 唐中道:“这孩子真是有孝心。”说着,他又看向卫宁道:“我有一侄女,从小她父亲与我便是至交好友,帮过我们唐家很多次。但是可惜这孩子命不好,前些时日,我这至交好友因病去世了。我看她可怜,便将她接了过来,养在了唐府。这段时日下来,只觉得这孩子真真招人疼。品性好,心性纯良,又体贴孝顺。老太太心疼她,就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把她嫁过去。我与你姐姐就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就让她给你做个妾室,照顾你的生活,这样我与你姐姐也放心很多。” 他正说着,唐柳如却在这时走了进来,靠到老太太身边,低声道:“药煎好了,老太太先回房用药吧。” 唐老太太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回去,柳儿便道:“柳如留下来陪我们吧,老爷正说你呢。” 唐柳如显然知道他们的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的嗯了一声,站到了柳儿的身侧。 唐中笑着继续道:“不仅我与你姐姐这样想,你是莞儿院子里出来的,与莞儿的感情想来也是深厚的。莞儿,你觉得如何?” 唐佩莞见唐中问到了自己的身上,微微有些愣住。她看了看唐柳如,只见她与柳儿皆是一脸期盼的看向自己。 唐佩莞心知唐中知晓自己对卫宁的影响力,想让自己帮着说说话劝服卫宁,可她微微张开口,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记起前几日卫宁与自己在花园中所说的话,顿了一顿,淡淡笑道:“其实父亲与五姨娘也不必这般着急,卫宁如今还很年轻,况且,他姓卫,这是卫家的事,怎么着也是轮不到我们唐家来管的。” 唐中原本以为她会帮自己说话,可等她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怔,连带这一直羞涩笑着的唐柳如也面色一僵。 柳儿急忙道:“大小姐向来都是心疼卫宁的,只不过婚姻大事,即便他再怎么不想,我也是要为他考虑的,我觉得柳如就很不错,若是无事,那等卫宁从函峡关回来就把柳如收了吧,我也好放心一些。” 柳儿的话音刚落,却见卫宁猛的站起身来,冷声道:“多谢姐姐与唐大人的好意了,只是卫宁心中早已有人。若是那人卫宁此生无法娶到,卫宁也绝对不会再娶旁人的。至于柳如姑娘,”他看了唐柳如一眼,继续道:“唐大人还是给她另找好的婆家吧,我并不是个好选择。” 说罢,他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然而众人却被他的这些话惊住了。愣了好半响,柳儿才突然道:“卫宁何时有了心上人了?我怎么不知晓?” 第250章 宴会 唐中只觉得面子被驳,心里难堪的很,如今听柳儿这么一说,不禁怒道:“你弟弟有心上人如何不早说,这下好了,几次三番都说不动,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外人觉得我唐家一心想贴上他了,岂不是我唐家没脸没皮了。” 他冷哼一声,匆匆便也出了大厅。 唐柳如的面色一片难堪,两次都被卫宁拒绝,即便她再能忍耐却也是受不了这侮辱的。自己虽不是什么名家大户出来的,可在家时也是众人百般称赞的。可竟这般被羞辱。 唐柳如不由自主的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却见她微微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不觉得十分怨恨。 卫宁自那日从唐府离去后,没过几日便听到了他启程前去函峡关了。这次出发原本不需要他本人亲自过去,可如今见他这样,唐府大概也猜到了卫宁是在有意避开他们,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舒服。 去往函峡关的路上,必须要途径平延王齐唯的封地,大军出发后没几日,便就到了襄平。 襄平乃是平延王府的所在地,而早在几日前,平延王便得到了消息,派人给卫宁送来的帖子,请他到了襄平时过府一谈。 卫宁也猜到他想做什么,但并不愿掺和进去。原本打算到了襄平的时候就不进城而是直接绕过去,却没料到等到他们深夜时分到了襄平时,却见到平延王齐唯却领着一群人,站在城门口,正等着他们。 卫宁微微一蹙眉,急忙从马上下来,疾步走到平延王面前,屈膝下跪道:“微臣参见平延王殿下。” 平延王急忙扶起他道:“卫将军何必如此客气,本王听说大军途径襄平,一路辛劳,于是想着定要好好慰劳将士们一番。卫将军与众位将士一路车马劳顿,怕是也累了吧,还是快些进去休息吧。” 卫宁推辞道:“王爷客气了,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停下了,微臣替将士们多谢王爷的好意。” 平延王却笑道:“卫将军太谦虚了,赶路不在一时,函峡关距离襄平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如今父皇的使臣尚未派出,即便卫将军的大兵赶到了函峡关,也是无用的。你们既然到了我襄平,怎能不进来让我款待一番。虽说你们是父皇的将士,但我作为父皇的儿子,帮着他老人家慰劳一番你们也是应该的。卫将军这般推辞,莫不是不给我面子吧。” 他淡淡笑着,可口中的话却是不容拒绝。怎么说平延王都是个王爷,还是一个地位很高的王爷,卫宁作为臣子却是不能将事情做的太过份,只好微微笑道:“王爷哪里的话,微臣只是担心太麻烦王爷了,不过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微臣也只好携众将士一起去打扰王爷了。” 平延王见他松了口,登时伸手道:“那卫将军,这边请。” “请……” 平延王府一片热闹非凡,各色侍女手捧盛菜的铜盘穿梭而行。夜幕降临,王府里的灯映着周边一片明亮。青铜灯盏里盛放的灯油里掺了些特别的香料,烧起来清香如兰,香味几乎弥漫了整个王府。 等到众人踏进了大厅,却见灯光摇曳中,斟酒的美人们穿梭于烛光暗影之中,恍若仙女下凡。纤纤细手,淡淡体香,几乎令人不能把持。 酒香,灯香,沁入众人鼻中,只觉得眼前仿若仙境,让人心生向往。 这些将士们都是长期在军中摸爬滚打的人,军中纪律严明,他们甚少接触女色。如今见到眼前这番景象,哪里还控制的住,一个个眼珠几乎都钉在了那些舞女的身上,舍不得移开。 平延王见到这情形,暗自一笑,又道:“来来,众位将士请坐,本王仰慕虎狼营众位将士的风采已久,今日终于有了机会宴请各位,还望各位不会失望。” 众人急忙应声表示感谢。 等到人都坐了下来,卫宁正要往旁侧的一个位置走去,齐唯却突然拦住他道:“卫将军。” 卫宁有些疑惑的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平延王淡淡一笑,道:“本王早耳闻卫将军善于兵法,骁勇善战,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一直想着能向卫将军请教一二,若是卫将军不反对,本王想请卫将军同本王坐在一起,也方便本王向卫将军请教。” 说着他便指向了大殿前方。 卫宁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正前方一片白色丝幕,将众人与那边隔了开来。透过丝幕能看见后面摆着两方方桌,旁的倒是没见到,只是看着隐隐约约,并不清楚。 卫宁皱眉道:“还是算了吧王爷,微臣还是想同将士们坐一起。” 平延王道:“卫将军又客气,莫不是卫将军不屑于同本王一起,才这般推辞?” 卫宁勉强道:“那便依着王爷所言吧。” 平延王淡淡一笑,便同卫宁两人走到那幕帘后面坐下,即时便有侍女上前来为两人送菜斟酒。 平延王举起酒杯,站起来道:“诸位将士,本王现在这里敬各位一杯。各位为我大齐驻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辛苦了!” 平延王此话一说,众人便也跟着一同起了身,皆举起酒杯朝着平延王道:“王爷客气了。” 平延王又道:“在外驻守的士兵们本王已经派人也给他们送去了酒水,诸位不用担心,本王会派一支精兵连夜守卫,这样便不会出现旁的意外。若是诸位不介意,便同本王一起用下这杯吧,请!” “请!” 众人皆举杯畅饮,一杯下去喝了干净。 平延王一挥手,众人便又坐了下去,开始高声议论起来。平延王一拍手,便听见那丝竹之声渐起,并伴有舞姬旋转而出,只见她们个个长得五官秀美,身材苗条,肌如凝脂,腰似春柳,虽称不上是国色天香可也算是美艳绝伦。这帮武将一看到这些天仙般的美女,个个都为之倾倒。再加上那美酒在旁,几乎是痴了。 第251章 舞姬如茜 卫宁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平延王拍手应和了一段乐曲,却见卫宁并不高兴的模样,于是停下来侧身道:“卫将军似乎并不感兴趣?莫不是这些舞姬太过寻常,卫将军看不上眼?” 卫宁忙道:“王爷多虑了,卫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卫某甚少见这些场合,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平延王闻之一笑,道:“原来如此。卫将军,”他低声道:“卫将军以后前途无量,这些场合,还是尽早适应为是。” 卫宁嗯了一声,但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平延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却也没再说什么,又轻声与那乐曲应和了起来,淡笑着看着眼前舞动的舞姬们。 过了一会,卫宁微微一蹙眉,估计了下时辰正觉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见平延王笑道:“前些日子本王曾派一下臣去拜见卫将军,但听我那下臣说,卫将军似乎并不太欢迎,是否是我那下臣说话不太得体,哪里得罪了卫将军?若是如此,还请卫将军多多体谅了,乡下之人见不得台面,还望卫将军勿怪。” 卫宁微微一怔,终于等到了平延王说到了正题之上。他淡淡道:“王爷谦虚了,王爷的手下皆不是普通之辈,上次那位更是伶牙俐齿,只是卫某不愿在这朝堂之上搀和太多事,只想尽心为圣上办事。旁的事从不多管多问,若是让王爷失望了,还请王爷原谅。” 平延王对他这回答,似乎并不失望。他淡淡一笑,道:“卫将军此言差矣。” 齐唯端起案上的酒杯,举起抿了一口,淡淡道:“卫将军身居高位,有些事不是卫将军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本王说句不好听的,卫将军年纪尚轻却就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倒是若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卫将军站错队又或者是没有站队,都不是件好事。卫将军可要想清楚了。” 卫宁淡淡一笑,道:“王爷的好意卫宁心领了,卫宁自会想清楚。” 平延王道:“本王的意思想必卫将军应该清楚,本王一直仰慕卫将军这般年少有为的人。只是目前朝堂上多是些名门望族之辈才能有所成就,像卫将军这般出身寒门的,怕是时常会收到打压。军事虽独立于朝政之外,但却多少却受到一些权臣的制约,若是无人帮你,只怕是卫将军虽有军权,但却无决断的机会了。” 他顿了一顿,道:“但本王从不是那些只看出身的人,本王最欣赏的就是靠自己能力拼搏上来的人。卫将军这样的,正是我辈之楷模,若是卫将军能投身于本王旗下,本王定当尽力为卫将军提供更大的机会,大齐的大将军之位,也终将会是卫将军的。” 不可否认,平延王提出的条件让卫宁十分心动。他略略想了想,却还是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卫宁不觉得自己有如此能力能得王爷这般赏识,卫宁不过是一个粗粗懂些兵法的粗人,想来也帮不了王爷什么的,王爷还是另找他人吧。” 被卫宁这般直接拒绝了,齐唯的脸色顿时也有些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并未说话,只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卫宁正要起身道别,却又进来一侍女,靠近齐唯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唯的脸色瞬间变好了许多,他点点头,又对着那侍女吩咐了几句,那侍女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卫宁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启程去函峡关,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 平延王笑道:“卫将军坐下才多久便这般急着要走,这最高潮的好戏还尚未出来,不如将军看完了再走吧。” 说着,他又指了指卫宁的位置。卫宁无奈,只好复又坐了回去,等着看平延王所说的那出好戏。 一阵轻风吹过,大厅里的烛火晃了一晃,灯光一闪,整个大厅都是一片昏暗。众人正有些疑惑,却见场中的所有舞姬都退了下去,一掩着面纱的女子袅袅而出,来到了场中央。 那舞姬带着面纱,看不清面目,只见那如玉肌肤在这昏暗烛火下似凝脂般,微微露出来的柳眉弯弯而下,只让人看着心生怜惜,让人不自觉想要去靠近。 这舞姬的舞技比起之前那些来并不显得突出,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卫宁心不在此。场上的武将们一个个看的似是垂涎三尺,卫宁却冷冷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下去,只等着结束的时辰。 终于一曲舞毕,那舞姬站在中央,微微垂着头,似乎在静待什么。 平延王笑道:“此女看着如花似月,芙蓉如面,本王之前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一旁的下人道:“王爷,这是府里新来的舞姬。她父亲欠了王府的债,就把她卖来抵债了。看她舞技还算不错,就没让她做下人,转而做舞姬了。” 平延王嗯了一声,道:“难怪本王似乎没有印象,让她上前来给本王看看。” 那下人应了声,便又朝着那舞姬招了招手。那舞姬微微一屈膝,行了个礼,便缓缓走了过来。 卫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对这面前的舞姬并无兴趣,只是这舞姬的身姿倒是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卫宁心中一滞,不觉有些气闷,仰头又是一杯。 平延王等到那舞姬走到面前,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舞姬面目掩饰在面纱之下,只露出一双动人眉目,看着回盼流波,似是有情,只让人心中痒痒。 卫宁愣了一愣,直盯盯的看着那舞姬的双眼,这眼眸…… 那舞姬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朝着平延王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低声道:“小女名叫如茜。” 平延王道:“如茜?嗯,这名字倒很是一般。”他顿了顿,又看向那如茜道:“告诉本王,你今年多大了?” 如茜小声道:“回王爷,小女今年十八了。” 十八岁,同那人一个岁数…… 卫宁眼神复杂的盯着她,却是一直未说话。 第252章 似是故人 平延王侧过头看了卫宁一眼,见他一直看着那舞姬并未注意到自己,不觉一笑,又道:“那如茜,摘下你那面纱让本王看一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如茜应了一声,伸手碰到耳后,顿了一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又很快将那面纱一角捏住,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 等那面纱完全脱落下来,她那张艳丽的脸庞便再也无东西遮挡住,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然而眼前这面目,这眉眼,甚至是那一颦一笑,却与卫宁记忆中那张脸一模一样,相似的几乎让卫宁觉得自己心中那人已经从京城那来到了这襄平,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卫宁失神了好一会,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里,眼前的一切仿似是做梦一般。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不动神色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平延王淡淡一笑,对如茜道:“相貌倒是不错。罢了,今日本王有一贵客,你要好好替本王招呼好他,不许让卫将军不高兴,听见没?” 如茜低头应了一声,朝着卫宁偷偷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卫宁案边,拿起案上的酒壶,低声道:“将军,如茜给您斟酒。” 说着,她便拿起酒壶小心翼翼的给卫宁倒了一杯,卫宁犹豫了一下,盯着那酒杯,本想让她离开,可一对上如茜那双与唐佩莞极其相似的双眼,便似乎看见唐佩莞正站在自己面前,淡淡的冲着自己笑着。这便让卫宁再也说不出口来,只好拿起那杯酒,闷声喝下。 平延王看见卫宁这般举动,不觉轻笑一声,自己伸手也揽了一个舞姬到怀里调笑起来。 场下的那些武将早已经闹开了,一人怀抱一个美貌舞姬,搂在怀里调笑着。场上一片艳词淫语,不绝于耳。 卫宁紧紧皱着双眉,每次当他要呵斥身边人离开时,可一对上那酷似唐佩莞的面容,便叫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暗自忍了下去。 正当卫宁打定注意不管平延王如何阻拦都要离开时,却不知从哪忽然来了一阵急风,这风势有些大,竟将场上所有烛火尽数吹灭,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一盘黑暗之中。 那些舞姬连声娇叫了起来,武将们便趁机紧紧抱住她们,伸手上下揩油,时不时的还调笑着安抚一番。 一旁的下人们急忙奔走去取火种,卫宁只听见几声奔跑声,继而就是一声尖叫,卫宁尚未反应过来,就只觉得一阵暖香扑入自己怀中,被自己抱了个严严实实。 接下来便是女子忙不迭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卫将军,有人撞了我一下,所以才会……” 虽然容貌相似,但这声音却还是有些区别。卫宁记忆中唐佩莞说话时总会带了些淡然却也有些温婉味道,与现在怀里的这全然是小心翼翼的娇气声音完全不同。 卫宁心中一冷,正想将怀里的女子推开,却不知道是谁又点起了灯火,大殿中又见光明。 平延王转过头来看他们,却见如茜一脸羞红,正躺在卫宁的怀里似羞似怯,眼神中却透着说不尽的爱慕。 平延王笑道:“原来卫将军也喜欢本王这新来的舞姬,那如茜,今晚你可要替本王伺候好卫将军了,若是让卫将军不满意,本王可是要罚你的。” 如茜一颤,急忙坐起来道:“奴婢知晓。” 卫宁本想拒绝,可对上如茜那似是哀求的目光,却又说不出口,只得将话咽了下去。 平延王见状,满意一笑,又转回头去继续饮酒。 晚上的时候卫宁本想回军营,可碍着平延王一再阻拦,只好在平延王府中齐唯准备好的房间住了下来。 卫宁进了房里,只觉得疲累万分,正要直接入睡,却听见房门吱啊一声,如茜端着一黄铜盆走了进来。 见卫宁已然在床上躺下,如茜低声道:“卫将军,我给你打了热水来,你夜里喝了些酒,让奴婢替你擦一擦再睡吧。” 卫宁坐起身来,冷声道:“不必了,你出去吧。” 如茜却没听他的话,只将手里的帕子在热水里浸湿了,拧干后便走了过来,低声道:“将军劳累一天了,让奴婢替将军擦一擦吧。” 说着,她便伸出手往卫宁的脸上碰去。 温热的帕子碰到了卫宁的脸上,卫宁一怔,猛的一皱眉,用力挥手一打,想将如茜推开。可不料他的力气太大,竟将如茜推的往后一仰,竟是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如茜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怔怔的坐在地上。过了半响,才清醒过来,瞪大了双眼,有些委屈的看着卫宁,低声道:“卫将军可是不喜欢奴婢?” 卫宁冷声道:“你退下吧,我不需要你服侍。” 如茜慢慢爬起来,低声道:“将军为何不喜欢奴婢,是奴婢长的不够漂亮吗?若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都愿意去改。” 说着,她慢慢靠近卫宁,一步一近,又伸手缓缓的解起了衣裙。 等到外衣尽数脱完,如茜微红着脸,只着一身内服,靠到卫宁身边,低声道:“我见将军的眼神,知道将军是喜欢如茜的,既然如此,为何要拒绝如茜。将军请放心,如茜是干净的,今晚一定会好好伺候将军。” 说罢,她就朝着卫宁怀中一扑,想要抱住他。 卫宁面色一冷,猛的推开她,又立时站了起来,冷声道:“出去,我不用你服侍!” 如茜没料到自己这般做了竟还是被卫宁拒绝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刚刚卫宁看她的眼神她不是没有见到,那眼神里分明是有着爱慕的。如茜对自己的相貌向来有信心的,就连刚刚平延王看她的眼神里也有着几分欣赏的意味。可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都这般服软了,主动靠近他,他却连碰自己一下都不愿意。这般对自己,就仿似极度厌恶自己一般。可刚刚的眼神却又绝非是这样的。 第253章 帮我 如茜低声道:“将军,你明明喜欢奴婢的,为何不愿意接受奴婢?” 卫宁冷冷道:“本将军从没有喜欢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快些给我滚出去。” 如茜面部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异常羞辱。可一想到来之前平延王同她说过的话,心里一横,便又站起来道:“卫将军,你为何如此对待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小女子自认相貌不差,身家也清白。虽说配不上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可伺候将军一夜却也是小女子的心愿。将军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这一切都是小女子心甘情愿的。王爷视将军为贵客,才派了小女子过来伺候您。若是您就这般让小女子出去了,小女子怕是要被卖到窑子里去的。” 说着,她竟抽泣的哭了起来。 卫宁撇过头去,冷声道:“你出去吧,我自会同王爷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的。” 如茜见他语气松了一些,以为他是有些同意了,便又黏了上去道:“将军,你就让奴婢服侍一夜吧,奴婢见到您的第一眼就仰慕上了您。您这般的英雄人物,奴婢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若是能陪将军一夜,奴婢即便是去死也甘愿了。” 如茜这话一说,卫宁只觉得无名火顿起。若说他之前因为这个与唐佩莞相似的相貌而心生怜惜的话,如今见她顶着这副容貌说出这样下贱的话来,只让卫宁顿时愤怒了起来。 卫宁猛的站起,用力一甩,再没留一点余地的将如茜甩到了房门,继而怒斥道:“滚出去,若是再让我看见你,不用等王爷动手,我会亲自让你活不到明天。” 这话一说,如茜便知道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面色冷的可怕,若是自己再待下去,只怕他真的会毫不留情面。 如茜慢慢的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外衣,微垂下头跑了出去。 卫宁见她真的离开了,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房门关上,继而又坐回了床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烛火,愣了半响,最终还是有些阴郁。 虽然长得像,可却依旧不是她。 相貌相似,但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中,总少了什么,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忽视,可也知道,那人,终究不是她。 吱啊一声。 房门被再度推开,卫宁微微一皱眉,冷声道:“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 进来的那人却笑道:“是不是本王府中的舞姬太不懂规矩,惹恼了卫将军?” 卫宁抬头一看,却见平延王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卫宁淡淡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那些卫某确实没兴趣,怕是要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了。” 平延王似乎并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在桌子旁坐下道:“本王知道卫将军对普通的歌姬肯定是看不上的,可刚刚那个如茜却是本王特意让人找来的,原以为卫将军会喜欢的。” 卫宁一怔,冷声道:“卫某不明白王爷是什么意思。” 平延王却只是笑道:“卫将军在本王面前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他淡淡道:“刚刚那位舞姬,本王可是让下人照着那位唐府大小姐的模样特意找来的。本以为卫将军见到了会十分欣喜,哪里知道卫将军却是看不上眼。不过想来也正常,唐大小姐那般的天姿国色,又岂是随便找来的一个容貌相似的庸俗女子能比得上的。配的上卫将军的,该是本人才对。” 卫宁沉默半响,道:“只怕王爷看错了,卫某对唐大小姐有敬仰之情,有感恩之情。没有唐大小姐,卫某也不会有今日。但旁的,却是一点都没有的。唐大小姐如今已然与镇南王世子有了约定,王爷还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事关大小姐的声誉,我并不想影响她。” 平延王淡淡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吗?”他转向卫宁道:“本王原以为卫将军是个血性之人,却没料到竟是个连自己心仪的对象都不敢承认的人。其实在本王心中,你比那世子要好上太多。那世子虽说是北乌的镇南王府的世子,可凭借的不过是他父亲的庇护,仔细想来,他本人也未做过什么确切的事情。哪像将军你,所立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况且镇南王世子据本王所闻,品性极差,若是将来唐大小姐嫁给了他,只怕是要吃苦头的。但将军对唐大小姐的感情,本王看着都觉得将军着实用情至深。若是唐大小姐嫁给了你,比去那世子来,想是要好太多的。但将军竟是如此退缩的话,那本王也无话可说了。” 说罢,他便站起来,道:“本王就不打扰卫将军休息了。”说着,他一转身,竟是打算走了。 卫宁心中一怔,眼见那平延王就要出去了,忽然道:“王爷留步!” 平延王心中暗喜,知道他是动摇了,可转过身来还是淡淡道:“卫将军有何事?” 卫宁看了他一会,沉声道:“王爷有办法帮我?” 平延王笑道:“卫将军是肯承认了?” 卫宁沉默了半响,道:“大小姐确实帮了我很多,只是我之前配不上她。等我功成名就之时,她身边已经多了个世子。” 平延王道:“将军却是想多了。”他淡淡道:“正如本王刚刚所说,除了之前那些本王所说的,本王还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便会给你与唐大小姐赐婚,如何?” 卫宁却是一怔,犹豫道:“只怕是……” 平延王道:“据本王所知,那世子是太子爷那一派的,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唐中唐大人,早已与本王联合。若是齐铭登上了皇位,你觉得唐家会有好果子吃吗?无论如何,他们立场的对立就决定了他们的结果。而本王觉得,唐佩莞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她帮你那么多,本王想,这里面定是有些旁的因素的。怎么样卫将军,这一出,你赌不赌?愿不愿意同本王一起,圆了你自己的心愿?” 第254章 联合 卫宁几乎是愣了好一会,最终才抬起头来,看向平延王道:“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平延王哈哈一声,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王就知道卫将军是个有眼力的。放心卫将军,等到本王登上大宝那日,便是卫将军你与唐佩莞定亲之时。” 卫宁却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平延王见他似是无话再说,便也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就不耽误卫将军休息了,就先回去了。” 平延王正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复又转过去问他道:“卫将军,本王有一事不明。本王是有见过唐佩莞的,刚刚的那个如茜与她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本王原以为卫将军会乐意接受的。可为什么卫将军却拒绝了?” 卫宁沉默片刻,一直未说话。平延王以为他不会说了,便也没强求,转身就要离开。可等他走到门口时,却听身后那人沉声道:“王爷,卫某爱的是那个人,而不是她的样貌。即便再一样,也是不同的。” 平延王心中一惊,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只顿了顿,径直离去了。 卫宁的部队到达函峡关后不久,大齐的使者很快便去了高昌国。 高昌国的皇帝原本并不答应大齐的条件,但碍着函峡关那些精兵压阵,很快便让高昌国那边服了软,答应了大齐的条件。 这事一传回京城,朝政一片欢欣。只是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又赶上了齐昭帝的寿辰,便似乎是给这即将到来的寿宴增添了几分喜庆。 唐佩莞回来的时候,却见到柳儿正待在自己的房里,微微有些吃惊。说起来,自从上次自己在众人前没有帮着唐中一起劝卫宁,这唐家上下似乎都有些责怪自己的意思,连带着柳儿也对她有了些意见。 碧月接过唐佩莞拿回来的脂粉,低声道:“五姨娘等您许久了。” 唐佩莞嗯了一声,走了过去,淡淡道:“五姨娘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柳儿一听她的声音,顿时转过身来,微微有些尴尬道:“大小姐,你回来啦?” 唐佩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昔日她扶柳儿上位的时候,并未期盼过她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说到底,当初自己不过也是为了打压沈芝才选择了她。后来柳儿也帮了自己许多,最主要的是,卫宁正是因为柳儿的存在,才会被自己发现。 只是没想到柳儿竟会为了唐柳如跟自己起了隔阂,不过唐佩莞倒也不觉得有多失望。如今见到她,面上也丝毫没有任何异常,只淡淡笑道:“太后娘娘那里有些事,便有些晚回了。” 说着,唐佩莞在桌边坐下道:“五姨娘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何事?” 柳儿略略一笑,突然道:“这些日子忙着照顾梁儿,倒是忘记来你这看一看了。我听下人说你这几日回来的都很晚,是不是宫里事情比较忙?” 唐佩莞淡淡道:“一直都是这么忙的,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柳儿怔了一怔,沉默了一会,又道:“自从上次卫宁发脾气走后,这些日子我便再没接到他的音讯了。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只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担心他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没有消息我就难免会担心他,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圣上寿辰快到了,卫宁会在寿辰之前回来的,你不用担心他。” 柳儿哦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唐佩莞见她半响不说话,于是道:“若是无事,我还有事情要去……” “大小姐……”柳儿突然道:“你知道卫宁口中的那个心上人,究竟是谁吗?” 唐佩莞却是愣了一下,笑道:“你是他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柳儿却是看了她一眼,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若是卫宁心里真有了心上人,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再去勉强他。若是他喜欢的那日是个大家闺秀自然好,找个能配的上他的他有喜欢的,我看着也很欢喜。但若是那人配不上他,我就做主让他娶了做妾室也是没意见的。我之前之所以那般撮合卫宁与唐柳如,也是因为看着柳如与他很合适,有柳如照顾他我也放心,可既然卫宁说他不同意,那便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了很多次,猜想卫宁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可想来想去,最后却让我想到一个人,我想,若是我没猜错,卫宁口中那个心仪的姑娘,应该就是您了。” 柳儿看向唐佩莞,低声道:“大小姐,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是与不是?” 唐佩莞沉默一会,突然笑道:“这个问题我无法作答。无论卫宁心中那个是谁,该都与我无关的。柳儿你应该知道,我从始自终只把他看作是弟弟,以前他只是个下人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他成了将军,我很高兴,但依然是这样。” 柳儿转过头去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有世子那般的人物,即便是我那弟弟再怎么努力,只怕是大小姐你也看不上的。”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也并不希望你同卫宁在一起。大小姐,我有如今的生活,是您帮了我。而卫宁也是您帮了他。但是说句实话,如今的唐家却是配不上卫宁的。大小姐你性格强势,妾室是委屈了您,正室我也替卫宁委屈。况且我弟弟的性格我知道,他如今已经对你的话言听计从,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只怕他凡事都会事事从你,但我并不想他这样。” 柳儿低声道:“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也因为这件事,我才一直没来见你。” 说着,她突然站起身来,朝着唐佩莞猛的跪下道:“大小姐,这件事就算我求求你了。卫宁最听你的话,等他回来后,你若是亲口让他纳了柳如,他必定会对你死心的,我也就算是放心了。卫宁虽是因为你才有了今日,可作为姐姐我希望他能走的更远。他配得起更好的,大小姐,你帮帮我,行不行?” 第255章 秦玉 唐佩莞心里一滞,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柳儿会突然跪下求她是她没料到的。刚刚柳儿的话中,虽说了她对自己的感恩,可话里那份觉得唐佩莞配不上卫宁的意味却也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唐佩莞明白自己现在心中却是没有卫宁的,将来也不会同他有什么未来,但柳儿这番话怎么都让她听不下去。她明白这是那份可怕的自尊心在作祟,也是这份从始自终带有的虚荣,让她莫名生出了几分气意。 眼前的柳儿还跪在地上哀求她,唐佩莞沉默半响,伸手扶起了柳儿,淡淡道:“五姨娘,这件事,请恕我办不到。” 柳儿却是一怔,几乎是有些怒意的看向她。 唐佩莞淡淡道:“我不否认卫宁的今日有我的扶持,可更多的是他自己。如今的卫宁已经是大齐的虎狼将军,也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他的所有事情,你做不了主,却也不该是我去做主。唐柳如适不适合卫宁,我们没法去判定。至于我,我想卫宁终有一日会明白的,你也不必担心。” 柳儿还想说些什么,唐佩莞又道:“我还有事,五姨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碧月……” 碧月应声进来道:“大小姐。” 唐佩莞道:“送五姨娘回去。” 碧月应了一声,走到柳儿面前道:“五姨娘,请回去吧,我们大小姐还有很多事要做。” 柳儿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唐佩莞,动了动嘴,可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只跟着碧月走了。 唐佩莞叹了口气,复又坐了回去。 卫宁回来的时日也应该快到了,想来到时除了宫里,连带着唐家也要不平静了。 大军的顺利回京的那天,距离齐昭帝的寿辰也没几日了。正好又赶上卫宁的将军府竣工,唐佩莞出宫的时候,正好想着顺便拐去卫宁的将军府看一看,于是便吩咐车夫没再走平日里惯常的那个路线,转而从将军府前绕了一圈。 然而,等马车快要到那将军府附近时,却突然停下了。唐佩莞正疑惑着,本想问一问车夫,车夫却突然掀起帘幕道:“大小姐,前方怕是不好过去,不如我们原路绕回吧。” 唐佩莞微微一怔,朝着马车外面看去,却只见卫宁的将军府前,人群已然将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许多个小姑娘伸着头超前看去,似是在等什么人一般,连带着一些小贩都将摊位摆到了这里,不断的吆喝起来。 唐佩莞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如今卫宁人不在京城,想必他走之前也没有交代下去,所以当这将军府建成之后,便无人来打理这一块了。如今正是大军回城的日子,将军府无人驱逐他们,这些人也就聚到了门前,想必是等着看卫宁了。 唐佩莞不觉有些好笑,这情景她在沈威回朝的那日也见过,只不过那时人人都是为了看沈威,而如今却是为了卫宁。 唐佩莞转向车夫道:“先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码头正想离开,却听见人群一阵欢呼声,唐佩莞朝前看去,却见卫宁一身兵戎,骑在一高马上正往这边缓缓而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是将士装扮的人,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军营回来。只是身边却还跟着另一人,那是一个女子,却也身着军装,少了几分女子的娇柔之气却多了一些英气勃发,然而这女子唐佩莞却是见过一次的,如果唐佩莞没记错,之前她去赏秋宴的时候却是见过她,正是那位喝醉了酒撒酒疯泼了她一身的那位女将军。 有人从马车边路过,小声议论道:“卫将军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怎么也是一身军装,莫不是跟着卫将军一起去了军营?” “是你不认识啦,军营中哪会允许寻常女子随意出入,这女子是秦玉将军,她的父亲就是之前的那位大将军秦子明啊。” “秦子明?秦大将军?” “可不是……”说话的人一副钦羡的语气:“秦玉将军是他的女儿,如今秦大将军不在了,大将军之位一直空着。现在满朝看来也没几个人能接替这个位置,唯一一个陈伯昭老将军如今也老了,新一代的也就这个卫将军出色一些。看来,这两人关系匪浅,怎的都一起回来了。” “只怕是有了这秦玉将军的支持,卫将军坐上那大将军之位也不远了吧。” 两人边说边笑,越走越远。唐佩莞微微一皱眉,看向不远处的卫宁。此时他已然下马了,正走到秦玉旁边,伸手扶着她下马。 往日英勇的女将军此时也显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脸微微一红,搭住了卫宁的手,纵身下了马。 人群中一阵嘈杂声,卫宁身后几名将士此时站了出来,将那些人隔开。卫宁转向秦玉低声说了句什么,秦玉点点头便同着他一起进了将军府。 唐佩莞坐回马车,对着车夫道:“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马鞭,而此时前方的人群也已然是散了,于是便没再调转方向,直接往前去了。 刚刚建成的将军府里只有懒散的几个人,便是官府里派人临时过来帮着卫宁打理府里事宜的。卫宁绕了一圈,之前建府的时候他并未亲自过来过,也从未关心过这里的事情,因此对这府里的一切皆是十分陌生。好在这将军府的前身是先帝当时的一个外姓王所建的王府,本身便是奢华异常,如今改造下来,虽比不上宫里的富贵,可也算的上是十分大气。 秦玉跟着他走了一圈,最后道:“看来圣上真真是信任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府,便建的这般好,连我父亲的大将军府恐怕都不能为之媲美。” 卫宁淡淡道:“只不过都是些俗物,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秦玉笑道:“你是不在乎了,我看在眼里可嫉妒的很,怕是今日回去之后便会心心念念着什么时候能进来住一次了。” 第256章 机会 秦玉出身于将门世家,从小就被秦大将军仍在军营里长大,自己如今也成了大齐唯一的女将军。虽说比不上卫宁这般神勇,可好歹也称得上是个巾帼英雄。因此说话做事都是一派男子气,什么都直来直往,丝毫没有大齐其余闺秀的委婉。她如今年芳二十二,这在大齐未婚女子中已然算是年纪大的了。在她的父亲尚未去世前,家人就很担心她的婚姻大事,秦玉也试过几次,可如今的京城子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便就是如同陈谦那般空会说大话的无用之人,怕是连她都是打不过的。这样下来,她便也死了心,再不考虑出嫁的事。 然而,当她遇到卫宁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心目中的那个配得上自己的男子终于出现了。 秦玉并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也做不来那套,因此便也直接的说了心里的想法。可这话难免让身后人听了好笑,一个个憋着笑不敢说话。 卫宁蹙眉看了身后的副将一样,又对秦玉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秦玉冷哼一声,道:“找个借口也不会找好一点的吗?往日在军营里这个时辰,只怕是将士们训练还尚未结束。” 卫宁尚未说话,身后的副将急忙道:“秦将军,你也知道我们将军了,天生这个性格,你再逼他他也是说不出什么来的。我看今天大家也都累了,秦将军你也是接连奔波了好几日,还是早些回去见见夫人吧。再说将军府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将军与我还要处理一番,怕也没时间招呼你的。” 秦玉见他说的有理,便也没再纠缠,只道:“那便就如此了。”她转向卫宁道:“卫将军,等你这将军府全部弄完了,我再过来看一看。” 说罢,她便直接走了。 等秦玉离开之后,副将便笑道:“将军,秦将军真真是热情,那般话都说的出来,若是将军有朝一日你真的娶了她,只怕是要天天与秦将军在府里操练了。” 卫宁冷冷道:“别胡说。” 副将急忙道:“没有胡说,秦将军的父亲秦子明将军原先就是我大齐的大将军啊,他在的时候,大齐所有的军权都是由他一手掌控的。现在虽说他已然去世了,但圣上将他的女儿提拔成了大齐唯一的女将军,又让他们继续住在了大将军府,这便表明圣上对着大将军仍有一份情谊在,想必秦玉说话也是会听的。若是将军有了秦将军的支持,想必将军你离那大将军之位也就近了一点了。这样一想,就算是秦将军性子果真男人了一些,不像其他大齐女子那般温婉动人,可你若娶了她做正妻摆在家里便是,另外再娶几房温柔的妾室服侍你,秦将军就让她继续去战场厮杀,夫妻俩一同上战场,不仅成就一段佳话还能让她帮到你。这样一来,朝堂内室两不耽误,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卫宁冷声道:“那我明日就让人把你刚刚说的话告诉你的夫人,叫她帮你也娶几个温柔的妾室,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众人一听,皆是笑了起来。这副将的正妻是他故友之妹,同是军营中长大,性格很是泼辣,这些话若是让她听见了,只怕是副将再无好日子过。 副将连忙苦笑着求饶道:“别,将军,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刚刚的话若是让我家那个婆娘听见了,怕是我今后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卫宁冷哼一声,环视一周,微微皱眉道:“明日你去找个管家回来,帮忙把这府里的事情处理一下,我要尽快。官家的人毕竟待不了多久,还是要换上自己的人才是。” 副将连忙道:“将军,你可真是为难我了。我会打仗会揍人,可让我去找人管家,只怕是没两句反倒被人忽悠了。这事还是得找个女人来,我们男人真是不会的。到时候一团糟还是将军你住的不舒服。” 卫宁微微一皱眉,可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卫柳他是不想说的,之前她连番劝自己纳妾室,已经弄的不欢而散,若是此时再让她过来,只怕是会给自己惹来更多的烦心。 副将见卫宁一直不说话,于是道:“若实在不行,不如就找秦将军帮忙啊,她虽一直混在军营里,可这些事总归是比我们懂一些的。” 卫宁沉默半响,道:“这事先这样吧。” 他转身往书房方向道:“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罢,便再不管他们,径直走了,只丢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柳儿一听说卫宁回来了,便接连让人去找了他几次,只想着再见卫宁一面好劝劝他,无奈卫宁皆是用有军务在身拒绝了她,再没见过她。 柳儿又急又气,可心知不能再去找唐佩莞,只好忍了下来,想着过段时日再去见卫宁。 齐昭帝的寿辰日渐接近,但这次并不是大寿,因此倒也不用办的多隆重,连带着那些在封地的王爷上诏书想回京城帮齐昭帝祝寿,都被齐昭帝拒绝了。 只是让齐铭有些不安的是,齐唯这次竟然没有一点消息,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去到坤宁宫的时候,他便同叶皇后说起了这点,叶皇后微微一怔,道:“莫不是你想太多了,他可能并不打算回京城。” 齐铭却道:“往年不回来倒是正常,可今年本就是个多事之秋。况且母后你也说了,前些日子的刺杀事件最后查到了他那边。父皇虽说将这事压了下来,但很明显是想暂时稳住齐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动手。以齐唯那般的性格,见儿臣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放了出来,怎会不起疑心。若儿臣是他,今年的这个寿辰一定会来,为的就是试探下父皇的态度,看看那件事有没有被发现。” 叶皇后一听,却也觉得齐铭说的并没错,便也有些疑惑道:“那如今他那边一点音讯也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圣上的想法了,所以才没想入京?” 第257章 奇变 齐铭皱眉道:“父皇的想法我们在身旁的都尚且不知,他远在封地,又如何猜得透。” 两人沉默了一会,叶皇后道:“如今离你父皇的寿辰没有几日了。会不会他已经在路上了?” 齐铭猛然道:“这不是不可能的,以齐铭的性格,会下这样的赌注再正常不过,只是没得奉诏不能如今,他竟敢这般做?” 叶皇后叹息道:“他会不会不知道,但若是如今这个时间让他过来绝非是件好事。铭儿……”她转向齐铭道:“你去派人仔细查一查,也好安心些。” 齐铭点头应声:“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早朝时,群臣们已在大殿上等候多日,却一直未见齐昭帝上朝。齐铭在一边站着有些诧异,略略侧身朝那太监看了一眼,小太监立即意会的走过来,靠近齐铭耳边道:“太子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铭低声道:“怎么父皇还未上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低声道:“咱家这就去看看,太子爷莫心急。” 齐铭微微点点头,就见那小太监小步走向了殿后。 齐昭帝此时正在丽嫔的重华殿沉沉睡着,几名太监站在房门外,几次想去敲门,可又怕被齐昭帝责怪,只好待在外面小声的呼喊着:“圣上,圣上,早朝时日已到了。” 之前的小太监探听到了此处,急忙赶了过来,见殿门还紧闭着,忍不住着急道:“圣上怎么还没起来?” 一旁的太监回道:“早上已经喊了几次了,但圣上一直不起,我们也没办法,只好在殿门外守着。” “那丽嫔呢?”小太监急忙道。 之前那太监小声道:“丽嫔娘娘醒过一次,本想让她叫醒圣上,可丽嫔娘娘说圣上连日劳顿,责骂了我们一顿,就便又接着去睡了。” 小太监急道:“那可怎么办?诸位大臣都在朝上候着呢。” 他们这边吵闹,却是惊到了那边一直候在门边的管公公,管公公是宫里的大太监,伺候齐昭帝多年,此番听见他们吵闹,不禁走过来怒斥道:“在这嚷嚷什么?圣上正睡着,若是此时被你们吵醒了,只怕是没你们好受的。” 之前的小太监道:“可朝堂上大臣们都等着呢,太子爷也是,这才遣了小的过来看看。” 管公公冷声道:“圣上不起,丽嫔娘娘也未起,我们怎敢这个时候去吵醒圣上。”他顿了顿,道:“罢了,这样吧,你就把事情告诉太子爷,怎么跟诸位大臣说,就由太子爷做主吧。” “这,这不好吧。”小太监为难道:“这可是圣上连续五日没有上朝了,传出去只怕是不好听。” 管公公低声道:“圣上的事是你管的?还不快去,就这么说。” 那小太监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闭了嘴,匆匆离去了。 回到朝堂之上,小太监便凑近了齐铭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齐铭脸色不变,微微颔首,等那小太监退下之后,他便道:“父皇今日身体不适,诸位今日有什么事就直接回报给本王吧。” 底下却是一片交头接耳,也不怪大臣们惊讶,之前的齐昭帝虽说是时时将朝事推给太子殿下,但那确是因为生病所致,可这几日下来,圣上一直没有上朝,太子爷虽说是圣上身体不适,可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是因为齐昭帝过度宠幸丽嫔,以致于每日早朝都不愿再来。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怎能不让这满朝文武感叹不已。 萧丞相当即出列道:“太子殿下,若是圣上身体不适,自当要尽快找太医调理好身体,若是一直拖着不上朝,满朝国事便会不断累积,并非是好事。” 齐铭忙道:“萧大人的话我自当会禀告父皇,萧大人切莫担心。” 萧丞相微微颔首,便又退了回去。 齐铭又道:“还有哪位大臣有事要商议的吗?” 御史大夫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说话,便站了出来,道:“臣有奏。” “吕大人请说!” 御史大夫慢声道:“微臣接到消息,平延王齐唯因为听闻圣上这些时日身体不好,以致于早朝都上不了,正巧又赶上圣上寿辰,便上了折子要求回京城探看圣上,并为圣上祝贺寿辰。” 齐铭心中一怔,急忙道:“我也多日未见四弟,心里甚是想念,知道未得奉诏不能入京,这想来是我大齐的律法,只怕是四弟这次来不了了。” 齐铭这话一说,便即刻有大臣出来,对着齐铭行了一礼,恭敬道:“太子爷此言差矣,这律法虽定下没有诏书王爷不得擅自入京,可却有例外情况,只怕是太子爷事情多,忘记了。” 齐铭冷声道:“那大人倒是说说,有何例外情况能够让四弟入京?” 那人听齐铭这么一说,淡淡一笑,继续恭敬道:“太子爷想必是知道南华寺的,这南华寺位于平延王的封地上,却是那块香火最繁盛的寺庙。” 齐铭冷冷道:“我自然知道,大人请继续。” 那人又道:“前些日子,南华寺突然天降大雨,大雨连下几日,竟将南华寺后山山背冲刷了半截。这山上泥石一掉,便露出了一大奇景来。” 这朝堂上之人听他说了这么些话,倒也好奇了起来,也都认真听着,想知道那究竟出了什么奇景。 那人便继续道:“山背上冲出几道奇特的沟壑,那些横竖连接起来,却是凑成一奇特景象,远远看去,宛如一巨尊佛像,活灵活现,就如同是真神现身一般。” 萧丞相之前一直微闭着双眼,现下听到这段,却是一怔,略略抬眼看向那人。 齐铭淡淡一笑,道:“佛像出世却是奇事,但这并不值得四弟连诏书都没有就直接上京来,就是为了告诉父皇这件奇事的吧。” 御史大夫刺客却站了出来,道:“想来太子爷并不清楚,王爷不奉诏便不能入京,这是大齐一贯来的规矩。但有一件事却是除外的,便是当发生了什么危机国运之事时,王爷即可不奉诏而入京。” 第258章 被骂 齐铭心里咯噔一下,却听那御史大夫一字一句道:“方才吴大人有一事没有说明,那南华寺的后山,除了出现那佛像,还有一句诗。” 齐铭冷声道:“什么诗?” 御史大夫顿了顿,道:“上句为今朝许不尽,下句便是新君出日时。” 御史大夫这话一说,便是齐铭,也怔在了当场。 这两句诗并不难,但一听便是说大齐会有危难。如今这事既出,自己却毫不知情,却让齐唯抓住了一个机会得以来京城,不得不让他心慌起来。 御史大夫见齐铭不说话,便又道:“这诗的意思,想必诸位都明白。此诗提及到我大齐的国运,再加上南华寺这事本就稀奇,算的上是天降异相。平延王担心我大齐,这才会急忙赶来了京城。” 齐铭微微有些怒气,忍不住提声道:“这般大的事吕大人为何不早些说?吕大人难道不知道事关国运,不可儿戏,耽误一点都是大事吗?” 听见齐铭的呵斥,那御史大夫并不着急一般,不急不慢道:“微臣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至于平延王为何不早说,据微臣得知,平延王一早就将这事上报了圣上,只是圣上这几日一直没有上朝,连那奏折也未看一封,只怕是太子爷去勤政殿里翻一翻,想必是能看到王爷上的那个奏折。” 齐铭被他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却只能冷哼一声,但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只得暗暗记下,将话题撇了开。 下朝之后,齐铭匆匆忙忙赶到了坤宁宫,叶皇后早已听说了这个消息,一见到他,即刻道:“铭儿,本宫听说齐唯要来京城,可是真的?” 齐铭点点头,道:“却是如此,今日早朝便已经说了。” “那找个理由拒绝他啊,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你让他过来,到底会出什么事还不定,如今我们的势力根本没法跟他对抗,就连你父皇都有些忌惮他,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答应了呢!” “我没法不答应!”齐铭怒声道,过了半响,他平静了一些,道:“母后,有件事您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齐唯的封地上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能让他不奉诏便进京?”叶皇后不耐烦道:“等会本宫就去找圣上,让你父皇下个圣旨,不管出了什么事,就是不准进京。你父皇也定会反对的,之前刺杀那件事铭儿你心里很清楚,你父皇都这般了,不可能答应让他来。” “只怕是已经迟了。”齐铭道:“早朝他们既然敢说,必定是料准了我们已经无法阻拦了。况且这事我们也确实阻止不了的。” 齐铭淡淡道:“南华寺一场大雨,冲出了一句诗,那诗事关国运,如今齐唯拿了这个借口过来,不管这异象是真还是假,我们都没有办法。” 叶皇后却是微微一怔,道:“本宫是听说了南华寺的事,可那诗究竟是什么?怎的你们这般紧张?” 齐铭转向她,一字一句道:“今朝许不尽,新君出日时。” 唐佩莞接到卫宁的信件时,本是微微有些吃惊,可略略想了想,便将那信收起来,对碧月道:“我出去一会,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去了宫里。” 碧月点点头,道:“放心吧,大小姐。” 唐佩莞嗯了一声,便换了件朴素的衣服外出了。自从上次柳儿来莞莲院里对她说了那番话,唐佩莞也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卫宁的关系确实有些过近了。她并不介意让旁人说闲话,但那些闲话却是会有可能扰乱她的计划的,唐佩莞也只好略略注意了些。 卫宁的将军府她之前从未来过,如今初次来,唐佩莞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将军府建的很是大气,颇有些威武的味道。 唐佩莞正要走进去,却见门口一个军装的男子赫然道:“站住,你是谁?这里是将军府,岂容你随便闯入?” 唐佩莞一怔,眼前这男子却是她没有见过的,但见他的打扮看起来,应该还是虎狼营里的将士了。 唐佩莞淡淡道:“叫你们将军来。” 那男子冷哼道:“我们将军军务繁重,哪里有空见你?只怕又是一个无事想来接近我们将军的姑娘吧?快走开快走开,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唐佩莞讶异的看着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哑然失笑。只怕是这个男子见她衣着寒酸,觉得她是那些使计故意接近卫宁的人。唐佩莞之前也是有听过的,自从卫宁回来之后,京城里无数少女借着各种机会想要凑近,哪怕只是在将军府门口走上一圈也是高兴的。 然而唐佩莞却没想到眼前这人竟也将她当作了那些女子中的一份子,只好哭笑不得道:“你去跟你们将军说,就说唐佩莞求见,你们将军会见我的。” 那男子却只是冷笑一声,道:“走开走开,唐佩莞又是谁?我告诉你,别在这将军府前晃悠来晃悠去,想见我们将军的人多了去了,京城里哪家女子不爱慕我们将军,是你一句话想见就能见到的吗?每日不知道多少姑娘找借口进来,你让我去找将军,只怕是等我一离开你就会偷偷溜进来了吧。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走开走开!” 唐佩莞几乎被他的话弄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男子说的这些她竟无法反驳。唐佩莞怔了怔,本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好帮自己一下,可那男子见她还不肯离去,登时大怒了,道:“你这姑娘,我跟你说话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都告诉你了我们将军没空见你,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实话告诉你,前几日将军回来的时候就将秦将军一起带回来了。想来你也知道这事情了,秦将军你知道吧,秦子明大将军的独生女,当今圣上亲封的女将军,大齐唯一的女将军。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我们将军。这几日秦将军时常来这里,你还是尽快走了,到时候被她看见了,可就没我这般好说话的。” 第259章 秦玉发怒 唐佩莞一愣,重复他的话道:“秦将军经常过来吗?” 那男子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也知道你与秦将军的差距有多大了,我看你也长的不错,何必总做这高攀不上的梦呢,不如早些回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唐佩莞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后面一略带些英气的女声道:“这是怎么了?” 唐佩莞与那男子皆转头看去,去见一个一袭白衣将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一张清秀又有些素净的脸庞。这女子微微一皱眉,走上来对那男子道:“怎么回事?” 男子忙不迭道:“秦将军你来啦。”他顿了顿,道:“这个姑娘说什么都要见卫将军,我这劝了半天,也没劝明白她。” 秦玉冷哼一声,道:“怎么什么人都往将军府闯?”她转过头去看了唐佩莞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显然是没认出她来,道:“姑娘,卫宁可不会看上你的,趁早回去了吧。” 秦玉那时泼她酒的时候已然是醉醺醺的了,再加上时日已久,没认出她也是正常。唐佩莞不欲与她争辩,只叹了口气,转身便想离开。 “秦玉,你怎么来了?”一声温润的声音响起,唐佩莞急忙回过头去,却见卫宁不知何时出来了,正站在门口皱眉看着秦玉。 秦玉冷哼一声,道:“你自是不想我来,每日在你府前打转的姑娘何许多,我来只是碍着你眼了。” 卫宁却没说话,转头一看,却见到唐佩莞一身平服,正站在不远处。他微微一愣,道:“大小姐,你既然到了为何不进去府里?” 卫宁这话一说,之前一直拦着唐佩莞的士兵与秦玉皆是一愣。秦玉原先还好好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转向卫宁道:“这位是谁?” 卫宁却只道:“秦将军,今日府上有事,只怕是没空招待你,不如秦将军先回去吧,等来日卫某再亲自向你赔罪。” 说罢,他便走到唐佩莞面前,温声道:“大小姐,进去吧。” 唐佩莞微微蹙了蹙眉,对着秦玉看了一眼,道:“秦将军还在这里,不如我改日再来吧。” “不用。”秦玉冷声道:“卫将军没空,我自当也不会这般没脸没皮。军营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她转身便离开了。 唐佩莞微微有些尴尬,她并不愿意耽误了卫宁,如今见到这秦玉对卫宁显然是有意思的,而这秦玉无论从家世还是自身的资质上,与卫宁都是极其相配的。如今唐家一门心思想把唐柳如塞给卫宁,而卫宁有了柳儿的压力,想必心里是也不舒服的。唐家的心思唐佩莞明白,无非就是觉得唐家根基不稳,看中了卫宁的前途,想通过连亲的方式,将唐家的未来绑在了卫宁的身上。也是因为这个,唐佩莞才并不想让唐家如意。虽说卫宁现在的地位有她的一点助力,她也挟着那点恩情要求卫宁为她做出选择,但私心里,唐佩莞却还是下意识的护着这个自己心里确实视作弟弟的男子,希望他能有更好的选择,一如那日卫柳说她那般。 卫宁见唐佩莞不说话,便道:“大小姐,我们先进去再说。” 唐佩莞点了点头,道:“那进去吧,我还没有看过你这个将军府呢。” 之前那拦着唐佩莞的士兵显然是被惊住了,等到卫宁与唐佩莞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将,将军,这位……” 唐佩莞淡淡一笑,对着卫宁道:“将军府的守卫倒真的很尽心,我觉得比起宫中的守卫也不过如此了。” 卫宁瞥了那士兵一眼,没说什么,只领着唐佩莞进去了。 带着唐佩莞逛了一圈,卫宁毕竟不是大将军,虽也是从一王府改造过来的,但说起来并不是很大。唐佩莞见惯了皇宫的奢侈豪华,如今再看这里却也没觉得有何惊奇,只有几处景色倒算是不错,看着倒是有几分情趣。 唐佩莞笑道:“圣上还是派人大修了一番的,只是刚刚看来似乎陈设与摆件都有些不对,侍女也没一个,全是你们军营的人,还有些地方都没打算,走廊里脏的紧。你可别整日忙着军务,也要抽空打理下这里。” 卫宁苦笑道:“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参军之前我不过是唐府的一个下人,最多只是会搬搬花盆挪挪石头罢了,哪里知道这些。我手下的那些一个个都是粗老爷们,更是不懂,我也是没办法,只好找了些士兵过来看守着,不然怕是更乱了。” 唐佩莞皱眉道:“为何不去找一个管家帮你打理?” 卫宁沉声道:“如今有些事不太方便,我并不能相信那些外面的人。府里多机密,若是泄漏了一点,只怕是会有麻烦。” 唐佩莞理解他的意思,如今身为虎狼将军,本就有很多军务上的机密不能泄漏。更何况他与自己还有些谋划,而那些更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一旦被人发现,只怕是会万劫不复。 唐佩莞皱眉看了一会,道:“那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卫宁道:“姑且先这样吧,有这些士兵们守着,倒也无所谓,我平日也不在这里,只是偶尔过来看看罢了。” 唐佩莞想了一会,道:“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你信我,这事就交给我吧。” 卫宁淡淡一笑,道:“如此便好,大小姐从来都是最细致的。” 唐佩莞略略撇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道:“平延王今日来京城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自从卫宁回京城以来,两人并未说起过这件事,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唐佩莞这才问来出来。 卫宁微微一怔,过了半响,才道:“知道。” 唐佩莞道:“这次你去涵峡关,路上应该经过了襄平,按照常理齐唯应该是会去找你的。” 卫宁道沉吟片刻,道:“我见过他。” “那……”唐佩莞认真看向他道:“你临走前,我同你说过的,你可还记得?” 第260章 整理 卫宁却是沉默半响,道:“我已经应下他了。” 唐佩菀点点头道:“那即是这样,这次的上京你会知道也不奇怪了。”她顿了顿,又道:“我曾经想过他此次来的意图,就连国运诗这样的借口都能被他用上了,想必是有要事。” 卫宁也道:“我也听说了,这事确实有些稀奇,只怕那南华寺那首诗,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生异象都还不知道。” 唐佩菀淡淡一笑道:“何来的异象,这首诗摆明了就是冲着齐铭去的。” 卫宁微微皱起眉,道:“何解?” 唐佩菀道:“换君不换代,而齐铭又是当今太子殿下,除了说他,还能有谁?” 卫宁沉默半响,道:“那平延王如此一番大动作,只为了进京,确实有些怪异了。” 他转向唐佩菀,道:“大小姐,不若我去试探下齐唯,看看他究竟有何意图。” 唐佩菀略略应了一声,此时却听见一将士来报道:“将军,营里有事来报。” 唐佩菀看了一眼卫宁,笑道:“你且去吧,我这正无事,便四处走走,顺便帮你从婆子那买些下人过来。” 卫宁却是不太放心,他看了眼唐佩菀,便又转向一旁站着的那个通报消息的男子道:“李言,你留下来陪着她,事情结束后将她送回唐家。” 