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代掌门》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一章 小盗江枫 夜色漆黑如墨,乌云满天,似有雷雨将至。 亥时三刻。 乐川,蒋家大院。 平日喧闹如市,夜夜笙歌的蒋府,今夜异常安静。今天是内门弟子蒋文钦与宋文希相约会武,争夺蒋氏执法长老的日子,不仅这里,整个乐川的精英武者和修士,包括资质上佳的练气门徒,此刻都围在天字一号竞武场看热闹,内门弟子会武,这可是蒋家这种修真小家族里数一数二的大事了。 半夜会武?是不是有毛病? 没毛病。 情报显示,宋文希的血脉天赋只有在夜间方可发挥最大作用,而蒋文钦,作为蒋家嫡系子弟,与出身附庸家族的同门师弟宋文希争位,自然面子上要赢得光彩,赢的对方心服口服才行。 这个情报由江枫提供,他此刻正趴在蒋家大院的青砖墙头上望风。作为这支盗宝小队的资深队员,他承担的职责是搜罗情报,把风掩护,而不是冲在一线。 盗宝小队队长,大名雷右旗,一身蛮力,修为玄级一重,本命法相为“黄毛金狮”,防身双短斧别在腰间,外加一根常用的大锤,正和“盲脸”况书才在正房里大搜特搜,此时的蒋宅,没有强力武者看家,而剩下的普通家眷和看护,早已被况书才的“蛇之吻”迷倒,陷入深度昏睡,不是一把刀子插进身体,根本就不会醒来。 “蛇之吻”是况书才法相“星斑海蛇”的本命技能,对普通人和低阶修士一向无往不利,但对筑基及以上修为的人族武者,效果就差的远了,毕竟况书才只是个灵级九重的散修。 自古人妖不两立,话虽这样说,可鸡鸣狗盗并不给妖族争光。 尽管两族第五次全面战争已经结束了五十年,双方的大佬们也已经签署了灵魂契约,号称实现“永久的和平”,但两族的隔阂还在,修炼资源有限,竞争不可避免。至少互相私下里搞点添乱的小动作,实属常事。 所以作为一个妖,一个有修炼理想,一个清贫没有背景的妖,江枫和队伍的其他三人一样,选择了将蒋家大院搬空。 借助“玲珑宝光”本命天赋,正厅内的各种字画、古董,普通仓库内的金币、玉石,丹房里的百年药草,补肾灵丹——虽然对人族视为珍宝,但对妖族几无价值——都泛着各色的宝光。 泛着橙色宝光的物件理论上讲最珍贵,紫色宝光的次之,蓝色宝光的黑市上也比较容易出手,而泛着绿色微光的物件,如果本身不是很实用或者大宗消费品的话,基本上买家寥寥无几,基本上只能自用,人族的物件,妖族能直接使用且价值很高的也不多。 江枫的修为不高,灵级七重境界下,“玲珑宝光”只能穿透大约一尺有余的砖石墙体,如果是黄铜或者赤金的金属门,就更是难窥其中秘密。房屋深处的秘匣暗格,除非进到屋内,否则这技能也爱莫能助。 至于秘库和藏经阁之类,想都别想,有着护持法阵防护,除非几个人想要和闻讯赶来的蒋家家主斗一斗,否则想要进去,不弄出点声音真是不行。 哎—— 江枫轻轻叹了口气,眼见着队长错过了一个不小的紫色摆件,在一堆蓝色物品中费力倒腾,心中大叹可惜。 雷右旗和况书才修为略高,且都有搏命本领在身,而江枫和“猴子”靳东,战斗天赋都稀松平常,故而一个望风,一个扫尾,都属于打酱油的角色。 这也不能怪江枫,“黑金葫芦”这种本命法相,听起来高大上,但实际对战斗毫无助力,属于战五渣的辅助类,加上江枫的特殊原因,他根本就没报上真实的本命法相,直接报上形似的“糯米吊瓜”,这一看就是屯的不能再屯的种植类法相,比没有本命法相,无法化形为人的妖兽强点不多。 低调是江枫必须做的,他有自己的苦衷。好在情报经常是他提供,所以在这支自称“乌衣”的四人盗宝小队里,江枫还是能排第三的。 “乌衣”这个名字纯属巧合,四人偶然成立小队的时候,正好四人都是一身乌袍,故此得名,同是天涯沦落人,乌衣算是散修常用的袍服之选了。 黑魆魆的角落里,东厢房附近的两团紫光引起了江枫的注意,他调整了下位置,细细观察。那泛着紫光之物,是两个镇宅的小型石头貔貅,这东西在人族的富贵之家属于稀松平常之物,大多不会超过百年,何以会有紫光出现? 身形一动,妖气涌现,手臂化作黑色藤蔓,顺着墙头爬下,不断延伸,直到抓住两尊貔貅,那物件个头不大,稍一用力,借助藤蔓收势,直接抓住擎在胸前,正想要仔细观察,却感觉背后一个巴掌拍过来。 “小白,你想死啊!”小白正是江枫的假名字,江枫在队伍中排行第三,作为老四的靳东,从来都是称呼他小白。 “动用妖力小心被侦测到,”他轻拍袖口的灰尘,低声说道,“蒋家的长老们,最低也是筑基三重,打起来相当于我们玄级,你一个灵级,被抓住可别连累我们,我可不想被他们练成法宝。” “错了,错了,是我大意了。”江枫赶紧道歉,其实他心中有谱,在五百步之外,有自己的影子暗哨在时刻监测,他自然知道没有修士靠近蒋家大院,当然,如果对方真的实力高超,那也算认栽,这两件貔貅的紫色宝光只有自己能够侦知,如果侥幸蒙混过关的话,可以算上一笔私财。 “我只是看这两件貔貅,形制独特,正好洞府外缺两个摆件。” “什么貔貅,我看看。” 靳东抓起一个,仔细端详了很久,还是不放心,用手摩擦了几下,左右也没看出什么异样。这貔貅乍看起来的确是个普通物件,成色还蛮新,只是用料不咋地,估计就是黑市上卖,也最多两个金币的样子。 “等老大回来再说,规矩你是知道的。就你这穷样,还洞府。”他撇了撇嘴,拿出一块白色绢布擦了擦手,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望风,夜色遮掩了他的表情,也遮掩了他灵猴一般的敏捷。小队的规矩,价值超过十个金币的物品,都会用于分配计价,谁也不能私藏。 一炷香之后,几个人已经踏上归途。 “猴子”靳东断后,他擅长制作一种黑烟臭弹,只要扔到现场,所有东西都会染上一种特别的臭气,想要根据嗅觉寻迹找到几人,几乎不可能,至于脚印,四人更是早早预防,用妖气凝结出不同形制的靴子,方便随时更换。 一处野外无人山洞,这是事先踩好的分赃地点。 雷右旗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米粒大的荧光石,捏碎一块灵石混在一起,向洞里一甩,借助力道粘在墙壁上,洞内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雷右旗和况书才每人两份,靳东和江枫每人一份,毕竟前者冒大险,余下两人是后勤,见势不妙可以先逃跑的,相对安全。规矩公平合理,四人合作过几次,老规矩。 三万金币,这个好分,雷右旗的粗大手掌左右一搂,再上下一捭,分成四堆,就算分好了。虽然金币在修炼界不值钱,基本上一百金币也就能买一块一级灵石,还经常有价无市,但对四位穷困散修来讲,还是有点价值。 各类修炼法器一小堆,江枫分到一件二阶下品法器,两件一阶中品法器,是什么类型是攻是防没时间研究,只有老二况书才挑了挑,其他人雷右旗直接做主,快刀斩乱麻的分了。 木系二级灵石两块,一级灵石二百六十多块,各种品类都有,虽然四人本源相性不同,但要细分,恐怕天亮了。 各类古董字画物事若干,无法一一鉴别,江枫分到十二件,也算大收获,至于黑市出手是能换到灵石还是只能卖金币,这个自己回去找人鉴别,石头貔貅落入江枫手中,其他三人也没看出什么奥妙,只当是一件普通摆件,况且雷右旗自己也弄了个紫叶小梅花金丝镶边屏风,这种低级而又特殊的物事,江枫的“玲珑宝光”也什么反应没有,雷老大属于典型的“文青”,其他几人早就习惯了。 妖也是有爱好和情趣的,但况书才的爱好可不好判断,毕竟他囊中有一大堆单价低于五金币的杂物,以至于储物袋中都无处安放。把蒋家搬空,他功不可没。 雨落纷纷,大地已经一片汪洋,四人约好三个月后老地方再见,就分道扬镳,瓢泼大雨更适合掩盖行迹,这种对于做贼的“有如天助”,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一道黑影在雨幕中急速相随,正是江枫的秘密影子暗哨,一个时辰后,影子冲入主身,寒澈刺骨,江枫身形一滞,同时右臂一道黑蛇印记,更加清晰可见,体内的妖力受此刺激,变得澎湃难控起来,他赶紧沉住气,一边压制一边加快速度,向远方奔去。 一夜狂奔,为了补充体力和灵力,还服用了两枚低级补气丹。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水已经停歇,前方乃浅山宗地界,感受到几道扫过来的熟悉意念,江枫身形一抖,灵级七重的境界瞬间破碎,急速上升,直到冲破灵级,达到玄级二重才停下来,灰袍兜帽扯下,面部的肌肤一阵蠕动,体内骨骼微微作响,整个人高了几寸,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掌门,您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老奴身影,从一棵挂满果实的桑树后闪现出来,拱手示意,看起来他已经等在这里好久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章 个中困顿 “海老,等多久了?” 江海是江枫的老部属,也是浅山宗“七宝葫芦”一脉的老人,跟在自己身边,至少已有十五年的光景,而江枫登上这浅山宗掌门之位,也不过一年有余。 “不多,十五天。”江海恭敬的递上一块绢帕,“掌门一路辛苦了。”宗门内知道江枫真正行程的,只有江海一人。 “事情还算顺利。”江枫掏出一个两方储物袋,比自己的十方储物袋档次低得多,递给江海,一路行来,他早已将部分需要江海处理的物品转移出来,“一百枚一级灵石,还有一堆古玩字画和金币,尽快处理一下,全部换成灵石。” “是,掌门请放心。”江海双手接下,也不查验,“距离伪青龙木需要更换激活符阵,还有十天的期限,此事不烦掌门分忧,属下自会记得日期,争取最后一天更换,物尽其用,多省一分是一分,不过——”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江枫连续发问,独自离开宗门许久,他心中也颇为惴惴。 “不,是乐意轩出了一些变故。张执事那边传话过来,最近七盟内部执法队不知道什么缘故,查验不明来源物品甚严,不少人都牵扯进去,他们要求将抽成从一成提升到三成,否则这生意他们没法做。” “哼,”江枫心中一怒,自己盗宝所得的赃物,一向通过七盟落英门的乐意轩洗白发卖,几次三番下来,虽然一成佣金看起来少,但他们常在物品鉴定中作伪,所以并不少赚,以为自己心中没数吗,“玲珑宝光”的天赋,就是江海都不知道,想必对方是吃定自己,以为自己也是个不识货之人吧。 “倒是突然,正好打在我们的软肋上。”江枫叹了一口气,“先忍忍,六月的宗门薪俸马上就要发放,我之前在长老会立下军令状,今年的半年薪俸要超过去年两成,算起来可不是小数目,门内大库其中窘境,你是知道的。” “是。”江海心中已有计较,遵命退下。 距离月末发放宗门半年薪俸只有二十天,左右去找一家新的代理,不止时间上来不及,而且还得讨价还价,暴露的风险也大,乐意轩的好处是立即付现钱,依以往的估测,这批古董字画,去除新分成比例的佣金,大概能换一百二十灵石,加上金币,一百五十枚一级灵石算是基本盘了,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 乐意轩的变故事起突然,盗宝这条收入线,对补贴宗门开支非常重要,暂时还不能有变,开辟新的财源也十分必要,江枫一边想着此事如何运作,一边向内府掠去,在自己的地盘,再没有必要遮掩形迹,变换面目和掩盖修为。 浅山宗的宗门总舵占地不大,方圆不超过十里,坐落在群山环绕形成的自然山谷之中,称为“罗川都”。二阶中品护山法阵‘厚土金刚如意阵’,六代掌门沈爱龙购置传承至今,稀有度属于粗糙的大街货,借助地下的一阶下品灵石矿脉滋养,勉强不用填补灵石自行运作,也算是省钱了,但灵石矿就没法开采,宗门也就缺少一项主要的收入来源。 但大阵省不得,妖族只要是地级修为以下,无论是低级的玄级修为,还是更低的灵级修为,均无法运转妖力张开结界庇护领地,只能借助法阵之力,一是御敌于宗门之外,二是加持妖灵之灯,辅助修炼。但凡一个有些光明前途的妖族宗门,此乃必须之物。 说起妖灵之灯,是这片天地所有化形妖族生存修炼之依仗。 天地之间蕴含的灵气稀薄,而灵石虽然灵气浓缩,但成分驳杂,对于妖族来讲,不能直接吞噬修炼,又没有人族那么精妙的布置法阵之术,故而借助妖灵之灯,布置灵石加持法阵,汲取其中灵气修炼,这是万年以来,妖族先圣传承下来的最主流修炼手段。 妖灵之灯,实际为一种李代桃僵之术,既然灵石直接吸收会极大伤害身体,那么就让别人吸收,再过滤净化给自己就好了,不过谁愿意当这个替死鬼呢? 答曰,天地灵物。 然天地灵物太稀少了,普天之下,至少要三级以上品质的灵地,方有孕育灵物的可能,僧多粥少,怎么可能人人都有的用?只好退而求其次,寻找替代之品,妖兽的生命精华,虽然不是上上之选,但胜在资源相对丰富。对于无法化形的妖兽,一向被妖族视为异类,猎杀并摘取其生命精华,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 浅山宗的妖灵之灯,核心是一段伪青龙木,得自一株未能孕育本命法相的龙渊树精,之所以有个“伪”字,实际上是因为这株龙渊树精,并非纯种,寄生在一棵血木贼根部,借助血木贼容易化形的特点,想要逆天改命,孕育本命法相,然而最终失败,被人俘获,炼化成伪青龙木,燃烧自己,成就别人。 每当夜幕降临,妖灵之灯都将白日从加持法阵中汲取的灵石能量缓慢逸散出来,又被限制浓缩在护山法阵之内,供宗门内所有妖族修士修炼之用。 伪青龙木属性为八木二水,可以汲取灵石能量,放射出木系和水系灵气,如果加持法阵中灵石种类驳杂,也会有微量的其他类别灵气逸散,较大宗门均会避免使用过多种类的灵石,仅使用与妖灵之灯相性一致的灵石,毕竟杂色灵石会略微影响灵气的纯度,进而影响修炼效率,但对于浅山宗这种小宗门,谁在乎呢? 即使作为一宗之主,灵石种类驳杂影响法阵效率这种事,也不是江枫担心的问题,至少眼下不是。 眼下宗门最大的问题,是穷啊,穷的他都得低调去做贼。 前任掌门,也就是九代掌门任我道是个好大喜功,又自视甚高的家伙,当然,换做任何一个本命法相为“镇海飞龙”这种可能带来特等战斗天赋的妖,都会心存幻想更进一步,因此,浅山宗唯一一座出产灵石的沙都山(宗门大阵灵石矿不能动),就这么被抵押借款了,还有西部冷泉的二十年用水权,东北部山区的绿晶石矿脉的二十年开采权,以及各种……其他的无人知晓的种种,只因他年纪轻轻,死在了乱石海,和宗门的两位长老,以及他们的储物袋,均音信全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毁树,后人奈何?作为第十代掌门,浅山宗新的掌舵人,他只能默默承受先人给予的一切,将浅山宗维持并发扬光大。 至少先把眼下灵石的问题解决吧! 江枫推开门,仔细查验了角落里隐藏的小型侦测阵,这个阵法还是不久前从七盟的鬼市上淘来的廉价货,只要有江枫之外的人来过,阵法就会记录信息,虽然简单到无法记录时间和具体来客信息,但总算可以起到预警作用。 自从自己继任掌门以来,门内一直暗潮涌动,几位其他附庸家族的长老,面对宗门经济状况的困顿,隐隐有作壁上观,等待接班的态势。 侦测阵法没有记录任何来客的痕迹,江枫这才放下心来,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并无他人偷偷来过。 看来他们还没有撕破脸,潜入这里查探自己。一个个都以为掌门就那么好当么?想想前任留下的几乎空空如也的宗门大库,还有那几件不平等的抵押文书,江枫心中冷笑,估计他们是想看看我发不出半年宗门薪俸的笑话吧? 手一挥,附在门楣处的三道法信飞到眼前,一红两蓝,每季度例行的三本奏事案,一本未少,又有事情要忙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章 十代掌门 妖族拥有近乎永恒的寿命,当然这是对天级修为而言,不过即使对于玄级修为,也有近乎六百年的寿命,实力相当的人族筑基修士,也不过三百年。 天地法则会如此眷顾妖族吗? 答案是否定的。人族有更多的技艺用来辅助修炼,阵法造诣,法术传承,符咒炼器以及丹药机关,这些妖族皆不擅长,虽然万载以来,各类技艺妖族均有进步,但文化和天赋的局限性,导致这些辅助修炼手段,仍严重依赖人族的供给,当然,人族刻意降低低端物品的价格冲击市场,以及对高端物品进行技术封锁也是原因之一。 妖族亘古传承的主要修炼手段,就是互相吞噬,直接提升。 法相属性相近的妖怪,可以吸收对方并获得修为的提升。然而千年前,妖盟长老会叫停了这种行为。孕育本命法相,进而化形为人,对于妖族来讲,本就是十分之一概率的事情,倘若互相吞噬,只会极大降低妖族人口基数,对于妖族学习人族技艺,并最终超越人族成为这片大陆主宰,并无裨益。故此,妖族律法规定,只有妖族内战关联方以及立下决斗契约者,方可互相吞噬。违规者,灭族! 为什么煞费苦心,化为人形会是妖族的核心价值观? 原因无二,人形乃是攻防一体最平衡的战斗体型,况且想要利用人族的法器符咒,只有人形最适合。 这些价值观也同样影响着江枫,甚至大多数北陆妖族宗门的处事方式,当然具体的宗门,有这各自不同的特点。议事堂模式是浅山宗传承的最重要制度之一。每个季度开启一次的长老议事会议,将共同决策宗门的主要事务,作为对掌门的尊重以及制度的一部分,长老们都会提前传信给掌门。 红色传信意味着重要的议题,需要集体决策;而黄色代表普通不紧急的议题;蓝色代表已经有处理意见,告知掌门备案的事情。 一红二蓝,理论上讲只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那个时间修炼提升自己多好,但对于江枫来说,并不值得高兴。 这事说来话长,说白了,他是一名弱势掌门。 浅山宗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七百五十年前的妖族内战,黑蛇战将林栋因战绩受封天印二十八将,得到浅山宗开宗立派资格,然而因体内暗疾,不久就身陨闭关修炼之中,面对子弟修为不高,宗门后继乏力的情况,他在死前创立黑蛇传代机制,浅山宗的历代掌门,均会被他的本命法相黑蛇之灵主体附体,而长老则会被黑蛇之灵分身附体,强行提升修为,依此在混乱的割据中立足。 黑蛇之灵附体的效果明显,根据投入的资源不同,可将修为提升至玄级甚至地级层次。守护浅山宗这种东西不过二百里,南北只有六百里的小地盘,绰绰有余。 妖族分封制宗法规定,受封宗门可保八百年太平,任何妖族宗门不得主动攻伐,但是这个制度的关键软肋是对人族无任何约束力,倘若不是因为浅山宗地小土薄,又挨着七盟这种人族破碎地带,恐怕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黑蛇之灵会极大消耗宿主的生命力,甚至妨碍修为的进一步提升。十年到百年之内,宿主的修为会被黑蛇之灵吞噬一路下降,如果不幸修为下降到灵级,就会身陨魂灭。从初代掌门到第九代掌门,都无法摆脱黑蛇之灵附体的桎梏,这也是上代掌门疯狂修炼,甚至为此赌上宗门几乎全部资源,潜入九死一生的乱石海寻找机缘的直接原因。 黑蛇之灵在身,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历代掌门和长老,皆困于此,然而强行提升修为这种诱惑,对于没有修炼资源支持的浅山宗众人,仍是无法拒绝的“良药”。 江枫去年拿到掌门位置,花费了不菲的代价。九代去乱石海之前,应留守长老要求,口头指定了江枫为继承人,故此掌门之位,从宗法制上来讲,就是他的。但江枫拿不出黑蛇之灵附体仪式的灵石,毕竟宗门内能卖的资源,已经都被任我道卖的差不多了,他只能卖手中的权利,进而要求几个附庸家族‘众筹’解决费用问题。 第一,牺牲了掌门在宗门长老会的否决权,除了对外战争,掌门只有一票权; 第二,江枫百年之后的掌门之位,不再必须由初代掌门血缘后羿担任,即包括“七宝葫芦”、“七叶玄参”和“百果蛇莲”三支初代仅存的血脉家族; 第三,宗内资源产生的收益、赋税和孳息,均只能用于宗门相关事务开销,掌门无权私自动用。 尽管如此,黑蛇之灵的附体仪式仍然没有凑够足够的阵法资源,正如八代九代掌门一样,只能将江枫的修为提升至玄级而不是地级。 玄级,代表着被黑蛇之灵吞噬修为的速度更快,江枫一直怀疑上代掌门到底是死于乱石海争斗,还是死于黑蛇之灵的吞噬,毕竟在出发前,他的修为已经下降到玄级二重,和自己眼下的修为一样。 五年,恐怕最多五年,自己这个短命的十代掌门,就得因濒死让出位置,成为浅山宗最短命的一位掌门。因此,在宗门收益很少,并且无法私自动用的前提下,参与盗宝快速敛财,才能获得足够的灵石,购买对修为有助益的丹药,减少黑蛇之灵的负面影响,否则,不仅掌门之位不保,就是性命也成问题。 世间之大,一定有解决黑蛇之灵诅咒的手段,只是这个手段,必然价格不菲,并且,也需要时间去寻找。 倘若修为跌落,时间就无从谈起。这是一个锁在一起的困局。 信手拈来三道传信,首先入手是红色的传信。事情来自王显道的汇报,浅山宗现任执法长老,“曼陀罗花”附庸家族的族长,六代长老曾与他们家族联姻,他也是唯一没有追随上代掌门任我道前往乱石海的长老,因此得以幸存,修为玄级七重,是宗门内修为最高者。资历在宗内也最深,执法长老负责宗内所有的法度维护。传信中谈及的事情也很简单,本宗子弟任晓龙滋事一案急需处理,请求掌门的意见。 任晓龙乃初代家族血脉子弟,出身“七叶玄参”家族,论与上任掌门任我道的血缘关系,比江枫的“七宝葫芦”还要亲近。修为灵级六重,在三个月前与人在外因琐事争斗,打伤对方,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对方乃力宗外门弟子,亲属抓住此事不放,非要抓任晓龙法办,此事需宗门长老会裁决,是否出面保下来。 保下来自然要花费不菲,王显道之所以将此事报上来,无非是试探自己保护初代血脉家族的决心,同为初代血脉出身,倘若自己无法将他保下来,那么会直接影响江枫在三个初代血脉家族中的声望。作为宗门内修为最高者,他素有夺取掌门之位的野心,但表面低调和气,不露峥嵘,奏上此事,应当仅仅是投石问路,看看自己的应对而已。 头疼,又是钱。江枫双手在额头揉搓了许久,才打开第二道传信。 第二道传信来自郑鲁达,现任俗务长老,“养魂花”附庸家族的族长,修为玄级六重,曾同江枫一同接受黑蛇仪式,作为分身附体,效果能达到玄级六重,也算代价不菲了,养魂花家族一向负责维护灵矿,灵泉以及灵田培植,商路维护,尽管这些收益很多都已经出卖,但经手之人,仍有不薄的利润,他们算是宗门内的“富裕户”。 郑鲁达的汇报很简单明了,上任掌门签署的西部冷泉的二十年用水权,已经到期,他已经和对方续签过了,价格不变,回头将上交宗门大库三百一级灵石,他还特意提到,按照江枫继任时的约定,此三百一级灵石,只能用于宗门之用,言外之意,掌门你自己修行,还是自己找钱吧。 呔!竖子尔敢! 即使已经被几大长老在地上摩擦摧残过几次,江枫还是怒了。九代当时签署的价格,几乎相当于白送,毕竟是急用钱,现在签署西部冷泉的用水权,怎么可能还按照之前的约定价格,这其中必然中饱私囊。五成的用水权,按照冷泉的流量,至少可以滋养五百亩灵田,计入人工和种子成本,即使种植最低级的一级灵谷,每年的收益也不会少于一百一级灵石,这家伙竟然二十年使用权只卖了三百一级灵石?说出来谁信? 该死,其心可诛! 第三道传信来自于赵文君,他是散修,本命法相‘雕花纸伞’,对于散修加入宗门,只要修士数量不超过百人,修为境界不超过掌门,都受到妖族宗法的保护,这点同修炼家族不同,修炼家族能容纳的散修数量以十人为限,且修为不能超过掌门,而不是境界。这也是宗门相对修炼家族的价值所在。 赵文君为传功长老,手头有制符技艺在身,二级灵符制成的成功率达到三成,还粗通阵法毛皮,这对于妖族修士来讲,已经颇为不易了,浅山宗这种小宗门,能招揽赵文君这样的散修,九代掌门任我道的努力功不可没。宗门大阵阵眼附近的五个最佳修行洞府,就有赵文君一座。 赵文君恳求将他的半年薪俸由五十枚提升到一百枚,为此还罗列了一大堆理由,比如希望和其他长老一致呀,不要被区别对待呀,包括老婆孩子要养这种细枝末节的理由,活的很精致呀! 要求很简单,涨工资,效果也很明显! 百分之二十也不够么? 是了,看起来是“紫铜草”一族在背后发力,紫铜草也是三大附庸家族之一,族长吴全忠担任宗内外事长老一职,对于小宗门来讲,基本属于闲职,除了宗门议事会一票之外,并无实权。有消息说,他的妹妹吴小琳与赵文君情投意合,不日将喜结连理。 这就很明显了,赵文君是在替吴全忠打助攻,况且这事情对他来讲并无害处,多一份收益,对于他的修炼自然也好处多多。 答应他! 江枫发现自己别无选择,现在他能选择的,就是继续找钱!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章 坊市之行 修整了一整夜,卸去全身疲惫,修为一如既往的毫无进境,黑蛇之灵诅咒的效果强大到让人怀疑人生。 错了,是妖生。 如果突然的修为暴涨,比如从灵级六重直冲玄级二重,会让人飘飘欲仙、忘乎所以的话,那么修为停滞,甚至周期性下降一小节,以致产生生命威胁的话——事实上江枫距离这个期限并不远——那么度日如年的苦痛,足以让人疯狂。 继承掌门之位后,江枫花费了至少一年来调整自己的心境,在不喜不悲中寻求解决之道。宗门长老们的试探,无外乎是想平和的拿到掌门之位,但江枫会让给他们么? 不,他已然入局,并且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如何初步化解长老们的攻势,他已隐隐有了解决办法。 距离宗门议事会开启还有二十天,想来还有时间去趟真武城,处理下手头的法器,并且借自己的“玲珑宝光”,淘些性价比还不错的物事转卖,这也是除了暗中盗宝之外,江枫能够顶住压力,满足宗门灵石供应的第二个手段,只是生意人大多目光如炬,这种“捡漏”的机会十分难遇。 真武城位于妖族力宗边境,是力宗的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商业都市,作为左近较大的妖族宗门,力宗在很多事务上,对周围的小宗门和散修家族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不少组织和势力,甚至人族商号都在这里驻扎,收集情报,互通有无。左近妖族修士购买较高级的法器,符箓,也优先选择真武城。 江枫到达时正是黄昏,他换了一件妖族散修的常见灰袍,修为压制到灵级大圆满,外貌并无刻意改变,只是在嘴角加了一道疤,通常来讲,以妖族的自愈能力,只有独特的伤害方会留下伤痕,江枫所做的,无非是给自己加些沧桑感,添一点儿凶悍,不善争斗的他,原本的白面无须,看起来还是太无害了。 黑蛇之灵附体有难解的诅咒,但也赋予了他独特的能力,变换身形改换外貌,对于现在的他,增添了不少便利。 多宝阁,真武城分号。多城连锁的集寄卖、炼宝和拍卖一体的商号。 店面很大,五层的格局。真武城黄金地段,租金不菲,光是晶莹剔透的碎星石地板,就足显档次。但是偌大的一层,店内只有五名知客,他们很少为顾客做介绍,只是负责打包结账,盖因此层陈列的大多为一阶法器和灵符,每件物事下方都有详细的介绍,一目了然。说白了,一层是自选模式,相中哪件,直接打包带走,店内明显的位置挂着各种提醒,“谢绝还价”,“假一赔十”之类。 江枫的目的不在此。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后堂,一片黑色木棉布帘上大书一个“鉴”字,这才是江枫的此行目标。帘后是一条五十余步长的走廊,左右分布着八个房间,这里就是鉴宝中心了。 江枫找了个挂着“空闲”牌子的房间,揭帘而入,一股温软的阵法之力缠绕过来,将整个屋子与外界再次隔绝,这是简易的水系隔音法阵,在隔音法阵中,金系法阵效果更强大且性价比更高,只是深处其中,时间久了会让人不自觉的有些焦虑烦躁,心神不宁。从这点来看,多宝阁作为大商号来讲,考虑的倒是周到。 白银面具遮面,衣服和袖口处上镶嵌两朵拇指大小的金枝花,这间鉴宝室竟是一位二星鉴定师当家。不要小看这白银面具,它能遮挡地级以下强者的神识查探,有未经证实的传言,经常有人族修士在多宝阁坐堂,只是不知真假。 “二阶下品。” 白银鉴宝师只是粗看了一眼江枫掏出的法器,就有了初步的判断。这是一把两尺长的法锤,入手较轻盈,应该不是实心,表面淡青色光泽,许是用靛青砂和铁桐油浸润处理过,这种工艺可以加快灵力运转,是普通人族法器的常用的处理方法。依江枫的眼光,他只能看透这么多,“玲珑宝光”真视下,这法器透着蓝色的光芒,间或有星星点点的紫光,依过往经验来看,这个二阶下品法器在同类中,算是中上品。 “鉴定费二十枚一级灵石。”声音不咸不淡,这种品质的低端物事,自然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是会员吗,会员打八折。” “不是,”作为一个经常来销赃的盗宝客,江枫可不会加入什么会员,留下让人可查的手尾,掏出二十枚一级灵石,多是棕灰色的土系灵石,在同档灵石中,土系最为常见,价格上略便宜,不过多宝阁这种规模的商铺,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江枫可是在意的,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省一点是点,宗门内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大窟窿等着自己去补呢。 【初级雷纹】、【快速聚气】、【初级灵力回流】,鉴宝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食指和中指合拢,轻轻的弹了弹,连续报出三个属性,又翻过来多看了一眼,“自带一个充能技能【耀眼光球】,每次充能可以使用三次,需隔天施展,否则有损法器,这个属性还凑合,其他的聊胜于无,估价四百二十枚一级灵石。” “绝当。”江枫没打算要这把二阶下品法器,虽然自己手中可用的都是一阶,但实用趁手才是法器选择的主要标准,而不是品阶,所以他干脆卖给多宝阁,这种东西是没有拍卖价值的。 “好,规矩知道吧,八折。” “嗯,知道,整数要二阶灵石。” 对方也不多话,扔出三枚二阶,两火一木,又从身边的灵石堆中随意摄出一把,三十六枚一级灵石,直接摊在桌上。二阶灵石通常价值百枚一阶,但反向兑换通常要一百零五枚,不过看起来这名鉴宝师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江枫收了灵石,再次拿出两件一阶中品法器,一件竹木折扇,一件青色玉佩,人族法器通常都有特殊灵魂烙印,如果说之前的法锤,可以认为是偶然得到的话,那么再扔出两件人族法器,毫无疑问,这个家伙手中的物品多半属于来路不明的赃物。 不止灵魂烙印本身有问题,连形制也十分可疑。妖族修士很少会用折扇这种附庸风雅的法器,况且上面还明晃晃题了一首西江月,青色玉佩的形制也是人族审美,在功用上满足之后,雕花和纹饰,妖族还是有自己风格喜好的。 “三十枚一阶灵石。” 鉴宝师报上费用,通常每件一阶法器只是十枚一阶灵石的鉴定费,这个价格显然加上了情绪因素,在一瞬间,江枫甚至感觉到对方恐怕就是传言的人族鉴定师,只是他没有那个胆量去探查而已。 吃亏求平安吧,江枫还是有分寸的,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在多宝阁闹事。他也干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拿出三十枚一阶灵石,几乎一色的土系,只有一枚价值略高的水系灵石夹杂其中,并不是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而是他手里已经没有土系灵石了。 “【易碎】、【耗能减半】、自带【风刃】技能,射程约五十步,强度与修为相关,估价一百一十枚一阶。” 一阶法器鉴定的非常迅速,对方只是瞟了几眼,就曝出了折扇的属性,玉佩的鉴定也很快: “【温润】,自带双技能,技能一【冰清玉洁】,每日可以使用一次,效果相当于使用一次一级清洁符和二级静心符;技能二【玉之守护】,可使用三次,每次可抵消普通玄级强者攻击两次,不可反复充能。价值一百五十枚一阶。” 江枫不知道这两个报价是否带着对方的感情因素,但“玲珑宝光”下的鉴视,玉佩确实比折扇要好得多,相对报价来讲,对方还算是公道的。 “也是绝当么?绝当七折。”对方说话略带冷漠,想来在对方来看,江枫就是个销赃的。 一阶法器绝当七折是没错的,相比二阶法器,一阶法器确实比较难卖,能制作的修士太多了。 “折扇绝当,玉佩需要改制,需要换成凤凰纹饰,赤金镶边,需要多少费用?” “改制需要五十枚一阶,算上折扇绝当,给你二十七枚一阶。”对方又扔出一把灵石,然后抽了一张莎草纸,龙飞凤舞写了几排江枫完全不认识的符号,仔细分辨,只有“玉佩”二字他是认得的,想必是多宝阁的术语。 “明日来取。” “好。”江枫拿了灵石和文契,赶紧闪人。销赃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第一次遇见二星鉴宝师,以妖族的资质来看,说不定他们还真的找不到高级的妖族鉴宝师,没准对方还真是人族的。 从多宝阁出来,江枫随意转了几条街,又穿过最喧闹的妖兽市场,确认无人跟在身后,才重新回到光佑真君大街(据说是妖族的一位先贤,除了创立了光佑武道之路外,以娶了十二位妻子著称),进了八杂铺地界。 八杂铺是以小商铺为主的自由交易市场,除了活物外,其他所有东西,不论人族的还是妖族出产的物品,均可以在此自由交易,除了不能抢掠打架外,什么规矩都没有,全看眼力,捡漏了算您的,看走眼了也是自己的,就一个字,乱。 江枫是这里的常客,临街的都没法看,这是他的经验,因为小铺子也是有租金的,临街的都是假货居多,一水的包装扎眼,看上去高大上,实际上都是赝品,挣的都是初来乍到新手的钱,像他这种老鸟,有自己的固定门道,不过他今天并没有浪费时间找漏的打算,毕竟刚收了一笔灵石,并不是那么缺钱。 左转右转几个小巷,一处不大的小店,挂着个古旧的清漆招牌——黑驴张,就这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章 坊市鉴宝 黑驴张既不黑,也不是什么黑驴妖精,事实上店主是位年轻姑娘,漂不漂亮不知道,因为她常年带着黑色面纱,不过至少背影是苗条的,身材是傲人的,声音也轻柔动听,在这乌烟瘴气的八杂铺,带面纱多半是为了安全考虑。 江枫是这里的常客了,自打他第一次来真武城,这店铺就早就存在了。但也从未考虑问过店主小姐姐,到底“黑驴张”是个什么典故,只见过有人问过,但并没有得到回答,后来再遇到过他时,明显瘦了一圈,想必是被坑了一笔不菲的灵石。 照例付了十枚一阶灵石,八杂铺很多小店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有些甚至摸不到门道,这个黑驴张就是十枚一阶入场费,即可进店查看验货,而且是在布帘隔开的特殊区域,这个区域内所有货品保真,但是实用性和价值,就看自己的眼力了。 今天顾客不多,已经临近打烊,只有两个生面孔,修为都是灵级四五重的模样,看见江枫这个灵级大圆满进来,两人还左右让了让,然而小店里还是挤。 “玲珑宝光”查看之下,店内绿光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蓝光,都摆在明显的位置上,店主不是个棒槌这个江枫懂,绿油油一片也符合预期,要是每次来都能撞上个大漏,那别人生意还做不做? 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不靠谱的志怪小说中才会出现吧,江枫闲时也看一些,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的确会让人心潮澎湃,感觉自己也会运气爆棚,一不小心就晋升天级成就传奇。江枫不信这个,路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出来的,这是他这几年掌门生活的最大感悟。 法器江枫一般不看,或者说只是随意看看,虽然这里的每把法器都有说明,但多资料不全,全靠自己鉴别,这点不如多宝阁,这里的法器适合自己有些鉴别手段的修士,胜在价格便宜。江枫的本命法相“黑金葫芦”不善争斗,他也就没在上面努力,不是价值不菲的利器,基本上无法补全他的战斗短板。 他手头用的法器两件。 其一是镇邪桃木法剑,一阶中品,属性【初级灵能回复】、【初级斩邪】,前者能帮助回复些许灵力,夜间有加倍的效果,后者对妖鬼类有些压制效果,自带技能【霹雳雷光斩】,能瞬间爆发一次雷伤害,冷却一个时辰,基本上可以算是灵级大圆满的攻击力,对妖鬼类也有额外克制加成,这点是桃木法剑本身的材料决定的,并不算稀有属性。每次使用【霹雳雷光斩】都会耗费桃木法剑耐久,这法剑是把二手货,江枫粗略估计,能用个十次都是运气好。 其二是灵光扳指,九代掌门任我道的遗物,在乱石海之行之前,他把这扳指,还有为数不多的灵石留给江枫,为此江枫还几次三番找人鉴定过,普通的二阶上品法器,勉勉强强算是“灵宝”级物品,里面没什么志怪小说中常常提到的器灵老爷爷,不死之魂之类寄生。属性【冰冷隔绝】,可以防止手被冻伤,但每个时辰只能维持三秒可用;自带技能一【绝影一闪】,可以闪跃到五里之外,每天可用一次;自带技能二【明镜止水】,相当于一级清明符加上一级止血符效果,可以短暂破除眼前幻境,治疗一般的伤势,每天也只能用一次。两个技能都算辅助,前者逃命,后者保命。 有时江枫就想,上任掌门任我道是怕自己死了,宗门丢了然后才留给自己这个保命扳指吧?死了毫无对证,江枫只能将这个疑惑藏在心中,虽然同为初代血脉传人,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毕竟任我道走之前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以为在乱石海能够找到奇遇,凯旋归来呢,自然不会留那么多后手,江枫只是他身前的一名随侍而已,指定自己为继承人,实则是在留守长老几次三番追问之下,随意指定的吧? 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伤心了呀,江枫心中自嘲。 黑驴张的灵符也都是大路货,不过有些二阶灵符还是有购买价值的,比如凡品“火爆符”和“破禁符”,价格都不贵,前者属于杀器,放出的大火球至少是玄级中上层次,后者用来强行破阵盗宝,江枫各拿了三张。 店里高级灵符也不是没有,一张神木奔雷符,五阶,与“火爆符”“破禁符”这种大批量制作被称为“制式符箓”的灵符不同,神木奔雷符为制符修士专门用独家灵材制作的,制作成功率低,配方也不会流传出来,但威力也远超同阶符箓,并且多半有独特的功效。这枚符箓被专门装裱后,挂在正中央的墙上,算是镇店之宝,标价一百枚三阶灵石,算是天价了,估计也不会有人买,这灵符要是使出来,威力估计惊天地泣鬼神了吧。 没准是假的,江枫心道,虽然他看得见那明晃晃的宝光。 买不起自然说葡萄酸。 各类杂书才是江枫的目标,这种介绍周边宗门地理人文的杂记,对于江枫甄选盗宝对象,帮助很大,浅山宗地处人族妖族交界地带,各势力犬牙交错,关系网盘根错节,谁能惹,谁不能惹,这个很重要。 比如上次买的情报,蒋家和宋家都是乐川的富裕家族,按理说对谁下手都是一样,得罪的也都是修真家族蒋家,两家明面上也没什么背景,但有本游记上就说,宋家家主的私生子,在燕国国师准备遴选的关门弟子名单之中,这种关系,万一人家一朝飞起,请动个元婴修士来个命运占卜,自己一伙就等着流亡四海吧。 这个世界水深着呢。 挑拣了七八本自己没有收藏的杂书,店内已然只剩自己一人。 “有全一点的凶兽画册么?”江枫打出暗语,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没有,这个去年冬天就不卖了,你要多少,下次进货。” “只要一本,但要全新的手绘本。” “拿去,算上灵符和书,算你一百一阶。”蒙面小姐姐从抽屉暗格中抽出一本崭新的剑术入门,属于烂大街的启蒙书,递给江枫,一百枚一阶灵石已经包含了这本剑术入门,自己拿的凡品灵符和书,价值不超过三十枚一阶。 江枫也不还价,一百枚一阶灵石放在案上,头也不回就出了小店,身后黑驴张已经开始关店。他抄近路出了八杂铺,进了宁国巷,这里有不少小型客栈,轻车熟路找到一家名曰“墨者居”的小店,花了一枚一阶找了间房住了进去,又扔给小厮十个金币,熟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送一壶灵酒上来,我有点东西看不准,找个人帮我看看。” 这间房自带廉价的金系隔音法阵,很明显,这里不是用来住的,而是用来谈隐秘事情,交换情报,以及提供一些见不得光的服务。江枫也是偶然发现这里的妙处,才常常将这里作为落脚点。 从储物袋中拿出剑术入门,随意翻了翻,一张粗糙的莎草纸摄入手中,这就是黑驴张的最重要的卖品——情报,减去灵符和杂书价值,价值七十枚一阶灵石。 情报很简单,人族地界,魏国吉柏城,公孙家族族长公孙贺冲击金丹失败,只剩一口气吊着,不久就会呜呼哀哉。四个儿子正在争夺城主继承权,暗中发力。大公子公孙长虹正在暗中招兵买马,准备在一个月后择机而动,直接夺取城主之位。 吉柏城位于浅山宗西南,大约五日的路程,乍看起来局势十分混乱,不过那个叫公孙长虹的筑基修士招兵买马,自己都得到了情报,其他几个竞争者不可能毫无察觉,浑水摸鱼或许有利可图,但危险程度也很高,筑基修士,相当于玄级修为了,当然也看是什么样的筑基修士。一个月内,想要通知聚齐“乌衣”小队,时间上来不及,看起来得早做准备,早点去踩点,再做打算。 仔细的收起情报,这莎草纸属于稀松平常的物事,即使丢失,也不会给自己和黑驴张带来什么麻烦,但黑驴张是信用店,讲究假一赔十,虽然很少出现因为情报有假倒赔的事,但留着总是个念想不是,十倍也是七百一阶,相当于七枚二阶灵石呢。 一刻钟后,有跑堂小厮来敲门,带来一位兽骨面具遮面的老者,发须皆白,青色长袍装扮,略有些发福,气息似乎是灵级六重。 “客官,您请的客人到了。”小厮摆好灵酒,又收了一枚一阶的酒钱,悄然退去。 “我有点东西,想要看看是个什么玄妙。”江枫直奔主题,从储物袋中拿出石头貔貅,这东西他私下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清为什么这东西会泛出紫色光芒。 修士常用的灵符法器,多宝阁大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低级的战斗物资是流通和自由买卖的,但这种明显的人族生活用品,就无法公开的掏出来,两族和平契约已然签署的大环境下,多宝阁也不会铤而走险,做容易让人抓小辫子的事。故此,江枫选择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找人查验貔貅的奥秘,对于一个常常销赃的盗宝客来讲,这是基本的常识。 “这貔貅内有玄机。”老头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左右端详了一会儿,铜铃般的眼睛中闪出一抹光华,他从袖中取出几样带花草药,揉在一处,又涂遍貔貅全身,须臾,一圈圈黑色的印记在貔貅表面浮现出来,奇异的符号如蝌蚪般将黑色印记串联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若干蝌蚪亮起来,有如呼吸一般跃动。 “要继续么?”老头问道,“这是小型封灵阵,可以将灵石能量锁在其中,减少溢散,至少要筑基后期修士方可布置,妖族修士会的很少。” “您会布置?” “不,我只擅长破坏,刚才破坏的,就是一层遮掩阵法,如果让我继续破解,这个封灵阵就会被破坏,停止运转,如果不破解,这个封灵阵样本可以卖给阵法师,价值一枚二阶灵石。” “那继续吧。”封灵阵可见之后,紫色的光芒,在“玲珑宝光”下并无变化,想必价值不止一枚二阶。 “费用一枚二阶。”老头抬起头,目光中似有戏谑。 嘶—— 江枫心道这破阵费用可真黑,有心用破禁符自行破解,又担心自己不小心破坏了物件。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来都来了,况且如果是这么贵重的破阵费用,那么用这个阵法掩盖的物品,多半价格也不会太低。 “继续吧。”他掏出一枚二阶火系灵石,放在案头,示意老头继续破阵。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章 初会灵笼 老头变得郑重起来。 平稳了呼吸,他握了握左手的鎏金嵌玉手环,这东西看起来是个特殊的储物袋,一把拓印符凭空出现在手中,飞速的贴遍石头貔貅周身,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神秘的橙色液体,喷洒在上面,一股酸涩的味道扑鼻而来,填满整个房间,好在金系隔音法阵也有一定的隔绝气味效果,不然估计整个客栈都会充满这种呛人的气息。 片刻之后,拓印符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包括貔貅自身的纹饰,也都一一印记在符箓之上,除了缺少闪烁的呼吸之外,别无二致。 揭开拓印符,貔貅并没什么变化。 “你在拓印这个封灵法阵?要拿去研究?” “不,我拿去卖,我对阵法的兴趣不大,这东西值两枚二阶。”老头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得意,毕竟几张拓印符只值半枚一阶。 “你刚才骗我,这个阵法值一枚二阶,现在怎么变成两枚?” “哈,”老头将拓印符小心收起来,不敢有一丝褶皱,“那是因为你不懂行,找不到合适的买家。看看这里——”老头指向自己的头。 “什么?”江枫抬头看去,老头的头发除了有点灰白,颧骨有些高之外,就像路人甲一样,毫无特别之处。 “知识就是财富。” 噗—— 两人同时笑喷了,但是江枫真心想抽他,想狠狠抽他一巴掌,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江枫相信对方多半战斗也是战五渣水平,自己实际修为可是高过对方一个境界的。 “我们继续,”老头也意识到空气有点冷。妖力不断涌现,如一股劲风般鼓动袍服,身体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不断涌出的混沌黑气,渐渐笼罩全身,在他的额头位置,两眉之间,逐渐浮现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紫色之眼。 那紫瞳缓缓转动,仔细盯着貔貅身上的每处细节,直到似乎锁定了一处位置,老头右手早已准备好的破禁符向貔貅的眼睛处拍去。 噼啪—— 随着一阵石块碎裂的脆响,貔貅的眼睛瞬间迸出一团小型的火焰,而另外一只貔貅,也同时碎裂开来,看来两个阵法虽然一模一样,但在设计上,实际是连锁的,一损俱损,并不需要逐一破除。 黑烟散去,老头的身形又恢复了正常,他从碎裂的貔貅小块之中,靠近眼睛的部位,很快找到了两粒拇指大小的圆珠。 一红一绿,晶莹剔透,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只是入手有些冰冷,比想象的沉重。 “这是——”江枫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用。 “破妄水晶。”老头解释道,听起来他对这个有一定研究,“成对出现,会记录一段时间内周围所有发生的事,红色记录影像,绿色记录声音,制作此物的人可以将其合二为一,炼成完整的破妄水晶,查看所发生的事,之所以还被称为破妄,是因为幻象对它无用。” 嘶—— 江枫倒吸了一口冷气,从盗宝那天算起,自己查看这对貔貅不下五次,除了第一次,都近距离端详了很久,在自己的宗门,可没有改变形貌,掩饰任何声音,那么说,这对貔貅中的破妄水晶,岂不是完整记录了自己的所有信息,这东西要落到别人手上,岂不是自己就会暴露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这老头,似乎留不得。 “你的气息变了啊。”老头丝毫没有紧张的觉悟,“我和你讲,我是讲行规的。”他将面具摘下,江枫原本以为苍老的脸,竟然没有丝毫褶皱,从面具后的浅色印记来看,这面具他常常戴在脸上,并不经常摘下。 “这样也算开诚布公了,我叫倪大宝,他们都叫我倪老。”老头边查验破妄水晶,边说道,“这个东西,原本不是你的吧,或者,虽然现在是你的,但是你却很担心,因为你不小心被记录了。破妄水晶这种东西,在我们妖族地界,确实很少见,因为我们自己有啼哭兽这种方便的监视手段,根本用不上这个,不过破妄水晶也是有优点的,它没有生命的气息,很难被发现。” “如你所言,这东西原本并不是我的。”江枫道,“但现在属于我,所以我打算收回去好好保存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不能落在有心人手中。 “不要紧张,”倪老头道,“这里记录的事情,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可以将它免费消除,只要你答应把它卖给我。” “我凭什么能相信你?” “凭这个。”倪老头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这钥匙有着大大的头部,和极小的身体,更像是一个简单的圆盘,上面还绘着一面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笑脸,“认识这个么?” “灵笼银牌会员?” “灵笼”是在力宗、赤龙门、御风宗等周边妖族宗门活跃的大商会之一,他们游走在犯罪边缘,但也经常干些好事,而且做事颇有信誉,故此在民间很有口碑,从钥匙上的笑脸来看,倪老头是灵笼“一笑堂”的高级会员,一笑堂是灵笼的分支,用来处理“白道”上的事务,相反,如果钥匙上是张哭泣的脸,那就是“百鬼堂”的人,用来处理“黑道”上的纠纷,因为灵笼在浅山宗这种小宗门也有不小的影响,作为掌门的江枫怎么能不清楚,只是他们和自己这种“官方”身份的修士并没什么交集。 如果对方身份属实的话,那么确实是值得相信的。 “你出多少?” “三十枚二阶。” “六十枚。”尽管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不菲,让江枫也心中震惊一二,这个价值已经远超自己现在手头掌握的财富了,算起来加上宗门大库中的各类资财,自己手头能掌握的财富,也不超过十枚二阶。 自己真是穷得叮当响啊。 “理论上讲值这个价钱。”倪老头道,“但是对于您这样的修士,我只能出这个价钱。我们灵笼做事一向公道……” 江枫放开体内的禁锢,一股玄级的气息瞬间显露出来。 “哦,原来是位前辈。”修士历来以修为决定辈分,江枫的玄级修为自然盖过倪老头的灵级,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惊慌的样子。 “四十枚二阶。”这个价格看起来更有诚意了一些。 “好吧,就这个价。”江枫也不想继续抬价,虽然将浅山宗掌门的令牌亮出来,或许能收获更多的“友谊价格”,但暴露自己的身份,显然是不值当的,这破妄水晶中,还记录着自己的秘密呢。“不过你要把里面记录的信息先去掉。” “这个自然。”倪老头道,“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并不关心。这东西去除起来还是容易的。”他的掌心中涌出妖力,将一枚二阶火系灵石扔入其中,一股狂暴的火系灵气直接灌注到两枚破妄水晶中,很快,两枚水晶的光泽就变得黯淡起来,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宝石一般。 “已经是干净的状态了,再用还得用特殊的手法灌注灵气,只是这不是咱们的问题了。”倪老头伸手将破妄水晶递过来,“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必了。”江枫没有这个判断手段,自然也不会去查验倪老头是否去除了其中的影像,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盗宝,江枫可要留一个心眼了。“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灵石的问题吧,四十枚二阶。” “哈——”倪老头将破妄水晶收起,不慌不忙的说,“可是我们没灵石。” 擦—— 江枫瞬间有一股冲动,想要将倪老头按在地上猛打一顿,没灵石你报什么价,害得老子白高兴了半天,以为可以咸鱼翻身致富一下,不过灵笼银牌会员令牌是真的,想想老头还是有背景和信誉的,不会干这种蠢事,于是冷冷的道: “那你能支付什么?” “友谊,还有您需要的东西。”他掏出一枚青铜令牌,样式正如他自己的那枚银色令牌一样,摊在江枫身前。 “这个折价十枚二阶。”倪老头道,“我们灵笼还是有些薄面的,有时候掏出这枚令牌,会有些效果。如果您能凑齐三枚青铜令牌,就能和我一样,有一枚白银令牌了。” “你们的生意经不错。”江枫收起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心中不承认这令牌能值十枚二阶——如果能给自己选择的话,那肯定选择灵石,自己实在是太需要灵石来解决宗门财政困境了——但也只好接受这个估价,这个令牌并不是想得到就随时能得到的,看起来这倪老头在灵笼,并非一个简单的银牌会员。 不过这不关江枫的事。 “此外,还有三十枚二阶,可以看您的需求。” “能是灵石么?” “自然不能。”倪老头笑道,“说来抱歉,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们现在也缺灵石。只能是您需要的东西。” “我要一条可以赚灵石的路子,比如一年时间可以赚六十枚二阶,我想这个不过分吧,相比马上获得三十枚二阶,这个利息并不算多。”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章 赚钱门路 “你说你要挣钱的路子?” 倪老头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虽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这其中的辛苦和波折,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尤其是在妖族文化里,简单粗暴,及时行乐,落袋为安的观念仍是主流。 “没错,我很缺钱。如果这个路子能更持久,利润低一些也可以接受。” “我们也一样缺钱,”倪老头道,大家公认的钱自然是灵石,“不过物资你也能接受的话,也不是没有,但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 “那是我的事。” 一直掩饰了面目的江枫,自不会告诉他自己背后是浅山宗,虽然宗门内修士仅有百余,其中玄级修为不过十人,相比力宗、赤龙门、御风宗这种大宗只算‘小小小虾米’一只,但也算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几十二阶灵石的生意,江枫相信自己还是吃的下,要不是上届掌门任我道将能卖的都卖了,他还不至于为这几十枚二阶灵石折腰。 “我手边只有两件事可选。” 倪老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做某种选择,想必他手中有一些需要别人帮忙的事情,但他和江枫没有什么过往的交情,仅仅是刚做了一笔鉴定生意而已,而且这鉴定生意,也是他开小差赚零花钱用的。两人信任度还不够,当然不会扔出什么性价比高的合作方案出来。 “说给你听也无妨,不过利润没那么多,你要是愿意长期合作,也是不错的挣钱路子,求个稳字是不错的。”倪老头犹豫了许久,像是在组织合适的语言,避免暴露过多的秘密,但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是一桩药草生意,我们需要大量的一阶灵草,比如石元花和青灵草,我们会支付常见的一阶灵符作为交换,比如坚甲符、烈火符、寒冰符或者清心符之类,只要不是罕见的品种,都可以。交货期三个月到六个月之间均可,五百株起,如果达到五千株以上,我们会额外支付百分之十的奖励金。” “第二件事是朱红血蚁,这东西想必你应该听过,比较常见的是赤色血蚁,这个是一种高级的品种,和赤色血蚁一样是群居的,我们也刚刚拿到蚁后开始繁育,说起来算是极低级的妖兽了,只是没有任何化形的可能性。如果你愿意饲养,我们愿意提供蚁后,然后收购朱红血蚁中的工蚁,我们会提供其他类的低级妖兽作为交换,比如各种运输驮兽和劳役妖兽,从一阶到二阶都可以,交货期半年到一年,一百只起,如果达到两千只以上,我们同样会额外支付百分之十的奖励金。” “额外的奖励我们可以用灵石支付,其他的都是实物。”倪老头递上两张莎草纸订单,上面工整的列着实际的价格预算,以及可提供的兑换物,基本上参考的价格还是公允的,在力宗的真武城,这些物品都属于大宗物品,所以价格比较稳定。 粗略算来,考虑到浅山宗的人力,第一件药草生意,每年能交付五千株,减去种子的投入,大概会有十枚二阶的利润;而第二件血蚁饲养的生意,利润要大些,如果是两千只,会有三十枚二阶的利润,当然,朱红血蚁并非本地的赤色血蚁,在饲养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也说不定。两件生意,从本质上来看,都是比较吃劳力的生意,在力宗这种修炼资源丰富、劳力价格偏高的宗门,很难找到合伙人愿意干这种事情,不过对于浅山宗这种贫瘠宗门来讲,能挣钱的就是好差事。 又与倪老头简单了扯了扯价格和交货方面的问题,江枫顺利了接到了这两个在倪老头看起来鸡肋的订单,事实上,对于这种在力宗不好找下家的订单,他也十分无奈,不同时接手这种利润低的订单,兜里那件一年两枚三阶的优质订单,怎么会落到自己手中。 十方灵兽袋,十方玉石灵盒,能够甩出这么大的包袱,倪老头也不吝惜,将两件物品直接交给了江枫,前者可暂存妖兽,确保其处于休眠状态,后者可以保存药草的灵性,减少药性流失。这两件东西都值五枚二阶,只是如果无法完成合同,还是要交还的。从客栈出来时,江枫有一种冲动,是不是把两件东西卖了逃之夭夭,弥补自己貔貅的损失。 算了,毕竟是签了灵魂契约的,虽然自己用的是江小白的假名字,但灵魂的牵扯一旦违约,修行上念头就无法通达,这对于一个修行者,是一辈子的心结,一旦违信深陷其中,甚至终身都无法更上一层楼。 话说自己还有修行大道么?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那黑蛇之灵附身印记最近似乎又浓郁了一些。 好在自己还额外黑了一件二阶下品法器,挽回了一些损失。 白玉飞针,这东西听起来华而不实,就是看起来也是如此,飞针多是用来暗中投射,起到出其不意的偷袭效果,所以大多用精铁铸造,甚至有方便淬毒的设计,这白玉飞针,竟然是用玉石打造,通体乳白色,看上去属于易碎品,更无法淬毒,不过倪老头给自己的法器介绍却让江枫眼前一亮。 二阶下品法器,可以用来刺激百会穴,在半个时辰内发挥【中级醒神】、【中级灵力透支】的效果,前者可以抵抗一定强度的幻觉,魅惑以及迷乱效果,后者可以透支灵力,中级强度,大约是自己灵力总值的五倍。关键的问题在于还附加一个【初级宁静】,可以保证在用后不会出现较长时间的脱力,毕竟这种刺激自身潜能的法器,大多数效果结束后,会让人陷入无法战斗的窘境。 如果不是三天之内只能使用一次的话,恐怕这白玉飞针,至少算是二阶上品,入选灵宝层级物品。算上自己的灵光扳指,自己也算是有两件辅助性的法器,加上一件攻击性不强的镇邪桃木法剑,已经略超过玄级低阶修士中身价正常配置。 哎,好歹自己也是掌门呀,江枫心道,拿正常配置来对比,也是醉了。 与倪老头互换了接头方式,又闲逛了一日,取了改制的凤凰玉佩,在真武城鱼龙混杂之处改换了两次容貌,确定了甩开所有首尾,趁着夜色疾行回到浅山宗。 修整了一夜,一早就叫上江海,让他把传功长老赵文君唤来,作为一个站在台前,似乎代表“紫铜草”一族的散修,江枫觉得从他身上入手破局,似乎最为容易。 赵文君年纪不小,九代长老任我道在位招揽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八十多岁,修为刚刚灵级圆满,算是修炼资质平庸的典型了,于是乎他也另辟蹊径,中途修习制符,也算小有所成,因而被任我道看中,招揽入浅山宗担任传功长老一职,顺便制造符箓,在门内半卖半送,人缘相当不错。 借助传功长老能够享用的宗门资源,赵文君也算摆脱了散修的苦逼流浪身份,近些年来修为达到玄级三重,算是宗门内的高手之一。 百岁的赵文君一袭青衣,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副人族道家修士打扮,浅山宗接壤七盟地界,这种装扮稀松平常,不看他手腕上一处进化残存的异骨,倒是很容易把他同人族修士混淆起来。 化形之妖,倘若刻意保养,年龄根本不是问题,身体自然不错,赵文君虽然已经纳了三房妻妾,膝下妖童七八个,但修炼资质好的却一个没有,这也是此间天地法则所限,并不是所有化形妖族,均能生育出具有修炼资质的妖族后代,否则也就没有了天地孕育妖兽化形的必要了,大多数妖族的后代都资质平平,终生停留在灵级一重,混个寿命长久罢了,这一点,倒是同人族普通百姓无缘修真大道一般无二。 “紫铜草”一族作为浅山宗三大附庸家族,人丁最是兴旺,虽然晋阶玄级的修士不多,但是灵级修为的宗门弟子中,占据了接近一半,一方面是“紫铜草”一族长期招纳修士入赘,另一方面也是族内女性修士肚子给力,生育的三四名妖童之中,平均就有一名修炼资质还不错,虽然大多是辅助类或者生产类,但胜在概率高,这也是赵文君看上族长吴全忠之妹吴小琳的缘故。 散修之人,总是向往安定,倘若能与吴小琳结合,有了具备修炼资质的的子嗣,以赵文君玄级修为剩余的近五百年寿命,在浅山宗开枝散叶,成为第四大家族,指日可待,这点小算盘,赵文君看得清,江枫看得清,吴全忠也看得清,心照不宣而已。想要成为新家族,既然掌门已经没了否决权,那么“紫铜草”家族的支持是离不开了,这里面的各种利益,吴全忠自然也要拿一部分在手里,赵文君心里有杆秤。 江枫从心底理解这一切诉求,但他还是得破局呀,至少这件事,作壁上观是态度问题,但把他撇在一旁,当他是空气,可就不行了。 江枫是掌门,而且掌门的权威是要维护的。 “掌门找老朽前来,不知何事?” 赵文君向着江枫深深鞠了一躬,这个人还是略有城府的,对待江枫,他也一向同对待老掌门任我道一样,把礼数放在前面,只是心中所想,就不那么好琢磨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章 四大长老 “赵长老快坐,”浅山宗这种小宗门,鲜有各类繁文缛节,何况对方先敬了自己一尺,话说回来,江枫手里也没什么能拿捏对方的。 尴尬。 知客小童适时的过来奉茶,雨后的春笋碧玉尖,不算名贵,具有些许洗涤身体提升修为的作用。这小童是“曼陀罗花”王家的子弟,姓王,单名一个“乙”字,倒也简单好记,亲缘和族长王显道比较远,从过往的或明或暗的考验来看,算是个口风比较紧的手下,就是修为比较低,灵级三重,资质也稀松平常。 “听闻一件喜事,”江枫不紧不慢的说道,“赵长老是不是要迎娶吴家的姑娘了,如果是真的话,这件事算是宗门的大事,得大办才行。” “掌门见笑了,这事还没最后定,所以也没和您知会。” 赵文君平素低调,城府很深,但还是老脸略微一红,毕竟吴小琳今年才二十岁,妖族寿命长远没错,但自己确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说起来十足尴尬,不会大办,到时候定会请掌门吃几杯酒,还望赏光。要不是家里的几个娃娃都不省心,没有一个开窍的,也不会这把年纪还动此凡心,倒让掌门见笑了。”须臾,他已然恢复了淡然的神色,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唉,”江枫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宗内都是一家亲,长老也是宗门的老人,开窍于否,还会缺口饭吃?我听说您家老大良栋书念的还是不错的,回头去蒙教司任职吧,年轻人得有点奔头,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开窍了不是。” 蒙教司是宗内六司之一,承担教书育人的职责,五岁以上的宗内子弟,不论开窍获得先天修炼法相与否,都要在蒙教司管辖的书塾,进行三年半工半读的学习。灵植,制符,法器,道论,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的,都有些基础的涉猎。 在蒙教司任职,自然有些灵石俸禄可拿,积攒起来,将来买取一些初级的‘羽龙化清丹’,博些小概率的法相觉醒,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不是没有先例。 赵文君作为宗内长老,手头是有那个灵石资源,但他自己还没有放弃修炼一途,如果此生能突破玄级层次,到达地级,悠长的寿命足以荫庇家族直到有资质的孙辈出现。家里妖童七八个,自己手头的修炼资源倘若一碗水端平的平均分配,数量会少到索然无用,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吧,家里的几个婆娘不会闹得一团糟才怪。江枫的提议,至少解决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问题,早已弃疗的心,竟然有些松动起来,古井无波的表情,竟有点雨后初晴的新鲜颜色。 “对了,我这还有一件送给新弟妹的礼物。”江枫决定趁热打铁,将在真武城多宝阁改制的青色凤凰玉佩拿了出来,“算是我个人送的小礼物,宗门大库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要嫌弃就是。” “哪里哪里,”赵文君口中拒绝,身体却是诚实的,很快就接过来仔细端详起来,宗门大库的情况,即使从未做过大库奉行,但跟着九代任我道混了那么多年,进进出出,宗门大库基本被掏空的事情,他心中多少是有数的。 “紫铜草”族长吴全忠与自己合作,也并非是出于对宗门大库的觊觎——开什么玩笑,一个空大库有什么好惦记的——而是博的下代掌门之位,宗内修为在玄级的都知道,这黑蛇之灵附体之后,修为会一路下降,一旦到玄级以下,会快速雪崩到底,寿命不超过五年,而以现任掌门江枫的玄级二重修为,是否能够撑足五年,都是未知之数。 吴全忠现下修为玄级六重,与玄级七重的“曼陀罗花”族长王显道,玄级六重的“养魂花”族长郑鲁达,修为相若,倘若江枫身陨,在不开启新的黑蛇之灵附体仪式的前提下,三人都有成为掌门的资格,初代血脉子弟早已经在江枫继承掌门之位时,让出了下代掌门的竞争资格,并且因为修炼资源短缺的问题,能够保住长老会一票已经很不错了。 长老会五个位置,赵文君的铁打一票至关重要,这一点,王显道也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只是吴全忠更懂自己的痛处而已。 “不错的法器,”赵文君道,“掌门费心了。”这玉佩的属性,完全契合自己对吴家小妹的理解,爱干净,不善争斗,【冰清玉洁】、【玉之守护】均是合适的技能。虽然一阶的品质并不是太高,但对于灵级三重的吴小琳,也算不错的随身之物了。 “哪里,小小礼物,不要在意。”江枫硬撑着说道,其实心中在滴血,这可都是自己的钱,这掌门做的要多惨有多惨,想到这,心中不免又腹诽了九代一通,脸上却得绷住颜色,“说起来,文君你的事情,也算宗门的事情了,但宗门府库并不宽裕,上代已经将宗内的资源卖的七七八八,最近刚刚有些合约到期,倘若能收回来,或者重谈价格,或许对宗门的诸多子弟来讲,大有裨益。” “诚然如掌门所言。”收了江枫礼物,加上对自家子弟的照顾,赵文君还不“闻弦歌知雅意”,顺着江枫的话茬说下去,只是他心中知道,这重谈合约,是“养魂花”家族族长郑鲁达的职责,自己一个传功长老是说不上话的,明面上就只能打打哈哈而已。 从江枫透露的口风来看,是想重新谈一部分上代定下的合约,而据自己所知,最近只有西部冷泉的合约,正好在重谈阶段,而据吴小琳同自己透露,郑鲁达已经按照极低的合同价格,将其续签了二十年,其中必然有阴阳合同、中饱私囊的猫腻在里面。吴全忠有心插手干涉,故此通过他的小妹透露给自己,也是想借自己的口向郑鲁达暗中试压,榨出一些价值出来。 有趣,有趣。自己不做那个出头鸟,倒是没想到,长老会上一直处于弱势的掌门,竟然也要插手此事。 “宗门的利益关乎各个家族,”江枫不知道赵文君的小算盘,他心中明白,赵文君不可能对郑鲁达低价签约冷泉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要做的,就是抛出利益,让各方来论,即便只是撕下来一小块肉,那也是不错的。 穷呀。 宗门议事堂名曰‘风雨楼’,浅山宗开宗立派时就已建成,名字来源于三代长老林百呈,据说是某次宗门议事,突然飘过一朵小小云彩,仅在议事堂处来了个风雨交加,故此得名。风雨楼不大,也不高,三层格局,用材均是名贵稀有的丽都古杉,花纹精美又耐火虫,低调的奢华,浅山宗作为小门小派,还是富过的。 江枫继承浅山宗掌门之位第二年。 夏六月,又一季度的宗门议事会,在此召开。 执法长老王显道来的最早,他习惯早起,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洞府灵气,在每日清晨会混杂少许金系灵气,对于修炼略有妨害。作为九代长老会的遗存成员,风雨楼对他来讲,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台阶,每一处回廊,似乎都有他青春的追忆。 不过今天的情况他有点看不懂。 “彦之,你来这里做什么?” 迎面而来的这名白衣书生打扮的子弟,是自己的小辈,自己兄弟王显豪的孙子,应该叫自己大爷爷的。‘彦’字辈,是王家嫡系的传承用字,这点和那个名曰‘王乙’的支脉小厮是不同的,妖族近百年来一直恪守传承有序的规矩,但凡嫡系子弟,都是三个字的名字,而支脉就只能用两个字,就连掌门江枫都不能免俗,支脉出身,即使做了掌门,也是一样不能改名字的。 “大爷爷,是掌门发了帖,让任晓龙送来的。”王彦之性格比较老实,甚至有些木讷,但好在心思耿直,修炼比较刻苦,平素王显豪对他也颇为照顾,“据我所知,好像还不止我一个人。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哦,”王显道也有点懵,自己不知道的事,估计这些晚辈不知道也很正常,见左近无人,又生出考校的心思来,“上次我扔给你爹的寒风雷云诀,你练得怎么样了?” “禀告大爷爷,我刚刚到入门二层境界,施展起来虽然问题不大,但是没有实战验证,您知道的,我才灵级六重,还不能发挥全部威能……” “不急,你资质不错,没必要急功近利,要稳一点,把基础打好。这技能练到圆满共有七层,等你到了玄级境界或者把技能练到四层,我再把下半部交给你爹。” “是,大爷爷。多谢大爷爷关心。” 两人正聊着,又叽叽喳喳从门口挤进来几个宗内的年轻子弟,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黄衫女子,正是郑可月,郑家三代中资质最佳的女弟子,彦之的呆木眼睛甫一见到,也瞬间发亮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王显道心中默默的念叨,他自不会与其他支脉的小辈们打招呼,默然上了楼,一边琢磨着掌门叫这些年轻一辈来的用意,一边感慨自己家怎么没有这种品貌均佳的子弟,这郑可月,可为郑家在浅山宗,拉了不少人气啊。 日上竿头。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仅留上首位置,掌门的位置还空缺着,说是上首,其实这是个圆桌,王显道,郑鲁达,吴全忠,赵文君,四位长老,都有自己的固定座次,说起来这檀木圆桌算是初代掌门留下的,坐五个人绰绰有余,原本是按照七人设计,自从六代掌门沈爱龙丢了东部河谷的大片地盘,这宗门的气象,自然也愈发衰落,七人长老会缩减到五人,实属无奈。 在半层楼下的偏厅中,摆着三排长木桌,绛红色的油彩还是新的,散发着新鲜桐油的气息,十五名年轻子弟,顺次随意而坐,均是灵级修为,年纪均不超过十五,从王显道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这十五名子弟。 王家四人,郑家四人,吴家三人,九代掌门任家一人,七代掌门沈德君遗孀魏家一人,散修投奔家族丁家和皇甫家各一人。 很有代表性啊,王显道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茬,心道。 空气并不燥热,灵气也稀薄黯淡,这是妖灵之灯阵法灵石枯竭的信号,圆桌上的几人都心生感应,王显道正想说点什么解解闷,灵气又倏忽间浓郁起来。 赶在最后一刻,换了妖灵之灯的灵石么,圆桌的其他三位,身形都动了动,特别是等着看掌门入不敷出笑话的郑鲁达。 赵文君的一脸苦相略为舒展,似乎刚刚从惆怅中脱离出来,很明显,下首的十五人,并没有赵家的子弟,这种情况深深的刺激了他,不行,如果家里老大赵良栋能入蒙教司,自己非得找点借口帮他弄点‘羽龙化清丹’冲击一下,甚至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也得想办法,特别是自己最疼爱的老五赵良南,今年才十九岁,应该更容易成功。否则这年轻一辈中,自己一个座次占不到,谈什么成为浅山宗一大家族。他瞥了一眼一旁一直把玩一块黑玉虎符的吴全忠,自己的子弟不争气,要是等吴家小妹肚子争气,自己可就彻底绑在对方战车上,成为‘马前卒’了。 “掌门到!”略有尖锐的嗓音响起,是王乙那个小厮。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章 议事风波 江枫面带微笑,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片刻,这种方法,是他最近刻意修炼的成果,一本人物杂记上曾把这种待人接物的方法称为“无形剑气”,想要不紧张,不怯场,在无法直接对视的情况下,那么就直接面带微笑,看每个人背后的布景即可,直到适应这种感觉,再直面主题,就像练习剑气一样,从弱到强,将对手刺个对穿。 他在这个位子上的时间还是太短,不仅没有自己的班底,对手还都是些老油条,想当年,九代为什么不把他们都带到乱石海呢。 心中只能呵呵。 少了几分青涩,在执法长老王显道的视角来看,算是对年轻的掌门的新评价了。看上去渐入佳境,但没有修为上的威压,仅凭借那把唯一的银灰猛犸皮质座椅,加成的权力感,似乎还不够。 他喜欢默默观察,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小白兔一样无害,静静等待着时机,那本处理主脉弟子任晓龙的提案,原本提上去也是试试水,并没有想到有什么结果。今天在众多年轻子弟在场,更不适合拿出来讨论,那会损伤自己的公正无私的形象。他瞟了眼旁边一团温暖和气的吴全忠,今天的会,让他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各位长老真早。”江枫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开场白,轻挪了一下座椅,让自己更方便的环顾四周,这种居于上位的感觉,让他越来越依恋,甚至有些陶醉,如果不是手臂的黑蛇之灵刺青印记隐隐作痛的话,他恐怕就真的醉了。 权力的感觉真好。他特意在赵文君脸上多看了几眼,对方微皱的眉头看起来略有心事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暂时没概念。倒是满脸横肉的郑鲁达硬硬的来了一句: “掌门辛苦了,妖灵之灯的灵气似乎比上次纯正了许多。”虽然有口不对心的嫌疑,但通常郑长老还是有一说一的,这里面的诸位长老,恐怕他是最简单的一个人,直性子。 伪青龙木八木二水,有了乐川盗宝所得,此次更换激发阵法灵石,基本上没用杂色灵石,只用了木系水系,郑鲁达作为“养魂花”族长,本命法相“补血壮魂藜”,属于木火混杂,故此缺少杂色火系灵石滋养的妖魂之灯,他很容易就感应得到其中的变化。 “哪里哪里,咱们几位老人,”江枫环顾一周,目光穿过几位长老到达下首少年团的位置,“之所以坐在这里议事操劳,都是为了宗门大计,也是为了年轻一代,只要他们好,辛苦不辛苦都是小事情。” 讲出这话,连江枫自己都有点脸红,心道,先把几位捧高了再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小辈们在这里,几位纵使平日里再不给掌门面子,也不好扯下面皮来‘嘲讽’,资历最高的王显道,也不得不轻捋杂色胡须,假装肯定的点点头,脸上和煦的颜色,更浓了三分,望向台下的目光,充满了柔和的滋味。 “浅山宗虽然小,但也会尽力给宗门年轻子弟提供好的修炼条件,我先表个态,宗门再困难,也不会亏待了大家,尤其是在座的各位青年才俊。”尽管属于唱高调,不过这话对于青涩的年轻子弟,杀伤力极大,在他们看来,掌门属于高高在上的存在,如今得到掌门的赞誉,岂能不心中澎湃,激情满满。 江枫击掌三下,侍从王乙和江海从后堂踱出,依次分发给十五人每人一小袋灵石,“这十五枚一阶,以后就是你们每个季度的薪俸。” “谢掌门。”一众年轻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此大手笔的薪俸,可是很少见的,平素他们的月俸,不过一枚一阶灵石,虽然最近有长老传言,月俸会增加到一枚半,一个季度也不过四枚半,没想过会涨幅如此之大,每季十五枚,一年岂不是六十枚!宗门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几名身兼杂役的弟子,自是知道宗门的财力窘境。 “不要高兴的太早,从明年开始,每年年初,宗内都会举行门内大比武,但凡在二十五岁以下,灵级三重以上的宗内子弟,均可参与,前十五名,每季的薪俸都是十五枚一阶,被淘汰的,回归普通弟子待遇。” 话音刚落,下首的几个活跃的家伙就交头接耳起来,场面一度混乱,比武在浅山宗这种小门派,上次举办据说还是六代长老沈爱龙在位的时候。江枫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讨论,这才是他要的效果,直到俗务长老郑鲁达看不过去了,动用灵力发出一记威压: “都静静,成何体统,都忘了规矩么!” 老贼终于上钩了,江枫等的就是他,他转头看看,心道,开始你的表演。 “掌门费心了,”郑鲁达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老夫先代小辈们谢过掌门,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这其中需要耗费不少灵石,咱们宗内的状况,恐怕无法长期支撑这笔开支。除非其他普通子弟免除薪俸才行。” “郑长老所言极是,”江枫接下话茬,“众所周知,咱们浅山宗,土地贫瘠,产业凋敝,离了薪俸,在座诸位都会断了修炼大道。故此,停了任何人的薪俸,都是不现实的。因此,我和诸位一起,决定开源节流,从即日起,我不再领取宗内薪俸,几位长老,也过过苦日子,保持薪俸三年不变,此为节流,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这是绑架,赤裸裸的绑架,不止郑鲁达,就连之前提出涨薪的传功长老赵文君,也看出来自己这是被绑在战车上,还不能跑,有自家子弟在场的不必说,平素在年轻子弟的一力维持良好形象的王显道和外事长老吴全忠,也不好当众拒绝。 “掌门所言极是,我等理当如此。”看见‘富户’郑鲁达吃瘪,王显道就是自己一样吃瘪,心里也乐开花,心道你这莽夫,叫你出头,今天明显是有坑在等着咱们。不过恩怨归恩怨,他也不会让江枫得意,掌门江枫没倒之前,他和郑鲁达还算天然盟友,毕竟有着共同的奋斗目标不是。 “为了宗门子弟,掌门费心了,宗门有困难,上下齐心方可破局。”王显道也不纠结这点灵石,郑鲁达管着宗门俗务,过手一把就有钱财入手,他的“曼陀罗花”家族也不差这个钱,毕竟有自己的灵药产业在御风宗地界,虽不能说阔绰,但总比掌门身后那三个穷鬼原始家族强。 “节流固然重要,但重要的是开源,不知掌门有何办法?” 王显道抛出了自己的疑问,浅山宗穷乡僻壤,既没资源地利,也无商贸繁荣,要是能临海,还能赚点渔业和转运贩卖的钱,可惜离海虽只有千里,但被个人族大国魏国挡个严实。作为一个梦想成为掌门的野心家,他不是没有设身处地的考虑宗门前途,在他看来,宗门以“曼陀罗花”的灵药产业为突破口,是个不错的主意,曼陀罗花草茶,作为一种略带毒性的药茶,长期饮用,可以提升肌体的抗毒能力,在浅山宗周边,还是小有名气的,真的去推广铺陈的话,这个产业的价值足以养活半个宗门——百名妖修中的近半。 但作为一个长老,他没必要将“曼陀罗花”家族的产业贡献出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何况他是等着看热闹争大位的人,既然已经看出问题的关键,他不吝在这个场合下打击下掌门的威信。 “宗门也不是一无所有。”江枫停顿了一会儿,等这句空话先绕梁飞一阵,又扔出额外一句废话,“在座诸位,都是宗门的财富。” 这话虚的,下首的王显道有些无语,心道掌门这是在哪学会了一手忽悠的好本领,但是又偏偏无法反驳,只能等下文,台下的年轻子弟,满腔热血但也不是傻子,要是没有真材实料的方法,刚刚打的鸡血也是白打。 “每个人努力一分,宗门就多一分资源。比如最近的西部冷泉合约到期一事吧,我算了一下,五成的用水权,按照冷泉的流量,可以滋养五百亩灵田,计入人工和种子成本,倘若种植最低级的一级灵谷,每年的收益不会少于一百一级灵石,之前任掌门在位的时候,宗门财政紧张,匆忙用三百灵石出售了二十年的使用权,现在合约到期,如果是公允的价格,四成的收益就是八百灵石,郑长老负责此事,想必一定能谈下不错的价格。” 江枫假做不知郑鲁达已经达成出售协议,在场的诸位,包括郑家的年轻子弟,自然也不知道这合约已经达成。 “这,恐怕……”郑鲁达已经被架在火上烧,一瞬间想不出来应对的话,他看了看王显道和吴全忠,从对方匆忙躲闪的目光看来,此事那两位一定是高高挂起不理的,自己可是刚刚拒绝了吴全忠的儿女亲家请求的,这下直接就凉了。 “这其中定有难处,”江枫也不想把他逼的太急,“这事情可以慢慢谈,八百谈不下来,六百我相信总是可以的吧。” 六百是江枫估测的郑鲁达与对方达成的实际成交价格,冷泉的合同,对方是力宗的人,以势压人很正常,而冷泉本身的供水,浅山宗自己也吃不下,没那么多灵田,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水源。这六百只不过是让他把私吞的回扣吐出来而已。 “属下自当尽力。”郑鲁达暗中捏了一把汗,看来到手的三百五十灵石,基本上要全拿出来了,这几个看热闹的,竟然没有帮自己说话的,尤其是王显道,自己最近可是安排了他家的子弟打理俗务的,这老狐狸竟然连个声音都不吭。 “此外,我这还有两件合约。”江枫掏出莎草纸订单,将灵草种植的合约递给赵文君,方才在薪俸上坑了赵文君一笔,他自然会给这个墙头草一个甜枣,有年轻一辈看着,几位长老顾忌面子,一时间骑虎难下可以理解,但这事情不能太过,否则烟消云散之后,人心可就散了。 “第一份是灵草合约,石元花和青灵草的种植技术都很简单,只是耗费不少人力。我们浅山宗未觉醒法相的子弟较多,这个事情,赵长老放手去操办吧,所有进项六成收归大库,一成分给蒙教司,三成归你按劳分配奖励。”按照江枫估测,药草兑换的灵符,价值十枚二阶,三成相当于三百一阶灵石,总量远超赵文君的薪俸补偿,说是按劳分配,赵家的子弟肯定会被安排进去,自然他家的进项最多。 赵文君仔细看了看合约,心中估算了一二,不放心,又看了看再估算,直到确认这是本赚钱的买卖,才放下心来,正要收起来,却看其余三位正盯着自己看,才意识到方才的失态,赶紧将合约传给身边的王显道,口上来了句多谢掌门信任,心下却打起小九九,怎么将自己家的几个孩童,还有平素交好的几位散修家眷安插进来,他懂灵植之术,石元花和青灵草都是喜阳植物,隐蔽处还可以种些喜阴的药草,这部分收入,倘若能做好,说不定可以从掌门那要来更多的收益,不过这事似乎私下去说比较合适。 “还有一份合约,”底下的躁动还未平息,江枫又掏出一份,“朱红血蚁饲养合约,有些危险的准灵兽,当然利润也多,如果运气不错的话,每年三十枚二阶。” “三十枚?二阶?”过惯穷日子的一众,完全无法平静了,开什么玩笑,就是九代长老刚刚登位之时,借着八代的余威,每年的宗门收入至多也不超过三百枚二阶,只是一纸合约,就是十分之一。 这份合约到底会落到谁身上,每位长老的眼光,看向对方时,都充满了一点火药味。 “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江枫道。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章 魏国之行 密室,很小,很简陋,几乎只有一蒲团一几案,以及案头堆在一处的来往信件。 以一阶火系灵石为能量来源的‘魂火宫灯’并不明亮,密室石壁先代掌门留下的只言片语修炼感悟,都无法清晰识别。宫灯这物事创造出来,就不是针对普通修炼者,而是大型宗门和商会,六枚火系灵石是标配,但好在一枚也是可用的。 朱红血蚁的方案最终是入股制,并非传统的交给谁负责。 江枫想破解长老会集体针对自己的局面,这是最根本的原因。名,权,利,天下熙熙,皆为此来,换成自己,也不甘心一个小字辈排在前面,何况是个看上去没什么前途,活不过五年的领头人。 灵石匮乏才是推出入股制的直接原因,也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借口。与种植灵草不同,低级灵草是大路货,种子不贵,灵泉灵田都是现成的,护理人员只需普通凡俗妖族,稍加培训即可上岗。朱红血蚁不同,巢穴用土就得外购,然后饲料也并非普通食材,需要人力去野外捕捉,靠血蚁自己捕食,不仅干扰其他产业经营,饲养效率也低,个体成长缓慢,品相不好。血蚁准灵兽级的战力,必须灵级三重以上修为方可确保饲养者的安全。尽管整体利润不菲,但整个过程耗费的人力物力甚多,这些都要灵石。 三枚二阶,这是江枫估算的成本价。 倘若宗门大库出这个钱,基本上就变成空库了,自己手里也没那么多余钱,故此他抛出了入股制,出售七成股份给各位长老,一成股份作价五十枚一阶灵石,每家最多可占三成,收益按投资分配,占股最大者总体负责此事。 规则越简单,收益越明朗,自然争执越强烈,留下他们互撕,自己置身事外,当然,宗门也不是不出力,十五名精英弟子,每人每月分配四天值守,这样每天就有两名灵级三重以上子弟帮忙,有效降低人力成本。 黑影闪现,旋即融入身后微微抖动的身影之中,这道分身在暗处隐藏效果极佳,算是江枫的独门绝技,自从小时候玩耍跌入一座无名地窟之后,这道分身就始终伴随自己左右,没有实体,没有思想,除了能感受到它的确存在,并且可以用来侦知之外,江枫对它了解并不多。 一里左右远近,这是现在放出的极限,恰巧是风雨楼距离密室的距离,长老会的互撕结果,他已经提前知道了。 “掌门,”须臾之后,门外响起叩门声,江枫知道是老仆江海,王乙那个小厮自不会那么稳重,教训了几次三番,虽然声音上低调了,但脚下还是毛糙。 “长老们已经有定论了。” “如何?”影子分身侦测的本事,就连老仆江海也蒙在鼓里,昔日地窟梦境中的约定,自是不敢轻易违背。 “吴长老两成五分股,郑长老和王长老各一成五分股,赵长老一成股,魏家五分股。吴长老说还要让出五分股来给其他家,不过还没有最后定夺,之后都会补充在合约里,给您过目。” 与自己侦知相同。 不漏声色,“你怎么看?” 这招数也是江枫最近从杂记中学来的,投石问路,先看看别人的分析,这样自己就可以综合考虑,江海是几代的老人了,对宗内的人际关系比自己门清。 “其他人不论,魏家乃是七代长老的妻族。他们并没有人进入长老会,族内最高修为者玄级三重,今日的年轻俊彦,也只有一人而已。” 江海说话干净利落,这点很好,他似乎对江枫征求他的意见很意外,“我想是吴长老许下了什么条件,七代遗孀魏家虽然人丁不多,并且大半回归了覆海门,但留在这里的,超过灵级三重的修者,有七人之多,虽然没有什么人在重要的位置上,但还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魏若依您知道吗?” 魏若依? 似乎没什么印象,魏若江倒是知道,今日十五名少年子弟,魏家来的就是他,灵级四重,其貌不扬,话也不多,魏家源自覆海门,位于浅山宗北方,夹在御风宗和华帝门之间的小宗门,实力较浅山宗强,当然七代在位的时候,属于相近档次的宗门,而魏婕作为覆海门掌门魏神道的宗族支脉子弟,嫁给七代,实数联姻之举,只是七代醉心剑术,子嗣不多,魏婕仅凭一女留在浅山宗独自开枝散叶,自成一系,而随之而来的亲族,却大半回归覆海门了,这事江枫有所耳闻,每位掌门的生平大事,宗门卷帘司内都有实录,一目了然。 “魏若江的妹妹?” “没错,也就是魏婕的外甥孙女。魏家虽然大半回归,却有主脉子弟投奔而来,实数蹊跷。此女今年刚刚十二,灵级二重。听闻吴长老有意撮合她和自己宗族内的子弟结亲。” “三件事,你去办。”江枫考虑了一会儿,做出决定。 “第一,传令给礼务司,但凡宗内觉醒法相者,女十八,男二十之内,禁止嫁娶和定亲,违者逐出宗门。”长老会的否决权虽然让出去了,但是‘六司’掌管各种凡俗事务,还在江枫的控制之内,这里面任职的凡俗妖族和觉醒法相各半,甚至前者还多一些,故此支配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倘若放纵宗内各种联姻,很快就会如铁桶一般,涉及修士的政策,很难再执行下去。 “第二,传令给赵文君,祖师祠堂附近的五十亩荒田划给他种植草药,但在录用帮闲时,不能歧视魏家,任家以及其他各散修家族成员。”相信有了五十亩薄田背书,赵文君这种墙头草也不会任由几大长老随意安插人员,几大长老家族的势力,必须时时想办法约束,否则以吴全忠的本事,很有可能慢慢都被他拉拢过去。 “第三,你亲自去一趟后山,让岳溪山不要闭关了,收任晓龙为关门弟子,他欠任我道的人情,该还了。”岳溪山是九代长老任我道的下属,前往乱石海前夕,被派往力宗办事,躲过一劫,任我道生前对出自散修的他颇有照顾,有提携之恩,九代失联之后,他前往乱石海搜寻无果,归来闭关自省不问宗门之事已经多年,玄级四重的修为在宗门中也算高手,有他在,相信执法长老王显道处理任晓龙一事,定会注意分寸。 连续放了三把火,又叮嘱江海留意朱红血蚁一事,自内封闭密室,江枫才静下心来思考今日之事。 血蚁合约如此大的利润期望,一旦落空,宗门今年的收入缺口恐怕会非常大,利益刺激是一方面,他相信吴全忠不会干那种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傻事,况且所有长老都在其中,也很难操作成赔本买卖,最多是想办法降低利润,给自己更大的财务压力。 除去刚刚交给江海一枚二阶,加上之前零散的各种花费,宗门大库加上自己手头的钱财,仅剩八枚二阶,以及一些散碎的一阶灵石。 不,很快就是七枚了。 江枫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木系二阶灵石,挥手灭掉魂火宫灯,整个密室就只剩下灵石散发的微光。 啪~ 灵石被强行捏碎的爆裂声,随之而来是溃散而来的灵气,浓郁,炙热,火烈,还有木系灵石独有的麻痹! 整个身体都沐浴在狂暴的灵气之中,这不是在修炼,而是在饲喂身体中的黑蛇之灵分身,也许有钱的郑鲁达可以使用一个转化能量的小型法阵,汲取灵气来饲喂,但资财不多的江枫,就只能用这种暴烈的方式,直接饲喂! 黑蛇之灵贪婪的吞噬着空气中的狂暴能量,而江枫,咬着牙承受着灵气直接入体的痛苦,此刻,他的皮肤早已渗出深红的血液,混在皲裂破损的表皮之中,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又在妖族强大的愈合能力下,结痂,再破裂! 不忍直视,好在密室中的黑暗,会掩盖这一切。 而这种痛苦,每月都会经历一次,倘若不是这样,黑蛇之灵就会因为饥饿,吞噬体内的灵力,直到宿主灵力枯竭,修为下降直到身陨,黑蛇之灵却不会有任何损失,散在空中,回归本体,谁也不知道它的本体在哪,也许最早的黑蛇战将林栋知道,但凡后世的继承者们,只知道那个神秘的附体仪式,以及提供血肉祭品,黑蛇之灵就会隔空降临,拿走所有祭品的同时,留下一道分身,强行提升妖修的修为。 全身撕裂的痛苦逐渐散去,动用灵光扳指的【明镜止水】,治疗了下隐藏未愈的可能暗疾,又打出一道清洁符,他已经交代江海,自己要远行一段时间。 什么叫远行,江海和自己心中有着共同的认知,只是和上次相比,自己来不及通知“乌衣”的成员,只能独行。 西南,人族魏国地界,吉柏城,就是此次的目标。 三日之后,阳关,这个距离吉柏城最近的关隘,也是魏国开放的人族和妖族可以自由通行的最后一个内陆关卡,江枫化为江小白的模样,将肤色和双眉略做修饰,进了一家位于街口繁华区,人来人往的双层酒楼。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一章 晶石手环 魏国作为北陆人族六大国之一,领土第四,而国力排在最后,盖因其国体与其他国家不同,宗门和方镇混合治理,决定了这个国家如散沙一般,很难集中精力做些大事。 三个最大的宗门,天罗门,雷音寺,金光阁三大宗门,拱卫皇权,决定世俗秩序和皇帝的更替,而其他二十五大方镇和四十九小方镇,则只需要向三大宗门效忠、纳贡,战争动员时出工出力即可,至于方镇是凡人城主,还是修士家族,抑或是小门小派,三大宗没那个兴趣干涉。 这种规矩始自开国大帝魏武帝——元婴修士曹无伤,没有子嗣的他,令麾下三大战将分别成立了三大宗,用以维持他的身后事,每个他的后继者,都必须是无法修炼的凡人,以避免修士繁冗的修炼,祸乱他生前所深爱的帝国——显然,在他的理念中,像他这样精力充沛,在修炼之余还有心思治理国家的人,世间罕有。 吉柏城,隶属于庐阳方镇,一个仅仅统领七座城池的小方镇,此城建城两百余年以来,一直由公孙家族统治,作为一个修真家族,拥有两名金丹修士,筑基修士十五人,练气修士半百,在庐阳方镇的七座城池里,实力超群,不是治理的好,也不是公孙家灵根好,而是家里有矿。 二阶中品灵石矿一座,主产水系灵石,埋藏浅,品相好,矿藏周围还伴生大量高价值黑水晶和浮法墨玉,可以说是宝山一座,如果不是两名金丹修士坐镇的话,早就被人抢走了,有宗法制保护?确实有,魏国的各个方镇、城池之间不能相互派兵攻伐,否则会受到三大派的强力镇压,开什么玩笑,三大宗三化神,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但绕个圈的变通方法还是有的,比如强行嫁给你个姑娘,然后诞下子嗣争夺继承权的这种歪主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据有心人统计,从实际控制角度评估,现在魏国只有八大方镇和十九个小方镇,而不是表面的划分,放到城池这个维度,兼并的情况就更严重,公孙家实际占有的城池,除了吉柏城,还有临近的剑河城,由公孙贺的外孙掌管。 当然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江枫在杂记上,一路随手翻看,基本已经了解,除了兴趣本身,他也希望能从其中找些线索,好方便混入吉柏城。 从衣着上看,他现在已经非常“人族化”,一席白衣,腰扣玉带,背负宝剑,属于标准的人族修士,他没敢用自己的镇邪桃木剑,上面的纹饰与人族风格差别太大,这把松纹铁剑,虽然只带了个【锋利】的垃圾属性,却实打实的人族制造,灵光扳指和白玉飞针还好,体积小,原本也没什么装饰,只是看起来粗糙一点,并没有什么大碍,一路行来,因为属于和平时期,倒没有什么人来查验自己的身份。 只是出了阳关之后,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人族不傻,永久和平条约订立,双方修士都可以自由旅行,但相互避免奸细进入腹地刺探情报,还是十分必要的。虽然不能明面上拒绝,却各自想了很多办法,通商关隘是其中一个对策,美其名曰方便互市交易,实则将多数异族商旅圈在一个指定范围之内,但凡离开关隘再进入腹地之人,大半就有可能是奸细,可以派人专门监视。因此,出了阳关再深入的话,江枫的身份,就会受到有心人的关注。 有需求就有市场。 酒楼后面的黑漆柜子上,整齐码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杏花村,不过岗,清风林,各种口味的本地陈酿,档次不高,挂了个招牌‘女儿红缺货提前预定’,那么就是这家了。盗亦有道,各国地界都有出卖消息为生的组织,而魏国本地,酒柜不摆女儿红,就是此处有线人出卖消息的标志。 轻车熟路,付了五十金币“过路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坐到了自己对面,只是此间虽然称为上房,却没有隔音法阵。 “我想去吉柏城。” “先掏十枚一阶,或者一千金币也行,不二价。”黑脸大汉不拖泥带水。“否则去也没戏,公孙老儿刚死三天,到处都乱哄哄的,但对妖族,大家还是会好好关照你的。” 遇见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江枫果断拿出一千金币,至少能挣点灵石兑金币的差价,而对方也随手扔出两只皮质手环,除了点缀的彩色晶石不一样外,两只手环在细节上毫无差别。 “挑一只,这东西能掩盖你的妖气,让你更像一个人,以你的修为,相当于练气四重。”江枫一路行来,仍然将修为隐藏到玄级四重,这在他这个年纪,比较稀松常见。 “可靠吗?”江枫拿起一只晶石手环仔细端详,顺便感知对方的情绪,在信任度为零的时候,他可不想掉进什么圈套。 “一百个放心。”那汉子拍了拍胸脯,“你可以去打听,我们白沙帮不干黑吃黑的事,只要你不会自己送死跑到金丹修士面前晃悠的话,谁也看不出异常。话说回来,最近即使有人看出来,也不会说出来。” “什么意思?”江枫放下手环,又拿起另外一只,两只手环上均有铭刻阵法的痕迹,他不懂,但可以轻微注入灵力,查看反馈回来的波动,判断此物戴上是否会有危险。 “因为公孙贺的不孝子都在招兵买马,争夺城主之位。大魏律法规定,城池之间不可相互攻伐,那其他城池的挂名修士,都无法参战,只有无记录的散修才会趟这浑水。你想想,散修能有几个,所以不少妖修都混了进来,想必你也是穷鬼一个,想要浑水摸鱼挣点小钱,不过看你一脸懵逼,用我指条明路么?” “愿闻其详。”汉子说话很粗俗,唾沫星子溅了江枫一脸,江枫趁着抱拳的功夫,微微挪动身子躲了躲。 “公孙贺有四个儿子,大公子公孙长虹,筑基五重修为,担任北城守备兵马使,现在掌握军权,二公子公孙长秀,筑基四重修为,担任巡检司都尉,三公子公孙长天,听闻无意城主之位,修为也最高,筑基七重,小公子公孙长湘,我们白沙帮的帮主,凡人,并非修士,也无意争城主之外,不过我们帮主和二公子公孙长秀乃是一母所生,所以我们白沙帮算是支持二公子的。” “也就是说,现在二公子比较强,更容易争得城主之位。”听介绍,大公子担任北城守备兵马使的确是军权最重,但争位这种事,军队没准是中立的,因为二公子是巡检司都尉,同样是武职,按照大魏律法,所有城主长子,每年都有半年时间在京城为质,那么长期不在军中,谁能博得军队的支持,还不好说,反而二公子一母同胞的小公子,手中的白沙帮,才是此次争位的决定性力量。 “没错,现在我们优势很明显,戴上蓝色晶石手环,就是我们的人了。不过你要是不怕死,我推荐你红色手环。” “为什么?”红色晶石手环代表就是大公子的人,这线人疯了,投奔弱势一方,自己也是疯了。 “因为你戴上红色手环去报道,我就能额外拿到一千金币推荐费,你也一样。而戴蓝色晶石的,我就只能拿到你的一千金币线人费。” 没想到这线人还是双面的,估计在白沙帮地位不高,谁掌舵吉柏城,对他影响不大,反而不如拿大公子的招聘费实惠。 没想到这里面水颇深啊。 江枫暗暗吐槽了一番,实际情况与黑驴张的情报相比变化很大,当然,也是细节不够多的缘故,他们只会收集一些可以浑水摸鱼的案例,供有心人去摘桃子而已,这其中必然会付出代价,可小可大,小到跑跑腿即可,大到丢了性命。 想要混进吉柏城,不选一方押宝是不现实的,没有争锋双方的势力收留,估计寸步难行,更别提浑水摸鱼盗宝了。 “现在已经开战了么?” “还没,两位金丹修士公孙牧和公孙盛在调停,他们高高在上,懒得管这种俗事,估计只是不想闹得很难看而已,如果四兄弟全死了,这城花落谁家可就说不准了。” “那选大公子吧。” 江枫短时间内分析了自己来的目的——钱,没有第二个,谁继位都和自己无关,既然大公子有钱,那就去探个究竟,大不了到时候扯呼,早点全身而退。 “那跟我走吧,我顺便去领赏。”黑脸汉子在脸上一抹,撕下来一张黑色的皮膜,漏出白皙的皮肤,彻底换了个模样,这个家伙也是做了不少安全措施,带着江枫从酒楼出来,左拐右拐,从一道弄堂出来,正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走吧,人齐了。”他拍了一把车夫,也上了车。 ………… 此时此刻,三百里外,吉柏城城主府。公孙牧和公孙盛两位金丹修士,正小心的侧坐在两侧,端坐在上首品茶的,则是一位半百银发老妪。 “洪夫人,您怎么来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二章 府内生变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太婆么?”端坐上首的女子微微一笑,可惜眼角鱼尾纹的痕迹,即使有厚重的粉黛,也遮掩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哪里,属下怎敢,您大驾光临庐阳,整个方镇都蓬荜生辉。”公孙盛口不对心的说道,眼前这位洪夫人,虽然修为只有金丹一重,远低于他和师弟公孙牧,但却是元婴修士洪福天的发妻,按理说,普通元婴修士的面子,两个人不用给,但洪福天乃是元婴大圆满,半只脚踏入化神的人,雷音寺的二号人物,两个人平素,连跪舔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知道洪夫人不受宠爱,两个人就真的跪了。 “我的千幻玄火鸦丢了,费清风道长帮我做了场法事,判断此妖兽就在庐阳方镇附近。她摆出费清风的名号来,二人的身形又是一震,费清风乃天罗门的长老,最善占卜,在整个魏国境内,都颇有名望。作为雷音寺标签的修士,还能请动天罗门的能手,这位洪夫人的手段,也是非凡。 “不知道属下有什么能帮忙?这千幻玄火鸦有何特征?” “也没什么特征,看上去只是大点的母乌鸦罢了,红黑夹杂的羽毛,没能孕育法相的妖兽,估计有三百余岁,我发现它的时候,甚是喜爱,就给它喂了‘鲤跃龙门丹’,想必最近就要产蛋,没想到被人骗走了。” 两人心下一惊。 尤其是公孙盛,三阶丹师出身的他,都不敢炼制‘鲤跃龙门丹’这种禁药,这灵丹名字好听,跃龙门,鲤鱼化龙,一步登天,实乃毒药,专门为雌性妖兽炼制,无论是否化形,都有极大概率产下能化形的后代,而母体产后也会耗尽生命精华暴毙,在整个妖族领土,都属禁药,人族也认为有伤天和,严禁炼制。 这婆娘真是阴毒,难怪不受宠爱,否则以洪福天的地位,求几颗‘天雪复颜丹’给她,恢复青春颜色,实属小事一桩。公孙盛心中腹诽,但面子上却更加不敢怠慢。 “不知具体有什么线索没有,我和师弟好尽快帮您寻找,免得误了大事。” 洪夫人伸手示意,旁边一直沉默伺候在侧的侍女拿出一根巴掌大小的火红羽毛,这侍女容貌极丑,以洪家的财力和人脉,断不需如此,想必洪夫人不仅生性残忍,喜欢妖族娈童,还心怀妒忌,不能容人美貌,公孙盛念及这里,给师弟公孙牧一个“你懂的”颜色,两人赶紧唯唯诺诺的接了过来,不敢有一丝怠慢。 “靠近千幻玄火鸦三百步之内,这羽毛就会发热,逐渐变黑。如果你们能找到,我会赏你们两枚‘地灵龟寿丹’,找到线索也有重赏。” 这婆娘高高在上的态度,着实令人讨厌。 但听到‘地灵龟寿丹’的名字,连一直冷眼旁观应付了事的公孙牧,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他卡在金丹五重已经多年,而这地灵龟寿丹,可以让他更容易突破,即使失败,也会增加而不是减少寿元,实属金丹修士最喜的良药之一,可惜一生仅有第一枚才有全效。 ………… 马车一路狂奔,路上又有陆续有马车跟上来,到达吉柏城的时候,整个车队已有八辆,因为从未停下修整,故此江枫也没法见到其他人,估计和自己车上的修士一样,寡言沉默,打坐静修而已,每个人都对其他人暗有防备,散修大多如此。 此时已近深夜,原本半掩的城门就要关闭,已化为白脸的线人田七,迎上前去,与守卫官兵和修士窃窃私语了一番,又挡住众人视线,塞了一些东西,整个车队方才被放行,没有任何人过来检查。 进了城,车队反而低调起来,马蹄尽数用粗布包裹起来,速度也降了下来,最终停到一处并未悬挂招牌的府邸,每个人分了一个号牌,都是单间,先住了下来。 江枫是六号,住乙字六号房,房间不大,没有隔音法阵,一路奔波,他还真有些疲惫,只是这样的陌生环境,他还不敢睡,磕了两枚清心丹,打坐恢复片刻,挺起精神,放了影子出去。 这里是一处不小的院落,深宅大院,像是王公贵族的王府。甲字号客房已经住满,原本江枫以为会住些贵客,但随便看了几个,也都是练气层次,想必是早些加入大公子阵营的修士,如果是这样,大公子这边,还真是缺人,这院落里的人马,恐怕就是主力了。 西北角的小院,看起来像是库房,影子分身能感受到阵法的气息,并且隐隐有危险,似乎属于攻防一体的守护阵法,这里应该存有一些资财,初来乍到,江枫还不敢轻举妄动。 同样有价值的是西南的灵草园,以及中央喷泉处的一个装饰性阵盘,前者需要时间仔细采摘,后者不方便拆卸带走,总体来讲,性价比不高。 影子所能探测的范围内,只有一幢三层小楼,此时还亮着灯火,里面有两位筑基四名练气修士,正在商议着什么,影子靠近侦测,谈论的内容让江枫心下一惊,待到其中一位筑基站起身来,影子赶紧飞速撤回,与本体融合,静待事情发生。 黑魆魆的夜,死一般寂静,直到一声尖啸,整个院子突然混乱起来,到处都是敌袭的警报。 江枫并没有第一个出来,他并不急于表现,待到左右房间一阵躁动时,他才开门飞奔出去,直奔院中的喷泉,那里是标志性建筑物,也是事先约定的集合地点,抬头看去,空中飞悬着三位修士,为首的竟是一位黑衣金丹。 “宵小之辈,赶紧投降,负隅顽抗者杀无赦。”黑衣金丹的声音洪亮,尽管没有祭出法器,但层次的威压,足以震慑在场大多数人。 “竖子尔敢!”中央楼阁处的两位中年筑基修士刚刚到场,身后跟着四名青年练气修士,“此乃天波府,你等擅闯,可是死罪!”色厉内荏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自信,毕竟修为上差人家一截,“听我命令,杀灭此獠,定有重赏!” 两位筑基率先飞起,与黑衣金丹战作一团,地上慌乱的众人,没想到第一天到,还没安定下来竟然就有敌袭,不少腾起身形,将金丹修士围住,虽然很难对其造成伤害,但干扰效果还是明显的。 “什么人?安敢如此!”只听空中一名赤袍筑基修士大叫,原来有几名修士趁乱绕道己方背后,攻击起自己人。 “去死吧!安大海,你等也敢和我们作对,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哈哈哈!”来人看起来认识这位赤袍筑基修士,事先一直隐藏在队伍中。 六名修士,其中还有一名筑基反水,而来犯之敌黑衣金丹修士的法宝,一根乾坤如意圈,已经攻了过来,赤袍筑基修士果断扔出一道符咒,只感到空气中灵力一滞,土黄色的护罩,瞬间将自己和周围五名修士围在中央,四柱梵音符,护罩内若隐若现的粗大圆柱,以及随之而来的梵音念唱,就是这种防御符的主要特征,却看那乾坤如意圈,还未攻上护罩,却绕了过去,直奔叛变的几位修士,而防御阵中的两位筑基,也随之甩出几道火爆符。 看火焰爆裂的程度,竟然有三阶,如此大的血本,是想一击必杀! 轰! 六位修士左右躲闪,那位筑基躲过乾坤如意圈,却不小心中了三阶火爆符,匆忙祭起的水系护罩,如泡沫般破碎,身陨当场。 片刻之后,混乱已经平歇。六位内奸身死,八位想趁混乱逃走的修士也未能幸免。江枫暗中清点了一下,只剩下三十六名修士,如果不是事先侦知了对方的诡计,江枫说不定就选择扯呼逃命,毕竟自己是来赚钱的,可不是送命的。 躲过一劫。 “安大海,我欠你家主人的人情,已经还了,此间事,已与我无关。”黑衣金丹修士并未落地,而是远远拱了拱手,带人快速的撤走了。 “诸位受惊了。”名曰安大海的修士,飞身越上喷泉旁的假山,“今日之事,只因得到线报,需要除去混入我们队伍的内奸,我家主人对各位还是信任的。”他右手示意,原本跟着自己的年轻练气修士,从储物袋中拿出很多小袋子,逐一分发下去。 两千金币,比原本约定的多。使用影子探测,早已了解内情的江枫,清楚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得到什么鬼线报,而是想直接伪装敌袭,诈出内奸,入伙费用比事先约定的一千金币多了一倍,相信在场的诸位也能‘原谅’他们的试探。 皆为财来,散修缺的就是钱!谁心里都明镜似的! 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大公子确实是想干些大事,所以要找一些亡命之徒,否则根本就不会杀掉那些逃走之人。 此行很是危险,江枫暗中警惕。 一夜无话,通知明日午时集合,去向未定,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这大公子到底想做什么呢,如果是争城主之位,真刀真枪的干啊,二公子的依仗就是小公子的白沙帮,直接做掉白沙帮,军队是中立的,登上城主之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么? 放了影子警戒,一夜休息无话,次日午时,江枫收回影子,正要赴约出门,却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料想在这里也不会危险到有人直接攻击自己,江枫开了门。 “您是乙字六号的客人吧,”对面是一个黄衣侍女,圆脸,红绳未嫁发髻,容貌中上,没有武器在身,像侍女但气质又不像奴仆,自己从未见过此女,包括昨晚所有修士集合的时候,自己住在乙字六号,对方二次确认是为了什么? 忍住心中疑问,“是我,有什么事么?” “今天的任务,您不必去了,另有安排。”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三章 地下囚徒 通往三层阁楼的路。 江枫注意到整间庭院都已经清空,大多数修士貌似已经离开。黄衣女子将江枫带到那名曰“知秋”的阁楼,旋即离开,很快,阁楼里陆续来了几个人,有老有少,大多目光阴鹫,看上去很不好惹。 八个人相对无话,从前也不认识,就各自找合适的位置坐下,有沏好的茶,但谁也没有动,直到再次传来上楼的仄仄声。 来者是一位贵公子模样打扮的中年人,面色白皙,但并非小白脸那种虚弱阴柔,也不油腻,举手投足间透着上位者的气息,此人的修为扎实,筑基四五重的样子。他的身后正是此前引路的黄衣女子,以及两位练气层次的跟班。 “我就是公孙长虹。”贵公子直接在主位坐下,伸手示意众人也各自安坐,他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 “长话短说,我请大家来的目的,想必诸位早就知道,城主大位,我势在必得。但之所以留诸位在此,是有一件私事想要让大家去办,奖励还算丰厚,十枚二阶灵石。” 灵石?为什么是灵石而不是金币?江枫暗自警觉。 “诸位有一个共同点,”公孙长虹道,“都是妖修,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这件事,我族修士不适合。” 下首一众妖修均露出疑惑的眼神,众人之前都带着晶石手环,除非法相特殊,否则也无法侦知他人的身份,看起来这手环获得之时,已经被有心人锁定了身份。 既然如此,作为砧板上的肉,暂时只能任人宰割,走是不现实的,昨夜的考验已是前车之鉴。如果说让自己一众妖修去办一件私事,那剩余的三十人,还有昨夜出现的两位筑基,又去做什么了呢,以自己对争位的理解,多半是去同小公子的白沙帮一较高下了吧。 ………… 城主府后院,一位衣着华美的妇人正坐在凉亭之上,享受午后时光。侍女早已屏退,在她身后仅有两名同样衣着华美的男子。 “母亲,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的人已经全部派到城外白望坡,约好了在那里决一胜负。”其中一位年纪稍小的男子说道。 “千万不能马虎,”那妇人道,“白沙帮的长老,都可靠么?” “放心,我已经许了很多好处给他们。而且他们本身就是赞同二哥当城主的,摇摆不定的,我已经扣留了他们的家人,不过我这资金缺口很大,不知道母亲大人是否可以…….” “事情办的不错,不过我这里也没有余钱,有大事要办。另外,我已经让你二哥,找了左擒虎、左擒豹兄弟二人过来压阵。” “什么,二哥你怎么没和我说?”男子望向身后的年长男子,显然母亲拒绝了他的资金要求,以及不信任的态度,甚至二哥的隐瞒,都让他很生气。 “四弟,”那年长男子道,“是母亲不让我说的,这两个人虽然嗜杀如命,但战力颇强,散修中能达到金丹实力,并且愿意为我们所用的并不多。虽然请金丹修士不符合规矩,但昨晚是大哥先坏了规矩,找了赵如意过来,你金沙帮的长老李大奎被杀了吧?怎么样,我和你说过,别派卧底过去,吃亏了吧?” “哼,”男子扭过头去,心有不甘,李大奎是他的死忠,帮内都暗中叫他李大狗,可见忠心。死了自然可惜,而且为了安抚李大奎的手下和家人,还要花费好大一笔费用。 “别吵了,都是亲兄弟,牺牲个外人,有什么好可惜的。这点你那贱种大哥就聪明得多,找了一堆没有手尾的散修,死了也不用赔钱。” 妇人发话了,“左擒虎兄弟二人是我让你二哥去找的,一是怕那贱种找金丹修士过来,你们应付不了;另一个也是怕你的白沙帮长老脚踏两只船,下不了杀手。长秀,别藏着了,把信给你弟弟看看。” 一打原本朱漆密封的信扔在靛青石桌上,年少男子仿佛有些不信,逐一打开,发现都是白沙帮长老的笔迹,虽然没有具名,也没有漏出写给谁的痕迹,但从信的内容来看,明显是一堆投诚信,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起身就要出去,却被拉住了。 “长秀,劝劝你弟弟,你们赶紧过去,亲自盯着点。倘若那贱种当缩头乌龟,左擒虎兄弟二人也不要出面,这两人杀气太重,恐坏了我们大事。即使他出现了,也别弄死他,否则公孙盛那两个老家伙那,咱们没法交代。” 一刻钟之后。 妇人屏退左右,独自进了清平阁,正是夫妇二人起居的地方,公孙贺字清平,即为此阁名号的由来。作为正统的城主夫人,新城主确认之前的掌权者——这是受宗法保护的,只是不会超过一个月——在公孙贺身陨道消之后,不少人都对自己这位城主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为此,她干脆深居简出,很少离开这个院子,包括拒绝了很多公孙贺生前好友的探访要求,快速而低调的将公孙贺埋藏在公孙家族墓地,并且婉拒了许多人前去祭奠。 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衣袖中拿出一枚深红色的宝珠,宝珠四周嵌着四枚二阶火系灵石,灵石上黯淡的颜色说明,其中的灵力已经消耗过半,好在这东西还能用。 宝珠上泛起波纹样的涟漪,她这才确认附近没有人,作为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这是她初嫁给公孙贺时,讨来的礼物——燃灵宝珠,只要周围半里内有修士的灵力波动,宝珠上的涟漪,就会扭曲拉伸,提示有危险存在。 城主宝座后面的密室,她用尽全身力气,揭开一块厚重的石板,又按下开关,密室中响起咔嚓嚓的机关声,直到角落中另一处狭小的暗门打开,她拿出一颗夜明珠,撩起裙摆,进了黑魆魆的楼梯间。 粗重的镇魂铁链,憔悴的灰白面容,污血的呛人味道,在幽暗楼梯的尽头,油布包裹的火把映照下,囚禁着一位体型瘦削的修士,金黄的丝质长袍早已碎裂,夹杂斑驳的血块,头发散乱不堪,就连靴子也丢了。 被囚禁修士的胸前,插着七根入骨的摄魂钉,斑驳的血迹,似乎从未凝固,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摄魂钉上涌起紫黑色的光华,带动孱弱的身躯随之一震,似乎在忍受非人的痛苦。 倘若从吉柏城随便寻找一位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都能认出这是他们的城主公孙贺,但即使他们来了,也不敢贸然相认,因为此时,他已经是阶下囚,失去了所有权力光环的他,与一位普通的市井走卒,没什么区别。 噗—— 公孙贺吐出一口鲜血,溅在左近四周,猩红的气息,让这里原本窒息的空气,浓厚粘稠了许多。有些鲜血溅在远处墙壁的圆形铜牌之上,那铜牌似乎镌刻着法阵,吸纳了他的鲜血,渐渐泛出光亮的颜色,逐渐汇聚,旋即飞出一道方形的光亮飞符,向入口极速飞去,而那入口处,一道透明的光膜突然出现,将那飞符裹住,减速,再如同捏住风干的甜点一般,粉碎湮没。 “白费力气!” 华衣女子从巨大石柱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束灵法阵中,什么传信灵符都飞不出去,还想传信给你那孝顺的贱种儿子不成?” 呵呵—— 无力的喘息声,伴随嘶哑的‘呵呵’在这空旷的密室内回荡,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华衣女子却不以为意,向前走几步,坐在冰冷的台阶之上,这里可以近距离仰望公孙贺,火光映照之下,憔悴的神色中仅剩一丝生气。 沉默,寂静。 许久之后,那女子才幽幽的道: “你爱我吗?” 没有回答。 “还记得云祥山那一夜么?就是我决定嫁给你那一夜,还有我们去彩霖城游玩的那些日子,那时我们还没有生下长秀,我才十九岁。”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岁月蚀刻的脸颊,微微的叹息了一声,“那里的清川,栀子花,风铃,都是那么美,那么香,那么清脆,我唱着歌,我们一起笑到天明...” “够了,”公孙贺幽咽着,吐出一团血沫,“烟萝,回不去的,我爱你,也永远爱你,为什么要这样,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闭嘴!”女子被打断了美好的回忆,她突然冲了上来,撕扯公孙贺本来已经碎裂的袍服,“你过去从来都不吼我,为什么,自从你练成什么筑基,就再也不关心我,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老,是不是,我把最好的青春给了你,结果你却嫌我老,是不是?” 她嘶吼着,失控的情绪早已让她失去理智,挽起的秀发,精心打扮的妆容,全都散落不堪。 “你只是个凡人,”公孙贺又吐出一口污血,“仙凡有别,这是命。”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长生不老,而我要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你已经在冲什么金丹,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肯帮我,还说爱我,要长相厮守,都是骗人的,都是骗我的鬼话,你这个负心人,伪君子……” 她抬起头,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理智,挥手给了公孙贺一个巴掌,“我要毁了你,亲手毁了你。” “呵……”公孙贺没有理她,缓缓的费力扭过头,凝望那燃烧着的偶尔噼啪作响的火把,似乎已经看淡了一切。 “你当年就不该爱上他,应该和我走,否则……”一名灰袍男子,从漆黑的角落中站起身来,似乎他一直都在,一直在静听。 “闭嘴。”女子喝道,只是声音已经没有了锐利,方才的愤怒已经用尽了力气。 “好的,烟萝。”男子也不生气,火光映在他滑腻的脸上,又扫过他微胖的体型,他手里拿着一把蛇形剑,慢慢的靠向公孙贺。 “都准备好了吗?”女子问道。 “放心,我用你的钱换了不少灵石,法阵运转不成问题,今夜那妖兽火鸦就能产下火鸦蛋,只要它能产下有先天法相的蛋,我就能帮你铸建灵根,以后,你就和我一样,成为修士,驻颜不老了。” “愚蠢,”公孙贺突然扭过头骂道,“陈昆,柳烟萝,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当年怎么没杀掉你,干这种有伤天和的事,一定会遭天谴的!” 啪,啪,啪! 名叫陈昆的男子,连续抽了公孙贺三个嘴巴,摄魂钉压制下的公孙贺,身体与凡人没什么区别,顿时嘴角开裂,血流不止。 “烟萝,不要相信他,”公孙贺呜咽着说道,“他一个练气,会把你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爱她,”陈昆掐住公孙贺的脖子,将他的脸扭向自己,“而不像你这种喜新厌旧,只知道修炼的老狗,快说!城主印信,究竟藏在哪里?”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四章 将军宝印 白望坡。 大约一百名修士已经列阵对峙,此地几无遮挡,实际是一处宽阔的荒芜峡谷,到处都是裸露的白色岩石,但并无天险可以依仗,除去修士,就是白沙帮茫茫多的普通凡人帮众了,从人数上,二公子公孙长秀的人马具有绝对优势,而从修为上来看,反而大公子公孙长虹雇佣的散修修为更高,加上有几名筑基修士掠阵,双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来者出几个人,咱们划下道道来吧。” 马文都乃是白沙帮的二当家,说老实话他这把年纪和修为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练气圆满的他,想要在修为上获得寸进也是颇难,他资质很差,筑基丹用了三次,都未能筑基成功,也就熄了奔修真大道的心,安心养自己的八房姨太太了,白沙帮把控吉柏城附近的黑白两道产业已经多年,他这个二当家的位置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不能说在远近城池呼风唤雨,但也差不离了。为了一个对自己没什么用的城主位置,真没必要豁出命来。 马文都想,要不弄几场比武,三局两胜,就把这个坎混过去得了,想到这,他看了看对面安大海,这人平素他也打过交道,只是对方不常在道上走,江湖规矩对他没什么用。 “马老,您这是何意?”说话的是四公子公孙长湘,他不是修士,但是却掌握着白沙帮,帮主邱天池是他的岳父。 “没啥没啥。” 马文都打着哈哈,不见点血,他知道四公子定然是不高兴的,但今天帮主邱天池没来,马文都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打赢了,白沙帮有拥立之功,打输了,他帮主也能进退有据,做不倒翁继续在吉柏城和稀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自己,那自己就只能打赢,否则输了可能自己的座次就得变成三长老甚至四长老了。 “四公子,对面都是些亡命之徒,咱们和他们硬拼,不合适,不如比武取胜。我去找安大海那厮商量商量。” 他也不等四公子反对,直接身形一纵,掠出阵来,招呼安大海阵前商议。 安大海也不傻,知道对方可能是来商量的,大公子的行踪诡秘,今天没来掠阵,肯定有内情,至于大公子什么目的,他这个层次还没到还不足以参与机密,恐怕只有大公子的幕僚守鹤先生知道,他没办法,撕开了一个守鹤先生给他的锦囊,只见里面写着: “只要能拖住对方,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事情就好办了,原来是一计瞒天过海,理解,谁都知道在大公子旗下,最擅长谈判的就是他。 ………… 几乎与此同时,两辆低调的并架马车驶入城主府。一路赶来,并没有扰乱到城内百姓,想必这路线,早被有心人清场,马车上自然是江枫等一众妖修,手臂上的晶石手环仍在,有惊无险的经过了两道关卡,直到城主府的后花园,才停了下来。 “拿着此物,找遍整个城主府。”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修士,修为也就练气三重,江枫曾暗中听到有人叫他守鹤先生,“如有反应,速度捏碎手中信标。遇到盘问之人,不必与之纠缠。” 他递给每个人一枚黄色符纸,以及一枚红色圆形晶石,江枫没见过此物,想必是用来报讯的,并且能让人容易知会自己的位置,感叹人族修炼物事千奇精妙之余,心中不禁警醒,手上的晶石手环,不会有什么隐藏的隐患吧? 快速寻找?他们在寻找什么? 八人被分成四队,一早就换上城主府亲卫的装扮,快速向四个方向急速奔去,江枫在转弯的一瞬间,迅速放出影子,躲在假山的阴影之中,此时正值午后,也只有此处方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分身。 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知道的越多,越有利于自己的盗宝行动。 两人一组,不得不说妨碍了自己的顺手牵羊。八个人互相之间不认识,有了之前的考察事件,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卧底,是否还有算计在其中,分组也是临时指定,更断了事先约好同谋牟利的可能。这也是那个守鹤先生的高明之处。 守鹤先生是个沉默且警觉的家伙。江枫的影子躲在暗处许久,都未曾听到他和大公子说任何有用的信息。 必须得做点什么。 暗中开启‘玲珑宝光’,或蓝或紫的宝光无时不刻在提醒江枫,自己此行的目的。 与江枫同行的是个青年妖修,浓眉大眼,只知道住在丙字九号院,也就是丙九号,修为大概灵级八重,比江枫的实际修为低,但从身形的敏捷来看,这个妖修战斗的能力不弱。为了方便寻找,避免争斗,众人并未露出自己的专属武器,江枫自然也是如此。 轰!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趁着对方转头的机会,江枫趁机掏出镇邪桃木法剑,嘴里却喊道: “那边,快看那是什么?” “嗯?” 对方也被爆炸声吸引,正循着江枫所指查看,却冷不丁背后被江枫来了一剑,正是【霹雳雷光斩】,桃木法剑的自带能力,算是江枫手中唯一的致命杀招,手中一阵倒腾,两道凡品二阶“火爆符”接踵而至,务求一击致命。 “你?” 丙九号妖修未料到队友竟突然捅了自己一刀,慌忙祭出一道土盾术,却没想到对方连续又来了两张‘火爆符’,顿时身体焦黑一片,江枫更不敢停手,伸手就是一剑,直接削掉头颅,扔进储物袋,这样即使有人发现,因为装扮一致,也不能快速判断死者到底是谁。 兔起鹘落,胜负已分。 细看这妖修,防护之时皮肤上鳞片隐隐浮现,想必是某种蛇妖或蜥蜴类法相,要不是自己舍了血本,扔下两道‘火爆符’,能否留住鳞片祭出之后,防护力大增的对方还不一定。 再仔细一想,以对方的修为,祭出‘土盾术’较慢可能有熟练和自己突然出手仓促应对的原因,但皮肤鳞甲防护十有八九是本命法相技能,怎么可能来不及祭出。突然想到,这是否是晶石手环的问题? 细思恐极。 江枫使用自己本命法相技能‘玲珑宝光’一试,果然比平常生涩了许多,只是自己的法相技能是个辅助类,方才一直没有注意而已。 觉察到这个问题,自己对晶石手环又忌惮了三分,时机一到,必须摘下去。在丙九号妖修尸体上摸索了一遍,捡了妖修的储物袋,又与对方交换了手环,扯了符纸和怪异石头,直向内宅飞去。 “有两个人出事了,一死一伤。”守鹤先生立在大公子一侧,汇报着结果,脸上不喜不悲,似乎在意料之中。 “自己人也派出去吧。”公孙长虹道,“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安大海那里能否拖住白沙帮也不好说,倘若父亲大人有个闪失,就前功尽弃了。” “是。” 谋主守鹤听命,一招手,麾下待命之人全部飞散而去,只留下一位筑基修士保护两人的安全。 拖住?父亲? 江枫果断抓住了两个关键词汇。稍作整理,就明白了其中的究竟。好一招声东击西,原来那些本来招募的人马,被派出去拖住白沙帮,而且公孙贺尚在人世,那么自己奉命所找,定然是他,不是说他已经身亡了么,这其中的隐情是什么呢? 心中思考着,手中却没停,贼不走空,三个泛着紫色宝光的小型物件,被他摄入储物袋,只是城主府内颇多的绿光物事,一律掠过,浅山宗的资金缺口,可不是一两件绿光物品能补齐的。 城主府的核心建筑是议事殿和清平阁,前者是诸将议事所在,后者是城主起居住所,江枫与众人的目的不同,故此脚步也慢下来,待他到达议事殿的时候,早先出发的几队人马已经在去往清平阁的路上。 议事殿内此时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被打伤的凡人家丁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呼喊,显然是在冲突中受了不小的伤,见到江枫闯入,更是身体一滚,佯装死去。江枫也不理他们,就在议事殿内左右寻找,这地方泛着宝光的物事几乎没有,墙上的鹿角,宝剑也都是装饰用的样子货,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他正要离开,却见殿外远处有一道橙色光芒,急忙寻去,却是去往偏殿的小路,一边青翠竹林,一边一汪小水潭,却不清澈,几只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宝光正从此处透来。 伸手下探,淤泥很深,直奔宝光,却拉出两只破靴子,晦气的扔到一旁,却感到一只略沉重,倒出来一看,一件破布包裹的物事,拳头大小,在水中冲洗几下,打开却是一尊玉印,再仔细看,上面六个大字: ‘吉柏将军宝印’ 城主印?但凡人族的城主,一般都挂有将军的封号,想必这是公孙贺的城主印,江枫不知道此间的故事,也不知道此印为何在这,只是这印看起来算是一件宝物,橙色的宝光不会有假,赶紧收了起来。 忽然,影子暗哨探测到,大公子和守鹤先生已奔清平阁而去。随着一阵哨音,原本四散的人族修士,也匆匆从假山附近掠过,直奔清平阁,自己手中的探测符纸,也遽然发热,飞到空中,直奔目的地。 有人有所发现?江枫赶紧丢了两块怪异石头到水潭中,几个起落之后,又捡起一具已死的家丁尸体,将晶石手环套在他的手上,此时所有残余妖修和人族修士大多已经前往清平阁,自己一身妖气,加上隐藏修为,倒也不惹人注意。他偷偷的向清平阁靠近,直到感觉整个城主府都猛然如地震般颤抖起来。 ………… 地牢深处。 柳烟萝手中的燃灵宝珠突然光芒大盛,水晶的火灵石法阵被彻底激发,这是修士靠近的征兆,而且这刺眼光芒说明,修士不止一个。 “快,有人来了。”柳烟萝收起眼泪,此时,更像一个处变不惊的修士。 “不管谁来,只要不是你的娃,我一会儿就送他一份大礼。”陈昆在燃灵宝珠上方捏碎一把水系灵石,一道水幕如镜子般,悬在燃灵宝珠之上,映出远处赶来的一众人马,这种影像之术,身为凡人的柳烟萝,自然无法做到,只是这影像保持了片刻,就随着一阵破裂声,连同水晶一起碎了一地。 这燃灵宝珠的档次不够,竟无法长时间承受影像阵法。 “是你孝顺的鸿儿呢!”柳烟萝扭过头,看着半死不死的公孙贺,恨恨的说道:“老东西,他怎么能找到这?”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五章 阵法之内 “呵呵!” 公孙贺一动不动,似乎在用腹语发出诡异的怪笑。 “你不是在一直阻止我传信么?” 他呜咽着说道,口齿不清,似乎在尽力吞咽口中的血沫,“没有传出消息反而就是我有危险,你们懂了么?” “你——” 柳烟萝没想到这老贼竟如此狡猾,自己和陈昆煞费苦心的在地煞灵光阵中布置阵中阵,想要阻止公孙贺传讯给公孙长虹,却没想到狡猾的父子俩早有约定,传讯只是报平安,不传讯反而是有变故,先前用自身精血祭炼传讯铜牌,只是给自己演的苦情戏而已, “那他怎么知道你不会死?” “生生不死丸,你忘了吗,烟萝,还是你嫁给我时,用了全部陪嫁换来的,”公孙贺发出阴瘆的怪笑,“造化弄人,你要害我性命,没想到我用了你给我的保命物事吧,这丹药的事情虹儿也知道,有了它,即使我冲击金丹身陨当场,也会吊一口气在,根本就不会灰飞烟灭。” 柳烟萝突然感到一阵恍惚,甚至有点晕眩。 生生不死丸她是知道的,当初嫁给公孙贺,她倾尽自己的三十万金币陪嫁,换了一枚可以保命的丹药给公孙贺,原本以为他在筑基时用掉了,未想到却留在冲击金丹之时,反而破坏了自己的好事。 “该死!” 柳烟萝这话是在骂公孙贺,更是在责怪自己。 “慌什么,”陈昆道,“地煞灵光阵攻防一体,短时间内他们无法破阵的,只要坚持到晚上,我助你成就伪灵根,就能全身而退。” “那城主之印怎么办?没有城主之印,怎么能让我儿继承城主之位,将来我们的修炼资源怎么办?。” “这……”陈昆嘴上说的不慌,实则内心遇到事情也十分仿徨,他一个小小练气散修,能有多少城府在身,经柳烟萝提醒,他才想到这个关节。他们留住公孙贺的性命,就是为了找到不翼而飞的城主印,谋求城主大位可以带来的大量修炼资源,两人前后谋划,自然不是为了将来再跑路当散修的。 “我想想,我再想想,”陈昆原地逡巡了几圈,才有了新的主意,“老东西,到底交不交出城主之印?” “狗男女!”公孙贺只骂了一句,显然这话是告诉二人,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城主印的下落,绝无可能,冲击金丹之前,他早就心有所感,找人占卜,得到‘大凶’的结果,故此随身携带了‘生生不死丸’,还将城主印藏了起来,他本以为“大凶”乃是指他冲击境界中蕴藏的风险,毕竟大道之路,能不断前行者,不过十之二三。只是没料到这其中凶兆,竟还包含了后院失火,柳烟萝和陈昆这对狗男女猝然作乱,趁机将冲击金丹失败的自己囚禁起来。 “那就用他引公孙长虹下来,干掉公孙长虹,再干掉他。”陈昆在柳烟萝旁耳语道,“此事我来出面,你躲起来,只要杀了他们父子,即使没有城主印,按照大魏律法,没有遗嘱,长幼有序的话,你的儿子也是城主之位的第一继承人。” “这……” “还犹豫什么,事已至此,你还念什么旧情么?” “不,不是这意思,”柳烟萝辩解道,她毕竟没有杀过人,手上已经有些颤抖,整个人都慌乱起来,“我是担心你,你打得过公孙长虹么?他已筑基,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怕什么,”陈昆下定了决心,“你给了我那么多灵石,大不了都放进阵中,还怕弄不死他,放心,我自有办法。” ………… 一道阵法张开的结界,将所有来者都挡在清平阁之外。淡蓝色的光晕,偶尔夹杂金黄色的闪电,飘忽灵动,没有一丝规律可循。公孙长虹的手下刚刚到达这里,就不小心触碰了禁制,加上阵法中弥漫着浓浓的白雾,故此对此间的布置一无所知。 “你认得么?” 公孙长虹自然知道这是阵法的力量,回头问向守鹤先生——自己的智囊团首领,只是对方虽然心中主意万千,但修为境界太低,虽然在丹药一途有些天赋,但恐怕很难知晓这阵法的奥秘。 “属下不认得。”作为首席智囊,守鹤先生自然没必要说谎,也没必要打哈哈绕圈子,“要不派人去请雷大师?” 公孙长虹默然不语。雷大师自然是没问题的,作为四阶阵法大师,晶石手环就是出自他手,简单朴素的外表,并不珍贵的材料,也不需要整颗的晶石催动,就能实现多重效果,可见其阵法造诣之深,只是雷大师近日已经远行,待到寻到他,恐怕此间之事早生变故。 “强攻。迟则生变。” 公孙长虹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各类攻击符咒,法器的宝光此起彼伏,但除了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隆声外,大阵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找不到阵眼所在,即使使用破阵符,也只能等待大阵的能量晶石耗尽,方可破除。 一个时辰之后,大阵岿然不动。守鹤先生靠近公孙长虹,在一旁耳语片刻,公孙长虹仿佛内心犹豫了片刻,暗中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继续强攻,注意观察阵内动静。”守鹤先生会意,看似随意的抓了几个人,“其他人跟我去探测阵眼。” 藏在远处的江枫一动不动,就和自己的影子一样,这主要是为了掩盖自身妖气的需要,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的确无事可做,做贼要懂得“静待时机、黄雀在后”的道理,这大阵看上去十分坚固,待到阵破,没准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摸几个修士的储物袋,也算不虚此行。不过他观守鹤选人,其中有些蹊跷,看似十余人乃是随意挑选,实则包含了所有在场的妖修,他们手臂上的晶石手环,做不得假。 这里面定然有鬼。 耳边突然连续响起几道惊雷般的炸裂声,谁也未曾注意到,公孙长虹捏碎了袖中的一道符印,而原本留在大阵附近攻击的几名妖修,顿时躯体炸裂,身死当场,大阵附近顿时弥漫起冲天的妖气,这种冲击力,相当于多名修士同时自爆,即使混在其中的人族修士,也受了不小的伤,而大阵,也瞬间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够狠,竟然拿妖修做炮灰。 躲在角落的江枫看见漫天洒落的血雨,不禁心头一紧。他隐隐也听到后方有两声轻微的爆炸,想必是自己丢下的两枚晶石手环,没有妖气做媒介,爆炸的威力很小,掩盖在这炸裂大阵的轰鸣之中,无人注意。要不是他早就怀疑这晶石手环,此刻自己已成过眼云烟。 留在大阵外佯装寻找阵眼的众人,此时不再犹豫,随着公孙长虹的一声号令,纷纷趁着大阵裂开缝隙,掠入阵中,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几处埋藏灵石的地点,上面还有小型法器加持,只是品阶较低,更多的是依仗大量的灵石。大阵已破,淡蓝色的光晕正在变薄,白雾也渐渐退去。一名筑基探路,其余修士前后护着公孙长虹,直奔清平阁的大门。 江枫正要尾随,玲珑宝光却远远看见,清平阁的大门处,有一抹蓝色光芒,心下一惊,不进反退,果不其然,那大门处再次响起一声炸裂,只是规模不大,堪堪破坏了屋舍,破损的门内泛出滚滚浓烟,将附近物事再次掩盖,原本大阵的残余光晕,也急剧收缩,再次凝成护罩,只是此时再无金色的闪电夹杂其中,威力似乎小了很多。 江枫的影子极速奔出,赶在新阵法合拢的最后一刻,进了大阵,他隐隐觉得,此种阵中阵,必有宝物在其中,他自己也再次换了个离大阵较近的隐蔽位置,继续潜伏起来。 大阵中一片漆黑,所有人行动速度很慢。江枫的影子早已适应黑暗环境,反而能观察附近的情况,屋舍已被刚才的爆炸基本破坏,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只留下中央一处下沉的通道,通道甚是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同时进入,故此,公孙长虹等人还未进入其中,只派了几个人先去探路。 这雾气似乎含有毒性,很多低阶修士都不得不使用灵符,开启各色护罩保护自己,几个先行探路的人,先后失去了音讯。公孙长虹干脆令人不断的轰击通道,想要拓宽一二,可这石材颇为坚硬,每次轰击,还有阵法的力量反噬而来,攻击的人一不留神,就会受伤,几次三番,低阶的修士最先扛不住,纷纷掠出圈外,祭起护罩,打坐恢复伤势。 这样不行,公孙长虹终于按捺不住,仅有的两名筑基一前一后,自己夹在中间,缓步进入通道。他心中也明白,倘若对方有金丹的实力,根本没必要借助大阵消耗,反而会冲出来解决自己,现在躲在暗处,大多实力不济。