他顿了顿,又对唐佩莞道:“外面的人杂乱的很,你随意看看即好,别往那人多眼杂处乱跑。” 李严正是一直跟在卫宁身边的得力助手,他的副将。卫宁向来对人淡漠冷持,从没这般关切过旁人,至少李严没见过。如今见卫宁突然对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女子如此关心过,即便是平日里与卫宁关系最为密切的秦玉,也都从未见卫宁这样过。 不过想来也是正常,秦玉那般粗狂的作风,莫说是将军,就连自己也从未将她视为真正的女子,没放在心上倒也正常。可眼前的女子衣着平凡,就连带着的发饰都极为朴素,看起来不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想来与秦玉将军的身世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过这女子的容貌倒真真的好,生的很是艳丽动人,只看上一眼便觉得心里一动,让人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不过卫将军似乎也不是个喜好美色的人,之前他们在襄平城,平延王送了一舞姬给卫将军,然而卫将军却在大半夜里将好好一个美人从房里赶了出来。 多少人听闻了此事感叹卫将军不解风情,平延王送的,想必定是极端的美人了,卫将军竟这般不给面子,真真是浪费了一个大美人。 李严原本以为以卫宁的性格,最后定是会找一端庄守规的女子,抑或是秦玉那般对自己有助力的人,两人举案齐眉,这般倒也不错。可如今看来卫宁却并不如他以为的这般不解风情,至少对面前的这位女子不是。 李严疑惑的打量着唐佩莞,再听卫宁这么一嘱咐,便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曾经听别人提起过卫将军的一些事,知道他并非出身名门世家,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寒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后来也只是去了唐家做下人,幸好被唐家大小姐赏识,才给了他机会参军,又解除了他的奴契。说起来卫宁有今日的成绩,这唐家大小姐绝对是起了最大的作用的。 如今想来,这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自己之前听过的那位唐家大小姐了,不然卫宁不会这般对待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敬意。 李严暗自想明白了些,便对着唐佩莞沉声道:“唐大小姐,你现在是要再在府里看一看,还是怎么办?”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府里我已经逛过了,你且让人喊那人牙子来,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下人。” 李严忙应了一声,便唤来了一士兵,打发他去找人牙子,而自己便陪着唐佩莞去了大厅。 唐佩莞将几处大厅与卫宁的房间书房看了一看,指挥着李严将里面的摆设换了下方位,又让人出去买了一些瓷器木雕放着,最后一番折腾下来,倒是看着比以前好了很多。 李严赞叹道:“之前我就同将军提过,这里当初都是随便摆放的,看着总是让人心里堵得慌,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被大小姐这般一换,倒是真真好了许多,看着也像个样子了。” 唐佩莞听他这般说,知道他是有意恭维,便笑道:“你们都是沙场浴血的英雄,理应只关心那些军国大事,这些小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只会胡乱折腾下的小女子才是。” 李严道:“唐大小姐若都只是胡乱折腾,那像我这般武比不过将军,文也比不过大小姐您的人,只怕是再无颜见人了。” 唐佩莞被他逗笑了,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士兵过来道:“李副将,人牙子来了,就在外面等着的。” 李严便对唐佩莞道:“既然这样,大小姐我们便去看看吧。” 唐佩莞点点头,如今这府里没有一个小人,连个打扫整理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卫宁平日里是如何在这儿待下去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虽找不到合适的贴身侍人,但一些干粗活的倒也不用太仔细。 人牙子听说是这新贵卫将军要选下人,一次性带了十几个男男女女过来了,站在前院里排成三排,供人挑选。 人牙子本是看不上唐佩莞的,见她虽长相容貌很是出色,但一身素衣,服饰又普通,以为她也只是这将军府里的一个下人,所以在见到唐佩莞与李严时,便直接忽视了她,直奔着李严道:“这位军爷,可是你要选下人?唉哟我告诉你,军爷你找我何婆就是找对了人,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我何婆的名字,只要是想选下人的,在我这,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包你心满意足。” 说着,她便指着前排一小姑娘道:“军爷您瞅瞅,这个小姑娘如何?不仅脸蛋长的俊俏,说起话来也甜的很,摆在房里,保管将军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第261章 选侍 唐佩莞朝这何婆所说的小姑娘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她在这群人里面的确是算长的最好的一个,看得出何婆对她也最是看重,连身上的衣服都穿的比旁人好一些。 而那姑娘听何婆这般一说,便也急忙对着李严行了个礼道:“军爷,您买了我吧,我什么事都能做,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严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搭理她们,而是转而对一直没有说话的唐佩莞道:“这个行吗?” 那何婆见李严竟是问一旁的那个姑娘,先是一愣,可转念一想,却以为她是那得宠的大丫鬟,急忙道:“哎哟,看这姑娘长的多水灵,定是将军身边顶顶得宠的,所以将军才将挑选下人这样重要的事就交给你。姑娘你眼光好,你且看看,看上那个尽管告诉我,若是都不满意,何婆那还有别的。” 李严一怔,这才明白这何婆是误会了,正要解释,却听唐佩莞道:“那我就便看看吧。”说着,便朝着那十几人走去。 李严默默闭了嘴,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就看着唐佩莞在一个个人面前绕过去,最后出来,微微沉吟了片刻,指了指几个人,道:“就他们几个吧。” 何婆子愣了一愣,又堆起笑对唐佩莞道:“姑娘不再看看吗?比如这个……”她又指着先前那个姑娘道:“不是我何婆自卖自夸,这姑娘可是我何婆这么些年来遇到过最好的一个。别看她长的漂亮,不过当然没有姑娘你漂亮,不过手脚干净,做事也麻利,什么都会做。我看着将军府并没见到几个丫鬟,想来还是缺一些人的。不如姑娘你考虑考虑?” 唐佩莞微微一顿,转向那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却是一愣,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道:“奴婢叫青柳。” “青柳?”唐佩莞笑道:“这不像是一个正规人家会给女儿起的名字,倒像是主子给下人赐的名。” 那青柳踟蹰片刻,才道:“姑娘说的没错,我从小没了娘,我爹又好赌,便被他卖到了一户人家做侍女,这青柳便是他们当时给取的名。” 唐佩莞讥讽一笑,道:“怎么,服侍过别人的还敢来将军府?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的?” 那青柳涨红了脸,急忙辩解道:“没有,是那家少爷看上了奴婢,要纳奴婢为妾,奴婢不愿意,他们便将我卖了出来,并非是奴婢的错。姑娘,你行行好,留我在将军府吧,我一定会好好服侍将军的,正正经经尽本份做事。” 唐佩莞看了她片刻,最后道:“罢了,这将军府里事少,何婆子都说你做事麻利,想来若是留了你只怕是浪费了。”她转向何婆子道:“我们将军只需要这几个人,旁的便都带走吧。” 那青柳原以为唐佩莞会留下她,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变,登时就嚷道:“你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哪来的这么大口气,都没问过将军,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了!” 说着,她突然跪下,朝着李严那边哀泣道:“军爷,军爷你行行好,留下我吧,我命苦,前一个主子不要我,如今我爹烂赌成性,若是将军府再不留我,我只怕是要被他卖到窑子里去了!” 说罢,她就跪在那里,哀哀凄凄的啜泣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青柳却是有几分姿色,如今再加上这美人落泪,让人一看却有几分心疼。 李严被这场景弄的有些傻了,急忙转向唐佩莞道:“大小……” “李副将……”唐佩莞打断他的话,没让他说下去,又转向青柳道:“你想见将军?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你说你怕被你爹卖到窑子里?那不如我先把你买下来,再转卖去窑子里,这样可好?” 青柳被她的话吓的脸色苍白,顿时止住了哭,尖声道:“你不过也是一个丫鬟,竟敢这样胆大妄为!” 唐佩莞淡淡笑道:“胆不胆大是我的事,但你倒是胆大的很,敢在将军府里就这般放肆。”她转向何婆子,道:“何婆子,你手里的人就这般品性,你刚刚还一个劲的向我推荐她,若是我真的买下了她,到时候惹了卫将军你担得起吗!” 最后一声厉喝显然是将何婆子吓到了,她猛的一怔,忙不迭赔罪道:“唉呀姑娘,我可没这意思!我哪敢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小蹄子胡言乱语,我是真不知道啊。也是来之前她哭天喊地的求我,我才帮着说了些好话,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何婆子一阵哭嚎,唐佩莞皱了皱眉,也懒得再与她纠缠下去,只摆摆手道:“那既然如此,你便快带你的人走吧,选中的这几个今日就留下来,李副将,你带她去结账。” 李严急忙道:“是。” 招来几人拽走了瘫软在地上的青柳,又给何婆子结了帐,何婆子便急忙领着剩下几人走了。 唐佩莞站在前院,被她留下的几个人站在那里,皆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唐佩莞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声道:“我今日把你们几个留下来,是见你们为人规矩,以后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将军府做事。将军为人正直,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但是你们若是做了什么背叛将军府的事情,刚刚我同青柳说的那些话也不是玩笑话。” 那些人急忙低声应了一声。 唐佩莞点点头,又道:“若是如此,那你们就都下去吧。” 李严此时正巧送走了那何婆子,走了过来,见唐佩莞训完了人,便走到了一边,犹豫了一会,却还是没忍住,道:“大小姐,我见那青柳身世很是可怜,将军身边也需要一个体贴人照顾,为何你就不留下她呢?” 唐佩莞一直等着李严问她,如今笑道:“你可知道那婆子将我错认为丫鬟的时候,我为何拦下你不让你说出来?” 李严摇摇头道:“不知道?” 第262章 挑拨 唐佩莞又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何只选了这几人?” 李严依然摇头道:“不知道。” 唐佩莞道:“那些人,在得知了我是那所谓的得宠丫鬟之后,我从他们面前走过,有抬头瞧瞧看我的,有拿嫉妒眼神瞟我的,也有一门心思想攀上将军府朝我讨好示意的。我挑中的这几人,都是那些规规矩矩的,没有任何小动作的人。” 李严怔了一会,道:“如此,大小姐倒真真是有心了,这些哪里是我们这样的粗爷们想得到的,也幸好是大小姐你在了。” 唐佩莞淡淡道:“将军府如今刚刚起来,不怕下人不会做事,只怕他们多嘴胡言乱语,抑或是看见了什么胡乱传了出去。这些人至少面上看着算是比较安份的,只是今日粗粗一看,倒不能看出些真正的人心来。那些人你就放到杂役房去做做粗活做做饭即可,卫宁的房间与书房就不要让他们靠近了。来日查明了他们身世且用过一段时日之后,觉得无什么可疑的,再调些好的去内室打扫吧。” 李严应了一声,可还是道:“若是如此,那青柳……” 唐佩莞淡淡一笑,男子们对于貌美的女子总有些特别的宽容,李严也不例外,唐佩莞只道:“若是李副将舍不得,我就再叫人把那何婆子找回来,买下那青柳送给李副将,可好?” 李副将吓的脸一白,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这事可不行。我家里那个可真真是个母老虎,要是真送去了,只怕是我这条命都要没了。” 唐佩莞笑道:“李副将真是个直性子人。”她顿了顿,没再取笑他,又道:“只是这青柳口口声声说是前面那主子想娶她,她不愿意,可却又保留了这个名字。若真是闹的那般不愉快,她岂会一直记着这个名字?只怕是内情没那么简单了。况且她说自己的父亲烂赌成性,可你见她身上那件衣物,并非是一般人家可以有的,想来那所谓的烂赌父亲,只怕也不是实情了。” 李严愣了好半响,才道:“这些事我刚刚倒是没看出来,要不是大小姐你说,我却是万万看不出来的。” 唐佩莞只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给将军府选好了下人,唐佩莞看了看时辰,只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便对李严告了别。 她本想一个人独自回去,可李严却是怎么也不答应的,急忙道:“大小姐万万不可,将军之前一再嘱咐过我,若是我这样便叫你走了,只怕将军回来是要狠狠揍我的。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唐佩莞见他坚持,便也只好答应了他。 李严顿时心喜,急忙喊人套了马车,扶了唐佩莞上去之后,自己便骑着个马送着回去了。 回到唐府门口,李严急忙下了马,又扶着唐佩莞下了车。唐佩莞走到唐府门口,朝着李严淡淡一笑,道:“李副将,就送到这里吧。今日多谢你了。” 李严忙道:“大小姐切莫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你,只怕是将军府还得乱上好一阵。不过这样轮不到我说了,改天将军自会向你道谢的。” 他笑的一脸奇怪,唐佩莞却是不语,只略略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进去了。 然而等她刚走进门,却见到柳儿正带着唐柳如站在一旁。柳儿的脸色很是难看,盯着唐佩莞却是不语。 唐佩莞怔了一怔,道:“五姨娘。” 柳儿看着她,道:“你这是从……” 唐佩莞心知她不愿意自己同卫宁有接触,但自己与卫宁之间的谋划却又不能说出来,只好由着她疑心了,道:“刚刚有事去了,若是五姨娘无事,我便回去了。” 柳儿面色一冷,她曾经那般求过唐佩莞,就是为了唐佩莞不会再与卫宁有瓜葛耽搁了卫宁的前程,可今日一见,却知道自己的话并没起到作用。柳儿知道自己与卫宁的今日都是唐佩莞给的,可想到这事,她还是有些怒气,却又不好说出来,只好由着唐佩莞离开了。 唐柳如站在一边,怒气顿生,她略略想了想,眼眸一红,便低声对柳儿道:“五姨娘,大小姐刚刚莫不是从将军府回来吧。我刚刚听见了那个将士说的话,那个将士,该是……” 柳儿恨声道:“我听见了。” 唐柳如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低声道:“也不知道将军府是什么样子的,我之前一直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进去看看,替将军打理下府里的事务,只怕是每晚替他做碗羹汤,柳如也心满意足了。可只怕是永远没这机会了,将军,怕是也不会喜欢见到我的。” 她顿了顿,又故作欢喜道:“不若,五姨娘你告诉我,那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只要听一听,柳如也是高兴的。” 柳儿却是顿了一顿,沉默了半响,道:“我离开佩梁太久了,该是时间回去了。你去陪老太太吧。” 说罢,她便直接离开了。 唐柳如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她。唐柳如又怎会不知道,柳儿虽说是卫宁的姐姐,可卫宁的将军府建起来,却是从没请她去过的。刚刚听那个将士所说的,那唐佩莞竟不仅去了将军府,就连那将军府的下人都是由她挑选出来的。这般贴身的事情,卫宁没有找自己的姐姐,反而是找了唐佩莞。这让柳儿心中怎能不气。 唐柳如心里很清楚,她之前就打听过,柳儿是从唐佩莞房里出来的,后来虽然成了唐中的妾室,想来这背后也定是离不开唐佩莞的帮助。之前两人的关系很是好,因着这次卫宁与自己的事才似乎有些疏离。只是这疏离还远远不够,若是自己要真的嫁到卫家,卫柳是她最好的助力,也是她最大的筹码。而现在,卫宁对自己的全无心意的。自己唯一能借助的,便只有卫柳。只有一点点的让卫柳远离唐佩莞,甚至憎恶唐佩莞,自己也许才有一点点机会,去达到自己的心愿。 第263章 昔日旧事 虽然已经到了中春,可早起时分仍是有些寒意。沈芝紧紧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抓起木梳梳了两下,干枯的发丝纠结在一起,被梳子猛的一扯,直扯的头皮一阵生疼。 沈芝面无表情的扒拉了两下头发,又将头发梳起纠成一个发髻,堆在了脑后。 天色还有些暗沉,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却看不清镜中的面貌。沈芝略略想了想,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将桌上的油灯挑起一点,点燃了。 晃动的烛火下,她勉强看见了一些镜子的模样。干枯的脸颊上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红润,被寒风吹出的道道沟壑无不提醒着沈芝她已经不年轻了。杂乱的发髻堆在脑后,她从沈家已经出来多日了,即便她再怎么学会认命,怎么学会屈服,她还是学不会这个,学不会怎样梳好自己的头发。 沈芝突然记起了她年幼时在沈家,彼时她还未出嫁。沈家自始自终都只有她与沈威两个孩子,自己虽然是庶出,可好在她的母亲,沈家的姨娘,也是颇为得宠的。而自己又是一个女子,威胁不到沈威的地位,沈家夫人便也没怎么管她,任由她这么长大了。 后来,她便嫁给了唐中。彼时的唐中已经有了刘慧这个正室夫人,自己也就只好委屈做了妾室。好在年轻貌美,唐中也很是喜欢她,沈芝的日子过的不比在沈家差。 后来唐佩照出生了,再后来…… 沈芝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粗糙的指背下已是不再年轻的肌肤,如今的她,真的已经老了。 “嘭嘭嘭!”大门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继而便是妇人尖利的喊叫声:“快起来,到时间收衣服去了。” 沈芝恍然从幻梦中惊醒,急忙站了起来,吹熄那烛火,理了理衣服,跌跌撞撞的就往墙角走去。 无奈走的太急,沈芝不小心撞到了桌脚边,一阵剧烈的疼痛,沈芝下意识的捂着痛处,忍了半响,却又记起了还有事情要做,只好忍着这痛去拿那墙角的木盆。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沈芝借着这亮色,拉开门闩,端着木盆便就走了出去。 她之前在唐家闹了一通,被唐中派人送来了这个小院子里。沈芝知道他的心思,彼时自己的弟弟沈威正得势,他不敢得罪沈家,又不愿意见到自己,只好用了这么一个中和的办法。只是这院子离着沈家却是太近,沈芝还记得自己曾经多少次徘徊在沈府门口,看着里面,却是不敢跨进去一步。 门房已然换了人,再不是她出嫁时的那个人,也不认识她。后来又一次沈芝终于受不了在外的痛苦,下定决心踏进那扇门,可却被那门房拦住了。 沈芝至今还记得那门房讥讽的语气,他一把把自己推开,冷冰冰的看着自己道:“什么沈家大小姐,我可不知道沈家有个什么大小姐。沈家只有一个少爷,沈威将军也没娶亲,哪里冒出来的大小姐。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想上门来认亲戚,你是不是见沈少爷如今得势了,就上赶着想沾点便宜,真真是没脸没皮,哪来的回哪去,走走走。” 那些话语仿佛世上最恶毒的羞辱甩在她脸上,有路人路过见到跌到在地的她,不停的指指点点。这其中,有她曾经的见过的那些下人,那些昔日里只能仰头看着她的人,却如今是人人都能践踏她一步。 沈芝当时便受不了这屈辱,立时就回去了。只是又过了几日,她实在受不了这独自在外的困苦。若说之前她被沈家贬为外室的时候就受过这般的苦,可那时虽有恶仆克扣,但每月仍有一些银子到手,勉强吃饭也是可以的。 可如今她身无分文,衣食无着,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她没有擅长的技艺,不若唐佩莞那般有一手制粉的好手艺。为了养活自己,沈芝只好选择了那最低贱的活,帮那些窑子里的妓子们洗衣服,每日晨起便去那些烟花场所收集那些肮脏的衣服,洗完了便再送回去,只为了赚那一点点钱。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又去了沈府几次,最后一次,她撞见了自己的弟弟,沈威沈大将军。 彼时沈威刚刚骑着马到了沈府门口,而自己正踟躇着如何进去,就见到他下了马。沈芝一时心喜,急忙冲了过去,急急忙忙的抓住沈威的衣物道:“弟弟!” 沈威被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先是一惊,继而便左右打量她一番,愣了一会,便甩开她,冲着门房呵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你怎么不好好看着门,随便什么人都能在这沈府门口打转了。” 门房先是一惊,急忙跑过来拉开沈芝,忙不迭道:“少爷,是我不好,也不知道这疯婆子是怎么回事,经常来我们府前打转,怕是想占便宜呢。都是我不好,让您今日受惊了,少爷你快些进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沈威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沈芝,正要进去,沈芝哪里肯放他走,如今他是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她连日里在沈府门口徘徊,想见到自己的父亲或者是母亲,但却一个人也没见到,想来是知道了这事,有意避着自己。 沈芝下意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只觉得是沈府事忙,如今终于让她撞见了沈威,更是急忙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嘶喊道:“我是你姐姐啊,沈威,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沈芝啊,跟你一起长大的姐姐。” 沈威哪里会理睬她,当今圣上孝顺之名是天下皆知的,自己新近在圣上前得了眼,而沈芝却又惹恼了太后娘娘,竟让太后娘娘当众指责她不仁不孝。这般大的罪名,沈威哪里敢再接近沈芝。唐家动作快将沈芝踢出了门,还想着把沈芝塞回沈家,可沈家又哪里愿意接收,避之都怕是惟恐不及了。 第264章 刺激 沈芝的纠缠让沈威心生厌恶,前几日沈家便就知道了沈芝已然是找到了沈府门口。而在这之前,唐府曾经派人来沈府让他们接走沈芝,但彼时父亲担忧沈芝的归来会连累到沈威的前途,便就拒绝了。 那次之后,就没了沈芝的消息。沈家原本松了口气,可却没料到她竟自己出现在了沈府门口。 这几日沈郭清一直避着沈芝,就是为了不见她一面,但沈威刚刚得了圣上的赏赐,心情正好,一时忘记了这事,便与沈芝撞上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见过沈家的却是有大半,如今见这两人纠缠在一起,皆是指指点点起来。沈威被这嘈杂声说的很是心烦,一时心急,便急忙用力踢开沈芝,忙不迭的奔进府里,又对着门房大声道:“你到底做什么的?这样一个疯婆子还让她在门口干什么,嫌丢脸不够大的吗?” 门房被沈威呵斥的有些急了,便也顾忌不上什么,抓起沈芝便狠声道:“快些滚开!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 门房的手劲十分大,即便是沈芝已经做了段时间的粗活可还是被他拽的生疼。门房恶狠狠的将她丢到一边,又吩咐几人盯着她不许她靠近。沈芝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沈威逃一般的蹿了进去,竟是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这才明白,沈威不是没有认出她,而是,她早被沈家抛弃了。 那次的事情让沈芝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才能起身,病好之后,她便听说沈威因为冒名顶替了旁人的功劳,欺君犯上,被齐昭帝发现,直接打入死牢,被大理寺审决之后便被处斩了。沈家几日前还是风光示人,一夕之间便就跌落入尘,莫说是再度崛起,只怕是保住现在的地位都已经不行了。 这消息一传出,沈芝的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恶意的快感,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法回去了。 从那之后,沈芝便绝了回去的心思,只认了命,再不做那痴梦。 一夜梦醒的红楼后街,弥漫着前一夜的酒味与脂粉味,沈芝低垂着头走到第一家的后门,轻声敲了敲门,随即那门便被打开,一婆子伸出头来,见是她,便皱眉道:“你今日怎么现在才来,梅姑娘催了好几次了,又堆了一大堆衣服等着洗,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让梅姑娘换个洗衣婆子,看你还这么懒。” 沈芝诺诺的应了一声,道歉道:“今日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妈妈放心,这些衣服我今天都会洗完的,不会耽误你们的事的。” 那婆子啧啧了几声,讥讽道:“没有做小姐的命还生了小姐的心,一点小事就拖拖拉拉,别想着偷懒随便洗洗,这些衣服都是楼里那些姑娘们要穿的,有几件还是顶好的雪锦做的,若是不小心弄破了,小心你的命。” 沈芝急忙应了一声,跟着那婆子走到墙角,将一盆盆的衣服捡了起来,分好放到布袋里装好,便就对那婆子道了几声谢,在她嫌弃的话语里走向了下一家。 这样的事情她每天早上都要重复好多遍,从这条街头走到街尾,一次又一次的陪着小心,一遍又不一遍的说着好话,只为了收起那些肮脏的妓子前一夜里穿过的衣物,洗完后再给她们送过来,赚取那一点点糊口的钱。 沈芝回到院子里后,便将自己收回来的衣服分类放好,便又拖出了破旧的木桶,将一早汲来的水倒了一些进去,便开始揉洗起来。 整个上午过去,衣服已经洗掉了一大半。沈芝站起身来,擦干净手,从房里拿出两个粗米馒头啃了起来,又收下昨日晾晒的衣服,打算送过去。 小院子的门吱啊一声被人推开,沈芝咬着馒头正吃力的收着衣服,听见这声音却是一愣。她独住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然而这门却从没被人推开过,今日却突然有人上门,这不得不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往那看去,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个时候还会过来。 一个陌生的女子,身穿着碧色的素纱裙,腰间束着一白色缠着流苏络子的腰带,将那一弯细腰衬托的宛如细柳,整个人看上去袅袅动人,却又透着几分温婉柔情。 那女子走到院子中间,左右环顾了一周,面上浮出一丝担忧,低声道:“夫人怎的就住在如此的地方?这般杂乱,怎么可以住人?未免也太委屈夫人了。” 沈芝却是一惊,听这女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为自己抱不平。沈芝以前从未见过她,心下生出几分警惕,道:“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走到沈芝面前,对着她福了一福,浅浅道:“见过夫人,我是唐大人的远方侄女,名叫唐柳如,前些日子才搬来唐府居住,现在陪在老太太身边,时常听她提起你,这才想过来看看夫人。却不料……”她顿了顿,面上生出几分怜悯,道:“住在这个地位,只怕是不合适。” 沈芝听说面前这女子竟然是唐家的人,面色一冷,忍不住冷冷道:“唐家的人?唐家老太太?”她冷笑一声道:“唐家是什么心思我沈芝会猜不到?只怕是想我滚的越远越好,最好是别碍着他们的眼。老太太想必是气我连累了他们家的好名声,又怎么可能会提到我?” 沈芝看了看眼前这女子,冷笑一声,继续道:“看你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倒是比起唐家人来还不遑多让。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不管什么事,只怕是都打错主意了。你快走吧,我还要做事,没空招待你,更不想看见唐家人在我面前晃眼。” 唐柳如似乎早料到了她会有如此态度,并不觉得奇怪,依旧是一副担忧的模样,道:“夫人你误会了,可能因为之前的事情,老太太对你是有几分气意。可舅父依旧是时常念着你的,常常在她面前说夫人的好,老太太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也对你消了些气了。” 第265章 说动沈芝 沈芝冷笑一声,并不信她的话。自己之前是怎么被唐中赶出唐府的,她自己至今还记在心中。 沈芝讥讽道:“怎么你去了唐家,唐家人就都开始吃斋念佛慈悲心肠了吗?我做过的那些事,我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唐中也会说起我的好?他忘记他那个楚楚可怜的柳儿了吗?怎么还会说起我这个过去给他带过污点的人。” 唐柳如急忙劝道:“夫人你何苦这样说自己,夫人当时在唐家将唐家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都是我听舅父亲口说的,如今唐家无人主事,老太太只好亲自上阵,可毕竟年纪大了,每次遇到烦心事来总会不经意的念上夫人几句,若不是因为这样,我一个外人,又岂会知道这些呢。” 沈芝却没再说话,只走到衣架旁继续收着自己的衣服。 唐柳如见她如此反应,知道沈芝心里必然是有些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便过去一边帮着忙,一边道:“前几日舅父与老太太便又说起了夫人您,他们说是一段时间没见到,也不知道您现在近况如何,却是有些担心。我便自作主张,私下打听了夫人的住处,今日就想着过来看看。本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可一见到夫人竟是这样的状况,却连我这样一个外人都忍不住心疼了,若是让舅父与老太太知晓了,只怕是要难过了。” 沈芝冷声道:“你倒是会说话,别以为你随便说两句我就会信了你,唐家人是什么德行,我沈芝再清楚不过了,你口中那唐中与唐老太太,正是当时亲自将我赶出唐府的人。这样的人竟会为我难过?说出去只怕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 唐柳如急忙道:“夫人你怎么能这样想,也许当初是发现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对您心生芥蒂,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就算你再做过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再生气了。” 唐柳如这话一说,沈芝却是一愣,转过脸去看她,冷声道:“什么事?” 唐柳如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道:“没什么,我是说自从你离开唐府后,舅父与老太太就后悔了……” 沈芝猛地抓住了她的衣物,冷冷道:“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我。”见唐柳如不说话,她拼命的攥着唐柳如的衣袖,几乎快要将它拽下来一般,厉声道:“到底什么事,快说!” 唐柳如被她吓的脸色微微苍白,急忙道:“夫人,你别这样,夫人。”她动了动,想拉开沈芝的手。可无奈沈芝的力气竟是比她大的多,紧紧困的唐柳如无法动弹。唐柳如挣扎了几下,眼见着沈芝脸上苍白,死死的盯着自己,这才明白若是现在不说沈芝怕是不会放她走的。 唐柳如只好道:“罢了,我就告诉你吧。夫人你先放开我。” 沈芝狐疑的看了她一会,过了半响,才放开手,道:“你说吧。” 唐柳如略略退后几步,稍微避开沈芝。过了半响,才道:“夫人,我告诉你可以,只是这事你听完后,千万别激动。老太太与舅父一直不让我说,也是怕你听了会伤心。” 沈芝顿了顿,冷声道:“说吧。” 唐柳如微微偏过头去,低声道:“夫人之前想必是知道了佩清姑娘的事情,佩清姑娘的死,我也听说了一些。” 她顿了顿,见沈芝的脸色较之之前变的更加难看了一些,便知道沈芝是被她触动了伤心事,于是又道:“夫人请节哀,我今日说起这事不是为了让夫人伤心的。当时佩清小姐被定了罪,因为是涉及到毒害当今太后这样的重罪,她没能见到夫人最后一面,就自己想不开去了。想必这事夫人也定是很伤心的。” 她顿了顿,又看了眼沈芝,只见她眼眶泛红,显是真的被她说难过了。 也不怪沈芝这般,她这一辈子只有过唐佩清一个孩子,无论怎么样,无论她如何对那唐佩莞,终究也是为了那唐佩清。 唐佩清的死一直是沈芝心里过不去的堪,没了唐佩清,她之前再多的怨恨一夕之间也化为乌有了。如今听唐柳如再度提起唐佩清,沈芝最终还是有些难过,抿了抿唇,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唐柳如继续道:“只是,有件事,夫人想来是不知道的。毒害太后娘娘那件事,原本是怀疑莞姐姐做的。太后娘娘所做的脂粉,全都是出自她的手中。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世子突然来了唐府,说是要跟莞姐姐取笑婚约。因为这件事佩清姐姐一直为莞姐姐难过,那天夜里便去天牢里看了她。可天牢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那夜一过,佩清姐姐却突然被说成是罪魁祸首,之后,便就自尽了。” 唐柳如看了眼沈芝,她已经是被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惊住了。其实唐柳如所说的并非有什么假的,只是稍稍加了几句话,便就让人想到了别处。 沈芝几乎是颤抖道:“难道那事,不是佩清做的,是那个唐佩莞……” 唐柳如道:“这件事具体实情到底如何,没人知道。但是舅父与老太太一直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也就不再气之前那些事了。原本舅父想再把你接回去唐府的,只是你知道,莞姐姐她……” 她顿了顿,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又道:“莞姐姐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想必是担心惹太后娘娘生气才会这样。夫人你也别气她了。今日这事,我就说这些了,只是不想你一直记恨着舅父与老太太,他们也是真的担心了。” 唐柳如停下话来,看了看四周,又拿出一包东西,塞到沈芝手中,道:“这里有一些银子,夫人你先用着,别这样对自己了。若是不够我过些时日再那些过来。” 沈芝紧紧捏着那包银子,几乎是有些抑制不住般的颤抖着道:“唐佩莞,唐佩莞,原来又是你,又是你!” 唐柳如暗自一笑,却没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第266章 巨变 唐佩莞原以为下次见到卫宁应该还需要一些时日,却没料到没过几日,等到她刚刚出了宫门口时,却见到卫宁正站在她的马车旁,显然是特意等她的。 唐佩莞先是一愣,继而走过去,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卫宁的神情却很是严肃,低声道:“有些事,大小姐,我想你应该要知道。” 唐佩莞一听,便知道应该是上次让他打听平延王的事情有了眉目。可她微微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车夫。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前几日才帮你的将军府打理了一通,如今你该好好谢我才是。上次去的时候,你说将军府没有下人,于是我也就没有吃到你那餐。不过今日总该可以了吧。” 卫宁微微一愣,即可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道:“自当从命。” 唐佩莞转过头去,对着那车夫嘱咐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将军府一趟。” 那车夫微微凝眉看了一眼卫宁,终究还是没有多嘴,只点了点头,便先离开了。 唐佩莞这才对卫宁道:“我们先去你府上再说。” 再次进到将军府,却依旧见到上次见到的那个士兵正守在门口。唐佩莞一看见他,立刻便想起了之前那次,心里不觉好笑,于是便对着那小士兵微微颔首,淡淡笑了笑。 那小士兵显然是认出了她,脸上竟是一红,猛的转过脸去,故作平静道:“将军。” 卫宁点了点头,道:“今日可有什么事?” 那士兵道:“无事。” 卫宁嗯了一声,便对唐佩莞道:“我去叫下人备好晚饭,你先去书房等我吧。” 唐佩莞应了一声,等卫宁走后,便独自先去了书房。 书房的情况比起上次好了许多,经过上次唐佩莞重新摆设后,看着也顺眼了许多。卫宁显然是让人静心打扫过,原先的灰尘也几乎没有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便坐到了一侧。 等到卫宁进来的时候,唐佩莞朝外看了一眼,卫宁显然刚刚支走了其他人,此时并没有士兵守在一旁。 卫宁走到伏案前,抽出一封信,递给唐佩莞,道:“前几日,我给齐唯去了信,这是他回我的。” 唐佩莞疑惑的接过那信,略略扫了一眼,却是一惊,急忙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卫宁顿了一顿,道:“我派人去问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齐唯这次来,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应该还带了一些精兵过来。” 唐佩清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卫宁道:“之前齐唯派来一人送来这信的时候,那人告诉我,平延王应当知道了刺客调查一事,齐昭帝怀疑到了他头上。” 齐唯会知道这一点一点也不让唐佩清觉得奇怪,齐唯的眼线遍布满朝堂,再加上齐昭帝前段时间反常的表现,猜到也是早晚的事。想来定是齐昭帝的反常才让齐唯下定了决心,此时太子的势力比起之前也差了太多,而齐唯自己手握重兵,忍了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沉不住气的时候了。 唐佩莞冷静道:“精兵数量多少,你可知道?” 卫宁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是从平延王信里来看,他既然将主意打到了虎狼军上面,那他自己就绝对不会毫无准备。上次在像襄平我同他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他的性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谨慎。即便是我当日已经应下与他结盟,他对我的戒心也一直都在。此次便看的出来,他一面对我的虎狼营有了谋划,可又担心我会反水,这才迟迟不告诉我。” 唐佩莞道:“也瞒不了多久了,虽然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到京城,但圣上的寿辰将至,想来也不久了。既然他有计划,就算他再想瞒着你,但总归还是要告诉你的,你只需耐心等着便是。” 卫宁道:“我并非没有耐心,只是我疑心他想将他的精兵放在城外,让我的虎狼营在城里相互呼应,正好来个里应外合。到时他随意找个理由发难,一旦真的开始了,只怕是无回天之力了。” 唐佩莞皱眉道:“你说的并无道理,只是这事在没定下来之前,我们也不好做什么。不过,我想问一句,你对你的这个猜测,有几分把握?” 卫宁顿了顿,道:“九分。”他道:“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么做。” 唐佩莞沉默半响,道:“那就信你了。”她站起身来道:“若是齐唯还有联系你,你再告诉我,我现下还有点事,先走了。” 卫宁微微一怔,正要说什么,可唐佩莞却没再看他,径直就走了。 卫宁沉默一会,坐回了木椅上。 李严此刻恰好走了进来,敲了敲房门,道:“将军,晚饭已经备好了。”他看了看书房,讶异道:“唐大小姐呢?” 卫宁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用饭。” 李严忙道:“不是,唐大小姐呢?” 卫宁看了他一眼,道:“走了。” 说罢,便再没理他,直接走了。 唐佩莞到了宸玉宫的时候,玉妃正在用着晚膳。见到唐佩莞突然这个时候急匆匆赶来,玉妃却是一惊,道:“佩莞,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唐佩莞道:“娘娘,我刚刚去找三殿下,可他宫里的人说他现在不在京城。您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玉妃一愣,被唐佩莞的语气弄的有些疑惑,道:“他是不在京城,怎么了?好好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佩莞道:“娘娘,平延王来京城了,情况恐怕有点不好。娘娘,如今我没多少时间来跟你说清楚,您可知道三殿下去哪里了?” 玉妃忙道:“前儿个他奉了圣上的旨意,去巡视秦阳宫建造情况了。想来应该还在那边。” 唐佩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秦阳宫是之前齐昭帝下旨建造的,好在距离京城不远,只需一夜的行程即可到了。如今齐唯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一日的时间便有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第267章 叶虔阻拦 唐佩莞点了点头,道:“那娘娘,我先去找三殿下回来,一切事情,等到时再说。” 玉妃忙应声道:“要不要本宫派人过去?就不用你亲自去跑了。” 唐佩莞摇头道:“此事非同小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玉妃又道:“可是你独自去本宫也不放心,我让人送你去吧。” “不用了,娘娘。”唐佩莞拒绝道:“此时正是敏感时期,若是惊动了那边,只怕是惹出更多麻烦。只是一夜行程而已,走的又是官道,不会有事的。” 玉妃微微凝眉想了一会,便道:“那你自己小心。” 唐佩莞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傍晚时分,唐佩莞赶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已然是快要到了关闭的时间了。 唐佩莞急忙赶了过去,拿了玉妃给的出城牌子,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便就放她过去了。 唐佩莞正要往驿站那边过去,却听见后面有人喊道:“佩莞。” 唐佩莞一惊,转过头去,却见到叶虔牵着一匹黑马,慢慢的向她走来。 叶虔一身便服,衣摆处沾着尘土,看来应该也是刚刚从城外回来,却正好与她撞上了。 叶虔走到唐佩莞面前,看了她一眼,只见唐佩莞满头大汗,胸口微微起伏上下,略略还有些气喘。那一张脸颊,淡淡的透着粉红,一看便知道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叶虔皱了皱眉,道:“佩莞,你这是要去何处?” 唐佩莞却是有些犹豫,她并不愿意拿一些虚假的话去欺瞒叶虔,即便是叶虔与她再怎么对立,她内心里也是不愿意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搅合的太过浑浊。 唐佩莞看了看时辰,只觉得微微有些着急。她看了一眼叶虔,道:“叶虔,别拦着我,我有很重要的事。” 叶虔却只是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驿站,眼中显出了然的神色。他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唐佩莞道:“你知道了什么?” 唐佩莞见他的表情,心里略略有些猜疑。她不知道叶虔对齐唯的事情知道多少,可听叶虔这么问她,于是道:“我不想欺骗你,让我过去。” 叶虔紧紧盯着她,道:“你可知道这一去,以后就回不了头了?” 唐佩莞怔了怔,却道:“我本就回不了头了。” 叶虔看着她,只觉得一心想留她下来,可自己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唐佩莞不会听他,她从来就是一个固执的人,一开始就是,现在也是。 叶虔放下手里的缰绳,走到唐佩莞面前,道:“我并非是想拦下你达成我的目的,但这事凶险万分,我并不希望你搀和进来。你今天是一定要过去吗?你这次去了,也许你今夜找到了他,告诉了他那件事。若是你们赢了,这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但若是输了,你就是众矢之的,没人能护的了你。”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能。” 唐佩莞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叶虔劝过她无数次,唐佩莞很明白他担忧的是什么。今夜这事,动辄就是谋反大事。这次不管是齐唯赢了,还是齐铭赢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一旦知道了今夜自己通风报信的事,任凭是谁都不会放过她。但若是齐晟赢了,虽然这机会小的可怜,但对她来说,却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她终究只是个女子,做到顶也成不了那一国之君,叶虔不理解她,唐佩莞再明白不过了,也并不怪他。 唐佩莞顿了顿,却道:“这些我早做好准备了……”她看着叶虔,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涩意。面前这个俊朗的男子,出身高贵,手握重权,本该在众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却几次三番退让下来。她并非是不知好歹的人,也曾想好好回报他这一番深情,可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但这样一来,想来玉妃的话也要应验了,她与叶虔,最终还是不会有结果。 唐佩莞又看了叶虔一眼,微微垂下眼眸,道:“你别拦我了,我一定会去的。以后,你就勿要再来担心我了,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迟早也会分开。” 说罢,她便毅然转过头去,不再看叶虔听到这些话是何反应,只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大脑一片空白,盲目的朝着驿站走去。 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唐佩莞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想来叶虔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以他那般骄傲的人,听见这样的话,又怎么可能还会来找她呢。 唐佩莞渐渐有些麻木起来,只觉得浑身僵硬的厉害,可她仍然有事要去做,她的仇恨,她的小熙,她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比这份感情更要让她难以忘怀,更加深刻。她只能这般选择。 唐佩莞走到驿站门口,正要开口问那马夫,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唐佩莞微微一怔,正要回头去看,却觉得一阵眩晕,天地忽然就颠倒过来。 一股巨大的力气将她拦腰抱起,直接将她抱到了马背上。唐佩莞尚未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然坐到了叶虔的那匹黑马上。叶虔一只手拽着马绳,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的勒在了自己胸前。 唐佩莞突然清醒过来,猛的扭过头去看叶虔,惊呼道:“叶虔,你做什么?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然而叶虔却并不理她,只拉紧缰绳拼命的驱使着马匹往前跑去。 唐佩莞眼见离驿站越来越远,而任凭自己怎么喊叶虔都没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唐佩莞气急败坏,抓起叶虔的右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叶虔一阵吃疼,急忙勒住了马绳,停下来,道:“你这女人,怎的这么狠?” 唐佩莞厉声道:“你在做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今夜我定要过去的,你拦不住我。” 然而叶虔依旧是不说话。 唐佩莞一急,道:“放我下去。” 说着,她便翻身想要下马。 叶虔急忙将她拦腰拉了回来,冷声道:“坐好。”他顿了顿,道:“我送你去,坐好。” 第268章 通知齐晟 叶虔的话却是让唐佩莞怔住了,她尚未从之前的争吵中清醒过来,如今听见叶虔这般说,只觉得无比诧异,竟是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呆呆的看着叶虔。 叶虔看了她一眼,将她转过身去,冷声道:“坐好,夜色已深,夜里行路多有颠簸,我顾不上你,你自己顾着自己吧。” 唐佩莞被他揽在怀里,无法动弹,叶虔扬起马鞭驱使着马极力往前奔去。晚风呼呼刮过,只吹过唐佩莞的耳边声声作响。唐佩莞微微垂下眼眸,避开那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寒意的风刃,只是身后那男子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在她耳边咚咚作响。 叶虔似乎是注意到了唐佩莞的动作,顿了顿,不经意的抬起右臂,略略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厉风。 风势做小,唐佩莞这才抬起眼来,转头看向叶虔,却见叶虔凝眼看着前方,紧紧皱着双眉,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疑惑凝结在心,让他不得已开怀。 唐佩莞忍不住伸手往叶虔的眉头抚去,想要抚平叶虔皱起的双眉。只是当指腹初初触碰到那温热的皮肤,叶虔却猛的一抬头,看向唐佩莞,却是没说话,将她的手拿了下去。 唐佩莞怔了一会,低声道:“为何?” 叶虔却没理她,自顾自的鞭策着马匹,似乎是没听见唐佩莞的话。 唐佩莞心里微微有些添堵,犟着气转了回去,打定主意不再看他一眼。 然而这注意并没有坚持多久,没过多长时间,她便又忍不住心里那一点点的好奇,又回过去看叶虔。 再次捕捉到唐佩莞的视线,叶虔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一些,也没之前那般强硬了,只冷着脸生硬道:“坐好,若是摔了别又是我的责任。” 唐佩莞微微笑道:“我相信御马这点小事定是难不住世子的,世子是做大事的人,向来不会同我这小女子计较。想来若是我真的要摔下去了,世子定也不会见死不救。” 叶虔却是冷哼一声,道:“旁的事是难不住我,可你的事随便来一件便压的我寸步难行。” 唐佩莞淡淡笑着,紧紧拽着叶虔的衣领,略微尴尬了一下,却还是试探着往后靠去。叶虔的怀抱她并不是第一次触碰,只是这一次却让她觉得无比的温暖,那阵阵暖意染的她的脸一阵火烧,连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 叶虔微微僵直了身体,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可之前冷峻的脸此时也温和了许多,眸子里也不禁染上了一些暖色。 夜里行路颇有艰难,幸好齐晟所在的秦阳宫离京城不算太远,而叶虔的马也是那出了名的汗血宝马,步速奇快。等到了下半夜,竟是就到了那秦阳行宫外了。 叶虔吁了一声勒住马绳,等到马停了下来后,他率先下了马,又伸手将唐佩莞抱了下来。 唐佩莞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要往秦阳宫里去,叶虔却一把拉住她,将她扯了回来。 唐佩莞略略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说话。叶虔却抬起手来帮着她轻轻理了理唐佩莞有些缭乱的发丝,随后又放下手来,淡淡道:“我就不陪着你进去了,我的身份不便让他们看见。” 唐佩莞应了一声,顿了顿,却问道:“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你……” 你会不会在这里等着我? 叶虔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会在这处等你,你事情说完后就出来吧。” 唐佩莞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刚刚的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要送我过来,你不是……” 叶虔却是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道:“你连要同我分开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若是再不追上你,只怕你真的就这么走了,我那赤玉观音可怎么好再要回来。” 叶虔之前的话还让唐佩莞听的一阵暖意,可最后一句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恶性。唐佩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只好道:“就记得你那个观音,改明儿我去买上十个八个给你,免得你整日记着这事,不过你若是不全部戴着,我可是要找你算账。” 叶虔淡淡一笑,看了看远处的秦阳宫,道:“快些去吧。” 唐佩莞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往那秦阳宫去了。 秦阳宫已经修葺好了大半,外面看来同宫中的那些宫殿一般宏伟大气。唐佩莞走到了宫门口,就被守卫在那的士兵拦下道:“站住,你是何人,竟敢往这秦阳宫里闯!” 唐佩莞拿出玉妃之前给她的令牌,道:“我是奉了玉妃娘娘的命而来,有要事要求见三殿下,你们速速让我过去,耽误了事情,你们谁担得起!” 两名士兵看了看那令牌,确认无误后,一士兵忙道:“姑娘,既然是玉妃娘娘派你来的,殿下此刻正在里面,我带你过去吧。” 唐佩莞点了点头,随即就跟着那士兵往那秦阳宫里去了。 齐晟正在看着秦阳宫的规划图纸,却见唐佩莞突然出现,先是一惊,诧异道:“莞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 唐佩莞往四处看了看,微微顿了顿,道:“娘娘担心殿下,便叫我过来看看您。” 齐晟一见她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继而朗声道:“你们全都退下吧。” 左右士兵皆应是,等到旁人都离去后,唐佩莞才道:“殿下,我这次来,其实是有要事要说。过几日便是圣上的寿辰,殿下您在这边怕是消息不灵通,平延王上秉了奏书,说是要来京城为圣上贺寿。” 齐晟道:“这次并不是父皇的大寿,倒也不需要他这般兴师动众了。” 唐佩莞道:“正是如此,再加上之前刺杀事件,他这奏折一上,便被太子爷驳了回去。只是,却是晚了。” 齐晟却是有些疑惑道:“因何晚了?” 唐佩莞顿了顿,道:“平延王的封地上出了件奇事,南华寺天降异象,出了一句诗,名曰,今朝许不尽,新君出日时。” 第269章 亲密 齐晟却是一怔,继而很快就明白过来,冷声道:“这诗,貌似是冲着齐铭而去的。” 唐佩莞道:“不管这诗是冲谁去的,平延王都借着这首诗在往这京城而来了。而卫宁也从他那接到一封信,信中似乎意有所指。卫宁探知,平延王此次过来并不是独自前往的,而是带着一批精兵一同前来。” 唐佩莞看向齐晟道:“殿下,只怕京城要变天了,若是您再不回去,怕是赶不及了。故此我才连夜前来,就是为了及早通知殿下您赶回去。” 齐晟却是有些惊疑道:“这事可当真?” 唐佩莞顿了顿,道:“九分把握。”她知道齐晟心里的顾虑,便又道:“若是殿下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尽快通知殿下回城,是我目前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齐晟沉默了一会,突然高声道:“来人!” 门外即刻便有人应了一声进来了,齐晟吩咐道:“收拾行装,母妃身体不适,我们要连夜赶回京城。” 那人应了声,转身就去收拾东西。齐晟转向唐佩莞道:“莞姑娘深夜前来,路途辛苦了。我已经派人去收拾了,等会你便同我一起回去吧。” 唐佩莞顿了顿,却道:“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先离去为好,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只怕是惹出旁的事端了。” 齐晟略略皱了皱眉,却还是道:“那便就如此吧,只是你一女子孤身上路,我担心……” 唐佩莞笑了笑,可还是决定不将叶虔牵扯进来,于是道:“殿下费心了,只是我既然能独自前来,回去也是没什么问题的。若是无事,我这就回去了。” 齐晟见她坚持,也只好点点头,让她去了。 唐佩莞出了秦阳宫,顺着来时的路走了一段,就见到叶虔的马匹正系在一颗树上,懒散的喷着鼻子。而叶虔就站在它的一边,束手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佩莞刚刚找到了齐晟,心情大好,此刻见叶虔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蹑手蹑脚的朝他身后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叶虔的背后,叶虔也没有回头的意思,想来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接近。唐佩莞暗笑一声,踮起脚尖来想要吓他一跳,却不料叶虔突然猛的一回头,吓的唐佩莞大惊失色,往后踉跄几步,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 叶虔猛的伸出手来拉住她,又趁着她没站稳,一把将她揽回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扣住了。 唐佩莞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的有些反应不及,等到叶虔将她背后压到树上,紧紧盯着她时,她才心慌起来,微微有些发燥的去推面前这人,道:“做什么,快放开我。” 叶虔却是没动作,只轻笑着看着她,道:“怎么,你还想偷袭?我北乌尚武,而我从小便跟着父亲习武,若是让你一个小小女子偷袭到了,倒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唐佩莞这才知道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只是故意逗着自己玩。唐佩莞微微有些羞恼,忙道:“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不早些回头,明明就是你故意引我的。” 叶虔摇头道:“跟你真真是说不清道理了,明明是你想偷袭我被我发现,怎么还赖到我头上了。” 唐佩莞娇怯一笑,道:“我偏就不讲理了,你若是反悔了,可尽管离去,我转身去找三殿下,叫他带我回京城便是。” 听了这话,叶虔却是猛的扣紧了她的身体,紧紧的压住她。两人的身躯突然贴近,气息交接。叶虔只觉得唐佩莞的气息吐到自己脸上,温热似暖,引得他心里一阵犯痒,将视线下移,看往那娇嫩的粉唇处。 刚刚两人的一番打闹,让唐佩莞有些发热,而那粉唇也因着这一点显得份外的红艳,晶亮的仿似那刚刚熟透的红樱桃,娇艳欲滴。 叶虔只觉得心头一阵发热,不觉喉咙有些干涩,他从未近过女色,向来控制力极好,即便是往日那些狐朋狗友叫来那些最美艳的妓子在他眼前,他也能毫不动色。然而却没料到今日只是唐佩莞的一点点诱惑,便却叫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觉得下腹一阵紧缩,全身仿佛着了火一般,叫嚣着想要释放。 叶虔同唐佩莞紧紧贴在一起,因此他的一举一动,唐佩莞知道的清清楚楚,唐佩莞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前世里她也经历过人事,对男子的反应心里是清清楚楚。如今察觉到叶虔的变化,她却是极其尴尬,只觉得话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先放开我!” 叶虔却是低哑着声音道:“如今可是由不得你了……”他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道:“也由不得我了。” 说着,便要往前凑近。 唐佩莞吓的一闭眼,带着些许哭腔道:“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觉得一温软的东西,靠近了她的唇边,将她的唇紧紧含住,再也没有放开。 唐佩莞紧紧闭着双眼,紧张的连手都不知道往何处放,只僵硬着身体,任凭叶虔在她唇边肆掠,吞噬。 然而这却让叶虔愈加不满起来,他拉住唐佩莞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放。唐佩莞被他这举动惊住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猛的推开身上的叶虔,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撇开头去,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走吧,时辰不早了。” 叶虔懊恼的看着她,只恨自己一时得意太过鲁莽,吓跑了唐佩莞。可见唐佩莞这么说,他轻轻一笑,道:“那便走吧。” 第270章 黄鑫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唐佩莞是因为被刚刚的举动弄的很是尴尬,她一面怨着叶虔,一面又偷偷带了丝丝甜蜜,等到叶虔再喊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到了唐府门口了。 叶虔下了马,将她抱下。唐佩莞依旧不敢直视他,只低着头淡淡说了一句道:“我先进去了。” 说罢,便就想往里面跑。叶虔见她这副羞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动,忍不住喊她道:“莞儿。” 唐佩莞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故作若无其事的看他,道:“怎么了?” 叶虔走到她面前,伸手为她拨开额头前的一缕掉落下来的发丝,低声道:“跑了一个晚上,回去早些休息了吧。” 唐佩莞嗯了一声,本想离开,可见叶虔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道:“还有事吗?” 叶虔犹豫了一下,道:“刚刚……” 唐佩莞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急忙伸手堵住他的手道:“不许胡说。” 叶虔轻声一笑,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他弯下腰来,凑近唐佩莞的耳边,低声道:“好想早点将你娶进门,这样你便不能再推开我了。” 他的话似有深意,好似是在说之前在城门口自己曾同他说过的那些话,又像是在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唐佩莞忍不住又想到之前树下的事,脸颊顿时红透了,忍不住道:“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仓皇的逃了回去。 叶虔被她的举动逗的一笑,等到见到她进了唐府的门,这才转身走到马匹边,正要上马,却又想到刚刚的事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微微一笑。 第二日齐晟便回到了宫里,距离齐昭帝的寿辰也不过三日了,齐唯还一直没有出现,但想来也就是这两天了。 齐晟借着出宫的名义去了卫宁的将军府,等到唐佩莞进了将军府的书房时,便就见到了卫宁与齐晟正站在伏案前说着什么。 唐佩莞走过去一看,却是皇宫的地形图。 齐晟道:“如今宫里有五个宫门,南门北门长期封锁,只在重要日子开放,想来寿辰那日也是不会打开的。西门靠近勤政殿,大批的禁卫军守在那边,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很快被发现,若是齐唯朕有心谋反,应该不会走那边。” 卫宁道:“那便只剩下东门与中门了。”他指着地图上的中门道:“此次路行平坦,且一进来就是漫长的一段路,距离举办寿辰的大殿也远得很,又无一处躲避的地方,若我是他,我不会选择此处。齐唯生性谨慎,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冒险之举的。” 卫宁的话一说完,齐晟便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只剩下东门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是唐佩莞却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东门进来就是玄武楼,玄武楼分为四部分,将东门严严围住,若是齐唯从这里走,进了玄武楼,便离那举办寿辰的大殿不远了。