他自忖战斗天赋一般,但在筑基修士中也属中游水平,加上有两名筑基掠阵,一般的筑基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至于练气层次的修士,只有两个练气八重的跟在后面,余下就干脆留在外面,避免拖后腿的同时,也以防万一敌人分兵身后,腹背受敌,有守鹤先生协调指挥,他还是放心的。 ………… 大阵之外。 “怎么这么浓的妖气?”两位金丹修士腾空而起,飞到城主府上空,正是结伴而来的公孙盛和公孙牧。 “看起来刚刚有妖修自爆。”公孙牧平素与妖修打交道较多,故此观察了一二,就做出判断,“这城主府接连爆炸,这还有一个地煞灵光阵,”他捻着白净面皮上稀疏的几根胡须,又观察了一番,“第一重外阵已破,还有一重内阵,不知是什么原因?” “闲事少管。”到了金丹这个层次,公孙盛对于不关自己的事,已经鲜有兴趣,他也不建议公孙牧掺和,其实他们知道城主府最近在闹什么幺蛾子,要说公孙贺一个筑基圆满冲金丹,哪有那么容易就身死道消,作为公孙家族族人,他和公孙牧想去礼节性的探视,竟然被拒绝,真是如柳烟萝那半老徐娘所言,尸体都没留下的话,那一个衣冠冢有什么好怕探视的,这其中必有猫腻。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啊,谁当城主不都是公孙家的人,自己的供奉一样不少,有管那闲事的功夫,还不如闭个关,或者探个宝,寻找点机缘更进一步,俗世的事就让俗人去办,他早已置身事外。想到这,拉了一把想去一探阵法究竟的公孙牧,“咱们还是继续帮洪夫人办事吧,咦?” 他袖中的火鸦羽毛,有了轻微炽热的迹象。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六章 火鸦踪迹 越往下走,阵中的雾气反而稀薄,代之以浓重的黑暗,只有间隔插在墙上的火把之下,有一些光亮。通道先是变窄,窄到只容一人通过,又再次豁然开朗,好似藏在山腹内的溶洞一般。 公孙贺赫然挂在对面的高台上,披头散发,没有一丝尊严,仿佛命不久矣。 公孙长虹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快步向前,直奔高台,前后的筑基修士掩护,急速跟上,生怕有什么陷阱。 “父亲,我来迟了,”公孙长虹乃是孝子,否则公孙贺冲击金丹前也不会告诉他生生不死丸的秘事,他冲上高台,伸手去握公孙贺垂下的双臂,血迹斑斑的身体,入骨的七根摄魂钉,跌落练气层次的气息,足以说明公孙贺之前曾受到非人般的折磨。 “叮!”公孙贺面朝的传讯铜牌发出一声脆响,公孙长虹身形一滞。 就在一瞬间。 公孙贺原本垂下的干枯手臂,忽然抬起,一把匕首插入了近身的公孙长虹心脏处。 “呀——” 左近两名筑基,赶紧抓住公孙长虹急退,然而匕首插入的位置实数要害,血流如注,上面又似乎喂了剧毒,一名修士赶紧封住公孙长虹周身的各处要害,将其带到一旁,喂下几枚止血丹和解毒丹。 “没用了,”原本公孙贺的位置,身后走出一个满身血迹的男子,正是陈昆,已经被掏空的公孙贺尸体,此时才瞬间塌掉,这似乎是一具刚刚挖好的皮囊。 “这匕首我不但用了毒,还加了活血散,简单的止血帮不了他。” “狗贼!.” 一名筑基修士冲上前去,想要结果了他,身后却传出女声呵斥。 “住手!” 正是柳烟萝,她从阴影中走出,“公孙长虹谋逆叛乱,弑杀城主,已经伏诛,擅自动手者与他同罪!” 说这话时,柳烟萝其实内心是恐惧的,公孙贺在世时,她平素鲜有机会直面修士,此时看似凛然说出此话,实则色厉内荏。她空有代城主的职务,实则无任何权力基础,更无一人向她效忠。眼前这些修士,大多之前效命于城主公孙贺,后来公孙贺“死掉”,又私自投奔继承城主大位几率最大的公孙长虹,自己是否能轻易喝退,实数未知。 “这……” 筑基修士瞬间也懵了,主母出来喝止,倘若公孙贺还在,命令定然是无法拒绝的,但公孙贺已死。城主长子公孙长虹也死于非命,而且近在眼前,现在凶手明显和柳烟萝是一伙的,而她又公然掩盖事实,按理说应该杀无赦。 可问题是自己当如何自处,杀死眼前这练气小贼和柳烟萝实数易事,但是之后呢,公孙长虹的气息正在消退,多半是活不了,这吉柏城说到底还是公孙家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柳烟萝的儿子当城主,自己还要吃这口饭,杀了他们肯定要沦为一介散修,或者再换东家,也许换东家也没有人收留,因为一定会留下‘奴才弑主’的恶名。 到底现在该如何呢?几人算不上忠心,但也不想做违心的事,都不自觉的看向修为最高的一名筑基,四人面目相对,一时间竟都进退维谷,犹豫起自身的得失来。 ………… “里面的人全都滚出来!” 整个空间随着这股强音,瞬间摇晃起来,似乎是为了警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力的金丹气息威压,躲在暗处的江枫影子也受到了冲击,身形摇曳不定,险些当场溃散,本体更是受伤严重,连续磕了几枚止血丹,使用了灵光扳指的【明镜止水】治疗,这才稳住身形。 金丹强者不是盖的呀,自己的修为也只是相当于筑基小兵一个。 柳烟萝更是原地吐血,她一个凡人,根本耐不住这种无差别冲击。 “烟萝,”同样受伤的陈昆不顾自身伤势,赶紧去扶住柳烟萝,封住她的经脉,将储物袋中的丹药直接倒在地上,胡乱塞了几枚给自己,稳住自己的伤势,又急不可耐的寻找可用品,柳烟萝不是修士,药性强烈的丹药对她的身体来讲,反而算是毒药。 一阵建筑崩塌的撕扯声,空间再次摇晃,随着另一道更强烈的威压,整个‘房顶’瞬间如同被飓风刮去,阳光照射进来,一片通明。不止阵法,连同建筑本身,都被强力摧毁。江枫的影子赶紧躲进残余的甬道中,光天化日之下,他可没有这个自信,能让影子平白无故躲过金丹强者的侦测,只能祈祷对方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这里。 “这多省事,”公孙牧道,对待修为不如自己,地位也不如自己的修士,公孙牧一向简单粗暴。 “你呀,”公孙盛也不多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继续吧,简单明了的解决问题自然好,“你等听命,速速将火鸦交出来。” 什么火鸦?场内除了柳烟萝和陈昆,全都一脸懵逼。两位金丹乃是吉柏城的知名修士,场内认识的他们的人自然很多,但在修为或地位上能搭上话的,确实没有,原本是有公孙贺和公孙长虹的,可惜两人都死了。 “别出声,”陈昆正抱着柳烟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假装不知道,我们再寻机拿了东西逃走。”他打着浑水摸鱼的计划,场内比他修为高的人有很多,轮不到他出头,只是柳烟萝的身份有些敏感,想到这,他将烟萝的头轻轻的扭向自己,背朝众人。 “嗯,”柳烟萝虚弱的应道,方才的陈昆的举动着实让她感动,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女时,和陈昆初遇的那些日子,一时间眼泪竟控制不住,“昆哥,一切都听你的。” “嗯?” 公孙牧对没人理他非常愤怒,这满场鸦雀无声让他很没面子,但这事情不能怪别人啊,上来一个不打招呼暴力掀桌,况且没有和他熟的呀,万一上去应答,被不小心灭了怎么办,关键是他问的问题没人知道答案。 公孙牧一挥手,两个练气修士脑壳当场爆裂,身陨道消。场内顿时有些混乱,众人皆欲逃走,但又慑于两位金丹的淫威,不敢动。一名胆大的老年筑基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 “公孙大人,你问的火鸦到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这里为什么会有特别的信号,”他伸手从公孙盛处拈来火鸦羽毛,缠了一丝灵力上去,任那羽毛飘在空中,在场之人都发现,这黑红相间的羽毛,此时泛着浓烈的红光,似乎是被什么物事激发,“肯定是你们中的某些人,将火鸦藏起来了。” “这……”老年筑基有点后悔自己出头了,这位主子不是很好伺候,顿时进退两难,“大人,有什么办法帮忙寻找么,这羽毛貌似只有一根,没法分头帮您寻找。” 皮球又抛了回来,问题还在。 公孙牧有点火大,他这暴烈的脾气,也是从小修炼资质好,被长辈们惯出来的,修炼顺风顺水,资源任取任拿,脾气说一不二,所以解决问题的思路少,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不然也不会洪夫人由公孙盛接待而不是他了,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老年筑基在耍他。 正要动手,还是身后公孙盛拉住了他,“这样吧,在场所有人都不能走,将这根羽毛传下去,一一验看,倘若是谁私藏了火鸦,他身上定然有火鸦的气息残留,这样他就跑不了。”他心道,我说暴力行不通,你偏不信,最后还得我来收拾残局,你杀人不小心把私藏的人杀了,咱们去哪找千幻玄火鸦交差。 火鸦羽毛被逐一传递下去,从老年筑基修士开始,传给最近的人,火鸦羽毛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光亮,直到传到陈昆手中,公孙盛这才注意到这人竟然还抱着一位女子,而且这身形,怎么看起来还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是谁呢? 陈昆果断的捏碎了手里早已备好的火系灵石,借助这股灵力,火鸦羽毛无风自燃,瞬间毁掉,而他转身迅速的跳了下去,那里是一道浅沟,却恰好能挡住他和柳烟萝的身形,原本他们不在这里,趁着众人传递羽毛的间隙,不着痕迹的慢慢接近,终于达成目的。 “混蛋!” 公孙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就是藏起火鸦的人,手中虚抓一把,一道花色竹伞,直奔陈昆跳下的地方而去,这伞名曰定海七宝伞,能瞬间控住目标,他不敢下杀手,火鸦羽毛被毁,对方倘若再死了,火鸦的线索就断了,那人逃跑时还带着女子,只要落到他的手中,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 啪! 定海七宝伞在空中快速飞转展开,又向下快速罩去,正要立功,却有极速收拢,无功而返。 公孙盛早已飞纵而来,再去看时,这原本是一处垂直向下的枯井,对方早已从此逃脱,还顺手用攻击符咒损毁了井壁,临时封住了入口。 哼!哈! 一旁的公孙牧鼓动灵力,冲着井口呐喊两声,“想跑,没那么容易。”他的哼哈真言技能,专门伤人内脏,却不致命,平素很少使用,此时竟然派上用场。“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过来挖开井口,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抓住。” “师弟,我看这厮恐怕会借助地下暗河逃走,”公孙盛道,“不过大多数暗河都会通往清溪湖,不如我去那里围堵,你在这里速速清场,沿着暗河追他,但一定要留活口。” “放心,他中了我的哼哈真言,还带了个累赘,定然跑不快。” 陈昆的确跑不快,这枯井深约五丈,平素他一个人上上下下不成问题,但带着柳烟萝,加之仓促逃窜,只能加速下坠,还得让柳烟萝落在自己身上,本来就伤上加伤,公孙牧的哼哈真言,更让柳烟萝直接晕死过去,他也连吐了三口鲜血,知道自己内脏受伤,脚下却不敢停。 陈昆的确是想通过暗河逃走,不过他还有事情要做,枯井下方直通的,也不是暗河,而是祭灵法阵密封的密室。 两头牛大小的火鸦,正困在这里,将它一路骗来困住,又拖到这里,费了他不少功夫,修为虽低,但他却偶然得到一本无名兽诀,里面记载了不少用妖兽炼制邪物的本领,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机关算尽,成事在天,看来今天不得不放弃了,他感叹道。 火鸦身前是一具囫囵的血肉尸体,正是公孙贺的残躯,筑基圆满修士的身体,对于妖兽乃大补之物,纵使这样,这妖兽也才产下一枚紫色斑纹的褐色巨蛋,双手堪堪握住,而火鸦的眼神早已迷离,基本耗尽了元神。 这是一枚可能觉醒法相的妖兽之卵,按照无名兽诀的记载,陈昆做此判断,可惜今日法阵已有,灵物已有,而时机却不等人,何况你还受了伤,他看了看怀中昏迷的柳烟萝,心中微微黯然。 万事俱备,天意弄人。 好在还有办法。他一路修道过来,修为进展虽是艰难,但胜在性格坚韧,不到最后是绝不会认输的。 一剑砍断了几近昏死的火鸦脖子,收起阵眼的残余灵石,又拿出一块黑色麻布,包了火鸦蛋捆在背后,抱了心爱的柳烟萝,直奔黑暗中去。 许久过后。 一帮修为参差不齐的修士,急匆匆赶到这里,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火鸦,又急匆匆的沿着陈昆逃走的方向追去。 待到烟尘散去,在他们身后,闪出一道身影,正是江枫。原本侦测的黑影迅速融进身体,短暂的战栗之后,江枫看向地上的火鸦。 他的身体有股莫名的躁动,甚至隐隐有脱离掌控的倾向。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七章 玄级三重 火鸦的尸体正在变得冰冷,江枫身体的躁动却如同火山一般,按捺不住。他的右手手臂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抓向火鸦,五指早已麻痹的失去控制。 手臂上的黑蛇刺青变得灼热起来,深深的刺痛,试图游弋到指端,那是一种深入经脉的剧痛,似乎在渴求,又像是在要挟自己。 一瞬间,江枫甚至有种幻觉,自己想要吃掉这火鸦,尽管它是如此之大,根本无法吞下。黑蛇之灵拉着他不断的靠近火鸦,越来越近,直到他闻到火鸦尸体上散发的酸臭味。 这东西不好吃,一个激灵,方才差点被黑蛇之灵控制,江枫想要抗拒离开,却感到又一阵欲望袭来,将他身体紧紧的拉向火鸦尸体。 鲜血的味道,自己的嘴已然贴上尸体。 不,不能这样。 江枫并没有失去理智,这一刻,他发现黑蛇之灵纹身已经无形中爬到了自己的脖颈,这还是第一次! 趁着左手还受掌控,他赶紧掏出白玉飞针,猛然插到百会穴上,一股冰冷的清流袭来,【中级醒神】效果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迷乱状态,黑蛇之灵却未退却,还兀自缠绕在那里,对抗着身体灵力被强行激发之后汇聚出的寒流。 看来醒神效果坚持不了半个时辰,江枫感受到这尸体的蹊跷,抓起火鸦,想要放进储物袋,隔绝它和黑蛇之灵的关联,有空再研究。 火鸦竟然不能放入储物袋! 可储物袋明明还有足够的空间,死去的妖兽并非生命,应该可以的呀。 难道它没死? 不可能,头已断,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不对,它隆起的小腹,似乎还有一丝温热,江枫摸索着,用匕首小心的剖开,这里的绒毛很细,皮肤相当柔软,算是这妖兽的弱点。 两枚紫色斑纹的褐色巨蛋,正躺着粘液之中,其中一枚已经成型,而靠近身体里面的一枚,软软的外壳,晶莹半透,隐隐能看见其中的黄体,似乎还未完全成熟。 难不成这蛋是有生命的,所以火鸦无法放入储物袋? 在两枚蛋的旁边,还有一个略有空瘪的位置,似乎之前还有一枚蛋,当是火鸦正常产下被拿走了,再想想之前金丹修士追踪火鸦的下落,以及抱着女子跑掉的练气修士,恐怕都不是为了这火鸦本身,而是为了这火鸦蛋。 如此推测,这两枚残存的火鸦蛋乃是始料未及,未能正常脱离母体的存货。江枫端详着两枚火鸦蛋,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黑蛇之灵对它们的渴望,并且对于成熟巨蛋的渴望,更强烈一些。 这成熟的巨蛋,看起来更有保留价值。想到这,他将未成熟的巨蛋小心的拿了起来,那灰色的壳软软的,既然尚未完全成熟,恐怕也无法正常孵化。 匕首轻轻划破蛋壳,江枫就直接这么简单粗暴的将蛋液喝了下去。 嗝! 好饱! 腥味,浓重的土腥味,江枫平素对食物不甚讲究,但也很少这么食用“生鲜”,要说妖族告别茹毛饮血有上万年了吧,还是有少数地区有这种生吃爱好的,江枫也曾经品尝过一两种,只是眼下条件有限,没有任何作料。 精纯的能量在胃部缓缓释放,原本缠绕在脖颈处的黑蛇之灵,迅速游到江枫的腹部,盘成水波纹一般的形状,就近吸收着蛋液消化散发出的能量,此刻,它似乎得到了不少安慰,如同睡着的猛兽一般安静下来,仿佛不再有危害。 作为囚禁火鸦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只有火鸦的尸体,似乎能卖点钱,再想想,自己拿了火鸦的“遗腹子”,又吃了一枚火鸦蛋,倒也不应该便宜占尽,虽然未化形的妖兽在妖族眼中地位如同野兽,但做妖也得有点良知不是? 不过留它在此,恐怕会被有心人占卜到自己,于是挥手将它收入储物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做处理。 此次再无阻碍,这回火鸦已经死透了。 贼不走空,玲珑宝光扫过周身,却发现地上囫囵的尸体中,有一抹浓浓的蓝色宝光,忍住心中的不适,用匕首将那宝光挑了出来,却是一枚造型古朴的圆形木质令牌,上面刻有诡异的条形花纹,而背面,却只有一个编号‘三五一’。在遭遇不幸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将它吞入腹中隐藏起来,可见这背后隐藏着某种秘密,不能轻易暴露。 已经在这里已经耽误了许久,江枫跃动身形,迅速离开了此处。 城主府内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凡人修士,甚至守城军队也围在城主府周围,设置拒马,禁止出入。城内群龙无首,谁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但整个吉柏城,现在已经是戒严状态。江枫不敢耽搁,触动灵光扳指的【绝影一闪】,直接传送到五里之外。 空间一阵扭曲,眼前是一处偏僻的胡同,运气不错。扯动嘴角,变幻了模样,确认了自己已经不在城主府范围之内,江枫进了一间酒肆,先住了下来,等待风波散去。 静心修整了一天,才卸去全身疲惫。 布有小型隔音法阵的房间内,江枫开始清点此次的所得。 但凡人族能用的物事,算上‘被雇佣’得来的金币,以他的眼光,大概能折价五枚二阶,九号妖族修士的储物袋中,灵草,灵石加上丹药灵符,杂七杂八能有两枚二阶,真心是穷人,要不也不会为了点钱来帮忙。倒是他的储物袋中有一把大斧,属于二阶法器,想必是他原本的武器,因为假扮城主亲卫临时收了起来,倒是能值一些钱,四百枚一阶灵石打底,当然具体取决于实际品质,还得扣手续费。 此外,最大的收益就是城主之印,这东西用材并非上品玉石,卖玉石没几个钱,它的价值在于它代表的官位,倘若上报损失,官印丢了,那这个官没准也丢了,所以倘若能找到合适的中间人,倒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给公孙家的继承人。 想必他们心中也在慌乱吧? 是不是在到处寻找不知道,他只是听说公孙长秀已经继承了城主之位,正在招募工匠修复城主府,同时放出消息说城主府遭到了歹人袭击,城主夫人柳烟萝不幸遇难,全城停止娱乐活动三天,张贴在酒肆门口的安民告示,江枫的确看了,那个城主之印上的文字与自己所得的确相同,看来他们临时伪造了一枚,普通百姓自然看不出端倪。 此外,还有一张通缉令,通缉名曰“陈昆”的修士,作为尚未伏诛的歹人首领,作恶多端,有线索者赏千金。 原来这重情的修士叫陈昆,他带走的那名女子,想必就是官方消息所说已经遇难的柳烟萝了,江枫脑补道,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不。 圆形木牌左右翻看,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究竟,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敢找什么修士来鉴定物品,能让筑基圆满修士费劲心思隐藏的秘密,恐怕不能轻易示人,否则后患无穷。 江枫将它扔进储物袋,相比毫无头绪的“三五一”木牌,他对自己身体最近发生的变化,更为在意。 黑蛇之灵附体已经吸收完火鸦蛋中的精华,重新回到右臂之上,在那里静静的潜伏,好似冬眠一般。江枫能感受到它似乎在这场变故中得到了很大满足,因为从它开始吸收火鸦蛋的精华开始,自己的灵力就在没有被抽吸过,也不知道它会‘冬眠’多久,但是自己的修为,的确是因为没有它的压制,开始松动了。 并且不是向下,而是向上的趋势。 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趁此机会,他赶紧拿出一枚木系二阶灵石,开始吸收灵石中的精华。 ………… 三日之后。 整体瘦了一圈的江枫打出一道清洁符,除去满身的黑色污垢,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干粮,一边补充身体的消耗,一边整理此次修炼小闭关的得失。 玄级三重境界,临时摆脱了黑蛇之灵的桎梏,原本积累的修炼成果在短时间内冲破限制,将修为提升了一重。他还是太心急了,本想冲击玄级四重,进而摸到玄级中期的门槛,但这副皮囊,还是积累太少,被抽吸的时间太久了,用一句凡人的话说,虚。 倘若能达到更高的境界,那么宗门内的各种勾心斗角,也能平息很多了吧,他想。不过换个角度思考,也许他们对自己的攻讦,只是会换个形式罢了,除非自己能证明宗门在自己的领导下,能有更光明的前途,对他们个人而言是如此,对他们的家族而言更是如此。药草和血蚁合同只是证明自己的一小步,未来还有更多的路,在等着自己趟过去。 小人物只是为了自己眼前的将来,在奋力挣扎而已。 可以理解,但不可纵容。 得做更好的掌门,他心道。 这次的事件很明显的给了一个猜想,妖兽的蛋,是黑蛇之灵的嗜好之一,只要满足了这种嗜好,黑蛇之灵就能短期内减少对自己的压制,进而获得宝贵的修炼真空期。再查看自己的手臂,黑蛇之灵还未苏醒,也不知道这千幻玄火鸦生前属于什么水平,到底属于几阶妖兽,那么它产下的蛋,也无从定性。也许下次去黑驴张,可以找一本妖兽相关的杂记来看看。 城主府事件已经稍稍平息,吉柏城内基本恢复了常态。江枫趁着夜色,找了几家偏僻的商铺,处理了下看上去无主的物品,买了一个二手妖兽袋,可惜在真武城倪老头给的十方妖兽袋已经交了公,不然没必要再次采买,好在这个妖兽袋也不是毫无优点,虽然只是个五方的,却自带“温育”能力,火鸦之蛋放在其中,可以慢慢孵化,不用再额外找妖兽师帮忙,省了一笔费用,江枫很好奇这能让黑蛇之灵感兴趣的蛋,到底能孵化出什么鸟。 再次变幻模样,混在人群中出了城,待到无人之地,开启一路狂奔模式,直奔阳关。又在阳关出手了所有人族物品以及那把大斧,算上之前的收获,总共得了十枚二阶现钱,就换了方向,直奔真武城而去。 黑驴张。 江枫再次在打烊前进了店,轻车熟路的想要交费进入“信赖模式”区域,却被门口的青衣小生拦住了。 “哎,已经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你是?” 黑驴张的伙计江枫是认得的,这个明显是新面孔,算不上英俊,但稚嫩可弹的模样,也属于“小白脸”范畴,“这铺子换主人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八章 问题少年 “我就是店掌柜。” 青衣小生放下橡木门板,仔细观察起江枫来,当然江枫也在趁机打量他。这小生模样也算俊俏,墨玉镶金腰带,宽袍织锦领口,雕花麂皮长靴,看上去得确像富家公子,不过身上一点尘灰也像是新添的,手上皮肤虽然有粗糙的痕迹,但却像是练家子,不像是干粗活的,这家伙什么来路? “你是老顾客?”青衣小生道,“不认识我么,余小正,这家店的老板。” “老板不是位女的么,是尊夫人?” “呸,”余小正道,“你什么眼神,那是我姐余小曼。” 原来黑纱遮面女子叫这个名字,江枫心道,来了好多次黑驴张,也没有人知道店主姓名,更不敢问,这小孩还真是没有心机,八卦之心顿生。 “没听她提起有个弟弟呀,”江枫道,“只是听说她常常提起夫君,我还以为是你呢。” “瞎说,”余小正愣了一下,“我姐才懒得提起姓崔的那家伙,再说她也不同意那幢婚事。”突然他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你这小子,胡言乱语,到底有何事,没事赶紧走,我要关门了。”他挥挥手就要赶人。 “我是来退钱的。” “退钱?我们店所有货品离柜概不负责,你不会不知道规矩吧?” “知道,但是我从你们这买到了假情报。” “嗯?”余小正突然停了手,左右看了看,见四外无人,冷脸顿时笑靥如花,“赶紧进来说,进来说。”他伸手拉江枫就进了店,随手挂了‘打烊’的牌子。 江枫也不急,心道这家伙变脸可真够快的,进了屋,发现仅有的一个熟脸伙计也不在,帘子也高高的挑着,确实是就要打烊的样子,店主蒙面女子余小曼——嗯,这个名字想着还是颇让人浮想联翩的——也不在。 “你姐呢?”既然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似乎对方也对假情报的事情很上心,江枫准备顺势继续套话。 “她去七盟了,得七天后回来,赶紧说说,假情报是怎么回事?”他有点猴急。 “哦,这样啊,情报是从你姐姐那买来的,我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话说你姐怎么喜欢黑纱遮面呢?”江枫摆出一副自来熟的态度。 “还不是因为那婚事……”余小正刚说一半,“哎,又被你套话了,快说情报的正事,不然我送客了。”余小正换了态度,但脸上还是掩盖不住兴趣满满的样子。 “是这个,”江枫知道再套下去基本没戏,这些八卦也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掏出保存完好的莎草纸,“我买了一份来自魏国的情报,这里面的大多数线索,都是假的,我都标注出来了。” 莎草纸上划了不少红色标记和文字,当然最主要的错误信息就是公孙贺并没有死。江枫知道黑驴张是信誉店,倘若能达到十倍的赔偿,七枚二阶,也算是不菲的一笔收入,即使拿不到真钱,换点东西赔偿也是蛮实际的。 “嗯,确实是我们卖的情报,应该说,是我姐姐卖出去的情报。”江枫自然不知道如何辨别这情报出自黑驴张,但余小正说是,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标记手段,“你想要十倍赔偿?” “是,我其实相当于用七十枚一阶买了这份情报。” “所以十倍就是七枚二阶?” “对。没错。” “不错,不错。”余小正竟然说不错,江枫竟然有些出乎意料,只是心中的惊讶没有挂在脸上。 “我姐终于做了一件错事,哈哈哈,”余小正开心的说道,“这下我可以去告状了。这件事相当不错,哈哈哈,今天遇见你可真高兴。” “那赔偿?”江枫对表现有点异常的余小正很是诧异,不过对于这个少年公子哥,他倒没有八卦的兴趣。 “赔偿自然是有的,我们黑驴张是信誉第一,”余小正道,“不过我没钱,你要账得找我姐要。” “这算是赖账么?” “赖账?”余小正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一眼江枫,“本公子一个月的零花钱就三枚二阶,会赖你的账?”说到这,他感觉自己又说走嘴了,赶紧道,“哎,不和你多说,总之你得找我姐要账,实话告诉你吧,我姐去七盟这几天,这店本身就应该闭店休息,我是来体验店主生活的。” “体验?”江枫一头雾水,还有这种爱好的人,开店都是为了赚钱,还有为了体验“当店主”过来管理店面的,有钱人的爱好——每个月三枚二阶的零花钱,要知道浅山宗精英弟子的月俸也不过是五枚一阶,足足六十倍——实在难以理解。 “对,这情报也不能还你,我得留作证据。”余小正还未等江枫要回莎草纸,就折了几下快速的收了起来,“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他看了看还云里雾里的江枫,“和你说也无妨,我其实是力宗的外门弟子,但是修炼太忙,我还想开个店,享受这种浪费时间的感觉,但福叔偏偏把店都交给我姐打理,我实在是心痒啊,所以就趁我姐不在过来练练手。有了你这个假情报的事,我就可以到福叔那告个黑状,说不定他会考虑考虑让我接手。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不?” 我明白是明白,但是关我什么事啊,江枫心道,我只是来要七枚二阶赔款的,你把莎草纸收走了我怎么办啊,这少年不但兴趣爱好独特,有大好的修炼资源不利用,非得体验什么店主生活,而且还不按常理出牌,你扣了我的情报,我回头没有证据找谁去。 余小正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对啊,我才想起来,我没请假。” “请什么假?小子你别打岔,你得给我出一份凭证,证明你拿走了情报。” “没跟宗门请假啊,我看七天店,得和宗门请假啊。”余小正没搭理江枫的凭证一茬,反而担心起自己宗门的事情来。他琢磨了片刻,突然抬头看见江枫期待的眼神,灵光一现,有了。 “我有办法了,你愿意帮忙么,我有个事情,只要你帮我做了,给你一枚二阶。” “没空,先给我出凭证。”跟这种关注重点完全不同的道友交流,江枫感觉应该一件事一件事说,而不是混在一起。 “凭证没问题,”余小正掏出一块玉佩,形制和大路货相比确实比较独特,“你拿着这个,就说情报我拿走了,我姐一定会信的。现在说说我的事吧?奖励我可以提升的,一枚半怎么样?” “说吧,”江枫也不犹豫,如果是个小忙,他不介意多挣点,接了玉佩扔进储物袋,“话说你一个月那么多零花钱,还差这点钱?” “多?我是穷人,真是穷人。”余小正道,“你是不知道,在力宗外门,这点零花钱什么都不够干的,简直算一贫如洗呀。” 事情是这样的,余小正绕了半天——这还是江枫没敢继续节外生枝接话茬——终于说清楚了这件事,他想让江枫替他在力宗外门点卯七天,也就是假扮他,按他的话说,力宗四大山门,他所在的大孤山,外门弟子三百人,自己属于外门一级弟子,数量最多,有两百人,他平素低调,熟悉他的人不多,加上很多人都耽于修炼,交集很少,只要他交代几位好友,就不会出事情的,何况只有七天。 “不行,”江枫果断拒绝,一方面是自己一个小宗掌门,却冒充力宗弟子,这要暴露出来,自己宗门可就丢大脸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奖励太少了,三十枚还可以考虑。 “再考虑考虑嘛,”余小正感觉难得遇见一个投缘的人,或者说是“福缘”啊,自己最近正找姐姐的梗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 好容易摆脱了想要死缠烂打的余小正,当然他的修为也才灵级五重确实留不住自己,真是个问题少年啊,江枫心道。 离开了黑驴张,也没有逛八杂铺的心情,穿过光佑真君大街,到了“月明之光”商业街,这里多是各类宗门、商会的店铺,此时还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一部分店夜间也不休息。江枫变幻成上次与倪大宝见面的模样,按照事前约定的方式,找到了一家“和气居”的药草铺,绕到后门,六长一短,再六短一长,三次之后,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仆开了门。 “我叫江小白,倪掌柜介绍来的。”江枫从袖中掏出青铜令牌,递了上去。 老仆也不多说,侧身让路,江枫从后门进了商铺,里面陈设古色古香,没有意料中的草药味,倒是有一股熏香气息,让人心神颇为安宁。 “您坐吧,”老仆算是凡人,并未觉醒法相的样子,故此虽然脚步还算轻盈,但面目也算老态了,“倪掌柜正在见客,还请您稍待。”随后沏了一杯黑茶过来,虽然是普通的北地君山黑茶,但里面添加了灵水麦芽,苦中带着微甜,倒也颇有滋味。 良久。 倪大宝并没有出现,江枫正续了第二杯,闯进来一名不速之客,虎背熊腰,黑髯赤面,背后一把短棍,铁靴踩在清漆地板上嘎嘎作响,“倪老鬼呢,都说你不在,我倒是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为什么要躲着我?” 角落里伺候的老仆赶紧上前,“朴爷,您多担待,倪长老正在会见贵客,而且前面还有人在等着呢。”他态度十分恭敬,比起对待江枫的温和态度,又是另一番光景。 “什么鬼在里面,我去看看。” “朴爷且慢。”老仆赶紧拦住,在黑髯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好吧,我明天再来。”老仆所提之人,看上去并不好惹,黑髯男子态度软了下来,“明天可不能躲着我。” “这个放心,放心,我一定通知倪长老。” “哼,再糊弄我,我可不客气。”黑髯男子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放了句不咸不淡的狠话,转身看了看江枫,“倪老鬼也是,怎么什么档次的家伙都交,真扫兴。” 真是无妄之灾啊。 一个时辰之后,江枫终于见到了倪老头,说起方才的黑髯男子,倪大宝无奈的说道,“不怕江兄笑话,我是没办法才躲的,只怪之前吹下海口,帮他弄些材料,可是一直未能凑够。” “不知道什么材料,让您都如此困扰?”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十九章 紫火铜晶 “灵笼无所不能,”倪大宝露出他无害且依旧找打的笑容,说道,“所以没什么能困扰我们,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他避重就轻,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话说小友,我们的合同进行的怎么样?” “一切顺利,尽在掌握之中。”江枫也学他的口气,“相信我,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很快就会有惊喜。”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翻过了这一页,谈及方才的敏感问题,对于双方来讲,基础信任度还不够,或者说,那个黑髯大汉所说的东西,并非能摆到台面上公开讨论。不过江枫并不在意,他此番来此,主要还是为了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城主之印,这东西在魏国可能很敏感,但这里是力宗,百分百的妖族地界。 “有点意思,”倪老头把玩了一会儿,印上的文字自会讲述它是什么,“前几日魏国那边确实传来了一点风声,吉柏城的那点事,看来还不是表面上那些。有什么可以和我一起分享?情报在我这,也可以买卖,当然价值我说的算。” “公孙贺父子其实算是死在那个陈昆的手里,他和城主夫人柳烟萝私奔了。”既然陈昆已经被通缉,柳烟萝与其一起逃走,江枫与他们并无交情,将他们的消息卖了,也并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可真是……”倪老头一惊,他本来想说句荒诞或者扯淡的话,但又感觉自己说这个有些不妥,“的确是个有些价值的消息,”显然这个情报和他得到的消息,相差很大,“那这枚城主之印,可以说说么?” “请恕我无可奉告。” 江枫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前往吉柏城盗宝的秘密,否则就是引火上身,“不过我打算把它卖掉,还烦请灵笼商会做这个中间人,当然,我不希望暴露身份。” “这个中间人我们可以做,不过这种买主确定的,你知道,除了吉柏城的新城主,不会有人对这枚城主之印有兴趣,所以我们会扣除五成的收益作为手续费。”倪老头道,“据我个人估计,这枚城主之印,能卖出二十枚二阶,算上你方才的情报费,我估计你能得到十二枚二阶,这是保守估计。” “好,”一个情报也能卖二枚二阶灵石,也算出乎江枫的意料了,原本只是作为增进双方友情告知的,或许灵笼商会在魏国也有自己的布局,而自己提供的内幕消息,可以有助于灵笼暗中扩大在魏国的影响力。 出了“和气居”,江枫回到八杂铺,想要找个便宜住处,却无意中发现了黑髯男子的踪迹,他背后除了那根短棍,还添了一把九环大刀,应该是刚刚购置的。妖族固然民风彪悍,带武器在身上也属常见,但带着两把上街招摇过市的却是不多,想起方才倪老头对自己的隐瞒,他兴起八卦的心思,就跟了上去,这里是真武城,左右对方也不敢动手。 “你跟着我,想死么?”跟了一会儿,只过了三个街角,江枫就被对方发现了,这黑髯男子,警惕性还颇高,要知道虽然这个时候的八杂铺,很多店铺都已打烊,但街上的行人,还熙熙攘攘,不少都是等着半夜的鬼市摆摊淘宝的。 “是我,我叫江小白,我想知道,你找倪老头要什么?” “你有?” “我得知道是什么。”两人靠在街角,过往的行人很多,也没有人注意他们。 “紫火铜晶。”黑髯男子这个大嗓门一旦低声说话,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紫火铜晶江枫有一些粗略了解,妖修炼器常用的材料,对于火系法相的妖修,或者掌握多种火系技能的妖修来讲,武器上如果有【燃】这类强化火焰伤害的属性,法术威能将有极大提升。但想获得这类属性,花费不菲,需要四阶及以上的名贵材料,不过在炼制中掺入紫火铜晶这种相对廉价的二阶材料,也有较小的概率博得此属性,故此,需要多次尝试,通常需要准备的数量都很大。 紫火铜晶在附近的妖族领地内,只有力宗大量出产,与之接壤的御风宗南部也有少量产出,但品质较差。因此,几乎垄断了紫火铜晶销售的力宗,每年都靠此种材料挣得不菲的收入,不过力宗高层为了避免量大价廉,控制了每年的对外售出数量——十万枚,而且大多通过自己的商行出售,并且购买需要拿到力宗给与的购买凭证方可,紫火铜晶卖钱,凭证卖人情,可谓资财人脉双丰收。 “我现在没有,但我有路子,你要多少?”江枫突然想起了余小正,他不就是力宗的外门弟子么。 “我要三百枚,出三十枚二阶。”他听说江枫有路子,倒是没有摆出那副臭脸,“怎么样?” “你要的量有点大,而且这东西你给的有点少。”按照市价,不考虑购买凭证的问题,三百枚紫火铜晶也能卖四十枚二阶,当然一般妖修没有要这么多的,除非是炼器师。 “不废话,你要是有,就送到这。”他递给江枫一个地址,“我朴铁信不会让朋友白帮忙,另外,别再跟着我,我仇人多。” 朴铁信,八杂铺拐枣胡同十六号,找门口胡老头喊一声。 我呸,这是什么鬼地址,江枫将纸条扔进储物袋的角落,不过这家伙能让倪老头躲一躲,应该是有信誉的,心中想是不是能通过余小正弄点紫火铜晶,即使卖不掉,自己也算不白认识个力宗外门弟子,其实拿出自己的浅山宗掌门名号来去力宗拜访一二,看在邻居的份上,也能骗点凭证,问题一是万一不给面子自己也没办法,二是自己没钱。 真的没钱。 ………… “啥,啥,啥,你要紫火铜晶,”余小正睡眼惺忪,用力扭了扭腰,估计是初次睡在黑驴张店里不太习惯。“这东西不外卖。” “你有没有吧?” “有是有,”余小正道,“但是私自外卖违反门规,而且我手里不多,我一个水系法相,要这东西没用。” “有多少?” “二十枚。”余小正答道,“说了不能卖。” “送我就不算卖。”江枫逗他。 “你当我傻啊,”余小正猛灌了自己几口凉茶水,这才恢复了精气神,“除非你答应我替我去点卯七天,我就可以送给你。这点数量即使宗门知道了,估计也不会罚我。” ………… 天刚蒙蒙亮,江枫就出现在大孤山的山脚下,带着余小正给他的外门弟子法碟,甚至都不需要压制修为,就轻松的混入了山门。其实一个外门弟子,在力宗也算稀松平常的身份,况且一个一级外门弟子,虽然比宗门杂役这种身份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在力宗这种规模的宗门里面,也属于蝼蚁一层。 说起力宗,比起浅山宗,地盘大了约百倍,北接御风宗,南邻人族大国魏国,东面是浅山宗一众小宗门和七盟破碎地带,西接青丘妖境,地理位置不能说算好,但胜在资源丰富,故此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四大山门:大孤山,小竹峰,霄云岭和石阡洞,共有外门弟子两千余,内门弟子三百余,长老数十人,最高修为者掌门安泗海,地级九重修为,号六枝仙翁,是远近闻名的强者。 故此,修为上的悬殊差距,也难怪江枫舍不下脸来去拜见,估计送上拜帖,能见到外事长老就不错了,好在有宗法制保护,力宗暂时并不能吞并浅山宗,当然,就浅山宗的贫瘠三分地,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眼,霄云岭和石阡洞的灵脉,可是有三阶上品之高。 点卯并不麻烦,只需要在山门的石屋处,随便露个面就行,作为一个低调的外门弟子,余小正寸功未立,除了例行的每月宗门任务外,其他一概不做,故此法碟上不仅记录空空,就连朋友也没有几个。 我志不在此,用余小正的话说。 江枫倒没有着急离开,大孤山的灵气浓郁,简直可以说是扑面而来,除了有二阶上品灵脉外,护山大阵的质量也比浅山宗好得多,木水二系混杂的灵阵,对于江枫,并没有不良的影响,相反,还十分助益。独自在余小正的房间里打坐,甚至微微感到修为有提升的趋势,手臂上的黑蛇印记隐隐有苏醒的迹象,要充分利用这个时间来修炼,当然,影子早已飞出屋外,除了勘察地形,更有警戒的味道。 月朗星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力宗内部弄紫火铜晶,肯定比在外面容易得多,江枫打定主意扎在这里七天,正要仔细规划设想,突然心生警兆,猛然坐起,将外门弟子法碟从储物袋中掏出,放在膝上,在外侦测的影子也快速的飞遁归来,忍住合体的些许不适,江枫仔细感知屋外的变化。 空中飘逸过来一股强力的威压,以江枫的认知,至少达到地级,那股威压在整个外事弟子的居住地上空扫过,就好比耕田的铁犁一般,往复三次,就又飞走了。 果然有地级强者二次点卯。 在空中使用感知就能查看弟子情况,也算一门独特的本事了,地级妖修飞天遁地,张开结界辅助他人修炼,都属常规能力。地级最重要的变化,莫过于掌握一门奥义——独特且强大的本领。 按照余小正的评价标准,负责点卯的都是长老中的废物,灵识类的奥义都是战五渣,大牛们都是修炼战斗奥义,刀剑拳罡,除魔卫道,裂土封侯。 正要再次放出影子,门外响起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就有人来拍门。 “你们是?”江枫开了门,发现并不是余小正所说的那些熟人。 “你就是余小正?” 为首的一个年轻妖修,身材高大瘦削,像个竹竿,年纪不大说话却很嚣张,而且属于鼻孔朝天的那种,几人看似来者不善,江枫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外表无害的余小正摆了一道。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章 盗采调查 好在都是文明人,不,文明妖。没动手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来者乃是宗门的执法队。余小正身上有一件宗门历练任务未了。而且这个宗门任务,还有三天的期限就要过期,倘若过期,自己就要受到宗门的惩戒——关禁闭七天。 江枫本来还纳闷为什么余小正可以一直不做宗门任务,以他的所知,力宗、御风宗这样的大门大派,所有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必须以一定的频率领取并完成宗门任务。一方面,宗门通过发放历练任务,可以动员宗门内的力量,扩展宗门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弟子们通过做历练任务,可以得到锻炼,并得到宗门的奖励,提升自己。 浅山宗在阔绰的时候也是有宗门历练任务的,那还是六代以前的事情了,江枫有心重启宗门历练任务,但限于宗门的财力,暂时这还仅仅是个不切实际的计划罢了。 现在事情很明显,自己是余小正的替罪羊,必须尽快将这件“盗采调查”的宗门历练任务了结,否则七天的禁闭,可不是闹的,逃走?自己已经被力宗的执法队盯上了,可不是那么容易逃走的,鼻孔朝天的家伙虽然修为不高,但举报的手段肯定是一流的。 ………… 天目山尾矿。 看到这里满目疮痍,寸草不生的样子,江枫心中深深的吐槽了余小正一番,这坑货,怎么接这样的宗门历练任务。 这里距离大孤山主峰有两百里之遥。烈日炙烤的天目山火辣辣的,偶有硬壳石蝎从砂石缝隙中跳出,急速爬过,又钻进另一条缝隙,算得上这里唯一的生机。这里本来是出产紫火铜精的矿山,只是在没有限制外卖数量的时候,就基本上采空了,原本依山而建的村庄,也早已废弃,只有几位不愿搬走的年老妖修,还驻守在这里。 任务提示,这里最近有其他宗门妖修出没,需要调查这里是否仍有盗采的情况并上报。说到盗采,主要是因为力宗原本的开采方式简单粗暴,只开采富矿脉,对于贫矿脉基本上视而不见,故此,在宗门采矿队撤走以后,经常有散修偷偷潜入这里,盗采紫火铜精,不仅扰乱了市场上的秩序,还对这里的安全造成了隐患。 江枫看了看身上挂着的青铜“护身符”,虽然样式古朴带着新奇,正反两面都雕刻着象征吉祥富贵的图案,但这东西实打实的是一件防止监守自盗的法器,只要挂着这个东西,任何紫火铜精进入储物袋的空间波动,都会被侦测出来,此物用来防止进入矿区的弟子浑水摸鱼,在调查之余开采尾矿中饱私囊。 至于么? 说好的信任呢?江枫本来还“畅想无限”的心思彻底落空了。 从最大的矿坑下落到底部,几乎有百丈深,毒辣的阳光已经无法深入,不算太窄的矿洞主隧道,能容纳最多四个人进出,在部分更为宽阔的空间,偶尔还停放着废弃的矿车,矿洞通道四通八达,如果不看墙壁上出现的指路牌,很容易迷路。江枫不会任何探测方面的技能,自然只能依照路牌,当然,他手里有官方给的地图,只是地图早已不准确了,有些盗采者的开矿行为,已经破坏了这里的结构,这种变化,越往下深入,就越明显。 这里明显多了一条通路,火把映照下,江枫看着手里的地图,细心的感受着方位,并在地图上标注这里的变化,否则,返回时就会面临迷路的窘境。矿洞墙壁上亮晶晶的都是质地不纯的紫火铜精,虽然含量很低,但只要用心提纯,还是能得到符合标准的紫火铜精,只是在力宗看来,这种行为得不偿失,即使是盗采者,也是从低劣的矿脉中寻找精品,鲜有人有那个耐心。 浪费啊。 这种尾矿给浅山宗也好啊,不过他只能看着,身上带着护身符呢。 继续深入,洞里不见天日,渐渐也就失去了时间概念,江枫首次发现了一条崭新的盗掘通道,看来这里还真是有盗采者出没,这通道特征明显,很窄,几乎只能两个人进出,仅仅能腾挪身形,并且墙壁上的采矿锄痕迹也十分新,凹凸不平,在角落里,还有损坏的鹤嘴锄和破衣服,带着特殊的潮气和呛人的气味。 江枫向后退了一段,熄灭了火把,躲在拐角处,放出了影子。 黑魆魆的影子在矿洞中左右腾挪,进了那条簇新的通道,直到发现前面隐隐有亮光,方才停了下来。三个修为不高的妖修正在这里挥汗如雨,一人举着火把,一人在前奋力发掘,一人负责挑拣合适的矿材,三人相互轮换,保持体力的同时,也不会因为分工的不同分赃不均。所有采掘得到的紫火铜精,都堆在一旁,并没有放到储物袋中。 “胡天枢,咱们挖了有一百枚了么?”在前头的发掘者是个矮胖子,满身都已经湿透,为了控制力度,不导致矿洞受力坍塌,这里没法使用技能,只能靠体力,这个不仅对于盗掘者,对于官方采掘队也是一样,只是后者不需这么小心翼翼,对于埋藏较浅的富矿,甚至可以用爆破类技能或者土系技能直接将矿石集中开采,效率满满。 “应该超过了,现在有一百二十枚,我觉得。”身后的是穿着一件破袍子的妖修,三人的修为,以他最高,似乎有灵级六重修为的样子,应该是小队的头目。“要不要放信号,让老寒腿下来查查?算上他的,咱们今天可以收工了,这里真是憋得慌。” “我去放信号。”身后的年轻妖修说道,他又点了根火把递给破袍妖修,火光映照出他满是尘土的黑脸,塌鼻子,还有汗液留下的道道‘沟渠’,模样甚是狼狈,他往口中不知道塞了什么丹药,像是尺寸很大的低级回气丹,鼓着腮帮边嚼边说,“等回了据点,你们小心点,我觉得今天新来的几个独行客,点子不太正,别被黑吃黑了。” “放心,有老寒腿在,谁敢坏了规矩。你赶紧去叫他,要是其他人赶了先,二十枚可不够老寒腿的份。”矮胖子放下采矿锄,已经开始擦汗准备收工了。 什么情况,老寒腿是谁?而且这些妖修,为什么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样的护身符,只是有点旧?躲在角落里面的江枫心中闪过这些疑惑,将影子又向后退了退,躲过即将出来的年轻妖修,静待那位老寒腿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个腿脚不太灵便的妖修出现了,走在前面带路的自然是那位年轻妖修,两人话不多,直奔矮胖子和破袍修士所在的坑道。 “你们很不错嘛,今天又是你们最快。”沙哑的声音传来,想必这位就是三人口中所说的老寒腿。 “燕老,还请您把今天的管理费收了,我们好收工。”矮胖子恭敬的说道,身体贴住坑道侧壁,好让出足够的空间来,火光下,那一小堆紫火铜精闪着紫红色的幽光,纯度看起来很高,应该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老寒腿也不多说,拿出一根铲子,熟练的在矿堆上一戳,将一堆矿分成两堆,一堆大,一堆小,恰好是五比一的样子,手一挥,就将那一堆小的装进了储物袋。什么也没有说,挥了挥手示意几个人走,几个人如蒙大赦,赶紧扔出个背包,将紫火铜精包起来,出了这条隧道,七拐八拐,脱离了江枫的视线。 火把经过老寒腿,江枫发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再次吃了一惊,此人竟然是进村时留在村子里的几位年老妖修之一,虽然年纪老迈,修为也不高,却能同带领自己来的执法队副队长谈笑风生。 监守自盗?江枫发现不止如此,他身上的“护身符”,在装入紫火铜精的时候,似乎没有发出任何示警。 放弃了跟上去的念头,这个外号‘老寒腿’的燕姓妖修,既然敢于如此做,一定有他的依仗,甚至反侦察的手段也略高一筹,否则不会常在河边走,一滴不沾身。 江枫将影子召回,进了另外一条通道,他打算先收集更多的信息。矮胖子的话提到了一句很重要的线索,就是这里的盗掘小队不止他们一支,可能有很多支;而破袍妖修,提到了一处营地,应该是这些盗掘者汇合休息的地方,这地方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地上——这里只有那一处废弃的村庄——否则,力宗管理层不可能睁眼瞎的看不见。 果然,不久之后,江枫又找到了不止一支盗掘小队,最少的只有两名妖修,最多的有六人之多,设定的目标也从五十枚到三百枚之多。他果断尾随一支修为很低的队伍,渐渐的接近更深的地下,直到感受到一种喧闹的气氛。 这里赫然有一处干燥空旷的所在,更像是一处废弃的大厅,而大厅四周四通八达,通往了不少房间,墙上也挂满了火把,将这里照的通明。很多盗掘者进入这里之前,都在身上打了一道清洁符,干干净净进入营地,从未有例外。 虽然并没有检查者,但这里似乎有着自己的规矩。 江枫正打算想办法仔细观察下这里盗掘者的特征,好混入这里,却远远看见一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那人进了大厅,却有几个原本看似闲坐的人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争执了一会儿,又各自散了。 他偶然回过身,似乎被江枫盯得心有所感。 “怎么会是他?”江枫有点意外,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一章 坍塌事件 此人正是“乌衣”小队老四“猴子”靳东,上次吉柏城一事,由于时间紧张,来不及通知小队的其他成员,江枫只能自己单枪匹马前往,好在结果还算完美,两人已有一些时日,没有联络。 靳东看上去是独自一人,否则一堆妖修围过来的时候,必然有人过来帮助他,也就是说,他就是之前盗掘小队提及的独行客之一。 江枫没有去打招呼,而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硬邦邦松香样物事,这是种稀有黑松的汁液凝成的固体,味道也比较独特——汗泥味,故此鲜有人会额外关注,在密闭的空间内,“乌衣”就用这种俗称“松罗泥”的东西互相联络。江枫将它捏成粉末,悄悄的抹在矿洞墙壁之上,隔百十来步再抹一点,渐渐的远去,直到距离大厅两里外的角落,才停了下来,放出影子侦察,静静的等待“猴子”前来汇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暗无天日,更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远处响起老鼠行动的沙沙声,这是“猴子”发出的信号,其实江枫早就通过影子发现了他,但也做出了同样的回应,待到近前,江枫捏碎一颗尚有残余灵力的灵石,混合特殊的粉末,洒在附近,这是“乌衣”队长雷右旗的手段,每个小队成员都会,见到这种阵势,对方更不怀疑,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从暗处闪了出来。 “小白,怎么是你?”借着灵石被激发出的微光,靳东看清了江枫,放心的蹲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即使穿着挖矿的破衣烂衫,他也时刻保持着整洁。简单问候之后,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低声的交流各自掌握的信息。 “猴子”确实是独行客,也是为紫火铜晶而来,本命法相“火云灵猴”的他,属于火土混合法相,适合修炼一些火系技能,故此他想弄些二阶材料紫火铜晶,再找人重铸下自己的新武器——一把紫金短棍,如果运气好的话,能额外挣一笔钱更好,散修生活不易,自然要抓住每一个眼前的机会挣钱。 独行客在这里不受待见,盖因挖掘的产量低,也不愿意交管理费,当然,因为没有“合同”在身,自然也没有“护身符”的约束。矿山的那些妖修,也没法控制独行客,如果将事情上报上去,宗门反而会找更多的人过来查验,甚至影响盗掘,得不偿失。故此几位监守自盗的妖修,投鼠忌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强行索要一些“管理费”自然是好,如果确实遇到硬茬,要么忍,要么就干脆等到合适的机会杀人灭口,如果不是这里的矿洞容易坍塌不能随意使用技能的话,独行客的生存环境会更加恶劣。 “猴子”方才被围,就是被强索管理费,猴子借口自己还一无所获,脖子一硬,对方也没办法,毕竟这个概率还很大,杀掉一个毫无价值的妖修,白费力气。他已经在这里转悠了很久,算是有名的臭石头,软硬不吃,他自己也知道,等到要离开矿山的那一天,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要不付出一笔管理费,要不就硬碰硬,只要拳头大,一走了之对方也没办法,在这个天目山尾矿里面混生活的,还真没有战斗力强劲的妖修。 实力强劲的妖修有更多的选择,这个尾矿就像一副倒下的野兽皮囊,最多吸引一堆食腐的秃鹫,至于苍鹰,他们是不屑于在这里讨食的。 “这个比喻相当贴切。”江枫心有戚戚焉,相比“乌衣”的其他三位队员,自己缺少的,就是这种散修的野劲和视野,不过自己有一个小宗门作为后盾,说起来优势反而最大。 “可是为什么我还会被派到这里调查,他们岂不是暴露了?” “我猜这只是一种变相的控制,”靳东道,“尾矿没人盗采是不可能的,派你过来,一方面只是随时监视问题有多严重,另一方面,也不过是敲打敲打罢了,避免影响紫火铜晶正规渠道的售卖。虽然你是替人干活,但我断定,你要是把这个翻个底朝天,他们反而不开心,还会被找个理由将你治罪。” “那怎么办?”与靳东互换了有无,他也意识到,这里面的内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随便写个报告过去,不疼不痒的说几句就行了,比如盗采的确存在,都是一堆亡命散修,行踪不定,很难管理,建议宗门派人专门管理尾矿,诸如此类,报上去就算完成任务了,不但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也不会给你说的那个外门弟子带来麻烦。” “话说这样心里有点不甘啊。” “你心中正义感多到泛滥?” “不是,这样什么都得不到啊。” 两人相视一笑,合作过几次,心中早有默契,很简单就明白了对方想要什么。 ………… 董新武、董新洲兄弟是第二次来到天目山尾矿兼职讨生活,两人修为一般,做过几年拦路抢劫凡俗的营生,后来遭遇官方强力剿匪,不得不改庭换面,在码头上收保护费,但这行地头蛇云集,两人法相又并不擅长战斗,到处被排挤打压。好在两人还有一身力气,故此在这天目山还算如鱼得水,偶尔还跟风抢些落单的散修,生活倒也不错。这天,由于董新武前一天手臂不小心被矿洞的坍塌砸伤,故此挖掘的效率低了点,比往常多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了今天的设定目标。 “发信号吧,今天恐怕会被老寒腿黑上不少,今天有点慢。”董新武让弟弟董新洲发信号,召唤老寒腿过来结账。 董新洲将火把交给董新武,掏出传信灵石,刚要捏碎,却突然眼前一亮,一股耀眼的白光瞬间让两人短暂失明,经验丰富的董新武忙叫一声不好,却感到头后一下猛击,就失去了知觉。 来者正是江枫和靳东,两人将董氏兄弟拖走,并未杀害,在这里杀人只会留下手笔,就连储物袋也没有动。靳东心疼的将手中灵力耗尽的一颗二阶火系灵石塞入储物袋,握着董新洲的手,捏碎了原本他就想捏碎的传信灵石。 江枫套了董新洲的破衣服,举着火把,在矿坑的主隧道中等待老寒腿,脸上略微扭曲,略微改换模样,他能自由改变形貌的能力,在“灰衣”小队中也是秘密。何况挖矿者基本上全身灰土,很难分辨出具体模样,他相信老寒腿不可能记得每一个挖矿者。 过了许久,老寒腿蹒跚而来。 “这么晚,我都休息了。” “您多待见,我哥哥他受伤了,今天挖的慢。”在挪动董氏兄弟的时候,他注意到其中一人手臂有伤,顺势就扔出这个理由。 “规矩就是规矩,这种情况,要收五成的管理费。”老寒腿还不忘检查了一下江枫的“护身符”,发现并没有激活的痕迹,这才罢休。 “是,您老要不高抬贵手,我们讨生活也不容易,”江枫一边虚与委蛇的与老寒腿讨价还价,一边将他引入到董氏兄弟挖矿的狭窄隧道中。 “不行,”老寒腿明确拒绝了江枫,“别给脸不要脸,天目山可不是你等想来就来的,有都是人想要来。”他上前检查紫火铜晶的品质,按照他的惯例,这种最慢收工的,他不但要收五成的管理费,还要拿走一块品质最高的矿石,故此,他踢了一脚在旁边挑挑拣拣的缠着胳膊的另一个人,“走开,我看看。” 那人却不急,拿了一块最大的矿石,似乎要递上来,老寒腿正要接,身后的火把却突然熄灭了,他心中一惊,头上已经被矿石砸个正着。 这招却未致命,老寒腿顾不上头部的伤,撒腿就跑,只要跑出这个隧道,回到矿坑主隧道,他可以随时喊人来帮忙,没想到这隧道却不宽敞,迎面又是一下猛击,然后是连续的猛击。 “怎么处理,”黑暗中火把再次燃起,江枫变回江小白的形貌,地上的老寒腿已经没了呼吸。 “不能用火爆符,会留下痕迹,”靳东道,“用我的短棍,”他掏出一把三尺长的短棍,那短棍却粗得很,更像一根狼牙棒,在矿洞左右上下一顿锤击,不断有碎石落下来,将老寒腿逐渐掩埋。 “你胸前的那东西不行,只要紫火铜晶进了你的储物袋,就会被记录,所以不能拿,”靳东从老寒腿身上拿下储物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规避这法器的,”他趁着矿石未彻底掩埋老寒腿,在他身上左右摸索,想要找出是不是有额外的法器,却一无所获。 也许是在法器上做的文章。 两人暂时也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至于尝试交换“护身符”,两人自不会干这种容易沾染关联的行为,江枫躲远了,靳东将老寒腿的储物袋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千五百多枚的紫火铜晶。 “一人一半,我先替你收着,等你结了任务,我想办法给你。”能有如此收获,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呼吸都有些沉重,虽然量大到有点不好出手,但值钱的东西就是值钱的东西,不会变。 “小白,你真福星一个,”靳东激动的拍了拍江枫,正好赶上老寒腿随身带着储物袋,储物袋中的紫火铜晶恰巧又没有收起来,否则,就是只有几十枚紫火铜晶入手,也是很有可能的,遇到那种情况,两人也只能认命。 靳东收了一千枚紫火铜晶,又将剩余的装回老寒腿的储物袋,重新挂在他的腰间,又用紫金短棍一阵猛捣,将这处隧道几乎埋了,两人将董氏兄弟的身体扔在外面,衣服重新换回去,丢了不少碎石上去,伪装了现场,待靳东清理了周身尘土,这才撤去。 “你不能走,”靳东道,“老寒腿挂了,一定会有人来调查,但多半会息事宁人,你摆脱嫌疑后再走。我得想办法把储物袋藏了,在这晃悠几天,同样洗白了再走。” 两人约好了真武城的会面地点,就分开行事,假装成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老寒腿的死当天就将天目山搅了个底翻天。原本老胳膊老腿的几位驻守妖修,突然都变得老当益壮起来,在矿洞内上蹿下跳,想要彻底调查此事。奇怪的是,老寒腿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江枫注意到,储物袋和全身的法器竟然都不见了。 董氏兄弟竟然也跑了。 矿洞内所有的盗掘者,包括江枫这个伪力宗外门弟子,兼职调查员的,都被集中起来,意外的是,江枫发现有调查员身份的,竟然不止他一人。所有人互相监视,不准离开,直到第二天,力宗派了人下来。 来者是个黄须老者,腰间束一把紫金铜铃,修为具体看不清楚,至少地级,看上去慈眉善目,但笑容里挤出的那对三角眼,总有让人有阴涔涔,后背发冷的感觉。 “东西也丢了么?”他回头看了看战战兢兢,冷汗浃背的老者,正是驻守这里不肯离开的妖修之一。 “是,还有两个人也跑了,嫌疑最大,我们这有他们留下的资料。但依我们分析,也可能是矿洞坍塌导致的。” “哪有那么容易塌方,这矿洞我最熟。”黄须老者低声哼了一句,“想在这里乱搞,也不怕东西烫手,”他轻抖腰间的灵兽袋,跳出一只花栗鼠一样的绛红色小兽,那小兽伸出短小的上肢,讨了一个绿色的灵谷丸子,只见黄须老者一晃铜铃,小兽听令,边吃边向着众人的方向跳去。 吱——吱—— 那小兽停留在一个驼背妖修附近,叫个不停,却看那驼背妖修,乌蓬蓬的头发下,一张土脸瞬间汗如雨下,他向后退了两步,猛然向远处奔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黄须老者右手一指,一道灵力威压疾驰而去,驼背妖修身形一顿,立扑。 地级实力果然强劲,虽然没有预想的血肉横飞,但方寸之间,取其首级也足够让人震撼的,小兽向远处奔去,在驼背妖修身上,叼出一只储物袋,正是之前老寒腿的那只。 江枫偷偷瞟了一眼站在前排的靳东,这货眼中闪出一道狡黠的亮光,这家伙赌对了,要是拿了老寒腿的储物袋,此时被杀的,恐怕就是他了。 黄须老者抓起储物袋,神识在内中探视,成堆的紫火铜晶还在,心中稍定。又扔了一个黄色的灵谷丸子,小兽接了,几口吞下去,铜铃响起,小兽再次看向了众人。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二章 化形火鸦 不过此番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小兽无功而返。 只有少数妖修能猜到第二轮小兽在找什么,其中就有江枫和靳东,老寒腿胸前的“护身符”一定有蹊跷,否则在找到储物袋之后,黄须老者就可以收工了,从他脸上便秘一样的神色来看,这“护身符”价值还在储物袋之上。 江枫和几个力宗外门调查员被集中起来单独训话。 “诸位都是宗门的优秀子弟,”黄须老者先给了众人一顶高帽,“所以给宗门添麻烦,一定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他示意身后的老年妖修给每个人分发了一纸报告,“况且修炼乃是我辈第一要务,不可因杂务荒废。为此,我已经帮诸位写好了调查结果,大家只需要想办法略微修改下,即可呈报上去。” 江枫将报告打开,上面字不多,简单的说明了天目山尾矿存在盗采的情况,但尾矿因为之前开采过于野蛮,经常发生坍塌,可再利用的价值不高,但呼吁宗门投入资金加强管理,以防止有心人盗掘影响宗门大计云云。 这报告算是统一了口径,提到容易坍塌,无外乎是遮掩这次老寒腿的死,毕竟也算宗门挂名的人,不给个理由是说不过去的;而提到投入资金加强管理,基本上是套话,这种没什么大产出的尾矿,指望宗门继续供血发展,绝无一点可能,看到的管理层只会随手扔到一边,这也正符合黄须老者一众人的利益。 随报告草案奉上的,还有每人一百枚紫火铜晶,灵石做封口费是绝无可能的,只能用天目山的矿产,市面上价值十枚到十五枚二阶灵石,在力宗外门弟子的圈子里,算是一笔小贿赂。从黄须老者身后一众肉痛的表情来看,这笔费用是从驻守在这里的几位老年妖修的盗采分成中扣除的。 “想必你们有人认识我朱某人,”黄须老者收起和气的笑容,“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不要让朱某人难做,我的名声在门内,也是响当当的。” 江枫不知道这位朱长老或者朱执事到底什么名声,其实他是什么来路什么职位江枫都不知道,从他的表情来看,这家伙一定属于睚眦必报的那类,既然对方敢于在这里统一口径,一定是在宗门内有一定的势力,或者黑背景,只是不那么强大罢了,否则没必要给大家那笔封口费。 这就好比自己浅山宗的冷泉,或者绿晶石矿脉一样,一定存在私用或者盗采的情况,并且一定与郑鲁达有关,只是一方面这利益相对较小,另一方面,如果加强管理,这成本反而更高,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某种福利让给某些势力做人情。这里面不同的是,这位朱某人所在的小团体实际上上交了宗门一部分利益,而郑鲁达却没有,而是给了自己的家族。 这个问题等明年绿晶石矿脉到期后,一定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事,江枫将此事默默的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 没有人提出反对,这个事情自然没了下文。 江枫也不犹豫,和其他前来调查此事的外门弟子一样,当天就告辞,并且在路上誊写了相似的调查报告,江枫自忖不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况且他与力宗也并没有什么香火情,能黑他们一笔是一笔,自然不会在报告里面下绊子。 不出所料,提交宗门历练任务,很快就有了“圆满完成”的评价回来,并且奖励了五百门贡和一件一阶下品法器: 怒火猛击短锤,【极沉重】、【怒火】双属性,前者可以增加直接用来打击的强度,后者可以激发身体灵力,灌注在法器之上,增强威力,每天可以使用一次,两个属性都算是十分平庸的属性,江枫直接扔进储物袋,也许可以用来奖励给宗门的弟子,浅山宗穷,什么都是好东西,物尽其用才是硬道理。 门贡可以在宗门的工坊以及宝阁去换取东西,只是前者基本上只接定做,一万门贡起,后者基本上是二阶物事,即使是下品法器,至少也要两千门贡起,所以这五百门贡暂时基本上无用,不过好在听说在宗内弟子自己开的“鬼市”,可以用门贡作为交易品,这点倒是不错的,江枫打听了一下,最近的鬼市要两天后才开放,替余小正点卯还剩四天的余额,理论上讲还是来得及。 江枫有心学习力宗开设宗门任务的方式,想在历练堂寻找适合自己的任务,却突然感到灵兽袋中似乎有异动,赶紧避开人群,回到自己的住处。 储物袋中的火鸦蛋,有孵化的迹象,握在手中,隐隐有心跳传来。江枫猜测此时正是关键,将灵力在掌中温热,缓缓的注入到火鸦蛋中,那蛋得了灵力的灌注,跃动更加明显,就这样,一个时辰之后,江枫的灵力几近枯竭,那火鸦蛋上一声脆响,一个褐色小嘴从蛋壳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再然后是毛茸茸的小脑袋,很快,一副湿漉漉的身体,摇摇摆摆的从蛋中蹒跚出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江枫。 这小家伙的模样并不像他的母亲——千幻玄火鸦,更像是普通的雏鸟,江枫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掏了一些灵谷出来。 那小火鸦却不理睬,对于这种食物兴趣缺缺,再次深情的凝望起江枫,叫了一声: “妈妈!” 江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能口吐人言,算是开了灵智,有大概率可以领悟法相化形为人,这个蛋果然不一般,不过“妈妈”这种称呼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我不是你的妈妈。” “父亲大人。”这火鸦的灵智不一般,似乎生来就是孩童的水平。 “叫我师父。”江枫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似乎符合身份的身份。 “是,师父。” “你还没有名字,”江枫也不能叫他小火鸦,既然这家伙生于吉柏城,那么,“你就叫江城子吧。”虽然难听,但是想起来还是蛮贴切的。 “是,师父,我现在能化成人形么,这样子好难看。” “啥?”江枫吃了一惊,妖族只有祖先中有达到地级以上修为的化形妖修,才能保证后代均可生来化形,这个小火鸦虽然生来是幼年火鸦,但能很快化形,天资也属不凡了。 呀——呀——呀—— 小火鸦身体如吹气球般长大,体内不断传来噼噼啪啪的脆响,这是骨骼在异化的过程,伴随着的定然是肌肉随之拉伸的巨大痛苦,不过这小火鸦可能还属幼年,关节并未固化,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化形为人的过程。 “江城子拜见师父。”化为小男孩外形的火鸦行了一个礼。 “我好饿,师父。”江城子道,“我不喜欢这东西,我想吃肉。” “好好好,都给你,”能捡到这样一个宝,江枫欢喜都来不及,赶紧掏出了储物袋中的所有肉食,小火鸦也不客气,囫囵吞枣般将其全部吃掉。 “真好吃。”小火鸦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也许是在蛋中饿久了,吃掉的肉食也在不断消化,江城子的身体也随之增长了许多,直到达到六七岁孩童的水平才停下来,“师父,我还想要吃。” 啊—— 江枫心中一叹,感情还是个吃货,“师父这暂时没有了,回头买给你吧。”还好这火鸦不挑食,是个种类的肉就吃,否则自己还未被宗门日常费用弄成穷鬼掌门,就先被小火鸦先吃成饿鬼掌门了。 “好吧,就先吃个半饱吧。”江城子在屋内上蹿下跳,习惯这人形身体的同时,也吸纳着力宗浓郁的灵气,渐渐凝出一身褐色外衣。 “展现你的法相给我看看。”江枫道。 “是,师父。”江城子听命,静静的站住,体力灵气渐渐透体而出,橘红色的火系灵气,混杂着碧蓝色的水系灵气,是水火双系,各自一半,两道灵气渐渐汇聚,凝成一条火红色的鲤鱼,只是所有的鱼鳍之上,都混有蓝色的斑纹,江城子的法相,是条“蓝鳍锦鲤”,似锦鲤又混杂其他特征的法相。 江城子小手中指一弹,一颗气泡从掌中飞出,直奔江枫身后的木椅,气泡碰到障碍后,并未碎裂,反而将木椅包裹起来,轻轻的漂浮在地面之上。 “这个是你本命法相的天生技能?”江枫问道,“看起来有点意思,”他用手接触了下那个气泡,其表层弹性十足,受力向内凹陷,手感如同鱼鳔一般,只不过是完全透明的,加大力气,直到动用接近灵级三重的冲击力,才将气泡成功捅破。 “应该和你的修为有关,”江枫安抚了下有点小沮丧的江城子,毕竟孩童的玩物被弄坏还是蛮伤心的。 江城子还是个修为只有灵级一重的孩子。 “就叫他水泡牢笼吧,虽然土了点,你有什么好名字么?” “就听师父的吧,话说师父,我怎么感觉你手臂上的黑斑,让我很不舒服。”他指了指江枫的右臂,那里的黑蛇印记,似乎已经慢慢苏醒过来。 这家伙终于苏醒过来了么? 自从上次吃了那枚半成熟的火鸦蛋,黑蛇之灵印记就一直在休眠状态,自己的修为也借此提升了一重,如今醒来,可能还需要再给他找一些妖兽之蛋才行,想到这,他又是一阵头大。 真武城内就有专门的妖兽市场,里面有不少店面都经营幼年妖兽以及妖兽蛋的生意,妖兽蛋俗称宠物蛋,盖因大多数妖修甚至人族修士豢养妖兽,都是当宠物来养,更喜欢不能化形的妖兽,比如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无量黑风崖鹰、金羽天丝雀等等,至于化形妖修,随便从奴隶市场按“打”买,相对宠物蛋而言,价格便宜还经过调教,性价比更好。 最廉价的宠物蛋,价值一百枚二阶灵石,这个价格江枫实在难以承受,即使有了潜在的紫火铜晶矿石收益,也不过能买一枚最廉价的宠物蛋而已,这东西,算是豪门的玩物,并非江枫这种穷乡僻壤的小掌门能够玩的。 故此,宠物蛋这种能够让黑蛇之灵短暂蛰伏的东西,理论上讲可行,实际上还得另想办法,要么想办法不用钱弄来蛋,要不想办法挣很多钱,别无他路。既然已经苏醒过来,这事情就得早做打算。 “我不怕你,哼!”江城子好似下定了决心,他指了指江枫手臂上的黑蛇,而那黑蛇也第一次睁开了他的眼睛,凝望着江城子。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三章 润魂丹方 漆黑的四目相对。 身处战场中心的江枫感到一阵恶寒,江城子矮小的身形一动,化作一团蓝红间杂的光球,冲向江枫的手臂,疾风迅雷之间,江枫只感到手臂传来一阵炽热,那光斑越变越大,挤压着原本黑蛇之灵的空间。 那黑蛇初时不太在意,也似没准备好与江城子对抗,但旋即开始了反攻,整个尾部都游动起来,甩向江城子化作的光斑,那光斑倏忽间溃散,然而很快就又重聚起来,冲向蛇身毫无防护的头部,黑蛇快速游动,再次调整尾部的姿势,与之对抗。 战斗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江枫的胳膊一会冰寒,一会温热,仿佛置身在暖房和冰窖之间,但却束手无策。 光斑从手臂上飞了出来,留下拇指大小的空缺,落在地上的江城子,妖气化作的衣衫早已湿透,大口喘着粗气,原本修为只有灵级一重的他,隐隐有就要晋升到灵级二重的迹象,只差一线。 “臭大蛇,死大蛇,别以为我怕了你,哼哼。” 江枫手臂的黑蛇不以为意,它不会说话江枫是知道的,手臂上的冰寒感觉业已消失,看起来它并没有被江城子激怒,只是把方才的战斗当作一场嬉戏而已。它兀自在那游弋了片刻,很快重新盘踞起来,闭目养神。只是江城子留下的光斑,被它空在那里,似乎在说,来呀,等你来战。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江枫心道,自己都无力与黑蛇之灵抗衡,还需要用鸟蛋来哄,这小家伙竟然敢与之对抗,难不成这是血脉上的威压?听说千幻玄火鸦倒是吃蛇的,蛇吃鸟蛋,鸟吃大蛇,如此循环,倒也合理。 再者,这黑蛇之灵也是真够寂寞的呀,来只小鸟也愿意与之玩耍,是我身体不够温暖,还是天天吸我灵力不够爽,江枫心中一阵吐槽。 而且我这修为似乎有些……虽然还是稳定在玄级三重,但接近四重的修为明显跌落,感情你们俩在我身体里面战斗,燃烧的是我的修为呀,想想就是损失惨重,我这个师父,怎么有点奶妈的感觉呢? 好在收获也不是没有,江城子以后可以临时躲在自己的手臂之上,不仅省去了必须呆在灵兽袋中的麻烦,而且修为一旦提升,对于自己也算一个不小的助力。 ………… 次日上午,阳光依旧灿烂。 江枫照例点了卯,下了山门,变换了着装和长相,来到真武城多宝阁附近的一家茶馆,等待“猴子”靳东过来接头,按照约定,他特意买了两本城内人喜欢的杂书,《平魔广记月刊》和《真武传奇故事》,放到桌子上,并把两本书都翻开,这是约定的暗号。 “书能借来看看么?” “不能,这是新刊,我帮人买的。”江枫按照约定的回答,其实对面的妖修入座前擦椅子靠背的精致程度,已经让江枫确认眼前这个小白脸,就是靳东,他今天略微变换了形貌,虽然不具备江枫自由变换形貌的能力,但动用妖力略微改换一些细节,还是不难的。 “那我就在这里看吧,”靳东自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原本形貌”的江小白,若无其事的拿起《真武传奇故事》。 “怎么样,安全了么?” “没事,事情都平了,比想象的简单。”江枫知道他问的是天目山的事情,“货都出手了么?” “我的已经卖出了不少,都是老路子,安全得很,不过你能不能让给我一部分,我自己还要用,你这糯米吊瓜,估计也用不上。” 他提到的是江枫的法相,糯米吊瓜外形接近葫芦,最适合作为他的假扮法相,在队伍中,江枫一向以此种法相自居。 “你要多少,”理论上讲江枫可以分五百枚紫火铜晶,那位朴铁信的生意,他还是想做的,虽然市价可能更高,但能让倪大宝在意的主顾,隐隐让他觉得这人不一般,做成这笔买卖,或许未来有不小的好处。 “一百枚。”靳东洗了洗茶碗,倒上新水,再次洗了一遍,才安心的补上茶水,“我给你补差价。”他塞过来一个百纳石扳指,这种材料的储物戒只能用三次,价格便宜,最适合交易买卖之用。 江枫也不多看,猴子的性格他知道,不会让自己吃亏,但必然“先斩后奏”了,这储物戒中,定然只有四百枚紫火铜晶。 一百枚紫火铜晶,价值为十枚到十五枚二阶灵石,对于两人,都算比较大宗的买卖了,靳东能提供的东西不多,只有三样。 其一是五张三阶水盾符,水盾符虽然属于常用的防护法罩,但三阶的灵符,已经属于轻奢品,市价两枚二阶灵石一张; 其二是一件三阶下品法器,百盛铜钟一盏,【靡靡之音】【土系结界】【可激活】【百变】四个属性,【靡靡之音】是群攻技能,震慑敌人的同时有概率伤其本元,威力和范围与施法者有关,大概相当于自身境界加上三重左右修为者发出的威压水平,每天可以使用三次;【土系结界】可以让施法者每天张开一次土系结界,相当于二阶灵符水平;【可激活】可以使用灵石激活铜钟,让其前两个能力更强大,效果与镶嵌的灵石档次有关;【百变】可以让铜钟切换成三种不同的外观形状,方便掩饰和携带。 总体来说,这算个不错的三阶法器,攻守兼备,并且可以用灵石激发属性增益,算是三阶法器的标配,但是有了宗门、黑蛇之灵两个耗钱口子还填不上的江枫,考虑了一番首先放弃了这件法器,况且三阶下品法器市价二十枚二阶,江枫还得补贴对方十枚左右二阶,这对于缺钱的江枫来讲,得不偿失。 其三是一张一阶丹方,四灵润魂丹,不知道出处为何地,猴子也是在一次单独盗宝中得到,这种丹药练成后可以滋润神魂,治疗重度失眠,对于修炼不小心走火入魔的修士,无论人族还是妖修,也有修复的功效,对于妖族来讲,要求灵级及以下,对于人族来讲,要求练气及以下,但身体残缺者不可用。 江枫原本想选择水盾符,毕竟不用添钱,不过他在看了配方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浅山宗无人会炼丹,但这张丹方中对于养魂花的大量需求,可能会帮助自己与“养魂花”族长郑鲁达交换一些利益,自己这个没有足够威权的掌门,正需要这些助攻道具。 “你还得给我点臭弹,”江枫道,“这丹方对我没什么用,你得补偿我。” “我信你才怪,”靳东笑道,临时伪装的小白脸上因此掉下来不少粉末,他赶紧掏出一方小铜镜补了补,敬业态度真是让人醉了,不过猴子没让他失望,又给了他一个百纳石扳指,此番江枫看了看,里面有五枚特制的臭弹。 之所以要臭弹,主要是江枫已经相中了一件力宗的宗门任务,有了臭弹这种既能污浊空气,又能抹除首尾的东西,可能会比较方便。 这个任务出自贝长老,至于是哪个贝长老,是男是女,江枫并不关心,他只知道这个长老很吝啬,任务挂了三个月没有弟子接取,按照惯例要提升奖励,可是他并没有。 只有一千五百宗门门贡,没有额外奖励。 如果只是这个,倒也还好,毕竟奖励门贡颇多,但这个任务相当繁琐。需要在霄云岭的寒玉池帮忙收集“极寒石乳”,这种石乳冰冷异常,没有特殊手段收集极易冻伤,据说周围还逡巡着不少敌我不分的雪怪。此外,因为深处高山之巅,想要到达那里需要有飞行手段,而玄级修为的妖修,鲜有能飞行者。达到地级的妖修倒是人人可以飞行,但是达到地级,还要做什么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甚至冷门部门的执事都绰绰有余了。对于拥有飞行坐骑的外门弟子,更是看不上这点奖励。 这是一个典型的“奖励与目标群体不对等”的宗门任务,想想这个贝长老,也可能是估算失误,不过从他不增加奖励的行为来分析,这极寒石乳多半是不急用的,或者干脆就是用来凑数的,为了促进宗门弟子成长,力宗的每位长老每个季度可都要发放三个宗门任务,否则也会遇到宗门执法队的苛责。 倘若没有江城子,江枫是不会碰这个任务的,但本身属于飞禽的他,能够载江枫到达寒玉池,这就是初代化形妖修的优点,可以自由的在原形和人形之间切换,而对于江枫这种已经代代固化为人形的妖修来讲,想要化为原形,反而需要达到天级。 江枫暂时无法想象自己化为原形的问题,先祖的记忆早就断了传承,很难设想自己的原形形态到底是什么,黑金葫芦,难不成是一个大葫芦? ………… 霄云岭的寒玉池,比想象的更难到达,壁立千仞,越到高处,可落脚的平地越少,江城子修为只有灵级一重,对于这种高度的山崖,中间必须休息几次,好在江枫在真武城花费了一枚二阶买了不少兽肉,灵兽袋中填了两只食草水牛,估计能满足江城子半年的干粮,故此,稍微补充下体力即可继续飞行,也不算太耽误时间。 “要不,回头你自己找吃的,你看,师父我买的肉类种类不多,吃多了会吃腻的。”江枫“哄”着江城子,一年两枚二阶也算不少的费用,而且只能吃饱,无法吃好,没准还会影响到江城子修炼的速度。 “师父是不是不想甩包袱,不要我啦?”江城子一个“男娃”撒起娇来,两人的身形在凛冽的寒风中均是一顿。 “没有,没有,”江枫赶紧稳住身形,这在空中掉下去,可不是玩的,“我只是想让你吃的好点,放心,师父养你。” 话说这小子真够机灵的,说的好听点,闻弦歌知雅意啊。 越飞越高,寒玉池渐渐露出真容。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雾气,寒风阵阵,打在脸上甚是湿冷。两人挑选了一个较为空旷的角落,落下身形,观察起这寒玉池来,这地方,与预想的有些不同。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四章 寒玉石乳 这竟是一处充满生机的所在,尽管积有厚厚的冰层,但还是有大量贴地的冰凌草滋生,只是这东西没什么价值,当然更触目惊心的是,平台上有不少于三十只巨大的雪兽,那雪兽通体灰白,一丈多高,体型臃肿,面目狰狞,长有两只弯角,这些雪兽不知为何留在此间,短时间内,江枫也很难想象,它们以何为生。 虚空之中漂浮着大量白色巨石,其表面受到这里的长期风蚀,已经浑圆光滑,鲜有明显的棱角,似乎此地有什么神秘力量,造就这种违背常识的奇观。 相比“巨石漂浮阵”的规模,整个山间平台还是相当大的,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不知道还有多远的更高处,只看见浓厚的雾气遮掩天际,那里似乎连光都很珍贵。 在巨石漂浮阵的下方,有一滩浅浅的水池,按照任务中的标注,似乎这就是寒玉池。偶尔有一阵奇妙的冻雨袭来,打在光滑的巨石之上,在寒风中却不凝固,而是变得粘稠发涩,渐渐的汇聚到石头下方,滴下来落在寒玉池中,那入水的地方,比水池的其他部分,深上三分,泛着白色凝乳般的光泽。 这就是寒玉石乳。 雪兽最集中的区域,也是这里。 难不成这寒玉石乳才是它们的食物?有关寒玉石乳的记载,他在真武城闲逛所购的杂记中,并无记载,多半是拥有比较特殊的用途,估测属于总体价值不高,使用量也很少的存在,否则力宗定然会派人看守这里才是,不可能仅凭任务凭证,就轻松到达山脚。 雪兽的实力估测相当于灵级四五重的层次,其硕大的体型,当以力量见长,这是一种群居生物,算不上妖兽,单只的话,江枫还是很容易将其击杀,但从其坚硬的外皮来分析,需要耗费一点时间。江枫简单尝试了一下,雪兽之间会互相呼救,很快就乌泱泱群攻而来,江枫没有群攻技能在身,不得不借助江城子临时飞遁,故此,只能想办法将它们赶走。 这时候只能用臭弹了,原本想省下此物的。 趁着风势偶尔变小的瞬间,臭弹飞掷过去,腾起一阵浓烟,那烟散发出一种呛人的臭味,雪怪虽然鼻孔不大,但嗅觉颇为灵敏,顿时四散奔逃,趁着混乱的间隙,江枫快速的接近寒玉池。他的时间不多,臭弹的味道,很快就会被这里的风吹散。 寒玉水池的温度极低,石乳所在区域更是砭人肌骨,以江枫的修为,尚无法直接用瓷盒直取寒玉石乳,激发灵光扳指的【冰冷隔绝】,江枫快速的用瓷勺深入石乳凹坑,盛出一勺寒玉石乳,倒入准备好的瓷盒之中,这动作必须快,因为冰冷隔绝只有三秒的时间,而冷却时间,却是一个时辰。 看这瓷盒的容量,恐怕要三次盛取方可足量,今夜恐怕要守在这冰冷的寒玉池边了。雪兽已经重新聚集起来,江枫赶紧借助江城子,飞到通往更高处的小路上,躲开雪怪,江城子的修为向上直飞十分困难,况且雾气越来越浓,视野很差,还有诡异的冷雨常常落下,江枫也不敢让他冒这个险。 小路蜿蜒曲折,偶尔有岔路通向较为平坦的台地,大多光秃秃毫无生机,也没有漂浮的巨石,直到走了近三里路,才发现一处不一样的所在。 这里雾气突然变淡,台地也宽阔起来,地表冰晶草大量出现,一只体型更大的雪兽,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里无人,江枫借助影子靠近观察,发现这雪兽已经死亡多时。在雪兽附近的冰面上,两道明显的剑痕,洞穿冰层,在下面的岩石上也留下了明显了刻痕,这雪兽应该死于此剑,它胸口的两处切断脊骨的伤痕,无疑就是明证。 是谁杀死了这只雪兽,或者说雪兽之王呢?能独占这处台地,体型还更大一些,理论上讲应该与下面的那些雪兽不同。再仔细端详,他的一只独角,已经被切除,而另外一只,因为有一点瑕疵,却被留了下来,那瑕疵看起来应该是与其他雪兽争夺留下来的。 只为了取这角? 如果是药用,或者炼器,即使有残缺的角,也不会被抛弃。 一只冰蚕正在雪兽的胸膛之中大快朵颐,这种百足冰蚕,实际上是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一种食腐生物,冰蚕只是美称,它的身体并非像普通的蚕一样柔软,而是有着坚硬的外壳,用来抵御这里的严寒,这东西倒是有些价值。江枫拿出匕首仔细寻找,找到十只成熟的个体,又在雪兽不明显的内脏处割了一块肉,将它们一起放入灵兽袋,百足冰蚕是一种炼丹的材料,据说可以抵御冻伤。 再往上走,虽然还有冰雪台地,但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接近顶峰的地方,才发现一处硕大的冰湖,冰湖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盖,玲珑宝光穿过,里面没有任何发现,这很正常,此处毫无修炼资源,人迹罕见,谁会把宝贝放到这里呢。 冰湖的四周,背风的位置堆有大量的积雪,那里正对着太阳,蹲坐到这里赏景,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此处极为寒冷,江城子早已经躲到江枫的手臂之上避寒,静下心来,江枫赫然发现,这里的严寒,已经让手臂上的黑蛇之灵处于半休眠状态,而对自己的灵力抽取,也减少了许多,这倒是个有益的发现。 虽然这个效果比喂食灵兽蛋差上很多,但对于自己修炼提升,也是颇为有利,心中大喜,寒玉池此行,即使只有这个收获,也相当不错了。 在寒玉池逗留了四个时辰,使用了三次臭弹,江枫终于收集全了任务所需的寒玉石乳,破晓来临前,江枫已经回到了大孤山,交了任务,并赶上了早晨点卯,任务在身时,自然不用操心此事,但交付之后,必要的流程还是走一走的,余小正那一枚半二阶灵石,还有二十枚紫火铜晶,也要拿到才是。 当下已经有两千门贡,手里的二十枚黑竹令牌,就是凭证。 江枫回到住处,安心的等待鬼市的开启。 ………… 鬼市是力宗管理层默许的存在,在外门中,有不少身家显贵的弟子,他们需要借助鬼市这个平台,出售自己的藏品,来交换其他愿意跑腿做任务弟子的东西,比如门贡。力宗高级的炼器师,多在宝阁供奉,故此,他们收集大量的门贡之后,就可以在宝阁打造自己的所需。这样宗内互通有无,有助于不同层次弟子的修行。 除此之外,以物易物也是鬼市常见的交易方式,至于力宗的大宗对外销售的紫火铜晶,则严格禁止买卖,避免无意中流到外宗手中,只能作为在宝阁的自备材料使用。 这倒是出乎了江枫的意料,他之所以接受余小正的请求,混入力宗,本意是想通过交易弄到紫火铜晶,毕竟外门弟子任务中,有很多奖励就是紫火铜晶,没想到这东西严格受到管制,好在运气不差,在天目山尾矿弄到不少。 江枫此番佩戴了一个白铁面具,虽然身形气息并不能完全作为妖修的特征,但为了增加神秘感和安全感,举办者还是学了人族鬼市的这一标配,虽然不是强制的,但本来就是伪力宗外门弟子的江枫,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戴上此物。 这里的东西起点较高,很少会看见江枫门内常见的一阶物事,即使有,也多是精品以上,比如一阶火爆符,有是有,但均是一阶精品火爆符,不但画符的工艺更加精湛美观,威力也较普通的火爆符强上很多,而且是成“捆”卖。 因为宗门弟子特性的原因,火系、土系物事均售价偏高,而木系、水系和金系,相对便宜,但是物品种类也少,江枫逛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物事: 【巨木壁垒】,召唤巨大木系壁障,形成简易的守护阵,防护范围至多方圆百步,一重威能相当于一级“木障符”防护实力,以后每增加一层,就多半级,直到九重,可以接近五阶护符的威能,但是此技能书乃是残品,五重以上已经遗失。 江枫其实看中的并非防护能力,而是这巨木壁垒本身可以自爆,对壁障周围的目标造成伤害,倘若在自己人周身放一个并且立即自爆,威能还是不错的,因为不论提升到多少层,法术威能只和自己的修为有关。 此技能相当于解决了自己没有群攻技能的弱点,至于单打独斗的技能,暂时还是用火爆符,尤其是凡品火爆符这样的廉价货代替吧,玄级低级阶段的修为,灵力也支撑不了多少高级技能,特别是层数较高的时候,能甩十个以上的,都属本身灵能深厚的。这【巨木壁垒】更是耗费颇多,一重阶段,江枫估计自己至多可以连放三次。 正因为如此,天生法相技能才是决定低级妖修实战实力的根本,因为本命法相自带技能通常耗费灵力极少,比如“玲珑宝光”,江枫估计可以看个百余件藏品,都不会用掉自己一半灵力,这种本命法相技能,每次提升修为等阶,均会领悟一个,但江枫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妖修,则会领悟较晚,这也是历代掌门已经明证的铁律。 不过江枫不会明说自己当作攻击技能来买的,抓住这本技能书已经遗失高级部分,长期修炼意义不大的这一弱点,唇枪舌剑,用八百门贡拿下此书。 忍住心中的惊喜,一转身,在另外一个杂乱的摊位上,江枫瞥见了一个让他喜忧参半的标牌。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五章 再会铁信 那草标插牌上赫然写着:“大量收各种炼丹材料,只付门贡”。 感情这位有着玄级修为的妖修是个体力工作者,炼丹一般都是高富帅才玩得起的,这位草根估计是想独辟蹊径,勤劳致富,如果不是脑筋不正常的话,那么一定是在炼丹上小有天赋。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鬼市问名字通常比较忌讳,不过好奇害死猫,江枫还是问了出来。 “在下韩立,有何指教,你有材料要卖?”他抬起头,模样平庸的一张脸,过眼既忘的类型,此刻他并没有戴面具,看向江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从名字是两个字来看,这家伙极大可能和自己一样,并非某个宗族的嫡系子弟,那就确实是靠“勤奋”为生的了。江枫有心要卖掉手中的百足冰蚕,但是倘若只能卖成门贡,还没有买到心仪的东西,就基本上砸在手里了。 “这个估值如何?”江枫找了个合适的角度,避免其他人看见手中的百足冰蚕,好在这个摊位因为只出门贡买炼丹材料,鲜有人来,凡有背景的子弟,基本上都有所属家族帮忙收购大量材料来练手,不会在鬼市这种小地方收购,即使收购,也是撒灵石为主,或者以物易物。 名曰韩立的妖修,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似乎就已经认出了百足冰蚕,他从草标了扯了一根草棍,随意的嚼了嚼,盘算了一阵,“我一般只收花草,而且最好是刚采摘的新鲜花草,蝎虫类我需要的不多,两百门贡一只,你有多少?” “两百五,我有十只。或者你有丹药,也可以算在里面。” “没有丹药,我只有门贡。若只有十只的话,只能算两百。” “低级的丹药也可以,比如羽龙化清丹,”江枫不放弃换丹药的打算,这人既然收购灵草,又大半是寒士出身,不可能是中间商,必然自己炼丹,羽龙化清丹这种大宗丹药,一定会尝试炼制,这也是低阶丹修常见的回本手段之一,只是在力宗外门这种高富帅云集的地方,羽龙化清丹不会有市场。 听见羽龙化清丹的名字,韩立眼前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他就转头佯做观察四周,待到回转回来,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十只百足冰蚕,可以换四枚羽龙化清丹。” 这个价格比江枫想象的低,这妖修果然是个丹师。 两人互相杀价,最终以一千门贡加三枚羽龙化清丹成交,江枫收了黑竹令牌,忍住心中交换联络方式的冲动——毕竟那迟早会暴露自己伪力宗弟子的身份——这人还是值得一交的,收购大量灵草,自己宗门就产出大量低级药草,没准可以作为一个交易渠道,让这人成为中间商,将草药卖到“力宗外门弟子”这个普遍富裕的群体,或者炼制成低级灵丹,这样可比卖到商铺利润大多了。 安全第一啊,安全第一,暴露了就有被杀的危险,不被杀也够丢人的。 心中默念一百遍。 而且江枫隐隐觉得,这人有成为高阶丹师的潜质,有个丹师做朋友,将来如果能挖过来做自己宗门的客卿,那该多好。 别做白日梦,别做白日梦,人家凭什么投靠你一个小宗门,有什么前途可言? 再次默念一百遍。 江枫自不会把这些门贡留给余小正这个坑货,最终磨破嘴皮,将全部剩余门贡出手,入手了一枚血红色的“涅罗铸脉丹”。 这是一种可以拓宽经脉提升修为的丹药,不算多珍贵,除了炼制不易之外,材料相对简单,此丹杂质也颇多,用于玄级提升修为之用,但不可多用,否则留在体内的杂质,会影响后续冲击更高境界。有了这枚丹药,他打算择日再次前往霄云岭,在冰冷的环境中修炼,尝试提升一下修为,尽快达到玄级中段。 ………… 江枫将外门弟子法碟交回余小正手中的时候,对方的脸是苦涩的。 两个宗门任务虽然不至于让他提升到二级外门弟子,但已经很接近了,这样他就没法在家族中证明自己不适合修炼。他原本想坑一下江枫这个散修,让他替自己扛下执法队的惩戒——七天的禁闭,并且留下记录,为自己不适合修炼提供佐证。而且照他估计,为了灵石和紫火铜晶,江枫多半会捏着鼻子认了。 可惜江枫这个坑货,反过来坑了自己。 欲哭无泪。 “你就是那个替他打工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女声,正是已经归来的正牌店主,同样的黑纱遮面,同样的背影妖娆,不同的是,江枫已经知道她叫余小曼。 然而没什么用。 “下次不要接这种活,”余小曼还没等江枫回答,冷冷的说道,“否则黑驴张即日起,不再欢迎你。” 余小正用眼神示意江枫不要吭声,此时两人临时是一条线上的,自己的法碟既然已经有了污迹——有了宗门任务完成的记录——那就继续吧,左右自己不喜欢力宗的生活,他打算一旦有不喜欢的宗门任务扔给自己,还是找眼前这个临时工“扛锅”吧,看起来,这也是个穷人,应该喜欢打工挣钱。 “情报是假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要补偿,灵符还是法器?”她并没有按照江枫期望,给出灵石的选项。 “还是灵符吧,”江枫对黑驴张的法器,兴趣不大,既不适合利用本命技能“玲珑宝光”淘宝,也不如多宝阁分号那样详实保真,这里的普通灵符,对自己再合适不过了,“给我来十张二阶金光符,十张二阶火爆符,十张二阶水盾符,两张三阶天雷绝杀符,如何?” “价钱可以。还有什么要求?” “我希望继续在这里买情报。”江枫可不想丢掉这个信息来源,其实吉柏城的消息虽然有假,但基本上没有影响自己的收益。 “那就只能一张天雷绝杀符,我会送你一次情报,你可以提出一些有关情报的附加条件,算是我们的额外赔偿。”余小曼并不因为自己理亏,就想失去议价权。 “成交。” 江枫不想在这里婆婆妈妈,这不是在练摊,过于讨价还价对于自己在这里长期买情报不利,既然对方已经提出了赔偿,那就赶紧见好就收。 “我希望能有一些未化形妖兽的情报,最好是鸟类妖兽。” ………… 阳光普照,八杂铺拐枣胡同十六号。 “我找朴铁信,麻烦您帮忙叫一声。”门口长凳上,端坐着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晒太阳。虽然看上去并未领悟本命法相,但从满面红光以及修剪的颇为细致的长寿眉来看,这老头身体还不错,至少二十年的阳寿还是有的。 “朴铁什么?”老头眯缝着眼,侧耳倾听的样子。 “朴铁信。” “什么铁信?” “朴铁信啊,您认识他么?” “朴什么信?” “您还是歇着吧,我自己找。” 这老头明显是假装糊涂,江枫也不生气,这个院子虽然颇大,但是从院子里各处的用具陈设来看,长期住户并不多。江枫逐一从门前经过,细心的感受屋内的气息,却一无所获,正要离开,从大门外闯进来一位壮汉,两侧的黑髯刮的铁青,却多了一道还未彻底消退的疤痕,正是朴铁信。 “回来啦。”白胡子老头热情的打着招呼,“铁信,有人找你。”一点也没有刚才装聋作哑的样子。 当江枫拿出了三百枚紫火铜晶的时候,朴铁信粗糙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粗指大手抓起一把紫火铜晶矿砂,仔细查验,虽然这些矿砂品质不是很好,但也达到了炼器的标准。 近来他借助自己积累的人脉,拿到了二百枚的购买凭证,甚至多次去找了欠自己人情的倪大宝,都未能凑够五百枚这个炼器门槛。 【燃】对他很重要,九环大刀是他早就看中的三阶上品法器,本身就拥有稀有属性的这件法器,比同阶法器贵上五倍不止,可谓下了血本才买下来,故此能用于购买紫火铜晶的余钱自然不多,散修圈子的朋友多半手头并不宽裕,他也不好让朋友垫付,况且也没有足够的凭证。 “这紫火铜晶很好,但我没钱买。”朴铁信脸上已然没有上次偶遇的冷淡和蔑视,反而露出一丝惭愧的红润,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起来十分的违和。 “别误会,我本来是有的,”他赶忙解释道,放下手中的紫火铜晶,“我刚刚买了这把大刀,又接济了一位兄弟,所以……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弄到了,话说您怎么称呼?” “江小白。” “哦,江兄,实在不好意思,我为了此事求的人太多,不能一一记住,可否帮我保留这些材料一段时间,最多两个月,我就能凑齐这笔钱,我可以交点订金。” 他下意识摸到储物袋,又才想起来已经几无灵石在身,“我忘了灵石都借出去了,要不用这个如何?”他从背后拿出一根短棍,正是上次他招摇过市时所背那根。 这是件二阶法器,的确是足够抵订金,江枫虽不识得此物的具体属性,但玲珑宝光也能大致分辨一二,“这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朴铁信铁塔般的站起来,“你不相信我?”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六章 前往峡谷 “朴兄误会了,”江枫示意朴铁信安坐,他高大的身板站着一旁,让人颇有压力,“没想到兄台乃仗义疏财之人,无需抵押,我自会帮你留着。”江枫手头共有五百二十枚紫火铜晶,这个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放在公开市场上发卖,虽然很容易卖出去,但也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安全第一是江枫的原则。 朴铁信能吃掉自己大部分存货,自然是好的,不过他另有打算。 “不知道朴兄修为如何?”从对方背后的法器来看,朴铁信多半是战斗能力颇强的妖修,他所能感受的,就是对半至少玄级修为。 “玄级八重,不知江兄为何问此事?” 江枫已经答应了为他保留紫火铜晶,让朴铁信心中颇为感动,心道这也是个可交之人,不似倪大宝一般,答应的痛快,最后扭捏拖延至今,仍无下文,以灵笼商会的本事,弄到三百枚紫火铜晶实数易事,只是自己出不起那么高的价,商人重利,他朴铁信虽然能理解,但心中也颇为不齿。 义字当头,是朴铁信心中一直坚守的原则。 江枫将紫火铜晶装入百纳石扳指,递给略有些懵的朴铁信,“不止是留着那么简单,此物朴兄可以预先收下,等手头宽裕了再给我灵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您有兴趣帮忙,这紫火铜晶就当我送给兄台的。”他掏出一卷莎草纸,递了上去。 莎草纸是从黑驴张得来的情报,江枫期望得到鸟类妖兽的消息,可惜黑驴张眼下却无特别吻合的,最后找到了一张“雷霆蜥蜴”的情报,也算基本符合标准。 作为一阶至二阶之间强度的妖兽,雷霆蜥蜴灵智不高,鲜有化形的记录,此时正是雷霆蜥蜴产蛋的季节,前往探寻,多半可以得到雷霆蜥蜴蛋,故此情报满足江枫的需求。 对于顾客的目的,黑驴张一向是不问的,江枫也没因为情报的事,就忘收取余小正的一枚半二阶灵石,不顾对方鄙视的目光,落袋为安才是正道理,不过鄙视归鄙视,余小正还是给江枫留了自己力宗和宗外私宅的联络方式,希望他经常联系自己。 这坑货是还想坑自己啊,不过没关系,缺钱的时候,大家还是好朋友。 雷霆蜥蜴生命力强,属力量型,又可以释放麻痹雷电,在产蛋和孵蛋期,性格暴躁,实力可达到二阶妖兽水平,在生育期变得更强,是很多妖兽天生的共性,它们也很少在这个阶段离开巢穴,故此靠盗取是不现实的。 当然有一个不容忽略的优点,就是雷霆蜥蜴并非群居生物,故此江枫一个人,倒是有信心通过消磨时间干掉雷霆蜥蜴,但情报提及,雷霆蜥蜴所在的七盟怒风峡谷深处,生活的妖兽种类颇多,且属于人族和妖族共同的狩猎区。 这点危险不得不防,乌衣小队的几位,仅有队长雷右旗修为刚过玄级,此行能够帮上忙的机会不大,倒是眼前的朴铁信,实力足够,如果能帮上忙,即使只拿到一枚雷霆蜥蜴的蛋,也是值得的,市面上,一枚雷霆蜥蜴的蛋,可是要一百枚二阶。 如此大的经济利益,可见猎取妖兽蛋的行为,本身就极度危险,不止要面对妖兽,还要面对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怒风峡谷位于七盟境内,本身就是混乱的所在,没有足够战力,江枫可不敢独自去闯。 ………… 江枫和朴铁信约定的日期,在三日之后。 倘若不是需要准备一二的话,江枫宁愿尽早出发,迟则生变,这是使用外来情报而非自己调查发现的大忌。 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无论是之前在乌衣小队合伙盗宝,还是吉柏城自己独自探险,都无需直接面对敌人,只需躲在暗处里等待机会,自己的战力有几斤几两,江枫是再清楚不过的。故此,他需要点时间来消化之前从力宗鬼市上购买的“巨木壁垒”技能书,也需要考虑是否需要买一些东西来增强战力。 技能书能够赋予妖修本命法相技能之外的后天技能,补充战力的不足,对于天生非战斗类法相的妖修,尤为重要。但它的学习受到修为的限制,每个修炼阶段,均只能修习一门技能书,故此对于玄级的江枫来讲,上限也仅仅是两本而已。 贪多是没用的,一方面,后天技能灵力耗费颇多,在战斗中能用到的次数不多,故此应该花时间练习钻研,提升层级,而不是学习更多技能;另一方面,要留着学习的空间,遇到与自己极为匹配的技能书不至于留下遗憾,这也是不论多么精力旺盛的妖修,包括地级和天级的强者,都不会修满后天技能的原因。 在修为不高的前提下,早已经注入攻击手段的灵符,才是大家最普遍的选择。 巨木壁垒入门相当容易,仅仅花费了三个时辰,江枫就已经初窥门径,修炼到更高层级则需要时间和不断的练习,但有了自爆的额外效果——这也正是江枫看中巨木壁垒的原因——这就足够了。 手头的钱不多,十枚半二阶灵石,委托灵笼商会寄卖城主之印还没有消息,手头的二百多枚紫火铜晶想要快速出手,也存在安全隐患。即使这样,这个数目已然是他担任掌门以来,手头最宽裕的时候。 不能什么都不做,在隔音法阵中打坐的江枫打定主意,钱虽然少,但是如果死在怒风峡谷,那钱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了,钱没花了? 是挺悲哀的一件事,话说九代掌门任我道就是人死了,钱也花没了,给自己留下一地悲哀。 十枚半二阶灵石,堪堪足够购买一件二阶中品的法器,不能有稀有属性,否则会贵上五到十倍,故此不做考虑。灵符在黑驴张抵赔款时,已经收集了一些,有攻有防,虽然二阶较多,但对于普通妖兽和修士,也有一战之力,以江枫的财力,暂时还不能奢侈的用三阶。剩下的,就只剩丹药了。 五十枚益气补血丹,这种一阶丹药,可以同时恢复灵力和体力,属于大宗消耗品,比平素用的没品阶的补气丹要好上不少;十枚五真祛毒丹,这种一阶丹药含在口中可以避免毒素伤害,直接服用可以缓解中毒症状,对于植被丰富,常有毒瘴的怒风峡谷深处,十分实用。两种丹药,一共花费两枚二阶灵石。 心痛的感觉。 本来想修书一封,委托余小正延期送到浅山宗,一旦自己有事,将宗内之事托付一下,比如谁谁谁继承掌门大位一事,以免发生九代掌门身陨乱石海的故事,后来一想,想要自己位置的大有人在,没必要担心这种身后事吧,再说,余小正这坑货也不值得信任。 也罢,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就死在怒风峡谷,话说身边没个信任的人也不行,王乙这小厮还好,可惜就是修为太低了,出来帮不上自己的忙,留在宗内也算自己的一只眼睛。 这种大位不稳,人心不齐,内有掣肘的情况必须尽快改变。 ………… 怒风峡谷长三百里,宽四百里,每年有两个月的狂风期,无法入谷。其余时间风平浪静,但因两岸谷深岭峻,没有高阶灵脉分布,不适合凡人和修士居住,故此成了妖兽的乐园。七盟落英门,古剑门,碧云宗紧邻怒风峡谷,但三门实力有限,无法阻止其他人族和妖族修士前往冒险,故此,此地实数三不管地区。 “乐平集”为此间最大的集聚地,七盟在这里设有官方商铺,落英门经营灵草,古剑门经营灵符,碧云宗经营法器,其余四家共享其他丹药,酒肆,馆阁等生意,算是就近分润了怒风峡谷的大多数利益。这里不禁妖修来往,有七盟各家筑基或玄级修士轮流驻守,故此方圆三十里内,属于安全地带,至于出了乐平集范围,则各安天命,概不负责。 每年的四月和九月,是灵草滋生成熟,妖兽大量繁殖的季节,此处两族修士云集,猎取妖兽,采集药草,好不热闹,更有不少修士殒命在乐平集外,杀人夺宝,在此间实数常事,七盟的修士只在乐平集范围内活动,从不参与怒风峡谷谷内之事,只安心做生意,反而比占了此间挣得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江枫和朴铁信到达的时候,正是九月末的一个下午,天干物燥,空气中游离着夏末秋初残存的那份炽热,待到晚上,则是浓浓的秋意袭来,竟有些微凉。 这是妖兽每年第二个繁殖期的末尾,如果情报只是告知这里的话,那么根本没有价值,只需要细心打听,在七盟附近,怒风峡谷还是小有名气的。情报的价值在于详细,整个怒风峡谷呈一个“介”字形,而雷霆蜥蜴的巢穴,就在“介”字的最后一笔中段,并且明确标注了附近的妖兽种类,比如北面毫无利用价值但又很难缠的二阶妖兽刚毛臭鼬,南面群居的水鸟红嘴水鸥属于候鸟,根本不在此产蛋,没必要白费力气等等。 这才是情报的价值所在。 朴铁信依然还是那个造型,只是在手臂、肩部、踝部增加了防御冲击的精铁护甲片,背后的九环大刀与之前没有变化,虽然拿了江枫的紫火铜晶,但还需要凑足其他材料以及炼器费用,方可去追求他梦寐以求的【燃】。 炼器真是个无底洞啊,江枫感叹。 朴铁信从不掩饰自己的面貌,江枫则不然,继续白铁面具遮罩,灰色兜帽也将后脑围个严实,虽然身材没有改变,但仅从暴露的信息观察,没有人能认出江枫,但朴铁信还是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我有我的办法,”朴铁信道,“但不是一直有效。” “那是什么?”江枫指向远处的高空,那里有无数黑点在游弋。 “环尾黑蚁,一种群居性的妖兽,攻击力不是很强,它们在交尾,放心,它对我们没有兴趣。” “那咱们现在就进谷?” “走。”朴铁信说走就走,已经走在前面,此时夕阳已经渐渐西沉,抓紧时间的话,夜晚来临前,还是能进入到谷中临时的营地。 “我建议你们不要去,”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但能听出来是个女的。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七章 合力御敌 “朴大哥好,”话音未落,一只麦色的手已经搭到朴铁信肩上,金色长发扎成单只马尾,柳叶淡眉,素颜,精致但很实用的皮甲,余下的单手叉腰立在朴铁信身侧,一种英姿飒爽的清凉扑面而来。 很有特点的姑娘,或者说,女汉子。 “没大没小,你得叫我叔叔。”朴铁信假装生气道,不过他的棱角脸装严肃装的不像,看上去倒像是一种关爱。 “切,都和你说了多少遍,我和我爹各论各的,朴大哥,你怎么来这了?” “帮兄弟一点忙,我来介绍下。” “江小白。”江枫双手抱拳自我介绍,说了假名字。 “林巧蝶,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脸上有斑?也看不出来长得帅不。” “……” “为什么要叫住我们?”朴铁信及时来救场,不然江枫就只能来点干笑来应付了。 “交尾仪式啊,朴大哥你没听说过?很出名的。” 林巧蝶眉飞色舞,小有卖弄所知的味道,“环尾黑蚁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空中交尾,之后会落地繁衍,今天空中这个数量,是交尾仪式刚刚开始,三天内数量逐渐增多,最后落下时,食蚁的妖兽都会出动,到时候蚁后会派出无数兵蚁,双方大战三百回合。” 林巧蝶双手交叉的比划着,“然后……然后我们就等着捡漏就好了,好东西到处都是,随便捡。”她停顿了一下,看向两人,好像在说,我说的够明白么。 “走吧,”朴铁信和江枫仿佛有默契一般,同时说道。这环尾黑蚁虽然有一尺长,但并非妖兽,而食蚁的妖兽,等阶通常很低,甚至有些都算不上妖兽,即使留下总量很多的低阶材料,但分散在整个峡谷之内,又那么多人抢,收益能高到哪去,忙乎三四天,能到手半枚二阶,都是运气好,最后得利最多的,反而是这里的商铺。 不过对于林巧蝶这等灵级修为的修士来讲,这场自然界的盛会还是不错的,倘若运气好,与人合力击杀一些低级的受伤妖兽,也能有不错的收益。 “别走啊,哼,气死我了。”林巧蝶有心跟上两人,不过玄级的赶路速度,她想跟上还颇费力气,况且她早已事前约好了几人,待到合适的时间一同入谷。 ………… 在到达临时营地之前,一路多半是安全的所在,无利可图就没有纷争,普通的妖兽,至多十几年的药草,只有灵级妖修和练气修士才会关注,不过正如林巧蝶所言,环尾黑蚁空中交尾这几天,的确进谷的低阶修士少了许多,都在乐平集逡巡,静待时机。 临时营地并非七盟所有,正如“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休息的人多了,自然就有公认的庇护所,此处乃一片背风的山岗,远离毒虫遍布的密林,又临近干净的水源,故此,成为修士们进入峡谷深处之前的首选休息地。 这里的秩序无人负责维持,修士多半成堆聚集,各居一处互不打扰。江枫和朴铁信找了一丛略显枯黄的矮树,打坐休息,两名玄级妖修,在这近百人的营地中,不算弱菜,但也并不扎眼。 借助树影的遮挡,江枫放出了影子分身,侦查附近的地势。影子在阴影之中穿梭,仔细侦测每处易于探测的角落。此间的妖修居多,玄级修为占到四成以上,灵级则以六重以上为主,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刻意隐藏了修为,或者如江枫这样,被动降低修为的另类。在放出影子分身后,他目前至多只能将修为维持在玄级一重。 营地中间有一堆不知谁人燃起的篝火,江枫远远的逐一观察,发现了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以及一个字迹也很熟的新鲜草标。 “百年以上草药互换,灵石交易免开尊口” 这风格有点熟啊,是不是那个力宗外门弟子韩立?细看身形类似,但或许因为不像江枫这样切换容貌那么容易,虽然似乎下了一番易容的功夫,但略尖的下巴并没有太大改变。 这家伙哪来那么多草药? 这处临时营地附近,修士虽然比入谷时少些,但多年的掠夺式采集,导致十年份的药草数量都十分稀少,要想找到百年药草,更是难上加难。必须要深入谷中人迹罕至之处,方有可能采摘得到。 江枫从怀中掏出一本有关怒风峡谷的红册子——这是他提前做的功课,随便翻了翻谷中特产草药的部分,低声说道: “有个可疑的人,朴兄是否可以帮我测试一二,”他伸手暗暗指了指在篝火前安坐的韩立,“帮我问问他,百年的金志草要么?” “金志草”是峡谷中最常见的一种药草,一路行来,路边常有分布,只是经常被人采摘,残余的年份均不超过五年,没有什么价值。 朴铁信很快就折返,对方不要金志草,还谈到金志草他手里数量很多,希望可以换取百年以上地根藤,龙心果,伞形蓟等。江枫翻了翻红册子,发现对方提到的这些品种,都不是怒风峡谷产出的药草。 百年金志草?还有很多? 江枫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闭目养神,但影子却一直远远盯着韩立的小摊,偶尔有人过来交易,似乎收获不小的样子。 “这家伙有什么问题?”朴铁信忍不住问道。 “这人是力宗的外门弟子,名叫韩立,我怀疑他有催熟药草的手段。”江枫道,“值得关注,说不定回头可以从他那买便宜的药草。” “如果是真的话,那还真有点意思。”朴铁信郑重的坐起身来,向韩立的方向凝望了一阵。 “我记住他了。” 一夜无话。 清晨,天微微亮,修士们三五成群,陆续离开营地,向峡谷深处行进。潮湿微冷的密林之中,逐渐出现一些低级的妖兽,其中的一些独行者,更是达到了一阶。不少区域,弥漫着有毒的灰色瘴气,江枫和朴铁信都口含五真祛毒丹,故此不顾毒瘴的影响,直奔雷霆蜥蜴的巢穴。 “停。在这里修整。”朴铁信止住身形。 “好。”只要是白天,江枫就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影子,密林中光线并不强烈,但只要仔细分辨,影子还是无所遁形。按照情报中的标注,此处是一只花斑狂豹的领地,实力略微超过一阶,本想匆匆而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朴铁信还是叫住了自己。 江枫不多说,跟着朴铁信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倒闭枯木和小水潭,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看身形,生前应该是一只花豹。 “刚刚被杀没多久。”朴铁信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花豹尸体上残存的粘液,这种花豹生性残忍好杀,敏捷异常,十分难缠。但它全身最值钱的只有这张皮,如果绕过这块领地,则需要更多的时间赶路,本以为会有麻烦,没想到这花豹竟一早被杀了。 “至少有三个人,而且不是妖修。”朴铁信做出了更进一步的判断,江枫心中惊讶,如果属实的话,朴铁信定然有特殊的侦测手段,当然,也可能是野外生存的技巧。 “在那边,”朴铁信道,他指了指右面的密林深处,那里也是两人继续前行的必经之路,“你之前关注的韩立,也在那里。” “去看看?” “走。”两人急速飞掠前行,直奔密林深处。片刻,就见到一众红袍人族修士,正在围攻一位灰袍妖修。 那妖修不是别人,正是韩立。 三筑基六练气,将韩立围个严实。特别的是,六名练气在中央持剑对峙,而三名筑基却在外围护法,这是在找妖修练手?九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花红袍,当属同一门派。不过正因为筑基修士在外,江枫和朴铁信一出现,就已经暴露了。 “马远征,速速解决他,又来了两个。”距离两人最近的筑基修士发话了,他手中一把长枪,泛着冰冷的蓝光。 “是,裘师叔。”内圈的一名平头练气答应道,“听我号令,结阵!”他们修为不如对手,结阵对付玄级的韩立,乃为上策。几人身形微动,蓝色剑光飞舞,将韩立包裹个结实,这阵法,竟然是个小型攻击剑阵。 “道友救我!” 韩立见来了两名妖修,高声求救,他也手上可没停,马上开始自救,身上闪烁出一抹黑光,一副白色骨甲破体而出,将他罩个严实,手中的宝剑直取其中一名练气,只要击杀其中一名弟子,阵法立破,修为上有压制,他打算先利用修为压制,解决一人。 不过外围的三名筑基可不会让他好过,其中一名红脸修士,直接甩出一抹黄光,正是枚流沙符,只要打中,韩立脚下之地,均会变为细软的流沙,根基不稳,想要继续以力取胜,自然困难加倍。他们三人乃是六人的师父长辈,只是想让六名弟子拿这妖修练练阵法熟稔,倘若有失,脸往哪放。余下的两名筑基,则调转目光,与江枫两人对峙。 “天理门的狗,”朴铁信认出了这些修士的袍服,“帮他,这些天理门的人,专门杀我们妖族的人,不必留手。”话未说完,他已经抽出九环大刀,直奔那名长枪筑基。 话说,我还没准备好啊,江枫心中顿时一苦。 不过他没奔向余下那名筑基,桃木法剑也没拿出来,直接甩出一道二阶火爆符,先取其中一名看上去最弱的练气女修。 “混蛋!” 那名剩下的青年筑基一怒,意念一动,三枚飞剑从他背后急速飞出,直捣江枫后背,同时手中一甩,一道二阶水盾符直接加持到那名已经慌了神的练气弟子身上,这青年筑基,竟然还是一名攻击最强的剑修。 攻击无功而返,江枫反过来还要躲避围着自己乱刺的飞剑,而另外一边的朴铁信,则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九环大刀挥舞之间,时而在他前方迸发出一道道火焰冲击,将那名筑基赶出圈外,不过对手也依旧难缠,虽然招式落了下风,但只要朴铁信想要回身攻击练气修士或者回救江枫,他都会借此间隙打出一道攻击类灵符,使朴铁信不得不腾挪躲闪,回来继续和他缠斗。 有点棘手啊,倘若是单打独斗,江枫想都不要想就会直接逃跑,九名修士,还打什么打,但现在退不得,自己跑了不仅不道义,而且雷霆蜥蜴蛋的计划就彻底没戏了。心如电转,手中不敢停,再次甩出一道火爆符,甩向另外一名练气。 又是一道二阶水盾符护体,飞剑再次回转来袭,江枫也不犹豫,连续施法,对方手也不停,只不过江枫后来连续扔出的都是一阶火爆符,而剑修每每使用的,都是二阶水盾符,两者相撞,水盾泛起一阵涟漪,根本无法破防。剑修眼睛一眯,露出轻蔑的目光,手中的飞剑,更是加快了速度。 火爆符! 水盾符! 连续施法,直到最后一个没有水盾的练气弟子,只不过这最后一次,江枫用上了二阶灵符,而剑修却偏偏生了节约的心思,用了一阶水盾符。 水火之力再次相撞,水盾猝然崩溃,剑修心中一惊,知道轻敌上了当,手中赶紧拈出一枚新的二阶水盾符,就要补上。 霹雳雷光斩! 江枫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扔出火爆符就立即祭出镇邪桃木法剑,回手快速补了一刀,那练气修士正在维持阵法,本以为自己也会被师叔庇护加持水盾,没想到水盾竟然破裂,丝毫没有准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招,不过他身上似乎有防护的内甲在身,身形只是一个趔趄,袍服一道刮痕,急退了三步。 并不是致命伤,但三步就是三步,趁着阵法已破的间隙,一直躲避流沙符,靠白色骨甲勉力抵挡剑阵的韩立,抓住这一刻的机会,直接冲向江枫的方向,跳出圈外,手中长剑直取退后的练气修士。 一剑破防! 果然是把好剑,江枫心中羡慕的同时,发现自己的镇邪桃木法剑爆出一声脆响,并不宽阔的剑身之上,又多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练气修士胸前多了一道深可入骨的焦黑剑痕,血流如注,惊惧的眼神锁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立毙! 江枫和韩立此时已经背靠背,直面围拢过来的七位修士。 江枫摘了兜帽,给自己上了二阶水盾符,长舒了一口气,而韩立也稍微挪动了身体,提起一百个精神,观察敌人的动向。原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在见了血之后,何谈退路。 “赶紧用这张五阶神木奔雷符,”江枫塞给对方一张灵符,,大喊道,“快!我掩护你!”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八章 百年朱果 什么鬼,五阶?神木奔雷符? 韩立瞬间有点懵,心道虽然不知道神木奔雷符是什么,但是五阶算是强力杀招了,低头一看,大哥你这是要坑我啊,这哪里是什么高级符箓,明明是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清心符,大哥你在说什么疯话呀。 一道绿色光罩快速从包围圈中间涌现,逐渐扩大,根根巨木拔地而起,将两个人与一众人族修士隔离开来。 “快散开!”红脸筑基修士听到五阶神木奔雷符的名号,赶紧高喊一声。 这是? 两名筑基一边后退一边用余光观察,就连缠斗中的朴铁信和长枪筑基也停下手来,向后急退。五阶神木奔雷符乃木系符箓中威力巨大的一种,施展极快,但生效却延迟很久,不太适合短兵相接,更适合战场暗中使用。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五阶护符一般的金丹修士都用不起,何况他们几个筑基。红脸筑基心中庆幸自己读书多,指挥得当,否则这几位练气弟子都得折损在这。 轰! 一道强烈的爆炸席卷当场,神木奔雷符竟然被提前引爆! “还不快走!”江枫大喝一声,率先向密林深处逃窜。对面三名筑基,加上五名练气,对上己方三个玄级,优势十分明显,刚才略施小计杀了一名练气,但那是三个筑基小心大意,没看见还有位剑修么,这个叫韩立的虽然貌似也没有穷尽手段,法器也蛮不错,但问题这边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啊。 江枫的一重巨木壁垒技能威力并不大,虽然看上去阵势颇大,但转瞬间就烟消云散。 威力不对……这不是神木奔雷符,红脸筑基退的够远,本来用了一道精品二阶炎甲符防护的他,脸上一阵发烧,他方才看见绿光泛起,此乃木系法术的主要特征,原本以为是他喊出的神木奔雷符,结果竟然是耍诈。 骗子! 我的炎甲符啊,关键是担心防御力不够,用的还是二阶精品! 片刻之前,他还对剑修裘百道颇有怨念,耍抠门害死一名练气弟子,虽然不是自己弟子,不那么心疼,但回转师门也够丢脸的,这次自己竟然也被轻松骗过了,眨眼间,那两名妖修尾随先跑的那个骗子逃走了。 他们竟然逃走了!擦! 问题是自己带着五名练气,根本追不上那三人。 “怎么办,师兄?”剑修裘百道收起飞剑,眉头大皱,这几个妖修,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简直就是无耻之徒。 “追!” 红脸修士是三人之首,“裘百千,放你的赤鬼狼犬追踪,我就不信他们不休息。”他看向长枪筑基,眼里尽是怒火。 ………… 一个时辰之后,江枫三人已经临时摆脱了追赶,林木高耸茂密,遮天蔽日,已经鲜有先人走过的痕迹,匆忙之间,似乎迷失了方向。 江枫抓了几枚益气补血丹扔在嘴里,虽然没有受伤,但用了一次巨木壁垒技能,又全力逃窜,灵力和体力都消耗不少。 “看起来安全了,话说这是哪里?” “像是野猪林,”朴铁信看了一会儿地图,指了一个位置说道,“我们刚才经过一个心形小湖,应该就是这里。”虽然他对天理门经常杀害妖修的行为愤愤不平,但方才一战,他和长枪筑基战了十来回合,感觉对方确实不是易与之辈,加上本身就是为了救人,现在人已经救出来了,还顺手灭掉一个练气修士,怎么想也是赚了,虽然手段不太光明。 他心中有义在,那是对朋友,对敌人讲道理,谈大义还必须用光明手段,那是迂腐。 “小白,刚才真有你的。” “多谢相助。”韩立也抱了抱拳,感谢两人的救助。“我叫韩立,力宗外门弟子,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去力宗找我。” “朴铁信,散修一个。” “江小白,散修一个。”江枫想了想,还是拿下了白铁面具,露出“江小白”应有的样子,在力宗鬼市,他带着面具还用的余小正的脸,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话说韩兄,天理门的那群狗,为什么会把你围住,事先就有埋伏?”朴铁信好奇的问道,按理说被筑基修士围堵不丢人,被练气修士围住可就多少有失水准了。 “我当时正在采药,所以就马虎大意了。”韩立解释道,“因为是一株千根薯,要深挖留住须根,方能保持药力,所以太专注了,没想到却被他们抓了个正着。” “可惜了,下次小心。”朴铁信业已打坐休息完毕,站起身来勘察四周形势,细心体味着风中的气息,“他们好像要追上来了,我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正在接近。” “天理狗可真快,估计有追踪我们的手段。”江枫道,韩立给的理由,他是不信的,至少千根薯的事情,他是怀疑的,刚才两方遭遇的地点,整体上属于林间的杂草荒地,而千根薯生长需要汲取大量灵气,附近基本上不会有杂草生长,这个是他在那本峡谷小红本上看到的,算是寻找千根薯的特征之一。 “我们分开跑,”韩立道,“我一路,你们一路,他们的队伍中有练气修士,不可能分兵抓我们。” “那你遇到他们怎么办,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反而安全。”朴铁信为人仗义,既然救了韩立,自然不想让他再次孤身犯险。 “朴兄不用为我担心,我有手段能避开他们,放心吧,告辞!”他再次抱拳,“两位保重,有缘再见!”他一头扎进密林,转眼间就不见了。 “这人不听劝啊。”朴铁信惋惜的说道,“大门派的弟子,果然都是怪怪的。”听这话的意思,他似乎之前受到过同样的“伤害”。 江枫没说话,这韩立,或许有秘密在身,不想让两人知道,否则三人同行,纵使被天理门修士再次追上,勉强一战,也比他一个人逃走被追上结果要好,不过看他方才一战那把法剑的威力,身上定然有别的高级法器,逃走估计问题不大,从这点来看,韩立比自己想象的要“富裕”不少啊。 两人继续赶路,正如江枫意料中的,天理门去追了独自一人的韩立,毕竟最后击杀练气弟子的,乃是韩立。方才一路狂奔,野猪林并不在去雷霆蜥蜴巢穴的方向,不得不折返,一路小心的回到原路。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看来要在这密林中过夜了。 “朴兄,你能找到我们方才遭遇天理狗的地方么?” “等我一下,”朴铁信感受了下风中的气息,“在那边,你要去那?” “我有点怀疑那个韩立的话,我们去看看,而且那个地方,估计天理狗也不会再回去,应该安全得多。”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天理门修士带走了练气弟子的尸体,从脚印来看,他们收拾了东西,就去追赶三人了,并没有什么战利品可以打扫。 江枫环顾四周,再次确认这里杂草丛生,不适合什么千根薯存活,这韩立确实是说了假话。江枫一步一步查看,将这里翻了了底朝天,终于发现了端倪。 “来这里,快看!” 江枫招呼正在寻找合适树木栖身的朴铁信,地上毒虫众多,朴铁信打算今夜在树上过夜,却一早就被江枫制止了。 一株半尺高的卵形绿叶药草,上面结了十几枚红色的小果。 “此乃朱果。”未等江枫说话,朴铁信已经认出了此物,朱果是一种两族修士都十分喜欢的药草,可以用来炼制多种提升修为的丹药,重要的是,即使直接服用,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看灵气的浓郁程度,这药草能有两百年了。”朴铁信欣喜的说道,“小白,我们真是运气好,能寻得此物,已经不虚此行。” “不,不是运气好,”江枫分析道,“朴兄你注意到没,这朱果附近的普通野草,是不是也与众不同。” “还真是,”朴铁信试图去撕一枚草叶,发现其坚韧异常,丝毫不像普通多年生的野草,“真是怪事,从未见过。” “我猜测,”江枫道,“那韩立没有说实话,他当时或许正在专注的催熟这株药草,而不是挖什么千根薯,千根薯生长时,不仅吸纳周围灵气,还会释放毒素,附近基本上寸草不生。”他翻开小红本,找到药草寻找指南的几页,找到了这句介绍,指给朴铁信。 “这小子,”朴铁信并未详细查看,他自然信得过江枫,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瞬间对韩立的观感下降了许多,两人算是不顾性命安危救了他,结果连句实话都没有,想想竟然有些气结,“没想到你还挺细致,竟然提前准备了此物。” “现学现卖。”江枫收了峡谷指南,“我平素也喜欢这种杂书。”。 江枫拿出两个玉盒,将成熟的朱果逐一采摘下来,正好十二枚,一人六枚,递给朴铁信,“哈哈哈哈,就当是救命钱吧。” “好吧,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朴铁信道。 “有什么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是也没告诉我,怎么发现追踪我们的那几人的行踪的么,包括发现韩立?要不你告诉我?” “告诉你也学不来。”朴铁信哈哈大笑,“我的法相为烈焰妖马,灵级领悟的本命技能乃是【野兽直觉】,可以锁定之前遇到人的气息很久,一旦他们跟着我,我就能很快发现,你不是一只纳闷你带着面具我还能认出你么,别说你带着面具,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这朴铁信心机少得出乎江枫的意料,相比警觉性很高的韩立,这种豪爽之人的确可交,“朴兄果然爽朗人,在下本名江枫,忝为浅山宗掌门。” “啥,浅山宗,就是那个力宗东面那个小屁宗门?”听到这句介绍,朴铁信明显楞了一下,旋即露出异样的笑容。 必须说,被当面打脸的感觉确实不好。 “是是是,我们的确是个小宗门,很穷的小宗门,就是穷得都买不起一枚妖兽蛋的那种。”江枫自嘲道。 “哪里,宗门虽小,但掌门也不是好做的。”朴铁信也多少知道浅山宗的情况,方才嘲笑只不过是性情使然,他也不想进一步打击朋友,“不过你路子倒是蛮广的,竟然能拿到紫火铜晶……” 两人相谈甚欢。 朴铁信也提了自己的一些往事,包括自己其实和兄弟们搞了一个叫“雪鹰”的组织,待到时机成熟,可以将江枫介绍进去,主要是因为江枫的战斗手段,实在是稀松平常,所以有点困难,这点,他自然是明说的,对江枫造成了成吨的二次伤害。 朱果药草植株之上,还有两枚未成熟的果实,对于自己和朴铁信来讲,都没有价值,但倘若留在这里,一旦韩立回转回来,恐怕会有麻烦,朱果事小,但对方这秘而不宣的机密已经被两人知道,恐怕这其中还会留下不少手尾。 想到这,江枫有了个主意。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二十九章 雷霆蜥蜴 两个时辰之后。 忽然飘来一朵乌云,下起小雨来,旋即又来了一阵冷风,云开雨歇,月朗星稀,萤火虫都出来散步,享受深秋到来前最后的欢乐时光。 一个身影急速的穿过丛林,冲散点点流萤,又熟练的停在这处荒地中的一个角落,拨开齐膝深的杂草,他的身影遽然停顿了。 “该死,怎么被妖兽捷足先登了。”他看着那株只剩下短小根茎的朱果,上面还残存着妖兽咬断的痕迹,愤怒的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再找一株了,好在今夜还有月亮。” 另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再次消失在密林中,鹿皮短靴飞踏在粗大的树木上,未在地上留下任何脚印。 ………… “周师兄,线索断了,”过了一会儿,从略显潮湿的树丛中钻出一道壮硕的身影,正是之前与朴铁信缠斗的那位长枪筑基,“我的赤鬼狼犬已经嗅不到他的气息。” “是因为这雨?”身后两位筑基和五位练气接踵而至,只是几位练气修士的气息相当不稳,气喘连连,方才的连续追踪,已经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灵力。 “不,他使用了特殊的药粉,”他蹲下身,一手安抚暴躁的赤鬼狼犬,一边听着它不规则的吐息声,似乎懂得兽语,“狼犬很暴躁,这药粉对它有一定的伤害。” “那就算了,”被称作周师兄的红脸筑基修士,转头看了看身后几位疲惫不堪的练气弟子,“绕了一大圈,他竟然又回到这里,不知所为何物。也罢,我们休息片刻,就做我们自己的事情,环尾黑蚁交尾今天的规模已经达到最大,是时候提前准备一切了。” “是!” ………… “怎么样,消化的差不多了吧?”江枫轻抚着江城子的头,就像哄一个小孩子,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孩子,旁边还跟着一直奇怪的盯着江城子的怪叔叔朴铁信。放出江城子,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话说还有这种操作? 问题是,这江城子还能变成一只鸟,啄食了朱果的残余枝叶,然后又变了回来,这妖童竟然还是初代化形妖兽?少见,少见。不只是这件事,对于江枫连夜赶路几十里再扎营的决定,他也是莫名其妙,那片发现朱果的荒地就不错嘛,他早就选好了两株腰粗的乔木,枝杈丛生,正好栖身,却不得不放弃了。 江枫有自己的想法。 百年朱果,是炼制多种提升修为类丹药的必需材料之一,韩立虽然临时遁走,但没准会绕一圈折返回来,倘若自己留着朱果的植株,或者动手采完未成熟的朱果,就只能说明朱果落在了修士手中,这其中,最大的嫌疑莫过于自己和朴铁信。而让江城子变成原形吃掉朱果整株,就可以切断自己一方的嫌疑,还能让江城子提升修为,何乐而不为? 留在荒地附近,岂不是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当然,瓜确实是摘了的。 韩立对二人撒谎的那一刻,江枫就从心中排除了,这个妖修可以继续深交的可能性。这点同朴铁信不同,能够用价值三十枚二阶的紫火铜晶,就让对方愿意帮忙猎取至少价值一百枚二阶的雷霆蜥蜴蛋,这里面不止是交易的事,更多的是仗义。 仗义之人,值得深交。这也是他直接就分润给对方一半朱果的原因,虽然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独吞掉这笔财富。 韩立的能力相当不错,催熟药草,采万物为己用,这种人才,对于玄级的自己,甚至自己背后的宗门,都十分重要,甚至值得躬身跣足迎之。韩立被救之后的欺诈,或许只是自保,但却已经彻底掩盖了他的优点,这就决定了今生只能与之做交易,而不能作为朋友,或者作为手下吸纳进宗门——虽然这个很难——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是自己应当坚持的道?或者说为了宗门发展,应该秉承的原则?江枫暂时还很迷茫,很难说出条条框框,但在框内还是框外,江枫心中还是通明的。 至少应该有闪光点吧,或许自己挑剔了点,江枫心中自嘲。 灵级三重,随着朱果药力的吸收,江城子的境界最终稳定下来。 “什么呀,才提升了这么点,我还以为能赶上师父呢?”江城子不满的撇撇嘴。 “……”无语的不止是江枫,还有朴铁信。 江枫制止了朴铁信将自己那份成熟朱果送给江城子的打算,小孩子可不能惯,要知道世间哪有那么多白吃的午餐,老是伸手要,早晚要吃大亏的。 为此不得不精心烤制了一只食草水牛来庆祝,小家伙的肚皮吃的鼓鼓的,这才满意的重新回到江枫的手臂之上。“臭黑蛇”不满的动了动盘踞起来的身体,盯着略微变大的光斑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懒得计较,恢复了平静。不久之前,它已经完全苏醒过来,重新开足马力,汲取江枫的灵气,原本松动的修为,再次牢牢的稳定在玄级三重这个临界点上。 次日晌午,江枫两人小心的绕过红嘴水鸥的领地,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雷霆蜥蜴巢穴的边缘。 雷霆蜥蜴每五到十年产蛋一次,一枚到两枚不定,作为非群居妖兽,在蛋被孵化前,雌雄雷霆蜥蜴将一同守护巢穴直到新生命破壳而出。故此,两人面对的,最多可能是两只接近二阶的妖兽。 江枫本来想用食物诱惑那只情报上毫无价值的刚毛臭鼬前来,妖兽的领地意识很强,只要刚毛臭鼬进了雷霆蜥蜴的领地,两种妖兽争斗起来,从中渔利,也许会轻松拿到雷霆蜥蜴的蛋。然而事实就是,浪费了不少肉干,刚毛臭鼬就是不离开自己的地盘。 这次的情报真是准确呀,江枫心中感叹,刚毛臭鼬果然是毫无用处,骗来当助攻的价值都没有。 “除了这个洞穴外,”朴铁信指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洞口说道,“附近并没有其他较大的风险存在。” 朴铁信的话值得信赖,一路赶来,借助他的野外生存经验,两人已经成功避过三波妖兽和两波修士,其中一波还是人族修士,在这没有秩序的丛林之中,杀人越货实数稀松平常之事。 几只斗大的环尾黑蚁从深不见底的洞中爬出,同那些长着翅膀的黑蚁不同,这些个体更大,并且长着巨大的黑钳,它们也无法飞向天空,而是在洞口逡巡,并渐渐扩展到附近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就是兵蚁,巢穴的守护者。环尾黑蚁的交尾仪式,看来已经进入到尾声,用不了多久,林巧蝶提及的蚁兽大战就会登场。 据说几乎大半个怒风峡谷的下方,都是环尾黑蚁的地盘,它们是峡谷生态的关键一环。收集利用丛林中产出的各类植物资源,拆解分食各种原因死亡的妖兽尸骸,同时作为低级食粮为食肉类妖兽捕食。在交尾仪式后的蚁兽大战,又会吸引众多低阶修士过来捡宝,探险,消费。故此,它们已经成为七盟经济来源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偶尔在寒冷的冬季,食物缺乏之时,七盟甚至会在这些洞口投放廉价的食物,避免蚁群因食物匮乏而凋零。 “可惜他们不是巨龙。”朴铁信念着峡谷红册子上的调侃式介绍,“这句有点意思,否则他们就更值钱了。” “也是劝冒险者不要深入洞穴的忠告,”江枫望着那可以同时进入六七人的洞口分析道,“黑蚁不像巨龙,不喜欢收集宝物,在他们眼中,一切都是食物,都会用喷溅的毒液将它们消化成灵力源,用来培育一种特殊的黑伞灵菇,此蘑菇有剧毒,对修士没什么用,但据说可以用来以毒攻毒,解除一些偏门的剧毒。” “我还真想进去看看。”朴铁信听到黑伞灵菇的功用,竟有些意动,“先处理雷霆蜥蜴,走。” 雷霆蜥蜴的巢穴位于一个天然的山洞之内,相对于成熟雷霆蜥蜴的庞大身形,十几人能同时通过的入口并不算多宽阔,距离洞口很远,呛人的腥臭味就扑鼻而来。雷霆蜥蜴乃是杂食妖兽,但并不吃此间最常见的环尾黑蚁,故此,两者能成为“好邻居”。 