且有玄武楼的遮蔽,即便是有精兵进来,一时半会也不会被人发现。 而最重要的是,卫宁的虎狼营就在东门不远处,若是齐唯想与他里应外合,东门是最合适的地方。 唐佩莞道:“那我们只有赌一次了,若是齐唯想从东门进入,那寿辰当日我们一定要在东门埋伏好士兵,等到他们来就将他们一举端掉。” 卫宁道:“平延王的注意应该是想让虎狼军与他们里应外合,我便暂且应了他。但是虎狼营毕竟在皇宫之外,即便是我在宫外围堵,齐唯若是杀进了宫,我们也只怕是赶不及的。”他顿了顿,道:“只靠我一个,怕是不行,殿下,最好宫里也有一支军队,与我里应外合,才能将齐唯的精兵一举端掉。” 齐晟沉默半响,道:“我倒是想到一人。”他道,“禁军统领黄鑫。” 唐佩莞与卫宁对视一眼,齐晟所说的黄鑫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只是那黄鑫虽掌管着全皇宫的禁卫军,但却是太子爷那边的人,当初他能坐上这位置,也是靠着齐铭一手扶持上去的,若是齐晟想联合他,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齐晟道:“黄鑫手里有全皇宫的禁卫军,若是让他一早派人守在玄武楼高处,等到齐唯的大兵一出现就及时射杀他们,再加上卫宁你的虎狼大军在后围攻,应当是万无一失了。只是黄鑫那人最是奸猾,若是想劝服他,想来不是件简单的事,况且时日也不多了。” 然而齐晟这话却是让唐佩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想了想,对齐晟道:“殿下,你明日尽管去劝服那黄鑫,至于旁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有办法让那黄鑫听从于你。” 齐晟微微一怔,看了看唐佩莞,虽万分疑心,可最终还是道:“那便这样吧,我明日就去找他。” 唐佩莞点点头,心里却下定了注意。 黄鑫从宫里交班回来的时候已然有些晚了,他松了松忙累了一天的筋骨,这几日宫里忙着为齐昭帝准备寿辰,事情比平时也多了许多。他掌管着全皇宫的禁卫军,整日里忙的团团转,已经连续几天都没回去了。 黄鑫摸摸下巴,突然想念起了家中那温柔客人的小妾,心里不觉有些痒痒起来,一心只想着早些回去。 然而他出了宫门没几步,就见到前些日子刚刚被封为虎狼将军的卫将军卫宁,他看起来也是刚从宫里出来,正大步往前走去。 黄鑫对这位新晋的年轻将军早就有所耳闻,一心想要结交,无奈没有机会,当下让他碰见了卫宁,便急忙喊道:“卫将军,卫将军,等等。” 卫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黄鑫急忙走过去,站到卫宁面前,对他拱手道:“卫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卫宁认出了他的身份,淡淡道:“回府罢了,只是黄统领要往哪去?” 黄鑫忙道:“我也是打算回去了。” 第271章 陷阱 卫宁点了点头,道:“那黄大人便同我一起吧。” 黄鑫原本想着能同卫宁打个熟面已经是不错,如今听卫宁这般说,更是喜出望外,忙道:“能同卫将军一起,自是有幸,卫将军请。” 说着,他便伸出了手往前一指引路道。 卫宁微微一点头,道:“黄大人,你也请。” 两人便一同往前走去,黄鑫原本听旁人说这新晋的卫将军最是冷漠,旁人的示好他向来不理,他今日也想着能同卫宁说上两句也是不错,可一番对话下来,这卫宁却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接近,甚至言谈之中颇有合得来的地方,想来结交也不是难事。 如今这卫宁正是齐昭帝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自己能同他交好,以后说不定也能沾到一点光。黄鑫想及至此,对着卫宁的态度更是谄媚了几分。 直到走到那分叉处,卫宁顿了顿,才道:“黄大人,我觉得你同我颇有几分谈得来,今日我同军营里的一些将士们有约,黄大人若是有空,同我们一起吧。” 黄鑫一听,急忙道:“自是有空,当然有空。”卫宁亲自相约,他即便是再忙也会将事情推开,要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卫宁同虎狼营的将士们一早约了在膳食坊吃饭,如今加上一个黄鑫,几个男人在膳食坊里畅饮聊天,一晚上下来,黄鑫只觉得自己与他们颇为投趣,而那些传说中难以接近的虎狼营将士对他也很是亲近,连番敬他的酒,黄鑫为了不得罪他们只能咬牙喝下。他酒量本就不太好,直到最后结束的时候,黄鑫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竟是连路都走不直了。 卫宁走过来扶住歪歪斜斜的他道:“黄大人,你喝醉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黄鑫本想推辞,无奈自己却是连眼前的人都快看不清了,只好道:“那便多谢卫将军了。” 卫宁淡淡一笑,道:“无碍。” 一路上黄鑫跌跌撞撞,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黄鑫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只想找到一处直接躺下去睡了。他本想问问卫宁到了何处,却突然听见一陌生男声道:“将军,军营里有急事来报。” 卫宁停下脚步,看向黄鑫,略带歉意道:“黄大人,你看,这……” 黄鑫忙道:“卫将军,你有事你去忙,我自己就行了,没事的,你尽管去吧。” 卫宁不放心道:“黄大人你可真的行?” 黄鑫道:“无事的,将军,你尽管忙你的去,我家也就在不远了,很快就到了。” 卫宁这才道:“那好吧,黄大人,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黄鑫点点头,努力站直身体,卫宁这才微微放下心,转身与那士兵走了。 黄鑫努力睁开双眼,想要辨清眼前的方向。走了好一会,他只觉得眼前那房子很像是自己府中小妾所居住的院子,便是得意一笑,跌跌撞撞的往那而去。 一推开门,黄鑫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透过隐约的月光,不远处的床上正躺着一美妙女子,轻掩着被子,背对着自己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熏香,正是自己那小妾平日里最爱的味道,黄鑫努力嗅了嗅,确定那人就是自己念了几天的小妾,便猴急的脱下了衣服,朝着床上那想念已久的躯体压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宿醉的头疼让黄鑫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他迷茫的睁开双眼,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更是一阵得意,然而这得意尚未持续多久,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景象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陌生的幕帘高挂在头上,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黄鑫急忙起身,这才发现身边还睡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赤裸着,背对着他,身体微微起伏,背后还带着道道痕迹。 那女子被黄鑫的动作弄醒,睁开双眼回头一看,却是猛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黄鑫吓的急忙捂住她的嘴,极力道:“闭嘴闭嘴,你听我是,先听我说!” 那女子被他捂的差点无法呼吸,以为他要杀人灭口,急忙点了点头。黄鑫见她答应了自己,狐疑的慢慢放开手,见那女子真的没有再喊,才略略松了口气。 那女子急忙拉起被子挡住自己,惊恐的看着他,道:“你不是太子爷,你到底是谁?竟敢对我做这样的事!” 她这话一说竟是让黄鑫三魂吓了七魄,她口中的太子爷黄鑫不用猜也知道指的是谁,而眼前这个原本看着陌生的女子,现在黄鑫也逐渐认了出来,他不久前正在这太子府见过,却是太子爷养在太子府的侍妾。 虽说这女子没有具体的封号,可毕竟也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若是让齐铭知道自己染指了他的女人,只怕是自己再没好果子吃了。 黄鑫下意识的起身,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本想要出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那女子道:“昨夜的事,你若是聪明你就最好闭嘴,这件事传出去了,不光是我倒霉,只怕是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了。” 那女子含着泪,正要说些什么,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一陌生女子淡淡然的走了进来,道:“只怕是迟了。” 黄鑫没见过她,如今见她突然闯了进来,心知她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的事,心里一紧,低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正唐佩莞,她淡淡一笑,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黄鑫道:“黄大人可能搞错了,这里并不是太子府。” 黄鑫一怔,急忙道:“不是太子府?那是哪里?” 唐佩莞朝着他身后的女子微微一示意,道:“是她的娘家,她昨日回来,却没料到竟会在自己的闺房里被黄大人侮辱了。” 第272章 玉玺 黄鑫微微松了口气,他之前担心这里是太子府,若真是那样,别说是隐瞒了,就连自己能不能走出去都是问题。如今听唐佩莞这般一说,他心里一横,昨夜那事只有房里的这两个女子与自己知道,只要自己在她们说出去之前将她们灭了口,这事便就没人知道了。 黄鑫下定了决心,胆子便也大了许多,他朝身后看了看,决定先将面前这女子处理了。然而没等他走到过去,唐佩莞就淡淡道:“黄大人,我提醒你一句,正如你昨晚做过的那些事,不要以为你没看见别的人就觉得没人知道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房门再一次被推开,然而这次出现的,却是昨晚同黄鑫一起喝酒的,卫宁卫将军。 黄鑫身体一僵,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卫宁,又看了看眼前这女子,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计。 如今已然是无力回天,黄鑫便放弃了挣扎,最终道:“罢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黄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果真是看得清形势的人。不过我们也不要黄大人做什么,今日会有人去找黄大人办件事,只要黄大人应下了他,那昨日的事,我与卫将军也就当全然不知。不然的话……”她站起身来,走到黄鑫面前,淡淡一笑道:“太子爷可不是个大度的人,特别是在女人这件事上。” 黄鑫颓然的低下头去,过了半响,复又抬起头来,咬牙道:“我知道了。” 唐佩莞满意一笑,又对着身后那已然被他们吓的话都不敢说的女子道:“想来姑娘也不用我教了,太子爷那边,你还是尽量瞒着吧,毕竟只是个侍妾,就算随意卖出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那女子躲在被子后面,咬牙看着他们,可终究还是不敢出声。 唐佩莞又对黄鑫道:“外面的一切我与卫将军都已经帮黄大人打点好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卫将军控制了,黄大人尽管放心,只要黄大人帮了那个忙,我们自然也会回报黄大人的。” 黄鑫却没再说话,唐佩莞淡淡一笑,对着卫宁看了一眼,卫宁冷声道:“黄大人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说罢,便同唐佩莞一起出去了。 黄鑫愣愣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了许久,最终也只得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正如唐佩莞他们所猜想的,齐唯最终在寿辰的那一日赶到了京城,也不知道这时间是他故意掐好的,还是真的就这么巧。 然而他带着国运这般重要的事而来,齐昭帝虽然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大怒,但最终还是迟了,只将所有责任都怪到了那害的他一连错过几日早朝的丽嫔身上,很是斥责了几次。 寿宴当天,按照惯例,所有来祝寿的王公大臣都要依次按照身份高低的顺序从中门进入,给齐昭帝送礼祝寿。 虽然这次不是齐昭帝的大寿之日,但比起之前姚太后与叶皇后的寿宴,齐昭帝寿宴还是要盛大了许多。这不仅仅是一个家宴,而是真正作为一个国事,庄严而又热闹的开始了。 齐昭帝静坐于高殿之上,肃穆的看着下方的众人们朝他跪拜行大礼。随着太监的一声唱和,叶皇后身穿盛装,扶着姚太后也迈上了这高殿的红毯之上。 走到这大殿正中央,叶皇后放开姚太后,对着齐昭帝屈膝行礼道:“臣妾祝贺圣上万福康安,永享盛年。” 齐昭帝微微一点头,便对着姚太后道:“母后快些坐下吧。” 姚太后微微一笑,便与叶皇后一同分别在齐昭帝的身侧坐下。 这之后便是嫔妃们的祝贺时间,后宫里贵人以上的嫔妃都有资格出席这寿宴,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女人们想尽办法的搜罗来无数珍奇异宝,只为博得齐昭帝的一次欢心,以便于日后更多的荣宠。 漫长的时间过去,太子爷齐铭一身正装,双手端着一木质方盒,缓步走进大殿之上,慢慢走到红毯中间,跪下朝着齐昭帝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儿臣预祝父皇万寿安康,永享盛年!” 齐昭帝笑道:“起来吧。” “是。”齐铭应了一声,随后便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盒子,道:“父皇,这是儿臣为您准备的礼物,万望父皇喜欢。” 当即便有太监过来取走了齐铭手中的盒子,递到了齐昭帝的面前。齐昭帝微微一笑,打开那木盒,却见一四四方方之物静卧其中,取出来一看,却见上面盘卧一条青龙,趴伏于那方物之上,而正下方,方方正正的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众人一阵惊叹,齐昭帝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枚玉玺。 齐铭淡淡一笑,道:“父皇,儿臣献给父皇的,正是一枚玉玺。这玉玺用和氏璧制成,和氏璧产于荆山,千年来只出过这一块,因此这和氏璧制成的玉玺也唯有这一枚。儿臣将它献给父皇,父皇是天子,唯有您才配拥有此物。” 齐昭帝惊叹不已,拿着玉玺看了一下,赞叹道:“却是万分剔透,铭儿,你有心了。” 齐铭忙道:“多谢父皇夸赞。”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男声在外高声道:“太子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犹如一颗巨大的石头投在了平静的水中央,激起了万分巨浪。众人议论纷纷,皆伸头朝外看去,却见平延王齐唯一身盔甲,大步从殿外跨了进来。 齐铭当即便道:“齐唯,你好大的胆子,没有奉诏便擅自入宫,如今还穿着盔甲来到大殿之上,你将父皇至于何地,来人啊,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拖出去。” “太子殿下竟还有这资格说我。”齐唯打断他的话,朗声道:“玉玺代表真命天子,一朝唯有一枚玉玺,太子殿下如今未得父皇同意便做出一枚新玉玺出来,原先那枚该如何处置?太子殿下这般行事,岂非是在暗示父皇他已经老了,该高朝换代了!” 第273章 逼迫下位 齐铭一惊,忙反驳道:“大胆,我从没有这个意思。”他又当即转向齐昭帝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是他在胡言乱语诬陷儿臣,父皇万万不可上当。” 说罢,他又转向齐唯,呵斥道:“齐唯,你到底意欲何为?穿着一身盔甲来到这大殿之上,将这大齐朝堂视作何物了?” 齐唯冷声道:“太子殿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父皇看清你的真面目。”他转向齐昭帝,朗声道:“父皇,这玉玺是一个帝皇的象征,向来都是一个新朝代开始的时候才会做出一枚新的玉玺。父皇,您如今的玉玺是开国先帝流传下来的,绝不是随意能够更换的东西。太子殿下未经父皇的同意,随意叫人做出一个玉玺来,如今说是送给父皇您。若是哪天他让人做出一套新的龙袍,抑或是一个新的龙椅,届时难不成又要说是为父皇而准备吗?若是到时做的是一枚新的虎符,那天下军队岂不是都要听从太子殿下的调遣了。父皇,这事万万不可,定要调查清楚,依儿臣看来,太子殿下就是居心不良,意图谋反,假借新玉玺的名义意图改朝换代!” 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就算是齐铭也有些慌乱了。他急忙朝着齐昭帝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啊。” “你还敢狡辩!”齐唯厉声道:“父皇,决不可被他胡弄过去了。父皇可还记得,儿臣的封地上,那南华寺天降异象,后山石壁上被雷劈出两句诗。今朝许不尽,新君出日时。父皇您想想,今朝许不尽的意思是,大齐不会灭绝,而新君出日时又是说会有一位新的皇帝出现。新的皇帝出现而大齐又不换代,除了太子爷谋反,还有别的可能吗?” 他这话一说,就连齐昭帝也忍不住疑心起来。虽说之前众人都觉得那所谓的天降异象是齐唯派人所为,但并无实质性的证据,如今听齐唯这么一说,再加上齐铭突然送出去的那一个玉玺,似乎就像是坐实了那两句诗句一样,仿佛齐铭真的有什么谋反之心。 叶皇后见情况不妙,急忙呵斥道:“齐唯你好大的胆子,太子谋反不谋反岂是你一个小小的皇子可以断言的?当今圣上最是明断,岂会因为你随随便便两句话就信了你。你还不快退下,是想要圣上让人把你拖下去吗?” 说罢,她又转向齐昭帝道:“圣上,今日是您的寿辰,万万不可被这些胡言乱语扰了兴致。更何况铭儿天性纯善,这玉玺他原是为了套圣上您的欢心特意而作,若是他真的有谋反之心,又岂会当众献出来?圣上万万不可被那些小人胡弄了。铭儿之前也是被小人所害险些被诬陷成了谋害圣上之人,好容易才沉冤得雪,如今这事可万万不能再来一次了啊。” 齐昭帝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刺客一事,原本对齐铭的猜疑也稍稍放下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齐唯,自己这个儿子手握重兵,向来也不缺乏野心,对太子的位置一直是虎视眈眈。之前那刺客的事情他因为忌惮齐唯的那些精兵才没敢有所作为,如今见他又跑到自己的寿辰上来,竟然意图诬陷太子,更是火冒三丈,怒声道:“你这孽子,太子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庶子可以胡言乱语的,还不给朕退下,是想朕夺了你的王爷之位才甘心吗?” 齐昭帝原本是想稍稍威胁下齐唯,叫他知难而退。却没料到齐唯听到他这么一说,竟是冷冷一笑,毫无惧意道:“儿臣这次过来就没打算原样回去。自从儿臣发现了那南华寺的异象,便知道我大齐国运危矣。就算父皇你再怎么说,儿臣也绝不会退让,儿臣今日,定是要将那危害大齐之人除去,才会离去的。” 他这话一说,齐昭帝顿时厉声呵斥道:“孽子,你要做什么?” 齐唯冷笑一声,道:“父皇,儿臣来时带了六千精兵,如今他们都已经进了宫中,只待父皇将这危害大齐国运之人除去。若是父皇心软下不了手,儿臣即可替您动手的。” 众人这才知道他竟然带了精兵进了皇宫,竟是早就有所谋划。齐铭忙喊道:“来人,禁卫军呢,禁卫军在哪里?齐唯,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谋反吗?” 齐唯冷冷道:“太子殿下别这样说我,我只是想帮父皇清君侧,有些人意图谋反,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他转身向殿外大步走去,朗声道:“我的精兵刚刚已经从东门进入了,想来现在应该通过玄武楼来往这里了。父皇,你若还是下不了决心,那儿臣便就擅自替你做主了。” “父皇,别信他!”齐铭猛的转过身,朝着齐昭帝跪下高声道:“有禁卫军在,他的精兵岂会这般容易进入,他定是在胡言乱语。父皇,切莫上了他的当。” 齐唯冷笑一声,却没说话,只昂头超前看去。 只见那不远处,一支身着盔甲的军队朝这边急速而来,众人这才知晓齐唯说的并非是虚话,心里的一小小希翼消失殆尽。嫔妃们大惊失色,一个个吓的脸色苍白,几乎要瘫软下去。齐昭帝也并不好过,齐唯口口声声只要他杀了齐铭。可齐唯到底想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如今看来这宫里已经完全被他掌握,就算他想杀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之中,只有姚太后神色还算镇定。她沉声道:“唯儿,皇祖母从小看你长大。心知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今日你的意图究竟如何,不如直接说出来吧,说不定皇祖母能帮到你。” 齐唯暗自讥讽一笑,却道:“祖母多虑了,孙儿并没有别的意图,只是觉得我大齐的太子道德败坏,品行不端,且平庸无能。如今竟还生了谋反之意,却是万万没资格坐这位置了。儿臣只是想让父皇另选一个更合适的人来坐这太子之位罢了。” 第274章 覆灭 齐铭怒斥道:“齐唯,你别说的这番冠冕堂皇。我知道你对这太子之位觊觎已久,却没料到你竟敢做出这般胆大的事情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上次刺杀父皇那件事,正是你所为,你以为你安排的天衣无缝就没人知道了吗?你不但胆大妄为到派人刺杀父皇,如今竟敢胆大到逼宫,齐唯,你未免太过份了!” 齐唯听他说出了这件事,并没辩解,只是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那件事只怕是你误会了。”他转过身来对着齐昭帝恭敬道:“那次事情的确是儿臣派人做的,不过儿臣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让父皇看清楚您身边人的真面目罢了。那所谓的沈威将军,不过是太子爷为了自己的势力推上台的一枚棋子,儿臣实在不忍心你被他欺骗,这才安排了那一出好戏,揭穿了太子爷的意图。” 他冷声笑着,继续道:“不过那件事更是证明了太子没资格在那位置继续坐下去。”他转向齐昭帝道:“父皇,您可有决定了?若是您再没决定,等到大军一到,儿臣就替你决定了。” 他话音刚落,就远远见着那只军队已然是杀到眼前了。一满身的血污的将士一路奔过来,跑到齐唯面前。齐唯淡淡一笑,道:“都来齐了?” 然而那士兵却没如同他预料一般的回答他,而是整个人仿似崩溃一般的往地上一跪,对着齐唯道:“王爷,王爷,全都没了……” 齐唯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没了?” 那将士喃喃道:“精兵,我们的精兵全都没了。” “怎么可能!”齐唯厉声喝止住他的话,随后便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宫中的禁卫军根本赶不及。再说即便是他们来了,我们也不会输。” 那将士带着哭腔道:“王爷,玄武楼早埋伏了满满的禁卫军,等我们一进东门,便有无数的利箭朝我们射来。我们当即便死伤惨重。好容易等我们逃进了楼里,却又有一大群士兵埋伏在那里。卑职好容易才掏出来,王爷……”他哽咽道:“我们全军覆灭了。” 齐唯微微一怔,松开他的衣领,往后酿跄几步,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埋伏呢?对了……”他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又一把抓起那将士的衣领,道:“卫宁呢?卫宁在哪里?” 那将士尚未来得及回答,卫宁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王爷,您是在找我吗?” 众人仿若得救一般的朝远处看去,却见到那支紧跟而来的军队,并非是他们之前以为的齐唯的精兵,而是卫宁带领的虎狼军。 齐唯顿时朗声笑道:“卫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转向齐昭帝,道:“父皇,不好意思,只怕要让您失望了。太子爷,最终还是要换个人来做。” 齐昭帝被他的话一惊,原本他看见卫宁的时候心中正是狂喜,然而这狂喜却让齐唯的话完全打散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卫宁,却见卫宁并没说什么,这才明白了。 齐唯的心情却从原先的笃定到后来的惊恐再到如今的狂喜,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走到卫宁身边,朗声道:“卫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等我坐上了太子位,那大将军之位一定是你的。” 卫宁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只是那太子位你应该是坐不上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卫宁身后的将士里走出一身穿盔甲之人,那人猛的拔出了剑,紧紧抵着齐唯的脖子,冷声道:“四弟,你输了,认罪吧。” 瞬间的转变让齐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眼前的齐晟,又看了看卫宁,愣声道:“你,你们……” 齐晟冷声道:“四弟,你意图谋反,还竟想谋害太子殿下,罪无可恕。如今你的精兵已然被我们消灭了,我劝你,还是乖乖认罪吧,兄弟一场,别逼我亲自对你动手。” 齐晟的出现让这情势又是一变,齐昭帝忙道:“晟儿,你这是……” 卫宁接过齐晟手中的剑,齐晟摘下头上的头盔,走到齐昭帝面前,跪下行礼道:“父皇恕罪,儿臣酒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齐昭帝忙道:“无碍无碍,晟儿,你怎么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事?” 齐晟道:“儿臣一早就发现了四弟意图谋反,这才让卫将军有意与他交好,让四弟误以为卫将军投靠了他。如今才掌握了他的动态,一举拿下了他。不过儿臣还是来迟了一些,请父皇降罪。” 齐昭帝如今哪里还会怪他,急忙道:“晟儿,你快些起来吧。若不是你与卫卿,只怕今日大齐就要变天了。朕该好好嘉赏才是。” 齐晟这才起了身,转身看向齐唯,道:“四弟,你服是不服?” 齐唯刚刚已经弄明白了一切,此刻听齐晟这么问他,突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道:“服?” 过了好久,他才停下来,道:“我不服。不过是齐铭那小子运气好罢了,以我的才能,哪点不如他?论资质论能力,我哪点不比他强?却白白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 齐晟冷声道:“你还嘴硬,太子殿下的尊严岂容你这般亵渎。来人啊,把他压下去吧。” 齐唯哈哈大笑着,一路痴笑道:“成王败寇,我今日败在你手里并不后悔。不过,齐铭,我等着,等着看你来日怎么死?哈哈……” 那痴笑声听在众人耳里却是一阵寒颤,齐铭原本稍稍放松的心此刻却被齐唯的那番话说的再度提了起来。他狐疑的看向齐晟,只觉得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齐晟转向齐铭,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平延王胡言乱语,太子殿下切莫为此不安。父皇向来圣明,绝对不会因为他的话而疑心太子殿下的。” 齐铭勉强一笑,道:“今日多亏三弟了,若不是你,只怕齐唯的阴谋就会得逞了。” 第275章 赐婚 齐晟恭谦道:“太子爷夸赞了,臣弟这次虽提早得知了平延王的阴谋得以赶来救了父皇与太子殿下,但仍是能力不足才差点使父皇与太子殿下险些遭遇他手。若是我能早一点发现此事,及时告知太子殿下,想来太子殿下定能将一切准备的稳稳妥妥,也就不会有刚刚的危险之局。” 齐铭见他立了大功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仍是一如既往的谦卑,丝毫没有得意之举,心里也略略好过了些。他转向齐昭帝道:“父皇,此次三弟立下大功,父皇一定要好好赏赐他才是。” 齐昭帝朗声笑道:“自是当然。晟儿。”他看向齐晟道。 齐晟忙转过身去,朝着齐昭帝跪下道:“父皇。” 齐昭帝道:“这次你及时赶到,救了朕与铭儿。若不是你只怕那个孽子的阴谋就要得逞了,此次朕定要好好嘉赏你。” 叶皇后在一旁道:“圣上,本宫见晟儿如今也不小了,虽有玉妃妹妹照顾,可一直没有个封号。本宫想着,不如这次圣上就借着这个机会赏赐晟儿一个封号,并在宫外给晟儿建造一座王府,您觉得如何?” 齐昭帝原本也想着该如何赏赐齐晟才为好。齐晟这个儿子,是他年轻时一时冲动临幸了一个宫女的产物,那宫女身份卑贱,那夜之后自己就再没见过她,却不料十个月后竟让那女子生下了一子。齐昭帝彼时已经有了齐铭,再加上那低贱之人所生的儿子他也是看不上眼的,因此连看也没看一眼,直到齐晟几岁大后自己才给他赐了一个晟字。 这个儿子一直都悄无声息的成长着,齐昭帝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这个儿子,直到玉妃同他提起认养一事,齐昭帝才又记起来。 这样一个被忽视了十几年的儿子,从那之后却逐渐才朝堂之上显现光芒,虽平日里看着不如齐铭突出,可自己交与他的几件事他都做的不错,将工部也打理的稳稳妥妥。如今听叶皇后这般一说,齐昭帝便笑道:“皇后说的有理。” 他看向齐晟,道:“这样吧,朕赐你一个贤字,从此你便是我大齐的贤王。如此可好?” 齐晟微微一怔,连忙道:“多谢父皇。” 齐铭在旁听着,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齐昭帝给齐晟封了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短时间里没有让齐晟上位的意思。齐铭之前虽从没觉得齐晟会是他的威胁,可刚刚齐唯所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提醒了他,齐晟这次突然联合了卫宁一举破灭了齐唯的谋反计划,不仅在齐昭帝面前露了脸,想来以后在这朝堂之上也会越来越显眼。之前齐昭帝本就对他有了好感,只怕现在更是尤甚。 虽然不知道齐晟何时与卫宁暗地里达成了合作,竟还比自己更早的知道了齐唯的计划。但齐铭心里还是暗暗起了心思,只觉得自己一直以为平庸无能的齐晟原本却没他想象中的那般,倒是让他有些不安了。 如今齐昭帝封了一个贤王给齐晟,贤一字,既是贤明的意思。一个原本无人问津的皇子如今被封了贤明二字,齐铭心里略略有些忐忑,却不知道齐昭帝究竟是何意思。 如此一番想来,齐铭忙转向齐昭帝道:“父皇,不如三弟的贤王府就由儿臣来督造吧,这次三弟立了大功,儿臣也是想感激他一番的。” 齐昭帝笑道:“铭儿有这番心,那贤王府就交给你了,你定要给晟儿好好督造。” 齐铭道:“儿臣知晓。” 齐昭帝赏赐完了齐晟,又转向卫宁道:“卫卿。” 卫宁急忙跪下,道:“圣上,微臣在此。” 齐昭帝道:“这次你又救了朕一次,如今你已经是我大齐的虎狼将军了,将军府朕也已经为你建造了,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赏赐你的。不如你告诉朕,你有什么想要的?” 卫宁却是怔了一怔,刚想向齐昭帝推辞,脑海中却不经意间想到了彼时他与齐唯在平延王府时,齐唯给过他的许诺。 “怎么样卫将军,这一出,你赌不赌?愿不愿意同本王一起,圆了你自己的心愿?” 当初自己会答应齐唯,是他早与唐佩莞说好的事。但若是自己轻轻松松便应了他,只怕会引起齐唯的疑心,反而对自己不信任。唐佩莞一直嘱咐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接近齐唯,所以当齐唯搬出唐佩莞之后,卫宁便知道唐佩莞口中的机会到了。 但是卫宁心中却是一直很清楚,虽然那时只是自己寻个合适的时机答应平延王,可不能否认的是,当平延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确实心动了。 如今听齐昭帝这般问题,卫宁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如今更是突然就冲动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齐昭帝,只见他一脸笑意,若是自己此时让他给自己赐婚,想来齐昭帝也是不会拒绝的。 卫宁犹豫半响,只不断想起唐佩莞平日里对自己淡淡笑着的样子,又想到他彼时贫寒,唐佩莞是怎样耐心的一字一句的教他,才使他有了今日的成就与地位。 但卫宁也很清楚唐佩莞的性格,她看似温柔淡然,但性子极其倔强,若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只怕是别人强逼了她也是绝不会屈从的。这样一个人,但却默认了她与镇南王世子的关系,想来,只怕是真的有了感情。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去像齐昭帝求赐婚,唐佩莞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卫宁猜不到,可他能猜到的是,以唐佩莞的性格,只怕自己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宁愣了愣神,一直没说话。叶皇后见他这样,便笑着对齐昭帝道:“本宫看卫将军年轻有为,甚是难得,若不是圣上没有合适年龄的公主,本宫倒是想将一个嫁给他呢。” 齐昭帝被叶皇后这么一提醒,笑道:“皇后说的有理。”他看向卫宁道:“卫卿,如今你也是该成家的年纪了,不如朕就帮你找一贤淑的姑娘,帮你们赐婚,如何?” 第276章 判决 卫宁脸色一变,急忙道:“微臣多谢圣上,只是微臣心中已有心仪之人了。” 齐昭帝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饶有兴致道:“哦,朕倒是不知道这事。是谁家姑娘这么幸运,被卫卿看上了。不若告诉朕,就让朕替你们赐婚吧。” 卫宁一怔,忙道:“多谢圣上,只是此事微臣尚未做好准备,不如就请圣上先保留这个许诺,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微臣自当会向圣上祈求这个恩典。” 齐昭帝笑道:“那就依了卫卿了。不过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朕就赐你良田三千亩,黄金千两吧。” 卫宁忙下跪磕头道:“微臣,叩谢圣恩。” 寿辰有惊无险的结束之后,平延王齐唯意图谋反被三殿下齐晟与虎狼将军卫宁联手破灭的事很快便传开了。一时卫宁的风头无两,朝堂之上无人不想结交一二,而将军府门前也是门庭若市,各色送礼的马车络绎不绝,来人只怕把那将军府的大门都快踏破了。 卫宁却依旧维持着往日低调的作风,闭门不见,将那些送礼的人统统拒在门外,愣是一个人也没放进来。幸而那守卫将军府的都是虎狼营的将士们,任凭来人是出身自哪里的名门世族,这些铁血军人们都是丝毫不将情面全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新封的贤王齐晟的贤王府也开始建造了。由于这次贤王府竟是由大齐的太子殿下亲自督造,故而才刚刚筑基,便引来京城中的无数百姓过来围观。一个个都想知道这昔日从未听过的三皇子怎么就突然之间冒了出来,还得到了当今圣上的看重,赐了他贤王一个如此圣明的封号。 不过同卫宁一样的是,齐晟也并未因这事改变昔日的作风,与之比起来,甚至更为低调一些。除了平日见到他上朝,其他时候即便是想见他都是找不到人的。甚至在那朝堂之上,他也一昧的保持着沉默,即便是齐昭帝亲自问他一些朝事的意见,他也就是顺着太子爷的话说下去,并无其他什么突出的特色。 如此一来,原先一些对他抱有希望抑或是观望态度的人,也逐渐没了兴致,只当他那次只是昙花一现,借了卫宁的风头,自己并无什么长处。于是时间一久,贤王齐晟的议论声也就淡淡平息了下去。 齐唯叛乱一事被齐昭帝发配给大理寺调查。因为这次证据确凿,等到大理寺将调查的结果呈上给齐昭帝,却是让齐昭帝大吃一惊。满朝文武中,牵连到齐唯叛乱一事的人竟几乎占了一半。就连齐昭帝身边的内侍,竟也被齐唯安插了一些人。 齐昭帝大怒,朝臣们被去官的去官,发落的发落,更甚者同那齐唯一起,被投入了天牢等死了。一时间朝堂大换血,群臣人人自危,生怕有一分半毫的牵扯到自己的身上。因此等到齐唯被齐昭帝直接被判为午时处斩,整个平延王府的人皆受牵连,凡是齐唯身边亲信之人即刻杖杀,其余的男子发配远疆充军,女子为妓,这样严厉的处罚,却也没人敢帮齐唯说上一句话。 当平延王府的消息传入唐佩莞耳中的时候,她正在案前手拿石杵研磨着凤尾花。听到碧月的话之后,唐佩莞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放下了手里的石杵,有些晃神。 碧月见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道:“小姐?怎么了?” 唐佩莞被她的声音惊醒,略略反应过来,朝着她淡淡一笑,道:“无事。” 碧月道:“说来也真是惨,平延王叛乱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将他府中的人也一并抓起来。那些人并未掺和进来,却无故被牵累。奴婢听说那些女子却都被卖到官窑去了,啧啧,去了那种地方,只怕是下辈子都没了。” 唐佩莞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碧月还在为那些无辜女子感慨不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差点就遭了与她们相同命运的人。若是这一世她走错一步,若是这一世她重蹈覆辙,只怕如今也是那群人中之一了,成为旁人口中或怜悯或嘲笑的对象。 十指仿佛又在隐隐作痛,唐佩莞只觉得头疼欲裂,碧月还在喋喋不休,她却是话都没说一句转身便出去了。 外面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泛黑了,唐佩莞深吸一口气,迷茫的看着前方,愣了好半响,却突然想起了叶虔。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些许的思念,往着镇南王世子府走去。 叶虔此时正在府中招待着客人,岭南军收编一事出了些许的问题,北乌帝连夜派人赶了过来,商议完事后,叶虔便就留他在了府中用晚饭。 两人正喝着酒,小丁却突然走了进来,看了看对面的人,凑近叶虔的耳边低语道:“世子,唐姑娘过来了。” 叶虔一惊,却是即刻对来人道:“陈大人,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出了些事,若是有招待不周,陈大人还请见谅。” 那人也是个极其有眼力见的,见到向来嚣张惯了的世子突然便的极其客气起来,心知定是出了急事,便急忙道:“世子客气了,我也有些累了。如今晚饭也用过了,我这边回去休息了,世子勿送,勿送。” 叶虔点点头,等到那人离开后他正准备去见唐佩莞,却见唐佩莞苍白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叶虔微微有些诧异,这么久以来唐佩莞从未独自来找过他,更别提是来这世子府。现下看见唐佩莞这模样,叶虔只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即刻便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唐佩莞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叶虔是关心则乱了,她故作无事,淡淡一笑,道:“无事,我只是有些无趣,便就过来看看你。” 她看了看叶虔身后,却见大厅里正摆着酒菜,酒杯还有两只。唐佩莞微微一怔,道:“府里来客人了吗?” 第277章 醉酒 叶虔淡淡一笑,道:“原先是来了,不过早已走了,只是小丁偷懒,尚未收拾而已。” 唐佩莞却是见到那席上的酒杯里还斟满了酒,显然那人是匆匆忙忙走了。唐佩莞知道是自己的道来才打扰了叶虔的事,可见叶虔淡淡笑着的样子,便就没说什么,道:“我正好也有些饿了,不如你陪我再吃一些吧,你府中下人的手艺我还没有尝过,是大齐味道的还是北乌的?” 叶虔笑道:“平日里都是北乌的,不会我让他们做些北乌特色菜给你尝尝吧。” 唐佩莞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也没吃过,只听闻你们那边做菜没有大齐这般用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叶虔便喊了小丁过来,吩咐人将席上收拾干净后又叫人重新做了些热菜。待到下人将菜端到了席上,叶虔便道:“试一试吧。” 说着,他便拿着一双玉筷递给了唐佩莞。 唐佩莞原本并不饿,也只是见叶虔晚饭没有用完这才找了个借口让他再吃一点。如今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夹倍看菜尝了一尝。 叶虔道:“如何?我们北乌的菜可合你口味?”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挺好的。” 叶虔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道:“如此便好了,我还担心万一你吃不惯到时等你嫁过去了,我是不是还要从大齐专门找人过去给你做饭了。” 唐佩莞被他说的有些尴尬,低垂下眼眸道:“我听闻你们北乌人向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连酒也比大齐的要烈很多,可是真的?” 叶虔道:“我们北乌几乎人人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不像你们大齐这样规规矩矩了。” 唐佩莞却是顿了顿,道:“那你这里可有北乌的酒?我也想试试。” 叶虔一愣,看着唐佩莞,这才明白她晚上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这事。而且今夜打从他见到唐佩莞的第一面起,唐佩莞的表情就有些抑郁,再加上她异于往日的表现,叶虔便猜到了她是心里有事。 叶虔淡淡一笑,也没拦着她,只对小丁道:“去热些酒来。” 小丁看了看唐佩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叶虔摇了摇头,小丁这才闭了嘴,下去了。 没过多久,小丁便端着装着热好的酒的酒壶上来了。唐佩莞拿起给自己斟满一杯,一开始的时候还拿着袖子掩着,可喝到后面却是再也顾不上什么,只一个劲的仰头喝下。 叶虔偶尔陪着她喝了几杯,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唐佩莞的酒量并不好,再加上北乌的酒本就很烈,到后来的时候她已然是有些醉了,只端着酒杯迷迷瞪瞪的看着,迟迟没有喝下。 叶虔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是不行了,于是就伸出手去想拿下她手里的酒杯。唐佩莞却察觉到他的意图,猛的将手收回来,嘟起嘴唇道:“你干什么?我还没喝完呢!” 叶虔淡淡一笑,哄她道:“已经喝完了,把酒杯给我吧,我再帮你倒上。” 唐佩莞却没理他,只微微眯着双眼看着叶虔。她的脸颊红润微醺,鼻翼微微煽动。娇艳欲滴的红唇在酒的作用下更显可口,上面还微微沾了些酒水,在灯火的光亮下微微闪动。 唐佩莞往日灵动的双眼此时也显得有些迷茫起来,她微微昂着头,慢慢靠近叶虔,身体一动,竟是打算起身。 然而她醉的实在有些厉害,略略一动身,却是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叶虔急忙伸出手去搀扶住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声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回去?”唐佩莞低声喃喃道:“回去……回不去了……” 叶虔却是有些诧异道:“怎么了?哪里回不去了?” 唐佩莞突然伸出手去拽住叶虔的衣领,声音微微有些尖利道:“叶虔,叶虔,别走好不好,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见到一喝多了就有些孩子气的唐佩莞,叶虔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哄她道:“我不走,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唐佩莞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喃喃道:“别骗我,别骗我。真的很疼,我的手指好疼。你不要丢下我,快来救救我,救救小熙,叶虔,快去救救小熙。” 前世今生的种种事在唐佩莞的脑海里回荡,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唐佩清去天牢里看她,叫人一根一根的掰断了她的手指,还有小熙,小熙的头颅在狠狠的盯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是在向她求救,又似乎是无尽的绝望。 唐佩莞下意识的张开口,拼命的求饶,拼命的哀求,可唐佩清依旧像前世那般,毫不理睬,只冷笑着看着她的手指,一根根被折断。 没人能救她,她只能等死,只能眼睁睁的再一次死在这个地方。因为一个谋逆的罪名,因为一个平延王小妾的身份。 唐佩莞痛苦的闭上双眼,恐惧的梦魇再一次侵袭了她。她挣扎不得,逃避不得。只用力的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佩莞……佩莞…… 远方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唐佩莞用力的睁大双眼,却见不远处一道光亮,越来越大。唐佩莞拼命抬起头去朝着那边看去,只见一男子慢慢向她走来。他微微笑着,走到她面前蹲下。 这面容,不是她前世心心念念的齐铭,也不是她前世的夫君齐唯,而是另一人,她这一世爱上的那个男子,那个曾无数次的劝过她,无数次救过她,无数次被她伤害却始终没有放弃过她的人。 叶虔淡淡笑着,朝着唐佩莞伸出手,道:“我在这里,我在……” 唐佩莞终于因为这声音痛哭出声。她紧紧握住那双手,梗咽道:“好疼,我真的好疼,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 叶虔却始终淡淡笑着,道:“我现在来了,也永远不会走了,别怕……” 唐佩莞的哭声越来越小,最终握着他的手,抽抽噎噎的终于入睡了。 第278章 酒醒 小丁见叶虔一直照顾着醉意已深的唐佩莞,哄了好半天才将她哄的入睡了。小丁啧啧一声,道:“世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你这般伺候一个人,想来若是你现在做了父亲,想来也定是能胜任的。” 叶虔瞪了他一眼,道:“叫下人端盆温水过来。” 小丁为难道:“世子,这样的事情就让侍女来做吧。今夜也已经晚了,不如就让唐姑娘在世子府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便是。” 叶虔顿了顿道:“备马车吧,我待会会送她回去。” “可是……”小丁不解道:“唐姑娘都醉成这般了,世子你与她的关系人人皆知,又何必做这多余之举。我见世子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想来也逃不出她了。” 叶虔淡然一笑,道:“你倒是会说。”但随后他便又皱了皱眉,道:“不过马车你还是让人去套了吧,大齐不似我北乌那般民风开放,佩莞身份敏感,传出去只怕是有外人闲言。” 小丁不屑道:“那便又如何,就让那些人说去吧,世子你从来不在意那些的。唐姑娘看着也是个聪明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意。” 而此时侍女正巧端来了盛着温水的黄铜盆,她将水盆放在桌上,将巾子在温水里浸湿之后拧干,便走到唐佩莞身边,想要为她擦拭。叶虔从她手里拿过湿巾,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自己便坐到了唐佩莞身边,轻轻的擦了擦她的脸庞。 唐佩莞此时正躺在榻上,微微紧皱着眉,似乎是在做梦。梦里的一切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唐佩莞的脸色惨然,口中迷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叶虔一伸过手去,她便即刻牢牢抓住,低语道:“别走,别走……” 叶虔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温声道:“我在这里。”说着,他又拿湿巾小心翼翼的替她擦了擦额头。 小丁在一边奇怪道:“这唐姑娘怎么好似之前经历过什么一般,看她说的这些话,听着仿佛是胡言乱语,又是天牢又是痛的。难不成她之前那次入天牢的时候受了什么折腾?” 叶虔微微蹙眉,道:“应当不会,那次她刚刚入了天牢我便去看她了,何况还有玉妃去齐晟帮她打点,天牢里的人哪里会为难她。” 叶虔的话音刚落,唐佩莞却好像是又梦见了什么一般,紧紧握着叶虔的手,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叶虔急忙放下手中的湿巾,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唐佩莞才又好了一些,昏昏沉沉的继续睡过去了。 小丁见状,道:“唐姑娘这个样子,你怎么将她送回去?不如就让她在这里留一夜吧。如果就这么送她回去,想必世子你也是放不下心的。” 叶虔却是淡淡道:“我虽不介意那些闲言碎语,但是我不想给你再增加一点负担。”他站起身来,道:“马车可套好了?” 小丁忙道:“已经好了。” 叶虔点点头,弯腰抱起了熟睡的唐佩莞,大步朝外走去。 唐府的人此时都已经睡了,碧月着急的在莞莲院的里走来走去。唐佩莞出去已经多时,可一直没有回来。而之前唐佩莞是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更何况走之前唐佩莞的神色还那样怪异。 碧月有心想去找唐佩莞,可无奈唐佩莞离开之前也没有告诉过自己她要去哪里,若是自己出去去找,只怕是很难找到她的。可若是就这样下去,碧月只担心唐佩莞会出事,但她却是知道自己不能将这事说出去,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只怕会给唐佩莞带来更多的麻烦。 碧月正急着,几乎有冲动就要自己单独去找了,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房间里一阵轻微的响声。碧月急忙转身进了房里,却见到叶虔正抱着唐佩莞,慢慢的将她放到床上。 “世子……”碧月讶异道。 叶虔急忙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闭嘴,继而又帮着唐佩莞盖好被子,道:“她喝醉了,你等会帮她倒杯茶,若是她醒了,就让她喝一点解解酒。” 碧月惊讶道:“大小姐跑去找世子了吗?” 叶虔淡淡道:“她心情不太好,你晚上便就看着一些吧,莫让她着凉了。明儿早上为她做些清淡的,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碧月忙道:“我知晓的,世子放心吧。” 叶虔点点头,又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道:“那我就先走了。” 碧月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唐佩莞。等到叶虔走后,她便去打来了水,帮着唐佩莞擦拭了下,又换了身衣服,这才趴到床边,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当唐佩莞从梦中醒过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微微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是躺在了床上。 端着水盆进来的碧月见到她醒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水盆,走过来道:“大小姐,你醒啦?头疼不疼?” 唐佩莞捂着额头,道:“昨夜……” 碧月见她问起,急忙道:“昨夜你出去后,我等了你好久一直没见到你回来。当时我都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事了,正想去找你,哪知道世子就突然送你回来了。你当时醉醺醺的,一直在睡觉。对了,”她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唐佩莞面前,道:“奴婢一早泡的茶,小姐你先喝一点醒醒酒吧。” 唐佩莞皱眉道:“我喝醉了?” 碧月担忧的看着她道:“是啊,奴婢从没见你这样过,昨日你就不太对劲,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顿了顿,道:“还是昨日的平延王府的事吓到你了?” 唐佩莞微微一怔,撇过头道:“只是有些事一时想不通罢了,现在已经无事了。碧月,你去替我准备下,我要沐浴下,等会还要进宫。” 碧月连忙应了一声出去了,唐佩莞靠着床头,微微有些失神。 昨夜里她跑去了叶虔那里,后来似乎是喝醉了,唐佩莞记起了自己在叶虔面前又闹又吵,只觉得羞愧万分,恨不得即刻跑去叶虔那里,将昨夜那些记忆统统抹了。 第279章 歉疚 这懊恼持续了很久,让唐佩莞一直觉得无颜去见叶虔,连着叶虔几次派人上门请她出去相约,都被唐佩莞婉言拒绝了。 叶虔知晓她的心思,也不勉强她,便没再派人过来。唐佩莞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难免存了尴尬,却又一时半会忘不了。 而这段时日以来,卫柳一直对卫宁的事耿耿于怀,几次在花园里撞见唐佩莞都借故避开。唐佩莞本想与她说清楚,可见她这副态度,便也懒得再与她多解释,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无论怎么样,卫柳毕竟是卫宁的亲姐姐,又是自己亲自扶持上去的五姨娘,唐佩莞终究是狠不下心,只想着有朝一日她终会明白。 然而卫柳却并没因此而觉得好过一些,特别是当唐柳如告诉她,齐昭帝原本是打算亲自给卫宁赐婚却被卫宁以早有心仪之人为理由推拒后,卫柳更是气极,只恨不得即刻便去了那将军府好好骂醒自己那个已然被迷瞪了心的弟弟。 唐柳如只从上次被有意撮合给卫宁之后,对着卫宁也一直避而不见,甚至连旁人说起卫宁名字之时,也都会借故避开。这一切看在卫柳眼里,只觉得她已然是对了卫宁用情颇深,故此才这般,心里对她更是歉疚了几分,只恨自己弟弟不长眼,没看上她,却偏偏对那唐佩莞衷心不改。 卫柳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爽起来,她看了一眼唐柳如,见她正坐在一边,微微垂下眼眸,似是在想些什么一般。卫柳清咳一声,道:“我那弟弟,虽对打仗有些成绩,可对这男女之事尚未看破,性子偏偏又倔强的很,我这做姐姐的虽一心想劝他,可也是说不动的。”她叹了口气,道:“柳如,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过现在看来,你就看开些吧。明日我便去跟老太太提一提,叫她再帮你看看,京城里的名门大户多的是,老爷好歹也是一官员,帮你找个合适体面的人家,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唐柳如心里暗自凉了半截,她本就心性极高,寻常人家是看不上的。在她还没来这京城之时,便有那高门大户的公子想娶她回去做正妻,只无奈那公子的母亲嫌弃她身份低微,最后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唐柳如便存了一口气,来到这京城之时,她见到这京城满目繁华,她一个小小的孤女,比起之前来更显得什么也不是。如今卫柳这般说着,听着虽是好听,可唐柳如之前曾经陪过唐老太太出去过几次,也见过一些略有身份的贵妇,那些贵妇们,在初初见到唐柳如的时候,那些贵妇们也曾对她有些好感,几次三番的找唐老太太打听她的消息。等那些人知道了唐柳如的出身,便全都没了兴致,连同她说话时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温和转为后来的不耐烦。 那些不过是一些与唐家差不多地位的门户,对她态度都尚且如此,唐柳如心里明白的很,自己怕是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了,更何况,她并不满足于只嫁到一个普通的人家里去。 唐柳如低声道:“多谢五姨娘关心了,不过柳如并没有什么事,就不用劳烦五姨娘了。柳如现在并不想别的,父亲刚走没多久,我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柳如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照顾老太太,陪着她照顾她,让老太太开心些,我也就觉得开心了。” 卫柳道:“柳如你真是有心了,也难怪老太太这么喜欢你。” 唐柳如淡淡一笑,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犹豫了一会,道:“五姨娘,有件事我知道不该我说的,只是我对卫将军的心思五姨娘你应当是明白的,卫将军看不上我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我不怨他,只是卫将军如今这般行事,耽误的只是他自己罢了。五姨娘,有时间你还是劝劝卫将军吧,如今他功成名就,若是能娶到一个配得上他的夫人,想来定是会前途无量的,而且能有人照顾卫将军,想来五姨娘你也会放心一些吧。” 卫柳叹了一口气,道:“我又如何不想。” 她看向唐柳如道:“这事是我们卫家委屈你了,柳如你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哪家有这个福分能娶到你了。” 唐柳如勉强一笑,起身道:“出来也有段时辰了,老太太也要服药了,五姨娘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卫柳点了点头,道:“去吧。” 唐柳如出了柳兰苑,转身便朝着寿宁院去了。路过花园的时候,却无意中看见唐佩莞与碧月正从莞莲院方向而来。唐柳如犹豫了一下,往身后一处假山躲了进去。 碧月彼时正跟着唐佩莞身后,道:“大小姐,你这几日仿似忙的很,不过太后娘娘的脂粉你前几日不是才做好了送进宫里去了吗?” 唐佩莞顿了顿,道:“太后娘娘东西用的快,我再做一些留着,怕是以防万一。” 碧月啧啧道:“以前也没见大小姐你这般勤快,我还记得你之前说怕太后娘娘想临时更换脂粉所以一次不能做太多呢,怎么如今又变了个说法?” 唐佩莞瞪了她一眼道:“怎么喊你陪我一起去没东西就这般磨磨唧唧,你若是不愿意去就便回去吧。” 碧月却是丝毫不怕她,笑着道:“我可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怕大小姐你不是变勤快了,是在故意躲着某人呢?” 唐佩莞微微有些尴尬的撇过头去,道:“我能躲谁?” 碧月调侃道:“大小姐你还嘴硬,这段时间以来世子不知道派人过来几次了,每次你都一早就去了宫里,躲着不见他。我知道小姐你是觉得上次的事情丢了脸,不过我觉得世子真真是好性子,这样都一直能忍着你。要奴婢说啊,就是世子太过谦让你了,给大小姐惯出了这样的性子。现在好了,不仅他自尝苦头,连奴婢也跟着一起受了。” 第280章 做不到 知道碧月是有意在说笑,唐佩莞也没生气,只道:“不许再说了,你若是再这样,我就找个人把你给嫁了,让你也了解下被人惯着的滋味。” 碧月笑嘻嘻的跟在唐佩莞身后,两人却是越走越远,等到声音完全消失了,唐柳如才从那假山后面钻了出来,冷眼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翌日一早,唐佩莞按着平日里的时辰,从唐府里出来,坐上马车便往了宫里而去。 没过多久,唐佩莞只觉得马车的速度逐渐加快了起来。她微微一皱眉,掀开帷幕微微一皱眉,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快了?我并不赶时辰。” 那车夫却是低声道:“小姐,后面有人跟着我们,你先坐回去,抓住马车壁坐稳了。” 唐佩莞一惊,忙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车夫摇摇头道:“并不知道,只是那些人从我们从唐府离开时就一直跟着我们,刚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可过了这么久他们依然还不远不近的跟在我们后面,想来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扬起马鞭,低声嘱咐道:“小姐,坐好了,我要加快速度了。” 唐佩莞急忙坐了回去,紧紧抓住了马车壁。马车的速度变的越来越快,朝着宫中的方向疾驶而去,唐佩莞镇定的坐着,这车夫是叶虔专门派遣他自己的一个手下来的,平日里驱使马车向来稳妥,如今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然而这次唐佩莞却是过度乐观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没过一会,唐佩莞的马车便被逼进了一处角落里,再也无法前进。 车夫拉开帘幕,低声嘱咐唐佩莞道:“大小姐,抱歉,对方人实在太多了,我们现下被他们逼近了死角,只能暂时看看情况了。” 说着,他走到马车一边,一把掀开那铺着的丝褥,又拿出里面的一块木板,竟从那木板下面抽出一把剑来。 车夫看了唐佩莞一眼,又道:“对方人数众多,我先替你挡一会,若是找到机会,小姐你就尽快跑了。” 唐佩莞却是微微一怔,透过马车窗口的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正如车夫所言,他们的马车已经被逼到了一处墙角,而马车周围皆是骑着高马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冷冷看着他们,手里还拽着马匹的缰绳,却是一步也没前进,显然是在等唐佩莞自己出来。 唐佩莞微微一蹙眉,转向车夫道:“不必了,把剑藏好吧,他们人那么多,你就算与他们拼命也是无用的。倒不如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再做打算。” 车夫冷声道:“我既然奉了世子之命保护小姐,就自当拼命护小姐周全,若是小姐让我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只怕是做不到的。”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你身经百战,想来也应该看的出来那些人身手都不凡。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一个顶多能对上他们三人。而其余剩下的,完全可以将我看的严严实实,甚至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将我带走。叶虔让你保护我,我想他应该不会想看见你将我独自一人扔下吧。” 那车夫却是有些犹豫了,他显然是被唐佩莞的话说服了,略略思虑了下,便道:“那就一切听从小姐吩咐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他们一直等在外面没有强迫我出去的意思,显然不是过来取我性命的,而是有事有求于我,亦或者是想用我达成什么目标。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吧。” 车夫点点头,拉开了马车幕帘。唐佩莞小心翼翼的起了身,便出去了。 一直围着他们的黑衣人见他们主动出了马车,为首的一个翻身下马,朝向唐佩莞,冷声道:“你可是唐佩莞?” 唐佩莞镇定道:“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应该不是随便在路上找了一辆马车跟的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回答不回答,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唐姑娘果然如同传闻中般的伶牙俐齿,不过今日任凭你再怎么会说也是不行了。我们统领有请,唐姑娘,跟我们走吧。” 唐佩莞却是微微退后几步,淡淡道:“你们统领又是何人?你们在这京城里胡乱抓人,难道不怕被发现吗?更何况你们还用面巾遮住了自己的容貌,如此小人行径,我又怎么敢跟你们一起走。” 那黑衣人却冷声道:“唐姑娘不用拖延时间,现在时辰尚早,不会有人过来的。而且,你同不同我们走,也不是你能做主的。” 说罢,他便朝着左右一声厉声喝道:“还不将她带上!” 左右两人皆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就要去困住唐佩莞,唐佩莞急忙道:“等等。”她转向那黑衣人首领道:“我答应同你们一起,只是我的车夫很是无辜,想来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不如就放他回去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的车夫是叶虔的手下,若是放他走了,岂不是给我们自找麻烦。一起带上!” 随着他一声命令,即刻便有人拿上两块黑布牢牢实实的缚住了唐佩莞与车夫的双眼。唐佩莞偷偷的朝着车夫看了一眼,示意他平静,可心里却是无奈的很。她原本打算让车夫回去通风报信,将自己被人带走的事情通知叶虔,也好让他及时派人来找自己。可如今两人一起被困住了,她的这个主意便也就泡了汤。 然而她这无奈并没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唐佩莞便觉得脖子一阵剧痛,尚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房里的床上。唐佩莞登时坐了起来,打量四周一圈。这地方看着极为破旧简单,却是自己之前从未来过的。 她微微一皱眉,起身往房门口走去。待到她打开房门,却见两个黑衣人正守在门的两边。那两人见她出来了,互相对视一眼,便道:“唐姑娘,统领有请。” 