两人含了五真祛毒丹,用来摒除洞内恶臭瘴气的影响,悄无声息的潜入洞穴,阴森幽冷的感觉很快就包裹了两人,直到里面传来一阵暴躁的喘息声。 雷霆蜥蜴发现了两人。这里是它们的主场。 江枫熟练的捏碎五枚一阶灵石,混上特殊的粉末,一如“乌衣”的其他成员那样,只是他做了一些改进,增加了一些粘稠的树胶,这样发光的碎末,可以更持久的贴合在幽暗的石壁之上,空旷的洞穴内,立刻如有月的夜晚一般,虽然不如室外明亮,但已经可以清晰的辨别妖兽的一举一动。 跑出来试图驱散入侵者的,是雄性的雷霆蜥蜴。它长着雌性没有的巨大赭石色尖角,也是雷霆蜥蜴身上唯一有价值的所在——可以作为药引,辅助一种治疗血毒的丹药使用,并且属于替代品,并不及蛮荒犀牛角的效果好,正因为如此,雷霆蜥蜴不是这山谷里面的热门,并且因为形象难看——那一身棘皮和粗大的后腿并不惹人怜爱,性格暴躁难驯,鲜有人会把它当做“宠物”饲养。 朴铁信一个箭步,直接冲上上去,手中的九环大刀挡在身前,用他自己的话说,指望江枫那点战力,还不如指望自己爆发,话虽然很糙,但胜在坦白。 既然他冲锋在前,江枫乐得当个助攻,立即给他上了一枚二阶水盾符,然后甩出一道二阶金光符,直奔雄兽的腹下,那里浅色的软皮,乃是它的弱点所在。 嗷! 雄兽吃痛,与九环大刀激发的火焰对它的伤害相比,腹下的疼痛让它猛然一蹲,粗大带刺的尾部径直向江枫扫来,江枫快速向后跳跃,借助石壁的反向冲击,调整了方向,躲过了它的扫尾,但一束粗壮的闪电,接踵而至。 噼啪! 江枫身形一滞,被闪电尾端成功的“摸”到了,此刻,白玉飞针虽然能立即停止这种麻痹效果,但还必须用来预防后面拿取雷霆蜥蜴蛋时黑蛇之灵的失控状态,故此,他只能给自己用了一枚一阶的醒神符,触发灵光扳指的【明镜止水】,生生扛了下来。 “去拿蛋!” 朴铁信趁着雄兽张嘴放闪电,扔出一只寒铁飞镖,那镖直奔雷霆蜥蜴的嘴中,扎中它的舌头,顿时血肉模糊,原本被江枫激怒的它,调转尾巴,直奔几乎被火焰笼罩的朴铁信。 江枫不再犹豫,直奔兽穴之内,看准黑暗中模糊的身形,闭眼扔出一枚秘制闪光弹,这还是猴子靳东在天目山尾矿临时制作的“晃瞎”利器,只是这种特殊的制作配方,猴子是不会大量出售的,眼下也仅剩一枚。 嗷! 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黑暗之中遽然而发的光亮,激怒了正在孵蛋的雌性雷霆蜥蜴,它扭动着不善弯曲的脖颈,隔空放了一道闪电,却没有命中江枫。 金光符! 又是一枚二阶,随之又是火爆符,江枫像撒豆一样,连续扔出了三枚!这可不是吝啬的时候,趁着雌兽无法清晰看见自己的短暂间隙,江枫成功的激怒了它。它终于从巢穴之中站起,向着灵符投掷而来的方向,来了一个猛冲! 啪!噼啪! 江枫身上的两道水盾护体接连破裂,不过趁着水盾抵抗的间隙,他已经腾挪身形,躲开了雌兽的冲击。 “师父,得手了!”一阵欢呼雀跃声传来,那是他进入内层洞穴,就已经悄然放出的江城子。 “撤!”江枫又扔出一枚火爆符,吸引雌兽的注意,两人双双飞掠,撤出洞穴,回到外间,朴铁信与雄兽斗得正欢,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战斗方式,成功占了上风,雄兽的健壮后腿,已经有了两道不浅的伤痕,机动能力仅剩三成,但朴铁信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雄兽的尾部扫到,破碎衣服之下,露出满是凹陷的铁甲。 嗷呜! 雌兽发出不一样的吼叫声,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蛋被盗,江城子按照江枫的既定策略,飞速的将蛋传给江枫,吐出一个泡泡,那泡泡向内层洞穴飞去,直奔冲出来的雌兽,泡泡将雌兽巨大的身形裹起,缓缓的飘了起来,雌兽一惊,不过它很快就发现这泡泡强度太差,口吐一道闪电,那漂浮的泡泡摇摇欲坠,只需再来一记或者等待片刻,就会破碎。 趁这短暂的间隙,江枫果断使用白玉飞针,激活【中级醒神】,摒除黑蛇之灵贪念对自己的困扰,麻利的将雷霆蜥蜴蛋放入灵兽袋,招呼朴铁信,赶紧扯呼。雷霆蜥蜴本身价值很低,皮厚血多,没必要击杀,在蛋被取走之后,很多雌兽还会再次产卵,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没有伤害它们的必要。 就在三人两兽激战的时候,洞穴外面,漫天飞舞的环尾黑蚁,已经开始纷纷下落,整个丛林,越来越多的妖兽活跃起来,交尾后的黑蚁虚弱而美味,正是一年一度捕食盛宴的主菜。原本雷霆蜥蜴洞穴外的黑洞中,大量的兵蚁已经开始涌出,打算保护这些“美味”的黑蚁,避免落入妖兽之口。 一时间,奔出兽穴的三人,望着满眼的黑蚁和普通妖兽,竟不知逃向何方。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章 深入蚁穴 “去那只死臭鼬那!” 江枫出了主意,两人飞掠过无处不在的黑蚁群,奔北方逃走,两只暴怒的雷霆蜥蜴并不想放过二人,踩踏着蚁群,一边发出二阶妖兽的威压,一边口吐闪电,扫过那些不开眼挡路的低级妖兽。 刚毛臭鼬正在领地内大快朵颐,品尝这场秋天的黑蚁大餐,它平素就以环尾黑蚁为食,交尾仪式后的黑蚁,更是十分美味,故此它原本就圆滚滚的身材,更是“宽阔”了许多。不少环尾兵蚁在它四周寻找机会攻击,不过它浑然不以为意,两阶妖兽的它,根本不惧这种程度的攻击,仅凭抖动身体,或者就势一滚,大量的兵蚁就已经身体残缺,失去战力。 兵蚁的味道并不好,它只喜欢交尾归来的雌蚁的味道,那黑色的腹囊中,原生的蚂蚁幼卵,更是它的最爱。 对于再次侵入它领地的江枫二人,刚毛臭鼬已经习以为常。有了更好的食物,它现在对肉干毫无兴趣,在它眼中,这两人就是送肉干的。 不过那是什么? 它感受到了两人身后跟着两只妖兽,谁敢侵入我的领地? 是雷霆蜥蜴,经常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死蜥蜴! 它身形动了,这一举动让江枫和朴铁信都十分意外,原以为它要逃走的,毕竟之前引它去雷霆蜥蜴的领地,这家伙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还未交锋,整个战场上就已经被黄色的烟雾笼罩,扑面而来的臭气,以刚毛臭鼬为中心,快速蔓延开来。江枫和朴铁信早有准备,毕竟这阵仗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臭气是刚毛臭鼬最主要的攻击手段,除此之外,它的实力在二阶妖兽中实数稀松平常。 噼啪! 一道闪电从黄色烟雾中穿出,胡乱打在附近的巨木之上,一片焦黑,江枫和朴铁信不敢怠慢,赶紧闪人。 ………… 一刻钟之后。朴铁信和江枫立在枝头,这里远离战场,已属安全地带。 “江兄,我送你回乐平集,然后再回蚁穴看看,我方才想起来,一个兄弟中了沙漠蓝蝎的毒留下了不少后遗症,或许可以用黑伞灵菇配置解药。如何?”江枫业已拿到雷霆蜥蜴的蛋,理论上讲朴铁信已经完成了委托,成为“自由人”,不过他还是打算帮助江枫回到更安全的所在。 “要不一起,如果你不嫌我拖你后腿的话。”有朴铁信的侦测能力,自己回去的路必然会安全很多,不过朴铁信也会错过深入蚁穴的最佳时机,兵蚁出战,蚁穴内防守空虚,正是深入其中,寻找黑伞灵菇的好机会。 如果能找到一些黑伞灵菇来卖的话,对于此行,也算一个潜在收益,雷霆蜥蜴蛋虽然值钱,可惜自己只能暴殄天物的吃掉,并不能算真钱。 穷啊,穷就得努力,富贵险中求。 况且朴兄帮助自己拿到了雷霆蜥蜴的蛋,如今要只身犯险进入蚁穴,江枫心中也略有不安,在这漆黑的洞中,似乎自己的影子,能够起到的侦察作用要大得多。 “哪里,不要说客气话,说真的,在地下我的侦测手段就会失灵,如果没有靠得住的兄弟在我身后帮我警戒,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两人重新绕路,回到雷霆蜥蜴巢穴,雷霆蜥蜴看样子还未回转归来,进入蚁穴正是时候,妖兽多半记仇,倘若再次遇上,难免一番纠缠。 这兵蚁有点不对劲。 江枫拉住马上就要跳入蚁穴,进入洞内探索的朴铁信,此时,还有少量兵蚁陆续的爬出洞口,循着先前兵蚁留下的痕迹,支援四处的战斗。江枫却发现这后续爬出的兵蚁,外壳并不像之前的兵蚁那么黝黑发亮,而是有着淡淡的白色斑痕,甚至局部有些透明,这明显就是半成品兵蚁,或者说,这些兵蚁根本就不是成熟个体。 更为重要的是,连丝毫没有战斗力的工蚁,也源源不绝的爬出洞口,加入战群。 从此处的蚁兽大战的规模来看,并没有激烈到要调用半成品兵蚁甚至孱弱的工蚁出战的必要啊,这洞穴之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江枫把自己的猜测告知朴铁信,两人合计了一下,换成江枫走在前方,朴铁信殿后,毕竟在地下蚁穴之中,朴铁信的侦测手段受到限制,而江枫有自己独特的影子侦测在,丝毫不受影响,这样安全得多。 黑蚁洞穴中潮湿异常,半闭塞的环境,空气也沉闷的让人窒息。 江枫走在前面,一面放出影子侦测,一面躲避偶尔爬过的黑蚁守卫,这些守卫似乎有命令在,只要距离它们远一些,就不会引起它们的关注。 整个通道只有入口是几乎垂直的,余下的部分则没有那么陡峭,行走其间,如同下坡路一般。洞穴里黑暗无光,只有借助两人手中攥着的灵石粉末散发的微光,方能看清一点周围的物事,刚刚进入时,潮湿的墙壁上还偶尔有地面植物的根系穿插,到了后来,墙壁几乎成了一成不变的岩石,凹凸的表面,布满着噬咬和毒液轻微腐蚀的痕迹,正是环尾黑蚁工蚁辛勤工作的杰作。 不知道行进了多久,影子侦测到一处较宽阔的平台。这处平台像是众多外露洞口的交汇点,而它又通往更深的地下。此处蛰伏着两只体型硕大的兵蚁,似乎是这里的守卫。 两人逐渐接近,手起刀落,轻松的结果了两只不足一阶实力的兵蚁,继续前行。 如此继续。 每深入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类似的平台,只是兵蚁的实力越来越强,直到接近一阶妖兽,才不再增加。朴铁信火力全开,江枫在一旁辅助,在这种并不宽阔的地形中,兵蚁倒也不难对付。一阶妖兽程度的兵蚁,其头部的巨钳是打造兵器的材料,江枫都给了朴铁信,九环大刀精炼,还需要不少的辅料,即使不能用上,也能换些替代品。 停! 黑暗之中,江枫散发着微光的右手在空中连续画了两次圈,这是两人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暗号,两人行进中,一般保持着二十步的警戒距离,这种手势相对于喊话,更安全有效。 影子侦测到两名人族修士,正在前方的平台处停留,驻守在那里的兵蚁守卫,已经被干掉,其中一位修士手中擎着灵光宝珠,这是一种借助灵石激发的光源,借着它的光芒,偷偷靠近的两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天理门的修士。 正是之前遭遇的那一波,不过只有两名练气在场,筑基修士不在这里。 “我已经恢复好了,继续走吧,师兄。”其中一名修士说道,他晃动手中的灵光宝珠,让光芒照进黑魆魆的隧道之内,不过那光像被墙壁吸收了一般,不得寸进,“莫让裘师叔等久了,还得怪罪。” “走走走,累死了,”被称呼为师兄的男子站了起来,随意的拍打了下身体,并未使用清洁符,越深入蚁穴,湿度越大,不少地方,还有诡异的恶心粘液,让人防不胜防,但凡略有洁癖之人,早就退避三舍了。“这次什么都没得到,小四还死了,真丧气。” 他踢了踢脚下两个沙包一样的大包裹,里面发出哼哼的回应,“还得带这两个肉包,裘师叔就是偏心,为什么让我们俩干这脏活。” “嘘,别抱怨了师兄,他们三人那不也得带么,没准他们还没走远,裘师叔听到还好,要是周师叔听到可就惨了。”宝珠男劝道,“坏了周师叔的大事,回去可是会关禁闭的。” “算了,算了,你这胆小鬼。”被称为师兄的男子不耐烦的嘟囔了一会儿,不情愿的提了插在地上的法剑,两人一人拖着一个沙包,继续向洞穴深处行进。 江枫左手指了指那名师兄,又指了指朴铁信,两人会意,快速潜行,距离两名练气修士越来越近。 谁? 提剑师兄修为略高,率先发现了尾随的两人,仓促之间,他打出一道金光符,直奔身后。 砰! 金光符命中一道黑色身躯,发出一声闷响,正是一只兵蚁。 偷袭的兵蚁? 提剑男一路行来,只有平台才会出现兵蚁守卫,怎么此处也出现了兵蚁,不对劲啊,而且兵蚁守卫哪有这么不堪一击,他用的只是一阶金光符,威力十分有限,话说只有师叔他们才能一击毙命的呀。 他侧过身形,想要看清落地的兵蚁,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急冲过来,准确的割断了他的喉咙。 紧接而至的是一道晃瞎眼的闪光,正是江枫的【霹雳雷光斩】,灵光宝珠在惊慌失措中滚落一旁,照亮仅剩一半身躯的黑蚁守卫,纵切的伤痕,更像是出自那名筑基剑修之手。 救命! 那名练气竟未断气,喊出声来,好在凄惨的叫声在这曲折的蚁穴中,并未传远。 朴铁信手起刀落,摸了两人的储物袋,扔给江枫一个,“你这剑动静颇大,威力着实一般啊。” “呵呵,”江枫老脸一红,好在这洞内够黑看不清他的尴尬,桃木法剑威力着实有些不堪,之前斩在那名天理门练气上,就无功而返,靠着韩立补刀方才立功,眼下又重蹈覆辙,看来自己还是得早点找把好剑。 又得一笔灵石! 江枫拾起灵光宝珠,示意朴铁信警戒,观察起身前两个不断扭动的大包裹来。挑开包裹上密密捆扎的绳索,借着灵光宝珠,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泥污的脸,蓬乱的金发上还有不少深绿草屑,胸口的皮甲已经破烂,露出一大片雪白。 这是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女性妖修,她的嘴被破布堵着,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枫将粗麻口袋向下一褪,确认了她手脚都捆着,坦露的小腹还贴着束缚灵力的“困灵狩魔符”,这才放下心来,撩了她前额的碎发,竟发现有点眼熟。 拔了口中的破布,那女子连吐了几口吐沫,“奶奶的,江小白,还不把我放了,想看老娘到什么时候?” 嗯?这妖女认识我?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一章 妖修饵料 “这不是巧蝶么?你怎么在这?” 倒是朴铁信一眼就认出了她,两人七手八脚的将绳子割了,又摘了贴在小腹上的“困灵狩魔符”,林巧蝶被抢了储物袋,身上什么都不剩,找朴铁信要了清洁符,这才收拾干净,只是衣不蔽体,只能用妖气凝练,暂时遮住身形了事。 “先别问,”林巧蝶制止了想要盘问的二人,借了江枫的匕首,麻利的割开另一个口袋,里面漏出一个光头男子来。 “是你,”林巧蝶拔了他口中的破布,“刘三兵,你竟然也有今天?” “姑奶奶饶命,饶命啊,我真的是受他们蛊惑,不,诱骗,不,一定是他们给我下了毒,”他晃动着捆着的双手求饶,“我才鬼迷心窍,引你们过来的啊。” 他一副可怜的样子,眼泪将满色灰土的脸洗了个遍,“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人要照顾,对,小虎子,你见过的,他要是离了我,就没人指导他修炼了。” 林巧蝶竟有些意动。 九环大刀从他的身体贯穿而过,光头男吃惊的强扭过头,不甘的看着面色冷峻的朴铁信,“巧蝶,饶了我……”迎接他的是抽刀之后,挥向脖颈的另一刀。 毙命! 困灵狩魔符不止是压制灵力,更是会束缚妖修的恢复能力,如果之前的贯穿伤没能伤及心脏尚不致命的话,那这后来的一刀即使没有符箓的压制,也足以送他归西。 “妇人之仁!” 朴铁信回过头,看着有点错愕的林巧蝶,“出卖你的人,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就只有你死我活。” ………… 百丈深的地下,一处充满潮气的平台。 这平台比之前的所有遇到的平台都大,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四具环尾黑蚁兵蚁的尸体,不少躯体都不完整,有两只上面还闪着未灭的火光,焦臭的气息扑鼻而来,在这密闭的空间内,让人无处躲闪。 六名天理门的修士正在此处打坐休息。三名筑基修士脸色苍白,显是方才的战斗让他们灵力使用过度,而他们身后的三名练气修士,早已经虚脱,勉力支撑。 “他们还没跟上来么?” 红脸筑基修为最高,恢复也最快,他睁开眼,打了一道二阶光幕符出来,顿时整个平台都被照亮,露出远处的通道来,那里传来咕咕咕的响声,似小溪流过缓坡,又时而间断,停歇片刻。 “周师兄,许是出了事,”长枪筑基又掏出几枚丹药吞入腹中,“浮梁他们两个人,会不会遇上兵蚁?” “不可能,”红脸筑基颇为肯定的说道,“鬼律魔药乃是宗长老秘密求得,用了之后蚁后以为有强敌入侵,全员出击,这一路下来,除了蚁后的守护亲卫,连半成熟体的兵蚁都没有,他们怎么会遇到兵蚁,定然是有其他修士进来了。” “那如何是好?”剑修筑基有点惆怅,“他们带着两个重要的肉饵,我们只有一个的话,恐怕难以将那蚁后的亲卫引诱出来。” “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红脸筑基道,“这两个废物,真是坏事,既然已经来了,一定要不惜代价拿到蚁后毒囊。”他看向蹲坐在长枪筑基旁的赤鬼狼犬,目光渐渐坚决。 “你干什么,周师兄,万万不可。”长枪筑基意识到他目光的不善,“这赤鬼狼犬我从练气圆满就开始饲养,灵智颇高,你不能拿它做饵,我不同意!”他护住赤鬼狼犬,那狼犬粗通人性,看向红脸筑基,目露凶光。 “要不我们再回去,抓几个饵过来,现在外面一大堆捡垃圾的,不愁抓不到人。”剑修筑基提了个折中的方案,他和长枪筑基乃是亲兄弟,自然不会让弟弟吃亏。 “不行,时间上来不及,我们用了鬼律魔药,七盟不可能毫无知觉。”红脸筑基否定了他的提议,“我们只有快些杀了蚁后,拿了毒囊,那样木已成舟,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我们的补偿方案,否则,他们定不可能让我们得手,这环尾黑蚁,乃是他们在此间牟利的根基所在。” “走,先试试。” 红脸筑基知道眼下强迫不得,虽然自己地位在门内远高于二人,但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门主的命令也是在不伤害他们的利益前提下,方能得到执行。攻杀实力达到三阶妖兽的蚁后,还需要两兄弟帮忙。 咕咕咕的响声越来越大,那是蚁后在咀嚼放在周围的食物,巨大的白色腹部蠕动着,不断的产下灰白色的卵,这些卵有些会孵化为兵蚁亲卫,有些会孵化为雌蚁和雄蚁,而那些生育普通兵蚁和工蚁的责任,则落在那些交尾成功后的普通雌蚁身上,同普通的黑蚁群落不同,这里的分工更彻底,蚁群不会因为雌蚁交尾而分化为更多的蚁群,而是一直由单只蚁后主导,这样才能保住它们在怒风峡谷中位置,不至于沦为食物链的最下层。 在蚁后周围,还守护着六只实力达到二阶的亲卫,这些是蚁后最精英的部下,想要杀死行动不便的蚁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六只亲卫的攻击,它们的腿比一般的亲卫更长更粗壮,黑色的硬壳泛着亮光,其中两只更带有折叠的翅膀,可以在这空旷的洞穴内飞行。 嘶! 红脸筑基倒吸了一口凉气,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棘手。本以为蚁后巢穴中,至多四只兵蚁护卫,没想到却有六只,甚至包括两只从未遇见的飞行品种,他们原本抓了四名妖修做饵,用来逐一引出兵蚁护卫,现在饵丢了两只,护卫反而增加两只,这其中的难度变化,可想而知。 只有一一将兵蚁护卫引出来,几人才能进入母巢,进而干掉蚁后,否则,兵蚁的快人速度和强韧防御,都会让他们处处掣肘,丢掉性命。 环尾黑蚁是七盟在此牟利的根基,原本还以为他们不够重视,现在看来,即使用鬼律魔药引走绝大多数兵蚁和工蚁,这巢穴中的护卫层次,也不是筑基修士能轻松搞定的,至于金丹,那种层次的修士,自不会看上这种小利,况且蚁后毒囊也只对修炼毒功的修士有用。 红脸修士扔出一记飞镖,打在距离蚁后巢穴入口最近的兵蚁护卫身上。 叮! 这护卫甲壳甚是坚固,飞镖打在上面,发出金属碰撞的铮鸣。那护卫只是转转身,不为所动。虽然黑蚁的层次很低,智商低到从未有化形的记录,但蚁后已属略有灵智的妖兽,附近几名修士的围困,它已大概侦知危险存在,只是魔药的威力,并非它能反制,但它亲自孵育的精英兵蚁亲卫,因为血脉的密切联系,可以抵抗魔药的诱惑,故此留在进洞的关键节点处,守卫空虚的蚁穴。 看来还得上饵。因为工蚁尽出,蚁后身前的食物所剩不多,妖修血肉的诱惑,定能让蚁后出动兵蚁来抢。这也是之前就定下的策略。 红脸妖修拽过一个麻袋,用剑捅了一刀,顿时,妖修血液的腥味,就吸引了蚁后的注意。 食物,美味的食物! 明知有诈,但蚁后还是禁不住诱惑,给附近的一只兵蚁下达了猎取食物的命令。 兵蚁一个猛冲,粗壮的前肢就抓住了麻袋,它的力气很大,将麻袋擎在身前,调转身形就要离去,美味的食物属于蚁后,它自然不敢享用。 三人哪会给他机会,四张二阶符箓,三柄飞剑直取兵蚁腹部,顿时轰鸣声和金铁交错声响彻不止。 寒冰符! 红脸筑基又补了一张二阶符箓,才将兵蚁留在当场,可惜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只兵蚁已经完成了接力,将麻袋运到蚁后身前。 咕——咕咕—— 随后传来牙疼的咀嚼声,连同麻袋,蚁后将妖修整个吞了下去,它的头部随之连续抖动,全身不停的战栗起来,余下的五名兵蚁亲卫身形也随之律动,富含灵气的食物,让蚁后进入了短暂的亢奋状态。 “出手要更快,争取留下两只。”红脸筑基扭头看向躲在一旁的三名练气弟子,“你们也过来帮忙!”相比筑基队友,他对三名练气的态度,颇为不善。 仅存的裹着妖修的麻袋,被甩了出去,只是此番额外系了一根长绳,由三名练气拽着,只要兵蚁上钩,他们就向回拉,争取消灭兵蚁的同时,还不浪费这个饵料。 啪! 美味的食物再次出现,这名妖修比之前的那名修为更高,闻起来也更诱人,作为一个地道的吃货,蚁后无法拒绝送上门的美食。 又一只兵蚁冲了过来,尾随它的还有一只兵蚁,想要故技重施。尽管牺牲了一只兵蚁,对于三阶的蚁后来讲,在场面上还是略占上风,况且,食物的引诱已经让它不高的灵智,受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三人再不留手,剑修也收了省钱的飞剑,拈出一大把各色的符箓出来,甩向跑在前面的兵蚁身上。 那兵蚁身上顿时开了花,寒冰符和火爆符接连轰击下,它的速度变得极慢,黑色的外壳在冷热骤变之间,变脆碎裂,露出里面柔软的灰色肌肉,旋即就被烧焦,痛苦的扭动着身躯,很快毙命。 负责传递的兵蚁已经拽住麻袋,向后猛拉,三名练气不敢怠慢,赶紧拉住绳子,还不忘补了两张一阶寒冰符过去,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小小的骚扰,也足以让它略有脱力,一时,麻袋竟然就要脱手,向洞外而去。 到手的美食怎能飞了,剩余的一只普通兵蚁亲卫冲向麻袋,过来帮忙。 五光十色,符箓乱飞。红脸筑基甚至扔了一张三阶金光符,这可不是肉痛的时候,原本咬着麻袋的兵蚁很快就被炸飞,但麻袋还是渐渐被拉向洞穴深处。 三名练气的力气太小,长枪筑基赶紧补了三张一阶“大力符”,这种符箓一般修士不会带在身上,拼力气的战斗属于活久见,虽然今天就遇到了。 该死! 又一只兵蚁飞了过来,加入战团,这是只有翅膀的品种,原本堆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对它的行动毫无阻碍。 噗! 与普通兵蚁不同的是,它可以口吐毒液,溅在手臂粗的绳子上,嘶嘶作响,即使有了大力符加持,三名练气也不能靠一根断绳拉住诱饵。 轰!轰! 又是两张三阶火爆符,即使符箓所用灵力甚少,红脸筑基也感到全身灵力为之一空,两名筑基也不好过,他们身家不如红脸筑基丰厚,只能拼命的使用二阶符箓,相比之下,消耗的灵力反而更多。 啪! 绳子在毒液的腐蚀下断了,抓住麻袋的普通兵蚁守卫,重伤之下用最后的力气将麻袋运到蚁后身前,断了气。 飞行兵蚁正待返回,却有一副身影向它直扑过来,随之脑海中传来一声简单急促的指令:抓回来。 “看什么看,打啊!” 红脸修士瞪着眼,命令两位筑基轰击飞行兵蚁,刚才的身影并不是他,而是他将靠近自己的一名练气弟子甩向了飞行兵蚁。 用自己人做饵?! 如果让飞行兵蚁返回,没有饵料的三人,就需要直面两只会喷涂毒液,机动性更强的兵蚁,还有喷吐剧毒的蚁后,那样纵使胜了,也是惨胜;而只要再消灭一只,那么局势就很可能会逆转,胜率极大,死一个价值较低的练气修士,只要拿回蚁后毒囊,掌门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奖励自己杀伐果断,这其中的差别,让他不得不做出骇人的决定。 符箓爆炸的轰鸣继续响彻地洞,虽然还是合作的关系,但另外四人,尤其是仅存的两位练气,已经隐隐远离了红脸筑基,生怕他再次抓取自己人做饵。 飞行兵蚁最终死在轰炸之中,几人却已经脱了力,将几只兵蚁残躯杂乱的挡在身前,就地打坐回复,几人都不说话,将方才之事埋在心中,只是每个人看红脸筑基的眼神,都多了许多戒备。 就在这时,巢穴上方却响起了一阵碎石跌落的声音。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二章 一语成谶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经常是对的。 在救下林巧蝶之前,江枫和朴铁信一直在努力寻找黑伞灵菇的踪迹,但是却毫无所获,在林巧蝶的建议下,三人改变了行进方向,很快就遇到了一片黑伞灵菇。 真的是很大一片,一阶光幕符都照不到边,这是一条极为细长的隧道,在隧道的一侧,种植着大量的黑伞灵菇。 虽然看起来刚刚被工蚁收割过,三人还是很容易收集到六十根完整成熟的菇体,容易仅是说并不难找,实际上这东西的剧毒让人颇费脑筋,好在江枫想起来朴铁信手中有之前存下的兵蚁大钳,一试果然事半功倍,不仅耐腐蚀,效率还非常高。 能找到黑伞灵菇,林巧蝶功劳第一,江枫先是被黑了一个五方储物袋,两个玉盒,用来存贮她分到的二十根黑伞灵菇。 “给点灵符护身,最好是二阶的。”姑娘狮子大开口,伸出了葱指玉手。 “为啥?”江枫伸手暗指朴铁信,那可是她的忘年交“朴大哥”,“我可是个穷人。”他扔给林巧蝶一把白铁匕首防身,要说法器,他倒是有根富裕的一阶短锤,只是想想就不趁手。 “你之前便宜白占啦?” 林巧蝶撩起来可没一点羞赧,“给点补偿费,朴大哥的家底我还不知道,有钱早给兄弟们花了。你虽然也是散修,但应该不像朴大哥那么傻,存不下钱吧?” 江枫苦水大冒,心道你的朴大哥现在可比我阔绰,就说紫火铜晶,哪枚不是钱,我虽然有枚更值钱的雷霆蜥蜴蛋,但也不能敲破分你一点蛋黄吧,还好朴铁信嘴够严,要是让林巧蝶知道自己是个掌门,还不得狠敲一笔竹杠。 说掌门穷,十个有八个不会信,另外两个估计是正在想办法打秋风。 两张二阶水盾符,两张二阶火爆符,一打乱七八糟的一阶,五枚益气补血丹,林巧蝶有一点说对了,朴铁信的确是个穷鬼,一路上也没看见他用一张二阶灵符,一阶的都少。 “谢谢,”林巧蝶不是个矫情的人,实际上两人没什么交情,她也知道江枫是看朴铁信的面子给的。 “祝你们早点找到更值钱的宝贝,我可听说,这环尾黑蚁的蚁后身上,有个毒囊,是修炼毒功的至宝。要不我们去找吧?” 事实再次证明,如果你不同意一个女人的建议,那么一定要立即拒绝,果断说不,否则说不定就一语成谶了。 掉进巢穴的三人也是一脸懵逼,刚走出黑伞灵菇“种植园”,三人脚下一阵松软,随后就来到这莫名的黑暗空间,只有一处亮光,江枫第一时间看见了一身熟悉的袍服。 天理门修士! 正在打坐的天理门修士!虽然有东西遮挡,但那暗红袍服上的黑花错不了。 这里是? 黑暗之中朴铁信和林巧蝶已经不在身侧,不过既然一同掉下来,彼此距离不会不远。耳边传来翅膀震动的嗡嗡声。 他不敢怠慢,抽出桃木法剑,给自己加持了一道水盾,借助不远处的微光,寻找朴铁信二人,脚下却向远离亮光和嗡嗡声的方向疾走。 遽然陷入黑暗,躲在暗处才是最好的选择,不顾修为降到玄级一重的风险,他再次放出影子,影子不受黑暗影响,是他此时最大的依仗。 咕咕—— 就在他挪动身形放出影子之时,身旁却传来一种特别的叫声,电光火石之间,他凌空甩了一张清洁符出去,这符使用时本身会激发少许微光,且没有攻击性,情况不明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微光映出一道巨大臃肿的身影,三四丈长的虫身,正在黑暗中不断蠕动,它的身体似乎很笨重,调转身体十分不便,但姿势很明显,想要调头对付入侵者。 两道贴着墙壁的灰影,想必是朴铁信和林巧蝶二人,清洁符的微光也同样帮助二人找到了江枫。 “快走开!那是蚁后。”林巧蝶喊道。 哎——这个傻女人—— 江枫欲哭无泪,好好躲着不好吗,不过人家心肠是好的,于情于理不能怪她,更没时间去怪她,黑影已经离体,洞内的情况随之一目了然,原本打算调转头部攻击江枫的蚁后,直接一口毒液喷向了发出声响的林巧蝶。 嘶—— 蚁后的毒液喷在石壁之上,立刻腐蚀了一大片,好在林巧蝶虽然战斗经验比江枫还渣,但身边还有一个果断的朴铁信在,危险来临之际,他果断拉住林巧蝶向旁边来了个侧翻。 啪!啪!啪! 三声辅助灵符释放的脆响,洞内一片通明,天理门修士出手了。 光亮对于眼睛早已接近退化的蚁后和兵蚁守卫毫无影响,却将三人彻底的暴露在天理门修士视野中,相对于洞外隧洞中的微光,眼前三人已在明处,而天理门修士反而在暗处。 哈哈哈哈! 只听见一阵得意的笑声,原本半掩住隧洞的兵蚁守卫尸体,被一阵劲风卷起,将整个隧道入口几乎全部遮掩,只留下观察的缝隙。 目的很明显,他们想用洞内的三人做炮灰! “真是风水轮流转,”红脸筑基一阵得意,没想到再次遇到这两个可恶的妖修,虽然那个跑掉的不在,但是竟然和自己抓的诱饵在一起,不用多想,也是他们杀了另两名练气弟子,今日攻守互换,还不坑死你们。 他看向余下的四人,脸上露出英明神武般的神态,不过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和恭维,虽然那四人也看在眼中,巴不得对这几个妖修挫骨扬灰,但对他之前行为的忌惮,似乎占了上风。 “周师兄,虽然可以用他们当炮灰,但是这事情不能拖久了,我们是为了毒囊而来,”剑修筑基提醒道,“如果他们要是和蚁后僵持起来……” 这—— 红脸筑基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些妖修用诡计害自己保护不周,死了一名练气弟子,又救走了自己抓的饵料,害自己弃掉了一名练气弟子,如今真的如剑修董玉成所说,僵持起来导致自己完不成掌门交代的任务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拿不到蚁后毒囊,自己恐怕就是办事不利,加上残害同门的罪名! 不行! 再看那缝隙之中,几名妖修竟已不见了踪影。 什么?这么不禁打? “上!” “周师叔,他们几个……”一个练气弟子想要说话。 “闭嘴,都给我上,拿不到蚁后毒囊,谁都别想回去。”他袖中甩出一道劲风,将身前的兵蚁尸体打散,率先冲了进去。 包围之势立成,红脸筑基正纳闷那只仅存的飞行兵蚁去向,一道身影就急速的向身后的练气弟子冲来,正是那只仅存的飞行兵蚁。 “尔敢!” 到了最后的关头,红脸筑基可不会再留手,一道碗口粗的雷光,直接打在飞行兵蚁身上,这并不是灵符,而是他的战技,威力极大,几乎会消耗一小半体内灵力,本着一击必杀快速结束战斗的打算,他使出了杀招。 况且,这御火狂雷本身还有火属性,并不能用在蚁后身上,否则把握不好弄坏了蚁后毒囊,今天就白来了。 飞行兵蚁一个趔趄,身受重伤,长枪筑基早已给自己加了一道二阶大力符,一个穿刺补刀,结束了它的生命,场内仅剩一只蚁后在。 “使用木系土系法术,没有的用法器直接轰击!”红脸筑基发了令,虽然蚁后的毒液十分难缠,但他早有准备。 一副青色绢帕扔了出来,在空中渐渐变大,足有两丈见方,将蚁后头部彻底裹住,这绢帕极耐腐蚀,除此之外,别无用处,原本是掌门修炼毒功辅助之用,如今拿来,防范蚁后的毒液,可谓效果极佳。 倘若有蚁后的仆从在,红脸筑基自然不敢拿出此物,此物虽然抗毒,但极易碎裂,兵蚁的大钳只要奋力一撕,即可轻松破解,但蚁后笨重的身躯下,短小的腿部几近退化,自然无法解开绢帕的束缚。 几人之前都有准备,木系和土系灵符全程未用,都用来招呼蚁后,只是这蚁后生命力极为顽强,虽然行动力退化,但防御极佳,即使是腹部,也有鳞片样的软甲防护,一时间,虽然痛的全身扭动不止,但并没有死亡的迹象。 噗嗤! 蚁后产出了一只透明的卵,那卵一落地,就立即孵化出来,晶莹的身体,竟然是个从未见过的新品种,那水晶蚁速度很快,冲向人群。 打他! 速度最快的剑修筑基指挥飞剑,直取水晶蚁。 那水晶蚁却不抵抗,任凭飞剑打在身上,虽然没有黑色的外壳,但这水晶外壳,也有一定韧性,飞剑打在上面,留下不浅的伤痕,却不能立即致命。 啪——砰—— 一声闷响的爆炸,水晶外壳终于破碎,整个水晶蚁像爆浆一样裂开,白色的浆液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沾满了三柄飞剑中的两柄。 啊——该死! 与飞剑心意相通的剑修心灵震颤,大叫起来,“都躲开,这东西能污损法器。”他话还没停,身后的一名练气已经被浆液粘上左脚,整个脚面枯骨暴露,眼看就要残废。 这白色浆液竟然有和蚁后毒液一样的效果,而且还能污人法器,几人意识到这一点,纷纷躲远,而扭动的蚁后,趁此机会,尾部再次露出了一只水晶蚁。 慌乱之间,天上还降下一堆莫名其妙的黑蘑菇。 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三章 蚁后毒囊 这些从天而降的黑色蘑菇,自是江枫三人的杰作。光幕符将三人彻底暴露的那一刻,江枫已心生退意,即便三人轰杀了蚁后,也不过是为天理门做嫁衣。江枫自己倒是有办法借助灵光扳指立即逃走,不过那就没法和朴铁信做朋友了。 祭出一记巨木壁垒,将三人临时护住,一层技能的护罩强度,堪堪能缓冲一下那只讨人嫌的飞行兵蚁一记攻击,故此时间极其紧迫。 江城子被匆匆召唤出来,携带三人飞向上空,之前跌落的高度足有近十丈,仅凭飞掠和攀援,很难快速到达上面的通道。 “累死我了,师父就数你最重。”江城子还未看清局势,就被抓了壮丁,此刻大口喘着粗气,不过此时无人有空理会他的傲娇,朴铁信已经与追击而来的飞行兵蚁战作一团。 “给,”江枫塞给江城子一堆补气丹,这种无品丹药对他已属鸡肋,哄哄小孩江城子还是绰绰有余,“快去挖蘑菇,朴兄,把工具扔过来。”他们其实可以逃走,不过眼下蚁后就在眼前,蚁后毒囊如林巧蝶所言,算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材料。 人为财死啊! 啪! 几只漆黑的兵蚁大钳扔了过来,打了正在细数补气丹的江城子一个趔趄。朴铁信的玄级本命技能【龙马炎击】,虽然借助九环大刀可以延伸出很长的火焰,但这飞行兵蚁敏捷极高,在半空中腾挪躲闪,口吐毒液不说,还见了危险就跑,要是有【燃】就好了,仅凭扫过兵蚁身体火苗的威力,足以对它造成致命伤,朴铁风心中闪过一丝遗憾,心道等凑够辅助材料,一定第一时间把【燃】搞出来。 但江枫暂时无法脱身,下面冲进来的天理门修士,还等着他招呼呢。不干掉他们,不仅别想拿到蚁后毒囊,还会不小心丢了性命。 臭弹一枚,连同林巧蝶和江城子匆忙挖来的大量黑伞灵菇,一同抛下。 趁着混乱的空当,他连续甩了三道二阶火爆符出去,却不是瞄准天理门修士,而是砸在天理门修士原本躲藏的隧道入口。引来大片轰塌,将那里彻底堵住了,仅凭蛮力,恐怕一时难以脱困。 瓮中捉鳖战术! 嗑了两枚益气补血丹,连续释放技能和灵符,江枫现在灵力仅剩一半,趁着飞行兵蚁回转支援蚁后的空当,扔了两枚火爆符给朴铁信,他这种近身作战强悍的妖修,在这种作壁上观的战斗中,用处不大,倒不如省出灵力甩灵符。 不过朴铁信没急,而是等第二波蘑菇扔下去,才甩了一张火爆符出去,炸的蘑菇四处飞溅,释放大量有毒汁液,顿时,下方充满了毒气和恶臭。 不断的投放,下方也偶尔甩出几道灵符出来,不过因为黑烟的阻挡,准头并不好,除了炸裂不少碎石,并没对上方的三人造成什么伤害。 天雷绝杀符! 回复了不少灵力的江枫,使用了自己手里最强的三阶符箓,瞄准下方洞穴的中心,一道粗大的闪电凌空而至,瞬间击溃黑烟,又爆裂开来,打在四周墙壁上,连续炸裂,将整个洞穴底部,扩大了一圈。 擦——喜忧参半! 江枫没想到这三阶符箓威力如此之强,果然不像火爆符这种制式符箓,威力中规中矩,不过这符箓负面效果也很明显,黑烟被强行驱散,交战的三方,终于坦诚相见。 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点亏了,本来可以一直放冷箭磨死对方的。 一名练气已经身陨,不知是否是三阶符箓的功劳,从他脚上露出的白骨来看,大半是之前受伤影响了他的躲避。三名仅存的筑基,身上狼狈不堪,长枪筑基伤势最重,一条胳膊似已残废,依在墙上,勉力喘息。 “你们竟然还没死?”红脸筑基原本以为有另一波捣乱的,原来竟还是这三名妖修,不对,还多了一个妖童。 “周师叔,我刚才就想说,他们飞起来跑掉了……”仅存的练气正是之前想要报告的那名,此时正趴在地上,仅剩半条命。 “不早说,废物!”没有战力的他,眼下只是累赘,红脸筑基看着他就生气。 蚁后身形最大,在刚才的轰炸中承受了最多伤害,全身的躯壳倒是坚韧,几无损失,只是尾部的肌肉已被炸裂,半只漏出头部的水晶蚁卵卡在那里,进退不能。头上的青色绢帕已然脱落,生命力顽强的它,再次口吐一团绿色毒液! 闪! 红脸筑基原地一滚轻松躲过,他脚下的练气弟子却挨了一记,随着嘶嘶的腐蚀声,腾起一股焦臭的黑烟,声嘶力竭的喊了几声之后,先送了性命。 双方都在明处,战况一时陷入僵局,只有还在挣扎命运的蚁后,不断的向四周喷吐毒液,算是江枫一方的助攻。谁也无法分心击杀它,天理门打它就成了江枫一方的活靶子,而江枫他们即使凌空杀了蚁后,天理门一众也会第一时间抢到胜利果实。 黑伞灵菇已经无用,短时间内挤占不了多少对方的空间,从这点来看,天雷绝杀符算是用早了。 但天理门拖不起! 红脸筑基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一狠心,甩出一支飞行法器来,那法器凌空一展,是个燕形纸鸢,似他这种修为,能够买得起这种飞行法器的修士并不多,这法器乃是他长期为掌门鞍前马后效力所得,他跳上纸鸢,飘在半空中,彻底躲开了蚁后的毒液攻击。 “我来和他们纠缠,你们快些取宝!”他把话撂在明处,貌似已有依仗,但他心中明镜一般,这类飞行法器,已经是准法宝级别,所耗灵力甚多,但眼下乱局,只能希望地上两人,能快速击杀蚁后拿到毒囊,事情拖了这么久,他担心七盟,已经觉察到怒风峡谷内的异常,一旦他们进入蚁穴,一切都前功尽弃。 江枫果断扔下一枚一阶金光符试水,目标剑修筑基! 红脸筑基选择正面硬抗,纸鸢快速飞行,挡住金光,他身上的水盾泛起一阵涟漪,一阶金光符还不足撼动二阶水盾! 有了这个示范,脚下的两位天理门筑基也放了心,毕竟谁做炮灰,心中还没数呢,剑修给了长枪筑基一个“你明白”的眼神,率先冲向蚁后,他的三柄飞剑,方才被水晶蚁污损了两柄,已经无法结成简单剑阵,干脆取出一把通体幽蓝的双手大剑来,直奔蚁后的尾部,方才对方轰下的符箓,已经暴露了它的弱点。与此同时,受伤的长枪筑基打了一个口哨,召唤出赤鬼狼犬,辅助自己牵制蚁后,他的左手受伤,已经无力与蚁后近身缠斗。 一起行动! 江枫用眼神示意,换了一张二阶金光,林巧蝶拈了一张火爆符,朴铁信也是一张,手头无灵符的江城子,则准备—— 吐泡泡! 也只有他看不懂江枫的意思,将泡泡对准了红脸筑基。 两道灵符的光芒闪过,直奔长枪筑基,他行动不便,是最好的攻击目标,红脸筑基也不怠慢,再次飞行,试图挡住两道攻击,就在江枫几人准备的空当,他已经给自己又加了一道二阶水盾符,此刻不是舍不得更好的三阶水盾,而是他的灵力快枯竭了,这纸鸢驾驭起来,就像一个大火炉,不断的燃烧自己的灵力,眼下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道水盾符应声破裂,好在还有另一道,红脸筑基毫不慌张,却没想到一个身影竟然跳了下来,正在自己冲向火爆符的路径上! 躲,还是不躲!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百万个可能,是向前冲,还是—— 这个身影周博达知道,正是那位拿大刀的近战妖修,打?枪修裘百千之前在这位手里都落了下风,自己的近身功夫要比他弱上不少,就是法器也比不上他那杆大枪;不打,火爆符轰击到行动不便的裘百千,身死的概率虽然不大,但是受伤是免不了的,地上两人正在与蚁后缠斗,相当于把后背全留给了自己。 不对,还有个泡泡!那是什么? 他隐隐觉得这次不能挡,挡了可能会被留在这,他瞥见剑修裘百道的幽蓝大剑已经在蚁后尾部开了一个大洞,胜利在望。 只需补刀一下! 他立刻衡量出得失,收了纸鸢,直奔蚁后! 藤木化傀符! 他用了一枚二阶稀有符箓,整个身体化作巨型藤蔓,向蚁后尾部绞杀而去!瞬间穿透裘百道已经造成的创口! 再看蚁后,身体急速震颤,那藤蔓在它体内不断搅动,原本喷吐毒液的它,头部一阵呆滞,木藤再次从尾部穿出,带着各色浆液,待到身形重聚,红脸筑基手上已经多了一枚散着热气的翠绿毒囊,正是妖兽蚁后的精华所在——蚁后毒囊,只是比想象的要小得多。 朴铁信却扑了个空,如果当初三人是无意识掉进蚁后巢穴,仅仅受了轻伤的话,那么他这本来蓄势的猛冲,根本收不住,直接冲在地上,好在他还算皮糙肉厚,不顾伤势就势一滚,直奔重新化形的红脸筑基。 长枪筑基裘百千就惨了,因为信任队友,直接中了一枚二阶火爆符!原本就受伤的他身上一片焦黑,与他心意相通的赤鬼狼犬赶紧回归护主,只是灵智不高的他,只能虎视眈眈的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六弟! 剑修裘百道怒火中烧,牺牲个把练气弟子他也就忍了,眼下连自己兄弟都坑,为了一个破毒囊,裘百千眼看活不成,手中的幽蓝大剑直接砍向红脸筑基周博达。 毫无防备,周博达倒下了,留着一只残手和还未合上的双眼,抓着那新鲜的蚁后毒囊,脸上还残存着得手的快意。 “你这杂碎!” 裘百道厌弃的踢开了周博达的断头,将带血的幽蓝大剑背在身上,上前扶起仅剩半条命的裘百千,望向围在四周的一众妖修。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四章 统计收益 二百里之外,乐平集,曾家会馆。 “蚁穴的变故,查明了吗?” 年仅三十的曾宝贤一身赤蟒金袍,背对着众人,摇着泼墨梅花折扇,似在端详挂着墙上的“春秋千古醉”,这幅两丈多长的画卷,是曾家会馆的镇馆之宝,他的曾祖父传给他的,据说画中有一处仙人洞府的秘密,只是几代传承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现。 “鬼律魔药。” “有点意思,”他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种魔药代表着什么,虽然与他的预想不同,但效果是一样的,“魔药从哪里来的?” “云中子,或者百药老仙,柏木老人也有可能,不过据传他上个月已经金盆洗手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据我猜测,魔药很有可能出自他手。” “不管是谁,都不是郑老头现在能惹得起的存在呀,”曾宝贤微微一笑,“他们人马出发了吗?” “秉掌门,碧云宗的人马半个时辰前刚刚出发,郑家声亲自带队,带了三名筑基,还有一众练气弟子,内门都空了。” “最强金丹,不错不错,家底尽出啊。有意思。”他收了手中折扇,“这七盟,看来要变变天了。” “掌门,要不要过去帮忙?”另一位老年筑基修士担心的说道。 “帮,当然要帮,七盟一体,同气连枝,其余五家都出发了吧,你马上和刘长老同去,带上十名练气,但凡事不要争先。” “属下遵命。”老年修士和几人同时退下,只留下一位黑袍修士,他原本也没跪下,一直在一旁站立,看起来地位超然。 “独孤,手尾都料理干净了么?” “掌门放心,献上毒功之人,我们已经布局多年,几天前已经不幸殒命于妖修之手,而且毒功是真的,不会有任何漏洞,就连候士隆都深信不疑,现在只等碧云宗怼上天理门。” “火候还不够。”曾宝贤转头看向黑袍人,“你去落英门那通通气,想办法让他们忽悠郑老头,给他壮壮胆,蚁穴的事情虽然不算大,但仔细做文章还是足够的,毕竟他们的宿怨人尽皆知啊,但是切记,不要露了咱们赤霞门的底。” ………… 拨开半人高的枯黄野草,借着脚下高地的上风视野,能远远瞥见远处搜寻的修士,两名筑基带队,不下十名练气跟班,看起来并不能硬闯过去。 这已是江枫离开黑蚁巢穴的第三天,连续使用了三次灵光扳指的【绝影一闪】,都未能离开怒风峡谷的范围。 蚁后毒囊最终落在他的手中,之前自然避免不了一番苦战,为此,他损失了破禁符之外的所有二阶符箓,因为强行使用霹雳雷光斩,镇邪桃木法剑也废了,以及他肩头尚未彻底愈合的入骨伤。 该死! 伤口再次腾起一股腥臭的黑气,那裘性剑修的幽蓝大剑,带着暴烈的毒性,虽然对于玄级的他并不致命,但却极大延迟了伤口的愈合,而且伴随溶蚀般的痛苦,不过,要不是他也拼了命以伤换伤,牵制住剑修,朴铁风也不可能轻易斩杀对方,在灵力都枯竭的情况下,近战战力实在太重要了,回忆起朴铁风近战砍杀的狂暴状态,江枫这辈子都不想与近战修士再战。 因为武器损坏,剑修的幽蓝大剑也归了江枫,一个近战为渣的妖修,拿把人族形制大剑,也是蛮怪的。 而且不趁手啊,太沉。 虽然朴铁风坚持三人一起行动,但江枫还是劝离了他。林巧蝶虽然也不善争斗,但本命技能乃是名曰【念里乾坤】的空间法术技能,可以最多带一个人回到自己定位的安全地点,要不是因为她之前轻信了光头刘三兵,被打个措手不及控住灵力的话,她根本就不会被那么容易抓住。 命真是不错呀,江枫感叹道,这种本命要是给自己,盗宝就更方便了,想走就走,不过一天仅能用一次,还要提前预设地点,有点可惜。 他就蹲在这里,百无聊赖的等戒指冷却,也不敢用灵力和破禁符打开红脸筑基的储物袋,破禁符的声响实在太明显。 嗖—— 正在搜寻的人族修士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声,转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再一刻,江枫已经出现在另一片荒野中。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示威的兽吼,又传到普通妖兽附近了么,要是牛一点的妖兽,跑的就是自己了。江枫无喜无悲的看着手中的大剑,看来回到浅山宗前,这把他重新命名为【蓝焱】的幽蓝大剑,熟练度可以刷满。 ………… 十天之后。真武城,多宝阁。 江枫在路上已经用了破禁符打开了天理门筑基修士的储物袋,至于那名练气弟子的储物袋,他只需动用灵力即可轻松抹前主人的痕迹,一件一阶法器,几十枚一阶灵石,杂乱散碎的一阶灵符,正如预料的没有任何惊喜。 至于红脸筑基修士的储物袋,江枫心中还是有底的。但是只有玲珑宝光的他,只能大概预估物品的等阶,想要知道详情,还是要找行家的,多宝阁这种既然买货又能销赃的大商号,自然是首选。 【铁木燕形纸鸢】,三阶下品法器,飞行类低级法宝,属性【降需】,效果为降低使用者的修为需求,一般飞行法宝需要达到筑基五重或者玄级五重以上方可使用,降低需求可以最低满足练气大圆满或灵级圆满使用。 【金光灵言法珠】,二阶下品法器,属性一【自在】,捏碎其中一颗,即可立即解除自身受到的减速类效果,属性二【佛偈】,毁掉念珠,立即生成护罩防护自身,效果相当于三阶护盾类符箓,必须有三颗以上的念珠方可使用。法珠原本有十八颗,现在仅剩七颗。 【蓝焱大剑】,二阶上品法器,属性一【寒毒】,攻击自带寒毒效果,可以显著降低伤口愈合的速度,属性二【破封】,攻击对护罩类效果有加强破除效果,自带技能【纵贯一击】灌注灵力可以增强锋利度,造成贯穿伤害,贯穿伤害无法快速愈合 鉴定之后属性十分平庸的一阶法器七件,江枫将他们全都改成妖族形制,为此卖掉了【铁木燕形纸鸢】,自己有江城子这个“活”的飞行法器,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 【蓝焱大剑】进行了加强版改制,缩小了体型,铭刻上妖族常见的凶兽梼杌花纹,甚至在边缘镀上一层毫无用处仅仅用来装饰的红色金属釉,即使是原主人复生,恐怕也很难认出此剑。 费用也让江枫着实肉疼,算上卖掉【铁木燕形纸鸢】的收益,总共获得十五枚二阶灵石,加上原本两位天理门修士储物袋中的灵石十二枚,此次收获“现金”二十七枚二阶,加上一些散碎灵石,以及原本自己的积蓄,身家一共三十六枚二阶。 连那枚雷霆蜥蜴蛋都买不来,江枫心中吐槽了一番。 无视鉴宝师深度怀疑的目光,江枫出了多宝阁,照例城里瞎逛了一圈,然后变成江小白的形貌,进了光佑真君大街的八杂铺地界,他手中还有两件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法在多宝阁售卖,只能找黑驴张这种小店简单鉴定一下。 余小正不在,余小曼正在看店,江枫随意看了看,等待打烊。镇店之宝【神木奔雷符】还挂在墙上,江枫仔细欣赏了一番,这高级货在此番怒风峡谷之行中,还是“出了力”的,心中默念了一句谢谢,灵符是没必要买的,红脸筑基储物袋中钱不多,就是灵符多。 仅仅是制式二阶符箓,火爆符十五张,水盾符十张,炎甲符十张,破禁符八张,流沙符五张,光幕符三张,均属凡品,特殊非制式符箓二阶藤木化傀符一张,至于一阶符箓,各种用途的两捆,大概有一百多张,虽然价值低,但胜在种类齐全。 修士的财力总是有限的,红脸筑基修士将钱用在法器和灵符上,自然丹药就少,基本上仅剩些无品碎丹,想必略好的丹药,要么在中途用掉了,要么本就没有。即便江枫自己,原本购置的五十枚益气补血丹,峡谷之行后也仅剩十枚,这么一想,那个会炼丹的韩立,以后定会赚的盆满钵满了。 百年葛根一块,这倒是一个惊喜,其余的药草,均属普通货色,江枫直接喂了江城子,算是奖励他在逃亡途中的优秀表现。 ………… “买情报?”余小曼还是冷冷的,不过上次余小正的事情,以及后来的索赔,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况且,江枫每次来,都用的江小白的脸。 “不,有些东西看不准。”此时店里已经没有顾客,“能帮我看看这个么?”他拿出了一件红底黑花的法袍。 “天理门制式法袍。” “是的,帮我看看,有什么用。” “自带【韧性】,能少量降低受到的刀剑伤害的一阶下品法袍而已,有点实力的宗门都有的,你不知道?” 江枫心道我就是那种没有什么实力的宗门,所以我不知道。于是又拿出了玉盒,里面正放着那枚蚁后毒囊。 “这——”余小曼吃了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冷淡,“这东西现在不能见光,整个七盟都在找它,包括天理门。” “这东西能卖么?” “不能,我们不敢收售这种东西。”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好奇的仔细查看了下蚁后毒囊,对待江枫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丁点。 “那这个呢?”江枫掏出了一直珍藏的“三五一”令牌。 “你哪来的?”余小曼白皙的玉手,拾起这枚木质令牌时,带着一枚细金指环的中指明显抖了一下。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五章 正气令牌 “此事恕我无法相告。” 江枫自不会说这令牌来自吉柏城城主公孙贺,虽然自己前往那里盗宝的事情,卖情报的余小曼多少可能会猜测到,但令牌本身并不清楚是什么的情况下,暴露过多信息恐怕对自己不利。交浅言深,两人的信任度不够,之所以在这拿出来,无外乎这里是家小店,店主余小曼不过一个灵级女修,即使这令牌有问题,自己也可以安然脱身。 “你有三个选择,第一个,付一百枚二阶给我,然后我告诉你这东西是什么;第二个,告诉我这东西的来源,然后我免费告诉你;最后一个,卖给我,我出两百枚二阶,自己选。” 她将问题抛了回来,只是她并没有把令牌还给江枫的意思,进黑驴张小店的人,鲜有能出得起“一百枚”这个档次的费用,她心中笃定江枫拿不出这些钱,只能就范。 嘶—— 这东西还挺值钱,不,应该是超值钱。粗看上去,不过属于略有坚硬的普通木料,成本至多一枚一阶,只是铭刻的花纹,似乎刻有特殊的阵法,不像是出自普通阵法师之手,这也算是令牌上唯一的玄妙之处了。江枫回忆起来倪大宝给自己的灵笼令牌,这物件没准和它是一类东西——某类身份的凭证,能让筑基大圆满的公孙贺至死还藏在腹中的物品,价值应该不止这些。 “当我没来过。”江枫伸手,打算要回木牌。 “你留着它很危险。” “你威胁我?”空气中有一股渐浓的火药味。江枫捏住木牌,想要扯回来,不料对方没有放手。 “姐,我回来啦——” “啊,你们——”进店的余小正正好看见两人拉扯令牌的一幕,只是木牌本身并不大,看起来就像两人在“看手相”。 “江小白呀,你们继续——”他摸摸头,感觉自己回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出去!”余小曼灵力鼓动,直接一股劲风,将站在门口毫无防备的余小正卷了出去,两扇门板遽然合上,整个屋子反而静了下来。 “你赢了。我们换个条件,我告诉你这令牌的一切,但是这令牌只要你没卖掉,就有我一份。” 呼—— 江枫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确赌赢了,余小曼比自己更想要得到这张令牌。 “三五一”令牌来自“正气盟”,因此这件物品也叫“正气令牌”。“正气盟”是一个横跨人族和妖族的地下组织,主要经营各种高端交易,不论获得途径是否合理合法,均可以在“正气盟”组织的交易会上贩卖,这里面最有特色的交易品,就是高端功法技能。 对于任何一个想要在武道上有所建树的修士来讲,技能都是极其重要的。两族的修炼之路各有不同:人族修士,技能几乎依赖后天学习,可以自由选择;妖修天生具有本命法相技能,在每个修为阶段均可以自行领悟一种,但种类却无法自行选择。尽管道路不同,但法则却是唯一的:无论人族还是妖族,每个修为阶段最多只能拥有两个技能,这一点,即使是到了天级,或者化神,都无法改变。 因为无法遗忘技能,故技能贵在精而不在多。在低级修为阶段,大家尚可依靠各种制式符箓作战,但对于高阶修士,制式符箓的威力不但略显不足,而且非制式符箓价格也贵的惊人,长期作为消耗品使用,并非每个修士都能承担。故此,寻找一本适合自己的技能书,一次性花费巨资购置,成为多数修士的选择。 每一个筑基高阶的修士,抑或玄级高段的妖修,都应该提前准备适合自己的技能书,作为一个不想在坊市间度过一生的妖修,余小曼想更早的准备这一切,毕竟“正气盟”发放的交易会入场券正气令牌,不是哪天都遇得到的。 首位的“三”代表档次,属于最低档,此档交易会专为金丹初期修士和地级初段妖修设立,入场费五枚三阶灵石,每年开办一次; 如果首位为“二”,则代表可以参与更高档次的交易会,对应元婴初期修士,或天级初段妖修,入场费五枚四阶灵石,每三年开办一次;至于首位为“一”和“零”,则并不是余小曼能知道的,不过依照之前的规则类推的话,应该只有更高境界的修士方可参与,这种与会者,多半是能只手遮天,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正气盟”的最高组织者为“九老头”,据说为北陆至强层次的隐士,在人族妖族都能睥睨一方的人物,具体是谁,恐怕鲜有人知道。在人族妖族间互通有无,纯属资敌行为,故此在舆论上,这些交易会是无法见光的。 “那我怎么才能参与?” “你没法去,修为至少需要达到地级,否则就只能地级强者带你去,一人限带三名随从,随从的修为没有规则限制。” “你能找到地级强者?”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余小曼停顿了一下,黑纱虽然遮住了她的面部,但不确定的语气已然出卖了她,看来她能接触到地级强者,但不确定是否能说服对方,“我,还有你都需要提前准备。” “什么时候?准备什么?” “下一场交易会大约在九个月之后,据说组织者会根据令牌找到持有者,并通知持有令牌者交易会举办的地点,但你需要提前准备入场费,五枚三阶,以及一件估价不少于五十枚三阶的可交易品。不论是否参加,令牌都会收回。” “作为随从也需要?”江枫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不参加也可以见见世面,或者以后有钱再去,这下不但进去就要交钱,而且不去也会被收回,那无论如何,这场交易会都不能错过了,只是这费用…… “当然需要,如果你不需要这个名额,可以卖给我,五十枚二阶。” “需要,我当然需要,”江枫嘴上硬,心里却是虚的,他现在连个零头都没有,就是余小曼出的五十枚二阶,也比自己手头的钱多。 “友情提醒你,那个蚁后毒囊,虽然值五枚三阶,但也要遇到合适的买主,修炼毒功的人并不多。” 五枚么?那也只够入场费的说,作为交易大头的拍卖品还没谱呢,九个月,看起来时间很多,实际上很不够用啊。 “令牌我先保存,这东西并不是记名的。”余小曼攥住令牌,瞬间消失在手中,那枚中指上的细金戒指,竟是个微型储物戒。 “哎——”江枫正想制止她,话说还没彻底谈好条件应该放我这才合理的呀,伊的动作也太快了点,他又不好用强,逼迫对方拿出来,“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骗我?” “你想要什么样的信任?灵石?还是法器?” 一句打在软肋上,不过江枫可不能怂,这妖女高傲的病得治,不然以后没法合作了。 “把面纱摘下来。”江枫盯着余小曼,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可以随意转换形貌的,即使有,这么近的距离,恐怕也不好变幻,“这样我就相信你。” “你?”余小曼不顾淑女形象,腾的站了起来,“不要欺人太甚。” ………… 江枫最终也没能如愿。 不过余小曼还是给了他一件特别的绿松石项链,作为信物抵押在江枫那里。灵石江枫自然是缺,但灵石在信物方面却缺少唯一性。这项链并不是一件法器,但从略显别致的手工雕琢风格来看,属于余小曼的私人物品,价值不高但应该有特别的意义。 带着体温的项链。 江枫笑了笑,放进玉盒,又专门找了一只特别花纹的两方储物袋存了起来,此外还有免费赠送的三份情报,他还没有细看。 ………… “话说姐,你和他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江枫刚走,余小正就溜了进来。 “不要乱说,完全不相关的人。”余小曼摘了黑纱,露出清冷白皙的容颜,静静的看着一脸嬉笑的余小正,“为什么又跑回来了?是大孤山不好玩,还是灵石不够花?” “哪里,姐你不要乱说话。我就是回来散散心,话说,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还要关门?”他岔开话题,他从力宗跑出来,显然并不是做宗门任务,而是私自下山。 “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秘密的帮我去找十六叔,不能被人发现。” “找通叔?”余小正一脸为难,十六叔就是通叔,大名余成通,也是他父辈中两名地级强者之一,因为两人小时候,曾经被寄养在对方家中一段时日,故此平素对两人颇为友善。 “这个可不好办,爷爷已经说了,让你放弃武道之路,专心经商,我可不敢帮你去找通叔,会被打死的。” “我可以帮你开一家黑驴张分店。”余小曼很容易就找到余小正的软肋。 “什么?你说真的?”余小正高兴的手舞足蹈,“不对,”他很快冷静下来,“你哪有钱,而且爷爷不让我开店,让我专心武道的。被他知道,虽然不会被打死,但是扣月俸是一定的。” “我就问你想不想开店?”余小曼盯着他,她知道余小正的癖好,为了开店当掌柜这个“梦想”,他肯定会让步的。 “你赢了。”余小正仅仅挣扎了片刻,就下定了决心,“不过这店最好不在力宗境内,但也不能离真武城太远。” “你要求还真多!” “整个余家,谁都知道通叔是唯一赞同你走武道之路的,不过现在通叔被老祖宗禁足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见到他,可不那么容易,我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过,”余小正已经迫不及待了,“你得先把事情告诉我才行。” 余小曼将“正气令牌”的事情仔细和余小正说了一遍,包含更多的细节,以及还不确定的秘闻,有些事情,她不会和江枫说,但余小正可是她同母的亲弟弟,虽然办事相当不靠谱,有点好吃懒做的公子气,不能吃苦,但信任度是满满的。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不能瞒着爷爷。” “为什么不能?难不成你想让你姐姐一辈子守在这店里,即使是经营好了,可以接手四叔余成睿的傲来堂,那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姐,你别冲动,我再想想,再想想。瞒着爷爷你上哪弄那么多灵石,还有卖品?要不去找崔英豪?不行,不行,”余小正很快否定了自己的主意,“找他帮忙他又该牛起来了,我想着他那鼻孔朝天的样子就不爽,而且你不是一百个不想嫁给他么,怎么办呢,如果不让爷爷知道,去哪弄那么多钱和卖品?而且还有我开店的钱呢……” “有了,”余小正头一歪,目光落在墙上的那幅装帧精美的五阶神木奔雷符上。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六章 玄级法相 潇湘馆。 真武城第一档次的修炼密室提供商之一,这里最大的优点就是价格相对便宜,对比以装饰奢华,仆役服务周到,地级强者坐堂指导著称的天极馆,每日费用少了几乎一半,一枚二阶灵石。 这个价格对于江枫来讲还是相当奢侈,就在几个月前,江枫还在惆怅浅山宗守护阵法的一百枚一阶灵石,而现在,一天一枚二阶灵石,对于江枫来讲,并不算难,需要的只是付费的勇气罢了,当然,还有“今天潇洒,明天日子怎么过”的困扰。 静谧安全的环境,接近三阶灵地所能提供的聚灵阵,免费的低级灵果食材这些关键配置,最终还是让江枫,下定决心选择了这里作为饲喂黑蛇之灵,试图突破修为的首选地点。 浅山宗的阵法配置,还是太简单了,导致灵气浓度太低,这是主要原因。比二阶中品护山法阵‘厚土金刚如意阵’更好的法阵不是没有售卖,但更好的阵法不止需要一次性大额的费用,即使是维护费用,也不是浅山宗现在能够承受的。 天地灵宝得之不易,江枫希望能充分利用,用来冲击更高境界,何况,作为正常修炼所必须的辅材——黑蛇之灵喜欢的妖兽之蛋,价格一百枚二阶起,价值不菲。江枫不可能每次都有机会拿到类似的情报,黑驴张日常备好的三百份情报之中,仅仅找到一张而已,使用灵石购买妖兽蛋,必然是后续的主要选择。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地灵宝就便宜,六枚朱果,坊市价格,不少于三十枚二阶,一块百年葛根,价值不少于十枚二阶,均是贵的要死。 但不用是不行的,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答案明显是后者。有黑蛇之灵这个威胁悬在头上,江枫的修炼大道可不能等,也不敢等。 “慢点吃,这东西是免费的,不限量。” 江枫特意叮嘱江城子,生怕这孩子胡吃海塞吃坏肚子,为了防止顾客利用食材免费提供的规则,在这里饲喂灵兽,进入修炼密室之前,所有灵兽袋必须打开查看,活体灵兽必须寄存,但江城子可以躲在江枫的手臂之上,轻松过关,按他的话说,“师父请放心,徒弟一定帮你吃回来。” “……”就靠你了,一天一枚二阶,还是相当肉疼的,况且最低的租用期限,是七天起步,半个月才有优惠。 连续打了清洁符,静心符,安神符,摒除杂念,江枫正式入定,着手整理自身经脉中的散乱灵气。先用白玉飞针激活【中级醒神】效果,然后从灵兽袋中郑重的取出雷霆蜥蜴蛋。 这是一枚一阶妖兽蛋,从诞下它的母体修为境界来看,略高于一阶,一尺大小,通体浑圆,红色紫斑蛋壳,两道半闭的淡红花纹,掌下用力,叩开蛋壳,仰头将全部蛋液一口气吞下。 清凉,如冷血的妖兽雷霆蜥蜴一般,整个小腹,都浸润在略微冰冷的灵气之中。 黑蛇之灵兴奋的游弋,直奔小腹丹田位置,再次盘踞起来,开始吸收蛋中蕴藏的生命精华,同时,它对江枫修为的压制和抽吸,也戛然停止。只是与上次服用妖兽蛋不同,江枫的体内,已没有累积的多余灵能可以锤炼,故此只能依赖天材地宝。 连续吞下三枚朱果,这是江枫身体一次所能承受的极限,潮涌般的灵能,瞬间随着朱果的破裂迸发出来,正如江枫所预料的,韩立催熟的朱果,比天然的朱果,药性释放的更烈,更快,但是缺少悠长的绵力。灵能不断累积,锻压,最后汇聚在本命法相“黑金葫芦”中央,滋养着法相逐渐壮大,又再次压缩坍塌回原本大小,修为借此凝练,提升。 玄级四重! 再次扔进口中三枚朱果,一块百年葛根,一枚涅罗筑脉丹,有了之前的投放,尽管身体已经略微适应,但江枫的每根血管,每处关节窍穴,都充斥着大量灵能,冲刷,激荡,滋润,再被黑金葫芦抽吸,上升,凝练,又迸发出一道刺目的乳白色光芒,虽然并非亲眼所见,但江枫明显感到,黑金葫芦似乎在酝酿特殊的改变。 体内的灵能已剩不多,“涅罗筑脉丹”入体,瞬间扩张了全身经脉裕度,百年葛根属于天地自然孕育,药力持久很难快速释放,而黑金葫芦还未停止抽吸,修炼密室内的灵气,迅速涌入江枫每处毛孔和经脉,如激流穿过峡谷,如啸风击打湍流,整个身体因此战栗,抖动。体内灵能不足,就只能依赖磅礴的灵气,必须庆幸,这里拥有聚灵阵浓缩的,接近三阶上品阵法汇聚程度的灵气,在耗尽体内储存之后,可以源源不绝的填充入体,否则,江枫的第二次冲刺,换成浅山宗小阵,必然会失败。 叮咚! 体内传来一声水滴滴落幽谷的铮鸣,轻合双眼,空濛的天地间,江枫第一次看见了自己本命的形态,绿色的浓雾如云开雾散,露出黑色泛着光亮的巨大葫芦,两束不同大小的暗金色的圆环,套在一大一小两个瓢室之上,贴近葫芦的表面,缓缓的转动。三团绿色的光芒,两道温和,一道锐烈,在黑金葫芦底部的瓢室中漂浮,缓缓上下翻动。那一声叮咚,正是有一滴灵液滴落,激荡出一团温和绿光的声响。 玄级五重! 同时领悟玄级的本命法相技能! 依赖秘法强行提升修为,都会影响对应层级本命技能的领悟时间,本以为有黑蛇之灵压制,今生已经无望,然而临时破解黑蛇之灵的桎梏,修为进而提升三重以后,本命技能终于姗姗来迟。 反序打出安神符,静心符,清洁符,江枫开始稳定修为,聚灵阵内的灵气,伴随百年葛根灵气的辅助滋养,继续冲刷身体,夯实每一处修为提升后扩充的经脉节点,从稚嫩到成熟,从脆弱到坚韧,只有这样,身体才能容纳更多灵气,承受更多技能释放的负担。 呼—— 守定一日一夜,修为最终稳定下来,江枫开始研究最新领悟的本命技能。睁开眼,还在大快朵颐的江城子,身前的清水螺壳,已如小山一般。 “师父,你醒啦,这清水螺真好吃,你要不要来点?” “……” 话说徒弟,你吃东西也不要只拿这一种啊,而且数量还这么多,清水螺可是这里免费食材中蕴含灵气最多的一种,当然好吃了,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发现的。江枫心中吐槽道。 江枫对江城子使用了自己新领悟的技能,之前内视下,那抹温和的绿光,应属辅助类技能,故此也不担心伤害到江城子。 看来与战斗无缘啊,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初始是一片虚无,江城子的身形逐渐化为点点微光。红蓝二色的浓雾泛起,随即被一股劲风瞬间冲破,露出一只手掌大小的蓝鳍锦鲤,在若有如无的黑池中缓缓游动,在鲤鱼周身,一团蓝绿混杂的光球,随着锦鲤的游动,随波荡漾,又时而自己跳跃起来,调皮的落在锦鲤的尾部,又被弹起来,落在锦鲤前方。 这就是江城子的本命法相,只有初次化形的妖兽,才能自由窥视自己的法相,故此江城子一出生,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本命法相,而江枫想要知道自身法相,则要依赖拥有特殊法术的妖修来鉴别,甚至动用特制的法器。现在江枫领悟的新的玄级技能,也具有类似的窥视功效。 在蓝鳍锦鲤周围,江枫发现了一根红色羽毛状的古怪生物,那生物似有灵根一般,浸润在那池虚无的水中,占据了自己的一小片空间。但它的生命,似乎已到了尽头,尽管可能还会活着一段时间,但渐渐成长的蓝鳍锦鲤,早晚会侵占它的空间,让它消亡。 这是? 江枫下意识的想要触碰那古怪的羽毛生物,没想到从葫芦中,莫名的来了一股抽吸之力,将那羽毛生物从虚无水池中连根拔起,吸进黑金葫芦之中,在葫芦的上面瓢室中被无名之力搅碎,化作一滴诡异的红色滴液,落在下面瓢室之中。 一点点灵能的增加,而体内灵气反而被方才那一瞬间的抽吸操作用尽,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感。 再睁开眼,江城子竟然已经昏了过去,仔细探视,发现气息尚稳,脉搏正常而有力,这才放下心来,嗑了几枚无品的回气丹,拨起江城子吃剩的清水螺,缓慢的补充自己体内稀薄的灵气。 直到第四天日上三竿,江城子才悠悠醒转过来。 “哎,好累呀,师父你对我做了什么?”江城子睡眼惺忪,边揉边打着哈欠,“我正吃着清水螺,怎么就晕了过去?咦——” 他吃惊的扭动了一下身体,“我怎么到灵级四重了,这清水螺这么好。您再让他们送来一些吧。”他站起来,想要去碰召唤侍者的传信铜铃。 “我去取吧,活动下筋骨,你在这里藏好。” 江枫有心去外面吹吹风,已经在密室中静坐许久,虽然能略微抽空研习下巨木壁垒技能,但也确实无聊得紧。另一方面,也需要验证下自己新领悟的法相技能,到底有何玄妙,清除了江城子法相中的神秘红色羽状物事,看起来对于江城子有利无害,修为提升一重? 他并没有注入任何灵能给江城子呀,何况他也没有那个本事。 江枫的修炼密室在丙字号,品质上属于第三档,当然主要是房间大小和位置,而灵气浓度本身,以及服务,甲乙丙三档房间并没有显著的差别。 忘了穿专用的赠送木屐了,江枫出来才想到,哎,这种小节不要计较,又不是在浅山宗,有那么多子弟看着呢,这地方没人认识自己,不需要那么正式。江枫正感叹着,拐过转角就听到两人正在说话。 “二叔,丙字八号房,吃的灵果食材,已经超出最高标准三倍了,要不要查查?” 呀,这是被盯上了啊,丙字八号房,不就是自己的房间么,江枫心中一惊,方才还好没有让江城子拉铜铃。 “查什么查,家大业大,差那点钱么?”一个略显沙哑的中年男声,远远看去,白净的面皮上,有着酒色过度的黑眼圈。 “感情你不上火,这可是我爹的产业,你自然不心疼了。”那少年执拗的反驳道。 “你爹有我关心你么?”那身材还算俊美的男子蛮横的揉了揉少年的头,“别关心这种小事,这枚羽龙化清丹你用了,再不觉醒法相,叔我可对你不客气。” “别啊,二叔,你要不给大壮吧,大壮也是你侄子,你咋不给他呢?我弟三德子也行啊,我都第五次服用了,觉醒概率只会越来越低。” “他俩和你能一样吗?”看见江枫的身影出现,那柔美男子止住了后面的话,“这位贵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七章 法术测试 清洁符,安神符,清心符。 安新杰握着眼前这枚拇指大,散发着腥味的黑色秘制药丸,咽了口吐沫,忍住心中的不适,一口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大杯苦涩难咽的紫云藤混合江心莲汁液,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白色如炼乳般的浓雾,异常粘滞,如同初秋农人锤打的米糕一般。直到江枫不得不消耗更多的灵气,视线才再次穿透安心洁的灵能屏障。 虚无边际的灵能水池中央,一只斑纹花栗鼠和一根青色怪藤纠缠着,花栗鼠咬着青色怪藤粗壮的根部,而怪藤又缠着花栗鼠的短粗前肢和蓬松长尾,两者互相牵制互不相让,又全部依赖水池中涌出的淡淡灵能,维持着生命。 很肥的花栗鼠,膨胀肿大的无名藤蔓,相比江城子的蓝鳍锦鲤,体量很大,要知道这安新杰的修为不过灵级一重,况且从灵能水池的大小,很难养出如此大小的两个法相。 然而它们的状态看起来极为萎靡,与他们虚有其表的大小极为不配。 江枫不自主的想起韩立使用秘法速成的朱果,或许服用羽龙化清丹,就是让法相进一步壮大,一旦其中一个幸运的挤占了其他法相的生存空间而胜出,外在的表现,就是觉醒了本命法相。 同样可以参照江城子本命法相的例子,红羽怪兽,也是被蓝鳍锦鲤挤占了生存空间,逐渐陷入凋零,或许苟延残喘到江城子晋阶到玄级,就会彻底自然消亡。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听起来很自然,但江枫知道那是种善意的提醒。 声音来自立在一旁的安斯年,安新杰的二叔,江枫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说服他,让他相信自己有一种特殊的灵丹和秘法,可以替代羽龙化清丹,极大的增加领悟法相的概率。江枫的目的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测试目标,验证自己的猜想: 每名妖族都有法相存在,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天生就不止一种法相,它们争夺灵池中的灵能,滋长壮大,最终有一种法相绝对胜出,那他就会觉醒对应法相,也就是常言的本命法相,但一旦势均力敌,那就不会有法相胜出,今生就注定成为凡俗妖族。 江枫听到安斯年提到“羽龙化清丹”的时候,就暗中开启技能,窥视了安新杰的法相,两种法相,最适合的研究对象。 又是一声咳嗽,比方才的声音大了三分,带着警醒的味道。 表演得继续了。 江枫逆走四步,捏碎几颗木系灵石,混入极少量的树胶,均匀的涂在手上,原本被布置得漆黑的房间内,只看见两只泛着微绿色光亮的手。他把手在安斯年腹部上方轻轻的舞动,就像是在运功,随着落下的微光粉尘,就像在改变某些潜在的规律。此时的他,正像凡俗界驱鬼的法师,在表演各种庄重实则无用的仪式。 花栗鼠被最终留了下来,青色怪藤被吸入黑金葫芦,化成一滴浅绿色灵液滴落,以及一缕细微的灵能增加。原本受困的花栗鼠,被彻底解脱出来,独享灵气的沐浴,渐渐活跃,恢复生机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它的主人安新杰,还需要至少三天的沉睡恢复,方能苏醒。 “好了,安道友,贵侄的法相觉醒仪式已经完毕,休息三日即会醒转。”逆序打出清心符,安神符,清洁符,用铜盆洗了手,江枫将仪式画了个完整的句号。 安斯年不放心的走上前,仔细探视了侄子的鼻息和脉象,虽然没有之前的参照,但看上去并无大碍,在昏迷状态,即使他有探测法相的伪法宝,也暂时无法评估安新杰是否觉醒了本命法相。 “他醒来之前,你不能走。” “这个自然,我会在丙字八号房静待佳音。” “委屈了,”安斯年现在心情很矛盾,也很忧虑,“如小侄并无大碍,自会放您离开,如果确实觉醒了本命法相,在下必有重谢。”他没说最差的结果,以潇湘馆的底蕴,想要留住一个玄级妖修,并非难事。 ………… 三天后。 “师父,你真的会做药丸吗?为什么那人吃了,就睡着了?” “因为本来就是安眠丸啊,只是混了不少清水螺的肉,你闻着不是很腥么?” “师父真诈,”江城子在马车里也没个老实劲,一会儿撩起车帘看看,一会儿又拿出江枫给他的各色低级灵符来玩,活脱孩子气,师徒二人此时已经出了真武城,在回浅山宗的路上。 安新杰自然顺利的觉醒了本命法相——花栗鼠,也同时验证了江枫的猜想。 五十枚二阶灵石,免了全部潇湘馆的密室修炼费,还送了一张纯银的贵宾卡,只是贵宾卡并非潇湘馆可用,而是一个名曰“仙人居”的符箓店,主营各种灵符,兼做定制生意,持贵宾卡可以打八折。 有点意思,竟然不送潇湘馆的东西,这叔侄很特别啊。深入怒风峡谷,九死一生,忙活了这么久,不算雷霆蜥蜴蛋,竟然不如帮助一个灵级小妖觉醒法相挣得多。 还是商人有钱。 江法师,江枫品味着对方送给自己的尊称,以及期待今后继续保持联络的眼神。如今,自己也算是有本事在身的法师了,他几次三番的强调了自己喜欢云游四海,以及灵丹炼制的困难,给对方留了“江小白”的名号,以及余小正的私宅联络方式,有事即可留信联络。 也不能总是你坑我嘛,江枫心道。 新的法相技能,江枫命名为“分相术”,从耗费的灵气和恢复所需来看,三天可以使用一次,去除对方一种残法相,对方会沉睡至少三日,倘若有众多法相,想要最终留下一颗独苗法相,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这种并不是不可能,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比如此时驾车的车夫,江枫仔细分辨,发现他拥有十四种残法相,这种情况,不但分离困难,恐怕他身体的状况,也很难承受多次分离法相的伤害。 即使看起来不是万能,这法相技能,也属于逆天存在。 江枫之所以用繁冗的仪式,来掩饰自己独有的法相技能,也是为了安全的考虑,试想天下之大,依赖灵丹无法觉醒法相的妖族茫茫多,其中又有多少背后有权倾一方的人物,在没有自保之力的前提下,自己拥有此种法相技能,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危险,说不定会被抓去,成为某方势力牟利的工具。 想想就很惨。 无法暴露的秘密啊,江枫心中感叹道,至少不能频繁的用来挣钱了。 马车从真武城出发,最终的目的是浅山宗宗门所在地——罗川,一个妖修和凡俗妖族散居的小城。雇佣马车并非出自简单的消遣,而是江枫想要简单考察下浅山宗各地的风貌,这在他继承掌门大位之后,还是第一次。因此,此次行程可能会耗时一个多月,在下一次宗门议事会之前回到罗川。 妖族本是天性安贫乐道的一族,对于自然环境和出产资源的高度依赖,决定了他们更喜欢散落而居,这点在经济和习俗都很落后的浅山宗,表现的尤为明显。两万凡俗妖族,散布在六十三个聚居地,这种聚居地自古以来被称为“镇”,规模均不大,方圆一般三四里大小。 每个镇,都有六司委任的“镇守”负责治理和日常俗务,镇守并不拿宗内俸禄,多半是附近德高望重的老者兼任。作为几大长老家族体系之外的凡俗之民,除非少年时期觉醒本命法相,可以被推荐到宗内为弟子,否则除了需要在战时保护宗门,并无什么职责和义务,这也是很多妖族小宗门的常态。 税收也是一样简单。浅山宗唯一的税是商税,每个镇都有几家小型的商铺,每年根据规模和用工数量,缴纳固定的税额就算完事,整个浅山宗,商税每年入库二十枚二阶灵石,略低于六司的开支——二十四枚二阶灵石。故此,实际上,整个宗门的运转,大多数资金都依赖于罗川。商税、宗门产业所得、长老家族和历届掌门的遗眷家族捐献,诸如此类。 这是一个逆向补贴的社会生态,妖修们手握相对较多的资源,反向哺育凡俗之民,虽然对方需要的很少。但这点,已经同人族各个宗派的生态完全不同,甚至有别于力宗,御风宗等妖族大宗,以后者为例,据江枫往来的刻意了解,商税,矿山税,盐铁税,关税等,共同组成了宗门的税收体系,不仅实现了凡俗之民对上层的供养,更因为税收的增加,将整个宗门治理的井井有条,社会风貌逐渐接近人族,在宗门实力上,碾压周围的一众小宗门,可以说,一旦失去宗法制的保护,浅山宗很容易就会被吞并。 江枫花费了不少时间,走访了近三分之一的“镇”,心中对于浅山宗的改制,大概有了自己的思路,落后是全方位的,以力宗,御风宗的治理方式为模板进行改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改制还需要考虑凡俗的现状,倘若因为急功近利,让下层瞬间感受到供养上层的压力,生活又没有改善的话,那么他们只会逃亡,到时,浅山宗恐怕就成了一座空门了。 长老会也是个问题,改制定会侵害他们的利益,江枫在长老会没有一票定鼎的票权,那么怎么妥协,怎么取得多数认可,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自己手中的六司,职权可以覆盖整个宗门,但六司,又多少受到优势家族的变相控制,这里面,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做功课。 带着种种疑虑和期待,江枫终于在一个初秋的清晨,回到了浅山宗。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八章 静心处之 浅山宗还是一片安定祥和,就像每个小宗门一样。 不过当江枫看见那一红四蓝的传信时,头还是瞬间变得斗大。在浅山宗,只要达到玄级以上修为,都拥有给掌门提交传信的权利,只是平素一般只有几位长老才会传信给自己,眼前有五封传信,说明至少有一封来自非长老的玄级妖修。 叫来江海,交给他两枚二阶灵石,一部分是这个季度的宗门护持法阵更换灵石所需费用,另一部分则是补充欠账,江海一直顶替自己,兼任着兵争司的司长一职,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战事,但是维持日常边境侦查所需的费用,一直都处于半欠账状态,现在自己手头有了八十六枚二阶,自然先把这最重要的一部分先偿付了。 红色传信来自外事长老吴全忠,大意如下: 寒山派掌门拓跋图近日晋升地级成功,邀请浅山宗一个半月之后前往论道法会观礼。 寒山派是浅山宗东北部的一个小宗派,领地比浅山宗的一半还要小,按照宗法制的约定,三十年前就已失去了“被保护免于战争”的资格,但拓跋图本身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主动请求附庸紧邻的御风宗,还与天理门交好,要知道天理门可以说得上是逢妖必杀,能与之交好,可见其斡旋本事之高。 此外,寒山派领地多为高原苦寒之地,适合居住的仅有六镇之地,加之有御风宗的庇护,也是其一直没有被其他宗门吞并的原因。此番拓跋图晋升地级,御风宗作为实际的当家人,必然会派出强大的阵容前来,虽然在拥有二十八名地级强者的御风宗眼中,初入地级的拓跋图不值一提,但借由此事敲打浅山宗,以及左近的七盟、天理门,甚至其北部的中型宗门覆海门之意,昭然若揭,要知道,浅山宗根本就没有地级,而七盟共有五金丹三地级,而天理门有四位金丹,覆海门有六位地级,实力均在御风宗之下。 实力不济,相当尴尬。 仅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未来的寒山派一行,但不去是不行的,晋升地级乃是必须庆贺的事,左近邻里,除非处于战争状态,否则不去对方的论道法会就是违背传统,乃极为失礼的行径,何况人族宗门天理门,半人半妖的七盟都会参加,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除了舍下这张脸,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礼物了,准备什么档次的礼物,才能匹配浅山宗的地位,价值太高担心出风头这个问题基本不存在,浅山宗没那个财力,价值太低才是最大的担忧,吴全忠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也是苦于没钱,总不能拿自己“养魂花”家族的钱补贴宗门吧? 补贴宗门这种事,暂时也就只有江枫能干,谁让自己是掌门呢? 再翻开下一封蓝色的传信,来自执法长老王显道,信很长,字迹工整,优美灵动,在诸位长老之中,笔力最高者,莫过于王显道。字如其人,王显道的沉稳老辣,绵中带针,当属第一,这点只要翻翻卷帘司的九代实录,不难发现。传信通篇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有关绿晶石矿脉,经过缜密调查,发现此矿脉存在严重的盗采,案中涉及的几个重要头目,均为郑鲁达长老的亲属,希望掌门能下令捉拿法办; 第二件有关任晓龙,虽然经过与力宗某些部门的沟通,仍难以平息对方的怒火,故对任晓龙做出禁闭三个月的处理,以给对方一个交代; 第三件仍关联任家,罗列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不法事件,事情均不大,但提议掌门更换任家的掌舵人任之禄,以儆效尤。 岳溪山的面子没给? 这是江枫的第一反应,自己让岳溪山收任晓龙为弟子,就是阻止王显道对任晓龙进行处理,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买账。这岳溪山也算个废物,跟着九代混的脑袋秀逗了么,还是闭关闭得傻了,一点利益交换的艺术都没有? 这厮究竟在想什么?心中对于岳溪山的观感,又下降了许多。作为一个自己继位掌门仪式都没有参加的玄级修士,江枫对他的了解,并不算多,只知道除了是九代的死忠之外,他和原始家族的“百果蛇莲”沈家,以及“七叶玄参”任家,关系都十分密切,至于“七宝葫芦”江家,以自己和江海的了解,并无半点瓜葛。 想到任晓龙一案,以江枫“亲身体会”力宗外门的放羊风格来看,力宗根本不会为一个外门弟子出头,更何况是外门弟子的亲属,王显道所提及的“沟通”,多半没有发生,后面所提及的不法,在各个家族中也都普遍存在,那么他本身打压“任家”的意图,就很明显了,或者说,借着处理此事,想要打压自己在宗内的威信? 江枫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事的真相,恐怕还要详细调查才行。 第二道蓝色传信来自俗务长老郑鲁达,信不长,但写的晦涩难懂,应属智囊捉刀之作,看来在上次灵泉一事吃了亏之后,他也动了脑筋,请了幕僚帮忙。信中提及两件事,第一件竟然关联绿晶石矿脉,谈及近来经过自己的微服私访,郑家眷属存在不法之事,由于均属凡俗之人,自己已经将有关之人提交给明镜司,等候发落。 什么情况? 自己已经查到问题,主动上报? 江枫自己看了两封传信的落款时间,郑鲁达的传信仅比王显道的传信晚一天,或许王家内部,有郑鲁达的暗线存在?有这个可能,不过他既然把人交到了明镜司,自然王显道也就知道了,两人到底是真有矛盾,还是要演一出双簧给自己看? 郑鲁达传信中的第二部分,提议相当特别。郑鲁达希望对六司进行改革,减少妖修在其中担任职务的比例,俗务就应该由凡俗之人承担,修士应该安心修炼。 什么状况? 江枫在案头抽出六司的名册,从头看到尾,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六司在册,共有六十人,凡俗四十一人,修士十九人,之所以如此之多,主要还是因为浅山宗能够用来营生赚钱的生计太少,故此好多修士都混到六司里挂职,混口饭吃。 其中十九人,有九人来自王家,五名来自吴家,三名来自郑家,其余家族两名。 很明显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从这点来看,郑鲁达和王显道是真的在互相拆台,既然你举报我盗采矿脉,那我就自己内部引爆提前解决,降低危害的同时,把你王家的优势之一废掉,可以想象,在调查矿脉一事中,王家在六司中的九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六司如果改革,江枫心中是举双手赞成的。除兵争司因为职责特殊需要修士参与外,其他各司实际上凡人即可胜任。自己想要振兴浅山宗,虽然不应该计较凡人修士之别,但能者上,庸者下这条基本原则,还是应当作为第一准则。修士需要大半时间用于修炼,对于俗务来讲,自然无闲暇参与,在不涉及武力的情况下,能够起的作用,也不及同样能力的凡人。 六司的改革,多半要上长老会讨论的,依照自己的改制思路,郑鲁达出于打击其他几家的私心,可能会赞同,至于王家和吴家,多半会持反对态度。 再翻开下一道传信,来自传功长老赵文君,信很长,很详细,说的东西杂乱无章,归结起来主要是汇报最近宗门内发生的各种杂事,江枫期待的有关蒙教,传功,精英弟子修为汇报的内容,基本没有。 赵文君担任传功,有九代的历史原因,实际上,玄级三重的他,并不适合担任这个位置,他的长处是教习制符,而非授业解惑,在年轻的精英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已经灵级六重,赵文君停滞不前的修为,已经很难服众,之所以忝居这个位置,其一是因为符箓乃修士低级阶段争斗的主要手段,其二则是出于各方利益制衡的需要,任何一家如果担当了两名及以上的长老,对于掌门来讲,都是个威胁。 这是棵墙头草啊,据礼务司的日常记录,赵文君已经在上个月低调的完成了与吴家的婚事,此时的蜜月期,恐怕在长老会,他多半是会为吴家利益站台的。 最后一道传信颇让人意外,来自魏家,七代掌门的遗眷魏婕。 魏家自从江枫继承掌门之位以来,先是保持低调甚至有走下坡路的趋势,重归覆海门,在日薄西山的浅山宗,实属明智之举。不过在江枫彻底放弃“下代掌门的指定权力”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魏家就再次活跃起来,上次长老会,还分润了血蚁合同的一部分利益,可见其与王、郑、吴家都暂时达成了不错的默契合作关系,只是江枫最后一刻利用六司的特权,卡住婚龄这条红线,制止了魏家和吴家的联姻,阻止他们继续靠得更近。 魏家的意思言简意赅,希望掌门,以及宗内的政策能更多的向小家族倾斜,否则无法生存,只能沦为散修了,当然,措辞还是很艺术的,只是末尾还署了皇甫润生、丁宝箴的名字。 这是在逼宫啊,一阵热火涌上心头,江枫直接将传信折子扔了出去。 仰头喘息了许久,这才平息了怒火,低头瞥见了一直放在案头的“静”字墨宝,这幅七代掌门沈德君置办的人族凡人书法家秦无言的小型字帖,虽然只有一个“静”字和落款签章,价值在当时也颇为不菲,在左侧有七代掌门留下的一列小字:树欲动而风不止,且去 以及此列的旁边,还留有八代掌门江沉舟的:耳根清净,心如止水 甚至还有九代掌门任我道的:不落凡尘,静心处之 话说你们写这么多,都和那个书法大师秦无言一样作古了呀,现在击鼓传花,这个烂摊子可交给我了,尤其是七代更不像话,你这未亡人已经在给我添堵了呀。 静心处之,静心处之,默念了十遍。 江枫深呼了一口气,默默的将扔在地上的传信折子捡了回来,抖了抖抹平,仔细研究起这几份传信中的关联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三十九章 赵家子弟 是谁在幕后支持魏家这么做?并且还鼓动了丁家和皇甫家跟随一起署名? 这最后一份信报背后的故事,才是江枫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三大家族中,吴全忠本来的嫌疑最大,毕竟之前他曾经想通过联姻,将魏家半推半就的弄到自己的船上,结好诸家,笼络人心,也是吴全忠最擅长的事,但他既然需要三家的支持,反而没必要将三家推出来,急功近利的放到江枫的对立面。 排除了他,就余下王显道和郑鲁达,郑鲁达第二个排除,一是他没有那个心机,即使有智囊团在后面出谋划策,凡利必争的他,也不可能同意“推出三家来分割宗门这块糕点”这种糟糕的主意,余下的就只有王显道了。 打压任家,作为上代掌门指定继承人的江枫,声望必然受到影响,不顾自己推出的临时师父岳溪山,仍然要治任晓龙的罪,这里面砸烂盘子的意图相当明显,从这个角度考虑,推出三家来个“鱼死网破”的表态,也是可以理解。 “海老,据你所知,王显道与任家有什么宿怨么?”久不在宗门,这种八卦,江海自然比江枫知道的更多。 “并没有,”江海刚被召集进来,就被问这种关联很深的问题,仔细回想了一阵才给出答案,江枫作为掌门的处境他是深有体会的,但凡涉及各个长老关系的传闻,平素他也多有收集,“不仅如此,王显道和岳溪山的交情实际上很深,我记得他们曾经共同与九代,在力宗参加过多次俊彦夺魁大会观礼。” 俊彦夺魁大会? 这个江枫是知道的,力宗每三年会组织一次内门子弟比武,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激励子弟奋发向上,另一方面也是对外示威,展现宗门实力,届时周围宗门都会被邀请前往观礼,能和岳溪山一同多次前往,想必两人即使关系不好,也不可能有仇,那么治任晓龙的罪,就更落实了“此事乃是针对自己”的可能。 想翻桌子,趁乱将自己打落马下么? 有着玄级七重修为的王显道,的确算是宗内第一高手,但并非战斗修士的他,仅凭武力,大概也无法掌控全局吧。江枫既然已经想办法临时破解了黑蛇之灵的桎梏,修为问题自然不怕对方压自己一头,玄级七重,也只是比五重多两重罢了。 这种暗中使绊子的行为,必须得整治,此风不可长。 “传我的口令,三件事。” “第一件,令明镜司彻查绿晶石矿脉一案,首犯重罚,如贪墨超过五枚二阶,斩,从犯一律发配古石镇为奴,处理结果最终在宗内公布出来;” “第二件,将这份“郡制改革方案”合并“六司改制方案”的议事案誊写四份,分发给四位长老,这两件事,上宗门议事会讨论;” “第三件,府内缺人处理杂务,让丁家和郑家,分别派一个少年过来帮忙,凡人身份即可。” 送走江海,又叫来王乙,少年还是那个毛糙性子,被叫过来行了礼,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听令。 “你一家还住在王家大院么?” “不是,上个月我和母亲已经搬出来了,住在眉山坞。” “那条件很苦吧?”被称作“坞”的地方,在罗川多属于偏僻之地,条件都很差。 “还行,至少比在王家受气强。”王乙算是个率直的性子,王家对他母子不好,他自然也不待见他们。 “你母亲和王家还有联系么,有交好的人么?” “嗯,有的,”王乙也没弄明白掌门问这个有什么目的,只好据实回答,“和王老头的妾室周夫人关系还好,以前住在王家,她常常过来和母亲闲谈。但我和王老头可是一点关系……”他突然想起来,掌门问这个不会是以为自己是王家的奸细吧,那可就莫名背锅了。 “不必解释,我心里有数。”江枫拦住他试图解释的辩解,拿出三件一阶法器,“挑一件拿走,赏你的。” 王乙心头一热,没想到掌门今日召唤自己前来,竟然有赏,他常在掌门身边混,是知道宗门的经济状况的,不过法器做不得假,他左右查验了很久,最终挑了一把刻意做旧的长剑,满心欢喜。 “这里还有一枚二阶灵石,回去和你母亲说,要和王家多来往,亲近亲近。” 啥?我没听错吧? 正拿着剑忘我欣赏的王乙一脸懵逼。 ………… 赵文君今天忙的要死。 一大早就和吴小琳前往吴老太爷家祝寿,作为吴家的新姑爷,必要的繁文缛节,自然一个不能少,几十个回合下来,面部都僵硬了,遥想当年自己和原配成亲,拜过堂之后,这辈子大半的礼节性内容就都结束了,两个字:清净。 刚回到家,想要休息片刻,江海又来送掌门传信,仔细阅读了两遍,还未理清其中的要害,又被外事长老吴全忠,自己的新大舅哥叫了去,拐弯抹角的想要探探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开玩笑,我刚看懂,还没嚼烂,我能有什么想法,随便对付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趁着吴全忠还没弄懂自己的意思,找点借口赶紧跑了。 这还没算完,一转身王乙那小子又来了,告诉自己掌门一会要去器符楼,想要见见自己家的所有娃,八岁以上的都算。 什么状况? 看我家娃干啥,再问王乙,一问三不知。没办法,准备吧。赶紧叫来还在蒙教司当班的老大赵良栋。 “去把你几个弟弟都叫来,在器符楼等我。”赵文君喝着茶,总算找到了点当家主在上的感觉。 “哦,我这就去。”赵良栋是个蔫脾气,基本上你不问,也不说啥。 “回来回来,”赵文君突然想起来得交代娃几句,虽然这娃二十九岁也不小了,但不交代事情肯定办不妥,“记得把你二娘三娘家的也叫上。” “叫他们去干什么?”赵良栋作为长子,对二娘三娘家的几个弟弟妹妹,颇有些不待见,有时候心气不爽,相互之间话都说不了几句。 “叫你去你就去,死倔,你想气死老子么?”赵文君把手中茶杯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摔,茶水撒的到处都是。这娃就是轴,让他改口叫吴小琳四娘,死活不干也就算了,如今还和老子顶嘴,想想就肝火大。 “哦。”赵良栋还是从了,他也知道反抗毫无意义,不过每次上演这种戏码,也是希望老爹看见死去老娘的份上,多给自己几个同母的兄弟分润些资源,毕竟一个个的都没觉醒法相着实丢人,为此老爹娶了吴家的新妇,有人说是为了生出能觉醒法相的娃,传来传去,都快成了浅山宗的笑话了。 器符楼。 赵文君来这的时间,基本上远超过在无涯楼的时间,后者是教习年轻修士的地方,对于玄级三重的他,给各家子弟做启蒙教学,他倒是能谈天说地,但是给修士们讲课,多少有些力有未逮。他本身不善战斗,只善制符,除了能讲授下用符技巧,能教授的确实不多,好在浅山宗地小人寡,也没那么多人计较这个。 江枫仔细观察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八个少年,六男二女,心道,赵家这个生男娃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八人最大的是赵良栋,这个江枫认得,二十九岁的凡俗,其余七人,因为不在六司任职,故此没有印象。八人界限明显的站成三堆,看着赵文君略显尴尬的表情,江枫就已经明白这三堆,明显是三个妈生的。 江枫多少讲了一些客套话,强调了下赵家对宗门的贡献,有多么恪尽职守,多么忠于宗门,多么披肝沥胆之类,听得在场诸人,除了赵文君和几个年岁较大的子弟,都是满头雾水,但总之是好话就是了,实际上江枫却暗中开启了“分相术”,逐一仔细观察八位赵家子弟的情况。 情况的确不乐观,赵家子弟均是杂法相。老大赵良栋和站在另一“堆”里的男丁,都明显服用过“羽龙化清丹”,但是其法相种类之多,恐怕服用再多的丹药,也是无用。不过江枫还是欣喜的发现了一个女孩的法相还算不错,三法相,两大一小,还是可以努力拯救一下的。 逐一勉励了几句,赏了一枚二阶,交给赵良栋,让他购置生活所需,嘱咐他要担当起“赵家长子”的责任来,友爱兄弟云云之类,就打发他们散去,给赵文君个眼神,让他单独留下了那个女孩。 “小女名良狄,今年十二岁,是姨娘艾氏所生。”赵文君介绍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掌门将她单独留下来。 “我得了一颗灵丹,相比羽龙化清丹,效果更佳,极大可能觉醒法相。”江枫笑着看向赵文君,等待他表态。 “这个您看……”赵文君不动声色的贴近过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道,“掌门,换成其他的男丁,不行么?” “这东西很看缘分的。”江枫故弄玄虚,他自然不会告诉赵文君,你那些儿子最少的都有五种法相,你想累死老夫么,只能期望他自己知难而退。 “好吧,多谢掌门美意。”赵文君不知道江枫“分相术”的秘密,以为江枫真的有更好的灵丹,“羽龙化清丹”他自是知道价值的,前几日还肉痛的买了几枚,但作为女娃的赵良狄,自然不会有这种机会。心道左右是掌门出钱出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成功与否,都是未知之数,但掌门没必要拿假话消遣自己。 转头一想,不对,掌门你真的是看缘分么,赵良狄算是继承了艾氏的美貌,虽然只有十二岁,也出落的落落大方了,话说之前对于宗内婚配年龄的限制,好像没有约束掌门本人的样子。 这一想,心思反而多了起来。 江枫根本就没接赵文君充满怀疑的眼神,他知道对方肯定不那么相信,自己能成功的帮助赵良狄觉醒法相。 “赵长老,你对郡制改革方案和六司改制方案有什么想法?” 又来了,赵文君感到一阵头大,今天一定是诸事不利的一天。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章 郡制计划 江枫最终没有从赵文君处得到任何有实际意义的答案,这与他的预期虽然相符,但也毫无惊喜,赵文君是否与吴全忠同在一只船上,这才是江枫关心的唯一问题。 无论是郡制改革,还是六司改革,对于赵文君来讲,都是中性甚至有利的改变。尤其是后者,暂时没有修士继承人的赵家,自然乐于看见六司中修士数量减少而不是现在充斥着一堆尸位素餐者。赵文君“顾左右而言他”的举动说明,他虽然与吴全忠因为吴小琳的原因靠拢,但两人在主要问题上,还没有绝对的默契。 江枫将赵良狄安顿在掌门内府,嘱咐江海安排她服用一些补气类灵食,被施术者如果有较好的身体素质,更利于施展分相术,这点即使没有机会获得明证,但也属于从常识即可简单推断出的结论。 魏家是江枫今天出门探访的第二站,家主魏婕一早就迎出府外,笑靥如花的脸上几乎没有半老徐娘的岁月痕迹,让江枫不得不怀疑她曾经少量服用过“驻颜丹”类的丹药,以她覆海门的出身,加上七代伴侣的过往,弄来这类丹药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不是知道魏氏已是一百余岁的“老妖怪”,江枫说不定还真被她热情的态度弄晕了。 故此,热情洋溢的套话自动被江枫过滤了,有礼有节的回了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宾主坐定,几个衣着光鲜的仆役忙来忙去,上了不错的尼山花茶,知趣的退下去,只剩两人留在并不算太宽敞的堂上。这厅堂格局不大,整栋屋舍属于多形制少空间的格局,近些年来已经不流行了。 “前辈的传信,我仔细看过了。” “给掌门您添麻烦了,”魏婕微微欠身,“先夫故去多年,很多魏家子弟都想回归本家,但我对浅山宗,感情还是深厚的,”她说话慢条斯理,似乎在刻意注意每个字的含义,传闻七代乃慢性子的人,看来对曾为掌门夫人身份的魏氏,影响颇大。 “但我要说服魏家子弟,总得有些合适的说辞,故此,才出此下策。” 魏婕话说得周全,有理有据,毫无漏洞,但江枫来此并不是来反驳她的,“您对浅山宗的感情我是知道的,困难也可以理解,不如这样,将您加入长老会,协助诸位长老一起治理浅山宗,如何?” “这怎么行,老朽何德何能。”魏氏的神色稍霁,但旋即多了一丝犹豫,这个方案并不在她的预想之中。 这个建议很突然,王显道在背后撺掇她,无外乎是想让她去分润宗门在血蚁合同中的股份,以及安插几个人手到六司,以及染指几处宗门产业的利益,后者现在都是郑家的盘面。作为七代的未亡人,加入长老会这种“大动作”,她可是从来没想过的,在她看来,年轻的掌门是在诈她,看她到底有多少野心。 野心她是没有的,至少在江枫来之前她是没有的,不过江枫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思反而活络起来。 “当然,这个是有条件的。” “掌门不要和老朽开玩笑了。”她虽然如此作答,但话故意少说了半句,佯装喝茶润口,等待江枫将条件逐一列出来。 “其一,我可以提案并支持此事,但您需要获得另外至少两家的支持才行。” “其二,在魏家帮浅山宗找一个适合传功教习的帮手过来,修为不能低于玄级七重。” ………… 江枫回到掌门内府,回想与魏氏的交涉,总体来讲还算顺利,活到魏氏这个年纪,多半人老成精,不是几句漂亮话就能应付过去的,反而赤裸裸的交易,更容易达成合作。魏氏并没有给答案,相信她也需要时间去斡旋,包括发信给覆海门寻求更多的支持。 江枫相信魏氏多半可以搞定这一切,在七代亡故这么多年后,还留在浅山宗,对她个人来讲,念感情多半是真情流露,但她背后的覆海门,始终也不曾如云散尽,一定属于战略布局所需,现在江枫做的,只是让他们多出点血走到台前。 王显道的思路很好,掀桌子,作为这张桌子主人的掌门江枫自然受伤最大,甚至需要出血安抚所有受伤的人,如果扛不住,自然会主动离开。现在江枫照例学之,将桌子彻底打翻,重新排排坐吃果果,看你王显道接不接。 魏氏留在浅山宗的子弟中,多有觉醒法相者,虽然相比王家,郑家,吴家,底蕴多有不如,但在非长老家族中,已属上乘。魏氏需要寻找两家支持,幕后的王家必不能躲过,此番得亲自从自己身上割肉,长老会五人变六人,不知道心情如何。 ………… 依样画葫瓢,尽管没有旁观者。 第二次假模假样的进行觉醒仪式,果然比第一次要轻车熟路得多,江枫为此还加入了少量念诵,如果不是赵良狄这个小姑娘吃了药很快睡着了的话,多半会被江枫这个伪神棍吓到了。 为了偶尔拿来骗钱,江枫还是决定好好练习这个觉醒法相的仪式,不错过任何表演机会就是锻炼的好方法。 “八卦铜盘”、“铸灵双飞剑”,以及半死不活几近枯萎的“三花夜光草”,三种法相汇集在赵良狄的灵池之中。以江枫的见地,基本上也只能识别到这个地步了,他不确保这三种法相识别正确,但从法相的形态来讲,类别应当没有判断错误。 江枫用“分相术”取走了看起来属于辅助的“八卦铜盘”,留下了更像战斗类法相的“铸灵双飞剑”,至于“三花夜光草”,他决定等赵良狄醒来,再让她服用一枚“羽龙化清丹”,基本上就可以帮助“铸灵双飞剑”在灵池争夺上,取得绝对优势,觉醒本命法相,自然水到渠成。 打坐片刻,嗑了几枚回气丹。回到内宅,江海和王乙都在此待命,依照江枫的安排,墙上挂了一幅大尺寸的手绘“浅山万象图”,江枫扔出一张二阶光幕符,原本昏暗的房间内,立刻一片通明。 这光亮程度,比灵石粉末要强太多了。不过在需要隐藏行踪的时候,还是灵石粉末更靠谱一些,这种光幕符,还是太容易留下修士灵力痕迹,被有心人借以窥探身份。 “浅山万象图”即为浅山宗的详细地图,不仅标注了罗川都和下辖的六十三镇,对于地势地貌也有特殊的标注。整个浅山宗说起来,像一只大头鞋底,呈东北西南走向,北部略宽,南部略窄,罗川,即宗门所在地,位于中南部的浅山区,故此宗门名曰浅山宗。 从罗川一路向北,地势逐渐变高,丘陵变成高原,直至东北方的寒山派、御风宗地界,向西一路坦荡皆为草原,与力宗接壤,东部以丘陵地貌连接七盟,登临东部最高的林鹫峰,也可以远眺天理门,但浅山宗与其并不接壤。南部则几乎被人族大国魏国所包围,只有东南部一小片沼泽,与魏国附庸黑水门接壤。 江枫所预计的“郡制改革方案”即基于浅山宗的现状,将中南部的“暖谷”、中东部的“东湖”,以及西北部的“大邑”三镇单独圈出来,升镇为郡,并划拨更多的土地给三郡。 这三郡的选择,都是江枫特别考虑过的。 “暖谷”位于白水江流域中段谷地,有大量的草场可以开辟,适合种植谷物,局部浅山拥有小灵脉的区域,可以种植灵谷和药草,自然条件很好,只是现在开发程度较差; “东湖”本就依湖而得名,渔业资源丰富,倘若加以利用,饲养修士日常所需的灵气食材,必得其利,距离东部边境也有一段距离,可以规避接壤的金城派影响,虽然两宗的关系属于冷淡的“老死不相往来”,但也不排除对方破坏的可能性; “大邑”,因扼守通往御风宗和力宗的要道,倘若“暖谷”和“东湖”的种植和渔业能够发展起来,经由“大邑”销往御风宗和力宗,必然能促进此地的商业繁荣,进而增加商税收入。 关税也提上日程,只是根据货物数量定额征收,仅在大邑郡设点,对于浅山宗这种武力薄弱的宗门,少收一点,方不会引起对方的反弹。 浅山宗目前财力极为困难,主脉三小家族根本拿不出资源,三大附庸和魏、皇甫、丁三家也不会愿意出资赞助宗门发展,眼下只能作为掌门的江枫自掏腰包。虽然有不少镇的条件也不错,甚至某些方面更好,但暂时没有足够的财力投放,很难发展起来,况且两万余凡俗,分散在更多的地方,人力根本不够用,故此选择重点地区发展,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江枫交给江海三十枚二阶,让他前往“大邑”买地,对于未来商旅云集之地,地价必然攀升,相比农人,渔民职业居多的“暖谷”和“东湖”,商人拥有更强的购买力。这一点,从“仙人居”老板安斯年身上,江枫已经被上了一课。 三十枚二阶是江枫目前所能出的极限,去除这几日的花费,江枫手头共有八十二枚二阶灵石,郡制改革不是空喊口号就能完成的工作,基础的建设,比如清理拓宽道路,灭除附近栖息的凶兽,平整草场为生地,都需要花费灵石雇佣宗内修士前往帮忙,仅凭宗门义务和个人觉悟,是没戏的,毕竟这些工作多半没有战利品可拿。 四十枚二阶灵石,是第一批需要投入的最低预算,加上三十枚二阶提前囤积土地的费用,已经占去了江枫个人财产的大半。 具体的工作,包括初步打通罗川到三郡之间的道路,大邑郡到御风宗、力宗的两条道路以及三郡的驿站,大邑郡的税亭,暖谷郡新辟土地,疏浚东湖扩大水面,清除三郡附近栖息的凶兽,短期内基本上会消耗掉宗门内所有的修士资源,算起来,相当于江枫撒了一大笔钱出去,修士们出工出力,将这些问题一一化解。 对于吸引凡俗民众前往三郡,也必须推出特殊的政策。这点是改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为此,承诺三条福利政策: 第一,罗川和三郡常住居民子弟,享有十岁、十二岁、十五岁三次免费测量法相是否觉醒的资格; 第二,凡俗五十岁以下居民,享有被推荐为“蒙教司预备生”的特权,罗川都每年十名,“郡”每年五名,“镇”每年一名,由现任“镇守”推荐; 第三,罗川和三郡凡俗居民,免兵役。 三条福利政策中的第二条,实际上是此番江枫想要改革的重中之重。 长久以来,修炼一途基本上都被宗内各个家族垄断,只有觉醒本命法相,才能被推荐进入罗川修炼,这就造成了不少潜在修士资源的浪费,因为在地方,多半是无法接触到“羽龙化清丹”这种“可以用来辅助后天觉醒法相”资源的。 而凡俗民众,也断了通往“六司”的从政道路,出身宗内家族,方有机会进入六司,不仅遴选人才的范围太窄,还影响了浅山宗对地方的控制力,长此以往,将出现离心离德的局面,倘若罗川一地能够承受宗门的开支,尚可借助宗门财力强行用打通这些关节,比如设置治理机构和委派官员治理,然而现在仅仅设立“镇守”这样的岗位,宗内财力就无法负担,只能地方临时推举,还不能领取薪俸。 故此,先打通遴选人才的通路,然后借助郡制改革,集中精力发展罗川和三郡,扩充财路,再下放这些人员到地方治理,不仅可以解决上述问题,还可以优胜劣汰,借助更优秀的人才,长期保持宗内治理的良好氛围。 当然,这些都得过长老会。如果赵良狄能够觉醒成功,赵家这票自己十有八九可以拿到,剩下的就是争取郑家了,三票对两票,此次的阻力在王家和吴家。 这也是江枫想让郑家派人,来辅助自己料理宗门事务的原因。示之以好,给他们留有想象的空间。 整理好一切,黎明已至。 郑家和丁家一清早就把人送来了,不过…… 江枫看见眼前的两人,觉得他们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完全误解了自己。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一章 初秋风雨 湖光山色,水光潋滟。 江枫一身灰色粗布短衣,背着斜肩褡裢背包,坐在船头吹着风,一群觅食的灰白野鸭嘎嘎叫着,扑棱棱飞过,远处红叶满山,层林尽染,好一片秋景。 “客官不是本地人。”艄公是个老头子,枯瘦的身板撑起竹篙,却有一身力气,绛红色的胸膛袒露在外,一看就是常在水边劳作的人。 “何以见得?”江枫来了兴致。 “本地人对这‘东湖’都见得多了,谁会像您一样,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不过你应该也不是文人。” “哦?为什么?” “文人这时候已经开始即兴赋诗了,没准现在已经开始推敲用词了。不过看您,多半是做过官的吧,是不是犯了错被‘明镜司’弹劾了,我和你说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虽然人生大起大落很正常……”他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倾倒他所认同的人生哲理了。 “……”江枫讪笑几声,以解尴尬,他原本微服私行来到“东湖郡”体察民情,扮成过路帮闲,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个通透。 “这您都懂,老人家好见地啊。” “哪里,哪里,我原本是不懂的,不过三孙子现在上了学堂,天天读什么‘九玄道经’和“恩威录”给我听,我这不也就现学现卖了吗?” “九玄道经”,乃江枫令‘蒙教司’编撰的适合凡俗的启蒙课本,共有九册,讲述凡俗之民应该懂的基本常识以及修道入门;“恩威录”则是洗脑专用,培养凡俗之民忠于宗门,立志为宗门做贡献的品德,两者都是为了开启民智,更好的遴选人才之用,听到老头谈起这个,他心中颇有些得意。 “怎么样,娃上学堂花费多么?” “多,咋就不多呢,”老头道,“我在东湖边有十亩水面,养了东湖银鱼和清水螺,一年辛苦下来,才挣五枚灵石,上学堂一年就一枚灵石,你说贵不贵?要放在以前,光靠我打渔,一年才半枚灵石,柴米油盐都成问题,学堂可上不起。” 江枫心中原本提起的心,这才落定,原以为上个学堂要倾其所有呢,五分之一的收入即可供养一个读书人,已经相当不错了。十亩水面,一年五枚一阶,那整个东湖郡,周围新辟水面统共五万亩,虽然不能都用来养殖,但整体收益也算可观,而这其中带动的各行各业收益,各环节缴纳商税的总额,可不是小数。 “三五一”正气盟令牌参会所需的天价灵石,说不定能靠商税解决一部分,亲眼看到这里的变化,想到即将入手的大把灵石,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客官,”那老头赶忙扔了竹篙,过来握住江枫的两肩,使劲的摇晃着,“您怎么了?这说这湖上风大,不让你坐在船头,是不是吹出毛病来了?” 那老叟的模样渐渐模糊,逐渐变成一个熟悉的面孔,稀疏的胡茬,白色面皮,慈眉善目,却是王显道。 “掌门,您忘了那三条约定了,宗门大库的收入,您可不能拿!” 江枫心中猛然一惊,浑身一颤,睁眼看见周围灰暗的幔帐,原来方才的经历,竟然是一场梦。 雕花松木床榻前,此刻趴着两个呼吸均匀,睡得正香的年轻少女,正是丁家和郑家遵命送来的“凡俗少年”,最近每天都得拦着“奉命侍寝”的她们,也是件尴尬的事啊。 简直是胡闹! 江枫叹了口气,两手拇指轻揉太阳穴,缓解了下因梦境变得起伏不定的情绪,看来最近几天还是思虑过重啊,看天色卯时将过,是时候准备今天的宗门议事会了。 ………… 风雨阁。 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执法长老王显道早早就奔风雨阁来,一夜没睡的他,眼底布满血丝,稀疏的胡茬子也多长出几根,摩挲起来硬得扎手,让他每每有拔下来的冲动。 他竟然不是第一个,传功长老赵文君手侧的“琉璃灵碗蒸”正腾腾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散着沁人的茶香,这家伙看起来已到了好久了。 “你这碗蒸不错啊,还是青盏,好兴致。”王显道老神自在的坐下,随口找了点天气谈资,不过他心中也是蛮奇怪的,赵文君平素都很节俭,这青盏品质的“琉璃灵碗蒸”煮茶套件,售价要十枚一阶灵石,每次煮茶还要消耗一枚一阶火系灵石,可以算是很奢侈的随身玩物了,他今天哪来的兴致? “王老,来一杯?”灵碗蒸一套自带六枚造型精巧的小杯子,赵文君问询的眼光看向王显道,不过手上慢了半拍,没有拿杯子的举动。 “不啦,看文君你是有喜事啊?” “哦,没什么,没什么,都是小事。”赵文君嘴上说没什么,脸上的喜色反而冲上了眉梢,“小女良狄前日觉醒了本命法相,夫人念我辛苦,特批了这套茶具,说起来,我真是因女得福啊。” “恭喜恭喜,”王显道心说原来如此,他王家是不缺觉醒了本命法相的子弟的,赵家这也算铁树开花不容易啊,“不知法相如何?” “铸灵双飞剑,不算太好。”赵文君勉力表现出惋惜的表情,可惜功力不够,赶紧干笑了几声掩饰尴尬,“不过知足常乐啊,咱也不能奢求太多。” 铸灵双飞剑? 王显道心里这才真的惊诧了,“铸灵双飞剑”明显属于战斗类法相,王家年青一代中,只有王佑之的法相为“无翼飞虎”,颇具战斗天赋,这赵家只有一个子弟觉醒,就是这种法相,走了什么狗屎运? 正要询问细节,郑鲁达却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已是入秋季节,他手里竟然拿了把白纸扇,和王显道随便点了个头,就大马张飞的坐下了。 “文君有喜,恭喜恭喜啊。” “哪里哪里,”赵文君竟主动给郑鲁达倒了一杯茶。 话说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热了,而且郑鲁达怎么知道赵良狄觉醒的事,王显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好在今天没有“少年议事团”在,他完全可以做回“原本的自己”,故此也就当作事情不存在,继续摩挲自己的小胡子养神。 外事长老吴全忠姗姗来迟,一身崭新的羊皮大衣,他的怕冷在浅山宗是出了名的,尽管这才是初秋,只有些许的凉意,作为一个修士,而且法相是本体耐寒的“紫铜草”,不得不说,这很罕见。 “都到了啊,”吴全忠搓了搓手,“这天有点冷啊,王乙你去把窗子关几扇,”话未说完,从储物袋中拿出三份包装精美的小礼物。 “木系玄火彩画宫灯,”他边介绍边逐一分发,“前日覆海门的魏长老过来,送的小礼物,一人一份,这灯放一枚木系灵石,就能在墙上映出精美的壁画来,效果相当不错。” “不错,”赵文君拿起一盏仔细端详,“你这礼物不错,我回头可以送给我家良狄。” “良狄这丫头不错,想不到,文君你真是有福之人,要不考虑考虑,许给我家天一怎么样?”吴全忠身子前倾,貌似认真的说道。 “得,一个宫灯就想骗走我家良狄,休想,再说掌门不是发令了吗,十八岁才能嫁。”赵文君开着玩笑,拿起掌门当挡箭牌,赵良狄现在可是他的心头肉,即使没有掌门的禁令,他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将良狄嫁出去。 “哈哈哈,”两人连同郑鲁达,都笑了起来,一时间让王显道觉得,自己似乎被大家忽略了。 什么情况?赵良狄觉醒本命法相的事情,竟然只有自己不知道,他们都一早知道了?是赵文君在串联显摆还是另有隐情?覆海门的魏长老,说起来不就是魏氏的本家么,他来了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被蒙在鼓里,难不成是因为我婉拒了她的请求,他转而找吴全忠帮忙?作为一个外事长老,与覆海门的人接触,吴全忠确实比我自然得多,问题是他们谈了什么?那喜欢把交易放到台面上的魏婆娘,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一瞬间很多问题涌上心头,王显道的眼微微的眯着,看起来仿佛在养神,心中却无比警醒起来。 “话说,文君,你看这宫灯,也算个不入流的无品法器了,咱们有可能做些卖钱么?”郑鲁达想到挣钱路子,眼睛比谁都亮。 “难,难啊,”宫灯到手后,赵文君也第一时间把玩,并且想到了这一点,要说这长老中最缺钱的莫过于他了,原本子弟都是凡俗还好,现在多了一名修士,花费更大,他也就有心将扔掉多年的炼器本事捡回来,只是这技艺乃是门要先烧钱的本领,一时也难以入手。他咂摸咂摸嘴,咽下一口泡了许久的浓茶。 “咱们浅山宗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底子很薄,而且最重要的是缺钱。” “哪里缺钱啊?” 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正是江枫到了,他踱进厅堂,坐在那象征权势的猛犸皮座椅之上,调整了下方向,首次露出玄级五阶的修为气息,连同更加熟稔的“无形剑气”,向众人扫了过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二章 波澜不惊 “恭喜掌门。” 长老会的众人一同站起身来,恭喜江枫修为提升,待到坐下身来时,表情却各不相同。 黑蛇之灵附体,对于王、郑、吴三人的修为提升,都是一样的困扰,虽然三人背后家族掌握的修炼资源比江枫多,但也仅能维持修为略微提升,或者不掉落修为,而江枫竟然能在短短三个月内,连续提升三重修为,这让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修为难以提升,大道无望,就不得不早些考虑身后事,包括权力,伴侣,财富这些“俗物”,故此才有了他们心中对于掌门之位的不同看法和觊觎之念。 正像原本心中的一扇紧锁着的大门,这一刻,一抹希望的光亮从门中透射出来。 掌门有一个可以提升修为,避免黑蛇诅咒的秘密。 这是三人的一致想法。 要知道,无论吞掉多少天材地宝,黑蛇都会夺取绝大部分,而宗门大库中,早已经没有任何一阶以上的灵宝了,最后一批,早已被九代掌门任我道吃光了。 传功长老赵文君则不然,他没有黑蛇之灵的负担。他原本修为玄级三重,高出江枫一重,现在掌门反超他两重,心里多少有点酸酸的,不过这种感觉他早已习惯了,他本命法相“雕花纸伞”,属于利于炼器制符类的法相,对于修炼反而有碍,这也是他为什么投奔浅山宗的原因,就是为了混些修炼资源,可惜虽然已经位列长老尊位,但浅山宗却愈发穷困了。现在老婆孩子一大堆,他又是个重感情之人,故此也就熄了心,安心过日子了。 不错,不错,他打心里这么觉得,这宗门似乎又有了希望。 掌门修为提升,浅山宗在周围各个宗门的话语权也会提升,虽然玄级五重也是个渣渣,但是趋势很好嘛,比一直掉下去强,九代任我道当初不就是修为掉到玄级五重,不得不冒险去乱石海寻找机缘,结果一去不返么。另外,倘若江枫确实能稳住修为,那所谓的“郡制改革”也确实有推行的必要。 “先聊聊郡制改革吧。”江枫抛出了第一个议题,“都谈谈看法。” “我没意见。”赵文君第一个表态,说完就后悔了,刚才憧憬“掌门修为提升的好处”的事情想多了,这下冲动了,我这个位置,怎么能第一个表态呢,但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赶紧补了一句,“听起来能有些作用,我服从大家的意见。” “我提几点看法,”郑鲁达也从刚才的失态中缓过来,把弄着手中的白纸扇,“第一,改制需要很多的钱,宗内没有那么多灵石。绿晶石矿脉明年租约到期,我最多只能谈下来两倍的租约,但这点钱根本不够。”他很无奈的摊了摊手,示意没钱才是最大的障碍。 江枫默默的将四十枚二阶灵石放到桌上。 鸦雀无声。 “这是第一批费用,我先垫付,明年如果需要,我再补充就是,直到商税和关税足够支出日常的维护费用,当然,一些条件好的镇,也会逐渐升级为郡,这里面缺口甚大。” “原来掌门早有准备,”郑鲁达干笑几声,缓解了一下尴尬,“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轻捻折扇,接着发问。 “第二个问题是,如果‘蒙教司预备生’经过地方镇守推荐,到了罗川,通过蒙教司培养后,倘若觉醒了法相,分配到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个我想到了,”江枫一早思考过这个问题,“倘若觉醒了法相,就不可被分配地方,地方上的镇守以及未来会添加的副职,全都要由凡俗之民担任,觉醒法相的修士,诸位可以吸纳进自己的家族,但不能强迫。” “是是是,要以德服人。”郑鲁达其实想问的就是这个,只是幕僚们不让他直接“劈头盖脸”的问,让他一向说话很直的他,今天“谈起看法”来很不舒服。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王显道关注的,如果初代家族的传承支脉“七宝葫芦”、“七叶玄参”和“百果蛇莲”人丁不合计计算的话,那他所在的“曼陀罗花”家族在浅山宗,实属第一大家族,倘若因为“蒙教司预备生”制度长期实施的话,那么由此而引发的修士增加,势必可能会增加新的家族,影响“曼陀罗花”家族的优势,正如江枫所言,如果允许各家族通过联姻方式吸纳其他散修的话,那么这种改革,还是对自己有利,毕竟自己家族,条件在宗内也算上乘。 “还有一个问题,还有一个,”江枫的回答让郑鲁达心中石头落了地,他又捻了捻折扇,准备发问。 “老郑,你把草稿拿出来看看吧,别藏着掖着了。”外事长老吴全忠终于第一个发现了端倪,今天郑鲁达文绉绉的有点不正常,他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拿的白折扇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感情郑鲁达今天为了开会,还打了小抄。 其他几个人这才发现郑鲁达扇子的特别。 “没了,没了,这主意,哦,不,这郡制改革我赞同。”郑鲁达脸红了,赶紧收了折扇,心中却怪罪府里那几个人族书生,昨晚几人合计一夜,给他提了一堆问题,结果他记不住,这才想了个办法写在折扇上,没想到还被眼尖的吴全忠发现了,好不尴尬。 “我没意见。”外事长老吴全忠表了态,郑鲁达问的问题一样是他关心的,只是郑鲁达更愿意出头而已,其实他想问问免费测法相的事,不过看见江枫拿出四十枚二阶,心道也没那个必要了,没准人家还有准备。 “我也同意。”执法长老王显道觉得自己没必要表态“拒绝”,反正掌门个人出钱,“六司改革”才是他要反对的重点,十几名王氏子弟都在里面混日子,一旦都清出来,就得“曼陀罗花”家族想办法养着,虽然数目不多,但是开了这个先例,族内的花费可就大了。 波澜不惊,郡制改革全票通过。 “那就接下来谈谈六司改革的事情吧,这里我有个改进的意见。” 改进的意见?几个人一同看向了掌门江枫。 “六司根据职能不同区别对待。兵役司要全员修士,至少未来的目标是这样,各家凡有战斗法相者,无论老幼,都可以申请加入兵役司任职;其他五司,拟增加一名执事,必须为修士,负责监督各司工作,其余所有人员,全部由凡俗担当。” “如果没有意见,可以议议执事的人选,当然,有意见也可以先提。” 全员修士?执事?监督? 这与之前的方案不同,在场的每名长老,原本想要提出的问题,都得重新思考是否要做调整。 “我推荐吴香花任礼务司的执事,”外事长老吴全忠很快就打破沉默,对于担任外事长老的他来讲,礼务司是能让他顺利掌控局面的重点部门,之前吴家的几人,也多半在礼务司任职,几个普通职位,去换一个权力更大的“监督”职位,显然合算,“她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是宗内的红白喜事,迎来送往之事还是做的很好的,这个你们应该知道的。” 什么情况?执法长老王显道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不是前天晚上才说好,一起反对六司改革的么,怎么就突然变了卦,说好的你出头,我助攻呢? “明镜司就我家郑轶雨吧,”还没等王显道说话,郑鲁达先抢了话头,“他本命法相‘冰盏静心草’,对于气味变化十分敏感,算得上是宗内少有的适合查案的修士了。” 你们这是作甚,王显道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应该是反对“六司凡俗化”么? “举贤不避亲,我推荐一个吧,”江枫见王显道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是反对的主力,可惜吴全忠和郑鲁达一早跳出来开始推荐人选,打乱了他的计划,“王乙这小子跟了我两年,卷帘司主要就是宗内事务记录,采购食材之类的事情,虽然看起来不重要,但是没做过的人贸然接手,也不合适,我建议就让他去担任执事吧,我看他左右大道无望的样子,也许换个环境,说不定还能另有所成。” “嗯嗯,对,说起来还是你们王家的人啊,”郑鲁达故意挤兑王显道,他故意装作赞同江枫这条提议,只要这个提议通过,王家相当于已经有人在六司任职,五名长老,六个职位,王家总不能推荐两个人吧,想想王显道即将吃瘪的样子,郑鲁达开心坏了,叫你举报我绿晶石矿脉盗采的事。 关你什么事,该! “兵征司,坦白讲咱们几家里都没合适的人选,”江枫娓娓道来,“咱们几大家,其实根上都和初代的血脉相近,本来就不容易有战斗法相的修士,当然,赵长老你除外,”他转过头,露出“温暖”的笑,“你家良狄还是不错的,开了个好头。如果大家没意见,就皇甫润生吧,如何?” “不错,不错,这建议好。皇甫老头不错,我记得他的本命法相是‘满月劲弩’,比我们几个花花草草的强多了。” 吴全忠平素和这位散修皇甫家的家主交好,第一个站出来赞同,不过他也没忘了王显道这条线,原本答应他出头反对“六司改革”的,但是现在掌门放出“执事”的位置出来,可比放几个凡人打杂强多了,故此他才第一个推荐人选,成功抢得先机。 “建役司丁宝箴合适,他大哥活着的时候,宗内修路架桥都是他来,丁家可是咱们宗内的宝贝。至于蒙教司,岳溪山比较合适,任掌门还在时,他也在蒙教司任过职的,老王,你觉得呢?” 你才老王呢,你全家都老王。王显道心里骂道。 不过散修丁家现任家主丁宝箴,以及岳溪山私下确实和他关系密切,问题是自己王家也得推荐个人啊,那个“王乙”一个支脉子弟,也配姓王,但是几个人七嘴八舌把执事的位置都占满了,给出的理由也没法反驳,一时间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压倒对方,如果不赞同丁宝箴担任建役司执事,岳溪山担任蒙教司执事,传出去他们会怎么看我? “我也赞同,这样的安排很好。”他只能冷冷的表示没有意见,心中一阵叹息,今天的长老会,算是赔大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两大方案顺利通过,也算出乎意料的顺利了,虽然对岳溪山担任蒙教司一职,江枫心中多有不快,毕竟之前在处理任晓龙的事情上,没有顶住王显道的压力,但眼下在宗内玄级修士中,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这个问题只能留待将来解决。 “还有另外一条一起讨论下,就是增加魏婕为宗门长老的事。” “我反对。”王显道觉得这次提出意见必须要快,掌握会议节奏真的是太重要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三章 共同利益 江枫不得不佩服魏婕的谈判能力,在执法长老王显道激烈反对的情况下,最终魏氏入主长老会的方案,仍然以三票同意通过,而且还不包含江枫的一票。 能够摆在台面上的交换条件,包括一名玄级九重的传功者——魏若光——来自覆海门的一名近战妖修,魏婕的一名后辈,为此赵文君转而担任了“器符长老”,当然,他不但乐于此改变,甩掉了自己不愿从事也力有未逮的传功职责,还得到了魏氏的大量补偿,每年价值十枚二阶的炼器初级材料,连续三年,虽然是以捐赠浅山宗宗门建设的名义给予,但实际物资的支配者,还是他赵文君。 此外,还包括授予覆海门境内的浅山宗别院,专属土地六十亩,可以种植灵草,仍然以宗门之间捐赠和友好的名义给与;新任传功长老魏婕的代言人魏若光,将负责三年内宗内子弟、凡俗少年本命觉醒探测,为此,他专门携带了准法宝级的法器前来。此外,覆海门将派专人帮助探测绿晶石矿脉,加大矿石的产量。 “你们,你们这是胡闹,将长老位置拿来卖!”王显道怒不可遏,拂袖就要离去。浅山宗别院的受益者是外事长老吴全忠,而矿脉的受益人则为俗务长老郑鲁达,他的家族把控着大部分宗门产业。 “王长老留步,”闹得不欢而散并不是江枫的目的,王显道在这次宗门议事会上已是最大输家,既然已经达到了“小小惩戒”的目的,那么适时重归“一团和气”还是非常必要的,宗门为内部矛盾而内耗,实属大忌。 “掌门还有事要劳烦老夫?”王显道脸色涨红,还在气头上。 “赵长老,我们四人还有一些修为上的特殊事情,需要讨论。”江枫看向如意满满的赵文君,稍微露出手臂上的黑蛇印记。 “好,掌门我先告退。”赵文君自然认得这个印记,长老会五人中的四人,都是黑蛇献祭仪式的受益者,当然,也算得上是长期受害者。此刻他心早已飞到器符楼,开始琢磨“重拾炼器之路”相关的一众事宜,听掌门这么一点醒,赶紧告退,毕竟黑蛇印记这种秘密,不是他应该探听的。 哼,王显道气还没消,甩甩衣袖,被与他尚算交好的外事长老吴全忠强行按在座位上,当然,这也是他自己找台阶下,以他的修为,同为非战斗修士的吴全忠,不可能将他留下来。 “消消气,消消气,大局为重啊。” 江枫不得不摆出一副与年纪不符的老气横秋样,做一次和事老。“我这次修为突破,得益于一个发现。”他直入话题,将另外三人的关注点,尽快从宗门议事会拉到黑蛇之灵的事情上来。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江枫见三人都已经期待的望向了自己,故意停顿了一下。 “只要在足够冰寒的密室内修炼,黑蛇之灵的活性就会下降,进入‘伪冬眠’的状态,吞噬灵气的速度就会减半。”江枫自然不会将更重要的“妖兽蛋”的功效说给三人听,只分享了自己之前在力宗霄云岭,寒玉池附近的体悟,虽然他没有真正尝试过在寒冷环境下修炼,但黑蛇之灵在寒冷条件下的蛰伏,的确是真的。 “所以,”江枫转头看向正在思索的外事长老吴全忠,“大家尽可以有所准备,寒山派一行,我们四人都要去,只有那里,才有接近极寒地带的修炼地。” “是,我这就安排。”吴全忠如有所悟,若非掌门点醒,他还在思考哪里有这样的环境,是否可以借助阵法实现类似的环境,花费到底几何,没想到在浅山宗附近,就有这样的地域存在。 “低调行事,暂时不要告知寒山派我们的出席阵容,暂时只以你的名义出席论道法会。礼物我来准备。” “是。”吴全忠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原本以为掌门分享这个秘密,会要求他们三人共同承担论道法会礼物的费用,他早已准备好“出血”,没想到掌门一力承担了。 在场的另外三人,神态终于保持了一致,对修为提升到更高境界的期待,才是他们的共同利益所在。 在修士眼中,时间就是生命,更高的修为,代表更长久的寿命,在悠长的生命中,可以解决任何难以解决的问题。 几位长老的会后心情如何,江枫不知道,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错的。通过郡制改革和六司改革,浅山宗摒除了之前修士吃空饷的弊政,将他们释放到各地的建设中去,可以加快宗门的发展。随着三郡的设立,未来潜在的商税和关税收入都可能增加,对于宗门的财政状况,大有好处。 当然,如果不考虑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的话,心情能更好。 扣除郡制改革自掏腰包的四十枚二阶灵石后,江枫囊中仅剩下十二枚二阶,再次达到历史低点,考虑寒山派法会的礼物费用,按照类似的估计,类似支出不少于二十枚二阶,但要考虑四人共同参会,还要借用寒山派的修炼场所提升,这笔费用估计会攀升到五十枚二阶。 也就是说,灵石不够! 苦也! 并不是江枫突然冲动想要包揽这件事,而是在重新切割完宗门这块蛋糕后,如果想要达到宗门内一团和气的效果,就不能继续盘剥各方,尤其是利益受损的王家,以及新晋入长老会的魏家。这时候,就只能江枫这个冤大头掌门来默默承受了。 盗宝一事,看来还得继续,还得争取发个小财! ………… 江枫再次来到真武城,并非一个人独行,而是带上了丁家和郑家送来的“少女”,两名凡俗女子均是十八岁,中上姿色,算得上是宗内的美女了,想必两个家族都以为自己修为遇到瓶颈,要早一些“开枝散叶”的缘故,故此才送了两人过来,即便在年龄上,也考虑的很周到,没有违反江枫自己制定的“结婚”年龄规定。 想的真是周到,可惜理解错了意思。不过相对于江枫的初衷来讲,并没有大的初入。经常行走在宗门之外,江枫需要一些帮手,虽然修士会更佳,但是修士对于浅山宗来讲,本身就是稀缺资源。 丁灵芸,郑可仪,均是家族中的三代,一个五法相,一个六法相,大道之路,可谓相当艰难甚至无望了,相比之前选中的赵良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帮助赵良狄,完全是出于争取时间,将赵文君这一票速度的拉过来的政治需要。对于这两个凡俗女子,江枫还是想先考察下品性,再决定是否帮忙。 将两名侍女留在客栈,江枫独自来到了“月明之光”商业街,“和气居”药草铺。 “那枚印已经卖掉了,这是你应得的部分。”倪大宝依旧笑容满满,递上十五枚杂色二阶灵石,“对方比我们预期的,更想得到这枚印绶。” “多谢。”江枫抱了抱拳,收了灵石。 “合作愉快。但凡不好出手的物品,都可以交给我们灵笼商会处理,安全有保障。” 套路很深呀。 江枫心中一阵呵呵,他手头倒是有枚“蚁后毒囊”需要处理,但是事关天理门和七盟,他不敢保证灵笼会不会出卖他,这和人族的物事不一样,灵笼说到底还是个妖族商会,倘若有重量级的人物威压——这点不是不可能,虽然天理门乃人族宗门,但是七盟可是妖族和人族混合的联盟——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出卖。 “暂时还没有,有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倪兄。”与灵笼的药草和血蚁合同,明年年初才会交付第一批,虽然已经提前让江海做了“江小白”这个伪身份,但是时日一多,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故此,他更不敢将“蚁后毒囊”交给对方。 “老夫倒是有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跑一趟腿。” “什么事,有什么好处?”和商人谈交情是不合适的,就是要第一时间讲收益。 “我有一批货,要送往毒泉沼泽附近,两枚二阶的运费。” “灵石现付?”毒泉沼泽就在浅山宗东南,与魏国交界的黑水门,主体都位于毒泉沼泽之中,但浅山宗也占了一部分。 “不,我们很缺灵石,这个你知道的,”倪大宝露出熟悉的假笑,“我会给你毒泉沼泽的物产情报,如果运气好的话,你将物产带回真武城,所赚不低于这个数。” 感情我还得自己出力赚个差价,真是如意算盘啊。内心暗暗佩服倪大宝经营的头脑,同时也深深的鄙视了他一通。 江枫最终还是答应了“算盘王”倪大宝,主要对于他来讲,实数顺手为之。在“黑驴张”鉴定“三五一”令牌时,顺手牵羊获得的三份情报之中,有一份就有关毒泉沼泽,因为距离浅山宗较近,故此他已经通知了“乌衣”的其他三名成员,一同前往探险,现在想来,这个决定实数明智,因为一个半月后的寒山派之行,让他在时间安排上变得非常紧张,倘若当初选择了其他两份情报,现在估计要考虑失信问题了。 灵笼商会给出的物产情报很详细。毒泉沼泽主要产出两种有价值的炼丹药草,泥根藤和苦灵花,以及一种妖兽沼泽灰隼,情报涵盖特征描述,图样,地域分布,以及功用,均比浅山宗目前掌握的情报详尽得多。在毒泉沼泽入口处,就是浅山宗的湛川镇,此情报对于将来发展湛川镇,十分有用。 轻车熟路找到“黑驴张”,想要补充灵符,竟然遇到余小正在当家。 “我说,江小白,你太不地道了。”一见面,余小正就劈头盖脸的批评起江枫来。 “怎么了?”江枫一头雾水。 “还怎么了,说,为啥要把我的宅子留成你的地址,这家伙,我还特意跑下山,帮你收了两回信。”他“啪”的甩出来两份朱漆封好的信笺。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四章 情报节点 灰黄的信封,拈起来很容易就察觉到里面空空如也,火红的朱漆上有个粗糙的斜划“十”字,乃是“乌衣”的特殊标记,之前选择了有关毒泉沼泽的情报后,江枫就特意将余小正私宅的地址暗藏在接头讯号中,倘若队长雷右旗做出“愿意集体前往探险”的决定,就会托人送一封空信至此。 手中燃起一枚火爆符,灰黄信封弹指间化为灰烬,在余小正诧异的目光中,江枫打开了另一封。 这封信来自安斯年,在潇湘馆所遇的那名中年修士,前半段基本属于毫无营养的问候,后半段提及了自己的一个挚友,想用五十枚二阶的代价,请“江法师”出手帮忙,为一名子弟觉醒法相,无论是否成功都会付费。 很好的生意。 江枫正在缺钱的风口,不过这笔钱不能挣。贸然帮助陌生人觉醒,很容易暴露自己拥有“分相术”的秘密,与这个安斯年交往程度还不够,很难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己必须对那家“仙人居”进行一番调查,甚至是偶尔的合作,才能确认安斯年的人品。 又是一把火,烧掉来信,看着发呆不明所以的余小正,“你姐姐不在店里?我是来买些灵符的。” “用来耍酷烧信么?”余小正撇撇嘴,“我姐又去七盟了。你买什么自己挑。” “看来你们在七盟有不少生意。” “得,别套我的话,”余小正吃过江枫的亏,自然十分谨慎,“怎么,很关心我姐?” “这个真不是……” “哈哈哈,我就喜欢看见你吃瘪的样子,听说你上次让我姐吃瘪了,有趣。