第281章 什么信 唐佩莞冷声道:“你们统领究竟是谁?为何将我带到了这里?此处又是哪里?” 然而那两人并没理睬她的问题,只冷冷重复道:“统领有请,唐姑娘,请同我们走吧。” 唐佩莞无奈,只好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看的出来此处是一稍显破落的小院子,一路走来唐佩莞只觉得眼前所见的皆是一片荒凉,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偶尔见到几个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些黑衣人一般的男子从她面前走过。而且院子一角还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应该是好久没有人收拾这里了。 转过几处拐弯,唐佩莞很快便到了这个院子中称得上是较大的一间房前。带她来的那黑衣人走到房前,敲了敲门,继而低声道:“统领,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 黑衣人应了一声,推开房门。唐佩莞微微有些顾虑,可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入目便是几处书架,只是那书架上随意的摆放着几本书,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倒是没有特别之处。 一年约三四十的中年男子高坐在伏案前,他没有像外面的人一样,皆是黑衣示人,反而只是一身朴素的常服,腰间用军中常见的皮质腰带绑起,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鹿皮靴。 唐佩莞顿时心下了然,猜想这面前男子定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了,也就是对方口中所喊的那名统领大人。 房门吱啊一声被关上,唐佩莞顿了一顿,不想与对方僵持下去,于是直接道:“究竟要我做什么?” 那人却是皱着双眉朝着唐佩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冷声道:“我们并没打算对你如何,你只需要替我们写封信便可。” 唐佩莞不动神色道:“什么信?” 中年男子却是没说话,他突然起了身,缓步走到唐佩莞面前,沉声道:“写给卫宁卫将军,告诉他,要他过来救你。” 唐佩莞一怔,顿时明白过来。她之前还猜想过很多个可能,甚至疑心是不是齐铭发现了她做过的事愤而决定对她下手,可听这中年男子的意思,对方这一通大阵仗,竟不是冲着她来而,而只是想借着她,去接近卫宁而已。 唐佩莞沉默一会,道:“徐统领如今又何故非要见到卫宁呢?” 那中年男子原本对她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也只不过是打算威吓她一番让她写个信罢了。如今听见唐佩莞突然这样问自己,却是惊了一惊,厉声道:“你怎会猜到我的身份?”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天下里愿意这般大费周章找卫宁的,除了前些日子从平延王府里逃脱的徐统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更何况,”唐佩莞顿了顿道:“徐统领若真的不想让我知道您的身份,就不该让您的那些手下口口声声称呼您为统领。” 正如唐佩莞所猜想的那样,面前这中年男子确实是平延王身边的统领大人。说起来平延王的谋反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因此按照齐昭帝前些日子所下的圣旨,这徐统领是要同齐唯一起被午时处斩的。可这徐统领却在官员去搜捕他时逃脱了。如今卫宁贵为大齐的将军,寻常人等决计是无法接近他的。而这徐统领若是一心想为齐唯报仇,想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徐统领冷声一声,道:“你却是有几分小聪明,不过不管这样,你若想活命,卫宁就必须得来,你不想死,就去写!” 唐佩莞却是道:“徐统领怎么就觉得我的一封信就会让卫宁上钩呢,卫宁虽说是从唐府出去的,但实际上他在唐府的时间并不久,若是徐统领觉得这么一段所谓的主仆情就能让卫宁为我冒风险,我只能说,徐统领想的太简单了。” 写信引卫宁过来这件事,唐佩莞是万万不想做的。这些人对着卫宁的仇恨显然十分强烈。若是卫宁真的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唐佩莞也是不会愿意的,因此她这才尽力的想撇清自己同卫宁的关系,若是让对方知道卫宁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份信而过来,或许就会换了心思。 然而唐佩莞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徐统领冷笑一声,道:“唐姑娘又何必瞒着我。”他继续道:“平延王府上上下下皆知道,卫宁当初之所以会答应王爷的联合,正是因为王爷替他找了一个同唐姑娘十分相似之人。虽说卫宁背叛了王爷,不过想来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却是绝不会少的,只要你写信告诉他,你在我们手里,我想卫宁定会不顾一切的过来救你的,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了。” 说罢,徐统领转身便从伏案上拿起一支毛笔,递到唐佩莞面前,厉声喝道:“写!” 唐佩莞迟疑的接过那只笔,刚刚徐统领所说的事却是真的让她震惊了。她之前的确同卫宁商量过,若是平延王找到他,为了不让卫宁的投诚看的太过可疑,他们便决定先让卫宁拒绝齐唯几次,等到时机成熟才让卫宁投向那边。唐佩莞原本以为这事至少会拖上一段时间,却没料到卫宁仅仅自是去了一次襄平,便就答应了齐唯。 唐佩莞对这事十分好奇,原先也旁敲侧击的向卫宁打听过,然而卫宁却是绝口不提这件事,直到后来,唐佩莞便也慢慢忘了,没再去问他。 如今听徐统领提起,唐佩莞这才知道了这么一段,她惊愕的看着徐统领,愣了好半响,才道:“那与我长的十分相似的女子呢?现在在哪里?” 徐统领以为她是吃了醋,冷笑一声道:“女人便是女人,这般情况下仍不忘记惦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冷哼一声,道:“那女子已经被王爷送出府了,因为卫宁不要她,王爷答应他等到王爷登上大宝之时,便封他为大将军,并将你赐婚与他。当初那卫宁也是十分乐意的接受了,一转眼却就背叛了王爷,此仇不报,我决不罢休!” 第282章 暗卫 那徐统领越说越气,直到后来,整张脸似乎都扭曲在了一起。唐佩莞却是心里一沉,愣了好半响,手里提着的笔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徐统领见她并不动笔,冷笑一声,道:“怎的?舍不得你的小情郎?不舍得让他来送死?不过你得想明白了,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若是想救他,我一不拦着你。不过你要知道,我手下那些士兵们皆是当初王爷亲自一手调教出来的,对王爷十分的忠心。若是此刻我将你送到了他们手里,唐姑娘,你说说,面对背叛了王爷的人的女人,他们会怎样做?” 唐佩莞微微一滞,她知道徐统领所说的并不是恐吓她的话。正如徐统领所说,那些经过齐唯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些士兵们,对齐唯向来无比忠心。齐唯虽性格残暴,但不可否认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上位者,前世的时候,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对他都是十分的忠心。若不是如此,齐唯也不会成为大齐最为出色的将领之一。 如今齐唯的谋反破灭,平延王府一朝散尽,死的死,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这样一个下场,那些死里逃生的将士们不会去责怪齐唯,也怪不到齐昭帝身上,那这所有的仇恨便只会发泄在卫宁一人身上。唐佩莞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给卫宁写了信,这些人一定会做好所有准备只等着他来送死的。 但若是自己拒绝了他们,只怕是正如这徐统领之前所说的,这些被仇恨之火充斥了全部生活的人,会将那些怨恨尽数发泄到自己身上来。 唐佩莞不敢赌,可却也无法不赌,她怔了好半响,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提笔便写下了一封信。 等一切写完后,唐佩莞凝神怔了一会,却终究还是将那信交给了徐统领,低声道:“就这样吧。” 徐统领接过来一看,继而满意一笑,道:“如此甚好,有了你这封信,我就不信那卫宁不会过来,只要他敢过来,我定要他为王爷陪葬!” 唐佩莞却是有些压抑道:“信已经写好了,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徐统领道:“回去吧。” 唐佩莞却是没说话,转身正要出去,然而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卫宁来了,你何时才会放我回去?” 徐统领见她犹豫了半天,最后问的竟还是自己,不由鄙夷一笑,道:“等到卫宁死了,我自然放你回去。” 唐佩莞听见这话后,却再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深夜时分,房外一片安静,唐佩莞等到门外看守着她的两人也回去睡觉了,才从床上坐起,低声道:“你们可在?” 然而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声问题并没人回她,唐佩莞心里一凉。她白日里之所以让车夫放弃抵抗,正是因为她记得之前叶虔曾经因为担心过她的安危,而派了两个暗卫跟在了她的身边。此次她本想着这两个暗卫应该还跟在她身边,却没料到自己的一声问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唐佩莞微微有些惊慌了起来,若是这两个暗卫真的不在,那这次,只怕是再回不去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头顶上传来几片瓦片轻微的松动声。唐佩莞顿时心生警惕,猛的站起躲到了床后,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轻微的声音响了几声,便又消失了。唐佩莞等了好一会却也没再听见动静,她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野猫跳到了屋顶上,正打算出来,却突然见到那传出来声音的地方,慢慢透出了一丝光亮。 那光亮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可容纳一人进入的洞口大小,显然是有人将屋顶上的瓦片逐渐揭开拿起,才弄出了这样一个大洞来。 随后从那洞里跳下两人来,那两人却是唐佩莞之前没有见过的,面容陌生的很,但是他们劝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动作极其轻微,连跳下来的那瞬间,若不是唐佩莞亲眼见到,只怕都察觉不到自己房间里进人了。 那两人跳下来后,先是稳住了身形,又四处查看了一番,随后便走到唐佩莞藏身之处前方,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来迟,小姐见谅。” 唐佩莞这才明白这两人就是叶虔为她配置的暗卫。她暗暗松了口气,从那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对那两人道:“之前没有见过你们,原以为你们是外面的人,这才躲了起来。” 其中一人听了这话,便道:“我们虽是暗卫,不过来之前世子已经嘱咐过我们,平日里不得与小姐太过接近,这才远远的跟着。刚刚小姐呼唤,我们未能及时赶到,还请小姐责罚。” 唐佩莞却是想起了初时自己与叶虔所说过的话,想来也正是因此,叶虔才那般嘱咐了他们。她淡淡道:“无碍,不过你们二人跟我一路过来,可知道这里是何处?” 之前那人便又答道:“这里是京城郊区的一处庄子,与城门有些路,行程大约一夜。” 唐佩莞点点头,复又道:“这事你们可同叶虔说过了?” 那二人却道:“尚未。世子将我们送给小姐,我们就已经是小姐的人。小姐没有吩咐,我们万万不敢擅自做主。” 唐佩莞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依照你们看,若是不去找叶虔,单靠你们的能力,能否护我周全?”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道:“若是小姐现下就想离开,我们二人自当可以直接带您走。不过若是那些王府叛军同时在,只怕我们二人的能力尚有不足。” 唐佩莞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两名暗卫所说的话她却是能理解的,从刚刚看见的情形来说,只怕是这两人现在带走了自己,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不会发现的。然而若是现在她走了,这些叛军明日就会离开这里,一旦失去了他们的行踪,再找到只怕是不容易。而这股叛军的存在,无论对她还是为卫宁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第283章 密文 唐佩莞淡淡道:“先不着急,若是我现在就走了,只怕这些叛军也会跟着立刻消失了。他们的存在对我始终是个威胁,不如趁机找个机会将他们除去了。” 暗卫却有些犹豫道:“是怕是时日一长,小姐便会多了几分危险。” 唐佩莞只是道:“无碍,我自己会看着行事的。你们只需时时跟在我身后,若是有需要我自当会唤你们出来的。” 那两名暗卫听她这么一说,便也知道了唐佩莞已然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唐佩莞坐回了床榻边,这处卧房是那徐统领让人为她准备的,只是同她在唐府的居所比起来,着实有些寒酸了。连这盖着的被褥都不知道是何时的,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唐佩莞有些嫌弃,但却也只能忍了,连外衣都未除去,便就和衣而躺了。 今日她给卫宁写的信里,在那外人包括徐统领看来,只不过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求助信,可唐佩莞那时却突然想起了往日里,她在教导卫宁时,无意中曾与他提起过一件事。大齐开国之前是为大周朝代,大周有一位大将名叫周卫,这周卫能征善战,曾为当时的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据世人流传,这周卫曾经在军中设立过一套专用在战场上传递消息的密钥。这密钥无比复杂,就算是有什么密文被对手截获,在他们眼中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书。 后来这周卫英年早逝,便就将这个密钥的秘密永远的带走了。多少年来,无数人都曾想去破译这周卫一手创立的密钥,却无奈终究没有人能解出。 当时卫宁听了她说这件事,却是十分好奇。但这密钥唐佩莞也是不知道的,最终也解释不了卫宁的问题。但之后她与卫宁说笑时,却便一时兴起单独约定了一个密钥,便是用一首诗作为解密的密码,逐一套进,最终便能得出那明文所在。 唐佩莞不知道卫宁是否还记得这件事,但当时当着徐统领的面,唐佩莞也不好多做手脚,只勉力按照自己原先的记忆,将那封信写完了。如今也只能盼着卫宁能看懂自己的意思,派遣士兵过来,将这群叛军一网打尽。 然而唐佩莞这希翼等到第二日见到卫宁独自一人站在庄子门外的时候,她便知道事情有些遭了。 徐统领一得知卫宁来了的消息,便即可叫人将唐佩莞绑了起来,一并押到了庄子门口,去见那卫宁。 卫宁一身盔甲,骑在马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等到唐佩莞出现,他却是微微一怔,从那马上翻身而下,朝着徐统领厉声道:“我已经如你所说独自来了,将她放了。” 那徐统领却冷笑一声,道;“卫将军果然是好气魄,不过卫将军应当知道我们的目的,却也该真的独自过来。我不知道该说卫将军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呢,还是真的对这位姑娘痴心一片。但是不管这样,在没亲手为王爷报仇之前,这姑娘,我是决计不能放的。” 卫宁却是沉默了一会,朝着唐佩莞看了一眼,冷声道:“平延王犯上作乱,落到如今下场本是应该,你们既然一时好运躲过一劫,就自当速速离去,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只怕是会落了个同你们主子一样的下场。” 听见卫宁提到了平延王,那原本还算平静的徐统领登时激动了起来。他猛的抽出了剑,对着卫宁厉声呵斥道:“你还有脸提起王爷!” 徐统领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他几乎是狰狞般道:“原本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横生枝节,只怕是王爷早已经登上了大宝之位。而我们,也不用流落至此,四处逃散,只为了找你复仇!彼时王爷向你提出联合之意时,我便早就劝过他。只无奈王爷不听我的,偏偏就非要信了你。如今可好,正是因为你,王爷的大计从此破灭了。” 他恨声道:“现下王爷身处牢狱,而平延王府里死的死,亡的亡,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王爷何至于落了个如今的下场!” 卫宁平声道:“平延王的如今的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谋逆犯上本就是死罪一条。在他生了谋逆之心的那刻起,便就注定了今日的恶果。这一切又岂能随意怪罪于其他人。你们放了她,我会在圣上面前代你们求情,让圣上绕过你们一命,若是你们再执迷不悟,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徐统领见卫宁如今还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心下大怒,道:“我知道你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不过如今你一人对上我们诸多人,我就不信你还能逃得过去!” 说罢,他便厉声吩咐道:“都给我上,将这谋害王爷的叛徒斩杀了替王爷报仇!” 当即便有人应是,十几个黑衣人一跃而起,持着剑便朝卫宁而去。卫宁却是不急不躁,抽出随身的剑便与那些人争斗了起来。 看的出来这些黑衣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卫宁一开始还能对的上他们,可人数一多,便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一人乘其不备,往卫宁腹部刺去。卫宁堪堪一躲,避开了那一剑。 唐佩莞却是一惊,暗暗有些懊恼起来。她原本以为以卫宁的机智,当是能看得出她信中的意思的。可如今一看,卫宁显然是没有。如今他孤身前来救自己,本就危机万分,如今话里还字字句句刺激了那徐统领,很快便激的对方与他争斗了起来。 虽说唐佩莞知晓卫宁本事非同一般,可面对这么些人,即便是想救她,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原先唐佩莞还想着让卫宁带来士兵一举将这些人擒获,而自己便让那些暗卫带着她趁机逃跑。可如今情势转变成这样,倒是让她有些焦急了起来,只埋怨自己怎么不预先逃离了此处,不然也不会处于如今这样一个尴尬的情面上了。 第284章 条件 时间见涨,然而卫宁依旧与那些人纠缠在一起,大有继续往后拖的趋势,徐统领见势不妙,提剑正要过去,却听见一男子慌慌张张的跑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统领大人,不好了!” 徐统领一怔,忙道:“出了什么事,你慌成这个样子!” 那男子匆匆忙忙跑过来,急声道:“统领,统领大人,不远处有官兵,有许多的官兵。他们从后方围了过来,像是要将我们包围起来啊。统领大人,我们快些逃吧。” 徐统领先是一愣,继而很快便反应过来,朝向卫宁,怒斥道:“好你一个卫宁,你竟敢带了人过来!” 围着卫宁的那些人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住了,一个个都停了下来,惶恐不安的看向徐统领。徐统领咬牙切齿的看着卫宁,道:“原来你之前说那么些话都是为了浪费我们的时间,你倒真真是打的好算盘!” 卫宁冷声道:“既然已经知晓了,我劝你们还是先投降了,又何必做这困兽之斗。” 徐统领却是仰天长啸,继而道:“我徐威从逃出平延王府的那一刻起便就没了苟活下去的打算,如今这情面也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只是卫将军既然早已安排了大军过来拘捕我们,又为何要提前独自前来。如果我猜的没错……” 他冷冷一笑,伸手便将唐佩莞扯了过来,狞笑道:“当是为了这个女子吧。卫将军担忧她的安危?怕我们会对她下手?” 说着,他猛的抬起自己的剑,架到了唐佩莞的咽喉处,厉声道:“今日我徐威除不了你,无法帮王爷报仇岂会有脸下去见他。卫将军,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抑或者是她,两人只能活一个。卫将军选一个吧。” 卫宁却是看了一眼唐佩莞,冷声道:“徐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般行事,只怕是有损平延王府的威名了。” 徐统领冷笑道:“卫将军如今还有闲心同我扯这些,平延王府早就没了,要那空虚的威名又有何用?帮不了王爷报仇,空留一身美名也是无颜去见他的。”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些官兵们已经完全过来了,将这庄子围了个严严实实。徐统领见情势越来越紧迫,心下一急,便道:“卫将军别妄图再拖延时间了,唐佩莞现在在我的手上,卫将军再没决断的话我就帮卫将军决定了。我想有了宛如唐佩莞这样的美人做伴,王爷黄泉路上也不会觉得太寂寞的。卫将军,你觉得呢?” 卫宁早在接到唐佩莞的信件时,便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当即便调来了虎狼营的军士,打算将这些叛军一网打尽。但是又担忧那些人会对唐佩莞不利,便是同手下说好,他自己先预先过去稳住那些人,确保了唐佩莞的安全后,余下的人再过来。至少这样,或许还能保住唐佩莞的安全。 卫宁如今见到这徐统领已然有些痴颠了,架在唐佩莞脖子上的利剑已然将她的肌肤划破,鲜红的血液便沿着那刀刃缓缓流了下来。 徐统领见卫宁不说话,顿时狠下了心,狰狞道:“既然卫将军一直没说话,那我便替卫将军做了这个决定吧。如今大军已然将这里包围了,想来我们也是跑不掉的。不过你们短时间里也是攻不进来的。既然都是要死的人,临死前我倒是想让我这些兄弟们快活一下。他们自打跟着我逃出了平延王府,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死到临前,还不如让他们享受一下。杀不了卫将军你,用了你的心上人也是好的。来人啊,”他一声厉喝,又道:“将这女子拖去柴房,你们各自看着办吧。” 他话音刚落,卫宁却是心里一紧,原本也就顾不上什么拖延时间的想法,即刻道:“等等。” 徐统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冷声一笑,道:“卫将军想通了?” 卫宁凝视着唐佩莞,道:“你想让我怎么办?若是我自绝于前,你们是否就会放了她?” 唐佩莞听卫宁这么一说,却是一惊,急忙道:“卫宁,别犯傻,就算你自尽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徐统领冷冷一笑,道:“你倒是看的开?不过不管就算卫将军不相信我,为了你,他也会愿意的。你说呢,卫将军?” 卫宁看了一眼唐佩莞,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安慰她,继而又对徐统领道:“你杀我无非是要为给平延王复仇,若是我今日自尽在这里,而平延王尚在天牢还未到死期之日,徐威你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白耗费了。况且你不在意生死,难道你手下的那些人就不在意的吗?他们跟着你一路逃出来,想来也不是为了来这里白白送死的。如今你杀了我,我的那些士兵们必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自当也是死路一条。” 徐统领原本还冷笑着看着他,听卫宁这么一说,却是也有些犹豫了起来。他朝着周围的人看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些人都是一脸的惶然,显然是不愿意死的。 徐统领的心里也渐渐不舒服了起来,他并非是个冷血的人,他手下的这些人,大多也都有妻儿高堂,如今要他们坦然面对死亡,只怕是很难做到的。 徐统领冷声道:“你说的简单,事到如今也只怕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卫宁道:“你们还有路可走。”他看了一眼唐佩莞道:“你将她放了,我会自断筋脉。你们可以将我挟持为人质,有了我在旁,他们会放你们离开的。而我筋脉既断,就便不能对你们有所威胁。等到平延王死期那日,你们想杀了我为他陪葬,也尽管随你们了。” 徐统微微一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的那些兄弟们不用死了,也能为王爷报仇,只是没料到你为这女子竟能做到这地步。”他冷声道:“那你就自己动手吧,等你断了筋脉,我自然会将她放了。” 第285章 卫宁解救 唐佩莞心里一惊,急忙道:“卫宁,莫做傻事,平延王一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认了这事。”她顿了顿,心一狠,便转向一旁的徐威,急声道:“你想为你家主子报仇,但报仇也得寻对了人。平延王的事的确是卫宁去他身边探知了消息,才能提早做好准备,破灭了平延王的计划。但这事一开始却并非是卫宁想起的,当时是……” 唐佩莞的话尚未说完,卫宁便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厉声喝道:“大小姐,虽然这事是贤王派我去的,但贤王也只是想要帮圣上铲除谋逆,如今这般情势下,我又岂能把贤王推出来做借口?” 卫宁看见唐佩莞那样子,便知道她是要将自己的事说出来。卫宁心知若是让这徐威知道了唐佩莞在平延王一事中发挥的作用,只怕是自己做什么也来不及救她了。卫宁不愿意让唐佩莞牵扯到这事里来,登时便喝止了她的话,又将贤王扯了出来,如此在外人听来,只以为唐佩莞救人心切,便将贤王扯出来说事了。 徐统领冷笑一声,道:“贤王做的事我心里自当有数,无奈我能力有限,制不住他。如今也只能柿子捡软的捏,选上卫将军你了。” 他顿了顿,朝着周边的虎狼营将士环视一周,道:“卫将军快些动手吧,你这般拖拖拉拉的,莫不是又想拖延时间?” 卫宁见他已然是有些着急了,心知再拖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只得立时抽住了剑,又朝了唐佩莞看了一眼,便往自己的手腕处猛力一割。 血喷涌而出,卫宁猛的一皱眉,捂住了手腕。他显然是痛极了,脸色苍白,嘴唇也微微泛白道:“我已经实现了我的诺言,你放了她。” 徐威朝着他那伤口瞄了一眼,登时得意道:“卫将军果真是真性情,罢了,就随了你的心愿。” 说罢,他手一挥,便道:“将卫将军关进柴房,好生看着,只要有他在,那些官兵们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卫宁冷脸看着他,缓缓走近,道:“放了她,我自己过去。” 徐威看向唐佩莞,道:“我答应了你,自当不会反悔。姑娘,你走吧。” 唐佩莞如今哪里会走,她看着徐威道:“我不走,卫宁如今身受重伤,若是失血过多只怕是会死的。我略懂些医术,让我留在他身边看着他。” 卫宁听她这么一说,却是脸色一变道:“大小姐,我无什么大碍,你先出去,你留在这里也只是多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逃亡带上你一个,只是个累赘罢了。” 唐佩莞急忙道:“我只是多待上一晚,等到你明日没事了,我自当会离开。徐统领是从军之人,向来一言九鼎,他既然答应放我走,我今日走或者是明日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徐威听唐佩莞这么一说,便对卫宁道:“你这一番深情倒也不算枉费了,这女子如此有情有义,罢了,我就多留她一夜,等到明日就让她走。如此一来,你今后就算是死在我手里,也当是不留遗憾了。” 唐佩莞当即松了一口气,她急忙走到卫宁身边,强制性的搀住了他,低声道:“你如今受伤了,就让我照顾你一晚上,明日我就回去,不必担心。” 卫宁见她已然是说到这份上,心知再逼她也是无用,只得闭了嘴,微微叹息一声,跟着前的人去了柴房。 领着他们的人将他们带到柴房,便就即刻出去了将门锁上。卫宁失血过多,又没有大夫处理,时日一长,已然是有些站不住了。 他微微有些虚弱的靠着一处堆积起来的柴火堆坐下,便对唐佩莞道:“大小姐,你实在不该留下来。” 唐佩莞却是没理他,只走到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腕看了看。卫宁为了让那些人信服,下了狠心将自己的筋脉割断。如今伤口处一片血肉翻腾,之前流过的血有些已经在周边干涸了,结成了一片片的血疤,看着触目惊心。 唐佩莞一言不发,将自己的内裙角撕下一块,便将卫宁的伤口处层层包扎了起来。 等到一切事毕,唐佩莞才在卫宁身边坐下,冷声道:“你不该如此冲动。” 卫宁苍白着脸淡淡一笑,道:“大小姐有难,我又岂能视作旁观。” 唐佩莞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卫宁,我知道你感激我,不过有些东西不能混为一谈。对于你来说,秦玉将军聪慧勇猛,最是合适你,你有你的前途,不能随便因为我耽误了。” 卫宁一愣,当即便明白了唐佩莞的意思。他微微撇过头去,道:“大小姐不用替我担心这些,这些事卫宁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选择了什么,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大小姐干涉不了。” 唐佩莞却是一怔,她原本在听说了卫宁在襄平的事情后,有心想劝一劝他,可见卫宁这样说,却也只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卫宁微微闭上双眼,道:“这次是我连累了大小姐,大小姐不必觉得愧疚。等到了明日,大小姐就快些离开吧。” 唐佩莞有心想告诉他暗卫的事情,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看,但见那些黑衣人依然守在外面,便没再说了。 那些等候在了庄子外的官兵们看见卫宁被他们关了起来,碍着卫宁的安危,便也没敢靠近。 等到了夜里时分,唐佩莞站起身来,却见外面的守卫已然少了许多,只剩下一人还站在外面,可能是觉得卫宁受了重伤且房门又被锁住,以为他们是逃不出了。 唐佩莞轻轻走到卫宁身边,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卫宁正微闭着双眼,此时睁开道:“怎么了?” 唐佩莞摇了摇头,走到墙角一边,低声唤道:“你们出来吧。” 随着她话音刚落,那两名暗卫又从屋顶上揭开了瓦片,轻声的跳了下来。 卫宁几乎是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两人,又对唐佩莞道:“他们是暗卫?” 第286章 逃离 唐佩莞点点头,没有与他多做解释,只对那两个暗卫道:“若是今夜让你们带我们出去,是否可以?” 暗卫应声道:“可以。” 唐佩莞便转向卫宁道:“你如今受了伤,需要尽早去找大夫医治,我们尽早出去吧。” 卫宁却是没有再问什么,只点点头。 这两名暗卫不愧是叶虔手下的佼佼者,正如他们所言,没过多久他们两便带着唐佩莞与卫宁二人逃了出来。 卫宁即可便到了大军聚集处,准备布置进攻。唐佩莞不想打扰他,便独自先回去了。 唐佩莞被绑的事情唐府的人一早便就知道了,等到唐佩莞回去的时候,唐老太太便即刻派了唐柳如关切了她,连带着很长时间都躲着唐佩莞的卫柳也都过来莞莲院关心了下。 唐佩莞只觉得疲累异常,并不愿意与她们多加纠缠,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送走了她们,碧月便给她打来了热水,让她好好的沐浴了一番。 叶虔当晚便过来看了她,虽说这次因为暗卫唐佩莞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可叶虔难免还是有些担忧,责怪她道:“为何不一早就让他们帮你逃出来。你在那里多一日便多一份危险,以后遇到这些事不要一昧逞强,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又该怎么办?” 唐佩莞心知这次是自己理亏,便也没说什么,只呐呐的应了声。 叶虔见她难得认错一次,便也没强追着不放,淡淡一笑,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不过,卫宁将军对你倒真的是情深意重,这般难得的对你,我听说他竟然还为了自断了筋脉。” 唐佩莞知晓他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如今听他提起,急忙解释道:“卫宁是从我院子里出去的,原先他的那些兵法我也曾教过他一些。因为这个他才一直对我感恩戴德,倒并不是因为别的。” 叶虔却只是轻笑一声,道:“我又没有说什么,莞儿你不必急着解释。不过……”他顿了一顿,走到唐佩莞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这次这事我没有及时赶过去,倒是让别人抢了先机。若是下次便再不能这般了。” 他淡淡一笑,靠近唐佩莞的耳边,低语道:“我只希望,以后你的每件事,都只依靠我,也只能依靠我。” 唐佩莞略略有些尴尬,拉开与他的距离,装作不经意道:“这次也还是因为你才能这般顺利,若不是你给我的那两个暗卫,只怕是有大麻烦了。” 叶虔嗯了一声,道:“有他们在,我也安心一些。” 两人又说了一会,叶虔道:“我还有些急事,只是这些日子你最好是再小心些。平延王的事情尚未过去,万一又有什么漏网之鱼只怕你没这次好运了。” 唐佩莞点点头。 叶虔又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自己小心些吧。” 说罢,叶虔转身便走了。 唐佩莞淡淡的叹了口气,卫宁的事情她从未与叶虔提起过,她也不想说起这些。叶虔在她心中的地位现在已然是无法超越,可卫宁她也是一直觉得有些愧疚的。虽说卫宁如今的成绩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可从始自终她也都是利用了卫宁的那些心思要他帮着自己做事罢了。无论从一开始的太子位之争站队,抑或是现在的平延王事件,卫宁从未违背过她的意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唐佩莞在听说了卫宁在襄平的那些事情后,更觉得有些对他不住,不想再去为难于他。 如今卫宁与贤王的关系越走越近,而这其中也不需要自己再从中调和了。这段时间看来,贤王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对于唐佩莞来说,她却是觉得齐晟比起齐唯还有更甚一些,更为合适大齐这未来的君主之位。 卫宁选择了他,唐佩莞私心里也是觉得有些欣慰的。齐铭并不是个品性端正之主,前世里他可以为了皇位万般欺瞒自己,想来对于自己的下臣们也未必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一世她是打定了注意要拉他下位,唐佩莞并不想出了叶虔之外,连卫宁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如今这个局面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卫宁便派人传来的消息,徐威等人昨日便被卫宁指挥了虎狼营将他们一举拿下,全数被拘捕关押进了天牢里。 唐佩莞微微松了口气,便也让送消息的那人回了话给卫宁,让他好好养伤口。等到那人走之后,唐佩莞想了想,便也唤来了碧月,对她道:“你等下去大将军府,帮我把一个东西交给秦玉将军。” 碧月诧异道:“大将军府?秦玉将军?大小姐,你何时同她有了联系?” 唐佩莞淡淡道:“只是有些事要拜托她罢了。”她想了想,提笔写下几个字,交给碧月道:“你现在就去吧。” 碧月原本很好奇,但见唐佩莞不愿意说,便也没再追问,拿了那纸条就出去了。 过了一些时辰,等到碧月回来的时候,她一脸诡异的看着唐佩莞,道:“大小姐,你在给卫将军牵红线啊?” 唐佩莞却是没理会她的问题,只道:“秦玉将军怎么说?” 碧月道:“我之前没见过她,只听人说她是我大齐的唯一的女将军,倒也十分好奇。刚刚一见,确实长的英气十足。不过说实话,可没大小姐你好看。我觉得女子还是应当像大小姐这般的,若是成了秦玉将军那样,已然是半个男子了。” 唐佩莞冷声道:“我只问你秦玉有什么反应,你同我扯这些做什么?” 碧月吐吐舌头道:“我只是一时兴奋而已。秦玉将军刚刚听我说我是您的侍女时,脸色倒是有些难看,态度也不是很好。我将您写的那纸条递给了她,她一看便是好转了一些。还让我转告您说,昔日无意中弄脏了您的衣服,一直没有机会向您赔罪,说是要找个合适时机亲自同您道歉。” 唐佩莞淡淡一笑,便知道自己送上的那份心意秦玉这就算是领下了。 第287章 秦玉被拒 她写给秦玉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她曾听说过的治疗筋脉伤的药方。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但她写给秦玉,多少也是向秦玉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唐佩莞之前见过秦玉几次,虽正式接触的两次都没发生什么好的事情,第一次她被秦玉泼了一身酒,第二次,她便是被卫宁府的守卫拦在了外面,还苦口婆心的劝了自己一番,不过说起来秦玉对自己的态度也算不上是好,甚至有些冷淡。 可唐佩莞却对她莫名有些好感,秦玉对卫宁的好感人人皆知,而她在卫宁面前又有着不一样的身份。面对自己秦玉能这般随意表现出喜好,显然她是一个性子极其直爽的人。不过从小就在战场混迹长大的女子,想来也该是这般。 然而这性格在唐佩莞看来应该是极其合适卫宁的,卫宁性子本就沉稳,也甚少接触过高门大院里的那些个肮脏事。若是娶了一个心思极多的女子,只怕将来会家宅不宁。而秦玉性子直爽,上次看来与卫宁也是有话可说的。她出身名家,父亲便是早先的兵马大将军。虽现在已经去世了,可在这朝堂上仍有一些影响力。 在唐佩莞看来,这大齐的兵马大将军之位,应当就是卫宁的,若是有了秦玉的支持,他的可能性只怕是会更高。况且这秦玉本身也是极其合适卫宁的,唐佩莞怎么看都觉得卫宁不应该错过她,况且她也不想卫宁继续在自己身上浪费无谓的时间与心思。 如今她向秦玉递了那药房过去,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无意中等于是向秦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秦玉也不是个愚笨的,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领了这份情。 秦玉得了唐佩莞这份暗示的态度,隔日便拿了从大夫那里得来的药材,就朝着卫宁的将军府去了。 卫宁才受了伤,无法练武就在书房里看着兵书。李副将过来通报道:“将军,秦玉将军到了。” 卫宁微微一皱眉,放下手中的书册道:“她怎么又来了?” 话音刚落,却见秦玉提着一包东西已然走了进来。 卫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秦玉关切问道:“你手上的伤可好了一些?” 卫宁瞥了她一眼,道:“已经找大夫看过了。” 秦玉又道:“大夫怎么说?我听说你是割断了筋脉,大夫有说治得好吗?若是治不好,只怕你将来握剑都有问题。” 卫宁淡淡道:“养着便好,无碍的。多谢秦将军关心,只是这事我自己心里清楚,秦将军还是回去吧。” 秦玉习惯了他一贯来的冷淡,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笑着道:“手腕的伤可要好好养着才行,在大夫没说好之前你就别再拿重物了,以免伤情恶化。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拿起自己带来的那包药材,又道:“这是我从大夫那里拿来的一些药材,大夫说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帮助,我去帮你煎好了端来吧。” 卫宁微微一蹙眉,正要拦下她,秦玉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拎着那抱药材便就朝着厨房去了。 李副将在一边笑道:“将军,我觉得秦玉将军对你确实不错,你受伤了还特别跑来为你熬药。” 卫宁冷声道:“这本该是你做的事,如今被旁人做了。你倒是会偷懒。” 李副将道:“这怎么是我做的呢?我虽然是你的副将,可这些该是你的夫人做的,哪里轮的上我。”他顿了顿,道:“说起来,那个唐姑娘虽看着比秦玉将军贤淑一些,可真的没有秦玉将军关心你。将军你这次是为了她受伤,她却只是随便问了两句,连看也没来看你一眼,更别提像秦玉将军这般亲手为您熬药了。况且,我听说,唐姑娘早已经与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定情了,将军你只怕是有些迟了。” 卫宁脸色微微有些阴沉,道:“你多嘴了,这不是你该管的。” 李副将见卫宁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便也知趣的闭了嘴,没再说什么。 没过一会,秦玉便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汁端了过来。她将托盘放到卫宁面前,笑道:“趁热喝了吧,若是效果好,我明儿再过来帮你煎。” 卫宁一语不发的端起那汤碗,仰头喝下。 秦玉见他没有拒绝,心里暗自一喜,原以为卫宁有所松动了。却见卫宁将手里的汤碗搁下,对她道:“多谢秦将军的一番好意,只是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去做,就不必劳烦秦将军了。” 秦玉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她微微一顿,道:“倒也不麻烦,如今圣上让我在家养伤,我整日里也闲着无事,过来看看你也是好的。” “秦将军,”卫宁冷声道:“你我同僚一场,若是想与我谈兵布阵,卫某自当欢迎。不过旁的事秦将军就不必为我费心了。秦将军毕竟是个女子,若是长期往卫某这跑,只怕对秦将军的名誉不太好,秦将军以后若是没有急事,便就不用过来了。” 秦玉僵硬在那里,愣了好半响,最后才生涩道:“卫宁,我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扭捏,今日你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便也问个明白。我对你的心思你当知晓,你的心意如何,直接挑明了告诉我吧。” 卫宁沉默半响,最终道:“卫某只将秦将军视为知己同僚,并无旁的心思。” 秦玉这才清醒过来,她对着卫宁勉强一笑,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做这可笑之事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说罢,她似乎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一般,转身就出了书房。 一旁的李严却是见不得秦玉她如今这副模样了,秦玉在他的面前向来都是骄傲得意的。她虽说是一个女将军,但在战场上的功绩并不输于其他的普通将军。而李严本身也是十分敬仰她的。如今见到一个从来都是骄傲的如同男子般的一个女子,却因为卫宁的几句话落寞至此,那从来都是坚定的眼神竟也沁出了几分泪意了。 第288章 崛起 李严有些不忍,对卫宁道:“将军,你这样又是何必,秦玉将军也是一片真心,你又何必这样对她。” 卫宁冷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愿让她越陷越深。” 李严却是不说话了,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日见过的唐佩莞。卫宁对唐佩莞的心思他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份深情与专注,李严也是从未在卫宁对待别的女子那看过的。但那唐佩莞对自己将军显然是无意的,更何况其中还有着一个镇南王世子在里面。李严并不觉得卫宁有几分赢面。可听卫宁这般一说,他便也知道卫宁不是那般容易就被劝动的,只好不再多嘴徒惹他的厌烦。可卫宁刚刚那样说起秦玉,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那般呢…… 徐威等人被下了天牢后没多久,平延王齐唯便也被齐昭帝送去了一杯毒酒,在天牢里直接处死了,算是给他保留了最后一点皇子的尊严。 随着齐唯的死亡,平延王叛乱一事便也渐渐拉上帷幕。人们似乎是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一般,又恢复了往日的日子。只是这次事毕,贤王齐晟的名号逐渐起了上来,在齐昭帝的面前,更是多了几分看重。 玉妃见情势一片大好,便与萧丞相趁机商议好,先是让人试探性的在朝堂上找了些太子不痛不痒的罪名弹劾了下,又让内侍在齐昭帝身边时不时的说着齐晟的好话。 刚刚开始的时候,齐昭帝还会因为下臣们弹劾齐铭而勃然大怒,将弹劾那人除去了官职,发落回了老家。可到了后来,齐昭帝却再不似之前那般严厉,只是象征性的斥责了几句。 这态度却让齐铭等人逐渐不安了起来,齐昭帝最近的态度晦暗不明,平日里朝堂上自己偶尔提出的一些建议也会被齐昭帝打回,反而齐晟与卫宁,往往能得到齐昭帝的赞扬。 这样显明的对比,莫说是齐铭了,就连那些大臣们,也开始觉得奇怪起来。对着齐晟的态度,也比往日里要尊敬了许多。 下朝之后,齐铭怒气冲冲的去到了坤宁宫,却见丽嫔正坐在里面同叶皇后闲聊着。 见到齐铭来了,丽嫔急忙起身,道:“太子殿下来了,臣妾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同皇后娘娘了,先回去了。” 然而叶皇后却只是皱了皱眉,道:“不用了,你且留下吧。你我本是一体的,不用避嫌了。” 叶皇后这么说也并非是因为旁的,在这宫里,人人都知道丽嫔是叶皇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连她第一次侍寝也都是叶皇后安排的。 丽嫔进宫多年,虽一直得到齐昭帝的宠爱,可奇就奇在她却从未有过一男半女,甚至是怀孕都不曾有过。如今齐昭帝年纪已然是大了,而丽嫔虽然得宠,但位分不够,又不能同玉妃一样认养一皇子为子,便只能担心着自己的未来。若是等到有一日齐昭帝去了,像她这样无子的嫔妃,便只能被拖去同齐昭帝一起陪葬了。 丽嫔自当是不愿意如此的,再加上她的父亲也是太子这一派的,因此她早早便就投向了皇后这一边,一心为她办事。原先丽嫔还想着借助皇后的力量怀上一男半女,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将来了。可等她多次寻医问诊肚子依旧没有消息后,丽嫔也就死了那份心,只死心塌地的跟在叶皇后后面为她办事,只盼着她有朝一日能帮着提提自己的位分,到时候便也让她认养一个皇子,此后才算是有希望了。 对于这样一个将自己视为救命稻草一般的人,叶皇后自然乐的接手过去。丽嫔这人虽喜好争风吃醋且无甚心机,好在自己交代她的事她都会去做,而且口风也算是很紧。时日一长,叶皇后对她便也渐渐放了心,什么事都不再避着她。 齐铭却是没有理会她们之前的复杂关系,只冷声道:“今日早朝父皇又将我斥责了一顿,而贤王却是被他大加夸赞,如此下去,只怕是没多久,我这太子位是真的要拱手让给他了。” 叶皇后皱眉道:“昔日见那个低贱的小畜生也不觉得他有这般厉害,整日里一副谄媚的样子,哪里像是圣上的皇子。可自打他攀上了玉妃以后,就宛如变了个人一般。如今有了玉妃与丞相府给他撑腰,他胆子倒是大了许多,处处与我们做对,如今更是在圣上面前抢起风头来了。” 齐铭也恨声道:“往日我一直觉得齐唯是我最大的敌手,如今好容易除去了齐唯,现在好了,又多出了个齐晟。父皇还因为齐唯的事对他多有赞叹,倒真真是我看走了眼,怎么早先没把他直接除了呢,现在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麻烦。” 叶皇后安慰他道:“毕竟只是个卑贱之人所生,就算认了玉妃为母,终究也是不如你尊贵的,你又何必如此介怀。” “母后倒是看的开。”齐铭冷笑道:“母后是觉得父皇很在意那些吗?父皇从来都不是那般正统之人,如若正如母后说的那样,父皇又何至于多年来冷淡你这个中宫皇后,转而去宠幸一些旁的嫔妃了。” 他这话却是直接说到了丽嫔身上了。丽嫔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而叶皇后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她冷?道:“那不然又如何?如今你父皇态度尚且不明显,你若是做出了一些多余之举,只怕是更大的麻烦。” 齐铭冷笑一声,道:“不若就只能继续等死了吗?往日齐唯被封王的时候母后也是这般说的,结果我们一直的忍耐换来了什么?是齐唯的势力愈加庞大,甚至最后还压到了我们头上。若不是最后他叛乱被打压了下去,我们今日只怕都是没命了。现在好不容易没了个齐唯,却又多了个齐晟。母后却依然这般态度。难道母后是想等这齐晟变成第二个齐唯,再去对付他吗?只怕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今日这般的好运了。” 第289章 责怪 叶皇后想了想,最终还是道:“如今我们在这里猜测也是枉然,本宫听说御史中丞吴子简的女儿今年刚到了及笄之年,吴子简一手掌管着都察院,若是能有了他的支持,你的太子之位也会稳固许多。过两日就到了家宴,到时候本宫会去跟你父皇提起,让他给你与那吴子简的女儿赐婚。若是你父皇答应了,想来便是没有想换掉你的心思,你也不用这样担忧了。” 齐铭一听,踟躇了两下,道:“我只听说那吴子简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从不在这朝堂之上表现立场。若是我们就这么求了父皇赐婚,只怕那吴子简不会答应的。” 叶皇后淡淡道:“圣旨下去,哪里还由得他不答应。吴子简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只要你娶了她,吴子简即便是为了他的女儿,也会尽心尽力的帮你的。如今你在朝上的势力大减,非得有一高位之人保你才是。齐晟那边有萧丞相为靠山,你若是想压他一头,那监管官员的都察院便是你最好的选择。” 齐铭便道:“那就有劳母后了。” 叶皇后应了一声,却又看向丽嫔,道:“本宫知道你得宠,不过在这宫里,太过出风头不是好事。你别以为靠着本宫就什么都不怕了,多少给我收敛一些。” 丽嫔见叶皇后不知怎么的将矛头又对向了自己,登时一愣,急忙道:“皇后娘娘,臣妾向来都安份的很,皇后娘娘莫不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所以才误会了臣妾?” 叶皇后还记得刚刚齐铭同她说的那些话,虽说丽嫔是她一手扶持上来的,也是为了在齐昭帝身边安插一个合适的眼线。可这眼线却不知怎么的特别得齐昭帝的喜欢,虽然这丽嫔目前看来对自己似乎是没有二心,但天天见着这么一个美人在齐昭帝面前晃悠,叶皇后心里多少也是不舒服的。 她冷笑一声,道:“君王不早朝你可知道是何样的大事。当今圣上登基以来,统共也没几次错过早朝。有大半便都是因为你。一两次也就罢了,本宫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就帮你兜过去,可次数多了,等到哪日那些谏臣门上书要求圣上除了你的时候,本宫也是无能为力了。” 丽嫔暗自一惊,急忙道:“皇后娘娘,冤枉啊。那几日臣妾都有喊过圣上的,可圣上他自己不愿意去早朝,臣妾也是没有办法的。圣上的话臣妾哪里敢质疑,便只能由着他去了。况且臣妾还想着,太子爷本就能干,有太子爷主持朝政,便也就没太担心。如今这事怎么能都怪在臣妾的身上呢。” 叶皇后冷哼一声,丽嫔的话半真半假,她哪里不知道丽嫔没有孩子,常被宫里的其他嫔妃讥讽。幸好她得宠,丽嫔便将这斗争的场地搬到了齐昭帝那边。齐昭帝为她几次不上朝,这在外人看来,也算是定定的宠爱了。 若是在平日里,叶皇后虽看着心里不适,但看在丽嫔对她还算忠心的份上,多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可这事一旦牵扯到了朝政之上,事情便严重了起来。之前便正是因为齐昭帝长时间没有看奏折,才让那齐唯找到借口有了可趁之机,趁机谋划叛乱。 等这事之后,叶皇后如今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敲打敲打丽嫔,齐唯的事出一次便罢了,若是再来一次,叶皇后只怕自己是没有先前那般好运躲过了,况且她也不想再给旁人留下话柄。 叶皇后微翘着小指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进宫也有些年了,这么些年来你一直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来。本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你自己心里应当清楚,圣上现在年纪也大了,若是哪一日出了什么事情,你这样的只能被拖去一起陪葬了。本宫虽答应过你,等你升到妃位的时候,本宫便会从皇室里找一个皇子给你认养了,这样你后半生也算是有希望了。但是你如今这样,本宫就算是想升你的位,说出去外人也是不好说的。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想清楚,莫为了一时的意气耽搁了你自己。” 丽嫔听叶皇后的话里隐隐有了威胁的意思,知道自己前段时间却是是过份了些,如今也只好陪着笑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以后会小心一些的。” 叶皇后这才嗯了一声,便对她道:“本宫同铭儿还有些话要说,你便先回去吧。” 丽嫔顿时起了身,朝着叶皇后福了一福,便转身走了。 一路忍着气,等回了自己的宫中,丽嫔才咬牙切齿道:“但凡有事便都往我这推,她自己教出的儿子无能,竟还把责任算到我身上,若不是我还有求于她,我哪里会忍下这口气!” 一旁的宫女听了,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劝道:“娘娘,娘娘,你可千万别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的眼线遍布全皇宫,这里虽说是自己的地方,难免会不会有她的人,娘娘就这么样说,万一给皇后娘娘听见了,只怕是娘娘你又要出事了。” 丽嫔这才想起来一般,四处瞟了瞟,见四周并没有别的宫女在,这才略略松了口气,道:“若不是我没有孩子,要靠着她,我哪里会受这般的气。我如今也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其他的妃子们见到我,哪个不是避让几分。可她倒好,虽说是什么皇后,可身为北乌的人,跑我们大齐耀武扬威来了。要不是她好运生了个太子爷,这后宫里哪里有她的位置。” 那宫女低声劝道:“娘娘您就别生气了,皇后娘娘有太子爷,您什么都没有,也只能这样忍着她了。再多等几年,等到哪日皇后娘娘高兴了,将主子您升到了妃位,再给您认养一个皇子,主子您也就算是有盼头了。所以,现在您还是忍忍吧,莫再惹的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第290章 忍耐 这宫女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劝说丽嫔,可等到她话还没说完,丽嫔原先稍稍灭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大了起来。 她尖声道:“又是等,又是忍。本宫还要忍多久,平日里为了她那个扶不上墙的儿子,本宫百般哄圣上高兴,还在圣上面前一直替他说好话。但凡是有一点消息,都最先告诉他们。可她是怎么对本宫的?每次都允诺本宫,给本宫升妃位升妃位。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本宫一次次帮了他们多少回,也不过从一个贵人升到了嫔位而已。等到她高兴了,再赐本宫一个妃位,本宫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只怕是本宫尚未盼出头来,就要去陪葬了!” 那宫女小心翼翼道:“奴婢知道主子受了委屈,可……”她顿了顿,道:“奴婢是为主子好。奴婢觉得,与其这么一直等着皇后娘娘那边恩赐,倒不如主动出击。主子你还年轻,又得圣上的宠,万一什么时候怀上了,也就算是熬出头了。” 然而提到这件事,丽嫔的气焰顿时又萎靡了下去。她眼眶微微泛红,一脸哀伤的抚上了肚子,低声道:“本宫又何尝不想,可是进宫这么久了,一直没有消息。太医也看了,连宫外的名大夫也找进宫来看过了,可都说看不出原因。想来是本宫这一辈子没这个福分了。” 那宫女却是微微一顿,小心翼翼道:“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想同娘娘说,不过只怕说了娘娘您听了又勾起伤心事,所以才一直没说。” 丽嫔瞟了她一眼,道:“说吧,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的呢?” 那宫女道:“奴婢前些日子听说,宫里最近来了一个太医,在宫外曾是名震一时的妇科圣手。奴婢想着,或许娘娘可以召他过来看一看。” 丽嫔疑惑道:“怎的本宫不知道这件事?” 宫女却是顿了一顿,道:“他刚刚入宫没多久,在宫外虽名气大,可在宫内却是无深资质的。娘娘没听说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丽嫔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期盼来。可这期盼没过一会便又熄灭了下去,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求医了,每次希望之后便就是无尽的落空。次数多了,她也就死了这份心思了。 那一旁的宫女见丽嫔不说话,便知道她定是又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于是急忙劝道:“娘娘,奴婢觉得,与其在这里难过伤心,不如再让那太医来看一看吧?万一这一个能看出些什么呢?” 丽嫔冷笑一声,道:“名医本宫也看的多了,哪一次不是无功而返,罢了罢了,想来本宫是命中注定无子的,本宫也是认命了。” 那宫女一急,急忙道:“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还年轻,又正是受宠的时候,若是您能怀上一个皇子,从此您便再也不用受皇后娘娘的气了。反正只是让那太医过来瞧一瞧,就算是没有结果,总归是次机会,试试也无妨啊。” 丽嫔显然被她劝的有些心动了,她微微想了想,道:“罢了,你就去将那太医请过来看看吧。” 那宫女忙应了一声,继而便生怕丽嫔反悔一般,转身就出去了。 丽嫔却是没她那般的希望大,这个宫女是她从娘家那里带过来的,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对于她怀不上孩子的事,她比起自己更要忧心。如今好容易又生了一丝希望,这便立马就去了。 但丽嫔却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无数次的打击已经让她再无什么期待了如今这次,也只当是姑且试一试了。 那太医很快便过来了,丽嫔坐在榻上,微微闭起双眼,伸出右手搭在一边,让那老太医去把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太医却一直没有移开的迹象,丽嫔本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见他这么久一直没有结果,以为他与之前几人一样看不出来,于是睁开双眼正要说话,那老太医却突然收回手去,站起身来,对着丽嫔微微一弯腰,道:“丽嫔娘娘,您怀孕的希望,只怕是太小了。” 丽嫔原本正要开口讥讽他几句,却猛然听见他说出这么一个结果。丽嫔虽说之前也没有对这事抱多大希望,可听见这太医这么说,心里还是猛的一沉,冷声道:“你说什么?” 那老太医缓声道:“丽嫔娘娘身体常年亏空,怀孕只怕是没希望了。” “身体亏空?”丽嫔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厉声道:“本宫常年养尊处优,又未生过什么大病,何来身体亏空之说?你若是看不出来就别胡言乱语,若敢再乱说,本宫就去圣上面前告你一状。” 那老太医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顿了一顿,不急不慢道:“老夫行医多年,见过无数病人,可从没见过像娘娘这般的。娘娘虽看着如同常人一样,可体内早已经被亏空了。虽说娘娘现在还很年轻,但今后却是没有希望了。” 丽嫔脸色惶然一白,她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她心里最大的心结。但要她接受今后都不可能怀孕这个事实却仍是给了她一个致命的打击。丽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般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就不行呢?” 一边站着的那个宫女也抹着眼泪道:“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她又转向那太医道:“太医,你帮忙看看,可还有什么法子帮我们娘娘调理好身体?只要你能治好娘娘,娘娘定会重赏的。” 然而不论她与丽嫔抱了多大的希望,那太医也只是摇头道:“已经太迟了,若是早年的时候及时诊治,应该还有希望。但娘娘如今的身体已经伤到了根,却是没办法了。”他顿了顿,道:“莫说怀孕了,只怕娘娘以后的身体都会有所影响。不过好在娘娘还年轻,如今按照药方来补的话,孩子虽说是没希望了,但身体多少还能补回一些来。” 那宫女见没了希望,眼眶登时更红了,她扶着丽嫔,低声道:“怎么就亏空了呢?” 第291章 揭露 老太医问道:“娘娘此前可有大病过一次?” 宫女忙回道:“娘娘身体一直很好,原先连小病都很少生。不过进了宫以后,便是差了一些了,风寒发烧的时常会有。” 太医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便是虚弱的征兆了,只是那些小病并不能让人及时反应过来,也就错失了最好的良机了。” 丽嫔却是道:“本宫在家身体一直很好,为何进了宫便会这样呢?太医,你可能看出我这身体是因为什么而亏空的?” 太医回道:“这个并不能看出来。一般来说,大病一场有可能会造成这结果,抑或是娘娘曾经重病时用过什么虎狼之药也有可能导致这恶果。不过若是按照这位姑姑刚才所说,娘娘从未生病的话,那只怕是娘娘曾经服食过什么猛药了。” 丽嫔冷声道:“不可能,本宫无病无灾的,为何会好好的用那些东西。” 那太医道:“那若是如此,老夫便也猜不到了。等会我为娘娘写上一剂药方,娘娘每日煎服了,再进行慢慢调理,身体会恢复一些的。” 那宫女红着眼眶道:“太医,奴婢送你出去吧。” 那老太医点点头,背起医箱正要离开,然而到了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宫女微微一怔,道:“什么什么味道?” 太医重复道:“像是熏香,这是什么香?” 那宫女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急忙道:“这是娘娘最爱的熏香,果兰香。”她见太医的脸色似有不对,急忙道:“是这熏香有所不妥吗?” 太医沉声道:“若是可以的话,老夫想取一些这香带回去,是否可以?” 宫女转过身去看丽嫔,丽嫔微微点了点头。得了丽嫔的同意,宫女急忙走到那香炉旁,将里面的熏香灭了,又将剩余的一截取出来,拿了帕子包好,递到太医面前,道:“这就是那果兰香。” 老太医接过那帕子,放进衣袖里,这才便折返了出去。 没过两天,丽嫔便就再次见到了那老太医。这次他一脸严肃,将医箱打开,取出之前拿走的那半截果兰香,放到丽嫔面前,道:“这香老夫回去查验过了,里面有民兰花吧。” 丽嫔微微一怔,道:“这个本宫不知,不过本宫用这香前也让人看过这香。说是里面无什么不好的东西,反而对凝神有奇效。本宫睡眠不好,便一直靠着它的。” 老太医回道:“回娘娘,民兰花却是有凝神安心之用,娘娘用它定神也是正常。不过……”他顿了顿,道:“那日老夫在这里,除了闻见这民兰花的味道之外,还闻见了另一种味道。娘娘……” 他看向丽嫔道:“娘娘平日里可是有用夜兰香的习惯?” 他这话一说,丽嫔却是愣住了。她微微有些尴尬,回道:“确实如此。圣上过来过夜的时候,我会点起另一种香,那香里正是掺有夜来香。” 老太医回道:“那是就是了。夜来香虽也能定神,但却也有催情的效果。不过也只是偶增情趣,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娘娘夜里点完夜来香之后,白日里便又点起了那果兰香。可是这样?” 一旁的宫女急忙回道:“正是,娘娘喜好果兰香的味道。而且娘娘喜欢果兰香与夜兰香掺杂在一起的味道,所以才时常让我们混点。” 然而她这话一说,老太医却是微微一叹息,道:“那便是了。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娘娘如今,才会差到这般。” 丽嫔一惊,忙道:“此话何解?” 太医恭敬回道:“夜来香凝神之效一般,催情也只是微微有些效果,倒不至于对身体有什么不好。而那果兰香更是对凝神静心有奇效,单独用来也是适合的。但这两种香混合在一起,却是会产生剧毒。娘娘时常闻这味道,时间一长,身体便再也受不住。会成如今这样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老夫猜的没错,这宫中的其他人,应该也是同娘娘一样的情况。” 他的话却让丽嫔脸色大变,她愣了半响,才道:“那若是如此,本宫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就是因为这两只香吗?” 太医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他顿了顿,见丽嫔这脸色,便猜到这里面还有其他内情。他虽做太医不久,但也知道这后宫里最是人心险恶,稍不注意便会陷入无边深渊。而眼前这丽嫔娘娘,虽说一直得到齐昭帝的圣宠,但多年无子,想来日子过的也并不顺心。他并不愿意搀和进这些宫廷斗争里来,如今事情已然是全部说清了,老太医便朝着齐昭帝行了个礼,道:“若是无事,老夫便回太医院了。娘娘按照老夫之前开的那张药单每日服用,身体会慢慢转好的。” 丽嫔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让他走了。 等到那太医完全消失了,丽嫔才猛然一回头,用力将面前桌上摆着的茶壶茶杯用力一挥,将所有的东西跌碎了一地。 然而这仿佛并不能让她好过一点,她几乎走到那花架之前,搬起那花瓶便用力往地上一砸。花瓶跌落到地上,哐当一声碎了。随着这声声音,细微的碎片溅到丽嫔的脸上,在她脸上割出几道血痕来,陪着丽嫔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庞,显得脆弱而又可怖。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原来是她……”丽嫔喃喃念着,仿佛崩溃一般的坐到了地上。 一边的宫女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去扶着她,哭着道:“娘娘,娘娘您别这样对自己啊。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您这样,伤到的只有您自己啊娘娘……” 丽嫔却是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又哭又笑道:“是她,是她害的我这般,是她害的我没有孩子,却还一心为她做事。我真傻,我怎么这般傻,天下还有比我更傻的了吗?” 第292章 真相 那宫女却不说话,只抱着她一个劲的哭。丽嫔呆滞了很久,才缓过来一般,扭过头看那宫女,道:“扶本宫起来吧。” 那宫女急忙搀扶着她起身。 丽嫔跌跌撞撞的坐到了木椅上,整个人仿若失了心魂一般失魂落魄的。一旁的宫女看着心里不忍,梗咽着劝道:“娘娘,如今木已成舟,您可别这样了,若是再有了什么事,高兴的只会是她们。” 她这话一说,丽嫔好似清醒过来了一般,猛的一惊,道:“对,你说的没错。” 她冷冷道:“叶棠这个贱人,害的我好苦。若不是她,我何至于到今日这般的地步。而她竟还敢这般的利用我,让我为她做事。此仇不报,我景颖誓不为人。” 那宫女低声道:“娘娘,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如此心机,偏偏害了娘娘的一生。奴婢真是为娘娘难过,若不是她,娘娘只怕早就有孩儿承欢膝下,如今也不用遭受旁人的辱笑,还时常担忧着将来事了。” 丽嫔却是几乎咬碎了牙,恨声道:“这个仇,本宫一定会找叶棠要回来的,一点一点的要回来。” 这边丽嫔正为孩子的事情伤着心,那边太医刚刚出了她的宫殿,直接便转去了玉妃的宸玉宫。 玉妃正与唐佩莞试着新做的脂粉,听见宫女的通报,玉妃先是一愣,便转向唐佩莞道:“看来丽嫔那里是知道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还是先让那太医进来,听听他怎么说吧。” 玉妃淡淡嘱咐道:“去喊他进来。”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喊了那太医。 老太医背着医箱,朝着玉妃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道:“微臣拜见玉妃娘娘。” 玉妃淡淡应了一声,道:“你刚从丽嫔那来?” 老太医回道:“正是。” 玉妃道:“那边怎么样了?” 老太医恭敬回道:“一切都按照娘娘吩咐去做了,丽嫔娘娘已经得知了真相,微臣刚刚离开的时候,见她已然是气极了,想来也是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玉妃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接受不了。丽嫔还以为她攀上了叶棠那个高枝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她哪里知道她今日的一切皆是拜叶棠所赐。本宫最是看不得叶棠那副假慈悲的模样,如今便叫让那丽嫔清醒清醒,看看她一直跟着的是什么人。” 说罢,她又转向老太医道:“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本宫答应你的事自当会做到。等会你就领了那千年雪莲回去吧。” 老太医喜出望外,急忙朝着玉妃又磕了几个头,诺诺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玉妃却是敷衍着说了两句,便叫宫女领着他去取那雪莲了。 等到老太医离开,玉妃才转向唐佩莞道:“还是你厉害,不过是随意嗅到了丽嫔身上的味道,便就猜到了她身边有不对劲。” 唐佩莞淡淡一笑,回道:“娘娘夸赞了,佩莞常年与脂粉打交道,这些东西最是敏感。更何况……”她顿了顿,道:“她身上的民兰花味道如此之重,佩莞便很容易就猜到了。” 玉妃轻笑一声,道:“叶棠倒还真的下了这个手,丽嫔跟她也有很长时间了,她竟能一直狠心这般算计她,也不怕丽嫔终有一日会知道。” 唐佩莞道:“这事若不是我早年跟着母亲接触西域游商,听他们说过,怕是也猜不到的。民兰花与夜来香相冲之事,并非是人人都知道的。” 玉妃冷哼一声,道:“那果兰香是丽嫔刚刚进宫叶棠就赐给了她,想来从那一开始便怀了这心思,真真是心狠。” 正如玉妃所说,在这宫中,人人都知道丽嫔最爱便是那果兰香。早先她还初入宫时,去叶皇后的坤宁宫,闻见那味道便就喜欢上了。叶皇后当时做好人,将那果兰香统统赐给了她。而这果兰香从此便成了丽嫔的标志性味道,无人再用过。 这果兰香是个好东西,但它一旦与那夜兰香混合,便会发生致命的效果。而丽嫔从侍寝的第一日起,便就在叶皇后的劝说下点了夜来香助兴,从此便一用就是这些年。 而正是因为这个,丽嫔的身体便因为这个,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最后,便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唐佩莞淡淡道:“如今丽嫔知道了真相,想来对叶皇后应该是恨之入骨了,娘娘可以趁着这次的机会去与她交好。丽嫔是圣上身边得宠的嫔妃,若是有了她的帮助,我们会少很多麻烦。” 玉妃点头道:“本宫自然会派人去接近她的。丽嫔跟着叶棠那么些年,应当也是知道叶棠的一些事的。若是能让她投往我们这边,齐铭只怕是有更多的把柄握在我们手里了。” 没过几日就是家宴,因为是家宴,除了齐昭帝与叶皇后,妃子里便只有几个嫔位以上的妃子有资格出席。而皇子中,五皇子尚小,剩下便也只有齐晟与齐铭了。 齐昭帝的情绪显然很好,先是举杯与众人共饮了一圈,继而又笑着让众人坐下。 齐铭举起酒杯,站出来对齐昭帝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齐昭帝笑道:“好,你我父子也好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说着,齐昭帝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叶皇后在一边坐着,见到两人皆喝完了酒,便笑着对齐昭帝道:“圣上,臣妾刚刚见到你们父子二人对饮的情形,突然就想到那年铭儿刚刚五岁时,第一次上家宴。那时他走路都走不稳,但却端着杯酒要敬圣上。如今想来,已过几十载了。” 齐昭帝听叶皇后提起这事,顿时心生唏嘘,道:“的确,那时铭儿还小的很,话尚且说不清,如今一转眼就这般大了。” 叶皇后笑道:“前些日子臣妾还想着,铭儿如今也不小了,当时娶妻的时候了,圣上觉得呢?” 齐昭帝赞同道:“的确是到了年纪了,朕倒是疏忽了。不知道铭儿可有心上人?尽管告诉父皇。” 第293章 求亲 齐铭微微一怔,看向叶皇后。叶皇后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齐铭顿时下了决心,朝着齐昭帝跪下道:“父皇,儿臣心中确实已有合意人选,还请父皇成全。” 齐昭帝一听,饶有兴致道:“果真?你们兄弟俩倒真真有意思,要么都不说,要么都一起说。晟儿刚刚也在勤政殿向朕要了旨意,铭儿,你倒是说说,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齐晟也求亲了?齐铭微微一怔,扭过头去看齐晟。却只见他淡淡笑着,只坐在一边看着这边,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齐铭犹豫了一会,但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道:“回父皇,儿臣看上了御史中丞吴子简的女儿吴敏,还请父皇成全。” 他话音刚落,就见齐昭帝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他看了看自己,又朝着齐晟看了看,道:“铭儿,你说的可是御史中丞吴子简的女儿?” 齐铭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回道:“正是。” 齐昭帝古怪道:“这可真真是巧了。朕从未见过那吴敏,不过能将朕的两个皇子都迷住的,想来定不是一般女子。只是如今你们兄弟二人皆看上了同一个人,这让朕如何替你们做主?” 齐昭帝的话一说完,齐铭心中便清楚了几分。在他还在犹豫家宴上找机会想齐昭帝提出这事的时候,齐晟早赶在他的前面,直接去向齐昭帝求亲了。 而此时齐晟也没再继续坐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中间,朝着齐昭帝跪下道:“吴敏是个好姑娘,贤良淑德,太子殿下会喜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是儿臣鲁莽,没有预先问清楚,让父皇为难了。” 他这话一说,似乎是有要让位的意思了。齐昭帝犹疑的看着他,道:“晟儿,你不必这样。虽说你皇兄是太子,但是你先同朕提出来的。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你若真的喜欢那吴敏。父皇会给你做主的。铭儿朕会另择一门好的亲事赐给他。” 齐昭帝的话显然是偏向了齐晟那边,叶皇后脸色一变,只觉得失了脸面,急忙道:“圣上,铭儿这孩子一直对感情不开窍,臣妾之前劝过他几次要他早些娶亲,都被他拒绝了。现在好容易有一个他看的上眼的,若是不成,臣妾只怕他是又要伤心了。” 叶皇后的话一说完,玉妃便在一边冷冷一笑,道:“这倒也是,太子殿下府中那么多侍妾,想来对这感情最是看中。晟儿一个侍妾都没有,向来都不近女色,对于感情上,当是没有太子爷那般精通了。” 玉妃的话里句句讥讽,只刺的叶皇后有些尴尬。但不得不说玉妃的话并没有错,朝堂之上,人人皆知齐铭府中的侍妾很是多,而贤王齐晟,直至今日,却是连一个都没有。 齐铭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朝着齐昭帝磕了一头,道:“父皇,儿臣真心爱慕吴小姐,若是父皇愿意成全了儿臣,儿臣自当会好好对她的,定不会辜负了她。”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扭头看向齐晟。如今齐铭像是不愿意罢休的模样,但说起来应当是齐晟早一步向齐昭帝求的亲,刚刚看来这齐晟对那吴敏也是有感情的。现在齐铭都这般说了,大家便都好奇了起来,香看看那齐晟会如何应对。 然而齐晟却只是跪在那里不言不语,过了好半响,才道:“太子殿下是大齐的储君,大齐未来的国君。儿臣作为臣子,定是不敢与太子争的。吴小姐儿臣也是真心爱慕的,但若是她能有更好的幸福,儿臣也绝不会阻拦她。” 见齐晟这么说,齐铭以为他是退让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吴敏这人究竟何模样他连见都没见过,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之所以想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父亲的地位罢了。原本齐铭还担心着齐晟会与自己争,但如今见齐晟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齐昭帝显然也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看了看齐晟,见他微低着头看不见神色。齐昭帝只以为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太过伤心,但仍做出了这决定,倒是让他有些心疼了。 齐昭帝清咳一声,道:“既然你们兄弟二人皆向同一姑娘求亲,朕既是你们父皇,手心手背皆是肉,实在无法决定究竟成全你们哪一人。” 丽嫔这时却突然笑道:“圣上,臣妾都是有一想法。” 齐昭帝看向她,道:“果真?爱妃快些说与朕听一听。” 丽嫔淡淡一笑,道:“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如今吴小姐得太子爷与贤王的看中,想来也是个很出色的姑娘。不过这婚事却是影响一辈子的,圣上帮了谁都不好。不如这样吧,太子爷与贤王既然都向吴小姐求亲,想来是与吴小姐有过接触才会有此决断的。不如圣上您派人去问问那吴小姐,看她愿意嫁给谁?若是她选中了其中一人,圣上便就给他们赐婚吧。” 齐昭帝笑道:“爱妃果然聪慧,那便这么办吧。” 说罢,齐昭帝微微一挥手,招来一小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低着腰应了几声,转身便急匆匆走了。 齐昭帝笑道:“如今朕已经派人去问了,想来还需要一点时间。铭儿,晟儿,你们都起来吧。等那吴家小咀有了回应,朕自当会帮你们其中一人赐婚的。” 齐铭朝着齐晟看了一眼,便就起身回了位置。家宴继续进行着,众人仿若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席上皆是一派和乐。 过了好一会,那被派出去询问吴家小咀的小太监却是回来了。他轻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朝着齐昭帝道:“回圣上,吴家小姐有回音了。” 齐昭帝笑道:“那她是看中了朕的哪位皇子了?” 那小太监顿了顿,朝着齐铭与齐晟看了一眼,趴伏下去道:“回圣上,吴家小姐说,她愿意嫁给贤王殿下。” 这话一说,齐铭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的难看起来。 第294章 失望 玉妃掩嘴一笑,道:“这吴家小姐与晟儿早有感情,圣上派人去问她,她自当是会选择晟儿了,只是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齐铭勉强一笑,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那吴家小姐就算是没有见过自己,也定然是会选择自己的。却没料到那吴家小姐竟这般不识抬举,在他与齐晟只见竟是选择了齐晟。 齐昭帝哈哈一笑,道:“那既然如此,朕便也不能逆了吴家的意思。拆散有情人可就是朕的罪过了。晟儿……”他喊道。 齐晟急忙起身走了出来,跪下道:“父皇。” 齐昭帝道:“今日朕便为你与吴家小姐吴敏赐婚。具体婚事便让你母妃为你操心吧,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姑娘。” 齐昭帝话音刚落,齐晟连忙朝着齐昭帝磕了一头,一脸的激动之色,仿佛十分感激一般,道:“儿臣多谢父皇,儿臣定会好好对待她的。” 齐昭帝满意一点头,又转向齐铭道;“铭儿。” 齐铭虽心里极度不快,可如今见齐昭帝叫他,便也起身站出来,朝着齐昭帝行了一礼,又道:“父皇。” 齐昭帝道:“如今那吴家小姐看上的是你三弟,父皇就不能答应你了。不过父皇向你保证,必定会替你另找一门亲事,绝对不输于那吴家小姐。” 齐铭勉强一笑,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对着齐昭帝道:“儿臣多谢父皇。” 说罢,他又看向齐晟,冷声道:“三弟,恭喜了。” 齐晟淡淡一笑,回道:“还得多谢太子殿下的成全了,臣弟感激不尽。” 齐晟这话仿佛是有意讥讽一般,激的齐铭心中一阵怒火,可当着齐昭帝的面,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便冷冷的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家宴结束后,赐婚的圣旨很快便传到了吴府。随即玉妃便也召来了礼部的人,开始着手忙于齐晟大婚的事情。 然而坤宁宫里却是一片黑云压天,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的被齐铭乱砸的瓷器破裂声吓的兀自一惊。 叶皇后也受够了齐铭这般胡乱发泄的模样,厉声呵斥道:“你这样还要到什么时候?你如今是大齐的太子,遇到些事情便就这般受不住吗?” 齐铭恨声道:“母后,你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父皇一定会答应我。如今可好,我身为太子,竟争不过一个小小的王爷,连婚姻大事上都得让他一步。况且若是让齐晟娶了那吴敏,将丞相府与都察院联合起来,这朝堂上以后还会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只怕过不了几日,连我这太子位也要拱手让出去了!” 叶皇后也是气极道:“这玉妃母子实在欺人太甚,竟不将你我放在眼中了。你求亲,他便也求亲,竟还比你早一些。如今这样一门好的亲事都被他们抢走了,只怕后面更是嚣张了。” 齐铭却是道:“求娶吴敏的事情我从未对外人说过,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我不相信会这么巧,就在我想提亲的时候那个齐晟也与我想到了一块,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定是有人告诉了他,才让他有所准备。” 齐铭的话一说话,叶皇后与齐铭的视线便都看向了一旁的丽嫔。彼时丽嫔下了家宴后便同他们一起回来了。之前见两人无比愤怒的样子,丽嫔只觉得心里十分解恨,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淡淡的模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如今见这两人都看向了自己,知道他们是怀疑上了自己,急忙道:“娘娘,太子殿下,这可不是臣妾说的。这宫里人人都知道臣妾与宸玉宫不合,上次粉色衣裙那事玉妃只怕是恨我至今了,我又哪里会犯傻去同她们说呢?” 叶皇后冷笑一声,道:“本宫也料定不会是你,你别忘了,在这宫里,你无儿无女,唯一能帮到你的唯有我。若不是惨淡收场,便就好好听本宫的吩咐,帮本宫做事。” 丽嫔听她又提起了那事,知晓叶皇后是在威胁她。可每次一想到自己的今日皆是由叶皇后一手造成的,丽嫔便恨不得登时与她撕破脸,倒甚过这般委曲求全,打落牙齿和血吞。但如今她是斗不过叶皇后的,一味胡来只会破坏了全部计划。因此这般一想,丽嫔也就缓和了下情绪,淡淡的应了一声,道:“臣妾自然知道,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定当不会有臣妾的今日。” 叶皇后见她一副恭顺的模样,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了。便又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齐铭道:“宫里眼线众多,保不齐是什么时候说起被那些下贱人听见了。如今一切都迟了,我们再埋怨也是无用的。不如早点想想该如何应对。” 齐铭恨声道:“又能如何,今日父皇的态度母后你又不是没看见。父皇如今对那个齐晟,不知比我好上多少。要不是有长孙嫡子的身份在,父皇早就剥夺了我的太子之位了。但若是我们一直不采取行动,这便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他转向叶皇后,冷声道:“母后,我们不能心软了。大齐的江山决计不能落到他人的手里。我们这么些年辛苦谋划,绝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的。” 叶皇后看见他这副表情,登时一愣,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犹疑道:“铭儿,你是打算?” 齐铭看了叶皇后一眼,一字一句道:“母后,儿臣想清楚了。与其一直与那些无穷无尽的对手争斗这所谓的太子位,还不如将精力放在那宝座上。只要儿臣坐上了那位置,这大齐的天下便由儿臣来主宰。而我们也不用日日担心这太子位是否保得住了。” 叶皇后这下是听明白了齐铭的意思,她猛的一惊,神色一片惊慌道:“铭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齐铭冷声道:“母后,儿臣再清楚不过了。如今趁着儿臣还是太子,若是父皇出了什么事,儿臣便就是大齐的皇帝了,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第295章 贤王大婚 齐铭的脸上一片狠厉之色,然而叶皇后却是被他口中所说的话惊住了。她愣了好半响,才厉声道:“铭儿,你疯了吗?那是你父皇!” 丽嫔也被齐铭的话吓住了,现在也跟着劝道:“太子殿下,这事可是不能随口胡说的。今日我与皇后娘娘就当没听过您说的那些话,以后太子殿下切莫再提起了。” 丽嫔这话却是说的真心实意,她一直以来在外人眼里都被看作是皇后这一派的人,若不是之前知道了自己不孕的真相,只怕她是会被一直蒙蔽下去继续为叶皇后做事。如今她好容易清醒过来,而前几日玉妃也派人与她接触,算是有拉拢她的意思。丽嫔并不顾虑自己转投玉妃有何不妥,当即便将齐铭意图求取吴敏一事告知了玉妃。这便才有了家宴上那一幕。 但是她在皇后这边陷入太深,一时半会也摆脱不了。更何况玉妃还要她继续留在皇后这边,而进却突然听见齐铭竟然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让丽嫔吓的几乎当即就要逃离出去。 弑君,这是多大的罪名。自古以来弑君者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更何况齐铭要杀的还是他自己的父皇。丽嫔只觉得心里一阵敲鼓,继而对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倍感庆幸。齐昭帝对齐铭往日也是十分看重的,如今只不是一些事让齐铭失了齐昭帝的心,齐铭竟就起了杀父夺位的念头。如此狠毒的一个人,若是自己真的一直为他做事,到最后就算没有被他连累致死,也只怕是会因为得知太多事情而活不下去。 齐铭却是没想到丽嫔的这一番心思,他见叶皇后与丽嫔皆是这么说,于是冷声道:“父皇要换太子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我一个堂堂太子爷,与一个王爷一同求亲,竟输给了他。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面该往哪里摆?人人都只会以为我这个太子爷是个笑话罢了。况且自从上次父皇将工部交给齐晟掌管之后,前两日竟连户部都一并交给了他。这样明显的预兆,若我还只是继续忍着,只怕没过多久,父皇便会连监国大权也一并交给他了。” 叶皇后即刻道:“铭儿,你切莫冲动。这件事绝非你说的这般轻巧。况且,你也说了,现在监国大权仍然在你手上。有了这个,就算把户部与工部交给那个齐晟又能怎么样?当初齐唯也不是有了自己的一方封地,比起今日的齐晟更为得宠,可你父皇十几年来都没有要换掉你的心思。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贤王,你何至于惊慌至此。” 齐铭却是被她劝动了一些,他微微顿了顿,冷声道:“那便就看看吧,若是父皇有哪一日真的想换了我,我也绝不会那般忍气吞声的仍由那个齐晟上位。” 叶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铭儿,母后发现你这些日子以来,心性躁动了许多。往日里母后劝过你好多次,你是一国的太子,做事万万不可以冲动,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幸好只有母后与丽嫔听见了,若是让旁人听见了,你别说是什么太子了,只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齐铭微微一顿,却是有些懊恼道:“母后教训的对,今日儿臣冲动了。” 叶皇后点了点头,担忧道:“铭儿,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母后看你也是太累了,才会一说说出无心之语。” 齐铭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朝着叶皇后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坤宁宫里只余下叶皇后与丽嫔两人,叶皇后看了眼丽嫔,见她眼神躲闪开来,显然是有些心慌。叶皇后淡淡一笑,道:“你跟着我也有些时间了吧,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日你听见了一些不该听见的话,若是换了旁人,本宫定是不会让她活下去的。不过你跟着本宫这么久,也算是帮本宫很多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丽嫔忙不迭道:“娘娘放心,刚刚太子爷说的话臣妾不会说出去的,臣妾与娘娘是一条船上的,即便是说出去了,对臣妾自己也是没好处的。” 叶皇后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丽嫔见她没再说话,微微松了口气,起身便道:“圣上之前找人传了信说会过去,若是娘娘没什么事吩咐,臣妾便就回去了。” 叶皇后讥讽一声道:“你倒是得宠的很,去吧。” 丽嫔忙朝她福了福,匆匆忙忙就出了坤宁宫。 齐晟大婚一事很快便定了下来,由于是贤王大婚,再加上对方是二品大员的女儿,因此这事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玉妃亲自操持的这件事,过了文定下了聘礼之后,玉妃便定了个好日子,正巧赶上贤王府建成,便定在了进府那一日大婚。 唐佩莞是太后娘娘的女官,又是玉妃信任的人,于是这次吴家小姐的脂粉妆容便就交给了唐佩莞。接下这件事情,唐佩莞便也不得不整日里忙的团团转,只待到那大婚那日,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婚当日,唐佩莞一早便去了吴府替出嫁的吴家小姐妆扮。吴家小姐看着便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她虽相貌平平,可自有一种雍然贵气。等到唐佩莞替她上了妆,吴敏对着镜子略微照了照,微微笑道:“唐姑娘辛苦了,今日麻烦你了。” 唐佩莞回之一笑,道:“贤王妃客气了。” 吴敏朝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当即走过来塞给唐佩莞一小包丝锦带,道:“这是王妃感谢您的,还望唐姑娘别嫌弃。” 唐佩莞微微一怔,却也没说什么。今日是吴敏的大喜之日,拒绝了她未免有些不好,于是她伸手接了过来,略微摸了一摸,才知道那袋子里装的竟是珍珠。 唐佩莞收下那袋东西,淡淡一笑,道:“那佩莞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妃了。” 吴敏微微一笑,却是再没说话。 第296章 喜庆 吉时一到,便就听到媒婆在门外道:“王妃,吉时到了,快些上轿吧。” 侍女急忙扶起吴敏,替她盖上了红盖头,缓步朝外走去。 唐佩莞站在后面怔怔的看着她,面前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曾几何时,她也曾经历过同样的场景。只是那一次她要嫁的是一个垂死之人,因此当时就算再怎么喜庆,她的心情却是无法言说的沉重。 前世的遗憾让唐佩莞微微有些叹息,她有些钦羡的看着吴敏慢慢走了出去。吴敏的心情显然十分的好,齐晟一表人才,又得圣上看中,是人人皆知的贤王爷,嫁给这样的一个人,想必吴敏的开心的。唐佩莞之前并没接触过吴敏,可事到如今,却也被这气氛感染,有些替她开心起来。只是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同她一样,满怀期待的盖上红盖头,走上那红轿呢。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唐佩莞有些出神,过了没一会,她猛然清醒过来,只道自己是被这大喜的气氛感染了,莫名笑了笑,便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从吴府到贤王府并不远,但玉妃做的架势很足,十抬大轿,禁卫军开路,满京城都被这喜庆之气所感染,一个个围在了街边铆足了劲来观赏这一场盛事。 唐佩莞出了吴府的时候,却看见卫宁竟也来了。他正骑着一匹白马,站在接亲队伍的最前方。见唐佩莞出现,卫宁勒住缰绳,登时便向着她这边而来。 唐佩莞微微有些诧异道:“不过是一个贤王娶亲,竟出动了你这个虎狼将军来为他迎亲?” 卫宁淡淡一笑,道:“王爷所托,我又没什么事,便就过来了。” 唐佩莞啧啧道:“这可比太子娶妃还要隆重了,只怕太子府那里今晚要气的睡不着了。” 卫宁听出了她话里的玩笑之意,便也没说什么,只道:“大小姐,你现在是要去贤王府吗?” 唐佩莞嗯了一声,道:“自是当然。” 卫宁微微一皱眉,四处打量了一番,见人群攒动,便道:“今日的人着实有些多,大小姐你独自一人只怕是有些不方便。不如让我先将你送过去吧。” 唐佩莞淡淡一笑,婉拒道:“吴府已经给我派了马车,你不用担心,况且你是贤王府迎亲的人,若是你不在,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卫宁见她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道:“那便这样吧。” 说罢,他调转马头,又说了声:“我先去了。” 唐佩莞点点头,目送着卫宁逐渐离开。一旁的下人过来道:“唐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老爷让我先送您去贤王府那边。” 唐佩莞点点头,笑了笑,道:“有劳了。” 贤王府也是一片大红之色,处处挂着红色的帘幕,丫鬟下人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穿梭而行。诸位大臣们早早便来了王府,与齐晟相谈盛欢。而那些送礼的唱和声不绝于耳,想来已经有很多人趁着这次机会想要讨好齐晟了。 唐佩莞下了马车,便跟着下人们从后门进了王府。 没过一会,结亲的轿子就到了王府门口。齐晟停下与旁人的交谈,微微表示了下歉意,便淡淡笑着朝王府门口而去。 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下了轿子,便由媒婆牵引着跨过了火盆。齐晟接过媒婆手上的红色绸布,领着吴敏慢慢走进了大殿。而玉妃早早便坐到了高堂之位上,眉开眼笑的等着齐晟与吴敏的行礼。 待到齐晟牵着吴敏站好,一边的小太监便高声唱到:“吉时到,一拜天地……” 然而这话音尚未落下,就听见门口又是一阵更为激烈的吵嚷声。齐晟被这声音打断,微微有些皱眉往门外看去,却见不知道何时人群中竟分出了一条路来,众人不约而同的下跪叩拜,而那被众人跪拜的,却是本应该在宫里的齐昭帝。 齐晟微微有些诧异,齐昭帝今日会来是他没有预料的。他虽日前正得齐昭帝的看中,可毕竟只是一妃子之子,说起来不过只是庶出而已。自古以来,王爷的大婚皇帝从来都不会出席的。唯有太子爷,才配得上这般的荣耀。 如今齐昭帝竟突然出现在了贤王府,不得不让齐晟很是有些激动。他急忙转过身,朝着齐昭帝叩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齐昭帝连忙扶起他,笑道:“起来起来,今日是你大婚,不必如此多礼。” 玉妃也惊喜的站起身来道:“圣上,您怎么过来了?” 齐昭帝笑道:“朕在宫里闲着无事,想到晟儿大婚,便就过来看看了。” 玉妃急忙扶着齐昭帝在高位上坐下,齐晟这才重新牵着吴敏,将那跪拜大礼完成。 礼成之后,吴敏便被送入了洞房之中,唐佩莞在后院听说了齐昭帝来了之时,也是惊诧了一番。吴敏的侍女自从下来后便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之前吴家选择齐晟而不是齐铭时,众人心里还是一番嘀咕。人人都知道那吴敏太傻,放着好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不做,非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爷。可今日一看才知道吴敏的聪慧之处。一个贤王娶亲,前有将军替他迎亲,后有圣上亲临,这般大的面子,只怕是当今太子也是没这福分的。 吴敏的侍女笑嘻嘻的对盖着红盖头的吴敏道:“王妃,今日可真真是好福气,竟有圣上亲自为您主婚。这般大的面子,天下有几日能得到,只怕那太子爷也是没这好福分的,看来这贤王果真受圣上的器重。” 吴敏却是低声斥责道:“胡说八道,朝堂之事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那侍女微微吐了吐舌头,又看了唐佩莞一眼,方知自己有些不妥。 唐佩莞淡淡一笑,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让吴敏主仆不适应,便道:“王妃,礼已经成了,佩莞就不再多留下了。” 吴敏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唐姑娘辛苦了,琴儿,送送唐姑娘。” 第297章 心思 那侍女应了一声,正要送唐佩莞。唐佩莞却道:“不必了王妃,我自己出去便可。” 说罢,她转身就出了门。 贤王府的后院一片静谧,众人都去了前殿里伺候了,唐佩莞微微仰起头看向天上,耳边却是前殿里嘈杂的话语。 她微微吸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见齐晟不知怎么的从那拐角处而来。 唐佩莞有些诧异,如今正最热闹的时候,齐晟却不知道为何来了后院。 齐晟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他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刚刚大婚的激动之情。见唐佩莞站在这边,齐晟也是一怔,继而道:“你还未回去吗?” 唐佩莞朝他行了个礼,又道:“王爷怎么不在前殿与人饮酒?圣上已经走了吗?” 齐晟道:“父皇与母妃都回宫了,送走他们我就过来透透气,随便走一走。” 他看了看唐佩莞,见她一脸倦色,便知道她今日也忙了一天,便道:“今日辛苦你了。”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 说罢,唐佩莞又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在这里耽搁王爷的事了,先回去了。” 齐晟微微一颔首,唐佩莞当即便转过身,正要离开。却突然听见身后的齐晟道:“等等……” 唐佩莞诧异的转过头去看他,齐晟脸上微微有些犹豫之色,他顿了顿,道:“能否陪本王去花园里走走?” 唐佩莞看了他一会,略略犹豫了会,却还是道:“自当遵从。” 贤王府的花园虽比不上宫里的御花园那般奢华大气,可比起其他的地方来还是要好上太多。唐佩莞之前并未来过这日,初初一看,只觉得花园里面的一处亭子远跨在池塘之上,夜晚的时候看着颇有几分野趣。 齐晟与唐佩莞缓步走到了那亭子上,唐佩莞见齐晟一直一言不发,完全不似之前见到的那般喜悦,心中微微有些疑惑,道:“王爷似乎不太高兴?” 齐晟却是微微顿了顿,突然叹息一声,道:“今日是我母亲生辰。” 唐佩莞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齐晟口中的那个母亲,应该是她之前听过的那个被齐昭帝宠幸过一次便就怀上了齐晟的卑贱宫女。 齐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过他的母亲,也没有人对他那个卑贱的亲母有任何的记忆,只怕是齐昭帝也依然是想不起那个女子了。人人见到齐晟,都只会知道他是玉妃认养的皇子,哪里又会想的起他的那个生母。 如今唐佩莞听见齐晟提起这个,却是有些惊讶的。她顿了顿,道:“王爷节哀。不过今日是王爷的大喜之日,况且王爷也有玉妃娘娘了,她对您比之亲生母亲也是不过的,王爷还是别再想那些伤心往事了。” 然而齐晟听了这话,却只是嗤笑一声,冷冷到:“玉妃……” 唐佩莞见他似乎是不高兴的样子,便没再说话。 齐晟沉默一会,继续道:“母亲死去的时候宫里没有一个人肯为她下葬,当时本王还小,求了很多人,却终究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我只好由着母亲躺在床上,每天看着她,仍由她尸体一点点发臭,最后被人发现,才丢了出去。” 唐佩莞却是不知道这一段的,但想来也是正常,一个身份低微的罪臣之后,即便是有了当今圣上的皇子,在那宫里也是受尽欺凌的。唐佩莞突然想到她第一次见到齐晟时候的情景,那时候齐晟还只是宫里无人问津的皇子,连一个小太监都能欺负他。 齐晟今夜可能是有所感触,并没顾忌到有些话却是不方便对唐佩莞说的。他凝神看着远处,淡淡道:“出生那日开始,我便知道我在这宫里是没有地位的。小时候,若是能吃饱一顿便是那时最大的梦想。后来母亲去世后,我就更没有好日子过了。我也曾不甘心过,但任凭我怎么努力,却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若不是你那时出现,我想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唐佩莞却是淡淡道:“或许当时是我拉了王爷一把,但后面的事情都是王爷自己的努力,佩莞并不敢担起这功劳。” 齐晟沉声道:“佩莞你太过谦虚了。”他转过头来看着唐佩莞道:“走到如今这一步,今夜大婚,我的一生从此改变,刚刚父皇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有谁会知道今日是我生母的生辰呢?又有谁还记得她呢?” 齐晟嘲讽一笑,道:“人们的眼光永远只会看向最高处的那个人,底层的那些蝼蚁们,即便是悄无声息的死了,也是无人知晓的。” “王爷……”唐佩莞劝道:“世人皆是如此,就连我也是这般,永远只会看前方,王爷不应该保有这些情绪。” 齐晟沉默半响,终于道:“确实如此,世人皆这般。所以那日我答应你的条件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连最后一点我拥有的东西都拿来交换了。那既然如此,我总的不枉费了这些牺牲,终有一日,我要踩到那最高处,要世人都仰望我。” 唐佩莞却是被他的话说的有些愣住了,她怔了好半响,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喊道:“不好,王爷,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齐晟一愣,转身向后看去,便见到一下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见到齐晟与唐佩莞皆在这里,他先是一愣,又马上道:“王爷,王爷,宫里出事了。” 齐晟皱眉道:“究竟何事?” 那人道:“圣上,圣上回宫之后,便就晕倒了。” 齐晟一惊,与唐佩莞对视了一眼,又道:“父皇晕倒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下人道:“具体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玉妃娘娘派人来通知王爷,说是让王爷你快些进宫去。” 齐晟嗯了一声,便对唐佩莞道:“看来是真有急事,本王立刻进宫去看看。”他皱了皱眉,道:“现在天色也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第298章 计谋弑君 第二日的时候,唐佩莞匆匆忙忙便进了宫探听消息。然而她刚进宸玉宫的时候,却见到玉妃一片心情大好的样子。 唐佩莞微微有些诧异,玉妃一见到她,急忙道:“佩莞,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唐佩莞道:“昨夜在王府听说圣上出了事,我有些着急。” 玉妃略略愣了愣,冷笑一声,道:“无大碍,不过是老毛病了。” 唐佩莞有些不解道:“圣上身体不一直都很康健吗?” 玉妃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轻笑一声,道:“那是年轻的时候。”她微微掩了掩嘴,显然是有些尴尬道:“昨日倒也不是什么大病。找太医来一看,就说是圣上年事已大,又终日缠绵于床事,这才过于虚弱,便就扛不住了。” 唐佩莞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清咳一声,道:“怎么太医们也没劝劝圣上吗?” 玉妃冷笑一声,道:“圣上好女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劝了也无用,谁还会去无故惹恼他。” 唐佩莞微微垂下眼眸,齐昭帝喜女色这事却是人人皆知的,不过唐佩莞却是没想到他竟会到了这般地步,竟因为这事弄的病倒了。 玉妃却是淡然笑道:“不过这次倒也不是坏事,昨儿夜里圣上病倒后,太医看完后就说圣上这次一时半会好不了。而政事需要处理,原本本宫以为依旧是那齐铭帮着处理政事,哪知道晟儿一到圣上面前,圣上就说齐铭一个人不足以处理政事,下了圣旨说是让晟儿在一旁帮忙处理了。” 玉妃这话一说,唐佩莞却也是怔住了。朝政一事,除了圣上,向来便就只有太子爷才有这资格。如今齐昭帝病倒,竟会下旨让齐晟从旁辅政。这道命令一出,却是往齐铭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如此大的一个羞辱,只怕是齐铭再也忍不下去了。 正如唐佩莞所猜想的那样,坤宁宫里此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齐铭原就因为求亲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好容易等他忍了过去,齐昭帝却又病倒了。 齐昭帝并不是大事,做太子多年,齐铭对这个也是司空见惯了。但是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往常齐昭帝病倒了,都是齐铭替他处理政事,这也是太子的职责所在。可这一次,齐昭帝却莫名其妙下了一个旨意,说是让齐晟从旁辅政。 如此一道命令下来,齐铭却是有些惊呆了。旁人看来,只会觉得齐昭帝不再相信齐铭的能力,同时也是让齐晟展现能力的一个信号。如此一来,朝中的众臣即使原先再怎么怀疑,如今也都是几乎可以确定,齐昭帝有换太子之心了。 叶皇后也被这道圣旨弄懵了,她冷眼看着在自己眼前不断走来走去的齐铭,冷声道:“够了,你还走来走去,看的本宫眼睛都晕了。” 齐铭却是停下脚步,转向叶皇后道:“母后,已经没办法忍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是坐等灭亡。若是母后还想让我保住皇位,为今之计便只有在父皇尚未拿去我太子之位的时候,预先登上皇位。” 叶皇后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终究还是闭上了,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这样的情势,就算她再怎么安抚齐铭,也是没办法了。齐昭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夺去齐铭的太子位,想来也只是担心齐铭会反弹罢了。但想来也就是迟早的事,即便他们再怎么努力,齐昭帝终究还是放不了他们。 叶皇后怔了好半响,道:“罢了,就按你想的做吧。如今走到这一步,若是我们再不动手,便只能乖乖等死了。皇位之争,不胜便死。铭儿,去吧。” 齐铭见叶皇后终于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知道她也是被齐昭帝的做法寒了心。他略略思虑了半响,道:“儿臣想过,我们手里没有兵权,而如今京城里最大一支军队便是卫宁的虎狼营。卫宁是齐晟的人,我们没办法将他拉拢过来。因为逼宫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叶皇后叹声道:“看看齐唯便知道了,我们如今的势力尚且不如当日的齐唯,齐唯都输了,我们若是再来一次,想来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齐铭冷声道:“那便再换一法子。” 他转向叶皇后,道:“如今便是个大好机会。” 叶皇后一怔,道:“铭儿,你的意思是……” 齐铭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狠厉之色,他沉声道:“父皇近些年来身体渐渐差了许多,再加上他贪恋女色,若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也是正常不过的。如今正好是丽嫔贴身照顾他,我们只要让丽嫔每日给他喂一点汞粉。汞粉本有促进精神的作用,父皇用了只会觉得精神渐好,决计不会怀疑到旁的地方去的。时日一长,等他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父皇是过度沉迷床事所致,决计不会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叶皇后却是犹豫了好半响,道:“汞粉一时半会是很难起效果的,万一其中出了什么纰漏,或者是被发现了,那岂不是……” “母后!”齐铭恨声道:“如今只能一赌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是这样都不行,只怕我们只能等死了。” 叶皇后脸上显出几分悲哀之色来,她看了齐铭良久。齐铭是她的儿子,她一手将他养大,是绝对不会允许旁人伤害他,夺去他的太子之位的。但如今太子位岌岌可危,齐铭说的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叶皇后微微闭上双眼,只觉得难以决断。 齐昭帝毕竟是她夫君,她年少时从北乌嫁过来,举目无亲,便只有齐昭帝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年轻时她生的貌美动人,齐昭帝也很是宠爱了她一些时日,只是后来她年纪渐渐大了,便也就逐渐失宠了。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皇后,还是齐昭帝的正妻,现在她的儿子要去杀她的夫君,叶皇后实在不忍说出那一个好字来。 第299章 求助 齐铭见叶皇后迟迟不说话,知道她是犹豫了,便立刻道:“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汞粉的事情儿臣回去准备,母后只管去说通那丽嫔便是。母后便再劝我了,儿臣既然走到这一步就绝不会再回头的。箭已出弦,不得不发,母后,一切拜托你了。” 叶皇后犹豫良久,终究睁开双眼道:“铭儿,你始终是我的儿子,你想做,母后定会帮你的。放心吧。” 见叶皇后终于松了口,齐铭顿时微微有些放下心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皇后,再没说什么,大步便跨出了坤宁宫。 丽嫔接到叶皇后派人送来的东西时,先是猛的一惊,继而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之前齐铭在坤宁宫说要谋害齐昭帝一事她本就没有告诉玉妃,原以为那不过只是齐铭的一时意气,可哪里又想到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而且还是要自己去对齐昭帝下手。 丽嫔犹豫不决的思虑了好久,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她虽有皇后给她的汞粉,但自己一没证据二没能力,若是现在说了出去,只怕皇后不但不会被处罚,自己反而还会被反咬一口。 她思前想后,终究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便咬咬牙,收起了那包汞粉,趁着深夜十分,偷偷去了宸玉宫。 彼时玉妃正在沉睡中,却被宫女突然喊醒。玉妃正欲打发脾气,就见到丽嫔一身黑袍站在内室,只等着她起来。 玉妃微微一怔,知晓定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丽嫔也不会选了个夜深人静旁人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过来这边。侍女给玉妃披上了裘衣,玉妃将衣服裹紧,走过去道:“丽嫔妹妹深夜来访,想来是有什么事吧。” 丽嫔却是连行礼都忘了,一见到玉妃便登时跪了下来,抓住她的裙摆道:“娘娘,娘娘,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玉妃微微一怔,随即便淡淡笑道:“你我早也结下盟约,你既然是本宫这边的人了,出了事本宫自当会救你,不过究竟是何事,需要你半夜来宸玉宫?” 丽嫔被她扶起,在玉妃面前坐下,她犹豫了一会,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纸包,递到玉妃面前,低声道:“娘娘请看。” 玉妃微微有些疑惑,她接过那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却只见里面是一点些许的银色粉末。玉妃诧异的看向丽嫔,道:“这是?” 丽嫔顿了一顿,轻声道:“今日皇后娘娘派人给我送来了这一包东西,让我每次给圣上服用一点。” 玉妃脸色一变,她将纸包抬到鼻前,轻轻嗅了嗅,继而便明白过来,冷声道:“汞粉。” 丽嫔嗯了一声,道:“正是汞粉。” 玉妃将那纸包折好放回桌子上,又沉默了半响,却道:“真真是疯了,竟然连弑君这般事都敢做出来。” 丽嫔却是红着眼眶道:“前些日子,求亲那事过来,太子爷就有了这个心思了。只是当时被我与皇后劝了下去,如今圣上病倒,又下了那样一个圣旨,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太子爷与皇后才下定了决心。只是这事我是万万不敢做的,谋逆之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发现了,我全家都要处死的。我自己已经被她害的没有了孩子,如今还要我做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替她做的。” 说着,丽嫔又看向了玉妃,哀声道:“娘娘,这件事您一定要帮帮我。我若是将这包粉末交给圣上,您说圣上会不会信我?我会不会没事了?” 玉妃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本宫呢。” 丽嫔听她这样一说,顿时便绝望了起来。她猛的往地上一坐,愣了好半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扑向玉妃道:“娘娘,我知道您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救我。有了这包东西,您可以去告诉圣上皇后与太子殿下意图弑君谋反,这一来,贤王便可以登上太子之位了。娘娘,你身份尊贵,说的话定然是有人信的。” 玉妃却是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倒是聪明,换了本宫去说,太子另当别说,皇后那位置定是保不住了。不过……”她淡然一笑,道:“你也牵扯在了里面,若是本宫说了,只怕你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丽嫔一怔,登时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半响,喃喃道:“是啊,那怎么办?” 玉妃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包粉末,突然道:“就按照她们说的去做。” 丽嫔一惊,愕然看向玉妃,道:“娘娘……” 玉妃道:“就照着皇后说的去做吧。皇后既然想要你毒害圣上,必然是做了一些准备的,而本宫也会帮着你。有了本宫与皇后两方的庇护,你还担心什么呢,尽管去做便是。” 丽嫔却是惊愕的看着她,道:“可是圣上……” “圣上也老了……”玉妃打断她的话,道:“如今是该换个皇帝的时候了。”她靠近丽嫔,道:“叶棠害的你一生都不能有孩子,你难道不恨她吗?不想为你那些孩子报仇吗?她身后有北乌的势力,若是现在说了出来,只怕顶多就是废除皇后之位罢了。只有当事情确凿了,让晟儿登上皇位,那时,本宫保你平安无事,且让你安心做你的太妃。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想怎么报仇,本宫也是绝对不会拦着你的。” 丽嫔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的话说动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可一看到桌上那包东西,最终还得抖了一抖,道:“我,我不敢……” “本宫能帮你的就这么多。”玉妃淡然笑道:“该怎么走,你自己选择。” 丽嫔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玉妃是不会帮她对付皇后的,至少现在不会。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看桌上的那包粉末,狠了狠心,将那包东西重新放回袖子里,道:“玉妃娘娘,如今我既然告诉了您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希望到时候您能实现您今日的承诺。” “当然。”玉妃淡然一笑。 第300章 病倒 齐昭帝这次的病拖了些时日才逐渐好转。每日丽嫔去看他的是,齐昭帝都难免生出几分哀叹之心来。丽嫔猜到他的心思,端过药碗,一边喂他一边道:“昨儿太医来看了圣上,说圣上过些日子就可以起身了,圣上也不必唉声叹气了,听的臣妾也好难过。” 齐昭帝摸了摸她的脸,道:“朕如今真是老了,看你还是如花似玉的模样,真真是有心无力了。” 丽嫔含嗔瞪了他一眼,道:“圣上又在胡言乱语了。”说着,她就用汤勺喂了点药过去。 齐昭帝呵呵一笑,咽下那药汁,凑到丽嫔耳边道:“朕说的是实话,每日这般看着爱妃,朕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很,但那太医非说朕不能行房,倒真是让朕不爽的紧。” “太医是为圣上的身体着想。”丽嫔轻笑着道:“圣上倒也不必担心,好好养着便是。如今国事有太子殿下与贤王殿下一同处理,也不用圣上劳心劳神了。” 齐昭帝喝完了药,便扶着丽嫔的手躺下道:“这倒是真的,前几日朕还听大臣们说,江南洪灾,这事是晟儿处理的,据说办的相当好。” 丽嫔微微一笑,道:“那便是好事了。如今圣上多了个贤王这样的好儿子,也少操心了许多。” 齐昭帝嗯了一声,却又转过头来对丽嫔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朕一直觉得满心疲倦,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精神竟好了许多,若不是太医不许朕下床,朕觉得完全可以去御花园里走一走了。” 丽嫔看了看齐昭帝的脸色,只觉得他脸颊微微泛红,而且整个人正像是他所说的那般,精神比起之前确实好了很多。丽嫔知道这是汞粉的效果,可又不敢说出来,只勉强一笑,道:“圣上觉得精神好,那就是好事了,想来过不了几日就会恢复了。” 齐昭帝嗯了一声,便转向一旁站着的太监道:“小常子,你觉得呢?朕这脸色如何?” 一边的常公公哪里猜不出齐昭帝的心思,自从这次病倒之后,齐昭帝便一直忧心自己苍老了。如今难得觉得恢复了一些,便时常拉着人来问,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消除自己的疑虑。 常公公恭敬道:“圣上的气色是好了很多,老奴看着同昨日来的贤王殿下倒也不相上下了。” 齐昭帝笑道:“你这倒是胡说了,朕是个病人,晟儿他身体健康的很,朕的气色哪里能同晟儿比。” 常公公回道:“圣上有所不知,老奴听说贤王殿下日里忙于处理政事,好容易歇一会便又去练武场习武。如此长期下来,身体想来是过于疲累了。” 齐昭帝诧异道:“晟儿怎么对习武如此热衷?” 丽嫔在一旁道:“这事臣妾也听说过,说是上次圣上遇刺之后,贤王殿下就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学武,关键时候没能保护好圣上。从那以后,他日日都去练武场练习,据说进步很是明显。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又忙于政事,难免有些吃力了。” 齐昭帝微微一皱眉,叹声道:“晟儿果真是一片孝心。” 丽嫔与常公公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了,只为齐昭帝掩了掩被子,道:“圣上,再歇息一下吧。” 齐昭帝闭上双眼,嗯了一声。丽嫔见状,便起身轻轻出去了。 随着齐昭帝的血色愈加见好,太医们也就渐渐放了心,便开始让齐昭帝下床走动。丽嫔日日陪着齐昭帝去御花园散心,如此几天下来,齐昭帝只觉得自己身体完全好了,只觉得太医的嘱咐都是大惊小怪,再加上他病了一段时日也憋了许久,于是就将几位年轻的嫔妃们一起召到了御花园的花房里,与她们饮酒作乐。 丽嫔有心劝了几句,然而齐昭帝却是完全不听她的,还拉着她一起戏玩。丽嫔想到汞粉一事,便觉得心惊肉跳,哪里还放的下心来,便找了个借口推辞,独自回了宫。 齐昭帝并没有因为丽嫔的扫兴而失了兴致,禁欲许久的他如今身边簇拥着如花美人,各个貌美动人,娇笑着贴近齐昭帝的怀里。齐昭帝几杯酒下肚,哪里还忍得住,抓住身边一个衣裙已然已经凌乱的妃子,就往榻上一推,整个人就压了下去。 那妃子娇笑着躲开齐昭帝的亲吻,打闹般的避着齐昭帝。齐昭帝几下却是没了耐心,只直接将她压到身下,便对着那娇嫩的红唇印了上去。 那妃子见齐昭帝已然是忍不住了,闭上双眼正要等着齐昭帝来亲她。然而等了许久,那接下来的动作却没有进行。她只觉得身上的齐昭帝尤为沉重,而嘴角边兀的一阵热流,沿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 那妃子诧异的睁开双眼,却只见齐昭帝嘴角含血,已然昏倒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唇边,还残余着齐昭帝吐出来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慢慢躺下。 “啊……” 女子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御花园的清静,待到太医匆匆赶到时,齐昭帝已经是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而他身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各个都低着头不敢去靠近。 叶皇后赶来殿中的时候太医院的医正已经在为齐昭帝诊脉了,叶皇后急忙唤来身边的小太监,低声嘱咐道:“去喊太子过来。” 那太监应了一声退下,叶皇后脸色又显出一派关切的神色来,只朝着帘幕后面看过。 过了好一会,太医们总算出来了。叶皇后急忙迎上去道:“圣上怎么样了?不是才好了吗?怎么就会突然吐血晕倒了?” 太医们皆是应声跪下,为首的一个老太医道:“皇后娘娘恕罪,臣等刚刚看了圣上的脉息。圣上大病初愈,身体仍未恢复,便就急急的去行了耗损身体之事。如今圣上的状况,只怕是……” 他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却是再没说下去。 叶皇后心里咚咚直跳,如今听见太医这么说,她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转过头对一旁的宫女们厉声道:“刚刚是谁陪着圣上的?” 第301章 皇帝病重 众人皆是吓得噤声不语,之前陪着齐昭帝的妃子此刻已然是吓的三魂失了七魄,听到叶皇后这般问,她更是不敢出声,只躲在众人身后头都不敢抬一下。 叶皇后扫视了一眼,便见她跪在后方,身上还沾着丝丝血迹。叶皇后厉声喝道:“圣上大病初愈,你竟敢惹的圣上去做那等事,如今害的圣上病发,如此行径,着实可恶,来人,将那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打入掖庭等候发落。” 那妃子一听叶皇后宣判,顿时吓的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她之前见到齐昭帝病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了了。无论齐昭帝是自己身体尚未痊愈便急着与她行房,抑或是她去勾引的齐昭帝,在外人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昭帝倒在了她的身上。 侍卫们当即上前拖走了已然是认命了的女子,叶皇后冷笑一声,环视一周,见众人都不敢再说话,便转向一边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叶皇后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殿外有人道:“母后,父皇如今可还好?” 众人扭头一看,却见太子齐铭正一脸焦急之色,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见到叶皇后,齐铭当即便道:“儿臣听说父皇病发了,太医可来了?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叶皇后却是没说话,只看向他身后,而在齐铭身后,玉妃与齐晟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叶皇后脸色微变,却转向一边的太医道:“将圣上的情况再说一次。” 那太医急忙道:“是。”他朝着齐铭与玉妃又磕了一次头,道:“回禀太子殿下,圣上原本圣体初愈,本应该好好调养滋补,如今却耗损了身体的元气,现下,只怕是……” 玉妃闻见此言,便朝着叶皇后看了一眼,太医说的含糊,可说起来无非就是齐昭帝太过急色,身体尚未好便急着做那般乱来之事。但这些事说起来终究是不太好听,玉妃清咳一声,道,“那圣上如今情况如何了?” 太医回道:“如今圣上元气大伤,只怕是一时半会很难再醒过来了。” 此话一说,众人却是都沉默了。叶皇后与齐铭早就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如今听太医说起来,虽心有余悸,可难免有一些些伤感起来。玉妃却是朝着叶皇后看了一眼,心里暗自讥讽一笑,面上却又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道:“昨儿本宫来看圣上的时候,圣上已然没了倦容看着正是精神的很,若说圣上身体还没恢复,可也不致于一下子就成了这样吧。” 太医怔了一会,回道:“回娘娘的话,圣上看着虽已经痊愈,可内里尚未康复,至此才会这般就又病倒了。” 玉妃哦了一声,道:“那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原本看着圣上像是好了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叮嘱下人好好照顾他,才会造成如此地步。” 说罢,她眼眶微微泛红,朝着叶皇后道:“臣妾来这里还没见到圣上一眼,若是皇后娘娘允许,让臣妾与晟儿进去看看圣上吧。” 叶皇后愣了一愣,若是说让玉妃进去,她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但如今齐昭帝已然是昏迷不醒,而这事又来的蹊跷,若是真的拦住了玉妃,只怕她是会起疑心的。叶皇后微微思虑了一下,便道:“圣上如今尚未清醒,玉妃你去看的时候莫吵醒了他,只管让圣上好好睡便是了。” 玉妃点了点头,又朝着齐晟看了一眼,便就一起进了那内帘之后。 一股强烈的药味道扑面而来,玉妃淡淡皱了皱眉,走到床边,却见昏暗灯光下,齐昭帝紧闭着双眼,一脸的倦容,而那两颊之间早失去了血色,颧骨高高突起,口唇干裂发黄。昨日看着还很是精神,一夜之间竟就变成了这般。 玉妃有些不忍,她撇过头去对齐晟道:“你来看看你父皇吧,只怕……”她顿了顿道:“也看不了几回了。” 齐晟明白她的意思,走过来将齐昭帝的被子掩了掩,微微叹了口气,便又道:“母妃,你是后悔了吗?” 玉妃也曾受过齐昭帝的极度荣宠,而现在躺着的这人曾是她最为敬爱的夫君。但如今这位曾经一度拥有了整个大齐的天子,却因为自己两个儿子的争权而躺在了这里,作为帮凶的玉妃,齐晟却是无法理解她的心情。 至于自己,齐晟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这位父皇,对他的印象也就仅仅停留在了抛弃自己与母亲的人身上。后来虽因为玉妃的关系齐昭帝对他算是好了一些,但儿时已过,齐晟也不再是一个渴求父亲宠爱的小孩子,自然对齐昭帝没有多少情分。如今见到齐昭帝躺在这里,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些惋惜,却又漠不关心。 玉妃怔了怔,道:“你想多了,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齐晟听了这话,便不再出声。他走到玉妃身边劝道:“我们进来也有些时辰了,还是先出去吧,以免惹的旁人猜疑。” 玉妃点了点头,又抚了抚齐昭帝的脸颊,眼眸中虽有些伤心,可终究还是站起了身,出去了。 齐昭帝的病重惹的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但之前齐昭帝重病时,按照齐昭帝的旨意,一直是由齐铭监管国事,而齐晟在一旁协助。众人原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可等次日他们上朝之时,却见到大殿中央,高高挂起一道珠帘。 群臣皆是被这道珠帘弄的有些疑惑,当即便有人走到萧丞相旁边,低声道:“丞相大人,你看这事,莫不是宫里那位又起了别的心思。” 不怪他们猜想,大殿高挂珠帘往往只会因为一件事,那便是太后临朝。众人以为这次情势危急而姚太后正要同齐昭帝初次上朝时那般在旁垂帘听政,但如今姚太后年事已高,况且她不理朝政已经多年,平日里就算有人故意去找她,姚太后也只会一并拒绝,如今怎么突然又动了心思呢! 第302章 急报 然而这般猜测终究是没有根据的,因此他们才会借故与萧丞相说话,意图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但萧丞相只是沉吟片刻,道:“朝堂之事圣上自有安排,我们做臣子的,听从安排便是。” 见萧丞相似乎什么也不想说一般,众人也只好失望的散去,静等着上朝的时辰。 过了没一会,齐铭与齐晟皆是来到了朝上。见到只有他们两人,群臣原本以为今日依旧是照着以前的那般,正要行礼,却突然听见一太监高声唱到:“皇后娘娘临朝。” 众人一惊,朝那珠帘之后看去,却见叶皇后不知道何时从大殿之后走了出来。太监扶着她缓步走到珠帘之后的高坐上。 众人皆是被这一幕惊住了,但却无一人下跪行礼。自大齐开朝以来,却是没有皇后临朝的先例的。