算了,告诉你吧,七盟现在乱着呢,碧云宗和天理门开战,其他联盟的六家为了是否出手帮忙碧云宗乱成一团,我们在那的三家铺子都受到了影响,所以我姐被抽调过去帮忙灭火了。” “哦,原来如此。”江枫自是不知道七盟的变故,浅山宗情报系统欠账甚多,势力早已龟缩到宗内,外界的事,只能依靠浅山宗驻外的别院人员顺便收集,虽然浅山宗东面与七盟接壤,但只在最大的妖族宗门金城派建有别院,碧云宗和天理门的事,还未传到宗内。 “你怎么看?”江枫补了一句,也是随便问问,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额外的情报。 “我能怎么看,火中取栗呗,算了,和你多说,又该不小心着了你的道。话说,我有个忙,你有没有兴趣帮?” 又要坑我?江枫心中事先警惕了三分。 “哎,你那是什么表情?”看着江枫斜睨怀疑的目光,余小正急了,“哥们我坑过你么?” 谁和你是哥们啊,江枫心道,虽然我也从力宗的事中占了不少便宜,可那是靠运气和实力挣来的,不过看在实际收益的份上,送你一个“善财童子”称号,也不算过分。 “说吧。” “嘶——,架子还不小。”余小正一手岔腰,一手伸出食指,气的够呛。 “不说我去挑灵符了。” “好吧,你赢了。”余小正很快就泄了气,拉着江枫到了店外一处无人角落,神神秘秘的说,“我准备在浅山宗大邑镇开一个铺子,你听说了吗,那里要变镇成郡了,生意一定好做,你有没有相熟靠得住的人,可以做二掌柜的那种,介绍给我?” “为什么是二掌柜?不是掌柜?” “掌柜自然是我啦,”余小正声音提高了三度,又生怕店内的伙计听到,赶紧放低声音,“我一有空就会去坐镇的,开店可是我的理想,这次你可得帮哥们,家里人都信不过,传出去,就做不成了。” “薪俸怎么样?” “肯定不会比别人低就是了。这点你放心,我主要是想先练练手,挣不挣钱都不重要。” 江枫心道就怕你这种玩票的,你是富二代,开个店铺挣不挣钱都不重要,但我介绍人前来,可是要生活的。 说起大邑郡,江枫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就打算先答应对方,“我可以帮你介绍两个人,不过得过几天才能到位。” “那是那是,我的铺子也是刚买了地,还在建呢,估计要小半个月才能开张,你说这大邑镇,不,大邑郡,浅山宗刚放出话来,地价就蹭蹭的涨,看来不少人都看好这,你要不要也去买点?” 江枫心道,还好我让江海预先出手了,以镇改郡之前的地价,三十枚二阶,足以买六百亩荒地,等到炒起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待到几年后大邑商业发展起来后出手,翻五六番甚至十番都是比较容易的事。 情报很重要啊,大邑郡的事,纯属“政出自家门”,故此才第一时间做了准备,就像余小正所说的“七盟变故”,其中也一定蕴含不少商机,余小曼所谓的“去灭火”以及余小正不慎说走嘴的“火中取栗”,多半是趁着混乱的局势,谋取暴利罢了。 无商不富,但是情报要及时准确。江枫有心让侍女郑可仪前往大邑郡,参与余小正的店铺经营,顺便收集大邑郡附近的情报,那里靠近力宗和御风宗,来往的商旅众多,属于天然情报库,虽然因为郑可仪修为层次接触人际圈的问题,暂时无法做到及时准确,但也算七代掌门不得不牺牲情报系统节约成本之后,重新布局,构建了第一个情报节点。 投入和人员都再简单不过的情报节点,无法对产出有过高期待,但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当然,仅靠侍女郑可仪是不行的,余小正要的是“二掌柜”而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不过既然郑可仪出自俗务长老之家,想要找一个经商懂行的长辈担任二掌柜,想必并不算难事,况且,本身给余小正打工也算一门营生,并不是白干活。 “我可是穷人啊,”随意和他扯了几句,约定了在大邑郡的联络方式,江枫挑了十枚火爆符,十枚流沙符,十枚寒冰符,十枚水盾符,五枚光幕符和五枚破禁符,均是二阶,加上一堆各类一阶符箓,花费了足足八枚二阶,自己的高级灵符早已在蚁穴死战中损失殆尽,此番补充可谓大出血。 余小正这厮,竟以“新店即将开张耗费颇多”为由,没给自己打折,这家伙,节约预算精明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斤斤计较的态度,也算是入行了。 无心跟他计较,江枫出了“黑驴张”,找了一家小有规模的丹药店,入手了五十枚益气补血丹,十枚五真祛毒丹,两种常用丹药,花费两枚二阶,至此,囊中剩下仅剩十七枚二阶。 花钱如流水啊,转眼间城主之印的收益,就花去了过半。 再次来到八杂铺拐枣胡同十六号时,长寿眉老头还在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好不惬意。 “朴铁信不在。” “大爷您记性不错啊。”想不到这大爷竟然记得自己,看起来上次装聋作哑是故意的,这么简陋的住址,还有一个老大爷暗哨。 “哈哈。”大爷眯着眼,悠然躺下了。 江枫来此并没什么事,算是友情拜访,朴铁信说起来算是他认识的可交之人之一,来真武城,来叙叙旧叨扰一下也算朋友之谊。既然人不在,留了几样早已备好的浅山宗特色糕点,留信告知自己最近会去毒泉沼泽,回头再来拜访的字样,就回到了客栈。 三人踏上归途,故意绕了点远路,取道大邑郡,沿途吩咐侍女郑可仪,简单交代了一些余小正商铺的事情,强调了保密相关的注意事项,让她注意收集往来情报,给了一枚二阶的活动经费,一打一阶灵符防身,一柄对修为要求很低的一阶法器,将她留在大邑郡,算是在江枫的“情报网”上下了第一个子,只是这个子本身,还需要考察一番。 能否忠诚并耐得住寂寞,能否足够心思缜密收集到情报,甚至在商业技能上的发展,都是江枫的考察项,倘若侍女郑可仪真的能做的不错的话,江枫也不吝多次施展“分相术”,引领她走上修炼一途。这个条件是不能先提出来的,诱惑过大,反受其害。 与侍女丁灵芸一路沿白水江而下,经过新设立的暖谷郡,到处都是匆匆迁徙的凡俗之民,有江枫撒下的四十枚二阶支撑,暖谷郡的建设进行得有声有色。时常看见修士飞掠而过的身影,虽然浅山宗仅有一百余名修士,但有了灵石的诱惑,到处跑圈挣钱,在最近三个月内,肯定会成为他们的生活常态。 湛川镇位于毒泉沼泽西北,属于浅山宗最南端的集镇,只有一百多凡俗村民,七七八八的散落居住在一处略高的干燥山坡之上。因为接近毒泉沼泽,很多荒地都无法耕种,只能饲养一种“夔角牛”的草食性妖兽,这类妖兽不挑食料,即使误食了一般毒性的杂草也无大碍,只是繁育能力颇差,算得上“耐折腾”的土生品种。每年九月,会有收购药草的商旅来到湛川镇,也是一年镇中最为热闹的季节。此时已过收购季节,江枫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凋敝荒废的景象。 江枫早已准备好了一封礼务司开具的介绍信,找了“镇长”齐老头,让他介绍毒泉沼泽的情况,此行江枫所去的地点,就在毒泉沼泽深处,黑水门的境内。 齐老头今年一百二十岁,在凡俗妖族中,算得上长寿的,只是年纪也偏大了,口齿不是很清晰,介绍了一个上午,江枫才大概了解了毒泉沼泽的情况,给他留下几枚一阶灵石,算是酬劳。 将侍女丁灵芸安顿下来,给了与郑可仪一样规格的的灵石,灵符和法器,让她在湛川镇调研这里的风土、人情和物产,有灵笼商会情报的背书,这些调研很容易找对方向,湛川镇虽然自然环境恶劣,但是处在通往人族大国魏国及附庸宗门黑水门的要道之上,只要打通深入沼泽的道路,与魏国能够通商,湛川镇大有可为。 不过主意虽好,魏国可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沼泽深处并非完全没有道路,特别是秋冬节季,雨水稀少之时,很多小路都能通往黑水门甚至直通魏国,但魏国东北部,乃是修炼资源的主产区,为了保护这些区域,故意断绝了往来交通。之所以划出原本属于自己的大片沼泽,立一个妖族傀儡小宗黑水门,多半也是为了隔绝之用。 说起黑水门,还是有很多故事的,最出名的,莫过于半妖火夜叉的传说。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五章 齐聚云台 半妖火夜叉姓宋,名维多,不过这个名字没有得到公认,毕竟他的半妖身份,即使到了江枫这个时代,也是很难被两族社会所包容。他的父亲宋精仲乃是赫赫有名的妖族战将,大约在五百五十年前,也就是浅山宗三代掌门林百呈刚刚继承掌门大位的那个时代,受封得以开宗立派,封地就在黑水门的故地,名为“宋湖宗”,那时毒水沼泽还不是沼泽,因为白水江的上游力宗还没有那么多人口,故此白水江在此汇集为一个更大的湖,宋湖宗就以此为中心,领地大概包括现在浅山宗东南,以及魏国东北部和七盟的南部一小部分,地盘比黑水门要大得多。 初代掌门宋精仲治理“宋湖宗”一百三十二年,但却没有留下子嗣,倒是与一人族女子相恋,生下一名半妖,即为“火夜叉”宋维多。因为身份的问题,宋维多的掌门之位,一直受到内部和外部各种势力的掣肘,同时,也因为力宗的兴起,宋湖逐年变得干涸,成为毒水沼泽,进而不再适合居住,宗内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正值人族大国魏国兴起,自然不需要顾忌妖族宗法“八百年宗门保护”的限制,出兵重创宋湖宗,半妖宋维多也在乱战中死去,此后五十年,宋湖宗急剧动荡,先后经历了三代短命掌门,最终分崩离析,消失在茫茫沼泽中,直到黑水门莫名崛起,占据了这片沼泽。 “火夜叉”宋维多之所以出名,不只是因为他是“宋湖宗”的二代掌门,也因为他亲民的政策,并且对人族妖族的包容态度,在人族和妖族对峙相互仇恨的年代里,留下了不少的传说故事。 传言,宋维多虽然是半妖,但是向往人族的文化和礼仪,更有人族的温润和善良,他能自由的在人族身体和妖族身体之间切换,即使应对半妖普遍难以抗拒的“满月诅咒”,也不会迷失心性,陷入狂暴。 江枫此行与半妖火夜叉关系不大,但也脱离不了关系。 情报提及的地点,位于黑水门腹地一处无名沼泽地之中,在黑水沼泽还是宋湖的年代中,这里据说是宋湖宗的水下府库之一,虽然因为宋湖宗的变乱导致大部分府库物资都已经被掠走,但据说府库的密室,一直未有人找到并开启。情报提及的地点,就是可能的密室所在。当然,情报特意说明,所谓的密室,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或者早就被探索过。 可信度中等,非独享情报,收益预估中等。 这是“黑驴张”情报上给予的评价,自从江枫告知余小正情报的错误,并且想得到赔偿金之后,他发现所有“黑驴张”的情报上,都有了类似的说明,并且额外补充了一句:非可信度高的情报,即使与实际情况不符,也概不赔偿。 很鸡贼嘛,亡羊补牢,这下很难占到便宜了。 湛川镇东南十里,有一处买名曰“浊渊”的深潭,瘴气浓郁,寸草不生。江枫将千幻玄火鸦的尸身葬在此处,和江城子杀了一只夔角牛,简单拜祭了一番。 “我感觉隐隐有一种联系,让我只要身在这里,就可以轻易再次找到那处深潭。”祭拜归来的江城子似乎成熟了一些,对于母亲的情感,他虽然没有过切身体会,但是血脉上的联络,是天然存在的。 不过他很快就从悲伤中跳脱出来,关心起到底携带几只夔角牛作为食物进入沼泽探险的无聊问题。拗不过他的小性子,江枫最终买了四头成年夔角牛塞在灵兽袋中,算上之前拜祭的那头,存款又少了半枚二阶。 与“乌衣”约定的集合地点,在黑水门的宗门所在地“云台城”,在宋湖宗时代,称为“宋湖城”,原本是位于宋湖中的一处岛屿,沧海桑田,如今在毒水沼泽中,算是少有的一处较大台地。 黑水门人口稀少,只有五千余人,修士近百人,但由于魏国在背后的资源支持,故此平均实力上并不低于浅山宗。掌门邱白寺乃是地级五重的强者,只是黑水门虽然属于妖宗,但很少与其他妖族宗门交往,故此在黑水门,也没有浅山宗的别院。 云台城规模很小,两条十字短街,基本上就囊括了整个城市。按照倪大宝给与的指引,江枫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的商栈。说是商栈,实际更像是一个简陋的货栈,杂乱的堆满了各类货物,从空气中的气味和包装形制来分辨,货物以药草为主,间以少量低级灵符。几个帮忙的小厮均属凡俗之人,报上名号,很快就见到了正主。 “白中凯,或者叫我白先生。”黑色长袍紧裹,健瘦身型,八字眉,面色古铜略有黑须,年纪看起来不大,只是发际线略高,声音听起来很沙哑,这在修士中很少见。 “你好,倪长老托我带来一批货物。”既然是约定的见面人,江枫掏出一只带有特殊禁制的储物袋,交给了对方。 “多谢。”白先生面无表情的接过储物袋,冷冷的道了声谢,就矗立在那里,也没有去查看储物袋,似乎是等着江枫自行离开。 “是这样的,你需要给我一枚特殊信物,以证明我得确将货物送到了。”眼看对方毫无表示,江枫只能友情提醒他,这和倪大宝描述的有些不同。 “信物?”对方语气中充满惊讶,但僵硬的脸上仍毫无表情,他木偶般的转过身,翻遍了柜子,慢慢蹲下身体,最终从一个底层抽屉中抓出一把木质护符,抽出一根黑色护符递给江枫。 “给。”他缓缓的站起来,就像一个身体不便的老头,冷漠的表情写在脸上,似乎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江枫接过,出了商栈,仔细端详了那木质黑色护符,正面是困兽囚笼般的刻痕,灵笼的特有标记,背后是—— 一张哭泣的脸? 倪大宝明明是灵笼商会“一笑堂”的长老,货物自然也是送给“一笑堂”的人,那么回执护符背后应该是个笑脸才对,怎么竟然是“百鬼堂”的标志,真是怪事。 这白长老,似乎有点问题啊。 不过江枫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拿到回执给倪大宝,那剩下的问题,左右是灵笼商会内部的事,信物是真的就行。 此时正是黄昏,街上的行人很少,因为地处沼泽,很多人都带着防护瘴气的面罩。江枫也花费了几枚灵石,将自己面部遮罩起来,避免他人不必要的注意。 “对不起。”从杂货店出来,正好与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 黑影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对方全身都遮罩在宽松的罩袍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略显疲惫的血色双眼,与她同行的,倒是一位相貌普通的灰袍年轻修士,从身上的气息来看,属于人族,修为在练气阶段。 “没关系。”江枫简单回复,对方主动道歉,应当并无恶意。 对方的罩袍中透出淡淡的妖气,只是妖气的感觉略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奇怪在哪里,江枫赶着与“乌衣”其他人汇合,也不想多事。双方谁也没在意这场意外,各奔东西。 走出了很远,胳膊上突然传来一股灼热,却是江城子。 “什么事?”拐进一个无人角落,将他放了出来。 “我刚才感受到一缕熟悉的血脉气息。就像……”江城子琢磨了半天用词,“就像在师父你身上那种。” “我身上?”江枫一头雾水,自己身上因为生吞过一枚千幻玄火鸦的蛋,故此才与江城子有一种血脉上的淡淡联系,如果说世间还有人如此的话,那只能是千幻玄火鸦其他的血脉传人。 血脉传人,也就是,另外一枚蛋? 江枫瞬间想起来两个人,就是魏国吉柏城逃脱的通缉犯陈昆,以及原来的城主夫人柳烟萝。 没错,极有可能是他们。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 “乌衣”很快聚齐。 四人的修为,以队长雷右旗最高,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已经一路攀升到玄级四重,多半是有些奇遇。“盲脸”况书才也已经突破,达到了玄级三重,“猴子”靳东在矿洞时,就已经是玄级二重,没能继续提升。而江枫的修为,与他相若,均为玄级二重,当然这主要是影子分身的缘故,出了湛川镇,江枫第一时间就放出了影子侦查,沼泽中因为树木遮挡,光线明暗交错,故此影子只能远远尾随,提升到玄级五重后,影子已经可以放出两里的范围。 作为散修,获得修炼资源的途径很少,但自从组队盗宝以来,四人获得的资源总量,比之前要多的多,据“猴子”说,队长和“盲脸”之前还额外进行过一次遗迹探险,所获颇丰。 倘若法相本身较好,只要有足够的天地灵宝或丹药,对于妖修来讲,玄级中段以下都是较为容易突破的,只是对于江枫来讲,多了黑蛇之灵这一瓶颈,困难了许多。 浅山宗还是穷啊,否则就是用钱堆,也能堆出一堆玄级修士来,当然,这个钱可能会比较多,因为浅山宗根上血脉的缘故,“花花草草”类法相者居多。不知道自己撒下那四十枚二阶,有么有可能诞生新的玄级修士,只有十四名玄级,九十二名灵级的浅山宗,实力还是太弱菜了。 “紫火铜晶卖掉了?” 趁着修整,“猴子”靳东悄悄凑过来,本以为自己的修为提升蛮快的,队长雷右旗为战斗法相,自然不能比,但江小白一个“糯米吊瓜”种植类法相,修为相比上次矿洞相遇也提升了一重,实在难以理解,他自然不知江枫在七盟蚁后巢穴冒险的事,只能想象江小白卖光了铜晶,换了天材地宝。 “没有,你需要?拿东西来换。” “停,就站那。”眼见江枫的身体靠近,靳东的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一边整理自己在沼泽弄脏的皮靴,一边故作神秘的说: “我知道个秘密,给我一百枚紫火铜晶我就告诉你。”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六章 银魂引路 “叫上队长和盲脸一起旁听,怎么样?”江枫目不转睛的盯着“猴子”的甲字脸,仿佛那里印着花。 “算了,”被盯得发毛,“猴子”直接就怂了,“他们俩都知道,原以为可以诈你一笔,小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 “说吧,如果有价值,我可以让你先挑战利品。” “这还像个样子,你比盲脸强多了。” “又在说我的坏话?” “盲脸”况书才扔了手中正削的短木棍,阴鹫的目光看得两人遍体生寒,休整时间对他纯属无聊的消遣,性格淡漠的他表情种类实数稀少,虽然算起账来也锱铢必较,但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伙伴。只是不知为何,距离况书才一旦很近,江枫心中总会莫名多出一分敌意,久久不能散去。 也许这就是“八字不和”吧,江枫想起来他读过的几本人族杂记,里面玄之又玄的各种理论。 “在原来宋城湖的范围内,有一处低矮台地,埋葬着半妖火夜叉宋维多。” “然后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知道大概方位?” “不知道。” “所以说啊,你这根本算不上情报。”况书才大踏步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两人休息的长椅上,将削木的小刀在猴子腿上擦了擦,一本正经的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切——”猴子掸了掸身上的碎木屑,撇了撇嘴,“要是我知道细节,不就带你们去了吗。不过我跟你们说啊,云台城这几天陆续来了不少奇怪的人,身上的味道和本地人很不一样。” “你可真是狗鼻子。”况书才没继续打趣他,事实上他也没有那个爱好,“老大,早点走吧,夜长梦多,猴子说他发现了可疑的人。” “哎,我可没说——” 猴子靳东急了,靠传闻骗点东西没有问题,但是给队伍提供假情报,可是要扣战利品的,甚至自掏腰包请客的。 “下次早点说。” 雷右旗终于擦完了一对寒铁臂甲,并且额外涂抹了黑齿鱼油,不但看起来低调了很多,而且对于蛮力的冲击,也能削减不少。作为一个靠“战前休整”活着的男人,早番几次的冒险合作,足以证明这种准备,绝不是多余的。 去往秘密府库的路途很是泥泞,坦白讲,根本就很少有干燥的道路,这还是在少雨的秋季。偶尔路过平坦略高的台地,都是小型的村庄。 鲜有人对过路者抱有兴趣,这里的民风对外来者充满了冷漠。在遗忘整个世界的同时,他们也在自我遗忘。 黑水门几乎没有什么物产,除了倪大宝提及的药草,沼泽中一种嗜血的黑鱼算是一种。这种黑鱼最大可以长到三尺长,嘴里长满了尖锐的牙齿,唾液中含有令人轻微麻痹的毒液,但是它们胆子很小,白天都躲在污泥之中蛰伏,夜晚会游到附近的水潭之中,当有人不小心落水时,成群结队的它们,似乎有了勇气,会集体攻击落水者,直到将他们撕成碎片。在春季繁殖期,雌鱼体内繁育的幼卵富含灵气,在凡人和中低级修士圈中,是极好的补品。 行进了一日一夜,终于在一处泥潭附近,找到了情报提及的所在。这里的不同在于,有几丛低矮的灌木,以及泥淖中散乱的砖石,虽然不明显,但是仔细去查看的话,数量还颇多,偶有不知名的小鸟经过这里,啄食灌木上微红的浆果,在孤寂的毒水沼泽当中,算得上一处颇有生机的所在。 “老二,准备动手。” 雷右旗挥手示意,他和况书才一直走在队伍前方,而江枫和靳东则距离他们有百步远,观察四周,保持着警戒。 况书才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湛蓝宝珠,释放灵力激发,蓝光从宝珠中忽然闪现,冰冷的气息,以宝珠为中心,持续扩散,地表的泥泞逐渐被冻结,变硬变脆,几只躲藏在泥淖中的黑鱼翻腾出来,早已准备好的雷右旗右手挥锤,将它们碎成肉块,鲜血溅在地上瞬间冻结,宛若梅花一般。 “效果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大家尽快寻找入口。”况书才吐出一口寒气,他的灵力貌似在被那枚宝珠不断抽吸,青色纹饰的脸上,眉毛也结满了寒霜。 三两只黑鱼并不是什么威胁。让地表变硬是主要目的,既容易行走,也更方便寻找。时间紧迫,雷右旗、江枫和靳东都跑过来,在附近仔细寻找府库入口的痕迹。 转过身,江枫默默的开启“玲珑宝光”,整个世界瞬间变得灰暗,只有那些古旧的碎砖,发出极微弱的绿光,这片被沼泽淹没的废墟面积很大,入口还埋藏在冻土之下,故此每一寸土地,都需要仔细探索。 在冻土刚刚开始软化的时候,江枫在一块破麻布的旁边,终于发现了一处异常,两尺深的地方,有一块三尺见方的盖板,正闪烁着微蓝的光芒。 “这里!”他飞掠过去,手中的蓝焱大剑插在地上,标注出这处不同,旋即关闭了“玲珑宝光”,即使这本命法相技能耗费灵力很少,但长时间的使用,也耗费颇多。 三人围拢上来,雷右旗踢开破麻布,扔出一枚流沙符,脚下的土地立即变得松软,他伸手向下一探,很快就摸到了一处硬木板,他招手示意况书才停下来,通常来讲,探路是他和况书才的职责,这是最危险的工作,也是他们两人能每人分两份战利品的主因。 嘶—— 况书才扔了几枚丹药入口,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没有灵力的支撑,湛蓝宝珠的光芒很快黯淡下来,这宝物用起来十分耗费灵气,江枫也打消了原本想借来模拟冰寒环境修炼的打算。既然已经确认位置,他和靳东再次远离“入口”,四人分工明确,他和靳东负责警戒和断后,一窝蜂上去抢宝,不是乌衣小队的风格。 雷右旗递给况书才一枚解毒药丸,双手交叉,将灵力灌注在寒铁臂甲之中,那臂甲变得微红,一束淡金色光幕以他和况书才为中心,将两人完全笼罩起来,这是一种土系护罩,能防御玄级以下的攻击。 况书才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是他开始认真的迹象。向雷右旗点头示意,后者右手发力,抠住那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的护板,猛力一扯,随着一块木板飞起,一股晦涩陈腐的味道,从洞口处飘散出来,黑魆魆的内部,看不清到底有多深,更无法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况书才微退,同时扔出一道清风符,想要冲散洞内的晦气,紧跟一枚光幕符,还未生效,那洞口却瞬间冲出一道灰色身影。 砰! 雷右旗及时的挥舞大锤,扫向那诡异身影,击中时发出一阵闷响,那灰影伸出利爪一般的手,抓住了冰冷的锤柄。 呃—— 黑影发出令人牙酸的叫声,它全身在不停的抖动战栗,似还在适应突然变得明亮的环境。这是一只人形生物,不难发现,这东西生前应该是名修士,通常被称为“尸魃”,在墓穴中很容易出现,本身不惧刀剑,但对火焰和冰寒则比较畏惧。这里本是一个府库,看起来在被封闭之前,有修士被困在里面。 况书才改光幕符为火爆符,甩在尸魃身上,那尸魃吃痛,放弃雷右旗,冲向况书才。他的右手中还有一把短匕首,多半是生前喜爱之物,否则也不会执念如斯。两人轮流施展火系护符,尸魃虽然满身焦黑,但生命力却很顽强,一时间竟无法彻底解决掉他。 吼! 尸魃的匕首被雷右旗偶然打落,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嚎叫。他的身形陡然变大,原本被烧成焦炭的身躯,隐隐有红色的光芒透体而出。 不好,他要自爆! 雷右旗看出了端倪,一道寒冰符打在尸魃身上,和况书才两人身形急退,同时甩出一道钟形宝物,那青铜小钟迎风变大,快速的扣在被减速的尸魃之上,随着一身闷响,那青铜钟猛然晃动了一下,原本镶嵌在其上的几颗灵石瞬间崩裂,化作齑粉。 “又浪费了十六枚一阶。”雷右旗收起青铜小钟,打出一道清洁符,去除令人作呕的尸骸碎块。 “老大,别动。”况书才叫住想要弯腰收纳匕首的雷右旗,却见那尸骸中间,一道白银色阴影还矗立在那,明亮的双眼,却毫无神采。 “竟然还有银魂在。”雷右旗及时停住身形,能够生成“银魂”,那尸魃生前的实力,至少要达到金丹境界了,还好不是“金魂”,否则自己刚才的青铜宝钟,能不能扛住尸魃的自爆,还是未知之数。“银魂”属纯粹的灵体,一般鲜有完整的神智,多半是生前的怨念吸收金丹中的灵力结成。 那银魂缓缓的动了,作为灵体,轻松的穿透了土系护罩,直奔沼泽深处而去。 我跟着? 江枫急速的摆出各种手语,打出讯号询问,这时候刻意打扰“银魂”,实属下策。有些“银魂”的执念很强,如果不小心被误以为是敌人,则会纠缠到死,这东西只有对修炼魂灵类法术的修士有用,队内四人,不但没有人会使用类似技能,而且连对付这类银魂的手段都没有。 如果桃木斩鬼法剑在,或许还能有点用,江枫心道。好在银魂速度很慢,身形飞掠,轻松躲过了银魂可能行经的路线。 雷右旗点点头,有着执念的“银魂”,或许会牵扯额外的宝藏,这在各种传闻中,并不鲜见。他连续打出手印,示意江枫谨慎跟踪,不可冒险,沿途留下痕迹,以便三人探查完秘密府库,就去追他。 银魂飘飘荡荡,江枫用意念指挥影子贴近了跟踪,自己则远远的吊在后面。直到走出二十里左右,那银魂才停下,在原地不停的逡巡,最终冲向了一处不明显的台地,彻底消失了痕迹。 几个箭步飞掠跟上,只见簇新的泥土之上,到处是凌乱的脚印,一处似乎刚刚挖开的两人宽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进去?还是等待支援?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七章 半妖陵墓 江枫片刻就做出了让影子进入陵墓的选择,而本人则继续留在陵墓外望风。做出如此决断,这里面不止是因为之前猴子曾经提到过,附近存在半妖掌门宋维多的陵墓,而且有江城子的背书,就在接近墓穴的那一刻,他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讯号,在陵墓之中,有柳烟萝的生命气息。 他们进入陵墓要做什么? 与柳烟萝在一起的修士陈昆,这家伙多半才是背后决策之人,在吉柏城的经历说明,此人绝非一个简单的练气修士,能从两名金丹修士眼皮底下逃走,不论本事,单论气运,也是极佳的。 影子进入陵墓的那一刻,江枫就意识到,这只是个普通的盗洞,对方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入口所在。沿途一片灰暗,但视野之内,前面的探索者已经留下了些许照明的痕迹。几名修士的尸体散落在甬道之间,从装束和所持兵器来看,均是用来探路的凡人,触发的机关种类各不相同,但歹毒的程度,绝非普通的陵墓所能拥有。 这是陵墓的一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随葬品,形制巨大的青铜器早已锈蚀大半,这种并非法器而是盛装祭品,甚至只是权力象征的物事,在修士眼中,没有任何价值。不少腐坏的粮食,以及凶兽的尸骸散落在各个角落,如果能俯瞰的话,它们也许会呈现出特殊的布局,经年累月之后,除了散发令人窒息的臭味外,毫无亮点。 到处都萦绕着腐蚀的气息,好在影子没有嗅觉,否则进入此间,至少要服用解毒丸才行,即使行进其间,也时时能感受到这种压力。微风从陵墓中间向外缓缓流动,对方显然用了清风符之类的符箓,不久之后这里的毒气就将排空。 “准备好了么?” 远处传来一个问询的声音,借助对方光幕符的亮光,江枫发现方才说话之人,正是此前在灵笼商栈所见的白先生。他高大瘦削的身形在五个人之中,十分显眼。在他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空手修士,看起来像是他的手下,修为大概灵级中段,比起修为高高在上的白先生,两人低调的多,小心的侍奉在左右。 “很快了,白先生,您提供的药草品质太低,所以要多费一番功夫。”答话的是一位灰袍男子,因为背对江枫,所以看不见容貌,但他身边全身罩在袍服中的人,应是柳烟萝,那他的身份,自然就是前者的情人陈昆了。 “别耍小聪明。为什么是先填充灵石,你之前说要先填充药草的。”他抓住了一个细节追问。 “尸体腐化的程度,比预想的情况要糟糕得多,不用灵石固化激活的话,很难将他制成合适的妖傀。” “激活的血液呢?什么时候注入?”白先生语速很快,生怕被对方骗过,即使从站位来看,这也是两拨信任度很低的人马。 “很快,不用着急。”他拉过一旁的罩袍女子,“烟萝,一会你就将手指划破,按住这个位置。”他伸手从黑金棺椁中抓出一只粗大僵硬的手,捏住了手腕,在上面轻轻一划,似已风干的手臂,顿时从手掌处折断,一个青色铜环样的法器掉了下来。 白先生身形一动,出手极快的将铜环抢在手中,“别耍花招,这半妖手环,等你将它制成妖傀,我自会给你。” “这个自然,您多虑了。”灰袍男子轻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对方抢了手环,“我相信您一定会信守承诺,将半妖手环给我的。” 半妖手环? 虽然一瞬间很难理解对方所提的物事是什么,但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想想当是不错的法器。那么,结合这大墓中所见的种种陈设,眼前棺椁中的死而不朽的家伙,就是半妖火夜叉宋维多了。 “好了,可以开始了。所有人退后,妖傀复活瞬间,除了吸收药草精华和灵石中的灵气,也会吸纳周围的灵气,除了半妖之体,所有人退开。” 所有人都听命退下,白先生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罩袍女子片刻,才向后退了三步,比所有人都更接近棺椁。 罩袍女子缓缓的走上前来,右手从黑色的罩袍中伸出,只见她明显不符常规的粗大胳膊上,长满了红色的长毛,很难想象她扯去罩袍的形象,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划在一柄早就挂在棺椁旁边的锋利小刀上,这是白先生的意思,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每个细节,作为此间最强者的他,有权力决定这里的一切细节。 除了仪式,这个仪式应该是那个陈昆的杰作。 鲜血不断滴下。 浸入到半妖的断臂之中,那原本干瘪的身躯,仿佛久旱遭遇甘霖的田地一般,逐渐变得红润饱满起来。 白先生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他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罩袍女子的手逐渐垂下,接触到那半妖的断臂之处。 嗯? 白先生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似乎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微妙,就在这一刻,罩袍女子飞快的扯断了半妖腰间的一块白色龙形玉玦,身形急退,回到陈昆身边。 “敢耍我?” 白先生心中遽然生出一团怒火,正要冲上前去,那刻满龙形花纹的黑金棺椁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深沉的叹息声。 嗬—— 原本灵柩中沉眠的尸骸,猛然坐起,原本紧闭的双目,两抹红色幽光,正逐渐汇聚。他的断臂不断颤动,原本掉落在一旁的硕大手掌,被莫名的吸力引导,与断臂接续在一起,蓝光闪现,旋即恢复了切割前的模样。 噼——啪—— 那尸骸还未彻底醒转,身上已经燃烧起红色的火苗,待他跳出棺椁,八尺高的身形,已经宛若一团燃烧的烈焰。 他睁开眼,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一股地级的威压席卷而来,除了白先生,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干涩,看起来很多身体元素,并未完全恢复生前的状态,正如一架破损不堪的马车,跑起来每一刻都可能会掉落零件。 “是我复活了你,宋维多,今天起,你必须听命与我!”白先生放出地级的威压,试图压制半妖火夜叉的灵力冲击,从修为的层次上来讲,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复活?” 神智尚未恢复的宋维多,似乎在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他低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白先生,又看了看自己披覆火焰的身体,“你?”他伸出火焰手臂,抓向白先生。 “尔敢?”白先生没有正面硬抗,而是身形一退,躲过了不算敏捷的妖傀宋维多,“陈昆,你敢骗我!” “我没有骗你,这的确是可以控制的妖傀。”陈昆将罩袍女子拉到一旁,耳语了片刻,“只不过这妖傀,现在只能接受我的指挥。” “拦住他!” 罩袍女子伸手喝令道,她早已迫不及待的将龙形玉玦带在身上,再次从罩袍中伸出的手臂,上面的红色毛发已经少了大半,看起来还有继续褪去的痕迹。 难道这才是他们方才提及的“半妖手环”? 对了,就是那个,江枫回想起来之前在湛川镇听说的传说。 宋维多的父亲宋精仲,为了让宋维多在半妖形态不至于迷失心智和维持正常的人形形态,借以自在的控制妖力,花费巨资为他打造了一枚半妖手环,想必就是这龙形玉玦吧。想到自己和白先生一样,错误的被器物的名字误导,将半妖戴在手臂上的手环认作此物。 陈昆和柳烟萝一开始的目标,看来就是此物。只是看起来,陈昆两人没有着急离开,他们的志向不止如此,定然还有其他的目标。 半妖原本矗立的身体,开始胡乱挥舞起来,他双手捂头,似乎在对抗某种控制,火焰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这种对抗,甚至影响了他体内的灵气运转。趁这间隙,白先生身形急掠,抓向陈昆,虽然柳烟萝看起来是控制半妖之人,但陈昆才是真正的谋主,不论是之前与自己的沟通,以及一手操办复活仪式,甚至指挥罩袍女子的耳语,都足以说明这一切,只要控制了这个练气小修士,他一定有让自己能控制妖傀的办法。 啪! 一根粗壮的火焰手臂,拦下了他。 “闪开!” 白先生一声镇喝,怒潮般的威压,就连躲在暗处的江枫影子,也为之一抖。地级修为相对于玄级来讲,并非只是级数上的提升。靠丹药和天材地宝,是无法简单堆出一个地级的。他的手中,飘忽间多了一把红黑色长鞭,猛然向火焰半妖甩去。 噼啪! 长鞭飞而复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抽打在火焰半妖铁塔般的身体之上,虽然并未造成实质的伤害,却也让半妖宋维多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火夜叉手中并无武器,空有一副地级的皮囊。 吼! 半妖的的野性被激怒了,失去半妖手环的压制,他的神智本来就受到了极大影响,野蛮的兽欲渐渐主宰了他的灵魂,右手乍然张开,露出半尺长的黑色利爪,凭借着攻击的本能,向白先生抓去。 “住手!” 柳烟萝轻叱一声,那半妖的身形仿佛如遭受雷击一般,停顿在半空。 “现在相信我们了吧,谈谈吧,白先生。”陈昆反而迎着白先生的方向,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对方只有三步之遥。“或者,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涓灵?” 嗯? 气势原本位于上风的白先生闻言身形一震,无神的眼睛浮起阴霾,他身后的两名灵级修士,更是露出奇怪的神态。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白先生,你手中的长鞭,不是半个月前才拿到的吧,是不是祭炼的太快了?或者应该这样说,涓灵,你是不是半个月前偶遇了白先生?” 什么? 他身后的两名修士,似乎意识到什么,其中一名修士,更是注意到对方提及“涓灵”二字时,白先生身形的微颤,抬腿就向外面飞掠。 啊—— 电光火石之间,白先生的手臂已经穿透了身边的修士身体,而另外一名飞掠的逃走的修士,好似撞上了无形的障壁,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的声音颤抖,随即色厉内荏的喊道,“你杀了我,灵笼商会不会饶了你的。我们可以合作……”还未说完,他的胸前,瞬间多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除了恐惧的眼神,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竟然是你的安排。”白先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原来我也是你设计中的一环,真是高明。” “原本我还是不信你能这么容易得手,”陈昆上前探视了两者的鼻息,确认他们已经死亡,“毕竟你已沉睡了那么多年,实力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你进入陵墓前,找借口收了那两名灵级修士的储物袋,我就明白了,你多半已经夺舍成功。” “精妙的设计,眼力也相当不错!” 白先生轻拍手掌,连击三下,“高明,倘若主人生前有你这等谋士,也不至于让宋湖宗沦落至此。既然已经挑明了,那我们谈谈条件吧。”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八章 月光秘匣 沼泽深处连续响起几声诡异的鸟叫,那是猴子发出的联络讯号,靳东善于模仿野外动物声音,会根据环境模拟出不同的声响,只是在轻重缓急上,有队内约定的特点。 “乌衣”的其他三人终于到了。 快速的介绍了陵墓中的主要形势,略过柳烟萝和陈昆的身份细节,包括自己认出他们的方法,只谈及复活制成妖傀的半妖火夜叉宋维多,以及可能被诡异存在夺舍的白先生。 “在谈条件?” 几人看向江枫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惊异。江枫在队内的表现,除了提供情报和望风,还没有其他崭露头角的机会。能够在洞外就侦知如此详尽的情报,三人自问均无法做到,不过他们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也是四人合作的基础。 比如猴子靳东,绝不会泄露自己臭弹的配方;盲脸况书才,也从未施展自己武器上的技能,那件二阶上品法器上,不会没有类似的内容;而黑鱼齿油,队长雷右旗常常涂抹武器所用,明显与商铺所卖,色泽有明显的不同。 “他们已经谈好了。在月光秘匣中轮流拿取法器。这秘匣只有白先生知道位置,而打开必须要借助半妖之手。”江枫一边介绍,一边分心控制影子,面对两名地级强者,以及诡计多端的陈昆,万不能掉以轻心。 “做一场?”雷右旗征询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富贵险中求。 月光秘匣定藏有重宝。宋维多是宋湖宗第二代掌门,尽管死后宋湖宗就陷入内乱,但安葬他之时,虽然暗潮涌动,但仍有不错的宗门底蕴。 “干这一票!”盲脸况书才盯着洞口凝望了一会儿,“埋伏在这洞口,然后这样?”他摆出切中要害的手势,示意在这里狙击对方。 “不行,这不是墓穴的入口,我怀疑他们可能会从其他地方离开。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银灵,一直都未出现。” “银灵?对,让你跟踪的那个银灵在做什么?”几人突然发现,方才提及的陵墓中对峙的双方中,都没有银灵的消息,将大家引到这墓穴的始作俑者,为什么没有出现。 “慢!”江枫突然闭眼,全身心的投入到影子的控制当中。 陵墓中的两方,已经开始行动,也同时保持了最高的戒备状态。江枫令影子蹲下,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的曝光面,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 月光秘匣位于墙体宝库镶嵌的四十八枚秘匣之中,一旦错拿秘匣,就会触发此处的毁灭阵法,不但无法拿到秘宝,是否能活着离开,都是未知之数。 “左下第三排,第二个。” “烟萝,按她说的做。” 妖傀已经完全被柳烟萝控制,白先生一脸恨意的看着二人,他隐隐猜到,妖傀炼制并非必须使用与宋维多一样的半妖之血,对方的一切阴谋,都是一环套一环,不经意间,他已经深陷其中了。 他原是宋维多手下败将,本名孔涓,被封印到“黑血龙鞭”之中充当器灵来折磨,并被戏称为“涓灵”。宋湖宗与魏国和其他小宗联军大战,他原本想借此机会逃脱控制,却被早已识破的宋维多扔在兵粮谷,一蒙尘就是几百年。 半月前,突然遇到探索兵粮谷遗迹的白先生一行,故此才抓住机会,寻机夺舍白先生,之后又偶然遇到巧舌如簧的陈昆,也是对方蛊惑自己,能够复活宋维多为妖傀,只为一枚半妖手环。 半妖手环的效果孔涓是知道的,无外乎可以削弱人族和妖族血脉的冲突,避免失控和外貌崩坏,对他来讲毫无价值。但是宋维多葬在哪里,却只有陈昆知道,出于对宋维多秘宝的觊觎,以及报复宋维多的目的,他同意了陈昆一同探索陵墓的建议。没想到,一切竟然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 宋维多的随身兵刃,没有放在灵柩之中,这点并未出乎孔涓的意料,他以白先生的身份,调取灵笼商会的资料,也得知了不少他被困兵粮谷之后的故事。内乱之时,宋维多能够带入陵墓之中的,多半会是很难祭炼之物,或者只有半妖之躯更方便使用的法器,而其他法器和宝物,已被意图谋取掌门之位的有心之人暗自留下。 孔涓伴随宋维多的时日不长,从气息判断,有两件熟悉的宝物,存在于月光秘匣之中,至于是否有其他宝物,他也无法侦知。 火晶风暴战旗,玄真冥月镰! 多么熟悉的气息。 前者需要借助火夜叉的独特血脉之力,进而激活规模巨大的加持阵法;后者需要注入两种不同的灵力,方可操控,只适合兼有人族和妖族灵力的半妖宋维多使用。 虽然限制颇多,但四阶法器就是四阶法器,属于法宝级存在,比起三阶中品的黑血龙鞭,档次要高上很多。 孔涓冷冷的盯着妖傀宋维多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再容不得一点马虎。粗大的手掌从按住月光秘匣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跳也随之加速跳动起来。镀金的秘匣微微开启,他能看见里面透射出的红黑二色的宝光,正是自己之前感知的那两件无疑。 先下手为强。孔涓的这具地级身体,就是最大的依仗,也是唯一能够致胜的法宝。 他手中的软鞭遽然向那名罩袍女子抽去,体力灵力也奔涌而出,缠绕在软鞭之上,结成互相缠绕的细网。从感知上看,半妖女子在修为上,刚刚踏入灵级,低的可怜。故此,他并没有用尽全力,自己这身修为,只要切中要害,甚至一个无死角的灵力潮汐,就可要了对方性命,那不是孔涓的目的。 他只是想将对方网住活捉,以她为要挟,陈昆多会就范。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显然知道很多秘辛,这个很有价值。况且,只要困住对方,失控的半妖火夜叉妖傀,多半无法阻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啪! 原本按住月光秘匣的大手,忽然改变了方向,挡住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涓灵,你果然想要和我们动手。” “你不也是一样!”孔涓拉住被扯住的软鞭,对方要是对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方才自己的一击,早已得手。 “那就来斗一斗。给他点颜色看看!” 妖傀宋维多原本抓住软鞭的大手之上,熊熊火焰霍然燃起,并非之前体表的纯粹精灵之火,而是彻头彻尾的技能攻击,炽热的火焰围成六道火环,像粗大绳索编制的囚笼一般,将涓灵困在其中。 “你竟然能让他使用烈焰之环?” 孔涓脸色一惊,生前与宋维多交手颇多的他自然认得这技能,连拍储物袋,两道三阶水盾符瞬间包覆全身,同时两道二阶火爆符甩向二人,夺舍的他现在对于白先生这具躯体,掌控还未达到自如的程度,无法使用他的技能,就连随身法器,也没来得及很好的祭炼,只有他原本寄生的黑血龙鞭,方能挥洒自如。 “呵,你一定以为用你的血一样可以制作妖傀是吧,我告诉你,没错,但是你只能得到一个残躯而已,只有半妖之血,才能完美的掌控这具妖傀!现在,就尝尝他的厉害!”陈昆探身去拿取月光秘匣中的宝物,“烟萝,干掉他,记得留下妖丹,将来有大用。” “死吧!” 柳烟萝的双手透射出两道光晕,合在胸前,全神贯注的用意念指挥妖傀,那烈焰囚笼越变越小,触碰到水盾护罩之上,激起炙热的蒸汽,第一道水盾就要破裂,而宋维多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拍了过来。 火焰对半妖火夜叉宋维多而言,只是一种补品而非障碍。 啪叽! 火焰之掌拍在孔涓的水盾之上,那水盾应声破裂,虽然水盾减缓了不少攻势,但掌风之力,却将孔涓身形打的猛烈后退,正撞在向内收缩的火焰囚笼之上,一股反向灵力从他体内冲击出来,将靠近的火焰向外猛推,虽然避免了正碰,但还是受了伤。 原本打向柳烟萝和陈昆的火爆符,也被宋维多急转的身形挡住,烈火色的袍服燃起,在宽大的腹部,留下两片焦黑。 看着涓灵短时间难以脱困,陈昆正打算蹲下身,从月光秘匣中拿取两件宝物,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漆黑的角落中急速飞起,直奔陈昆。 嗯? 陈昆的心思并不全在孔涓之上,他对夺舍而生的孔涓,并没有那么忌惮,毕竟这一切都是他预先设计好的剧本。白先生是他主动引来的,自然知道底细,虽然以地级的修为,弹指间干掉之前两个灵级随从不费吹灰之力,但灵笼的“一笑堂”长老,实际上善于争斗的非常少,故此孔涓即使完全祭炼这具身体,战力也比不过能技能半开的宋维多。 柳烟箩虽然用自己的血激活了妖傀,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掌握宋维多的技能,对孔涓虚张声势可以,但他心中早就知道,这个只能看运气,能够让妖傀使用生前一半种类的技能,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又来了一个么?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胸有成竹般的微笑,似乎并没有把那道银光放在眼中,任它化作一道急速奔流的银链,直奔自己胸口。 啊——呀—— 只听见银光之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陈昆的胸口微微隆起,鼓动周身灰色的袍服,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不错。”陈昆从怀中拿出一个残缺了一角的古旧八角铜镜,里面正有两道银光在游动,只是一道还在做困兽犹斗,挣扎着想要脱困,另一道已经如翻白死鱼一般,只剩下随波飘荡的气力了。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他收起铜镜,将它重新放进胸口前的袍服之中,“烟萝,快点干掉他,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然后我们去找其他的遗迹。” “走!”陵墓之外,一直闭眼以便集中精力在影子身上的江枫突然睁开眼,率先冲进了陵墓。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四十九章 陵内混战 每一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善。 就在江枫四人接踵冲进陵墓的片刻,受困在火焰牢笼之中的孔涓,又正面硬抗了两记半妖精灵妖傀的利爪攻击,此时他的胸前已然被抓烂,血肉模糊。虽然服用了大量丹药,但白先生的储物袋中,多半是灵笼商会的货品,高级丹药很少,好在数量十分巨大,否则孔涓现在的伤势,恐怕会更重。 陈昆眯着眼,无喜无悲,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四名陌生修士的突然闯入,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他很快意识到,几人恐怕是循着之前那只银灵的踪迹而来,这陵墓他早就用胸中的“乾坤宁心镜”探过一遍,原本并无银灵存在。 “老四!” 雷右旗很快看清了形势,他反应最快,那个人族修士手边宝光乍现,几乎就要得手,必须尽快阻止他。 轰!轰! 随着两枚黑弹的落地,两道浓稠的黑烟,快速向四周弥漫。队伍中的其余三人,早就吞下解毒丹药,况书才更是迅速蹲下身形,一道无形的声波,伴随他灵力的释放,朝向对方发射,正是他在灵级就领悟的的本命技能“蛇之吻”。 黑烟之中,遽然腾起三道有着两头的火龙,那火龙初始不大,只有三尺长短,但随风而长,很快就达到两丈的长度,分别扑向雷右旗,况书才和猴子靳东。与此同时,黑烟之中滚出一道满身伤痕,披覆烈焰的身影,却是借机脱困的孔涓,手中捏出一道灵符,甩向浓烟之中。 漫天飞舞的雷霆之力,汇聚在一起,又从中央爆裂开来,卷曳四方,原本弥散的黑烟,几乎瞬间被驱散殆尽。 孔涓一愣,露出些许后悔的表情。他没想到这黑烟虽臭不可闻,却能被雷电轻易驱散,雷击固然会让黑烟之中的两人受伤,但是有黑烟在,似乎对修为最高的自己,才更为有利才是。 趁着火龙没有袭击自己的间隙,江枫果断抽出三道二阶水盾符,分别加持到其他三人身上,身形迅速穿越即将散尽的黑雾,直取柳烟萝。这女子是陈昆的软肋,只要她有危险,陈昆定然放弃宝物来救。 此刻,“蛇之吻”已经对她产生了部分作用,也让半妖火夜叉暂时陷入到迷茫的状态,原本覆盖全身的火焰,尽数熄灭,即便是先前放出的三道火龙超杀,也萎靡了不少。只是陈昆,却抗住了况书才的秘技,他的胸口燃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似乎在消耗某种能量,抵抗这种不利影响。 很好的宝物!虽然看上去就是一件邪物! 能够将银灵囚禁在内,又可以消耗银灵的生命抵御削弱攻击,甚至抵抗“蛇之吻”的昏睡效果,定非凡品。 眼见江枫手持蓝焱大剑就要袭来,陈昆果断掏出一大把灵符,甩在迷茫无助的半妖火夜叉身上。 这并非攻击类符咒! 而是召唤出无数的黑色蚂蟥!那拇指大的蚂蟥叮咬在半妖火夜叉身上,刺激他不断的挥舞拍打,一时间,棺椁附近象征权力与荣耀的木雕尽数被打碎,就连铺满灵柩的青石镂空地砖,也被踏裂了很多,这半妖火夜叉一身蛮力,江枫竟然无法近前。 借助火夜叉的宽阔身形遮挡,陈昆快速的对柳烟萝施展两道清明符,同时向月光秘匣抓去。 休想! 江枫还未甩出寒冰符,一道软鞭却已袭来,正是之前强行破除火焰之环跳出圈外的孔涓,鞭子末梢抽在秘匣之上,原本半开的秘匣,竟然合拢大半。 火晶风暴战旗! 陈昆只来得及拿出一件略小的宝物,就不得不重新面对孔涓的纠缠,何况还有一道寒冰符,已经向他所站之处袭来。 “走!” 他心生退意,自己站在宝物之前,自然成了两方夹击的目标。拉起刚刚醒转的柳烟萝,急速向陵墓深处逃去,放弃了对剩余宝物的争夺,同时也让本来与之对立暂时合作的两方,成了敌对面。 休走! 江枫连续甩出两道寒冰符,顿时空中寒意逼人,身形飞掠朝陵墓深处追去。 队长雷右旗怒号一声,震晕身前渐熄的火龙,手中大锤猛然一击,似乎灌注了不少灵力,随着一抹冲天红光,将身前火龙击成灰烬,奔向月光秘匣。 事已至此,孔涓不可能善罢甘休。手中黑血龙鞭急速抽向试图靠近藏宝墙的雷右旗,那里仅剩一件法宝,他不甘心空手而归。 叮! 雷右旗眼见来势,右手擎起“寒铁臂甲”阻挡,伴随一声金属磕碰的铮鸣,紫色华光从中涌现,迅速包被了整条手臂,涂抹了“黑鱼齿油”的臂甲,抵消了大部分伤害。尽管无法继续前进,但雷右旗也并未受到实质的伤害。 啪!啪! 两道红丸在孔涓后背爆裂,猴子手中抓着一把造型诡异的弹弓,一尺多长的木质弓身上,挂着七彩的兽皮飘带,点点荧光洒落,正是红丸发射掉落的粉末。 “黏合!” 猴子双手合在胸前,一道灵力急速从掌心穿出,卷起附近的碎石和木雕碎屑,直奔孔涓的后背而去。 孔涓连续甩出两道清洁符,试图驱散飞向自己的垃圾,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招式,但这堆胡乱纷飞的杂物,隐隐让他有些不安。 吃我一锤,雷右旗右手奋力挥舞,已经迎头打下! 匆忙之间,孔涓只能随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黑铁短棍,这是白长老的随身法器,因为内含一枚幼年器灵,还未来得及祭炼。 咔! 钝器交错,两人均感到虎口一震,孔涓更是压力山大,手臂处青筋爆裂,白先生这具半商半修的身体,还是太柔弱了。与此同时,那堆杂物伴着烟尘贴身飞过,迅速的聚集在孔涓的背后,紧紧的黏合在一起,不断的吸附,变大。 孔涓只觉得身体变得沉重起来,身体形状的骤然变化,让他的步履变得生疏起来。雷右旗的锤击,他更是不敢硬抗,而自己甩出去的黑血龙鞭,更是会被对方奇妙的护臂完全挡住,顿时心生退意。 想到这,他抓出一大把光幕符,用尽全身灵力全部激发,漫天撒了出去。 一瞬间,整个半妖灵柩附近光芒大盛,没有准备的三人,陷入到瞬间失明的境地,赶紧发力护住全身,防护可能的袭击。早有准备的孔涓,却一个飞掠,直取月光秘匣中仅剩的唯一法宝“玄真冥月镰”。 可他却觉得脚下一绊,低头看去,一只碗口粗的斑纹土蛇,正盘在路中央,堵住了他的道路。在护住身体瞬间,况书才施展出自己的灵蛇召唤术,召唤出这只大蛇,用来临时狙击孔涓。那土蛇全身披覆防护碎鳞,攻击手段稀缺的孔涓盘算,一时间恐怕难以击破。 休想拦住我! 孔涓勉强动用最后一丝残存灵力,化作一缕赤色烟尘,却留下一摊混杂废物的粘稠血肉,急切之间,他用弃掉身体一部分的方法,甩掉了之前猴子靳东强加给他的黏合之物,换取了自由行动的机会。 等我拿了法宝,离开这鬼地方,恢复实力,有你们好看!他身前最擅长的莫过于追踪法器的气息,否则也不会短暂与两件法宝接触,就会记住那它们的气息几百年之久。几人此时动用的法器,已经尽在他的记忆之中。 烟尘越过盘踞在一处挡住去路的斑纹土蛇,卷向半合着的月光秘匣,一团粗壮绞在一起的茶色木藤,却从陵墓深处穿出,直插这缕烟尘。木藤在空中飞速的旋转,大团鲜血伴随碎肉纷纷溅落,烟尘再也无法保持虚幻的形状,遽然收缩在一起,一具残躯凌空摔落,再无一点生命气息。 好晕! 落在地上的木藤重归本源,正是前往追踪陈昆和柳烟萝的江枫。扶着身边的棺椁,连连吐几口腹中淤血,使用“藤木化傀符”,不死不休的攻击一个重伤地级,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还是不熟练啊,在空中快速旋转,虽然有“藤木化傀符”护住身体,但是操控起来颇费技巧和灵力,现在他突然懂了,为什么之前在蚁后巢穴,筑基剑修可以轻易击杀那名同僚,因为用了藤木化傀符,不论体内有多少灵力,都会被抽吸得一干二净,短时间内,对自己也有一定损伤。 二话不说,赶紧嗑药! 要不是之前使用了白玉飞针的【中级灵力透支】,恐怕方才的绞杀,自己会和地级修为的孔涓一起身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地级修为,即使已经灵力空虚,加上重伤,也还是有一搏之力,反而自己灵力不足的话,藤木化傀符根本发挥不了那样的威能。 地级修为,果然不是靠嗑药就能简单搞定的。 “队长,没能追上,那家伙早有准备。” 缓过一口气,江枫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明,在陵墓深处,还有一个隐藏的小型盗洞,陈昆和柳烟萝从盗洞中逃出,还顺手引爆了早已准备在洞口的爆炸陷阱,封住了洞口。虽然被寒冰符击中,但陈昆身前那束一直在燃烧的白光,却抵消了大部分攻击,两人以轻伤逃遁而走。 “也不是毫无收获。” 江枫扔出三枚寒铁飞镖,用“玲珑宝光”初步判断,这本是一套二阶法器,只是数量应该不全。陈昆在逃遁之时,甩出来意图减缓江枫的追击,这飞镖会自动带来一股刺骨劲风,阻滞来者的速度。 几人围拢过来,背靠背嗑药恢复灵力,虽然这场大战暴露了四人很多之前从未展现的东西,但是相互之间的关系,似乎反而变得更加亲密了。 一旁失去精神控制的火夜叉妖傀,迷茫的站在那里,似乎出于本能,他重新迈进棺椁,躺在那里,凝望着头顶漆黑的石壁,渐渐沉沉睡去。 “我们来清点一下收获吧!”雷右旗是四人中最舍得在丹药和合剂上花费灵石的人,故此最先恢复完毕,“我先说一点。” “从今天起,乌衣小队的分配,改成平均分配。”他抬头望向靳东和江小白,两人今日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章 平分收益 灰衣小队从来没见过如此丰厚的收益,不论是之前单独冒险,还是“灰衣”成立以来的历次合作。 当然,如果考虑江枫之前读过的浅山宗卷帘司的历史档案的话,今天的收获只能算作马马虎虎。 浅山宗还是富过的。 地级初段妖修的妖丹一枚! 拇指大小的丹丸,略显粗糙,表面披覆着青色和褐色斑纹,正是木土二系灵力混合的色彩。将其放在掌心之中,它会隐隐吸引周围的灵力,如微小的旋风般不断向内渗入。虽然经过夺舍的孔涓一顿折腾,这妖丹比传言中的地级初段妖丹小了一圈,但妖丹就是妖丹,毕竟只有地级妖修才能凝练出此物,正如人族金丹修士方能凝练出金丹一样。 妖丹可以用于辅助妖修修炼,如果是同种属性法相的妖修,可以分次吞服直至彻底炼化,不止会极大提升自身实力,还会获得前主人生前的部分修炼心得。孔涓显然还未彻底炼化此物,故此这金丹多半算作灵笼商会白先生的,话说回来,倘若他彻底炼化,今天就是孔涓在查看四人的储物袋了。 真穷!这几个散修真***垃圾!那画面无法再美了。 初步估价,十五枚三阶! 第二件,造型古朴的镰刀! 即使无法辨别具体品阶,但应属四阶法器无疑,并且是件法宝。镰刀外形属于罕有形制,用的修士略少,并且只能半妖火夜叉宋维多使用,故此价值会大打折扣。四阶下品的法器一般三枚三阶起价,算上法宝的加成,以及使用者限制,初步估算,价值十二枚三阶。 第三件,无名黑铁短棍! 白先生生前所用兵器,从其中蕴藏的特殊灵力波动判断,已经初步孕育了幼体器灵,同属准法宝级的四阶法器,与雷右旗大锤短兵相接,略有破损,故此判断属性并非近战修士专属,应该较为平庸,考虑器灵加成和属性较差的折价,估价九枚三阶。 第四件,无名兽皮软鞭! 孔涓生前寄生法器,故此仍然能够容纳器灵,品阶应在三阶下品以上,在使用时,未见孔涓使用任何武器技能,猜测属性一般,或者不适合孔涓,毕竟他的魂魄是被宋维多生前硬塞进去的,本意只是折磨侮辱,不会考虑适不适合,暂时估价一枚三阶。 半尺长的银灵匕首,这是第五件,原为地下府库中逃出的银灵所有。生前为修士,死后方有概率变成尸魃,能够凝练成银灵的不过十之一二,这匕首看上去品质不错,但相比之前几件,档次还是差上不少,当属二阶上品,甚至极品,暂时估价半枚三阶。 “玲珑宝光”透射下,银灵匕首呈现出紫橙相间的光芒,故此江枫估计,在属性上,这匕首必有独到之处,实际的价格应该比其他三人给出的估价要高一些。 孔涓所有,也是白先生生前储物袋中的大批货物,灵草和符箓各半,均是一阶,品种众多,杂七杂八,孔涓之所以被几个灰衣小队的玄级击败,这些存货起了很好的“负面作用”。低档货在玄级以上修士的战斗中效果甚微,不过数量既然多到堆成小山,那总价还是蛮值钱的,一枚三阶,这个属于较为精准的估价,竟然比银灵匕首还要值钱,只是处理起来颇有难度,不少灵符之上,还盖有灵笼商会的印记。 半妖火夜叉棺椁上的阵法灵石七枚三阶,原本有二十四枚,只是经年累月的消耗,只剩下这些完整的,原本阵法用来保持半妖尸体不朽,现在他已经被制成了妖傀,自然无用,这堆灵石被暴力拆解下来,放在一堆,以供挑选。 地下府库中得来的一阶法器十五件,加上两名灵级修士储物袋中的两件,共十七件一阶法器,以及两件府库中得来的二阶普通法器,被扔到一堆,其中或许有同类精品,但相比之前的妖丹和法宝级法器,纯属添头。 三把寒铁飞刀,陈昆用来阻滞江枫的暗器,效果有目共睹,能阻止玄级修士,至少应该二阶下品,但是数量不全,妖族打造暗器,以八,十二为常用基数,故此,这三把飞刀,同普通法器加在一起,折价三十枚二阶。 按照“灰衣”的惯例,队长雷右旗先挑,他在妖丹和古朴镰刀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妖丹,虽然这东西值钱,但是四人不论谁得到,定然是舍不得卖的,也就是说,基本上这次冒险,在灵石上,就是零收益,而且从总价上来看,还超过了每个人应该分得的部分。 “你们先挑,最后谁吃亏,我补东西给他。”雷右旗没有因为自己是队长就食言,如果不是他决定“平分”收益的话,今天他可以拿的更多。 况书才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古朴镰刀,这法器他用不了,但胜在值钱。 “先挑为敬。”阴鹫的目光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欣喜,还顺便跟剩余的两人开了个玩笑,可惜这笑话好冷,猴子和江枫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古朴镰刀的价值基本上算是所有物品总价的四分之一,不过他还是从灵石堆中拿了一枚三阶,顺便将不计入价格的散碎灵石收入囊中,铁公鸡般的补了一句,“这镰刀要的人少,我再要点零花钱,下次我吃点亏好了。” “猴子你先挑,不过得给我五枚臭弹。”有队长做示范,江枫也需守好之前让靳东先挑的承诺,如果不是“猴子”之前提到有半妖的陵墓在,或许他们也没有运气和这场收益有交集。不过顺路敲一笔竹杠,还是必要的。 “三枚。” “成交。” “早知道我还价两枚了,这东西做起来也不便宜的。”猴子一边还嘴,一边仔细辨识剩下的物品,他原本也属意妖丹,毕竟他的修行之路不算顺畅。“火云灵猴”的法相本体虽然也算野兽,贴一点战斗法相的边,但因为有个“灵”字,其意思就差了很多,比“铁臂凶猿”这种真正的战斗法相差远了。不过排在第三个挑选战利品,妖丹是不要想了,即使队长不要,他相信盲脸况书才也会先拿妖丹。 修炼大道等同光明前途,这个谁都懂。 无名兽皮软鞭,无名黑铁短棍,两枚三阶灵石。银灵匕首他也考虑了一下,不过想想自己一个喜爱远程作战的修士,没必要准备这么多近战的东西,况且挑走了银灵匕首,江枫可选的内容,就一点含金量没有了,心道还是厚道一点比较好。况且黑铁短棍在他看来,应该估值更高才对。 余下四枚三阶灵石,杂七杂八的灵符药草一堆,二阶以下法器一堆,银灵匕首一把,总价值约五枚三阶加八十枚二阶,属于战利品中份数最小的一份,最后一个挑选的“效果”很明显,如果不是猴子在“银灵匕首”上良心发现了那么一小下的话,留在自己手中的,除了灵石,基本上都是有价值但也很难有机会升值的东西了。 “这个拿去,算是补一部分吧。”雷右旗说话算话,妖丹的价值最大,他拿了最大的一份,于是自掏腰包给出补偿。 “秘银玄铁手套”炼器指南,二阶下品法器,属性一【轻量减负】略微降低手持兵器的重量,对【极沉重】属性物品效果更佳,属性二【鉴毒】遇到有毒物质会变色,如毒液可以渗入,则自毁并减少受到的毒伤。 很实用的二阶下品法器,这个档次的炼器指南,市价一般为二枚三阶,基本上可以弥补自己那份战利品的不足,不过二阶法器,宗内的赵文君恐怕还不能制作,只能等待他的炼器班子慢慢成长了。 “多谢。”江枫抱抱拳,来日方长,他也不矫情,将物品都收入储物袋。 分赃讲究效率,四人很快就离开了陵墓,江枫例行断后,猴子例行收尾,虽然江枫手里还有两份情报,但一个多月之后的寒山派之行迫在眉睫,仓促去探险显然不合时宜。 盲脸况书才和猴子打算一同远行,他们所选的法器,与宋湖宗和灵笼商会有莫大干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打算取道西北,进入力宗地界,再一路向西,到更远的“青丘”去售卖,算算日程,恐怕也要近两个月方能回转。 说到麻烦,江枫手头的一堆低级灵符才算麻烦,七成都有灵笼商会的标记,处理起来估计大费周章,想想就一阵头大。 和队长雷右旗分开时,天色已晚,江枫在云台城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说随意,其实离灵笼商会的商栈并不远,盖因整个城市原本也不算大。他想要观察下灵笼商会的反应,白先生作为灵笼商会派驻在黑水门的主要负责人,无缘无故的消失,迟早会引发一场波澜。他的残驱被况书才带走,据说在遥远的西部,有个饲养蛊虫的“油乃”部落,对这种“资源”有着独特的偏好。 细思恐极,即使没有这个梗,也没人和铁公鸡况书才抢。 “有事?”手臂上又是一股热辣,一切安排妥当,他放开禁制,将江城子从手臂上放了出来。 “我饿了——” 江城子有气无力的一脸苦相,一路都和灰衣的成员在一起,战况虽然紧张,但江城子的秘密,他暂时还打算保留。况且,这场玄级修士以上,甚至地级修士参与的混战,他也帮不上大忙,不如待在手臂之上,全程观察,也算涨经验了。 一路行来,确实没有吃什么大餐,就连在湛川镇买的夔角牛也没有机会吃掉。 于是只能找了一片野地生火造饭。 “话说,师父,那个什么半妖火夜叉,还是火夜叉半妖,我勉强也能控制的说。”江城子肚子已经浑圆,还在啃着一只烤焦了的牛后腿。 “啥?”同样正在慢条斯理啃牛腿的江枫,感觉自己的牙突然塞住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一章 册封文书 光幕符的光芒还未彻底消逝,微光掩映,陵墓之中残存的祭品表面,闪着幽寂明灭的光亮。黑金的棺椁之中,早已躺下的宋维多突然坐起,漆黑的双眼之中,透射出猩红的光芒,盯得江枫一个激灵。 “吓死我了。” 纵然来过一次,江枫还是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捏碎几颗灵石,将附近照得更亮,看着一脸无辜的江城子,本来想批评一下的,只好作罢。 “师父,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江城子的小手像模像样的拈起法诀,仿佛在念诵咒语,实则却是在耍酷,他和柳烟箩一样,只需分心操控,不必要摆那么多花架子。 多半是和自己学坏了,给安新杰做法事,这小家伙虽然在手臂之上,但也是全程旁观的,真是现学现卖啊。 “起!” 身形宽大的宋维多从陵墓之中站起身来,笨手笨脚的翻过棺椁,直挺挺的矗立在两人面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眠,他身上的伤痕业已恢复大半,但精神状态很差,与最早柳烟萝试图操控他的时候相比,双目神情略显溃散,只是身体之中残存的本能抵抗,经过一番大战,似乎已经褪尽。 江城子拥有千幻玄火鸦的正统血脉,与柳烟萝的半妖血脉中的妖族血脉同源,故此能勉强操控宋维多行动,这是江枫的猜测。另一方面,因血脉并非完全匹配,无法操控宋维多使用火焰之环、召唤火龙这样的技能,甚至本命技能利爪都无法自由施展。同时,江城子的修为也很低,这点同那个柳烟萝一样,无法发挥宋维多的真正实力。 好在江枫的意图也不在此。他只是想打开那面闪着金光的秘宝墙体中,镶嵌得整整齐齐的秘匣,从之前的的经历来看,这面墙体中蕴含的宝物,应当不止那两件法宝级器物。 “退后!” 江枫带着江城子,一直退到重新挖开的盗洞附近,直到江城子的意念中几乎感受不到宋维多的存在。 “控制他随便打开墙壁上的一个秘匣。”江枫打出两道二阶水盾符,分别罩住两人,就像宋维多被加持的一样。 秘匣刚刚开启,墙壁上的机关就被触动,一大波带有腐蚀毒液的寒铁标枪从隐蔽的角落遽然射出。即使有着地级实力的防御,宋维多还是被寒铁标枪穿透成刺猬,身上的水盾符,只是稍微阻滞了下寒铁标枪的冲力而已。 威力恐怖如斯! 怪不得陈昆也要借涓灵之手,打开他熟知气息的秘匣,这种机关的威力,恐怕宋维多的身体,也硬抗不过两次。 妖傀宋维多眼中的红色光芒迅速黯淡,整个身体疯狂的颤抖起来,他伸出还算完整的右手,一道黑色的雾气,卷向他之前沉睡的黑金棺椁,残存在里面的低级符箓和药草被激发出来,飘散在空中,又被宋维多猛然吸入口中。 这家伙,竟然可以直接吞食此类物事,如果是普通的妖族,早已爆体而亡。 啪!啪! 