原本以为这次是姚太后过来,可如今却是见到了叶皇后,这不得不让众人吃了一惊。 叶皇后朝着齐铭那看了一眼,齐铭轻轻点了点头,转向群臣,清咳一声道:“诸位,父皇昨日突发重病,如今昏迷不醒。母后担忧朝堂之事,便就在父皇病重期间过来监管国事。诸位若是有事要奏,就请说吧。” 齐铭的这一番话下来,众人皆是议论纷纷。当即便有人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这与礼不合。圣上虽然病重,但此前便已经交代了让太子殿下您与贤王殿下共同打理朝政。如今皇后娘娘没有奉旨便就来了朝堂之上,我大齐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还是请皇后娘娘先下去,我们再向同太子殿下与贤王殿下共同议政。” 他这话一出,立刻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应声。几人一同跪下不起,却是硬要逼着叶皇后离开的意思。 叶皇后既然打定了主意来朝便知道会有这番情景,如今她只冷哼一声,高声道:“圣上病重,朝政之事无人打理。而之前虽说也是铭儿与晟儿共同处理朝政,可还有圣上在背后提点他们,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如今圣上已然病重,我作为一国之后,担忧国事,便就上朝来代替圣上监管朝政。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这个时候不好好想着如何帮着太子殿下共同处理好国事,却将眼光放在这般小事上,究竟大齐重要还是你们的礼法重要?” 叶皇后这一番下来,已然有几个太子那一派的人也跟着站了出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如今圣上病重,我们做臣子的应当想着怎么帮太子殿下分忧才是。皇后娘娘身为国母,这个时候出来指点下太子殿下也并不为过。” 然而之前那人却并不退让,厉声喝到:“后宫之人从不插手朝政,这是大齐历来就有的规矩。如今圣上虽然病重,但还有太子殿下与贤王殿下主持国事,哪里就到了危急时刻了。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更应该知道这件事。还是请皇后娘娘回后宫去,莫要再待在这朝堂之上了。” 众人争执不下,萧丞相一直未发一言,眼见着众人越吵越烈,几乎要闹翻了。他清咳一声,站出来道:“老夫有话要说。” 见萧丞相发了话,争执的众人便也停了下来。齐铭心知萧丞相定是要反对的,可也只有道:“丞相大人请说。” 萧丞相恭声道:“本朝自开国以來,都沒有皇后听政的先例。虽本朝太后娘娘早先曾参与过政事,但那也是因为当时圣上年幼所致。而太后娘娘等到圣上成年之时便就将朝政交还到了圣上的手上。而如今圣上昏迷不醒,但朝堂之上还有太子殿下与贤王殿下。按照圣上之前的旨意,便是由贤王殿下辅助太子殿下料理政事。如今太子殿下比起原先的圣上,年纪还要大一些,又有了贤王殿下的辅助,完全可以将大齐打理的很好。皇后娘娘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不如像太后娘娘那般,放心交给太子殿下吧。” 萧丞相的话登时便引得诸多人的赞同,叶皇后沉默片刻,却是无话可说。萧丞相本是齐晟那边的人,若是拿了齐晟做借口他们反而有话可说,但如今他口口声声皆是说的齐铭。齐铭是一国储君,监管政事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而萧丞相将齐铭推了出来,即便叶皇后有再多的理由也是没法说了。 齐铭见叶皇后一直没说话,急忙道:“原先朝堂之事我也是靠着父皇的指点,才能将一切处理的尽然有序,如今父皇病重……” “铭儿……”叶皇后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丞相大人说的有理,倒是母后太过放心不下了。” 齐铭刚刚的意思,似乎是想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但这话若是说了出来,只怕比起皇后临朝来更为让人抓住把柄,叶皇后这才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他。 齐铭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对,急忙闭了嘴。可眼见着自己与叶皇后密谋好久的计划被破坏,倒让齐铭有些心急起来。他让丽嫔给齐昭帝下毒,为的就是趁着齐昭帝病重的时候一举掌握朝政。而如今朝政名义上虽说是他在监管,但贤王却也是有着齐昭帝赋予他的权利的。齐铭本想着等到叶皇后临朝,便借机将齐晟打发出去,绝了他在这朝堂之上的权利。可如今若是第一步就被搅乱,以后的计划只怕是会更难。 然而还未等齐铭说什么,大殿之外却突然跑进一侍卫。他高举着信报,高声道:“报!八百里急报,边关紧急!” 叶皇后一怔,急忙道:“快说。” 那侍卫跪下道:“边关急报,北乌派出十万大军驻扎于我大齐边城旁,似有不轨意图。” 萧丞相一愣,急忙追问道:“领兵的是谁?” 那侍卫回答道:“暂时未知,只知道那十万大军前日到达大齐边关后,便操练了起来,目前看来没有一点撤兵的意思。现在虽未有所举动,但驻扎在边关,似乎是有所意图。” 第303章 早朝 齐铭朝着叶皇后看了一眼,心里顿时生出了某种猜想。他按捺下心惊,急忙道:“再去打探,如有消息及早回报。” 那侍卫应了一声便就退下了。 齐铭看向殿下的众人道:“诸位大臣,北乌这事着实蹊跷,各位有何意见?” 萧丞相却是朝着叶皇后看了一眼,满心疑惑。叶皇后才提出临朝北乌的大军就压制边关,若说这里面没有一点联系任谁都是不信的。北乌这些年来与大齐关系一向交好,从来也没有这般激进之举。但齐昭帝刚刚才病倒,北乌就急着出兵,若不是萧丞相心里另有猜疑,只怕是以为北乌早就有了吞并大齐之心。 叶皇后出身北乌,而最终能坐上皇后之位,北乌在背后起到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如今齐昭帝出了事,太子之位便成了现如今最为敏感之事。北乌向来都是支持齐铭的,一是因为叶皇后的关系,再则就是若是齐铭上了位,北乌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控制住大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选择齐铭上位都是北乌如今最重要的事。 而齐晟最近在朝堂之上的作用也日渐显现了出来,齐昭帝选择让齐晟帮着齐铭共同打理朝政便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两人谁会走到最后还不得而知,但作为太子却让一个王爷掺和进了政事之中,齐铭明显是落了下风的。 从玉妃那得来的消息便可知道齐铭与叶皇后如今已然是坐不住了,齐昭帝刚刚病倒,他们就这般着急的揽权,只怕是早就忍不下去了。 如今叶皇后临朝,北乌大军压阵,想来定是他们一早就密谋好了,趁着这次机会一举掌握朝势了。 太子那一派的人当即便站出来道:“如今北乌大军意图不轨,圣上有重病在床,你们还要拦着皇后娘娘吗?” 萧丞相看清了时事,知道这次是让叶皇后抢了先机。若是再继续阻拦叶皇后,北乌只怕是不只是在边关操练大兵这么简单了。而大齐才从之前的两场大战中喘息过来,若是北乌再有什么举动,以大齐如今的实力却是完全没有抵抗的。想到这里,萧丞相微微一叹气,却是没再说话。 之前反对的人见萧丞相没有再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也都闭了嘴。叶皇后环视一周,满意一笑,道:“诸位莫心急,北乌此举究竟是想做什么尚且不明,我们万万不可自乱阵脚。既然他们没有别的举动,那我们也就先观望一段,等到弄清了北乌的目的再做打算也不迟。” 叶皇后的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明眼人一听便知道这不过是一番说辞。只要叶皇后得到了她想要的,想来那北乌的大军便也不会再前进一步。 众臣皆是沉默了一会,齐铭又道:“北乌的事等到有具体消息再说,诸位大臣可有旁的事情要上奏?” 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道:“启禀太子殿下,相国寺着人来报,说寺内年久失修,希望朝廷能允许他们重修相国寺。” 叶皇后微微一怔,道:“相国寺?”她看向齐铭道:“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相国寺可是之前吴玄子作出地狱变的那处寺庙?” 齐铭忙回道:“正是,自打吴大家画出了那副地狱变,相国寺便引致了众多香客前去。但相国寺作为国寺,若是太过破旧确实有损体面,重新整修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叶皇后淡淡一笑,道:“那便就允了吧。”她看向齐晟,道:“贤王,之前相国寺壁画一事是否是你监管的?” 齐晟急忙走了出来,道:“正是。” 叶皇后道:“地狱变如今已然成了大齐最出名的壁画,那件事贤王处理的很好,既然如此,那这次相国寺整修便也交给你去处理吧。” 齐晟一怔,随即便应声道:“儿臣领旨。” 叶皇后却是淡淡一笑,道:“相国寺是我大齐的国寺,事关大齐的体面,贤王你要尽快办成。这样吧……”她顿了顿,道:“本宫知道现在你手里还代管着工部与户部,如今先让太子帮你接管工部与户部,你先全心将相国寺的事情办好吧。” 叶皇后淡淡几句便将齐晟手上所有的权利夺走,齐晟先是一愣,正要说什么,却见萧丞相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齐晟忍了忍,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齐铭见状,暗自得意一笑,又道:“诸位可还有事要议?” 群臣再无一人说话,叶皇后道:“那既然如此,今日就到这里吧。”说着,她突然又看向齐晟,道:“晟儿,相国寺距离宫中很有些远,若是你每日奔波辛苦,在相国寺重修完之前,本宫特允你不用上朝了,先将相国寺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吧。”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此时也发现了叶皇后的意图,不过是一见小小的重修,便就拿走了齐晟手上的工部与户部大权,同时还拦下了不让他上朝听政。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若是说叶皇后是无心之举只怕任谁都不相信的。但如今叶皇后已然掌握了大权,背后又有北乌为她撑腰,即便是齐晟再怎么不情愿,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接受了。 群臣们议论纷纷的出了大殿,叶皇后扶着太监的手朝着齐晟看了一眼,轻笑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齐晟走到萧丞相旁边,低声道:“丞相大人,如今我离开朝堂,朝政的事情就只能拜托您了。” 萧丞相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是在暗示自己,却也没说什么,只道:“王爷莫心急,相国寺终有修完的一天,王爷也会有回来的一日。” 话毕,萧丞相便朝着齐晟微微一点头,再没说什么,径直就走了。 齐晟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突然微微一笑。萧丞相向来圆滑,虽说人人皆知他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可每次等到有什么需要他做决定的时候,萧丞相便又退了回去,这般的行事风格,虽稍显弱势了一点,但不能否认的是,就算再发生什么都不会牵扯到他身上。 第304章 保证 散朝之后,齐铭去了坤宁宫,却见到叶皇后正在拿着银剪子小心翼翼的剪着花。齐铭得意一笑,走过去道:“母后今日在朝堂上真是大出风头,几下便拿去了齐晟手中的大权,如今弄的他连早朝也上不了了。往常每每做一件事都有他在一边碍手碍脚,真真是厌烦的很,如今没了他在面前碍眼,想来儿臣坐到那位置上也是不远了。” 叶皇后冷哼一声,道:“本宫是一国之后,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出身又极其卑贱,就凭他哪里有资格同本宫斗。不过只怕那萧老头不会善罢甘休,他向来诡计多端,想必定会找个办法让齐晟重回朝堂的。” 齐铭却是突然皱眉道:“说起来,今日到真是有些危险,开始的时候儿臣以为母后是没法留下去了。却没料到突然就来了那一封急报,母后,北乌那边是你安排的吗?” 叶皇后听他提到了这件事,却也是放下手中的剪子,皱眉道:“说起来本宫也是觉得奇怪,怎么北乌就会突然派出军队驻守边关了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老家伙们才会退步让本宫临朝,不然怕是很难这般顺利的解除了齐晟手中的大权了。” 齐铭诧异道:“如此说来,这事竟不是母后安排的了?” 叶皇后摇头道:“母后今早之前也是不知道的。” 两人正疑惑着,一宫女却突然进来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世子在外求见。” 叶皇后微微一怔,却朝着齐铭看了一眼,又道:“请他进来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转身便去请叶虔。齐铭皱眉道:“母后,是您请他来的吗?” 叶皇后正要摇头,却见叶虔此时已然走了进来。叶皇后便不再与齐铭说话,只转向叶虔淡淡笑道:“虔儿,你来的正巧,姑母正有事情要问你。” 然而叶虔却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齐铭,冷声道:“姑母行事未免太过鲁莽了。” 叶皇后原本只是想向他问问有关边关大军的事,却不料叶虔上来就是一句责怪,这倒让她有些奇怪了,不解的看着叶虔道:“虔儿,你这话何解?” 叶虔却只是道:“弑君之事若是被发现了,是何等的罪名姑母不会不知道。姑母身负着北乌与大齐结交的重任,却擅自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没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姑母一人出事无所谓,若是连累到了北乌,让大齐以为北乌也参与了这件事,影响两国的邦交,姑母的罪过可就大了。” 齐铭向来不喜欢叶皇后对着叶虔那般近乎于小心的态度,如今听叶虔竟然这般说话,更是火冒三丈,道:“你好大的胆子,这般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不过是北乌的一个小小世子,如今不仅管起了我大齐的事情,还污蔑大齐当朝国母,该当何罪!” “铭儿!”叶皇后一声厉喝,又转向叶虔道:“虔儿,那事你知道多少?你可是在怪姑母瞒着你?姑母并非有意不让你知道,只是这事事关重要,姑母怕若是告诉你了万一事情败露了,只怕会连累到你,故此才没有说,虔儿莫要怪姑母了。” “母后……”齐铭恨声道:“你身为皇后娘娘,又何必向他解释呢?叶虔目无礼法,在我大齐也敢对您这般无礼,着实可恶。” 叶虔却是懒得理睬他,正如齐铭对他的反感一般,叶虔对于齐铭向来也是不屑一顾的。这样一个空有一个太子位却毫无能力的太子爷,若不是北乌这些年来一直在背后抱着他,以他的能力,又如何能坐到今天。只是齐铭对这一点却一无所知,还以为是靠着他自己的能力。就连叶皇后也是心知肚明的,故此对着叶虔向来都是万分和善,生怕得罪了他。 叶虔转向叶皇后道:“你们大齐内宫的事我不便插手,但既然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北乌自当不会放任不管。”他顿了顿,道:“边关那十万大军便就是为了保你们而设立的。如今姑母已然掌握了大齐的朝政,等到太子登上皇帝之位时,便就是那十万大军撤兵之时。姑母你尽管放心,到了如今,北乌自当会极力保住太子殿下的。” 叶皇后又惊又喜,喜的是那十万大军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真是为了齐铭而来。惊的是下毒那般隐秘的事情,竟也被叶虔知晓了。北乌的暗卫果真是厉害,但若真的是这,就算齐铭今后登上了皇位,只怕也是难以逃离他们的控制了。 但不管怎样,目前北乌确实是为他们提供了最强大的一层保证,有了这层保证,叶皇后与齐铭的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叶皇后只笑道:“只要那十万大军在,朝里便不会有人敢造次。等到铭儿登上皇位,本宫自会力保大齐对北乌的邦交,念念进贡比起如今还要翻上一倍,如此才能感谢今日之时。” 叶虔却是忽然想起了唐佩莞,齐昭帝中毒一事他并未向唐佩莞提及过,想来她也是不知道的。如今朝中局势大变,齐晟被撤去了手中的大权,又远离朝堂,就算他们心里再有不服,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就算是有卫宁在旁帮忙,但有北乌的十万大军压阵,即便是他们,也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如此一来被给了齐铭与叶皇后更多的时间,只要等到齐昭帝去了,太子齐铭便可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等到那时,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都是来不及了。 只是这样一来,唐佩莞的诸多苦心便就算是白白浪费了。她一手扶持着齐晟走到如今这个地位,想来现在定是十分难熬的。 叶虔微微有些叹息,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些事,了结了他与唐佩莞之中最大的障碍。以往他们已经因为这些事不知道闹了多少矛盾,如今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叶虔只盼望着,所有都能顺顺利利,不再出任何意外。 第305章 谋划退兵 叶虔念及此,便朝着叶皇后嘱咐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你们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便快些行动吧,莫等错失了时机,到时落得个一场空。” 叶皇后应了一声,叶虔见事情说的也差不多了,便又道:“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叫人去找我,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叶皇后嗯了一声,叶虔见他们再无事,便就转身走了。等到叶虔走后,齐铭恨声道:“母后,北乌未免欺人太甚,虽说之前他们帮了我们一些,但如今看他们的态度,倒好似对我们有多大恩情一般。若是哪日我真登上了皇位,北乌岂不是会愈加嚣张起来。” 叶皇后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们如今靠的就是他们,若不是北乌的那十万大军,你以为今日本宫能在那早朝之上坚持多久?如今想来那萧老头定是看出了北乌的意图,这才忍了下来。” 她看向齐铭道:“北乌虽不如大齐富饶,但军力与国力却是远胜大齐的。你切切记住了,在你还没有能力完全逃脱他们掌控的时候,千万莫与他们起冲突。如今你最重要的便是借助他们的势力坐上皇位,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 齐铭皱了皱眉,他虽对叶皇后所言万分不情愿,可也知道叶皇后说的并没错,便只好应了一声,不再反驳她。 齐晟被派去修剪相国寺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宸玉宫,她原本写信向萧丞相求助,然而萧丞相只回了她一句时机未至。但这合适时机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萧丞相却是没有再说。玉妃满心焦急,可又知道若是自己父亲不愿意说的事,即便是再怎么逼迫也是无用的。但她在宸玉宫里实在又坐着惊慌,只气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随着叶皇后去齐铭去毒害齐昭帝。她原本以为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一举搬到叶皇后,可没料到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向着不为人所控的方向发展了。 她左思右想,便派人给唐佩莞送去了消息,只想看看她那边是否有什么好的办法。 唐佩莞接到玉妃派人送来的信件的时候,先是一怔,继而才反应过来。前些日子自己便听见叶虔与一些人商议调兵的事情,想来叶虔是早有打算,只是如今才趁着这个时机发作而已。 如今叶皇后借着北乌的势力拿到了大齐的政事大权,又将齐晟手里的大权一一解除,更是将他隔绝在朝政之外。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只怕是齐晟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齐铭就已经抢夺了先机,坐上了皇帝之位了。 等到那时,她之前所有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以齐铭的个性,即便是叶虔想出面保住自己,只怕旁的人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唐佩莞并不愿意自己的一场心血全部付诸于空,而齐铭她也是决计不能放过的。唐佩莞左思右想,最后实在无法,便匆匆忙忙的进了宫。 宸玉宫里一片静谧,一走进去淡淡的佛香便飘进了鼻中。玉妃正侧躺在榻上,微微闭着双眼,双眉紧紧皱起,显然也是在为事情所烦恼。 唐佩莞走近玉妃身旁,低声道:“娘娘?” 玉妃微微睁开双眼,见是唐佩莞,便又坐起起来。宫女端来茶水,玉妃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在口中漱了几下后便又吐了出来。 唐佩莞道:“如今贤王殿下何在?” 玉妃淡淡道:“在城外修建相国寺呢。”她冷笑一声,道:“叶棠果然好手段,当初是本宫低估了她了。原以为等事情败露后一举揭发她,便可以将她置入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可如今倒好,凭着北乌的十万大军倒叫她压得我们不能翻身了,就连晟儿,也被她几句话一说,就跑去城外修建寺庙去了。” 玉妃顿了顿,又道:“如今朝政大权皆在叶棠母子的手上,晟儿一直被排挤在外。眼看着圣上的身体一天差似一天,若是哪一天他撑不过去,走了。等到那时,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唐佩莞微微思虑了下,道:“皇后手握重权,我们一时半会却是拿她没办法的,总不至于为了她与北乌闹了起来。北乌军力一向胜似大齐,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大齐是抵抗不了的。” 玉妃恼怒道:“那又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齐铭坐上帝位吗?” 唐佩莞看向她,道:“不过若是北乌的那十万大军不在了,叶皇后没了依靠,我们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扳倒她了。” 玉妃一愣,继而便反应过来。她微微一蹙眉,道:“说的容易,那可是十万大军,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在了?莫不是我们大齐真要派兵去攻打不成吗?” 唐佩莞摇头道:“如今叶皇后掌管朝事,派兵攻打北乌她一定不会答应的,况且大齐军力向来不计北乌,去攻打他们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却是万万不可取的。” 玉妃冷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那十万大军会自己飞走不成?” 唐佩莞却是犹豫了一会,道:“臣女倒是有一个想法,十万大军自己当然不会飞,但若是北乌帝出了什么事,那十万大军定会撤退以保北乌的平安。” 玉妃先是一愣,继而道:“北乌帝出事?”她顿了一顿,道:“北乌帝怎么会出事,他真是年轻力壮的好年纪,比那镇南王世子叶虔大不了几岁。这般的年岁,如何会出事?” 唐佩莞咬着嘴唇却是不语,事实上她也只想到了这里。但她对北乌境内的事情不了解,更别提北乌宫闱的事情了。北乌帝身在深宫中,身边有无数的侍卫保护,再加上身强力壮,又如何会随了唐佩莞的心思。 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玉妃突然道:“不过,若是依你所说,本宫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她看了看唐佩莞,道:“本宫父亲担忧北乌对大齐的威胁,早些年的时候,曾经派过一些人去北乌帝的身边。” 第306章 变故 玉妃说的这事唐佩莞却是知道一些的,那些人便是所谓的探子了。往常来说,一个国家若是担心另一个国家对自己的威胁,便会派一个卧底探子去打探消息。这些人往往隐藏的十分的深,镇南王府的暗卫便是其中一种。 唐佩莞道:“娘娘能否说的再详细一些?” 叶皇后嗯了一声,继续道:“说起来那时本宫入宫也有些年头了,有一次回家省亲时无意中听见的。父亲当时为了探查北乌对大齐的意图,一连派了几十个探子过去,但到最后剩下的并没有几个。其中最隐蔽的一个,就是当今北乌帝的一个妃子,赵姬。据说还算得宠,北乌帝隔些日子便回去看看她。但北乌帝这人向来谨慎,从来不在他们面前透露什么。因此那赵姬虽说是北乌帝的身边人,却也没有得到多少有利的消息,毕竟位分有限。” 唐佩莞却是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看了看玉妃,却又觉得有些冒险,便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玉妃一见她那模样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便催促道:“若是有想法,尽管说便是。你在本宫面前从不需要遮掩什么。” 唐佩莞嗯了一声,道:“臣女刚刚曾经说过,若是要让那十万大军撤退,最好的办法便是北乌帝发生一些事。只要他们的皇帝出了事,为了北乌国内的安定,那么一支军队一定会撤兵的。” 玉妃看着她,皱了皱眉,道:“你是想从赵姬那边下手?” 唐佩莞点点头,道:“若是赵姬能给北乌帝下点毒,让他病上十天半个月,那十万大军自当会主动撤离边关的。到时候我们就有时间去搬到叶皇后与太子了。” 玉妃喃喃道:“下毒?”她思虑了一会,却又摇头道:“只怕不妥,莫说北乌帝,你看看圣上便知道了。圣上平日里的吃食都经过专人试用过,寻常人更是无法接近膳食。那赵姬不过是北乌帝身边的一个地位卑下的妃子,哪里有那能耐去接近北乌帝的膳食。再说,若是到时被人发现了,只怕是连累了我们都会有麻烦。” 玉妃说的却是没错,皇帝的吃食向来都是慎之又慎,即便是一杯水酒,也得有专人试过无毒后才会让皇帝饮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只是深宫中一个毫无地位的小嫔妃,又是如何能接近北乌帝的膳食,并给他下毒呢? 然而唐佩莞却是微微一摇头,道:“娘娘,臣女的意思不是给北乌帝的膳食下毒。” “那还能如何?”玉妃疑惑道。 唐佩莞轻轻一笑,道:“娘娘怕是忘记臣女是做什么得了。”她淡淡道:“只要臣女在唇脂中掺入一些毒粉,让那赵姬抹在唇上。娘娘刚刚说过,北乌帝一般隔些日子便回去看赵姬,那时只要北乌帝碰到了赵姬的唇部,便自然会中毒了。” 玉妃先是一愣,继而道:“果真是好办法。”她顿了顿,道:“那你此去便是将这唇脂做好,然后本宫再派人送去给那赵姬。只要北乌帝一中毒,十万大军一撤退,我们便立刻抓住机会,一举搬到皇后与太子!” 唐佩莞嗯了一声,道:“臣女自当尽快,只是娘娘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玉妃却是微微一皱眉,道:“只是十万大军没了,只要镇南王世子还在这里,我们的难度就会增加一些。叶虔本就不好对付,再加上他手里的暗卫。只怕我们尚未成功,便被叶虔给察觉了。最好是能在北乌帝病发的时候,让他一并回去。” 说着,她便看了看唐佩莞,道:“这事你可有把握?” 唐佩莞却是怔了一怔,过了半响,她才道:“娘娘尽管放心。” 回到莞莲院的时候,唐佩莞沉默不语的走到台子前一个劲的捣弄着石帛里的花瓣。碧月见她心情不好,便道:“大小姐,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花瓣没有捣成汁,你自己的手便被磨破了。” 唐佩莞微微一怔,继而放下手里的东西。 碧月见她不说话,便又笑道:“大小姐怎么的又不高兴了?莫不是世子又惹到您了?”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道:“说起来每次都是世子过来找您,奴婢觉得啊,以世子那样的人,若是哪一日大小姐您亲自去见他,他定会十分高兴的。” 唐佩莞却是低垂下眼眸不语,过了一会,她道:“碧月,这段时间,你帮我注意下一个人。” 碧月先是一愣,继而又道:“注意谁?” 唐佩莞低声道:“唐柳如,你帮我看看,看她平日里都往哪里去,见何人。但凡有什么消息一并告诉我,若是发现她常去哪里,就把那地方的位置也告诉我。” 碧月嗯了一声,满心狐疑道:“柳如小姐是怎么了吗?” 唐佩莞却是没说话。 碧月自己却又接着道:“说起来,自从上次柳如小姐被卫宁拒亲之后,她整个人似乎就有些变了一般。整日里沉默寡言,听说还时常往外面跑。莫不是在外面看中了谁,心也野了吧。” 碧月在那里暗自猜测着,唐佩莞却依旧是沉默不语。今日她回来的时候,见到唐柳如正拿了每月的月银回去。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但唐佩莞一见到唐柳如,却是有些疑惑了。她记得唐柳如刚刚来唐家的时候,衣着虽没有在唐家时的华丽,可也算是还不错的料子做成的。想来她在家中也是大小姐,若不是家里突生变故,唐柳如应该也是过着不错的日子的。后来唐柳如得了唐老太太的喜欢,唐老太太便把各色布料往她房里送。从那以后,唐佩莞便也没再见过唐柳如穿次一点的衣裙。便连她刚来唐府时穿的那一身都未曾再上过她的身。 然而今日一见,却见唐柳如一身素衣,那衣服的料子,看着竟是同碧月身上的差不多了。如此一个变化倒是让唐佩莞微微有些惊疑了起来。 第307章 抉择 唐柳如虽家世一般,想必来了唐府她家里人应该也顾及不上她了。但唐老太太看中她,便让她按照唐府小姐的一般的待遇,每月都会发一些例银给她。那例银虽不多,但唐柳如吃穿皆由唐府支出,旁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需要她自己去支撑的。因此唐柳如如今的穿着,竟不如之前刚来唐府时那般好,倒是让唐佩莞有些想不通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唐柳如有了什么别的额外的需要支出的地方,才会这般节衣缩食。唐柳如对自己的敌意唐佩莞不会看不出来,于是这才让碧月盯着她看看。更何况自己之前有一次撞到唐柳如从沈府那边方向过来,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沈府人想来是不会看上她的,而住在沈府旁边的,便就只有沈芝了。 但之前因为宫里的事繁多,再加上唐佩莞并不觉得这两人如今还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便也就懒得理会她们。如今却是个好时机了,若是唐柳如真的与沈芝勾结在了一起,自己的问题便会有人帮着解决了。 唇脂很快便做好了送到了玉妃手中,玉妃便就叫人送到了丞相府里,叫人安排下去了。 如今北乌大军还在边关虎视眈眈,在北乌那边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之前,她们却是无计可施的,只能暂且忍耐着。 碧月那边很快便也有了消息,正如唐佩莞猜想的那般,唐柳如确实与沈芝关系相当密切。这些日子时常跑去见沈芝,而那些银两,便是时常拿去接济沈芝,才会如此缺钱。 碧月说起这件事来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道:“奴婢还以为如小姐是个好人,看她平时对人很是和善,又讨老太太欢心,唐府里上下谁不夸她。哪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人,真真是奴婢看错了。看起来她同那沈芝来往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唐佩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人人都有弱点,看着四面皆周全,人人都喜欢的,便是定有问题的。这世上坏人见多了,圣人却是从来没有一个。若是真的有,也不会让你这般就遇到了。” 碧月犹豫道:“大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这事告诉老太太?如今老太太对她却是比您还好?万一她对老太太有什么不轨之心,只怕是会出大问题的。” 唐佩莞却摇摇头,道:“不会是老太太的。她在唐家如今全是依仗着老太太,全家最怕老太太出事的便就是她了。若是老太太不再了,这府里又有谁能顾得了她呢?” 碧月微微一思忖,道:“道也是,虽说五姨娘与她走的也近,不过终归也是个姨娘,府里是做不了主的。想来如小姐也不会这般愚笨的。” 唐佩莞微微叹了口气,碧月看不明白,可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沈芝在这府中最仇视的人除了自己别无他想。而唐柳如之前也因为卫宁嫉恨上了自己,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走到一起,除了自己这个共同目标以为,便也没有别的可想了。 唐佩莞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些事的,但正如之前玉妃娘娘所说的那般,只要叶虔还在大齐一日,她们就很难动到叶皇后与齐铭。如今虽说她们在等着北乌那边的进展,可叶虔却也是要想个办法让他离开的,只有叶虔离开了,叶皇后便就失去了她最后的支柱,再无人可救她。 然而叶虔这人平日里看着似乎对齐铭与叶皇后皆是不太在意的样子,但事关北乌国事,想来那北乌帝也是交给了他重任,才让他一直驻留在大齐。现如今又是最危机的时刻,即便是出了再大的事,叶虔只要稍稍理智一点,都不会这个时候离开大齐的。 唐佩莞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想自己与叶虔之间有任何的隔阂。然而她与叶虔之间的那条鸿沟却无时无刻不在那里提醒着她。唐佩莞曾经想过,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便放下所有,义无反顾的跟着叶虔走。前世里她虽然赌输了一次,但这一世她依然选择相信叶虔,相信他不会辜负自己。 然而还没等到那一步,自己却要面对如此一个难题。她不愿意叶虔欺骗自己,但那人若是换了自己又会如何呢? 碧月见唐佩莞始终不说话,以为她是对唐柳如寒了心,便又道:“不如我们将这事去告诉老爷吧,虽说老爷不怎么管府里的事情,但好歹让他提防着些。” 唐佩莞却是依旧摇摇头,过了半响,才看向碧月道:“这件事以后就别对外人说了,你继续帮我注意着唐柳如,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告诉我。” 碧月见唐佩莞这般说,便知道她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于是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便应声了。 再见唐柳如的时候,正好遇到她与卫柳在一起在花园里散着步。卫柳一边逗着唐佩梁,一边时不时的与唐柳如说着话。唐柳如见唐佩莞来了,忙推了推卫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卫柳微微一怔,抬头便看了过来。 平日这种时候唐佩莞都会主动避开,可今日她却只是淡淡笑了笑,走了过去,道:“梁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卫柳自从上次与唐佩莞争了一回后便再未与她有所接近,如今听唐佩莞语气里有着和好的意思,她也不打算继续僵持着,便接嘴说了一句,道:“小孩子长的最是快,几个月不见就变了个样子。” 她顿了顿,又道:“大小姐这是从哪里来?” 唐佩莞淡淡一笑,却是不看她,只伸手去牵唐佩梁的小手,又道:“刚从宫里回来。” 说着,她便又看了一眼卫柳道:“也见到卫宁了。” 卫柳见唐佩莞竟是主动提起了卫宁,不由的心中一滞。她知道卫宁的事情不该劝怪在唐佩莞头上,可卫宁毕竟是她的弟弟,他们卫家好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自己做姐姐的,却是一心只想着他好的。 第308章 好事不远 如今见唐佩莞主动说起了卫宁,卫柳却是微微一怔,又勉强一笑,道:“他最近如何?” 唐佩莞淡淡道:“圣上病重,虎狼营一直依仗着他,最近却是忙的紧。” 卫柳哦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又转过头去看唐佩梁。 唐佩莞却是朝着唐柳如看了一眼,却见她一直淡淡笑着,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的模样。 唐佩莞故作不经意道:“前些日子我见到那秦玉将军时常往卫宁的将军府跑,两人的关系很是亲密,想来只怕是好事不远了。” 卫柳一怔,急忙抬头看向唐佩莞。她一直有心避开在唐佩莞面前谈论起此事,却不料唐佩莞突然自己提起了。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就此撇清与卫宁的关系了。虽说卫柳早知道唐佩莞身边有了叶虔,但卫宁对她的心思自己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只要唐佩莞还在卫宁眼前一日,只怕卫宁就放不开她。如今听见唐佩莞说起了秦玉,想来她也是劝了劝卫宁的。 卫柳急忙道:“如此可是真的?” 唐佩莞淡淡笑道:“我知道说起卫宁的事,你就放不下心,等到下次你自己见了卫宁,再去问他便是。” 卫柳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事情是十有八九了。她长吁一口气,只以为卫宁是真的想通了,心里也跟着高兴了许多。 她急忙看向唐柳如道:“我一直担心卫宁想不开,他如今已经是虎狼将军了,若是能娶了秦将军,我们卫家就真真是光大了。” 唐柳如心里却极其不舒服,她对卫宁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原本唐佩莞因为卫宁的关系跟卫柳闹的不是很开心,她心里多少也解了点气,可现下卫宁突然就想开了,想来过了不久,卫柳与唐佩莞便回当初那般亲密了。 唐柳如淡淡一笑,道:“卫将军有了合适的对象,柳如也是为他高兴的。” 然而她这话一说,唐佩莞却看似不经意道:“不过说起来,那秦玉将军虽出身名门,家世又高贵,却是配得上卫宁的。但是秦玉自己本身便也是个将军,整日在军营舞刀弄枪,只怕是体贴不够,照顾不好卫宁的,来日还是得五姨娘你多多关心了。” 这话却是真真说进了卫柳的心里,她虽对秦玉的家世极其满意,可说起来却还是有一点不好,便是她自己也是常年在战场上打拼的,只怕是很难顾及到卫宁。卫柳一方面想着靠着秦玉家世能得到的好处,一面却又觉得秦玉不够贤淑,但人生大多也就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比起其他人,秦玉已然是算好太多了。 卫柳叹声道:“如今我只指望着他能早日成家,为卫家开枝散叶。旁的事,若是秦玉将军不行,再找几个贴心的侍妾照顾他便是了。” 唐柳如却是心里暗自一喜,却道:“五姨娘说的是,秦玉将军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本也是做大事的人。若是要勉强她像普通女子那般做饭羹汤,倒真真是委屈了她了。” 卫柳嗯了一声,却突然又想到了之前自己曾经有意撮合唐柳如与卫宁的事。她想了一想,却是觉得有戏了。之前卫宁之所以会拒绝唐柳如,为的无非就是唐佩莞。如今若是卫宁已然想明白了,那要是真想为卫宁找一房侍妾,没有人比唐柳如更为何事了。 卫柳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是不错。她微微一笑,转向唐柳如道:“柳如,之前那件事是我们卫家对不起你,若是你现在还不嫌弃,等到卫宁与秦玉将军的事情定了之后,我便去再同卫宁提一提,你觉得如何?” 唐柳如正是等着她这句话,如今见卫柳果然是说起了,心里顿时一喜,脸上显露出几分羞涩道:“柳如从未怪过五姨娘与卫宁将军,只是柳如身份依旧卑微,只怕是卫将军依然是看不上的。” 唐柳如这本是客气话,只要卫宁没有继续将心思放在唐佩莞身上,固执的不肯看旁人一眼,她就有信心能让卫宁喜欢上她。然而她这话一说,就听见唐佩莞淡淡道:“如妹妹看的果真是清楚,以如妹妹的身份,万万是配不上的。” 唐柳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在那里,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几句,可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唐佩莞,却是没料到唐佩莞竟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几句话来。 卫柳也觉得唐佩莞说的过份了些,只道:“大小姐,柳如心性好,性格又好,容貌与品质皆是上佳。若不是我与老太太有私心想将她在府里多留一会,只怕她早找到好人家嫁了。如今若是有柳如这样的人照顾卫宁,我也是放心了许多。哪里又说的上什么配不配的上呢?” 唐佩莞却是轻轻一笑,回道:“五姨娘这话可就不对了。那秦玉将军是何等家世?兵马大将军的独生女,当今圣上亲封的唯一一个女将军,论家世论背景,这大齐能比的过她的也没有几人。如今卫宁能得她看上已然是极大的幸运,若是有一日两人真的成了,以秦玉那般的人物,你给卫宁塞个小妾也就罢了,小妾的身份家世还如此低微,便明摆着是在打秦玉将军的脸。第一房妾室往往是最为重要的,身份即便是赶不上正室那般高贵却也不能差的太多。就算撇开秦玉将军不说,单论卫宁。他如今已经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位高权位,掌握着大齐最为重要的一支队伍。而如妹妹的家世,且不论她父亲已逝,如今只是一个在我们唐府寄居的孤女。就算她父亲尚在人世,一个连官职爵位都没有的人,他的女儿又怎能配的上卫宁呢?若是只做后续妾室便也罢了,第一房妾室却是万万不行的。” 唐佩莞顿了顿,朝着唐柳如看去,唐柳如已然被自己的这番话打击到了,她脸颊苍白,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第309章 香囊 唐佩莞讥讽一笑,她原本不是这般喜欢喜欢打击人的性格,可今日她过来找唐柳如,就是为了激怒她。如今见唐柳如这副模样,唐佩莞便继续道:“如妹妹性子好我是知道的,但京城之中家世门第却是重中之种,即便是为了如妹妹,也绝不能让她嫁过去受那份委屈与嘲笑的。” 卫柳原本就出身贫寒,对这高门大院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唐佩莞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原以为妾室不过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做的,而今听唐佩莞这样一说,她才才暗暗庆幸了起来,只道自己太过糊涂,显现害的卫宁丢了脸面。 卫柳心思虽这么想着,但面上还是一副惋惜道:“若是按照大小姐的说法,那倒真是可惜了。我虽不介意这些劳什子的家世身份,但若是让柳如嫁过去受委屈却是万万不行的。” 说着,卫柳转向唐柳如,拍拍她的手道:“女子一生就怕过的辛苦,赶明儿我便去求了老太太,叫她替你寻一个同你们家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做正室,只怕比什么都好。” 唐柳如几乎要恨得牙痒痒,她原本就指望着借着卫柳这边攀上卫宁,可却没料到几次都因为唐佩莞而失败了。若是说卫宁自己不愿意娶她便也罢了,但如今唐佩莞只是随便几句话,便彻底打碎了自己的期望。按照卫柳的意思,找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但真是若是与她相配的,在这京城之中,只怕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都是看不上她的。若是如此,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永远陷在卑微的身份里,再也无法逃脱。 但真正说起来,卫宁原先不过也是再低贱不过的出身,唐府的一个奴仆,若不是唐佩莞消除了他的奴籍又给了他机会,如今的卫宁只怕还是要仰望自己的。现下不过是运气好,一路高登成了大齐的将军,便就如此鄙夷着自己,只让唐柳如恨的几欲抓狂。 但就算心里再万般气恨,如今也是无法说出口的。唐柳如僵硬着脸,勉强笑道:“是柳如自己太过低贱,配不上卫宁将军。多谢五姨娘的好意,柳如却是不想再想那些事情了。” 卫柳知道这事却是自己做的过份了,几次三番扯上唐柳如,却几次又让她失望。如今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够而嫌弃对方。卫柳心里微微也有些羞愧,见唐柳如这般说,便也知趣的转移了话题,转过去对唐佩莞道:“如今圣上一直重病,现下可有好了一些的?” 唐佩莞淡淡道:“还一直病着,如今朝政都是皇后娘娘与太子爷掌管着。” 卫柳却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奥秘,见唐佩莞轻描淡写的说着,便也没有想到什么,只继续道:“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会好,最近老爷回来也晚了许多,想来也是忙了许多。” 唐佩莞不愿与她说太多这些事,只淡淡一笑,道:“我院子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卫柳点点头,笑道:“大小姐你有事早些走吧。” 唐佩莞微微一笑,转身前又朝着唐柳如看了一眼,只见她低垂眼眸,脸颊苍白,对卫柳的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显然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刺激到她了。 叶虔回到世子府的时候,却是见到唐佩莞正等在门口。叶虔微微一怔,忙走过去道:“佩莞,你怎么在这?”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来的时候听管家说你不在,便就想来门口等你。” 叶虔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不在书房等我呢?”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正好也无事,管家说你很快就回来。我便想着同你走一走,于是就在门外等你了。” 叶虔却是有些讶异,只觉得今日唐佩莞却是有些不一样。他想了想,便转过头去对小丁道:“你先回去等着我,刚刚说过的事莫忘记了。” 小丁嘿嘿一笑,看了眼唐佩莞,道:“知道了,世子你便就与唐大小姐一起出去逛逛,旁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叶虔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便又对着唐佩莞道:“想去哪里?”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突然想到那次一起去中元节,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叶虔点点头,应声道:“你想去,我自会陪着你去的。” 再次回到原先去过的地方,景色依旧,但人却比上次少了许多。 唐佩莞忽然看到之前经过的那条长廊,却几个女子站在一边羞涩的看着叶虔,她突然便想到那次叶虔被诸多人围在一起的情形,忽的就笑出了声。 叶虔莫名看向她道:“怎么了?” 唐佩莞摇摇头,道:“无事。”说着,她却看见原先自己曾经买过香囊的那人此时又在原地摆着摊子。 唐佩莞急忙走过去,挑了一个香囊,道:“这个多少钱?” 那卖香囊的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却见到唐佩莞身后的叶虔,却是一怔,道:“姑娘,你之前买过我的东西吧。” 唐佩莞一愣,道:“你记得我?” 那妇人笑道:“我不仅仅记得你,还记得那位少爷。”她呵呵笑道:“我这么大年纪那次可是第一次见到长的像你们这样好看的人。两位真是相配,站在一起跟一幅画一样。” 唐佩莞回头看了叶虔一眼,淡淡一笑,道:“听见没,在夸你呢。” 叶虔笑道:“冲着这话,我今日便把所有的香囊都包了。” 那妇人回道:“那倒是多谢少爷了,今日我也可以早些回去了。” 妇人拿了银子便走了,唐佩莞为难的看着这一堆香囊,道:“这些怎么办?” 叶虔却是淡淡一笑,朝着那堆香囊扫了一眼,伸手从中挑出两个香囊道:“那这两个便可以了。” 说着,他便将其中一个递给唐佩莞。 唐佩莞疑惑的接过一看,却是一堆鸳鸯戏水图。唐佩莞脸一红,却是没再说话,接过了那个香囊。 第310章 遇刺 叶虔却是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淡笑着便往前走去。 唐佩莞却是没挣开他的手,此时便由着他,缓步往前走去。 走过那段长廊,离着不远处便是沈府。唐佩莞一见到那座高门大院,心里一滞,脚下的步子也慢慢缓了下来。 叶虔不明所以,转过头来看她道:“怎么了?” 唐佩莞看着他,犹豫了好久,却还是道:“无事。” 她笑了笑,道:“我们快些回去,已经有些晚了。” 叶虔盯着她看了一会,似乎若有所思,但终究还是道:“那便回去吧。” 唐佩莞嗯了一声,两人皆是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等到渐渐走过沈府门口,唐佩莞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那儿正是碧月之前同她说过的,沈芝现在住的地方。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沈芝回来的时候了。 唐佩莞放慢脚步,握紧了叶虔的手,下意识的向他走近。 整条街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拐角处,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过来。唐佩莞回头一看,却只见沈芝站在不远处,狠厉的看着她。 唐佩莞退后几步,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芝却是不语,只咬牙瞪着她,厉声道:“你当然不想看见我,你当然想我死了。当初我从沈府被你赶出来,如今落了个这样的地步。原先还有清儿接济,可如今清儿也被你害死了,她被你害死了!” 沈芝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歇斯底里般怒吼道。 唐佩莞却只是冷冷道:“你与唐佩清的下场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如何能怪到我。” 沈芝却尖声一笑,道:“我们咎由自取。”她顿了一顿,厉声道:“当初唐佩梁的那毒,是不是你下的?我本没有做过那事,却无缘无故被召进了宫里,更是无缘无故在太后娘娘面前出了事。我原本还想着,你怎么会好心在太后娘娘面前引荐我。后来才知道,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算计好要将我赶出去。” 唐佩莞撇过头去,只冷冷道:“如今你再说起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你还想怎么样呢?” 沈芝却是停下话语,狠毒的看着她,许久又道:“我的事暂且不算,佩清呢?为何你要害了她?” 唐佩莞正想要说什么,叶虔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道:“你若指的是毒害太后那件事,那都是唐佩清自己做的,这件事已经澄清了,并不是佩莞陷害她。” 沈芝尖声道:“怎么澄清的?如何澄清的?佩清胆子那般小,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毒害太后娘娘?” 说着,沈芝又扭头看向唐佩莞,厉声道,“一定又是你,又是你这个毒妇。你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佩清。如今佩清被你害死了,我又有家不能归,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叶虔皱了皱眉,并不欲同她多说,只拉着唐佩莞道:“我们先回去吧,莫再理会这个疯妇。” 唐佩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同叶虔离开。然而沈芝见到他们想走,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她猛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尖叫一声,道:“我要为佩清报仇,我要为我的清儿报仇,唐佩莞,你莫想这么走了!” 叶虔冷哼一声,将唐佩莞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她。唐佩莞却是知道叶虔的想法的,叶虔本就善武,沈芝对他还不至于有什么威胁。 但唐佩莞今日来,便就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的。她微微侧过身去,只等着沈芝冲到面前来,便将叶虔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一阵剧痛,唐佩莞只觉得腹部痛的厉害。五脏六腑仿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几乎要让唐佩莞疼的哭出来。 叶虔却是没料到情况竟会变成这样,他原本并没将沈芝放在眼里的,对付她不过只是小菜一碟。可没料到等到沈芝冲过来的时候,唐佩莞却是出其不意的将他一推。叶虔并没防备到唐佩莞如此举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佩莞已然被沈芝刺中了身体,倒在了地上。 沈芝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竟然刺中了唐佩莞一般,呆滞了好久。过了好半响,她突然高声大笑了起来:“我杀了她了,我杀了她了,我真的杀了她了。”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已然是一片血迹。沈芝几乎的疯了般,尖声笑着,喃喃道:“佩清,清儿,母亲为你报仇了,母亲也为自己报仇了,母亲杀了唐佩莞,杀了那个害死你的人。” 周边有些路过人看见这边的情形,皆是围了上来。当即便有人缚住了沈芝,嚷嚷着要将她去送官。 叶虔猛的往地上一跪,跪在唐佩莞身边,双手有些颤抖的将她扶了起来。 等到他查看过唐佩莞的伤处,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唐佩莞迎上沈芝的时候,却是避开了要害处,虽说面前的情形看着吓人,但叶虔毕竟也算是经历过这些的人,一看便知道唐佩莞并无性命之虞。 有人匆匆茫茫的跑去找大夫,更有甚者认出了沈芝的身份,知道她便是那个终日在沈府大门口疯疯癫癫守着的沈府原大小姐。如今见到这般情形,便即可跑去沈府通风报信了。 叶虔紧紧抿着嘴唇,一把将唐佩莞抱起,转身便往世子府而去。临走前,他却是朝着沈芝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是要把她牢牢刻进心里。 沈芝现在已然是疯了,大仇得报的快感让她几乎癫狂般的高声笑着。即便是众人紧紧围着她,将她扭送去了官府,沈芝却也是丝毫没有反抗,一路上只喃喃道:“清儿,清儿,我为你报仇了,母亲为你报仇了。” 回到世子府,叶虔刚刚跨进大门,小丁就急忙迎上来道:“世子,不好了,北乌出事了。” 然而他这话尚未说完,便看见叶虔话里抱着的唐佩莞。小丁先是一愣,即可便道:“这,这是怎么了?” 叶虔冷声道:“快叫大夫!” 第311章 请大夫 小丁当即便唤来管家,嘱咐他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又跟着叶虔一路小跑,跟着进了卧房之中。 等到叶虔将满身血污的唐佩莞放到了床上,小丁便结结巴巴道:“唐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叶虔却是没有回答他,只厉声道:“大夫呢?请了没?快去端盆温水过来。” 小丁急忙转身出去了,待到他打来了温水时,大夫已然过来了,正在一旁为唐佩莞把着脉。 叶虔接过小丁手上端着的黄铜盆,又将湿巾浸透拧干,擦干净唐佩莞身上的血污,便就拿来绸布将唐佩莞的伤口处一层又一层的缠绕了起来,为她止血。 好容易等到伤口处没再流血,那大夫也起了身,转向叶虔行了个礼,道:“世子,唐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等到她醒来后吃上几剂补药,再多休息几日,便就好了。” 叶虔这才松了口气,小丁急忙上前来道:“大夫,我同你去抓药吧。” 那大夫应了一声,便拿起了药箱跟着小丁走了出去。 叶虔走到床边,在唐佩莞身边坐下。如今她已然还在昏迷状态,似乎还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脸颊皆是通红一片。 叶虔伸手去摸了摸唐佩莞的额头,只觉得触手却是滚烫。叶虔微微一蹙眉,将巾子拧干,敷在了唐佩莞的额头上。 小丁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他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汁,走到叶虔身边,低声道:“世子,药来了。” 叶虔嗯了一声,道:“药熬好了吗?” 小丁低声回道:“已经好了。” 叶虔接过他手上的汤碗,看了一眼唐佩莞,小心翼翼的勺了一点,慢慢送到了唐佩莞口边。 小丁在一旁看着他,等到叶虔将那碗药喝完,小丁才道:“究竟出什么事了?世子你同唐姑娘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叶虔低声道:“沈府门口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一妇人,将佩莞刺伤了。” “妇人?”小丁讶异道:“只是一个妇人怎么的就能将唐姑娘伤到?世子你没有拦下来吗?” 叶虔却是突然想到刚刚那时的情形,他没再说话,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那个时候唐佩莞为何会突然推开他自己撞了上前,就像是故意要让自己受伤一般。 见叶虔不语,小丁又道:“沈府门口。”他顿了顿,道:“莫不是沈芝吧?” 小丁是知道沈芝的,早先的时候叶虔曾经让他查过一些唐府的事,因为小丁对唐府上上下下大致也都了解了大半。包括一直与唐佩莞不对付的沈芝与唐佩清。 听小丁这么一说,叶虔却是没否认,他看着床上的唐佩莞,冷声道:“明日去将沈芝从牢里捞出来,我要亲自处理她。” 小丁急忙应了一声,却知道这沈芝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了。叶虔向来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但凡是他自己亲自去做的事,总会将对方彻底扼杀,毫无生路可走。沈芝刺杀了唐佩莞,但唐佩莞并没死,说起来沈芝也判不了多重。但若是到了叶虔的手上,只怕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叶虔盯着唐佩莞看了一会,小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道:“对了世子,你出去的那段时间北乌来了急报。” 叶虔冷声道:“出了何事?” 小丁低声回道:“圣上病倒了。” 这消息却是让叶虔大吃一惊,他猛的一怔看向小丁。小丁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递给叶虔,叶虔伸手接过,将那竹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好的信纸,展开一看,脸色大变。 小丁低声道:“如今圣上重病在床,国内无人主事,只怕到时会群龙无首,情况不妙。” 他顿了顿,看向叶虔道:“世子,如今该如何是好?” 叶虔却只是道:“圣上得的是何病?” 小丁低声回道:“看症状,应该是中毒了。” 这回答却是让叶虔沉默了,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北乌的十万大军还在边关对着大齐虎视眈眈。只要有这十万大军在,齐铭终究会坐上皇位,而北乌也会一举拿下大齐。 如今北乌帝突然病倒,国内无人主事,只怕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会借此蠢蠢欲动。但原本守卫京都的大军已然被调到了边关,若是此时出了什么事,就连防护都是没有的。 但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凑巧了一点,这边大军刚压阵,那边北乌帝就中毒了,若说这里面没有蹊跷叶虔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他怔了一怔,道:“你可知道圣上是如何中毒的?” 小丁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顿了顿,道:“世子,如今怎么办?要不要回北乌?” 叶虔却沉默了一会,道:“让我考虑下,边关的大军暂时先撤一半回京城,注意小心些,别让大齐这里察觉了。还有……”他看了一眼唐佩莞,道:“叫暗卫调查清楚,看看圣上究竟是如何中毒的,一定要快。” 小丁应了一声,他知晓如今叶虔也是十分为难。这边唐佩莞刚刚受了伤,那边北乌帝却中了毒。如今两厢为难,只怕是很难做出选择。更重要的是,如今正是齐铭夺位的重要时机,若是叶虔这个时候走了,齐铭失去了北乌最有力的支撑,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那么他们之前所有的全部努力,便就功亏一篑了。 待到小丁出去关上了门,叶虔便又坐回了唐佩莞的身边。他微微皱着眉,握住了唐佩莞的左手,抬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然而这时唐佩莞似乎是被惊动了,口中喃喃的说了几句话来。 叶虔一怔,急忙靠了过去,却只听到唐佩莞不停的在低声呼喊着:“小熙,小熙……” 叶虔却是一愣,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唐佩莞说起这个名字了,上次唐佩莞醉酒的那夜,也是一直在叫着这个名字,神情极其痛苦,仿似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一般。 第312章 苏醒 叶虔微微一皱眉,但见唐佩莞一脸的痛苦神色,想来她又是做了那个梦。叶虔伸过手去,想要安抚她一下,却只听见唐佩莞的口中又喃喃道:“齐铭,齐铭,你与我之仇,我毕竟会十倍百倍奉还。我绝不饶恕你,绝不……” 这满含恨意的话几乎让叶虔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唐佩莞口中分明喊得就是齐铭的名字。唐佩莞目前这般情形,旁人见了只怕是以为齐铭做了如何对不起她的事,又抑或是曾经怎样的伤害过她。但叶虔仔细一想,却是怎么也记不起齐铭曾经有做过如此过份的事情。 自己刚刚认识唐佩莞的时候,便曾经叫暗卫详细调查过她,对她的事情几乎是了如指掌。她在遇见自己的前十几年来,一直在家中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大小姐。莫说是与齐铭结下仇怨,只怕是连见都没曾见过。而且后来自己初时同齐铭说起唐佩莞的时候,见他的神情,应当也是对唐佩莞基本无印象的。但若真是如此,唐佩莞口中的滔天恨意却不知道从何而来了。 仔细想起来,叶虔也是觉得蹊跷,旁人看不明白,但自己有着暗卫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唐佩莞进宫的时候,就选择了站在齐铭的对立面。就连齐晟,只怕她也是为了对付齐铭而特意找出来的人选。 一路走来,若是唐佩莞与齐铭没有瓜葛叶虔是万万不信的,无论从哪里来看,唐佩莞的心中对着齐铭都是有着巨大的恨意。但这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叶虔却是不得而知的。 叶虔淡淡叹了一口气,唐佩莞口中的呓语依然时不时的冒了出来,只是越往后便就越听不清了。叶虔并不愿对她多加猜测,只想着暂且先作罢,等到暗卫传来消息先处理了北乌的事情再说。 唐佩莞的伤果然不是很严重,第二日的时候便就醒了。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依靠在床头却依旧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了下去。 小丁跟着叶虔一起过去看她,见到唐佩莞醒了,他惊喜道:“唐姑娘恢复的真挺快的,昨日还倒在床上,今日便能坐起来了。” 唐佩莞苍白一笑,道:“若不是你找来的大夫,只怕没这么快。” 小丁笑道:“哪里的话,况且你同世子一同出去,世子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伤。对方还只是一个妇人,如此事情传出去,只怕世子的面子劝丢光了。” 唐佩莞淡笑一声,道:“事出突然,世子也不想的。” 叶虔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如今听到这里,叶虔转向小丁,吩咐道:“去看看药熬好没。” 小丁知道叶虔有话要与唐佩莞说,便也没再做停留,应了一声就退出了房门。 等到小丁走后,叶虔却是看了一眼唐佩莞,道:“如今伤口可还疼?” 唐佩莞微微一笑,道:“尚且有一些,不过我忍的住。” 叶虔嗯了一声,却又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为何将我推开?” 唐佩莞却是没听明白,便下意识问道:“什么?” 叶虔看向她,道:“对付一个沈芝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为何在她闯过来的时候突然将我推开?” 唐佩莞这才知晓了他要问什么,她淡淡一笑,垂下眼眸道:“当时见到沈芝拿着匕首朝着你刺过来,我却是一时急糊涂了,害怕你受伤,情急之下,就想着将你推开我再躲开,哪知道会成这样。” 叶虔却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道:“你昏迷的是,我听见你一直在喊太子爷的名字。” 叶虔这话一出,唐佩莞的脸色一变,她猛然看向叶虔,见他在注视自己,便又不自觉的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了一边。 “还有,小熙是谁?”叶虔继续问道。 他见唐佩莞一直不肯回答,便轻声叹了口气,以为唐佩莞是生气了,便抓起她的手道:“我没有审问你的意思,只是上次你醉酒便也是喊的他们几人的名字。我想你定是有什么事藏在心中。你的想法我是猜不透的,但我只希望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可以告诉我。” 唐佩莞微微有些怔住了,她不知道叶虔对着她说出的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她从他的眸子里看出来,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是真的。 然而唐佩莞又如何能告诉他那些事,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含糊道:“只是做噩梦了而已,现在梦醒了,我哪里还记得梦见了什么。” 见叶虔的表情怪异,唐佩莞生怕他会继续追问露了纰漏,便淡淡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叶虔见状,便就站起身来道:“如此你早些休息吧。”说着,他便靠近到唐佩莞身边,抬手为她挽了挽额前的发丝,又弯下腰来在唐佩莞额前亲亲吻了一下,低声道:“你不想说便罢了,早些好起来便是了。” 唐佩莞心中微微一动,却终究只是道:“会好的。对了。”她转开话题道:“可有通知我府里人?沈芝现在怎么样了?” 叶虔应道:“昨夜便已经说了,你且放心,等伤养好后再回去也不迟。”说着,他又道:“沈芝已经再也无法对你做什么了,你且安心吧。” 唐佩莞一怔,正要继续问他,叶虔却将她拦了下来,冲着她微微一笑,道:“所有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说。” 唐佩莞点了点头,便又扶着叶虔的手臂慢慢躺了下去。 替唐佩莞掩好被子,叶虔出来后小丁便即可走过来,道:“已经按照您说的处理好了,以后唐姑娘便再不用看见沈芝了。” 叶虔点点头,却只道:“北乌那边可有消息?” 小丁摇摇头道:“还没有。” 叶虔微微一皱眉,道:“我先去书房,有事便即刻去书房找我。” 小丁嗯了一声,待到叶虔离开后,他才朝着卧房那边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第313章 看望 唐佩莞的伤并不严重,在她迎向沈芝的时候有意识的避开了要害处,如今只在床上躺了几日便就好了大半。 这几日她一直留在了世子府,唐府里李琴与卫柳来看过她一次,当初她刚刚用过药,就见到小丁领着卫柳与李琴走了进来。 见到她们两人,唐佩莞却是有些诧异的,她放下手里的药碗,对着她们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琴朝着小丁一连谢了几声,等到小丁走后,她便走到唐佩莞床边坐下,道:“佩莞,你也太不小心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担心你便叫我们过来看看。你如今可好些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已经没什么了。” 卫柳却是看了看她苍白的脸颊,知道她应当也是吃了不少苦。她轻轻一声叹息道:“真是没想到,沈芝明明都被赶出唐府了,却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琴似有同感道:“我刚刚听到的时候几乎没给吓坏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幸好世子府的人说你没什么,只是需要休养几日。老爷老太太不方便过来,便就让我们过来看看你。” 说着她便拍拍唐佩莞的手,关切的叹道:“想必是失了不少血吧,你看你的脸色,差的几乎没有人色了。等到好了一些,回去唐府后我就让你给你好好补一补,好歹将失去的血给补回来。” 唐佩莞微微一笑,回道:“多谢四姨娘了。” 卫柳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唐佩莞,道:“大小姐,为何沈芝这次会突然攻击你?这些日子也没发生什么事,怎么她就突然想不开了?若说她因为之前的事对大小姐耿耿于怀,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一直都没什么征兆,怎的好好的就这样了呢?” 唐佩莞垂下眼眸,淡淡道:“可能是她一直记恨着我吧,之前我也没有见过她,前几日晚上碰见了,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于是就激怒了她。” 李琴气极,道:“她还记恨你?当初她在唐府做的那些事当我们都忘记了吗?无论现在她是什么处境,都是她自己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唐佩莞却道:“可能是跟唐佩清有关,她应该是觉得唐佩清是我害死的。” 卫柳微微吃了一惊,道:“这事她怎么会知道?况且唐佩清的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沈芝怎么会觉得是你做的。” 唐佩莞淡淡一笑,却不想跟她们扯太多,包括唐柳如,如今便只道:“可能是有人告诉她的吧。” 见唐佩莞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李琴便也知趣的转移开了话题,笑道:“这世子府可真大,比起我们唐府可大多了。” 卫柳道:“这可是镇南王世子住的,唐府哪能同这里比啊?” 唐佩莞笑道:“这只是圣上暂时赐给叶虔的,等他回去了北乌还是要回收的。” 李琴啧啧道:“临时住的都这般奢华,镇南王世子的名号可真好用。”说着,她又拉着唐佩莞的手,低声道:“大小姐,你可同我说清楚,你打算何时嫁给世子?虽说你如今与他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但毕竟什么保证都没有,对方又是那样的高门大家出来的,唐府与之比起来实在差太远了。如今你却又在这里住下了,虽说是因为受伤不便移动,可外人说起来可不好听。” 唐佩莞知道李琴同自己说这些只是在为她担忧,但如今她与叶虔还有没有以后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以后叶虔还会不会像以前每次那样选择继续容忍她。 这边正说着,房门却突然响了几声,小丁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笑道:“两位夫人,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千万别见怪。” 李琴哪里敢对他有什么意见,她一早便知道小丁是叶虔身边最为得力的下手,如今见他亲自端着茶水过来,急忙站起身来笑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过来看看大小姐而已。” 小丁应了一声,朝着唐佩莞看去,道:“这样也好,唐姑娘这几日身体尚未恢复过来只能一直留在房里,夫人能过来看看她想必唐姑娘也不会太无聊了。”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两位夫人不嫌弃,我让厨房准备了午饭,夫人等会便在这里用了吧。” 李琴与卫柳对视了一眼,却道:“不用了,来之前的时候老太太就交代过,若是我们看了大小姐就尽早回去告诉她,就不打扰了。” 小丁见她们不愿意,便也没勉强,只道:“那若是这样,我便就不强留了,两位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我先出去了。” 李琴急忙应了一声,等到小丁走后,她又转向唐佩莞道:“这世子身边的人一个个看着年轻的很,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唐佩莞笑道:“你别看他年轻,他可是暗卫的人,若是他们想知道,你平日里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能打听的清清楚楚,千万别小觑了。” 李琴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吓到了。仿佛是对世子府产生了一点阴影,生怕会有什么人跟着她回去一般,她与卫柳陪着唐佩莞说了没一会的话,便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待到李琴与卫柳两人走后,唐佩莞只觉得自己在房里带着憋闷的慌,便就召来侍女替她穿好了衣服想去外面走走。 然而这世子府虽好可一个人待着也是没有意思,唐佩莞又找来一个下人问了几句,得知叶虔此时正在书房,唐佩莞想了想,便决定去书房看一看。 叶虔此时正在处理着暗卫传来的一些消息,如今北乌帝中毒病倒,国事无人料理,再加上一帮子不安份的王爷时不时的有所异动,现下暗卫便成了北乌帝最主要依靠的力量。 小丁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却是难得的面有忧色。叶虔放下寿礼的笔扬眉看着他,小丁道:“两位夫人已经走了。” 叶虔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小丁又道:“暗卫传来消息,圣上这次中毒,只怕是与大齐有关。” 第314章 离开 小丁原以为这消息会让叶虔惊讶一番,如今见他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便知道叶虔定是早就猜到了此事。小丁微微一顿,继续道:“暗卫查到,圣上所中的毒来自于一种花,名叫迷罗花。平日里圣上所用的膳食皆是有专人试过,应当不是从膳食里下的毒,最后暗卫才发现这毒是来自于圣上一名妃子那里。正是后宫的赵姬。” 叶虔淡淡道:“赵姬?”他此前并没听说过此人,倒也没什么印象。 小丁回道:“世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那赵姬不过是后宫里一名地位卑微的妃子。原本以为是因为别的事赵姬才会对圣上下手,可等我们一查才发现她的父亲之前是大齐的一名商人,后来去了北乌定局,不知怎么的,就将她送进了宫中。” 叶虔微微一皱眉,右手敲打着桌案,只低声道:“大齐……” 小丁看了看他的脸色,道:“世子,现在要怎么办?如今国内无人主持大局,正是需要人回去安定人心的时候,但大齐这里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怕是两难了。” 然而小丁这话一说完,叶虔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果真这么想?” 小丁一愣,语气顿时弱了下去,道:“当然,也不是危急到那般地步……” 叶虔淡淡道:“说说你的想法,你觉得我是该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小丁道:“圣上那边虽然危机,但以圣上的能力来看,应该不至于掌控不了。况且……”他顿了顿,道:“圣上至今没有下诏召你回去,便说明局势不至于恶化到那般的地步。圣上自打登基以来,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事,这次虽说是麻烦了一些,但跟以往的比起来,却也不算什么了。” 叶虔道:“那你就是觉得我应该留下了?” 小丁嗯了一声,道:“如今大齐的太子位之争已然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说实话,我觉得叶皇后去齐铭的能力并不足以保证他们顺利登上皇位。若是世子你这个时候离开,只怕是注定要输掉的。” 叶虔却是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却听见书房的门咚咚响了几声。 叶虔沉声道:“进来。” 书房的门吱啊一声打开,唐佩莞慢慢走了进来。见到小丁也在房里,她微微一怔,道:“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叶虔却是急忙起身,道:“你身体尚未全好,怎的就胡乱跑过来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只是在床上躺着着实有些无聊,便就出来透透气,听下人说你在书房,于是想来看看你。” 叶虔皱眉道:“你如今身体虚的很,脸上都没了血色,这般乱跑若是让伤口裂开了怎么办?还是回去继续躺着吧。” 说罢他就要送唐佩莞回去。 唐佩莞急忙抓住他的手,睁大双眼一脸哀求的看着他道:“真真是躺不下去了,房里实在闷的慌,什么事都做不了。我的伤并不严重,大夫都说我没有伤到要害处,你别逼着我回去了。” 她紧紧抓着叶虔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叶虔本是最看不得唐佩莞委屈的模样,如今见她这般的看着自己,便完全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来,只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就再坐一会,但是不许待久了。” 唐佩莞这才露出笑脸来,急忙点点头。 小丁看这两人的样子,却是觉得十分好笑。他同叶虔之前的事情还未说完,但当着唐佩莞的面却是不能说什么,于是便朝着叶虔道:“那世子就先陪着唐姑娘,我先出去了。” 叶虔微微一点头,小丁便就转身出了门。 唐佩莞却是猜到了两人之前在说什么,等到小丁离开后,她便故作不经意道:“可是北乌出了什么事?” 叶虔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先是一愣,继而淡淡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佩莞道:“只是这两天躺在床上,见你们府中的人皆是一派紧张的气氛,就连小丁也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而你更是甚少过去看我,整日待在书房里面。如此这般情景,我只能猜测是北乌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了。” 叶虔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道:“圣上中毒了。” 唐佩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可如今听叶虔说起,她仍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北乌帝中毒了?怎么回事?” 叶虔道:“目前还没查清楚,只是因为这件事,北乌难免有些人心不稳。我既然掌控着全北乌的暗卫,这些日子就忙了一些。” 唐佩莞暗暗看了他一眼,却是猜不到叶虔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你要回去吗?” 叶虔沉默了一会,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突然问起另一件事道:“这两日我有去查过你身边的那两个暗卫,他们在那天夜里被你另外派去做别的事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不能及时赶到救你。不过这也怪我,害你担心我替我受了伤,又没有多派几个暗卫守在你身边。若是那时再多一个人,事情并不会这样了。” 唐佩莞却是莫名一惊,她勉强的笑了笑,道:“事有凑巧而已,那晚我也没猜到沈芝会突然出现。” “是吗?”叶虔淡淡的回了一句,眼见着唐佩莞的脸色越来越差,但依旧坚持着不肯示弱。叶虔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最终只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还受着伤,先回去躺着吧。” 唐佩莞也是不想再与他说下去了,只点点头,站起身来正要出去。 等到她走到书房门口,叶虔却突然叫住她道:“佩莞。” 唐佩莞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叶虔盯着她道:“这几日你身体已然好了一些,我也不用担心了。明日我会启程回北乌,你好好养伤。” 他话音刚落,唐佩莞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唐佩莞羞愧的几乎站不稳,扶着门框,最终低低的应了一声,道:“好。” 第315章 局势 唐佩清紧紧捏着门框,嗫嚅了几声,最终还是道:“北乌已经危急到那个地步了吗?” 叶虔一直看着她,如今见她眼眶微红,却依旧坚持着挺直腰背,一副倔强的模样。他微微一声叹息,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吧,如今大齐的局势也不简单,只怕等我走后这里更加不会安宁。”他顿了顿,又道:“唐府里那个名叫唐柳如的,我想不应该再留下她。我会派人处理了她,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莫再让自己受伤了。” 唐佩莞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的抑制住自己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她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道:“你还会回来吗?” 这是唐佩莞最担心的问题,也是最害怕的。叶虔既然连唐柳如都知道了,那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必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之前玉妃让她将叶虔打发回北乌的时候,唐佩莞心里便十分清楚。以叶虔的手段与能力,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会欺瞒到他的。即便是北乌帝出了事,但叶虔身为暗卫的首领,只需要留在大齐指挥便是,并不需要他亲自回去。 如今自己逼着唐柳如与沈芝对自己下手,又在叶虔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如此拙劣的一场戏唐佩莞并不觉得会将叶虔欺骗过去,她从始自终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利用叶虔对自己的感情,逼他对自己让步。 只要叶虔看出她的目的,便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什么。 如今叶虔终于说了,可唐佩莞心里却是一阵痛苦。这般利用感情的滋味并不好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于希望自己是真的被沈芝刺死了。这样一来,她也就不用再面对叶虔,不用担心会不会看见他失望的目光,听见他对自己说出失望的话来。 叶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听明白了唐佩莞话里的意思。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为何不再回来?” 叶虔走到唐佩莞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划过唐佩莞的肌肤,莫名的带给了她一丝安慰。 叶虔低声道:“等你伤好了,我就回来了。这一次回去,我会向圣上提出你我婚约之事,所以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便同我回去,可好?” 唐佩莞却是一怔,她不会傻到以为叶虔所说的回去就是回到世子府的意思。他们一路走到如今,叶虔也曾几次对她说过这件事,只是每次都被自己以各种借口搪塞了回去。但彼时唐佩莞只是因为还有大仇未报,所以才会毅然的推开他。但到如今,等到叶虔再次回来的时候,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到那个时候,她也该是放下一切的时候了。 唐佩莞只觉得脸颊发烫,眸子里不由自主的染上一层湿意。她极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最后还是将手伸到了衣领处,从里面掏出挂着的赤玉观音,放到叶虔的面前道:“等你回来了,我就带着它同你一起离开。” 叶虔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似是松了口气,道:“我只怕你又找个理由拒绝了我,还想着要怎么说你才会答应呢。” 唐佩莞只淡笑着看着他,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满心的庆幸与感激,然而这份感激却又无法说出口,只能这般的看着叶虔。 叶虔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摸了摸她的发丝,低声道,“我走后这里便不方便了,等会我会让小丁送你回去唐府。” 唐佩莞点点头,有些不舍的看了叶虔一眼,但最终还是带着满心的战意离去了。等到叶虔离开,她与齐铭的最后一次对决,便也要真正开始了。 唐佩莞回去唐府的第二天,便就听说了叶虔离开的消息,同时伴随着他离去的,还有边关那剩余的五万大军。 众人对北乌这突然的变故很是不解,原以为有了北乌的支持,齐铭的胜算几乎是毫无悬念。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局势瞬息万变,再没人猜得到,齐铭与齐晟之间,究竟谁会赢。 有人猜测是齐晟,因为说起来目前在朝堂上齐晟一派的人却是远超过齐铭的。更何况齐晟身边还有一个卫宁,他手握虎狼营,却是齐晟最大的一个助力。 但也有人坚持是齐铭,只因为他们都觉得即便是北乌临时撤回了那十万大军与叶虔,但北乌这些年来一直都支持着齐铭,不会在转息之间突然放弃了他。只要北乌能及时插手这件事,齐铭就绝不会输。 无论这两派争论的多么厉害,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便是叶皇后的垂帘听政到这时便就结束了。 叶虔一离开京城,萧丞相便让一群人联合上书弹劾叶皇后,当众逼着叶皇后不得不离开早朝,又以相国寺事毕为理由将齐晟找了回来。 情势突然转变,朝堂上的局面从一开始的齐铭与齐晟共同掌政各自占据半边天变为叶皇后与齐铭一家独大,再到如今的叶皇后被赶,齐晟重回朝堂。 一切看似回到了原点,但众人皆心知肚明,如今一点小小的变化都会决定了这朝堂未来的走向,更别提如此大的变动。 但在这一切风云变幻中唯一不变的,是齐昭帝逐渐恶化的病情。自从齐昭帝上次昏迷不醒之后,众人便再无几人能见到他。就算是玉妃偶尔提出想去看看齐昭帝,都会被人挡在了大殿之外,以圣上身体不适为由拦住了她。 玉妃一连几次去见齐昭帝都被拒之门外,即便是她早有心里准备,但心里已然是气不过,回到宸玉宫的时候还是气的一连摔破了几个茶杯,恨声道:“这个叶棠,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 唐佩莞站在一边,唤来宫女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又朝着玉妃道:“娘娘今日又去见圣上了吗?” 玉妃冷声道:“见了也没用,依然是被拦在了殿外,本宫见那叶棠是要等到圣上没了的那一天,才会让本宫见他一面。” 第316章 圣旨 唐佩莞淡淡道:“如今叶皇后已然被从朝堂上赶了下来,王爷又重新回到了早朝。而北乌此时也没再继续为她提供助力,如今他们最大的凭靠便就只有圣上了。只要圣上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就不能动他们。” 玉妃冷声道:“叶棠那个贱蹄子,本宫只怕是有一日圣上不在了,她也会继续拿着圣上做借口。” 唐佩莞正要说些什么,宫女却突然走了进来,朝着玉妃行了行礼,道:“娘娘,贤王下了早朝,正在殿外等候。” 玉妃微微一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如今正是早朝刚刚结束的时候,齐晟进来的时候还穿着一身朝服。他朝着玉妃行了个礼,道:“母妃。” 玉妃嗯了一声,道:“今日朝堂怎么样了?” 齐晟皱了皱眉,却道:“儿臣今日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齐晟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扰,这些日子以来,他与玉妃都有些心绪不宁。人人都知道如今已经到了争斗的最后一个阶段,齐昭帝还能活多久没人知道。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若是在齐昭帝去世之前,他们还没能将齐铭扳倒,便就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唐佩莞却是猜到一些的,原本他们以为赶走了叶皇后,齐晟在这朝堂上势力本就比齐铭大,又有萧丞相撑腰,想要定是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话语权。然而这些日子以来,许多项政令上齐晟与齐铭发生了争论,最后还是不得不让步给齐铭。而这并非是齐晟软弱或者是没有他厉害,却是因为每次齐晟占据上风的时候,病着的齐昭帝便会发出一道圣旨来强行让他听从齐铭的意思。 没人知道这圣旨是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这圣旨是不是齐昭帝的意思,更没人知道这圣旨究竟是不是齐昭帝亲自下发的。但齐铭手拿了这圣旨齐晟便不得不听,如今齐昭帝被叶皇后与齐铭严密的防护起来,旁人却是一眼都见不到。而他们只要有圣旨在手,在确定那些圣旨不是齐昭帝下发之前,就算怀疑叶皇后与齐铭假借齐昭帝名义颁布圣旨,他们也只能认了下来。 如此几番下来,即便是齐晟再有耐心,如今也是忍不住了。 玉妃冷哼一声,道:“难不成那齐铭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来了?” 齐晟微微叹了口气,道:“正是。” 玉妃恨声道:“这一对母子真真是以为旁人都拿他们没办法了吗?一个时不时的就变出一道圣旨来,一个天天将圣上严密死守着,本宫只怕有一人圣上被他们害死了都无人知晓。” 唐佩莞劝道:“娘娘莫急,如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只有圣上这唯一一个凭靠,自当会牢牢把握的。现下圣上的病情无一人知晓,只有他们才清楚内情。而太子爷又时不时的就颁布一道圣旨,名义虽说是圣上的意思,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只是因为无人有胆量去揭穿,便也只能暂时忍着。” 玉妃冷声道:“现在要如何?难道变由着他们随心所欲的借着圣上的名义打压我们,若是他们哪一日颁了道圣旨要将本宫与晟儿一并砍头,我们也得依着他们不成。” 齐晟苦笑不得道:“母妃,儿臣知道您心急,但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傻到这般的。”他顿了顿,又道:“儿臣却有一个办法。” 玉妃道:“什么办法?” 齐晟道:“如今这宫里,皇后一手遮天,但她的地位决定了我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她。因此母妃您去看圣上,他们拦着不让您见,您也无计可施。但母妃莫忘记了,这宫里还有一人却是远高于皇后之上的。若是我们能求得她出山,说不定能见到父皇一面。” 齐晟这话一说,玉妃当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说起来姚太后虽一直不过问国事,但如今齐昭帝病重,国事乱成如此地步,她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闻不问,前些日子竟还跑去五台山说是为皇帝祈福。这般沉稳的心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太沉得住气还是已然有心无力,无法主持这乱成一盘散沙的局面了。 唐佩莞却是一直待在姚太后身边的,她至今都猜不透姚太后的想法。如今听齐晟这般说,她便摇摇头道:“只怕是无用的。” 齐晟冷声道:“难道父皇有难,皇祖母都不肯管上一管吗?” 唐佩莞却犹豫道:“我在太后娘娘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她从不插手政事这是人尽皆知的。如今正是危急时刻,她竟也能临时跑去了五台山,可见她早猜到会有人去找她。但这样一来,就算王爷您亲自去请太后娘娘出山,想来也是劝不了的。” 她顿了顿,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我曾经有一种猜想,太后娘娘并非是不理朝事。相反她比谁都看的清楚。早年平延王与太子殿下争位的时候,太后娘娘也是不闻不问,任由他们斗的你死我活。于是我猜想,也许在太后娘娘心中,只要传位的是大齐皇子,无论是谁,她都不会在意。” 然而这想法却是玉妃去齐晟皆是露出了惊讶之色。大齐自古以来都有着立嫡不立庶的规矩,就算是普通人家,家产也向来只留给嫡出的儿子,庶子却是只能分到一点自己出去独活的,宫里更是如此。大齐几代传下来,从未打破过这个规矩,也正因为如此,齐铭才能在太子这个位置坐到至今。 玉妃却是有些疑心道:“当今圣上也是嫡出,太后娘娘怎么会这般想?” 齐晟却道:“母妃莫要忘记了,父皇也是因为最后皇祖母坐上了皇后之位才会成了嫡子。早先的时候,他也只是庶子而已。” 正如齐晟所说,早年姚太后也并非是一进宫就是皇后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唐佩莞才会有那般的念头。也许在姚太后看来,只要大齐江山不变,无论是谁做,她都是无所谓的。 第317章 逼迫 唐佩莞的话打消了齐晟心里的那一点点念头,见这条路走不通,玉妃便也没再多想,只咬牙道:“若是太后娘娘那边不行,那我们又该如何?如今圣上生死未卜,我们却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若是继续仍由他们下去,只怕终有一日等到齐铭将我们势力削弱了,便会下来一道圣旨,将本宫与晟儿一并处死了。” 唐佩莞却是心绪一转,犹豫了下,咬牙道:“娘娘,您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吗?” 玉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唐佩莞继续道:“丽嫔娘娘,您忘记了吗?” 玉妃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唐佩莞的意思。她微微一皱眉道:“你要本宫将圣上中毒一事抖出来?”她摇摇头,道:“只怕是错失最好时机了。原先丽嫔尚未下毒的时候,本宫本想着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将这事抖落出来,便可以一举将叶棠赶尽杀绝。谁料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又有了北乌帮他们的忙。本宫尚未找到合适时机,他们就将圣上控制了起来。如今就算本宫找到了那丽嫔,让她亲口将皇后说出来,只怕也是无用的,圣上都不在,有谁能定她的罪呢?” 唐佩莞怔了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但如今对付齐铭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光玉妃与齐晟再无翻身之地,只怕齐铭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唐佩莞看了看齐晟,冷声道:“圣上病重,终日不得见面。如今圣上的安危我们却无一人知晓。若是此时王爷能领兵闯进殿内找到圣上,圣上若是还活着,娘娘便让丽嫔娘娘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如此任凭皇后再百般折腾也是无济于事了。若是圣上已然不在了,而那时王爷手握兵权,更是可以将所有的事全都推到皇后与太子的身上。无论是哪条路,最终都只会是王爷赢。” 玉妃脸色一变,却是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她狠厉的看着唐佩莞,道:“如此可是逼宫,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唐佩莞毫无惧色,只朝向她道:“总不至于比谋害圣上的罪名重。再说若是让王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去寻找圣上,便就算不上是逼宫。” 齐晟显然也早有此意,如今听唐佩莞这么一说,他的脸上并无什么惊诧的表情,只是沉声道:“若真是如此,却是要同众臣商议好才行。清君侧的名号听着虽好听,但若是没有大臣们的支持,便会变成谋反了。” 齐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是同意唐佩莞的想法的,如今他们已然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要么破釜沉舟,要么就只能等着齐铭与叶皇后将他们逼入绝路。而若是真的想走逼宫那条路,朝堂上诸多的大臣的支持却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了众臣们的同意,即便是逼位成功了,将来也只会在齐晟的立时上添上一笔不光荣的谋反史,更会给以来带来更多的麻烦。 而如今朝堂之上为首的便是玉妃的父亲萧丞相,若是齐晟想要取得众人的支持,萧丞相便是他最先要争取到了。如今这一条路只能由玉妃去打通,若是玉妃不同意,光凭他自己,只怕是不行的。 然而玉妃却没有唐佩莞与齐晟这般的坚定,清君侧这词听着虽好听,但追究起来却也还是谋反。她承受不起也不敢承受这样大的负担。在还没有走到绝路的时候,玉妃却是万万下不了这个决心的。 齐晟一见她的表情便明白她的意思,倒也没有催促她,只朝着玉妃弯腰行了个礼,道:“母妃仔细考虑下,儿臣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先行离开了。” 玉妃皱着眉点点头,唐佩莞见状,便也没再继续留下,跟着齐晟一起走了。 一路上开始的时候齐晟一直未曾说一句话,直到后来,他突然叹了口气,道:“你比母妃与皇后都要坚定的多,若是我的对手换做是你,只怕是决计斗不过的。” 唐佩莞微微一顿,知道他是在说叶虔的事。唐佩莞也不反驳,只是道:“成大事总要牺牲一些,为了王爷这都不算什么,想必王爷自己心里也明白。” 齐晟却是不语,过了半响才道:“这道理你我心里都明白,正如你所说的,如今大家都知道齐铭在假借父皇的名义乱传圣旨,只要我成功逼近宫里,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母妃迟迟下不了决心,只怕等到她想通的时候,时机便也错过了。” 唐佩莞却是顿了一顿,道:“玉妃娘娘会明白的,只要等到她无路可走了。她自然会下定决心。” 齐晟一愣,道:“这话怎么说?” 唐佩莞道:“娘娘只以为我们还有别的路,可她却不明白,如今我们只有这一条路。王爷……”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齐晟,低声道:“王爷若是不想错过时机,便及早让娘娘看清楚这一点。让她知道,就算她下不了手,皇后与太子殿下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齐晟微微皱了皱眉,道:“但目前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动我们。” 唐佩莞却回道:“他们会的……”她顿了顿,道:“只要让他们知道了丽嫔的事情,自然就会着急了。而人一着急,便会想尽办法除掉自己的威胁,等到那个时候,玉妃娘娘便会明白的。” 丽嫔接到宸玉宫传来的消息时,却是愣了一愣。 自从齐昭帝病重以来,她已经是好久没有与宸玉宫那边联系了。原本还以为玉妃就这么放弃了她,却不料如今又主动找上了自己。 丽嫔想了一想,只觉得这次玉妃主动找她定是与齐昭帝一事有关。现在叶皇后与齐铭将齐昭帝牢牢的控制了起来,寻常人都无法见到他一面。玉妃想是因为如此,才会想着要从自己这边打探消息。 丽嫔如今名义上是叶皇后的人,但却是不愿意齐铭成功登上皇位的。如今好容易有了个机会,她便急忙披上了黑色裘衣,急急忙忙的朝着约定的地方而去。 第318章 封地 这次玉妃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清凉台附近,这里平时少有人至,倒也算是安全。丽嫔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推开那殿门,却见一女子背对着她正仰头看着不远处的画像。 丽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声喊道:“娘娘?” 然而等那女子转过头来,丽嫔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微微一怔,认出面前这人却是时常伴在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位行走女官,似乎是叫唐佩莞。 丽嫔微微一皱眉,道:“怎么是你?” 唐佩莞朝着她微微行了一礼,低声道:“娘娘不方便过来,便叫我前来与您见面。” 丽嫔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然而唐佩莞与玉妃交好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听说就连唐佩莞之所以能去到太后娘娘身边,也是得亏于玉妃的推荐。如今见到唐佩莞,丽嫔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难免少了几分面对玉妃时的恭敬,冷淡道:“今日叫本宫来是为何事?” 唐佩莞淡淡一笑,道:“玉妃娘娘想知道,给圣上用的那些东西,现在还有没有?” 丽嫔先是一愣,继而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听唐佩莞的意思,玉妃想来已经将这事告诉给了她。她虽知道唐佩莞不至于会愚笨的将这事说出去,可想到对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官,却知道了自己最深刻的秘密,难免让她有些不虞。 丽嫔冷冷道:“还有一包留着,怎么了?” 唐佩莞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冷淡,只低声道:“玉妃娘娘想拿走那一包。” 丽嫔微微有些惊讶,道:“娘娘想要那个做什么?”她想了想,顿时捂住嘴道:“莫不是娘娘想将这事抖开?” 唐佩莞低声道:“玉妃娘娘觉得这是最合适的时机了。一旦拿到娘娘手中的那包汞粉,玉妃娘娘便会让贤王殿下在早朝之上将此事公之于众,揭露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罪行。等到那时便就可以将皇后与太子一网打尽了。” 丽嫔脸色微微有些惊疑不定,过了半响,她才道:“我不能给你们。” 唐佩莞却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道:“娘娘放心,玉妃娘娘不会将您也牵扯进去的。若是说您是下毒的那人,只怕皇后会将全部罪责都推到您的头上,我们岂不是白费一场功夫。到时候我们会在皇后身边找一个宫女,让她做替罪羔羊,只要她承认了,想那皇后也跑不了。” 丽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犹豫了一会,道:“那既然如此,本宫就将那包汞粉交给你。”她小心翼翼的从衣服里拿出一包纸包,递给唐佩莞道:“请你回去转告玉妃娘娘,本宫能做的都为她做了,也想娘娘别忘记当初答应了本宫的事。” 唐佩莞微微一点头,回道:“自当如此。” 等到丽嫔转身出了殿门,唐佩莞才微微撇头不经意的朝着大殿一角看了一眼。正如她所预料的,却有一名鬼鬼祟祟的小太监躲在那里偷听。 唐佩莞淡淡一笑,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很快便也离开了。 翌日。 齐晟下了早朝之后便又去了宸玉宫,玉妃一见到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只道:“昨日的事本宫尚未想好,一切等本宫做决定了再说。” 齐晟却只是嗯了一声,道:“并非儿臣有意催促,只是时不我待。错过这一次机会,只怕以后都再无好时机了。” 玉妃烦躁不安道:“罢了罢了,本宫知晓,用不着你来教我。” 齐晟见她已然是有些烦躁了,便闭了口,没再说话。 玉妃见他这副样子,便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重了一些,便又稍稍缓和道:“算了,想必你也没吃早饭,母妃这里顿了鸡丝粥,你若是饿了,便陪着本宫用一点吧。” 齐晟嗯了一声,玉妃当即便召人来给齐晟盛了一碗鸡丝粥端了上来。 齐晟坐到桌前,正要用那碗粥,却听见大殿之外一阵嘈杂声。他微微一皱眉,放下手中的汤勺,冷声道:“谁在外面喧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太监。那太监手持圣旨,冷笑着走进了宸玉宫。见到齐晟也在场,他尖声道:“贤王既然也在,便就不用咱家再跑一趟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圣旨,转向玉妃道:“玉妃娘娘,贤王,接旨吧!” 齐晟与玉妃对视一眼,却是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只好跪了下来。 那太监展开圣旨,拉长声音唱到:“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萧氏玉妃,自入宫以来,有冲敏之识,不资姆训,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则。蕴此贞懿,灼其芳华,选躬之初,奉承先命。肃恭之仪,克称尊旨,銮舆比幸,侍从勤诚。祗事寿宫,备申哀敬,能尽其节,实同我心。其有一子,贤王晟,克责守俭,勤恳识礼,深得朕心。现赐贤王晟千倾,奴仆百人,黄金万两。即日起便恩准携母萧氏,同去封地。” 太监的圣旨尚未读完,玉妃却是猛的一抬头,仿佛不可置信般的看向他。这圣旨里虽口口声声都是在夸赞她与齐晟,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晓,这分明是找个借口将齐晟与自己赶出宫里。 那太监念完圣旨,将手中的圣旨一合,便冷笑着对齐晟道:“贤王殿下,接旨吧。” 齐晟看了玉妃一眼,却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圣旨后,便又问那太监道:“敢问公公,父皇赐予我的封地是在何处?” 那太监淡淡道:“就在岭北,王爷,那里天高皇帝远,任谁都管不着,真真是个好去处。” 齐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那太监手里。那太监淡淡一笑,也不推辞,伸手便接了过去。 等到那太监走后,齐晟便转向玉妃,道:“母妃,如今您做何感想?” 玉妃似乎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听到齐晟问她,她猛的一抬头,恨声道:“岭北,叶棠与齐铭真真是打的好主意!” 第319章 绝路 齐晟却是没说话,只冷眼看着玉妃。 玉妃面目有些扭曲,几乎是恨声道:“本宫本想着,我们之间这般下去总有个了断的时候。可却没料到他们竟会来这一招。想用圣旨把本宫发配去岭北那个地方,真真是好办法。” 齐晟回道:“母妃,我们现在拿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自从他们开始控制父皇的那一日起,您就该想到会有今日。如今还只是去岭北而已,儿臣担心的是。如今是在京城,他们不该对我们怎么样,才会想到下道圣旨将我们发配去岭北。但若是我们真到了岭北,只怕尚未歇息过来,就会有第二道圣旨赐死我们了。” 玉妃脸色一变,齐晟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在朝中他们有着自己的势力,叶皇后与齐铭碍着这一块也不敢太过放肆。但自己与齐晟一旦去了岭北那般苦寒之地,正如之前那太监所说,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势力再也无法扩张到那里去。若是这时叶皇后派人在岭北击杀了他们,还是随意下道圣旨给他们安个罪名,任凭他们再怎么躲避,也是无能为力了。 齐晟看着玉妃的面目表情逐渐变的扭曲起来,心知她是已然被这件事刺激到了,便又趁机加吧火道:“今日他们能因为我们对他们的威胁就将我们发配去岭北,父皇还在他们手里,来日的时候,我们没了京城里的这些势力,只怕是根本与他们对抗的。”他顿了顿,又道:“母妃,我们已然被逼到绝境了。” 玉妃却是沉默良久,突然高声道:“来人!” 随着她一声花落,当即便有侍女走过来道:“娘娘有何吩咐?” 玉妃咬牙吩咐道:“备好马车,本宫要回丞相府见父亲一面。切记,万万不可暴露。” 那侍女应了一声,当即便出去了。 齐晟暗自松了口气,正如他与唐佩莞所计划的那般。叶皇后听说玉妃掌握了她下毒的证据,登时便心慌了。如今逼着他与玉妃去岭北,便也是变相的将自己二人逼上绝路。不破不死,齐晟知道,即便是没有今日的事情,他们与叶皇后迟早也会有一次对决。如今他们这样做,不过是将这对决提前到对他们最有利的时间上来。 太极殿里一片静谧,叶皇后推开殿门,只闻见那浓郁的药味。宫女太监一见到她与齐铭,当即便下跪道:“皇后娘娘圣安,太子殿下圣安。” 齐铭微微一皱眉,却是道:“父皇这两日如何了?” 坐在床边的一中年男子此时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娘娘太子放心,一切都如同之前那般,并没有什么变化。” 叶皇后嗯了一声,缓步走了过去。等到她靠近床边,却只见已然昏迷已久的齐昭帝依旧紧紧闭着双眼,只是这时的他比起之前,脸上的血色更是惨白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仿佛苍老了一截般,已然露出了颓然之势。 叶皇后轻轻一声叹息,神色莫名。自从她与齐铭下了这个决定开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特别是北乌大军的撤离与叶虔的离开,更是将他们直接逼到了风头浪尖。他们如今没有别的路可走,齐昭帝本身就是他们最大的一张王牌。为了控制好这张王牌,能以他的名义达到自己的目标,叶皇后便让人找来了这个大夫,每日给齐昭帝灌下他配好的迷魂汤,只让齐昭帝永远的陷入沉睡中。 那中年男子却突然道:“娘娘,太子爷,正如小人告诉过你们的。这迷魂汤极其耗损人的体元。如今圣上身体本就不好,每日还要服用这迷魂汤。只怕是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小人还望娘娘与太子爷有所准备。” 玉妃只是道:“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那男子恭恭敬敬的回道:“最多六个月。” “六个月……”齐铭喃喃道:“足够了,只要等齐晟与玉妃离开京城,我们很快就能控制住局面。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颁布一道圣旨,让父皇将皇位传给我。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这皇帝之位,再也不用忌惮谁了。” 叶皇后皱眉道:“玉妃那边如何了?圣旨已经下过去了,他们有没有什么举动?” 齐铭回道:“尚且没有,大概是因为接受事实了吧,只听说已经让人开始准备路上用的东西了。” 叶皇后没再说话,她又看向昏迷着的齐昭帝,心情十分复杂。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如今能面对这样的齐昭帝面不改色,叶皇后不知道是对权势的迷恋改变了她,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人。齐昭帝是她的夫君,她也曾万般挣扎过,只是后来还是不得不屈从内心的想法。她本是北乌人,从北乌远嫁来大齐,在这里无根无势。这些年下来能一直稳坐皇后的位置,出了她背后的北乌势力,她自己也在暗地里付出了外人所不知道的心酸。好在齐铭出生后就被封为太子。齐铭的存在才让朝堂上一些人逐渐向他靠了过来。他们对外来的女子满心怀疑,只觉得她会侵占自己的国家。然而齐铭是大齐人,是齐昭帝的嫡子。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能顺利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一部分势力。 她原本以为,有了这些人,再加上北乌的保障。齐铭最后定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却没料到,自己人可以倒戈,就连北乌,也会临时弃他们而去。 他们只有靠自己。 叶皇后冷冷的看向一旁的齐铭,道:“让人打听清楚,看看玉妃与齐晟究竟在做什么。本宫觉得他们不会这般就善罢甘休的。此前玉妃既然都已经从丽嫔那掌握了我们的证据,如今自当不会因为一道小小的圣旨就放弃了。叫人好好看着他们,在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切莫再出任何事情了。” 齐铭微微一怔,却是应声道:“儿臣晓得了,母后请放心。儿臣会派人看住他们的。” 第320章 情势 天色微微亮。 随着不远处皇宫里钟声的响起,唐佩莞猛的睁开双眼,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这个时间,想来卫宁已经出发了。 此时的京城还沉浸在一片睡意之中,宫里的守卫刚刚换过一次班。睡醒不久的侍卫迷迷糊糊的微闭着双眼往前方走去。 他一边的同伴的猛的一拍他,道:“别犯迷糊了,打起精神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之前那侍卫不耐烦的应了一声道:“会有什么事?这个时候不都是在家中搂着自家女人呼呼大睡的吧,也就是我们命苦,回回都被安排在这个时辰。我那被子还没焐热呢,就得起身过来换班。” 这抱怨让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只是个侍卫。不说别的,若是去了那虎狼营,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我听说那虎狼营的将士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在这京城里都是横着走的。没人敢触他们的眉头,哪像我们啊,每个月领那么点份银,还得吃这份苦。” “跟谁比不好,跟虎狼营比,虎狼营是什么地方,他们的头头卫宁那是一般人吗?那是拯救了整个大齐的大英雄。”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正当两人为这卫宁究竟有多厉害而争论不休的时候,远处几道矫健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名侍卫注意到了那里,急忙捅了捅同伴的臂肘,道:“你看那里……” 他的同伴不耐烦的朝着远处看去,却只见刚刚还在他们口中说起的人,此时已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卫宁也注意到了他们,微微一扬眉,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侍卫低声道:“卫将军这般时辰就来皇宫,所为何事?” 卫宁回道:“圣上连夜有急招,宣我过来见他。” 然而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显然是有所防备。齐昭帝如今病重的消息人人皆知,昨日里还没听说好起来的人,怎么会突然清早就让人请来了卫宁。 卫宁如今已然是大齐的将军,手握大齐最重要的虎狼营。这身份让这两人产生了一丝顾忌。两人往卫宁身后看了看,却见他身后还跟着几人,都是身穿戎装,显然是虎狼营的将士。 其中一名侍卫顿了顿,朝着卫宁有些卑微的笑了笑,道:“将军,你也知道我们的难处。这般时辰向来是不许外人进宫的。将军既然说有圣上的急诏,不如将那急诏拿出来给我兄弟二人看一看,只要是确有其事,我们绝不阻拦您。” 然而卫宁却是没动,只冷冷的看着他们道:“圣上给我的急诏,又岂是你们有资格看的。” 那侍卫被他的语气有些吓住了,咽了咽唾沫,道:“那若是如此,我们就真的不能放将军您进去。毕竟事关重要……” 他的话音截然而止,卫宁收回拔出的长剑,对着已然死去的两人皱了皱眉,转过身对其中一名将士道;“你带一百人从这里攻入,我再去东门那边。切记,千万要小心,莫被人发现了。最后我们在太极殿外会合。” 那人应了一声,卫宁便再没说什么,带着另外几人朝东门而去。 齐晟身穿常服,站在了太极殿之外。门外的太监看了他一眼,急忙叫来一旁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去通知皇后娘娘,说贤王一直站在太极殿外不肯离去。”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坤宁宫方向而去。齐晟似是没有看见一般,只冷冷的盯着殿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贤王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之前那名太监哀声劝道:“圣上如今身体不适,实在没办法见您。您还是回去吧,莫要在这里站着了,不管您站多久,圣上都不会见您的,您又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呢?” 齐晟冷声道:“我今日就要启程去封地。岭北之地距离京城遥远,我怕我这一去,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了。这次我一定要见到父皇,同他道别。” 那太监暗暗叫苦。一早的时候叶皇后就已然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出这太极殿。他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一直牢牢守在这里。早前玉妃娘娘与这贤王殿下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都被自己挡了回去。不过那时看他们,虽面上气得很,却终究还是走了。 但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般,这贤王天还未亮的时候就来到了这大殿之外。一直站在这边,任凭自己怎么劝都是毫无动摇的迹象。但自己是万万不能放他进去的,若是贤王进去急匆匆的了,那自己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太监想了想,又劝道:“不如这般吧,王爷,您先回去。如今圣上身体还未好,只怕现在起不来的。等到他稍后醒来。老奴自会将您的要求告诉圣上。到那个时候,老奴再派人请王爷过来,可好?如今天色还这般早,王爷你就算是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然而齐晟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冷声道:“不必了,本王就等在这里,父皇什么时候醒了,本王就什么时候进去看他。” 那太监急的几乎要跺脚了,但对方身为王爷,自己却又是拿他没办法的。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只想着派去通知叶皇后的人会有所消息传回来。 然而他这想法却是不可能了,当那小太监急匆匆的跑出太极殿的时候,却刚刚撞上卫宁前来。他尚未来得及说一句,便被卫宁身后的一名将士拔剑而起,直接斩杀了。 空气里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氛,齐晟仰头看了看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暗自吸了口气,突然大步的往前走去,直到那殿门口,冷声道:“开门,本王要进去见父皇,莫要拦着我。” 那太监见齐晟之前还只是好好的站在那里,此刻却不知道为何,竟是想硬闯太极殿的样子。他心里一急,便也顾不得什么,大声嚷道:“来人,快拦下他。” 第321章 落败 几名侍卫当即上前,一把抓住了齐晟,就要把他往外拖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便听见不远处一声厉喝:“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贤王殿下无礼!” 伴随着这声厉喝的,便见卫宁带着近乎几千人,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太极殿之外。他们皆是一身戎装,满身的寒气在这天还未亮的时候,显得尤为冷峻。 那太监先是愣了一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喃喃道:“你们,你们……” 继而,他猛的清醒过来,尖声高叫道:“来人啊,造反……” 一句话未毕。登时就有人手持弓箭,只朝他的喉咙射去。只不过是眨眼工夫,便见到那只利箭一举射穿了他的喉咙。 血液猛的从那伤口处冒了出来,那太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般,伸手摸了摸箭头。他双眼瞪的极大,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一些,用力的咽了几口,却终究还是噌的一声,往后直仰仰倒去。 周卫的宫女太监被这一番变故惊住了,一个个吓得惊恐的尖叫起来。几个侍卫放下齐晟,却也不敢冲上前来对峙,便急忙躲到了一边。 齐晟朝着卫宁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几步上前走到殿门外,用力一踹,便将那殿门直接踹开了。 伴随着殿门打开的,还有扑面而来的浓烈药味。众人微微一皱眉,跨了进去。 殿内一个年约三四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床前打着瞌睡,被这异动吵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见到齐晟与一脸冷色的卫宁,先是一惊,正要说话,却在见到他们身后的那几千个将士后,硬生生的将话又咽了回去。 齐晟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到床前,却只见齐昭帝紧闭双眼,面容憔悴,早就没了之前的那般雍然之气了。 齐晟微微一皱眉,一把抓过了旁边正想要溜走的中年男子,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却只是赔笑道:“什么怎么回事?圣上龙体欠安,还需要多加调理……” 卫宁猛的拔出自己的剑,剑搁到中年男子的肩膀上,剑刃直对他。 卫宁冷冷道:“你若是不想说,我便一刀杀了你,再找旁人问去。” 中年男人吓的大惊失色,忙不迭求饶道:“将军,将军,将军切莫冲动,小人这就说。圣上是喝了迷魂汤,才会这般的。” 卫宁与齐晟对视一眼,又道:“迷魂汤?”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道:“正是,此汤会使人陷入沉睡之中,终日不得清醒。圣上就是因为喝了它,才会连日昏迷在床。” 齐晟面色一冷,用力将他摔到地上,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皇上喝这种东西。” 那男人吓的连忙跪地求饶道:“饶命啊,好汉饶命啊,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小人不过是在民间治治小病,偶尔帮人做点小药。哪里知道被皇后娘娘找来了这里,说是只要我让圣上醒不过来,便会赐给小人大批的金银珠宝。小人抵不过诱惑,这便一时鬼迷心窍了。两位大人切莫杀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卫宁冷哼一声,收回长剑,却对齐晟道:“留着他,还有用。” 齐晟点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道:“去找太医过来。” 那侍卫本是叶皇后的人,自打齐晟他们进来后便一直畏首畏脚的躲在一边,如今听齐晟似乎是有要放自己离开的意思,急忙就拔腿而逃,生怕多留下一秒便会遭了大难似的。 齐晟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却只对卫宁道:“宫里其他地方如何了?” 卫宁回道:“已经基本控制了。” 齐晟点了点头,道:“留下一百人,其余的便同本王一起,去东宫。” 卫宁应了一声,点出一人领兵驻留此地。那中年男人见他们似乎想走,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偷偷离开,却被卫宁一把抓起,冷声道:“想往哪里跑?” 说罢,他也没管那人怎么回答,只对抓着那人的将士道:“将他一并带上。” 坤宁宫里。 油灯还在烧着,宫女看了看天色,走到灯前将油芯子挑起一截,灭了那灯。 门外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急速而来,那宫女微微一皱眉,却是小声走了出去,正要喝斥,就见一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那宫女呵斥道:“放肆,竟敢在坤宁宫吵闹,不想活了吗?” 然而那太监却只是喘着粗气道:“快,快去通报皇后娘娘,贤王逼宫了!” 那宫女一惊,似乎是没有听明白一般,惊讶道:“什么?” 那太监又重复了一遍,道:“贤王与虎狼将军,领着几千将士逼宫了!” 那宫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见内室里一声尖利的摔落东西的脆响。继而叶皇后冷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朝着那太监看了一眼,却疾步走了过去,站在幕帘外,低声道:“贤王领着虎狼营,攻进皇宫了。” 幕帘里一片静谧,叶皇后一句话也没说。宫女有点担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却只能见到一道身影正端坐在那里。她微微一怔,低声道:“娘娘,如今该如何是好?” 许久,叶皇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他们现在在哪里了?” 那太监急忙抢着答道:“说是往东宫去了。” 宫女担心道:“娘娘,现在怎么办?不如我们写信给北乌求助,又或者是快点通知太子殿下。” 然而叶皇后却只是轻轻一声叹息,道:“晚了,都晚了。” 说罢,她猛的一起身,厉声道:“替本宫穿衣,摆架东宫!” 东宫里,齐铭正直直的坐在书房里,他冷冷的盯着眼前晃动的烛火。摇曳不定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到墙上,形成一道恐怖幽怨的阴影,仿佛是终结的征兆,又像是地狱最深处的呐喊。 太监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齐铭低哑着声音道:“在哪里了?” 太监低声回道:“回殿下,在门外。” 第322章 顺利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便见到齐晟与卫宁两人带着几十个将士大步跨了进来。 齐铭看了他们一眼,哑然道:“你们倒真快。” 齐晟冷声道:“太子殿下看来是早有准备了。”他顿了顿,道:“我刚刚去看过父皇了,父皇的状态不太好。太子殿下口口声声说照顾父皇,就是那般照顾的?太医说他用了迷魂汤,人事不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往日里那些圣旨是从何处得来的。” 齐铭脸色一变,却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晟冷笑一声,淡淡道:“带上来。” 随着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人挟着之前从太极殿带来的中年男子,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 那中年男子见到齐铭,当即便跪下哭嚎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人也是没办法啊。他们领了一群人就这么闯了进来,小人拦也拦不住。他们还说小人要是不说实话,就要杀了小人。小人实在不敢啊……” 齐铭的脸色剧变,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他看向齐晟,冷声道:“你以为你从别处随意找到这样一个人来,就可以随便污蔑我了吗?” 齐晟却只是淡淡笑道:“是不是污蔑,等到父皇醒了,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说着,他忽然抬高声音道:“来人,将东宫封闭起来,在圣上清醒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这里。” 等到叶皇后赶到这里的时候,正见到齐晟与卫宁从东宫里走了出来。叶皇后脸色一变,厉声道:“齐晟,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里是太子的东宫!你带着一群将士冲进这里,是想要谋反吗?” 齐晟似乎毫不意外会见到她,淡淡一笑,道:“母后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来质问我。” 叶皇后咬牙道:“你最好快些撤兵了,等到圣上醒了,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母后……”齐晟打断她的话,微笑道:“儿臣已经找太医去看父皇了,想必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醒过来了。母后刚刚所说的,儿臣也想知道,等父皇醒了之后,究竟会如何。” 说罢,他没再看叶皇后的脸色,直接道:“来人,将皇后娘娘请回宫去。在圣上清醒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坤宁宫!” “你好大的胆子!”叶皇后气极,厉声呵斥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贤王,竟敢对本宫与太子无礼。” 说着,叶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往东宫里走去,道:“本宫先不同你说,铭儿,铭儿……” 然而等她走到门口,却被几个士兵抬手拦了下来。 叶皇后猛的一怔,转过头去看齐晟,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晟却只是道:“太子殿下涉嫌以迷魂汤谋害父皇,同时并以假传圣旨罪。现在儿臣将他困在了东宫里,等待父皇醒后发落。至于母后……”他冷声道:“也请您自己回去坤宁宫吧,虎狼营的将士都是些粗汉子,若是等他们动手,只怕是会伤了母后的千金之体。” 叶皇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齐晟知道了迷魂汤的事,再加上此前丽嫔的汞粉。这两样在一起,便足够让她与齐铭死上几次了。 叶皇后惨白着脸,却只是最后深深看了齐晟一眼,便转身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一夜之间京城便变了天,原本要去封地的贤王殿下竟领着虎狼营的将士一举攻下了皇宫,这才得知齐昭帝这些天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被皇后与太子用迷魂汤控制住。而之前所下的一些圣旨,也都是皇后与太子冒充了齐昭帝的名义而下的。 如今齐晟以清君侧的名义将叶皇后与太子爷一并禁在了各自的宫内,又接管了朝堂上了政事大权。虽说齐昭帝还未醒,但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一次,是贤王赢了。 唐佩莞得知了结果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她一夜未眠,就是担心这次是否顺利。虽知道有了虎狼营,再加上众臣的支持,齐晟的成功只是早晚问题,但听着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唐佩莞终究还是有些激动的想哭。 玉妃派人来接了她进宫,等到唐佩莞急匆匆的进了宸玉宫,就听见里面笑声一片,唐佩莞探头看去,却见宫里其余的那些嫔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处,正坐在里面同玉妃说着笑。 她们一个个往日都是人精似的人物,机会哄人,一开口便将玉妃说的笑颜顿开,心情很是大好。 见到唐佩莞来了,玉妃顿时招手道:“来来,佩莞,过来这边。” 唐佩莞应了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旁边的莲贵人道:“照我说娘娘就是厉害,就是连身边人都比我们好上太多。唐姑娘的大名我们可都是听过的,人美手巧,听说还与世子订了亲。如今见到,果真是美的像仙女似的,我看着都喜欢。” 另一人回道:“莲贵人夸人翻来覆去就啊那几句,什么美的像仙女似的,多俗气。” 莲贵人不服道:“怎么就俗气了,天上的仙女不是顶好的吗?” 眼见两人似乎要闹起来了,玉妃淡淡道:“好了。” 她看了一眼众人,这群人向来就是见风使舵的,前几日自己与齐晟落了下风,这些人连门都不沾下边。如今可好,一夜风头打转,他们便又开始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玉妃道:“本宫今日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众人见她下了逐客令,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讪讪的起了身告别。 等到他们都走后,玉妃才笑着对唐佩莞道:“昨夜里吓到了吧。” 唐佩莞点点头,道:“虽知道应当是没问题的,可还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玉妃道:“本宫也是,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早上晟儿来宫里找我的时候,本宫见他一身血,还吓的不行。却没想到一切竟是如此的顺利。” 唐佩莞道:“圣上如今怎么样了?” 第323章 劝解 玉妃却是叹了口气,道:“已然是有些不行了。找太医看过了,说圣上迷魂汤服用的太多,就算现在停下来不用,只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唐佩莞微微一怔,道:“怎会如此?” 玉妃撇过脸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原先叶皇后与齐铭对齐昭帝下汞粉时,他们便就是知情的。只是那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便也就将计就计,没有说出来。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却也有他们的一部分因素。玉妃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唐佩莞明了她的心思,只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不到这一步贤王殿下也不能这般顺利。娘娘不必自责。” 说着,她又问道:“皇后娘娘与太子爷呢?” 玉妃冷哼一声,道:“被晟儿囚禁起来了,如今还不好处理他们,等到圣上清醒了,自当会有办法的。” 唐佩莞微微一叹息,谋害圣上又加上假传圣旨,只怕是叶皇后与齐铭都活不了了。只是成王败寇,如今齐铭已然是输了,就算齐晟不杀他,他的死也是早晚的事。 玉妃见唐佩莞不说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对了,这次召你来,本宫是有话想对你说。” 唐佩莞一怔,道:“娘娘有事请说。” 玉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如今一切总算是结束了,晟儿坐上那位置也就是早晚的问题。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的功劳功不可没。若不是你,本宫不会认养晟儿,晟儿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成果。” 唐佩莞道:“娘娘不要这样说,佩莞只是起了个穿插的作用而已,具体的事情,都还是娘娘与王爷自己下的决定,并不关佩莞什么事。” 玉妃淡淡一笑,道:“本宫最爱你这谦淡的性子,明明什么事都有你的一份功劳,但你却什么也不说。这样让本宫与晟儿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你才好。” 唐佩莞怔了怔,却道:“娘娘,佩莞别无所求,只是卫宁是我亲自带过来的。也为娘娘与殿下尽了不少力。如今王爷大事已成,只希望能给卫宁一个好的前途,以及……”她顿了顿,道:“保障他终身荣耀。” 玉妃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一生可不好保证。” 见唐佩莞不说话,玉妃又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本宫便替晟儿应了你。只要卫宁对晟儿忠心耿耿,晟儿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不过……”她停下话来,似乎颇有深意道:“你可有想过你自己的事?” 唐佩莞一怔,却是知道她说的是叶虔。唐佩莞微垂下眼眸,道:“娘娘何意?” 玉妃道:“如今齐铭事败,便等于北乌在此中也是亏损极多。叶虔是镇南王世子,大齐的事情向来都是他负责的。现下这个境地,即便是他不介意,只怕北乌帝也未必放的下这个心结。本宫是真心疼惜你,才会同你说这些。你是我大齐人,若是远嫁到北乌,只怕是无人能照应,更何况你们其中还有着这么一道槛。” 玉妃挽起唐佩莞的手,道:“本宫一心想让你过的好一些,你心智聪慧,又体贴柔顺,本宫看的出来,晟儿对你也是有些心思的。若是你愿意,本宫就让晟儿娶了你,别的不说,必定能保你一世荣华。” 唐佩莞没料到玉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犹豫了一会,却还是道:“多谢娘娘好意了。” 玉妃不死心道:“你不愿意吗?嫁给晟儿不比嫁给那个世子好太多吗?虽说晟儿已经娶了王妃了,但本宫会让晟儿封你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这样的荣耀,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唐佩莞朝着她行了个礼,道:“娘娘可还记得我早先见到娘娘时,曾经对娘娘说过的话。一旦入了这宫里,情爱皆是多余之物,全要弃之。只是佩莞不愿意做这样的人。娘娘同我结交这么久,想必也知道了佩莞的一些事,佩莞是个心性极小的人,没有娘娘这般的气量。一旦真是被惹急了,佩莞从不忌惮用最大的力量去报复伤害我的人。我想娘娘也是不愿意这一一个人留在王爷身边的。” 唐佩莞这话一说,玉妃却是顿住了。正如唐佩莞所言,沈芝的事,唐佩照的事她皆是清清楚楚。说起来那沈芝也并未做过如何过份的事情,唐佩莞却是那般的报复于她。若真是这样,留了如此一个人在宫里,并不是件好事,更何况唐佩莞的能力她是清清楚楚的。 玉妃见此,便也不再勉强她,只道:“那便罢了,若是你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唐佩莞感激的点了点头,玉妃对她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感激有之,但更多的只怕是忌惮。她知道了他们太多事,若是自己真去了北乌,只怕会让玉妃心生不安。或许在他们看来把自己放在身边是最安全的,但自己的刚刚那番话却是在说,若是他们对自己有什么意图,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两方平衡,玉妃不会帮她多少,而她已然是报了仇了,自当也不会给自己徒惹麻烦。 又与玉妃说了会话后,唐佩莞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等到唐佩莞走后,齐晟从内室而出,冲着玉妃恭敬道:“母妃。” 玉妃淡淡笑道:“人家可是看不上你,白费你一番心思了。” 齐晟却是不语,只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她对儿臣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儿臣也不会成为母妃的孩子,更不会有如今的成就。只要她不愿意,儿臣自当不会逼迫她。” 玉妃却是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颇有些意思。不过唐佩莞这个女子,太过聪慧也太过灵动。如此一个女子,不留在身边也有好处,每次她看穿自己心思的时候,玉妃都难免有些芥蒂。不过如今她心思已定,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324章 再见 一月之后,齐昭帝清醒。得知齐铭与叶皇后一事,齐昭帝震怒。圣旨一下,将叶皇后夺去皇后之位,并除去齐铭皇子之位,一同押入天牢待审。 五日后,两杯毒酒送入天牢,一举结束了曾经是这大齐最为荣耀的两人的生命。 而齐昭帝又因为受迷魂汤所苦,身体日渐虚弱了下去,直至后来便是只能整日卧与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齐晟临危授命,被封为大齐的太子,代帝临朝,一段时日下来,倒也将大齐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卫宁因救帝有功,此次之后便被晋封为兵马大将军,从此手握大齐所有兵权,成为这大齐史上为年轻的一个大将军。 唐府在这件事里因为太子的事受到了牵连,唐中本就是太子府里的少詹事,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与叛乱之事有关,但终究被夺去了官职,整日在家哀声叹气。 然而唐佩莞却是不管这一切的,她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曾说过,所有事毕后,他便会回来。 转眼到了春猎时分,齐昭帝身体渐衰,显然是无法去那围猎场了。这次春猎便由着太子齐晟主持,带领群臣去往围猎场一较高下。 唐佩莞也接到了玉妃的邀请,她本不欲去,但碧月见她整日闷在家里心情不虞,知晓她是为世子的事担忧。但碧月却又不好劝她什么,只强推着她出了门,只让她去散散心。 绿野无垠,高低起伏,广阔的草原蔓延开来,深深浅浅竟与远方天边连于一线。一阵风吹过,成千上万的野草浮浮沉沉,漾起真真绿浪,将野花的芬芳送至众人鼻前,好不心旷神怡。 唐佩莞骑在马上,被这眼前的美景看花了眼。只觉得连自己都仿似轻了许多,却想着策马奔驰,投入那一片绿野之中。 马蹄声渐近,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小鹿被这声音惊动,急速朝远方奔去。唐佩莞回头一看,却见卫宁真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漫不经心的朝这边而来。 “大小姐。” 行至唐佩莞身边,卫宁勒住缰绳,沉声道。 唐佩莞微微一笑:“你如今已然是大齐的大将军了,为何还口口声声喊我大小姐。我早已除去了你的奴籍,你不必再这般。听着只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卫宁愣了一愣,却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从他第一眼见到唐佩莞的时候,唐佩莞就是他的大小姐,教他读书识字,又为他讲解兵法。当唐佩莞将他的奴籍交还给他的那一刻,卫宁就曾暗暗发过誓,无论如此,此生永护她平安。 唐佩莞用力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满心都被这无边的大草原所感染。她微微扬起声调,道:“若是大将军不嫌弃,便就喊我佩莞吧。” 卫宁一怔,脸颊有些泛红,竟是结结巴巴了几句,才道:“佩,佩莞……” 唐佩莞扑哧一笑,看向他道:“若是让你那个下属知道,他们的大将军将会连喊名字都会如此结巴,只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卫宁却是任由她嘲笑着自己,只凝神微笑着看她。 唐佩莞左右环顾一周,道:“都去打猎了,我们也去吧。” 卫宁本想阻拦她,可见她兴致勃勃,便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唐佩莞因为叶虔的事一直郁郁寡欢。他顿了顿,轻声道:“去吧,只是千万小心。” 横竖不管怎么样,自己总会尽全力保护好她。 大齐的围猎场却是极大,唐佩莞策马奔驰了好久,只见好几只野鹿奔驰而去。她看着颇有有趣,便跟着追了过去。 行至一处小溪旁,却见一群野鹿围在一起低头饮水。唐佩莞小心翼翼的从马上跳下,慢慢靠近那群野鹿,想要捉上一只。 远处本来的卫宁见到此状,淡淡一笑,只觉得唐佩莞难得露出一副小孩子情态来,却是十分可爱动人。 然而他微微一偏过头,却见那群野鹿对面,正有一个持弓指向这边。那张弓已然被慢慢拉起,可能是因为唐佩莞藏在了野鹿身后,那人并没见到唐佩莞,只见箭头紧紧对准这边。 恰逢此时唐佩莞直起了身体,笑嘻嘻的想要往那野鹿身上扑去。 射箭那人这时才发现了唐佩莞的存在,但弓弦已满,已然是收不住势。只见利箭如光,竟急速朝这唐佩莞射来。 卫宁的心几欲提到了嗓子眼,他奋力朝这唐佩莞那奔去,只赶到面前迅速丢下马,正要伸手拉过唐佩莞。 一直利箭从斜方向急速而来,正巧打在了那支射往唐佩莞的箭上面。那箭被强行改了方向,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卫宁松了口气,满头大汗。 唐佩莞被这声音所惊到,她抬起头来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有一人骑着马疾驰而来。那人行至唐佩莞面前,弯下身去,伸手一捞,便将唐佩莞带起,直接提到了马背之上。 唐佩莞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她惊呼一声,正要转回头去看是谁。却猛然间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男人一袭黑色武士袍,英气俊秀的面容上微微泛着红。他满含笑意的看着唐佩莞,低声道:“怎么每次来你都有事情。” 唐佩莞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怔怔的看着他不语。叶虔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道:“怎么,吓傻了?” 唐佩莞这才反应过来,她咬了咬下嘴唇,一把推开叶虔,抬腿就想下马。 叶虔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双手从唐佩莞腋下绕过,握紧缰绳,一声长啸。胯下的汗血宝马最是灵性,听见主人吩咐,当即便撒开腿往远处奔去。 唐佩莞又气又恼,只拼命的捶打着叶虔道:“放我下去,听见没有,放我下去!” 叶虔一把搂住她,道:“不放,好容易抓住你,哪里舍得放。” 唐佩莞恨声道:“你如今倒是会说了,不是不回来了吗?” 叶虔恍然大悟道:“哦,原是嫌弃我来的迟了。”他勒住马,靠近唐佩莞,低笑着道:“怎么?想早些嫁给我吗?” 第325章 结亲 说罢,他一把扣紧唐佩莞的后背,往自己怀里一带,不管唐佩莞怎么挣扎,用力勾住那如玉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唐佩莞极力的推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她万般担忧,只怕叶虔会因为之前的事对她有了猜忌,不再回头。可自己在这里担忧至此,这人一见面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孟浪,只让人气的很。 叶虔见她小脸紧皱,瞪大个眼睛使劲瞪着自己,知道她是生气了,连忙举起双手道:“莫气莫气,我认错。” 唐佩莞见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佯装不经意道:“你这段时日去哪里了?若是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另找人嫁了。” 叶虔苦着脸惨兮兮道:“夫人怎么能这般对我。”他道:“之前大齐的事情搞砸了,我回去自当是要请罪的。请罪总得有个什么东西补偿,我便是去帮着圣上整顿军务去了。如今好容易事毕,便就急匆匆的赶来找你。为夫这般努力,夫人却将我的心意随意践踏,真真是伤我的心。不过……”他顿了顿,又笑道:“既然为父已经来了,夫人便再也跑不了的。今后夫人身边便只能有我,除了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在夫人面前晃眼的。” 唐佩莞扑哧一笑,却又被他这番话逗的怒气全完。她知道叶虔定当是为了大齐的事受了北乌帝的责罚了。他在关键时刻抛下叶皇后与齐铭离开了大齐,正因为此,齐铭才输的一败涂地。但这一切,偏偏又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唐佩莞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愧疚。她伸出手,摸了摸叶虔的脸,低声道:“倒是让你辛苦了。” 叶虔淡淡一笑,却是没说话,突然扯起缰绳又往前方奔去。唐佩莞被他的举动弄的始料不及,可马速极快,她又不敢乱动,只好紧紧攀着叶虔稳住自己。 等到了终于停下,他们已然来到了围猎场的大本营。 叶虔一把将唐佩莞抱下马,拉着她走进大帐之中。 齐晟正坐于高位,与回来的臣子们说着什么。见叶虔与唐佩莞一同走进,他先是一怔,继而笑道:“世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虔拉着唐佩莞的手,跪地行礼,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官文行册,道:“我国皇帝知道殿下初登位,特派我来向太子殿下道贺。这里是我国皇帝的礼单。我国皇帝希望与大齐结成秦晋之好,互通往来。” 齐晟先是一惊,急忙让人接过了那礼册。北乌本是军事强国,若论起国力来,大齐是远远及不上的。这也是为什么北乌一直牢牢控制着大齐的缘故。但如今北乌竟然主动提出来结盟,这对大齐来说却是件天大的喜事。 齐晟朝着叶虔看了一眼,道:“世子一路辛苦了,来人,快给世子赐座。” 叶虔却道:“太子殿下,不急。我还有一事相求。” 齐晟笑道:“世子有话请说。” 叶虔拉过唐佩莞,道:“我自来大齐,便对佩莞一见钟情。心之所钟,绝无迁移。我此前已经向我国皇帝禀明,愿娶唐佩莞为我北乌镇南王世子妃。我国皇帝已然应允,此番前来,出了代表我国皇帝向殿下表明恭喜,更是为了前来求娶唐佩莞。还望太子殿下应允。” 唐佩莞却是没料到他竟会这般急速,如此便就拉了她前来求亲。唐佩莞的脸红的发烫,只觉得众人都在看着她,更是羞愧的不敢抬眼。 叶虔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一笑,紧紧握住她的手。 齐晟沉吟片刻,正巧营帐大幕一掀,卫宁此刻走了进来。 齐晟笑道:“卫将军,来的正好,世子正向我求娶佩莞,你觉得如何?” 众人眼神怪异的朝着卫宁看去。大齐人人皆知这大将军对这唐佩莞很有意思,以前虽说世子与唐佩莞的关系已定,可总归是没有成亲,大将军还是有希望的。可如今这个时候,却是不知道他该如何是好了。 卫宁直直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他一言不发,只觉得恍若隔世。之前在叶虔救下唐佩莞的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太迟了。从一开始就迟了,直到今日,也迟了。 罢了,看唐佩莞那样子,显然是对叶虔也是情根深种。若是能成全了大小姐的幸福,对与他而言,这样便是最好。 卫宁看向齐晟,沉声道:“微臣只有恭喜世子了。” 齐晟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明白过来。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卫宁,又对叶虔与唐佩莞道:“都起来吧,如此喜事,我自当是应允的。世子,你娶走了我大齐的好姑娘,可要好好对她。” 叶虔紧紧拦着唐佩莞,似乎是在宣誓,又似乎是在证明什么一般,仰声道:“以我之姓,冠她以名、此生,必不负她。” 六月,整个唐府都喜气洋洋,府邸各处贴满红纸喜字,满院子的彩灯映的是一片喜庆之意。 唐佩莞一早就被喊了起来,碧月强逼着她用了碗莲子羹,说是怕她路上会犯饿。又在浴桶里散了花瓣,点上玉妃赐来的琉璃香,整个屋子里沉浸在一股淡淡的暖香味中。 唐佩莞浸在水里,想到今日就要嫁去北乌,只觉得心乱如麻。这如麻思绪中,带着几分纷乱,又有着几丝甜蜜,倒叫她坐着那里,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沐浴完毕,碧月揽人来给她上妆。唐佩莞本不欲涂抹的层层叠叠,正要说话,却被碧月一把拉下,道:“今日大小姐可做不了主。婚事就是要喜庆,奴婢可要好好的给大小姐妆扮一番。” 唐佩莞哑然,可见碧月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乖乖闭了嘴,任由他们将所有的香脂水粉往自己脸上招呼。等到一切事毕后,碧月拉着唐佩莞在铜镜前照了照,笑道:“小姐可真真是个大美人,便宜那个世子了。” 唐佩莞淡淡一笑,脸红道:“你尽会乱说。” 碧月冲她眨眨眼,道:“奴婢可以没有乱说,等到晚上世子见了,定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第326章 大结局 妆闭后,碧月扶着唐佩莞去了寿宁院,朝着唐老太太磕了头,又接过唐老太太与唐中封的红包,总算是过完了家中的礼仪。 接亲的轿子还没来,唐老太太与众人皆陪着唐佩莞一起等。唐老太太看了看唐佩莞,叹了口气道:“如今莞儿也要走了,只怕今后唐府却是没人了。” 唐佩莞淡淡笑道:“祖母可别忘记了,家中还有梁儿呢,唐家就指望着他了。” 卫柳却道:“梁儿毕竟还小,我们又帮不到老爷什么。大小姐在的时候还能帮着老爷出出主意,这下大小姐出嫁了,还是嫁到北乌那般远的地方,只怕是很难再见面了。” 李琴也跟着道:“大小姐以后独自一人在外,可千万要小心,万事以和为贵。世子府家大业大,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比的,若是大小姐受了委屈……” 她说着,竟停了下来。想来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以世子府那般的人家,若唐佩莞真是受了委屈,唐家也是无能为力的。 唐佩莞见她们一个个流着眼泪,竟也觉得几分鼻酸。她淡淡笑道:“我这是嫁人,你们又何必如此呢。世子他很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唐老太太也道:“我见那世子也是个实心人,想来莞儿不会过的差的,你们别在大喜之日乱说。” 李琴急忙擦擦眼泪,道:“倒是我没分寸了,大小姐可别见怪。” 唐佩莞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 门外一阵鞭炮声响,便知道是那接亲的队伍到了。众人急忙给唐佩莞盖上红盖头,唯恐误了吉时,急急忙忙的引着她走了出去。 唐府门口,叶虔一身大红喜袍,骑在马上,正等着唐佩莞出来。 门口围着的众人见到他都是一阵议论,唐佩莞被红盖头遮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听见碧月凑到她耳边道:“大小姐,他们都夸姑爷生的好看,又说姑爷家世好,好多人都羡慕你呢。” 唐佩莞不觉一笑,叶虔那招人的外表,即便是大婚了依旧不变。 随着一声声炮竹响,唐佩莞被碧月扶着,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众人只见她红衣似火,款款而来。被一旁的人簇拥着,倒像是那艳绝天下的花王牡丹,含苞绽放,引来无数的目光。 叶虔本等着着急,却突然见唐佩莞袅袅现身。只是这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眼光。那时求亲时,他便曾想过唐佩莞的模样,可如今一见,只觉得心都融化了一般,只想早早的带她离开此地,只到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将唐佩莞所有的美都独自收藏起来,只让他一人细细观赏。 唐佩莞一步步走进,叶虔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碧月原本还扶着唐佩莞,却只见叶虔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牵住了那只如玉小手。 唐佩莞只觉得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很是温暖,莆一碰到,便给她带来无尽的暖意。指间皆是粗励的痕迹,想来定是那练武之时遗留下来的。然而这双粗糙的手,此时却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不尽小心,又迫不及待的牵着她,往前走去。 唐佩莞的心跳又随着这只手的牵引逐渐加快跳动了起来,她微低着头,缓步走着,只等到进了轿子里,听见外面的一人朗声道:“起轿。” 唐佩莞这才恍然觉得这不是一场梦,她是真的要嫁给叶虔了。 众人跟着礼轿一路而去,因为北乌距离太远,此次便就在叶虔之前住的世子府完婚。等到了世子府面前,却见虎狼营的军士不知何时已经守在了大门口。各个英气俊挺,看着很是神气。 叶虔微微一皱眉,却是不知道卫宁何时过来了。但他轻轻一笑,也不计较,只走到轿子前想要将唐佩莞抱下。 媒婆一把拦住他,道:“世子,这可不行。下轿得由娘家哥哥弟弟抱下的,世子去抱可不合规矩。” 叶虔微微一皱眉,却道:“佩莞哪来的哥哥弟弟,我来便可。” 然而这媒婆就是不放,一直嚷嚷道:“不行,不行,这若是坏了规矩,只怕是不吉利的。” 叶虔无可奈何,可又被她的话说的不敢动手,生怕自己坏了规矩,带来什么不吉利。 眼见着就要误过吉时,卫宁走上前来,冷声道;“我来吧。” 媒婆一见他,顿时喜笑颜开道:“这位可以,你来吧。” 叶虔一皱眉,道:“不行!” 媒婆不禁劝道:“卫将军也算是新娘子半个弟弟了,为何不可,就这样吧。卫将军你快些,耽搁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叶虔忍着怒气,可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的见着卫宁一把将唐佩莞抱起,大步向世子府里走去。 唐佩莞遮着红盖头,隐约觉得抱着她的人不是叶虔,可又不好开口。过了一会儿,却只听那人说道:“他若是对你不好,你定要告诉我,我曾发过誓,终身护你周全,就在你给我那纸奴契的时候。” 说着,他顿了顿,以极其轻微的声音喊道:“大小姐。” 唐佩莞双眼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抱着她的人,是卫宁。唐佩莞沉默半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张了张口,复又闭上了。 站在世子府的正门口,碧月小心翼翼扶着唐佩莞,引着她跨过火盆,又过门槛,拜天地,最后入洞房。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唐佩莞只觉得浑身僵硬,似乎是站都站不稳了,因此已到房中,她便急着坐了下来,总算是舒缓了一口气。 房门将所有的嘈杂声都隔绝在了外面,唐佩莞听不见人声,只觉得身边站着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道:“碧月?” 那人没应她,正等她想要喊第二次的时候,唐佩莞只觉得眼前一亮,喜帕被挑起,眼前竟是叶虔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眸。 唐佩莞心里微微一慌,可又不肯服了气,便佯装无事一般扭过头去,道:“好饿好饿。” 叶虔伸手将她的头扭了过来,低声笑着道:“夫人,你在洞房花烛夜喊饿,为父难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的。” 唐佩莞脸一红,知晓了他的意思,更是又急又气,恼羞道:“怎么又满嘴胡话了。” 叶虔却眼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这可不是胡说。”他一把拉住唐佩莞,将其搂入怀里,紧紧抱住。 唐佩莞身上还穿着喜服,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飘了出来,只钻到叶虔的鼻中。叶虔深深吸了一口,又低头瞧着她,只见她艳丽非凡,不似常人。露出的脖项蜿蜒而下,顺着那衣领往深处而去,似乎在逗引着他去看更好的风景。 叶虔的呼吸加重了起来,他的手悄无声息的滑到前方,慢慢拉开了唐佩莞衣服上系着的绳扣。 唐佩莞察觉到他的举动,脸颊一红,忍不住推开道;“外面宾客还在,你怎的不去陪酒?” 叶虔却依旧做着自己的事,低声笑道:“如此良夜,我自当是要陪着你的,若是将时间耗在了外面那些人身上,岂不浪费。” 语毕,他一把搂住唐佩莞的腰,就势往后压去。 炙热的呼吸喷在了唐佩莞的脸上,唐佩莞只觉得有些痒痒,便抬手去挡。然而却被叶虔一把握住手腕,压到了上方。复又俯身下去,吻上了那双他渴求已久的红唇。 暧昧的气息渐浓,唐佩莞有些胆怯,她推了推压在身上的叶虔,低声道:“我想喝水,快去倒水。” 叶虔却没有动弹,只道:“我喂你便是。” 说罢,便又吻上那仿佛樱桃般惹人心动的双唇。 唐佩莞微微放松下身体,闭上双眼,任由着他的动作引起无数缠绵。 她曾经想过这一世不再重蹈覆辙,任何情爱不过都是披着虚伪面具的丑恶,她本想只独自一人度过,再不信任何人。 然而却是眼前这人,一点点打碎她内心的壁垒,教她重新学会爱,让她放下一切,愿意再赌一次。 也是眼前这人,一次又一次的容忍她,体谅她,任由自己去算计他,只为了能让她放下过去。 唐佩莞缓缓搂紧身上这人,只觉得满心皆是说不出口的幸福。她前世没有得到的,今世原本怀疑,终于在此时,得到了圆满。 惟愿一生,不离不弃。 第327章 番外之唐柳如 “起床了,起床了!” 尖利的女声打破了凌晨的静谧,随着一阵阵的骚动,在被子里捂了一整夜的腥臭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旁边的女子推了推唐柳如的身体,见她丝毫不动,便毫不客气的站起身来狠狠的踢在她身上,道:“快起来,被芳姐看到又连累我们跟着你一起受罚。” 唐柳如睁开双眼,一瞬间的迷茫让她不知道身在何处,只努力的辨清面前的情景。 旁边那女子见到她这副模样,讥讽道:“你昨夜又接了几个客人?看你这副样子,想来当是好好被疼了一番吧。” 女子的话让唐柳如瞬间清醒过来,她努力的撑起身体,并不在意身边的那女子,但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几乎有些坐不起来。 那女子见她不回答,并不觉得意外。等她穿好衣服跳下这张大通铺的时候,对面床上另一肥胖女子道:“艳梅,这家伙来留香楼才几天,就将我们的生意抢了个一干二净,这样下去只怕是有朝一日我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这话引得整个房间的人都看向了唐柳如,正如这女子所说,自从这唐柳如进了留香楼以来,她们的客人便少了很多。初时的时候唐柳如还又哭又闹,拼命挣扎,可等到后来她逃出几次又被抓回来一顿毒打后,唐柳如也就渐渐认了命,不再想着逃出去。 她们当初都是当着笑话看她的,入了留香楼,又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出去的。留香楼是这京城最大的青楼,但它与一般的青楼不一样,旁的青楼里的姑娘一个个花枝招展,打扮的光鲜亮丽,还时常跟着恩客们出去游玩一番。 而这些,都是她们想都想不到的。 只因为留香楼,是这青楼中最为低贱的最下等的地方所在。 来留香楼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喜好怪癖的人,他们一般都喜欢用极端的手段来折磨这里面的女子,而她们痛苦的惨叫声对他们而言,则是最好的催情剂。一夜下来,身体总是免不了会带着些伤痛的痕迹。 也因为如此,这些恩客们毫不忌惮的在这里花费大笔的钱,只为了能满足自己那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癖好。 来这留香楼里的姑娘基本都是无路可去了,才会选择这种几乎是用命来赚钱的方式。她们大多无才无貌,但凡是有一点长处,也都宁愿去旁的那些青楼而不是这里。 但唐柳如是个例外。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众人皆是十分诧异。唐柳如长的并不差,说起来也算是清丽可人,比起外面那些姑娘来,并不逊色于她们。但是管事的告诉她们,她是因为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才会被放到了这里。 众人恍然大悟,等到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唐柳如逃跑失败被毒打折磨,她们也就从开始的嘲笑到最后的麻木。但却从来没有同情,在这个地方,怜悯与同情是最可笑的东西。 等到唐柳如渐渐认了命,她们才从看笑话般的心态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唐柳如是她们这里长相最好的,看着柔柔弱弱,最是得男人们的怜爱。唐柳如的生意不断,连带着她们都清静了许多,以往的时候若是晚上没有客人便是意味着她们可以休息一下,但如今整夜整夜的没有客人,只怕是饭都吃不了了。 艳梅横眼看着唐柳如,却见她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意思。唐柳如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从不与她们多废话一句。也因为这样,在这留香楼里显的尤为清高。 但这清高并没有任何作用,同样都身处下贱,同样都做着卑微的事,她的清高只会让这些人更加排斥她,几乎恨不得毁掉这份带着鄙夷的存在。 艳梅走到唐柳如面前,伸手捏住了唐柳如的下巴,嗤笑道:“看看这张脸,怎么就落到跟我们一样的地步了呢?不过现在我们的客人都只要你一个,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了,你说怎么办?” 唐柳如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艳梅却是没料到唐柳如竟会这般说话,她在这留香楼也算是个小头头,向来没人敢这般与她说话。艳梅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道:“你倒是嚣张的很。” 当即便有人在一旁道:“去搜她身,她客人那么多,小费想必定然不少。敢抢我们的客人,我们把她的钱都搜出来。” 艳梅冷哼一声,却按照那人的意思抬脚就将唐柳如压到了身下。 唐柳如怒声道:“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样对我,不怕芳姐怪罪你们吗。” “芳姐?”艳梅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声道:“你以为她会怎么办?救你?” 众人听见这话也都笑了起来,艳梅狠狠的捏着唐柳如的下巴,尖声道:“小贱人,你能赚钱能接客就行了,你以为芳姐会把你当菩萨一样供吗?你当你是什么?留香楼的头牌?别妄想了,在这个地方,人人都一样,都是下贱的妓子。” 艳梅恶狠狠道。她右手往唐柳如的衣服里一伸,随即便啧啧两声,怪声怪气道:“难怪那些客人们这么喜欢你,看这皮肤滑的,若是我是男人,也喜欢听你尖叫了。” 众人一阵哄笑,唐柳如涨红了脸,几乎是拼尽全力尖叫道:“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唐家的表小姐,你们这样对我,唐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安静了一会,顿时又迸发出了剧烈的哄笑声。艳梅调笑般的在唐柳如的衣服里一阵乱摸,尖声道:“好吧,表小姐,让奴婢来看看你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这里?还是这里?” 她顿了一顿,手里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艳梅朝着左右环视一周,朗声道:“这贱蹄子果然藏着好东西,看这是什么!” 随着她话音刚落,便见她猛的从唐柳如衣服里掏出一个被布紧紧包裹着的东西。艳梅得意一笑,高举起手道:“诸位,看看我们的表小姐在这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便要去拆开那布包。唐柳如脸色一僵,用力起身拼命的想抓过艳梅的手。艳梅讥讽一笑,狠狠的将她压在身下,又将那布包丢给了一旁的人。 众人欢呼着接过,将那布包打开,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惊喜着道:“艳梅姐,快看这贱蹄子藏了什么。是银票啊,足足一百两银票!” 艳梅一怔,却没料到唐柳如身上竟会有这么些钱。她朝着唐柳如看了一眼,冷笑道:“看来真是赚了不少嘛。” 说着,她便起身想要过去分那银票。 压在身上的禁锢消失了,唐柳如跃然而起,动作出奇般灵活的扑向那边的人。 众人始料不及,却被唐柳如扑了个正着。唐柳如咬咬牙,伸手抢过那张银票就往外跑去。 有人见状,急忙伸出手扯住了唐柳如,将她牢牢压到了地上。艳梅冷哼一声,用力将膝盖往她身上一压,厉声道:“想跑?” 她狠狠吐了口唾沫到唐柳如身上,一把抢过那张银票,又起身对着众人道:“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这个地方究竟该听谁的。” 当即便有几人扑了过来,狠狠揍向唐柳如,唐柳如下意识的一抬手挡住了他们,却无奈人实在太多,唐柳如本就因为昨晚的事受了些伤,如今更是无法抵挡,只能紧紧闭着双眼,咬牙忍着那些人在自己身上又掐又咬。 房门外的龟奴注意到了这里,啧啧了一声,冲了进来,道:“干什么!统统给我分开!” 众人这才不甘心的放开地上的唐柳如,站了起来。艳梅吹了声口哨,道:“只是闹着玩而已。” 唐柳如忍着疼痛,站了起来,道:“她们抢了我的银票。” 龟奴脸色一变,走上前道:“银票?” 唐柳如以为还有希望,她忙不迭道:“对,我的银票。” 龟奴朝着艳梅扫了一眼,道:“交出来把,莫不是还要等我去找芳姐你们才肯交?” 艳梅咽了咽唾沫,可终究畏惧于他口中的那个凶狠的女子,将那银票交了出去。 龟奴借过那银票,瞟了一眼,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小数字,却跟艳梅一样,被那数字惊住了。 一百两并不多,但在这个地方却显得尤为珍贵,她们接一个生意,也就才一分银子。除去每月的花费,最后剩下的并没多少。 唐柳如犹豫了下,却还是道:“那银子……” 龟奴看了她一眼,拉长声音道:“银子我帮你收着,万一下次你又挨揍了,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及时赶过来。” 唐柳如急道:“这银子我自己保管了便是。” 龟奴冷哼一声道:“你莫不是不信我?”他看着唐柳如,讥讽道:“留香楼里可是有规矩的,客人给的小费统统要上交。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若是这事让芳姐知道了,只怕是你们都讨不得好去!” 唐柳如听见他提到了芳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龟奴满意一笑,揣着那银票转身走了。 艳梅看了唐柳如一眼,大声道:“有些人就是没有脑子,若是那银票被我们拿了,至少还会留她一点,喊龟奴来,以为他会为你做主吗?” 唐柳如擦了擦犹在疼痛的嘴角,瘸着腿一撅一拐的走了出去。 白日的时候留香楼是没有生意的,她们倒也不用做些什么。唐柳如小心翼翼的走到后门处,轻轻敲了敲门,就见一婆子将那门打开,鬼头鬼脑的探了进来。 “今日有多少?”那婆子问。 唐柳如在身上小心翼翼的摸出一点碎银子来,这是她身上剩下的最后一点。 那婆子接过银子,掂量了两下,道:“就这么点?” 唐柳如陪着小心道:“刚刚被人抢了去,只有这么些了。”她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王婆,何少爷可有说什么时候赎我出去?” 王婆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每次只给这么一点给他,他也要生活的,总得存够了银子才能赎你的。好好存着些钱,这样你才能早些出来。” 唐柳如嗯了一声,有些留恋的看着她手上的银子。王婆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等到出了后门,便见一男子猴急的从拐角处钻了出来,冲到王婆面前道:“怎么样?今日有多少?” 王婆子不耐烦的将手上的银两分了一点给他,道:“就这么一点。” 男子有些怀疑道:“她好些日子没拿银子了,怎么会就这么些。莫不是王婆你私吞了吧。” 王婆子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嚷嚷道:“若是你不信我老婆子,自己去上门找她要便是,只要你别怕被留香楼的人发现打死就行。” 男子见她生气,急忙赔笑道:“王婆说的哪里话,我岂会不信你呢。”他数了数手上的银子,哼哼了几句道:“罢了,总归还是能赌上几把的。” 说着,他便拿着那点碎银朝着赌坊扬长而去。 王婆子啧啧了两声,却也没说什么。她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混迹已久,早已经看惯了这些事。比如这个靠着相貌蒙骗那些可怜女子,拿着她们皮肉钱去赌坊的何少爷,又或者是将满心希望寄托在这何少爷身上,一心只想着他救自己出去的唐柳如。 傍晚时分,留香楼的生意逐渐开张了起来。一早便有客人点了唐柳如,而唐柳如身上虽还嗲这昨日的伤,可迫着老鸨的威胁,也只好忍着应了下来。 今日这个客人不像昨夜那般的变态,唐柳如忍了一会便也就过了。事毕后,那恩客调笑着丢给她一点碎银,心满意足的走了。 唐柳如趁机将这碎银收起,她要在被龟奴发现前将这些碎银藏好。 回房的路上,几个洗衣的婆子端着盆子从她身边走过。 “今日街上那般大的排场,是哪家嫁女儿呀?” “你不知道?是北乌的镇南王世子娶唐家大小姐唐佩莞。” “唐家?唐家怎么会攀上这么好的人家?” “哎哟,我哪里知道,只知道她的命真真是好。我听我旁边那去看了的人说,那世子长的很是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你说这唐家姑娘,不仅嫁给了这样一个英气俊秀的人物,还能得他亲自迎亲,可见这世子有多在乎她了。” “可别这么说,我听说那唐家小姐生的也极为美貌,原先孩子啊太后娘娘身边做女官的。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想来这唐小姐与世子当是天生一对的璧人了。我倒真想看看他们在一起是怎样的。” “你想看?我们这般卑贱的身份,就别想这事了。” 两人越走越远,唐柳如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已经成亲了吗? 唐柳如至今还记得那日唐佩莞遇刺后,唐家族长就突然给唐府来了信唤她回去。彼时唐柳如只觉得诧异,可原以为家中是有什么事,于是就离开了唐府。 可在半路,她的马车就被截下了。再后来她就被送来了留香楼。 那个传说中的世子,见到她的时候只是冷冷的说道:“我不会允许任何对她有威胁的人存在她的身边。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日后你若是能行,就自己赎身出去,不行,就在那里待一辈子。” 为了这句话,她开始了如同地狱一般痛苦的生活,整日生不如死。她曾经也想过逃开这里,可几次被抓回后便也就绝了这个希望,只突然记起那男子说过的话,便一心攒钱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此处。 何少爷是她的一个客人,他对待她并不像其他客人那般折辱,唐柳如也就动了心思,渐渐与他勾搭上,只希望等到一日,他终能将自己赎出去。 夜色已晚,整个留香楼里仍是娇声浪语一片。唐柳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前走去,她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但总有一日,她终能攒够钱,从这里逃离出去。 第328章 番外之卫宁 “你就是五姨娘的弟弟卫宁吗?” 卫宁至今还记得唐佩莞第一次同他说的话。 但在那之前他早就从姐姐那边听到过这个名字,那个时候姐姐还只是在唐家四姨娘李琴手下做事。李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姐姐本就生的貌美,常常因此被那李琴借故找茬教训一顿,因为他也就经常见到姐姐带着伤来见他。 他还记得他当时的愤怒,可彼时他不过也只是个卑贱的家奴,莫说替姐姐出头,连自己都尚且不能在这个地方立足。 后来有一日,姐姐突然带着满脸的笑意,兴奋的告诉他,唐家的大小姐,唐佩莞,会帮她实现愿望。 卫宁一直都知道姐姐要的是什么,她不喜欢低人一等的生活,况且她也有这个资本。如今听姐姐这么一说,卫宁看见她眸子里尽是说不出的期待与希翼,他也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他能够理解自己的姐姐,因为他同她一样,也想着终有一日逃离开这种生活,不再随意让人打骂,不再是人人鄙夷的奴仆,只是他的愿望远远不像她的那般容易满足。 后来唐佩莞果然按照之前承诺的那般,让他的姐姐成了唐家的五姨娘,与此同时,自己也被安排去了唐佩莞的院子里做事。 于是他就正式见到了他从卫柳口中提起过很多次的唐佩莞。卫宁至今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唐佩莞额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觉得唐佩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只是站在他的眼前,就已经足够让他惊慌的说不出话来。似乎一开口就会亵渎了面前这个人,让她开始厌恶自己。 所幸唐佩莞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寡言而对他有所排斥,反而见到自己对兵书感兴趣的时候,饶有兴趣的送了自己一堆书,还教自己识字断句。 那个时候几乎是卫宁最开心的时候,他每日捧着兵书如饥似渴的看着,唐佩莞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这些,可只有卫宁自己心里最清楚,他更多的是期盼遇到问题时好去找她询问。每次听见唐佩莞微笑着给他解释他不懂的东西,卫宁总有种兴奋的几乎不能自抑的感觉。 卫宁知道唐佩莞是对他抱有期望的,况且他也不想永远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小的宅院,于是在听说招兵一事的时候,他便毅然去找了唐佩莞,告诉她自己想离开唐府。 唐佩莞却是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会如此。她帮着自己劝说了卫柳,后来在他离开的时候,将奴籍归还了自己。 捏着那一张看似轻薄却又极其沉重的东西,卫宁当时便在心里发了誓,此去定要有所作为,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也为了不想看见那双微笑的眸子里染上失望。 这个誓言让他熬过了战场上的苦寒与残酷,一次又一次他面临死亡的时候,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事要去做,但是什么,他却又不清楚。 后来一次军营中几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说起了他之前听说过的一件事,只说是大齐原先有一位公主的家奴当上了大将军后,便尚主娶了这位公主。那些人当时说的话卫宁已然忘记了,可从那天开始,尚主这两个字便如刀刻一般牢牢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回了京城之后,他即可便去见了唐佩莞,只是那时他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官,而唐佩莞身边已然有了一个镇南王世子。 那个男人他曾经见过,一看便是那种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天生便带着种贵气。这样的一个人站在唐佩莞的身边,即使是卫宁也是知道他们是何等的相配。 莫名的退缩感让卫宁犹豫了,他看的出来唐佩莞对叶虔并非是无心的。以唐佩莞那般的个性,若是真的没有感情,又岂会答应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卫宁曾无数次的想过,等到自己有了成绩,有了站在唐佩莞身边的资格,他必定不会再畏缩不前。 然而等到他渐渐坐上了虎狼将军,而后又掌握了虎狼营,他如今已经有了那份资格,可是唐佩莞却离他越来越远。 卫宁并非没有看出唐佩莞很多时候是在利用他,从他一开始的站队,到后来的打压太子,直至齐铭下位,所有一切都是那般的惊世骇俗。若是让卫宁独自选择,他未必敢如此大胆,但若是唐佩莞开口,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陪着她一路走下来,卫宁虽不能理解唐佩莞何故要搀和到这些事情中来,但卫宁却看的出,唐佩莞比着常人更想让齐晟坐上太子。卫宁曾经猜测过唐佩莞是否是对齐晟有某种特殊的感情抑或是她对齐铭更为厌恶,可是后来观察下来,卫宁却是没也看出什么。 但不管怎样,正如自己曾经发过的那个誓言,她永远是自己的大小姐,而自己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唐佩莞被沈芝刺伤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卫宁第一个反应便是懵了。他在战场拼杀多年,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唐佩莞只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这对于他来说本该是习以为常的事,可在那一瞬间,他却感觉到了自己猛烈的杀意。 他自己小心翼翼护在手心里,甚至舍不得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让她为难的人,就这般容易的被人伤害了。 卫宁让下属去天牢里将那沈芝提出来,然而下属去了一趟之后回来便告诉他人已经被世子提前弄出去了。 卫宁先是一怔,继而很快便明白过来,连他都这般的愤怒,更何况是那个人。 沈芝的下落他很快便知道了,落在北乌暗卫手里的,死已经是最好的解脱了。 卫宁有些失落,可却又暗自为唐佩莞高兴,这样一个在乎她的人,想来必定也会对她好的。 再后来叶虔离开了大齐,齐铭被他们一举扳倒。卫宁却是没料到叶虔竟会为唐佩莞做到如斯地步,那时的形势即便是他也看得出只要叶虔一离开,齐铭便就算是完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叶虔竟也能就这么走了,卫宁猜的出来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也对他略略有了些敬佩。 当所有的事情结束的时候,他如愿成了大齐的兵马大将军,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的他,就算是随便说两句便也会影响到整个大齐。 他做到了他年少时的梦想,然而此时他的梦想却早已经改变了。 从世子府回来的时候,卫宁的心情有些低落,李严看出了他有些不高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说道:“将军,可要卑职陪着您一起去饮酒,好歹会暂时高兴些。” 卫宁却是不语,一路走到将军府门口,卫宁略略一皱眉,正要进去,忽然听见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卫宁转过头去,就见着秦玉一身便服从一侧走了出来。 卫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扭头就要进去。 秦玉急了,急忙扯住他的衣袖,道:“我在这等你几个时辰了,你怎么话都不说一句的,如此太没礼貌了吧。” 卫宁冷声道:“放开。” 秦玉本就等他等的有些心急了,如今好容易见他回来,对自己又是这般的态度,即便是她再怎么不像个女子,现下也生出了几分委屈的情绪来。 她猛的甩开卫宁的衣袖,恨声道:“你以为我想来吗,若不是那个唐佩莞特意写信给我,我堂堂一个将军至于跑这来受你的气!”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卫宁身体一僵,急忙回过身去一把抓住她厉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秦玉恨恨道:“我说我再不会受你的气了!” 卫宁却是异常凶狠道:“前面的。” 秦玉认识他这么久,即便是他对自己向来冷淡,可从来也没见过他如此凶煞的模样,顿时也被吓住了,呐呐道:“唐佩莞写信给我,让我过来找你。” 卫宁颓然的放开手,只觉得一阵失落。唐佩莞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在想什么,也一直装作不知道,如今还叫了秦玉过来,想来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秦玉还在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卫宁微微闭上双眼,复又睁开,道,“进来吧。” 秦玉一愣,道:“什么?” 卫宁淡淡道:“若是无事,便进来坐坐吧。”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将军府。 这是卫宁第一次主动邀请秦玉进去,秦玉欣喜若狂,以为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当即便跟着走了进去。 李严在一旁摇摇头,自己的将军是什么心思他多少还是看得出的,都如今这样了,他最后终究还是选择了服从她的意愿。 卫宁再去唐府的时候,唐府的人气已然低落了很多。如今唐中赋闲在家,唐佩莞又远嫁他方,唐府便算是彻底没落了。 然而卫柳的心情却是好的很,特别是听说他同秦玉定了亲之后,更是喜笑颜开的嘱咐个不停,恨不得立刻便让自己娶了秦玉。 卫宁耐心的听着,却见自己的姐姐说了大半天,最后终于停下来道:“跟你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没,若是没明白也不碍事,到时候我总归是要帮着你的。” 她顿了顿,又道:“老爷等会要来吃饭,我要去厨房里看看了,你今晚可留下来?” 卫宁怔怔的看着她,卫柳如今也不年轻了,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攀上唐中的那个稚气女子。现在的她似乎已经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说起唐中来也是一脸的笑意。 卫宁摇了摇头,道:“军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处理,就不留下来了。” 卫柳也知道他与唐中合不来,便也没强留,只应了一声,便起身去看唐佩梁了。 走的时候卫宁突然就想起了唐佩莞,他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想来以叶虔那般重视她,她定是过的不错的,不知道现在的她会不会也与卫柳一样,心中只有着自己的夫君与儿女,再不复之前那般的淡然。 卫宁莫名一笑,只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十分有趣,他每次想到唐佩莞抱着孩子的模样,便就有些想笑,可也有些怅然。 天色已晚,唐府里已然点起了灯来,卫宁长出一口气,加快步伐朝外走去。 第329章 番外之叶虔 “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向来都清醒的很,如今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当北乌帝冰冷着脸质问他时,叶虔只低着头无言以对。 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年少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外征战,彼时正是战事最紧要关头,母亲却突然重病卧床不起,父亲将军营的事丢给了副将,自己日夜兼程赶了三天路勒死了两匹马只为了赶回家中见母亲一面。 从此北乌人人皆知名震天下的镇南王爱妻如命。 父亲在外面向来都是冷面示人,不为任何事所动,但但凡是任何牵扯到母亲的事,他便会失去了他所有的坚持与固执,似乎只要母亲的一滴眼泪便可以改变他所有的决定。 这个弱点一度让叶虔很是不屑,他虽崇拜自己的父亲,但很是看不上他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只觉得大男人顶天立地,岂能为一个女子牵牵绊绊。 所以当他遇见一身丫鬟装的唐佩莞时,也只不过以为她是个稍有些特别的小女子,甚至还是个长相丑陋的小女子。 只是这个女子却同他以往见过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她虽生的难看,可气质谈吐却属上乘,甚至在自己奚落她时还能不急不躁的反驳自己,如此这般镇静,却不像是一个小丫鬟能有的。 回去后他便让小丁调查了她,这才知道她果真不是尚书府的人,而是唐家大小姐。 如此倒是应了自己的猜测,叶虔那时虽觉得有些意思,可渐渐也就忘了这事,直到他在一次去唐府窃取消息的时候撞见了唐佩莞正好被人意图陷害。 那般简单的圈套叶虔一看便清清楚楚,他父亲虽只有母亲一个妻子,可作为王府出身的世子,大宅门里的那些个肮脏事他知道的并不比外人少。如此看来也就是这唐佩莞与那继母不合,便遭人陷害想要弄污她的名声而已。 叶虔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那次他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见到唐佩莞时,对方那般高傲的模样。叶虔心里一动,却不知怎么就自动出现在她的面前。 后来他又见到了她几次,无论是红妆阁卖脂粉,抑或是那次树林里的相遇,叶虔发现即便是自己帮了唐佩莞一次又一次,她对自己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态度,进退有度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般的疏离让叶虔的心里逐渐不舒服起来,他试着想去靠近她,却终究一次次被她避开。所以当他想唐佩莞提出一起去中元节赏灯的时候,他原本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却没料到唐佩莞竟是答应了。 那一夜是他来大齐这么久以来最为开心的一天,他看着身边的那个女子笑颜如花,只觉得心里都被她那淡淡的笑意所融化。 那个时候他才理解了父亲的心情,明白他为何对母亲那般的宠溺与疼爱。 所以当叶虔发现唐佩莞竟然搀和进了太子位争夺一事中时,他只觉得心中万般复杂,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服她。 他是北乌的世子,而从北乌的利益来看,齐铭有着一半的北乌血统,选择他做大齐的下一任君王是北乌最乐意见到的事,而他之所以会被北乌帝派到大齐,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叶虔并不愿意自己与唐佩莞的立场对立,也因为这件事与她争过几次,可每次当他下定决心远离她时,却又无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了下去。 当情势越来越激烈,而唐佩莞也越陷越深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容忍不了,强硬的想要唐佩莞从这漩涡里脱身而去。 叶虔心里很明白,唐佩莞固然是他见过最为聪慧灵动的女子,可他手上握有最强大的暗卫势力,很多次若不是自己的包庇,只怕唐佩莞早就暴露在外,没了性命。 可即便是如此,唐佩莞依旧固执的不像个女子,竟宁愿断绝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肯退让一步。叶虔无奈,当时却也是气极了,他向来都是被人捧的高高在上,即便是在北乌也没几个人会这般不顺他的心意。况且这一次他却是为了唐佩莞的安危着想,而对方似乎一点都不领情。 那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为危险的一次,叶虔几欲与她撇清关系,可在自己又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看见她依旧倔强,但那眸子里却比昔日更多了几分脆弱与委屈。叶虔瞬间便服了软。 罢了,总得有人让步,若是她不愿意,那便只有自己。 叶虔淡淡叹息了一声,却也只能认命的接受了唐佩莞的坚持。从他第一次遇见唐佩莞的时候,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性格,如今他对这般的性格更是又爱又恨,但终究还是放不下。 再后来,便就是情势的不断变化。有着暗卫支持的齐铭本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一方,但唐佩莞却设计逼着自己离开北乌,只为了一举夺下齐铭的位置。 那夜叶虔一眼便看穿了唐佩莞的目的所在,他从小习武,如今不过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又如何能比得过他。当唐佩莞却借机让那一刀刺进了她自己的身体。 叶虔明白唐佩莞从来没有想瞒过自己,对于唐佩莞来说,她更是清楚自己会看穿一切,但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逼着自己不得不对她屈服。 回去的路上,小丁曾经问过他:“世子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走呢?” 叶虔只是苦笑一声不说话,唐佩莞都已经拿着自己的性命去逼他呢,他又如何敢再违逆她呢?在他心中,始终是她最重要。 自己的忽然撤离果真惹的北乌帝大发雷霆,幸好有了父亲母亲为自己说情,再加上自己从小与北乌帝一起长大,最终他还是勉强放过了自己,只让自己去弥补这次给北乌带来的损失。 叶虔却只是觉得松了口气,在他帮着北乌帝训练新兵而后又攻打下琉球国后,总算是填补了一些北乌帝心中的不虞。 而趁此机会,他也便向着北乌帝求了亲。 北乌帝却只是眼神古怪的看着他,最后只道:“朕与你结识多年,却从没想过会有今日。现在想来你们镇南王府却是各个痴情种了。” 叶虔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朝着他磕了一个头,心中却只想着早些回去大齐告诉唐佩莞这个消息,他离开她已久,而大齐的所有事情也已然平息,自己一直没有消息传回,只怕是她也会开始着急了。 父亲母亲没有见过唐佩莞,可见自己这般为着她却也知道了大概。在送自己离开的时候,母亲打趣的对父亲道:“如今我们家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也有一个可以制服他的人了。” 然而父亲却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淡淡道:“这样才算是真正成熟了。” 叶虔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从小对父亲的不理解父亲并非是不知道,如今好容易来了个机会便趁机报复了回去,叶虔有些哭笑不得,可终究还是记挂着远方的人,连夜便赶回了大齐。 万事巨熄,大齐也几乎算是换了一番新气象,唐佩莞已然达成了她自己的愿望,而他正尽力往着前方奔去,只为了早日见到他愿意一生守护的那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