借助药草和灵符内蕴藏的灵力,宋维多身上的寒铁标枪,被一根根的逼出体外,激射在漆黑光滑的石壁上,引发一片片坍塌。只是那藏满秘匣的墙壁,在冲击下毫无破损,几道金色的光晕泛起,让寒铁标枪无功而返。 看起来有戏啊。江枫手头正有之前分得的灵笼战利品,因为印满了灵笼的标记,几乎很难光明正大的出手,不如……看宋维多恢复的不错,直接让江城子继续指挥妖傀,开启下一个秘匣。 可惜运气太背! 连续两轮寒铁标枪过后,江枫不得不扔掉了手中所有的存货,让妖傀吞食恢复,以便继续尝试。支撑整个大厅的石柱,已经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即使有无数的灵符和药草,也只能再尝试一次,否则十有八九会被塌陷的陵墓深埋于此。 妖傀的毛手再次触摸到一个金色秘匣,笨手笨脚的拉开,也只有宋维多的气息,方能如此顺利的开启秘匣。 一张淡金色的契约文书,呈现在面前。妖傀的双眼闪出一丝亮光,似乎这文书,唤醒了他一丁点记忆,只是那记忆很快被半妖混沌的神智冲散,再次变得浑浑噩噩。失去了半妖手环的助力,他现在只像一个仅存野性的人形凶兽。 哎—— 江枫叹了一口气,也说不上同情,要说两人也是有共同点的,都是一宗之主。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百年之后,也会变成一具这样灵智缺失的妖傀。看着宋维多静静的重新躺在棺椁之中,江枫突然有了想把他带走的冲动。 “这妖傀你能给他下命令,进入灵兽袋么?”江枫问江城子,想要把灵兽这样的生命体放入灵兽袋,要么灵兽自愿,要么实力远超灵兽,而眼下妖傀显然不符合这样的条件。 “如果是灵兽袋放在我这里的话,应该可以。”江城子讨了灵兽袋,静静的与妖傀沟通,直到一阵光芒过后,妖傀和黑金棺椁,同时消失在视野中。 “他舍不得这棺材。” 好吧,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江枫心中感慨良多。既然已经有所得,他也不愿意再次尝试让妖傀拿取宝物,做人不能太贪心,或许这陵墓自己有一天还会来,姑且留作以后,等到自己实力足够,再来探索吧。 他摊开金色的契约,这才仔细端详起来。文书用古妖文书写,现在已经很少见到。江枫在卷帘司的历史文书中,曾经见过类似的文字,也认得不少。 这竟然是宋湖宗的开宗立派册封文书,由北陆妖族至尊的“九老头”发放,据说那是妖族延续近万年的最高组织,所有北陆的妖族宗门,包括最古老的赤龙门和华帝门,都是“九老头”册封,每本册封文书,都由一名天级的执事——并非九老头的成员,只是九老头的跑腿小厮——署名并负责监督执行,划定疆界,辅助订立盟约。至于“九老头”,似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至少在浅山宗的记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录。 “云初上人” 这是负责执行的天级妖修的名字,江枫没有印象,记忆中浅山宗的册封者为“鼎湖上人”。天级的大佬们,通常都喜欢称自己“某某上人”,当然,也有叫自己“某某真君”或“某某尊者”的,纯属个人喜好,并没有成文的规定限制,只是如果仅仅是地级修为,就不能这样嚣张,否则只有“被”神秘消失的可能。 从记录和自己了解的情况,宋湖宗如果延续到现在,还有二百五十年的宗法制保护期,比浅山宗还要长久二百年,只是被人族击溃,加上内乱,就没有办法了,妖族宗法制自然只保妖族。 这是江枫第一次见到册封文书,浅山宗的最后记录,应该是六代时期,估计要不就是在六代掌门沈爱龙的陵墓中,要不就是七代沈德君弄丢了,或许在两位隶属的“百果蛇莲”血脉家族之中私藏,总之并没有传下来,故此更没可能在江枫这个十代掌门手中。 握在手中,江枫竟然不由自主的注入一道灵力。 身体却一阵眩晕,仿佛身体变得飘飘然起来,慌乱之中,江枫想要甩掉册封文书,没想到这物事竟然贴在手心中,强行汲取了更多灵力,直到精神恍惚间,一道灵体透体而出,穿透封土厚厚覆盖的陵墓,破开表层的泥淖污浊的杂物,直奔云霄。 冰冷的云雾在身前急速下降,轻盈的灵体一路攀升,直到看见远处的耸立的低矮群山,奔流的河川水网,稀疏的丛林和泥淖的沼泽,灵体的视力远超想象。它继续攀升,视野继续扩大,越过江枫曾经停留的湛川镇,看见了东湖郡的边界,浅山宗的领民正在撒网捕鱼;看见魏国的无名城池,那里有人族领民在走动,有执戈的兵士在巡逻。 他想要转身,灵体却突然下坠,像掉落的陨石,重重的砸在地上。 使劲揉了揉头,但眩晕的感觉却久久不能散去,江枫找到了下坠的原因,体内的灵力完全枯竭了。 这是个宝贝。 从刚才灵体透体而出的所见范围,几乎就是自己所知的“宋湖宗故地”了,竟有如此奇妙的作用,查看自己的领地?如果修为更高一点会怎么样?如果得到这个册封文书,是不是可以开宗立派? 江枫心中一瞬间涌现出无数的疑问,不过他突然有了个明悟,九个月之后的“正气盟”拍卖会一行,似乎已经柳暗花明。 ………… 云台城,稽首殿。 掌门邱白寺正凝神入定,他生平信仰一种原始的拜物教,此刻还在默念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祷告。 突然,一股寒意似乎还带着强烈的窥视,将他从空灵的状态惊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他乃是地级五重的修为,也是黑水门唯一的地级强者,这种变故让他顿时心生警惕,就好比上次觐见魏国的元婴强者“道元圣君”一样,对方的念力随意穿透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寒彻入骨。 谁? 那感觉稍纵即逝,待他飞到空中,窥视的感觉却已经了无痕迹。 他也未收蒲团,披着夜色,抄起一杆红光大斧,就向灵笼商会的商栈飞去。云台城之小,弹指间即可到达,白中凯这家伙虽然属于地级修士中的战五渣,但灵觉不低,方才的窥视感,应该也有体会,可以简单交流一二。 “什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至今未归?” 邱白寺知道眼前这两名神色慌乱的小厮不敢骗他,但他现在的心情,着实糟透了。 是谁,敢在黑水门捣乱? ………… 江枫不知道为什么黑水门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原本那些生人勿进的“死人脸”公差,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塞满了云台城本来就不宽敞的大街小巷。 灵笼商会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动静,拐外抹角的雇了几个生脸的散修,探查了一二,得知对方已经停止营业,估计在等待新的长老到来。江枫也不想在此间多等,既然有了一个临时的令牌,纵然是“百鬼堂”的,也能勉强交差。 想想,或许“百鬼堂”的令牌,更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又逗留了几日,江枫赶在寒潮来袭之前,北上离开了黑水门,穿过浮冰渐显的毒水沼泽,回到了湛川镇。 到处都是萧条的景象。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奉命留在这里的侍女丁灵芸,因为吃不了这里的辛苦,自行跑掉了,连封书信都没有留下! 没把掌门当回事不是? 不过,似乎还有一个好消息。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二章 风云渐起 远在边陲的小小湛川镇,在这晚秋初冬的季节,不请自来了五六位七盟的客商,并且因大量收购此地特产“夔角牛”,导致价格比之前上涨了三成。 原因无二,东部的七盟和天理门怼起来了,战事一起,物价飞涨不可避免,嗅觉敏锐的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难得的商机。 这是一件大好事。 邻居内乱,不论胜负,都会有损失,战后休养生息,实力多少会有削弱,自然会提升紧邻的浅山宗的安全系数。妖族分封宗法制的保护,对于浅山宗而言,仅剩下五十年,不说西部强大的力宗,西北部的御风宗,就连七盟较大的妖宗金城派,也够浅山宗吃一壶的,纵然领土面积不如浅山宗大,但资源的丰裕程度,领民的数量,以及修士的修为层次,各方面都远胜浅山宗。 作为七盟中最大的人族宗门碧云宗,与天理门正面交锋,从实力上应当处于下风,但整个七盟的力量,则远大于天理门。天理门与七盟的落英门、古剑门接壤,战事一起,两家直面兵锋,多半会出兵帮助碧云宗。故此,天理门能够占优的概率不大,当然,最坏的情况是天理门胜了,那也许…… 江枫想到这,赶紧随手捡了树枝,在地上粗粗划出七盟相对位置的沙盘,这一细看不打紧,倘若天理门胜了,再灭了人族宗门落英门和妖族宗门雁栖岭,那么浅山宗恐怕就与天理门直接接壤了。 一身冷汗,天理门可是不受妖族宗法制的制约的。 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高兴早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七宗联军对一宗之力,尚不能取胜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三个妖族宗门,特别是七盟内部最大的妖宗金城派作壁上观——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它还有一百年宗法制的保护,其与天理门也并不直接接壤。 倘若有域外“大哥”参与,譬如七盟南部的魏国,西北部的御风宗,甚至远在东方的人族大国齐国,那么未来形势就更难以预料了。 推演无法继续,手里的情报少之又少,或许可以求助“黑驴张”的余小曼,算算时间,她也该从七盟的商栈返回,于是改了先奔大邑郡的打算,弃了官道,直奔真武城。 ………… “好久不见。”仅仅半个月,“黑驴张”合并了旁边一家灵草店,整体格局宽阔了许多,额外开辟了一个隔间,用丝绸帘子简单隔开,倒也很接近大店铺的“前店后家”形制了。 江枫来到此时,正赶上余小正也在。 “你怎么没去大邑郡坐堂?”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余小正笑嘻嘻的,有点容光焕发的感觉,“你找的二掌柜不错,伙计也机灵,很符合我当掌柜的梦想。” “不用谢我,你多付薪水就好。”店内没有客人,江枫也就直接靠在柜台上,低声问道,“我问你,七盟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你算问对人了,”余小正闲极无聊呢,“我和你讲……” “让他进来,”隔开的房间内传来余小曼的声音,“小正你不要乱说。” “好吧,”余小正摊开两手,示意我已经尽力了,拉住要走的江枫,低声说道,“那个灵巧的伙计,听说是你家里的侍女,回头能不能卖给我?” 江枫也没答话,笑着拍了怕余小正的肩膀,听起来侍女郑可仪在大邑郡的事务做的还是不错的,虽然能得到余小正的青睐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身份的隐藏做的还是到位的,并没有泄露浅山宗的根底,只是她的资质乃是六法相杂生,大道之路比丁灵芸还要艰难,不过,至少人品比怕苦逃跑的后者要强上不止一点了。 “你受伤了?” 余小曼今天并没有穿那件日常的纱裙,而是一身生活短装,露出精致的小腿,倒也干练。仍然黑纱遮面,右臂缠着厚厚的麻布绷带,整个房中也充满了浓重的药味。尽管如此,她的修为不经意间已经提升到灵级九重,看起来,家族在她前往七盟之前,花费了不少功夫。 “没什么大碍,只是被过路的散修强盗袭击了,他们用了软筋石粉。” 软筋石粉是一种毒性一般的廉价毒物,但因为会阻碍伤口愈合,解毒麻烦而备受强盗们喜爱,江枫手头也有一些存货。余小曼之前拿了自己的“三五一”正气盟令牌,以家族的实力找到这类解药实数易事,但是她硬是拖着不上报,看起来是有特别的难言之隐。 “这个你拿着吧,或许有用。”江枫摊开一枚玉盒,露出十枚断口处浆液还十分新鲜的黑伞灵菇,相当于他存货的一半。 “果然。”余小曼只是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就认出了此物,“七盟和天理门打起来,传言是因为蚁后巢穴的事,你之前给我看的蚁后毒囊,是不是就出自怒风峡谷?” “是。” 江枫喉头一紧,自己抢走了蚁后毒囊,竟然成了七盟和天理门混战的导火索,虽然也许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稻草,但这种效果,也是始料未及的。可以说,一旦暴露此事,自己只会成为双方共同追杀的目标,浅山宗也必然会被动的卷入此场混战。 还好还好,现在知道这事情的,也就是朴铁信,林巧蝶和眼前的余小曼而已,都算是信得过有节操的人。他突然心有所感,一道灵力卷向绣着几朵祥云的的丝绸帘子,露出正在侧耳倾听的余小正。 “没啥没啥,你们继续。姐你受了伤,我是怕他对你不利。”余小正讪讪的解释道,敏捷的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七盟的形势,不知道是否可以告知?” “多谢你的黑伞灵菇,对我的确有用。”余小曼微微颔首,并没有收取玉盒,“事关家族利益,我只能分享一部分情报给你。希望你能理解。” 正如灵笼商会的倪大宝所言,知识就是财富,事关宗门未来,今天别说是黑伞灵菇,就是真掏灵石出来,江枫也得花这个钱,不过看起来这“黑伞灵菇”是没起到什么效果,对方能够分享少量情报,多半也是看在“三五一”令牌的面子上。 “七盟中,碧云宗,落英门,凌云山已经出兵,余下的还在观望,双方已在怒风峡谷外打过一场,伤亡都不是很重。其他几宗中,雁栖岭和古剑门出兵的概率较大。” “那金城派和赤霞门如何?”此两宗紧邻浅山宗,江枫更关心它们的动向,如果卷入战争还落败的话,那么很有可能需要割地赔款,甚至被翦灭道统,烟消云散,浅山宗也会有新的邻居,也有新的关系需要去维护。 “赤霞门很有可能会站在天理门一面。至于金城派,我们没有足够的情报,但从金城派境内物价上涨的幅度推断,他们很有可能会暂时保持中立。” “赤霞门站在天理门一面,它们可是妖宗。” “妖宗又如何?寒山派一介妖宗,不也和天理门关系紧密,只是利益交换而已。传言,赤霞门一直对雁栖岭的风灵谷灵脉有想法,只是碍于七盟的盟约,一直没有动手罢了,此时倒向天理门,所图多半必为此处。放眼整个七盟,甚至外围的浅山宗、黑水门、寒山派,藏在水下的暗链,不知有多少,此番恐怕都会渐渐浮出水面。” “有关浅山宗,有什么情报么?” 暗忖余小曼情报网的厉害,江枫对于重建浅山宗的情报网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余小曼偶然提到浅山宗,以及“暗链”二字,也让他忽然警惕起来。 “一个月后的寒山派掌门晋升地级修为法会,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传言浅山宗此番会有多位长老参会,故此有人想趁此机会发难。” 信息量很大,江枫强忍住自己的表情变化,心中却已经洪水滔天。 两个关键,一个是多位长老参会,这个秘密算上自己,只有四人知道,是谁透露了这个消息?另一个,有人要对浅山宗不利,那么这个人,或者这方势力是谁? “是谁要对浅山宗不利呢?”江枫压下心中翻腾不已的情绪,避免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态,在“黑驴张”这里,自己只是个爱买黑白两道情报的冒险客。 “恕难相告。江道友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看不见余小曼的表情,只是伊的身体略微前倾,似乎对此问颇有怀疑。 “我在浅山宗大邑郡屯了一些地,担心会受到影响。此外,有两位家族中人,在令弟的铺子里打工,倘若形势有变,还是早撤为妙,有钱赚,也得有命花才是。” “不必担心,倘若形势恶化,小正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余小曼口风很严,虽然江枫摆出的理由足够充分,但她话语间,不该透露的还是一点都没提到。 因为手头还有未消化的情报,江枫也不打算在店内逗留,余小曼不是那种死缠打烂就能拿到情报的交易对象。店里的制式灵符虽然便宜,但之前与白先生的战斗表明,非制式符箓对于战斗天赋稀松平常的自己,才是首选,眼下手头灵石相对宽裕了很多,自然应该重新考虑手头的灵符配置。 “黑驴张”里面也不是没有非制式符箓,正门对面装裱的十分精美的“神木奔雷符”,江枫还借它的名号在怒风峡谷中成功骗过人头,只是今天这符—— 似乎灵气少了些,也许不只是少。 江枫在这件镇店之宝前多停留了一会,五阶符箓,在玲珑宝光下,应该呈现明显的紫色并带有橙色光晕,这点之前是屡屡验证过的,只是现在这片片模糊的绿光是什么情况?但只是观察花纹的话,和之前明显没有什么区别。 “嗯,”身后传来一声明显伪装的清嗓音,却是余小正。 “江兄,不看看法器和符箓?我们这也新来了一些杂记和通俗小说,要不要看看?” “看啊,我在看。”江枫努努嘴,示意墙上的“神木奔雷符”。 “非卖品。” 余小正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这种高级货,不是咱们普通人能用的。江兄还是考虑考虑普通的二阶符箓吧,三阶我们也有的。” 江枫还了余小正一个莫名的微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说的没错,回头见。” 出了“黑驴张”,在多宝阁鉴定了手头杂七杂八的二阶和一阶法器,留了十件还算堪用的一阶和一件二阶,更改了部分形制,算是为明年年初的“宗门精英子弟会武”准备些彩头。银灵匕首和寒铁飞镖都留给自己,毕竟属性还算是不错的。 银灵匕首,二阶上品法器,属性一【鬼物】,非生灵目标使用时,可以凭借其自动汲取天地灵气,增强存活时间;属性二【饮灵】,切割目标会消散对方体内灵气并提升品阶,但对鬼物无效;属性三【晋阶】,当汲取灵气后,积攒到一定程度法器会自动进阶提升锋利程度,不超过三阶中品;属性四【灵胎】此匕首在升级到三阶中品后有概率诞生器灵 寒铁飞镖,二阶下品法器,残品,属性一【风压】,释放时会带动劲风,减缓对方速度,与是否命中无关;属性二【制导】,当一枚命中时,其余飞镖在百步内具有追踪效果,直至命中任何目标;属性三【套件】,当全套在一起时,会增强锋利程度 前者看起来非常适合妖傀,特别是在江城子无法操纵他施展任何技能的情况下,不过先得江城子修为提升至少到灵级五重以上,方可自由操纵妖傀。【灵胎】的属性倒是蛮吸引人,只是不知道难度如何,倘若让自己杀个千八百个修士才能晋级,那和没有也是一样的,先前玲珑宝光观察下,这法器略有异常,也大半是源自于此。 寒铁飞镖比较适合当下的自己,当对手追击自己时,适当降低对方的速度,缺点一是残品,【套件】属性无用,二是一旦投掷出去,十有八九就算是扔掉了。 算上法器卖出的收入,又额外花了五十枚二阶,买了件三阶中品的如意形法器,算是参与寒山派法会的贺礼,既然已经在长老会上言明,这个费用由自己来出,就不能食言。法器虽然属性很渣,但胜在品阶还算拿的出手,算上之前的出手,手头上仅剩下三枚半三阶。 没必要给寒山派徒增战力,资敌纯属自掘坟墓,这点江枫比谁都门清。浅山宗虽然资源贫瘠得出奇,但也胜过寒山派的苦寒之地,要是寒山派掌门拓跋图心里没有觊觎之念,江枫是不信的。 五十年宗法制保护,只要自己不轻启战端,妖族宗门是没法主动打自己主意的,当年灭掉宋湖宗,还是人族魏国当主力,七盟和浅山宗,只是暗中使绊子喝汤罢了。 话说是谁在打浅山宗的主意呢? 从多宝阁出来,再次遇到了行色匆忙的余小正。 “够巧的。”江枫一把抓住了他,此时口风极严的余小曼不在,故此江枫打算从他口里诈出些情报。“正要回去找你,你就出现了。” “找我做什么?”余小正忙着办事,被陌生人抓住,正要反抗,却发现是江小白,“你想清楚了?把那个侍女转给我?”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左右可能有战事,或许你那安全点,我还得早点处理土地,没有时间照拂她。” “这就对了嘛,不过你有点过于担心了,发生战事可能性不大,土地也不急着卖,赤霞门没有那么强,七盟内现在都是一团糟,也不一定配合他们。” “话虽这样说,但是如果他们在浅山宗动手,岂不是还是会成,到时候大邑郡的土地再找下家,恐怕就难了。”江枫心中暗喜,原来始作俑者乃是赤霞门,不过戏还是照着演下去。 “不可能,他们抽不出人马的,浅山宗那种弱菜,几个玄级就搞定了,根本无需动用修士战阵,多半还是在寒山派,拓跋图据说没有反对。” “说的也是。”江枫嘴上赞同,心中却暗暗吐槽,这情报的重点是,寒山派多半也在对付浅山宗的行列中,或者是默许的,“话说,你是不是得出点钱?” “这个自然,规矩我是懂的。”余小正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三十枚一阶怎么样?我是不会亏待兄弟的。” 江枫没说话,伸手将余小正的中指按了回去。 “二十?江兄你不用客气,买断自由身,一般也得这个数。” “不是,我是说二十枚三阶。” “啥?”余小正嘴张得能吃枚鸡蛋,“我没听错吧,你一个没觉醒法相的侍女,能值这么多钱?敢情是金镶玉的?” “不同意算了,回见。” 江枫已经得了情报,第一要务是抓紧时间闪人研究情报,哪会和他闲扯,趁着余小正惊讶的片刻,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 “赤霞门?” 朴铁信的手在密布黑须的下巴上摩挲了许久,似乎在搜罗印象中所有的线索,直到扯断了几根,才有了头绪。 “说实话,我了解不多,只知道赤霞门的掌门曾宝贤,修为大概在地级三阶左右,法相是兵器类,具体未知,在七盟的掌门中,实力属于中游。” “对了,这宗门有一件广为人知的秘宝。”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三章 专业掮客 “春秋千古醉。江兄,听说过没?” “没,说来惭愧,浅山宗的情报系统基本上属于摆设。”在兄弟朴铁信面前,江枫倒不用脸红,而且今天也没有林巧蝶在一旁揶揄。 “此物本是一幅名画,出自“界山老人”之手,据传内藏一处宝藏,但是几代赤霞门门主,都没有办法找到其中的玄机,为此,在曾宝贤的老爹曾明升时代,还举行过鉴宝大会,集思广益,寻找宝藏玄机,可惜未果。”朴铁信说到这有些遗憾,“我那时修为尚浅,没有资格去,不过话说回来,我一个粗人,可没那个本事看出来。没准江兄你倒是有机会。” “借你吉言,等我晋升地级,一定找机会看看,不过眼下赤霞门要给浅山宗使绊子,是敌非友啊。”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也是“雪鹰”的成员,或许他有办法。对了,你加入“雪鹰”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他们不愿意增加非战斗法相的修士进来。” “无妨,朴兄有心了。”朴铁信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江枫已经颇为感动了,能够加入这样的准杀手佣兵组织,对于浅山宗来讲,一定大有裨益,然而他原本也觉得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如今得到同样的答案,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在意料之中。对于这个组织,他的期待度反而增加了。 如果能借助他们做些隐秘的事,倒也是不错的,有了朴铁信这层关系,他对“雪鹰”的信赖,也多了三分。 朴铁信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就带回一名光头大汉。 “你和赤霞门,还是与曾宝贤有仇?” 圆脸大汉神情淡漠,眼若铜铃,宽阔袒露的肩膀上纹满了龙纹刺青,虽然武器没有带在身上,但手臂上一道粗大的蜈蚣伤痕,乍看上去,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杀手。 “万玄微万兄是自己人,他的家族在七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所以江兄,你尽可以将问题讲出来。”朴铁信将光头男介绍给江枫,同时给了一个颇为肯定的眼神。 “没有什么仇怨,想必朴兄也简单介绍了情况,浅山宗不想与赤霞门为敌。坦白说,我们也打不过。” 浅山宗修士不过百余人,强力的地级修士一个没有,自然不想惹赤霞门,当然,明面上赤霞门也没法攻打受宗法制保护的浅山宗,但是暗中干掉自己几名长老,甚至并不用自己动刀子,比如与人族天理门进行利益交换,即可达到目的。 “既然朴兄是你的朋友,我可以接下此事。”虽然看起来长得粗枝大叶,没想到这“莽夫”外表之下,还是个专业掮客。 “五十枚二阶灵石,一口价。”光头男报了一个让江枫有些吃惊的价格。 “万兄,这?”朴铁信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价格,以他对江枫和浅山宗境况的了解,恐怕很难拿出来,除非他卖掉之前得到的蚁后毒囊。 “朴兄,这个价格说老实话,属于兄弟内部折扣价,我在家族中之所以能如鱼得水,也是需要经常打点的。”万玄微并未因朴铁信的出言提醒,而露出任何不耐或轻视的表情,可见,除了兼职掮客赚些钱之外,他在骨子里,也和朴铁信一样,还是义气为先的。 “无妨无妨,”江枫知道这时候不能怂,“命悬一线”之际,出血是必然的,况且眼下自己也出得起这个钱。拿出五十枚二阶摊成一小堆放在桌上,“那就劳烦万兄了。” “尽管放心,三个月之内,我负责帮你和赤霞门的来往沟通,十天内,等我的第一次回信。”万玄微单手抄起灵石,抱了抱拳,未多客套,“等我的消息。” “你把那蚁后毒囊卖了?”送走光头男,朴铁信颇有些歉意的问道,毕竟人是他介绍的,也没到料到价格如此之贵。 “没,最近发了一笔小财,朴兄无需担心。你的九环大刀怎么样了?” “前几日才拿去祭炼,凑够材料,都要破产了。希望能把‘燃’搞出来。”朴铁信眼中闪过一丝满是期盼的亮光,假如上次在蚁穴中九环大刀就有“燃”,两人也不至于那么狼狈,不过经历了上次的冒险,朴铁信的玄级八重修为,似乎隐隐提升了一些。 “朴兄的修为?” “托上次的福,现在玄级九重,再过两年,恐怕就得考虑晋级地级的事情了。” “话说玄级中段以后的修炼,有什么诀窍呢?”江枫身边能够信赖的高手,除了雷右旗,恐怕就是朴铁信了,故此,他也趁这次拜访,顺便讨教此事。他现在已经玄级五重,很快就要进入玄级中后段,必须提早做好准备。 在浅山宗卷帘司的记载中,从未有过玄级晋升地级的记载,盖因黑蛇之灵附体的缘故,历任掌门要么在地级吃老本,要么停在玄级停滞不前,所谓修炼心得,自然无从谈起。这也是浅山宗相比邻近宗门,底蕴有所不如的原因之一。 “也不能说诀窍吧,有两点,是我自悟的,讲出来还要靠你自己理解。”朴铁信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 “第一,在我这个阶段,普通的天地灵物基本上没用了,除非是三阶以上的,这个兄弟我比较穷,没法验证,也是听“雪鹰”里面的兄弟说的。” “第二,要么想办法投靠大家族或者修真门派,要么捡尸。不过我觉得这两个是一个意思。究其原因,还是晋级地级的关键内容,不是咱们散修轻易能够知道的,都掌握在大家族的手中,或者至少是已经晋级地级的修士方能知道。” “所以,要么投身一个大家族,这样只要真的融入其中,没准人家会送你一场机缘;要么就干脆寻找机会,干掉一名地级强者,从中寻找线索。” 线索?江枫想起了况书才拿走白先生尸体的事,以及雷右旗拿走妖丹的事情,或许他们在未来,都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借鉴。 “朴兄,你打算走哪条路?听起来,大家族或者门派这条路,似乎更顺畅一些。”朴铁信属于战斗法相,相信只要悉心去找,并委身投靠,多半是可以混到一些传承的。 “我是没有,不过‘雪鹰’中有人有路子,就和方才的万玄微一样,专业掮客,赚钱乃是散修第一要务。这种路子见不得光,不能公开出来叫卖,而且只能卖给熟客介绍的人,不过据说不少地级散修,都是用这个办法。” “不过我打听过,价格很贵,而且据说方法还要因人而异,不是所有人都能走通这条路子。”朴铁信特意补充了一句。 “那捡尸呢?”这个听起来,应和杀人越货没什么两样。 “那也得看机缘,看实力。”朴铁信低声说道,“这个比上一个方法更有效,但拿取妖丹,等同结下家族血仇,对于我们这种毫无跟脚的散修来讲,这个方法虽然实用,但与此相对的,危险也越大。况且等我们到了地级,也会成为其他散修的狩猎目标。” ………… 相比暂时遥不可及的地级,江枫还是静下心来,一家一家的逛符箓店,安心寻找起适合自己的非制式灵符来。但是这类东西一不能试用,二则本身属于地级圈子较常使用的东西,数量也少,故此一整天下来,灵符认识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出手。地级修士多半有自己熟稔的路子,或者家族长辈的推荐,这点,孤单而行,甚至还要“哺育”宗门的江枫,实数力有未逮。 “仙人居” 江枫一瞟见这张金字招牌,突然想起来,上次在“潇湘馆”里遇到的安氏叔侄,这“仙人居”不正是安斯年开的么,自己还有一张贵宾卡的说。 “我想看看非制式符箓。有什么推荐么?”这句话今天江枫已经说了不下数十遍,多半得来的都是一头雾水的吹嘘,似乎每一张都很厉害,价格也都贵得要死。 “您是这里的会员么?”很甜美柔和的声音。 啥? 这是今天江枫听到的第一个异样的回答。 “有什么区别么?” 顺着青绿色的裙摆向上看去,竟是个长相温婉的女子,肤色白皙,长发及腰,当属于未觉醒法相的凡俗。逛了一整日店,不知道买什么好的江枫,一般都只是直接看有什么没见过的符箓罢了,至于谁在卖,反而从一开始的仔细查看,过渡到只闻其声了,每每都得花不少时间,才能从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七法相,他不禁动用“分相术”多看了一眼,经过频繁的练习,现在只是查看法相,江枫已经很熟练了。 “如果是我们的会员,可以让店主给您亲自介绍的,我并非修士,恐怕很难给您介绍的清楚明白。” 耳目一新啊,江枫感叹,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自己被对方友善的态度影响了,提醒自己静下心来,是买灵符不是聊家常,于是将之前安斯年给自己的纯银贵宾卡拿了出来。 “这个可否?” “原来是江法师。”女子原本交错在柜台上的双手竟然有些慌乱,“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叫店主。” 这就认出我了? 江枫把银卡正反两面都仔细查看了一番,也没有看见有什么特别,其实他之前也看过这贵宾卡,就是因为毫无特征,他才走进了这家“仙人居”。 不知道对方为何认出了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朴铁信那里离开,就用了江小白的形象,难不成对方是靠长相?这是记住我了呀,话说之前还发信到余小正的地址,问过我是否愿意接觉醒法相的活呢。 事情有点麻烦啊。 江枫正要离开,却见到安斯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江法师,可把您盼来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四章 白狐传人 “江法师,我完全理解您的担忧,”坐在温暖如春的雅间,安斯年殷勤的沏上香气扑鼻的灵茶,小心的劝慰道,“我找的客户,都是心地良善之辈,在力宗地界上,这样的人不多,但您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们商人最怕的就是睚眦必报的人,和气方能生财。”他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笑容,“所以,您看这件事——” “我需要先看看人,报酬我希望是灵符,非制式那种。”看人对于江枫是必要的,倘若是个三灵根以上的凡俗,短时间内想要觉醒法相,万万是没办法的,体内的灵气充裕程度,只能支撑一次性拔出一种灵根。 “这个没问题,灵符的事情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夜色如水。 安斯年引路,两人穿过光佑真武大街,转到真武城的西山地区,沿着整洁的盘山路疾行,这里居住的家族非富即贵,故此禁止飞掠,但一路风景是甚好的,即使在半山腰,也能鸟瞰半个真武城的灯火,颇为美观。 这是处不算太大的青砖院落,相比周围的邻居而言,这处私宅简约而幽静,从主人任由枫叶洒满庭院来看,像是颇受人族文化影响的妖族文修。所谓文修,是指相对喜好战斗杀戮的武修而言,信奉清净自然,无为而长生的一类妖修。在力宗“尚武”的文化氛围中,十分罕见,反而在北部的御风宗,大有市场。 会客室装帧的颇为雅致,让江枫不仅回想起在人族“乐川”盗宝的见闻。屋内燃着上好的檀香,冲淡了一路的匆忙。在正堂中央的大理石供桌之上,挂着一幅七尺长的“光佑真君”画像,从这点来看,这家主人,多半是他的后裔。 “这位是我之前提到的江法师。”安斯年同接待两人的管家去了片刻,就带回一名儒生模样的灰须老者。 “这位是萧长老,檀香居的主人。”文人墨客一般会给书房起个雅致的名字,同时也以书房的主人自称,看起来这位萧长老也有这个爱好。 “散修江小白,见过萧长老。”既然是长者,江枫自然需要执晚辈礼,况且对方身上,还露出几乎微不可查的地级气息。 “客气,客气,在下萧道彦,只是多读了几年书,小友不必客气。”萧长老一脸和煦,从谈吐来看,确实属于文修无疑,如果是武修,多半会说出“练了几年功”的客套话。 三人连同管家寒暄了一阵,江枫才了解事情的原委。 萧家是力宗的五大原始家族之一。萧道彦并非家主,但因为担任力宗外门执事,方才成为家族的中坚力量之一,虽然力宗外门执事号称有八人之多,但他因为掌管弟子考校和晋升内门,位列第三,实际上颇具权势。 依安斯年一路介绍,萧道彦实乃清心寡欲之人,虽然出身高贵,属于光佑真君第六妻——白狐一族的传人,但平素行事低调,鲜以贵胄身份自居。对于家族后辈的法相觉醒,也本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故此他这一脉子弟中,修士数量一直最少。 萧道彦的孙辈原本有一名修士自然觉醒法相,本已收录入力宗外门,但半年前与浅山宗一名后辈私斗受了伤,自此修为就停滞下来,即使服用天地灵宝,也不得寸进,几次聘请名医,都未能看出端倪。 “没有找浅山宗的麻烦么?”江枫想起了任晓龙一案,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这个没有,就是发了公函问了一下情况,小孩子打架,双方都有责任,后来就没有追究。” 同样年迈的管家虽然一直在拐弯抹角卖弄家世,但态度也同主人一样谦和,“后来听说浅山宗关了那弟子三个月禁闭,我们就更没有去追问了,说起来,明葆和那人还是好友,听说这事,反而心生惭愧,要不是因为修为停滞,我们一直阻拦,早就找上门去帮他开脱了。” 原来真是任晓龙。 对方如果没有撒谎,王显道所说的力宗找麻烦一事,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多半是他借着公文,打压初始家族,同时试探自己的底线罢了,想到这,一丝烦闷油然而生,不过很快就被江枫压下,此事在浅山宗已经尘埃落定,没必要在此事上揪着不放,横生枝节。 “所以,我就一直劝说萧长老,再选择一名子弟觉醒法相,由此我就想到了江法师,我侄子的法相,就是江法师帮助觉醒的。”安斯年及时的拉回话题,从他再次主动谈起此事来看,事情多半是他在推动,对方的意愿,反而不是很强烈。萧家的背景显赫,安斯年多半是想借此攀附一颗大树而已。 “带明真、明浦、明翰过来。”萧道彦考虑了许久,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三名少年子弟被带了过来,依次行礼。两男一女,明浦和明翰是男儿身,书生打扮;名真一头秀丽长发,鹅黄长裙,举手投足略有些矜持,长相倒是与安斯年店里的女子有几分相似。虽然几人没有觉醒法相,但家族的供养,还是让他们保持在灵级一重巅峰状态,比起普通的凡俗,不止气质上有很大差别,就连身上佩戴之物,也充满了灵气。 满眼蓝光带紫,真是奢侈啊,江枫用“玲珑宝光”看去,心中不禁暗叹。 灵级一重能够驱使的高级法器很少,但并不妨碍豪富家族打造【降需】【健体】这类属性的法器给凡俗子弟。萧家看起来行事低调,实际上在子弟身上,反而舍得撒钱,这让江枫不得不怀疑,之前让萧道彦犹豫的深层原因到底是什么,并不像“文修”这两个字能够掩盖的。 明真四法相,明浦六法相,明翰双法相。江枫假装问了每人几个修炼方面的问题,暗中开启分相术,查看三人的法相情况,又摸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漆黑珠子——这还是他之前为了骗钱准备的——在三人面前晃了晃,心中却早已笃定可选择的对象。手中这枚毫无灵气的普通珠子,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江枫只是要一个仪式感。 “就明翰小友吧。”他指了指萧明翰,给出了自己的选择。有双法相,他自然不会选另外两人。 萧明翰原本站定的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下,面色登时变得灰暗起来,他看向萧道彦和管家,“爷爷,这——” “明真不行么,江道友?” “不行,这个,事实上很看天意的。”江枫故意看了看黑色珠子,意思是这不是我的选择。 “明翰,天意如此,你就让江道友帮你看看吧。” “是。” 画风不对啊,江枫突然觉得事有蹊跷,不是应该蹦起来欢呼雀跃么,凡俗有机会修炼,是天大的好事才对,怎么这人像是“伤别离”一样痛苦,难不成,他们都没有一点进取之心么? 明显不合理,压下心中疑问,开始施法。 仪式进行得颇为顺利,有了之前“施法”的经验,以及后来的操练,萧明翰的“玉如意”法相,很快就化作金葫中的一滴灵液,仅留下“兽皮战鼓”法相独自吸纳灵池的灵气。事后昏睡的萧明翰,也被特意照看起来。 “萧长老,我们会在此间停留一段时间。”安斯年有之前的经验,自然知道萧明翰需要几天才能苏醒。 “不必如此。安道友我还是信得过的。如果明翰真的觉醒法相,我自会安排李管家送一份重礼到仙人居。” “哪里哪里,能够帮上萧长老,是我的福分。”江枫知道安斯年还需要客套一段时间,或者还有一些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秘辛要谈,便找个“更衣”的借口,出了密室,待到回转,与李管家一同站在屋檐下等待二人。 天刚破晓,青色的天际,稀稀落落的散着几颗残星。 借着闲聊的功夫,江枫故意提到萧明葆,对于这个与浅山宗有交集之人,他心中还是颇有兴趣的,特别是修为不得寸进这件事,很蹊跷啊,难不成被黑蛇之灵附体了么,任晓龙会有这个本事? 面颊黑瘦,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瘫在床上,勉力才能坐起,就像传言中使用禁药或者修习魔功之人一样,仿佛被无形之力抽干了身体。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萧家大量的灵药丹药投入,这萧明葆,恐怕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你受了伤?”江枫自然不会提到任晓龙。 “算是吧,”为了安慰萧明葆,李管家只是将江枫介绍成医者,这些日子,萧明葆也见得多了,早已无喜无悲,就连李管家,在介绍完之后,也自行离开,看起来,萧家对于萧明葆,多半也已放弃了。 “与人相斗,但也没有受什么大伤,回来就莫名其妙的病了。”他的嗓音略有尖细,虽然因为病痛变得沙哑,但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莫名其妙?没受什么伤?那看起来不是因为任晓龙的缘故,“在哪里打斗?” “浅山宗的伏元镇。” 伏元镇?印象之中只是六十几个普通的镇子之一,即使升格为郡的备选之中,也没有这个镇子,那里有什么特别么?压下心中的疑问,江枫开启了“分相术”,穿透白雾,一株红色的树状珊瑚出现在眼前,很明显的单法相,在变故发生之前,据说萧明葆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灵级七重,没什么特别的,虽然不是战斗法相,但应该算是不错的辅助类。 不对。 江枫正要关闭“分相术”,却发现珊瑚的根部,隐隐有一股黑气萦绕,那黑气初看起来并不明显,在多孔的珊瑚质体中间缓缓流动,伴随珊瑚吸纳灵液中的灵气,那黑气也加速流动,从珊瑚中带走一丝灵气,连通到虚无的空间之中,了无踪迹。 这是什么? 江枫突然感到心口传来一股莫名的颤动,仿佛被人抓住了心脏,待到凝神观察,那黑气却仿佛有腐蚀作用一般,刺痛了江枫的双眼。 赶紧关闭法术,后退了一步,心口那种压抑的感觉方才消散,再看萧明葆,脸上的神色,仿佛又黯淡了几分。 “少爷,该吃药了。”门外伺候的丫鬟,已经端了灵药过来,江枫闪过身,“你的病情很蹊跷,我还得再琢磨一二。” “多谢大夫。”萧明葆打起精神,在床上抱拳示意,算是行了礼,如此年轻的医者,他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但他方才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还未细心感受,就再度消散了。 我的病,严重到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么?他心道。 出了病号萧明葆的院落,江枫正要回转去找安斯年,却突然从角落里闪出一道身影,把江枫吓了一个激灵,在拥有地级强者的院落里,江枫可不敢贸然放出影子来探路。 “姑娘,怎么是你?” 来者正是萧明真,之前一同等待江枫鉴定法相的萧家女子。 “法师,请您帮我觉醒法相。”萧明真突然跪下,似乎早已经等在这里,鹅黄长裙已经换成一袭黑衣,只是天已放亮,并不能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这……”什么状况啊,江枫整个人都懵了,看之前萧明翰的表现,仿佛极不情愿的样子,如今萧明真的态度,怎么就反转了呢?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五章 再会灵笼 “这个,恕我无法帮你。”江枫可不是自来熟,更不是见到美女就怜惜的主,在萧家大宅,能少惹一件事是一件事,倘若不小心沾染了事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法师,我知道您有办法的。”萧明真双手突然扯住江枫的小腿,灵动的双眸仰望,矜持也不要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喊了。” “别……” 江枫被伊扯得心中大乱,一股火热从小腿传导直上,腹中燃起一团团热火,心中却格外警醒起来,赶紧动用灵光扳指的【明镜止水】,随着一股清凉灌体,有点昏沉迷惘的意念瞬间清明起来。再想拒绝,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好吧,五天后你去潇湘馆找我。”在此间使用武力恐不合适,江枫还是拖为上计,被府内的人撞见,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好的,江法师,那一言为定。”萧明真倒没纠缠,大大方方的松了手。 ………… 江枫心里乱糟糟的回了真武城,约好五天后与安斯年在“潇湘馆”碰面,萧明翰平日里天材地宝供着,身体底子应该不错,五日足够他醒转,恢复得生龙活虎了。回到八杂铺,随意逛了几家各色店铺,这才静下心来。确认无人尾随,从后门进了灵笼商会的“和气居”铺子,报上名号,排队等着见倪大宝。 “你这牌子不对啊。”倪大宝拿了江枫的木牌,给了一句回话,就静静的坐在蒲团之上,等着江枫解释,淡淡的笑容后面,看不出一点特殊情绪。 “白中凯就给了我这个,当时也没细看。”陵墓之行“猴子”靳东已经扫除手尾,自己再次前往,就连光幕符都没有使用,留下的气息也很有限,况且对方,并不一定能够轻易找到甚至联想到宋维多的陵墓。故此,江枫自是不怕对方“诈”自己,虽然杀白先生有他一份,但很明显,那只是白先生的躯壳而已,即使占卜,因果估计也只会算到那个器灵身上。 “你不知道点其他的吗?”倪大宝循循善诱的给出了方向。 “出了什么事?”江枫明知故问,“我后来想起来你和我说过‘一笑堂’的事,想去换张凭证,不过黑水门的商栈竟然已经停业了。是经营不善么,要我说,黑水门这种地方没什么出产,那里的人还非常不友好,你们灵笼商会,为什么会在那里开设商栈?” “高层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以静制动的方法未能奏效,倪大宝只能打些哈哈,事关黑水门商栈价值近二十枚三阶的存货,还折损了一名地级初段修士,虽然他有经商的天赋,颇受上峰的重视,破格提拔成金牌长老,但黑水门商栈乃是他力主建立的,白中凯神秘消失之后,上峰给他的压力很大。 “既然您已经按约把货物送到,剩下的都是我们的过失,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忍下心中的疑问,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哪里哪里,有好事情要想着兄弟我呀。” 江枫与之握了手,对方已经端茶送客,他自没有留下的道理。白先生的事情风波未平之前,他也不想和“灵笼商会”有过多的瓜葛。 “他没撒谎。”江枫前脚刚刚离开,从倪大宝身后的木质暗门中,走出一名身材微胖,鼻梁甚高的红袍男子,“我根据他的话做了几次占卜,都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 “也许你的本事不够。”倪大宝拿捏着手中的木质令牌,“白中凯为什么会给他一枚百鬼堂的令牌,我想不通。原以为让他去交货,会知道些什么。” “别怀疑我的本事。”那红袍男子拍了拍坐着的倪大宝,待他抬起身,却只是抢了他的蒲团来坐,“或者换个思路占卜,这个叫江小白的人,知道白中凯的死因。” 半炷香过后。 “去,想办法撬开他的嘴。”红袍男子端详着布满诡异花纹的黑色龟甲,面无表情的看向倪大宝。 “等我先去查查他的底。”倪大宝看起来地位不如红袍男子,“如果不是不能惹的人,就把他暗中抓起来。” 江枫并没有直接去潇湘馆,而是找了一家较大的灵草铺,花了五十枚二阶买了十枚二阶中品的“夜灵果”,三十株一阶中品的“火焰七盏花”,一根二阶上品的“铁木灵藤”。 “夜灵果”属性全水,“火焰七盏花”属性全火,不算稀有但药性平和,适合江城子直接服用,修为太低一直限制了江城子对自己的助力,如今手头稍微宽裕,自然就要优先将江城子的修为提升一个台阶。“黑驴张”的余小曼就是个明显的例子,灵级阶段,砸钱是最快的提升手段,虽然提升到灵级九重的所需,可能会让江枫破产,但这些药草,至少也能让江城子提升到灵级七重。 “铁木灵藤”,属性全木,价格也颇为不菲,足足花费了六枚二阶,江枫打算作为年后少年才俊们会武冠军的奖励放出,适当激励下年轻人的斗志,还是十分必要的。 出了灵草铺,江枫就隐隐觉得自己身后,似乎跟上了一条尾巴。 谁? 江枫第一时间想到了灵笼商会,萧明翰身体再好,也没这么快时间醒转,况且自己的本事心中有底,之前防止萧家跟踪,也是为了平复心情,故意逛了一些无意义的商铺,事实证明自己完全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灵笼商会跟上自己,难道是怀疑自己与白先生的死有关? 确实有关啊,我灭了他的肉身,江枫暗道,而且还被况书才运走准备卖掉。他原本还要去朴铁信那里坐一坐,现在为了避免牵连到他,只能直接去潇湘馆,相信以潇湘馆的底蕴,对方也不敢乱来,于是匆匆挤进人群,奔着潇湘馆的方向而去。 潇湘馆的管事,此时不是江枫帮助觉醒法相的安新杰当值,故此想象的折扣没有发生,只能老老实实的花费一些灵石,住进了丙字四号房。此处有完整的屏蔽法阵,而且据说潇湘馆的主人,安新杰的老爹,是位地级中段修为的强者,虽然不在力宗宗门内挂职,但也是有些江湖地位的,故此,完全不担心对方在此生乱,最多也就是进来盯梢而已。 “怎么办?他进去了。”距离潇湘馆百步的胡同内,两位灵级修士止住脚步,眼睛却不停的向潇湘馆观望。 “还能怎么办,我在这等着,你进去看看。”其中一位粗眉毛修为略高,看起来是临时的队长。 “可是我没有钱。” “……,废物!”临时队长也是一样囊中羞涩,但放不下脸面说自己也没钱,“那你盯着,我去要点经费,这地方不便宜,没必要花自己的钱。” “他跑了怎么办?那家伙看起来也是玄级。”那名精瘦的队员有点怵,虽然真武城也算很安全的所在,但是据说每天无故消失之人,也不在少数。 “能不能有点常识,来这的人,都是修炼的,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盯好了。”那粗眉毛队长借故戳了他胸口几下,感觉还不过瘾,再想动手,那厮竟然躲过了,“别走。”他补了一句,算是面子上获胜了。 江枫可没理这些,要了大量的清水螺和低级灵果,就将江城子放了出来,没理会他“饥渴”的眼神,将“夜灵果”和“火焰七盏花”都扔给他,让他依次吞服炼化,自己在一旁护法,顺便也享受享受这高级修炼场的好处。 ………… 四天之后。 江城子收了身上两道红蓝光芒,药草的药力尽数吸收,修为也提升到灵级六重,比江枫预想的,要低上一些。 “就怪师父你,饿肚子怎么能安心修炼?” “你还有理了。”江枫一个灵果砸在江城子头上,有清水螺的吸引,江城子练功完全无法专注,停停走走,要不是他早知道江城子毛毛糙糙的性子,选用了药性温和的药草,恐怕早就失控了。 “师父我错了。”江城子笑嘻嘻的凑上来,“师父,能不能再叫一些清水螺,您吃剩下的,个头都太小了。” 江枫正要答应,却听到阵法外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望向饥肠辘辘的江城子,只能指指手臂,示意江城子躲起来。算起来,江枫一直在利用规矩占潇湘馆的便宜,虽然他对此间主人的儿子安新杰有恩,但也不能乱来。 “原来是安道友。”来者正是安斯年。 “原来法师您早就来这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给您找个甲字号的贵宾房。”看安斯年“几近炽热”的笑容,江枫就知道,萧明翰的觉醒,看起来是成了。 “只是找个地方静修,哪里需要劳烦安道友。”两人客套了一阵,安斯年就关上门,掏出了四道灵符。 “此番还得多谢道友帮助,我也考虑了很久,道友想要求取非制式灵符,多半是自身并非战斗类法相,所以我挑了挑,这四张或许适合您,您可以挑选两张,此外,我还有二十枚二阶奉上,聊表心意。”他摊开灵符,逐一介绍给江枫。 【厚土力傀符】,召唤一丈高的石头傀儡一个,速度较慢,对刀剑类直接攻击减免一半伤害,免疫毒素,傀儡将使用巨大石拳帮助你攻击目标,威力相当于玄级中段战修水平,也可以用飞石远程投掷砸晕不超过百步距离的目标,投掷后傀儡会变小,投掷最多不超过三次。傀儡可存在两百息时间。灵气消耗中等,至少玄级三重方可使用。 【石壁剑轮符】,高级版土系护盾,强度在三阶土盾和四阶之间,只对施术者有效,对近身攻击会溅射剑光群体反击,强度相当于玄级初段修士释放,护盾最多持续六十息时间,溅射最多二十次。灵气消耗低,至少玄级一重方可使用。 【炬焰魔印符】,使用后,火焰将包覆周身,对近身攻击者造成火焰溅射伤害,强度相当于玄级初段修士释放,你的所有近身攻击同时会附着火焰伤害,效果和延伸距离相当于【燃】的一半,效果最多持续三十息,最多可对五人释放。灵气消耗低,无使用修为限制。 【百梭缚灵符】,召唤木藤捆缚单个目标,使其无法移动。具有轻微麻痹类毒性,效果持续三十息,对地级及以上修士时间减半直至无效。木藤惧火,对飞剑类攻击免疫,在无水环境下,譬如沙漠中无法使用。灵气消耗中等,至少玄级三阶方可使用。 四张均是三阶非制式符箓。 【厚土力傀符】召唤的傀儡,可以补充江枫无近战技能的不足;【石壁剑轮符】作为高级护盾,防护能力应该也不错;【炬焰魔印符】效果类似【燃】,威力一般;【百梭缚灵符】可以限制对方行动,对于机动性不是很强的地级以下修士效果明显。 【炬焰魔印符】首先被放弃,倘若朴铁信没有将九环大刀送去祭炼,倒是可以考虑收取,作为礼物送给他临时提升战力,在【石壁剑轮符】【百梭缚灵符】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选择了【百梭缚灵符】,盖因江枫自己还有“巨木壁垒”技能,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况且三阶的普通土盾符,也不过两到三枚二阶灵石一张。 “就这两张吧。”江枫最后选择了【厚土力傀符】和【百梭缚灵符】。虽然他很想将四张全拿走了,但是此两张非制式符箓,加上二十枚二阶,以江枫之前在各家符箓店的所见所闻,总价值已经达到了一枚三阶,远超过之前安斯年承诺的报酬。 做人不能太贪心。 “还有一件事,”江枫刚刚挑选完,安斯年就迫不及待的提了出来,“萧家的贵客说有事与您有约,已经等待在甲字三号房好久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六章 萧家秘辛 隔音阵法的脉动平稳,自带宁神效果,似乎比丙字号更高档一些,但也可能仅仅是心理作用,但屋内的陈设,摆放灵果食材的品质和种类,抑或是坐塌上包被的细纹布料,都能凸显出这里的特别。 “你对我使用了媚术。”江枫坐定,面色严峻,冷冷的道。 这几天在潇湘馆为江城子护法,顺便修炼巨木壁垒技能,静修沉淀体内的灵气,江枫仔细回想了当时在萧家的种种情形,萧明真的姿色确属上乘,必须承认,自己在女色的定力上有些缺失,但此种情形,断不会让自己当场失控。联想到萧家白狐传人这一身份,而传言狐族又极擅长魅惑之术,这其中的原因就很明显了。 “非常抱歉,”萧明真深深鞠了一躬,淡淡的芝兰异香飘散过来,尽管只有十七岁,伊的身材却早早发育的曼妙动人,虽然还是那袭黄色长裙,但换个角度近看,相比几天前,却有另一般风韵。 “当时确实是太心急了,不由自主的使用了本命技能,还请法师见谅。”声音婉转动听,即使不用媚术,也是红颜祸水一枚。 江枫喉头微动,再次动用灵光扳指,静下心来,摒除挥之不去的“忍不住去细看”的缕缕杂念,“你没有觉醒法相,为何还拥有本命法相技能?” “怎么说呢……” 萧明真神色犹豫,欲说还休,这里面必有不宜透露的秘辛。 “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身体的一些特殊状况,出自你口,止于我耳,这点我可以保证。”甲字房不止拥有统一的隔音法阵,就连明窗也被绣金的锦帘遮罩,谨防他人的窥视,在此交谈,不虞被偷听监视。 “族内传承有‘千面紫苏真君’的一瓶半神之血,稀释之后,每一滴都可让族内无法觉醒法相的子弟,获得本命法相技能,父亲在世前,在族内立功颇多,故而因此获得封赏,我们兄妹四人,除了明葆自行觉醒之外,均因此获益。” “千面紫苏真君”江枫知晓,乃是“光佑真君”的岳母大人,出自青丘的狐族天才,天级后段的强者,在那个时代,此等修为常被尊称为“半神”,故此留下的血液,自然会被后羿称为“半神之血”,想不到此种血液,竟有跨越规则助力后世子孙,开启本命技能的功效,只是作为消耗品,即使可以稀释后使用,几百年来,在数量庞大的萧家后羿面前,估计也所剩不多了吧。 “羽龙化清丹,为何不尝试使用此类丹药?”以萧家的财力,批量购买此物实数小事,但对三兄妹法相的窥视来看,并没有明显使用过此物的痕迹。 “因为白狐血脉,对于有些丹药,有暴烈的冲突,很不幸,羽龙化清丹就在此列。”萧明真低声补充道。 “看着我,还是那句话,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羽龙化清丹虽然觉醒法相概率偏低,但胜在药性温和——当然这是相对一些极易丢掉性命的其他同类丹药而言——故此被妖族修士普遍推崇使用,即使江枫自认孤陋寡闻,但也从未听言此类无法使用丹药的事。 “是,”萧明真俏脸微红,“我们在十二岁,过了觉醒的最佳时段之后,就服用过一枚‘乘鸾青云丹’,想必法师有所听闻吧?” “乘鸾青云丹”乃三阶丹药,相比一阶的“羽龙化清丹”,效果强上百倍,只是此药因需要玄级以上修为妖族的全身精血炼制,乃是妖族禁药,即使是富贵家族,大多也只敢使用二阶的“虎变云摇丹”,而不敢触碰禁区,没想到萧家竟敢使用如此有伤天和之药,但结果却十分惨淡,三人均未能觉醒法相。 使用“乘鸾青云丹”之前,不能使用过类似效果的丹药,其副作用也相当明显,服用此药,其他觉醒法相类的同阶和低阶丹药,均不会再有效果,或许三阶之上还有四阶,但以萧家的财力,以及四阶丹药的稀少程度,断不可能大范围使用。 “法师,这药是用死囚之血炼制,所以……而且我们不是自愿的,没法选择,这是萧家的规矩。” “那是你们的事,”江枫心中唏嘘不已,有权有势之人的生活,并非常人可以想象。也许有一天,自己为了宗门也会被迫做出有违道义之事,今日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平复心中的厌弃,暗道所谓“文修”,其实和“武修”一样,在大道面前都是一个“俗”字。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萧明翰看起来不愿意觉醒法相?”他想起了对方在自己选择了他之后,极不情愿的眼神。 “每个家族分支,都必须有一位女修,继承先祖的衣钵,尝试修炼“天罗风清舞”这种家族秘术,祖父这个分支,没有女性修士觉醒法相,就只能出男修,之前是我大哥明葆,明葆哥受伤之后,原可避免这个义务,但前几日,你帮萧明翰觉醒了法相,也就是说他必须去修炼此类功法了。” “此类功法有什么特别?”江枫回想起萧道彦询问自己“明真是否可以觉醒”的问题,重男轻女在人族和妖族,都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萧道彦反其道为之,反而不正常。 “天罗风清舞乃先祖亲传,除本身属于一种强大的修士战阵技能之外,女修修炼此功,可以辅助保持魅力,容颜不老,但男修修炼此类功法,则会嗓音变得尖细,性情和爱好,甚至面相大变。” 原来如此。 江枫大悟,换做自己,也不想练此功,但家族规矩就是规矩,想必是不能有先例的,萧道彦之所以犹豫,十之八九是本来萧明葆重伤,自己这一支本可避免这种“家族规矩”,但安斯年却帮助他成功的“履行”了这个规矩,问题是,倘若拒绝此事,并且为其他萧家分支知晓的话,恐怕会受到其他分支的攻讦,也不知道这次安斯年算不算是拍在了马腿上。 这样想不够厚道啊,能和一位力宗的实权家族拉上关系,总体来讲还是好的,代价仅仅是一枚三阶灵石而已,对于一个大商人来讲,这个是稳赚不赔的,相信他利用这层关系,很快就会从其他力宗的订单中,赚回几十倍的利差,并且有了萧家这顶大伞的庇护,在力宗的商业网络,会更加如鱼得水。 “还请法师大人帮我觉醒法相,这样我三哥就可以不必受此折磨之苦。”萧明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颇为动心,一下子就将江枫飞走的思路拉了回来。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重情重义之人。”江枫辗转反侧,思虑着答应此事可能带来的危险,正要答应,突然觉得事情不对,萧明真和萧明翰的样貌明显并非一母同胞,而是与萧明葆更为接近,回想当时的情景,两人的距离,反而不如和萧明浦亲近。 “说实话。”这姑娘样貌虽好,但心机太不单纯了,说话虚虚实实,总让人琢磨不透。 “我和三哥的感情其实也蛮好的,不过,我其实是想学天罗风清舞。”见到谎言再次被识破,萧明真反而松了一口气。 “法师,你可真是个怪人,苦情戏不是万能的么?”她急的跳脚,裙摆也随之左右摇曳,“要是答应帮我,我就帮你把那个破灵笼商会的事情解决掉。” “灵笼商会?” “你还不知道?你已经被灵笼商会盯上了。” “我自然知道,些许毛贼,不会把我怎么样。”江枫觉得必要的“装”还是要继续的,虽然他也仅仅是猜到而已,否则岂不是不仅要帮着觉醒法相,反过来还要谢恩。好在爱撒谎的萧明真终于放下面具和他开诚布公的谈条件了。 这样也好。 “只是小事一桩,不用担心我算作报酬。”萧明真拈起灵果盘中装饰用的一朵白色菩提花,一片一片花瓣的撕落,“装成大家闺秀演苦情戏可真累啊,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江掌门?” “……” 江枫瞬间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底是谁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无论是“灵笼商会”还是“仙人居”,自己都没有理由暴露,即使是朴铁信那里,也没有留下手尾,况且,他相信朴铁信即使被武力逼迫,也不会说出自己的隐藏身份,那么,会是谁呢? “你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我还有求于法师。”话虽这样说,萧明真可没有一点“求”的意思,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主人”的身份,坐在摆放白玉花瓶的松纹木桌上,露出裙摆下方新拨莲白般的脚踝,荡来荡去,看起来这才是她真正喜欢的模样。 “最后一件事,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就答应你。”江枫觉得自己得死个明白,不然帮着“仙人居”干了一次活,跟中了“仙人跳”一个效果,想想就亏了好多。 “我的本命技能是‘暖魂之触’,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只需对方被短暂魅惑,就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江掌门虽然是玄级,但一瞬间的功夫,足以让我探测到隐藏的身份了。” 果然。这下就通明了,原来暴露身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天下之大,法相技能千奇百怪,还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只是瞬间的接触,心中荡漾之际,自己的身份竟然被对方成功捕获了。 “我说话算数,但你的法相,不可能一次就觉醒成功。” “你什么意思?”萧明真急了,一下跳下桌子,纤纤玉手抖动,食指高高翘起,指着江枫,“你是不是想耍诈,为什么萧明翰可以,我本命技能可比他强多了。” “别疯,听我说。”这丫头片子变脸真快,江枫对她的评价更加“不稳定”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知道我定然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 “哼,小小浅山宗,这个可不好说。” “三次,你需要我为你施法三次,才能确保成功觉醒法相。”江枫没理会她的胡闹和小性子,既然已经让对方知晓了身份,就必须要尽快将这个首尾扫除干净,不过,此刻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七章 三个条件 “掌柜,不好了。”桃木拉门外滚进来一个精瘦小厮,正在品茶的倪大宝却不认识。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倪大宝心中警醒,匆忙站起身来向后隐隐退了两步,派去黑水门商栈的白中凯,修为比自己高太多了,都能无缘无故不知去向,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他一天比一天小心谨慎起来,不止“和气居”暗中增加了几名守卫,对于会见陌生人,也变得谨慎多了。 “我叫孟庆飞,第四小队的,邵震南是我的队长。”那小厮大口喘着气,怕倪大宝听不清,还往前凑了半步,吐沫星子喷了倪大宝一脸。 都什么和什么啊,什么邵震南?他正要发火,突然想起来自己平日惯常使唤的“小邵子”,大名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掌柜让我们去盯梢的那个人,出事了。” “出事了?”倪大宝原本的思路被小厮突然打断,这才想起来自己派出去盯梢“江小白”的那件事,这才几天,就出事了,“你们把他打死了?”他刚说出口,突然想起来不对,“小邵子”才不过灵级,连“行动经费”都要找自己讨要的他,手头像样法器都没一件,可没这个本事越级挑战一个玄级修士。 “没有没有,是邵队长他被抓走了。” “什么?”倪大宝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掉了,赶紧放到一旁的黑木案几上,“他敢在潇湘馆的地头这样做?”他知道“江小白”进了潇湘馆就没出来,想必是在馆阁出的事。 “不是,是萧家的人。” “哪个萧家?” “外门执事萧道彦。他家的护院把邵队长带走了,不过不是在潇湘馆,是邵队长上了他们的当,被骗了出来,在后门被绑走,我跑得快,不然也被抓走了。” 倪大宝有点慌了,他此刻没心情思考对方是怎么骗了“小邵子”那个笨瓜,挥手斥退小厮,关了桃木拉门,急不可耐的隔空说道,“丘泉兄,你都听到了?” “怪事。”微胖的红袍男子的身形渐渐在一旁显露,显然他一直都在,只是在小厮进来的时候,隐身躲藏起来没有出现,“萧家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插一手呢?” “不管怎么讲,我可惹不起。”倪大宝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这事只能交给你处理了,我无能为力,就这么报上去好了。” “萧家也没什么,萧道彦当年连个儿子都护不住,现在那个独苗修士孙子,不也是成了个残废。”被称作“丘泉”的红袍男子嘴里不屑的哼了一句。 “那个残废的事情,你知道内情?”倪大宝来了兴趣,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半个戴罪之身,问起八卦来。 “别想套我的话,等你成了资深金牌长老,自然会知道。” “墨丘泉,你就蒙我吧,还想骗我立功,从前银牌的时候说要成为金牌,现在还要成资深金牌,当年怎么和我说的,金牌长老就能参与机密,后来才知道只是个干粗活的大头兵,你们太过分了。” 倪大宝一甩大袖,就要出门,既然萧家已经出来斩断了一切线索,他乐得打个报告上去交差,自然有人继续查下去,他之所以“躬耕如牛”的出力为灵笼商会挣钱,就是为了能混进核心圈子,不止在地位上,也能在大道上混个明白,现在想来,高层对自己这个金牌会员,还是划了太多限制的“笼子”给自己。 想到这,他心中颇为不满,一时竟有些怒火中烧。不过他也是演戏给墨丘泉这个“钦差”来看,知道萧家插手后,他现在心情好得很,好比一只烫手山芋,被人当街直接抢了去,再无烦扰。 “哎哎哎,老兄弟,不要这样嘛。” 墨丘泉一把拉住了倪大宝,知道这货是要借坡下驴,落得清闲,他确实戴着“钦差名头”没错,但没有倪大宝配合他,这商栈他一个人都指挥不动,到时候白凯南一案调查不清,他也摆脱不了干系。 “倪兄,知道越少,越安全。来来来,咱们哥俩好好聊一聊。” ………… 急奔的覆蓬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华丽的车盖一看就是显贵所用。车内宽敞,装帧华美,轮毂都经过特殊包覆处理,基本感受不到多少颠簸,这里是真武城通往御风宗的官道,宽阔平整,并由专门的“筑造修士”固化整饬,增加排水设施和美化,同时容得下双向六架加宽式马车。 心中羡慕的同时,江枫心中隐隐也决定,一旦财力允许,自己也要将浅山宗境内的官道,按照如此规格来修建。 当然,还有两个必须的前提。一是商业足够繁荣,二是修士的修为水平和数量,要达到一定程度,否则宽阔的道路,只会徒费资财,并引起有心势力的觊觎。比如七盟的赤霞门,不知道此刻万玄微的沟通进展如何,对方给的第一次回话的期限是十日,原本计划中,并无帮助萧氏子弟觉醒这件琐事,故此两方约定在大邑郡等候消息。如今情况有变,自己留下的传信地点乃是大邑郡余小正的店铺地址,侍女郑可仪能够应对得当,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并没有提前打招呼,她也未经过专门的培训。 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再折向东北偏东,就能到达大邑郡,大概有三日左右的路程。江枫没在路上帮助萧明真觉醒法相,不只是条件不允许,而且还有其他的“人为”因素。 萧明真并非独自与江枫同行,前后三辆马车,除了江枫本人,所有财货和随从,其实都是萧家的私产。按照两人立下的灵魂誓言,“江掌门”的身份得以隐藏,江枫自不知道萧明真用了什么样的借口,说服了萧道彦,让她短暂离开久居的真武城。 两名侍女随从,资质平庸无奇,属于一眼查不出法相数量那种;两名修士随从,一名玄级六重,一名玄级八重,修为均在江枫之上。江枫只知道后者姓韩,力宗西陵郡出身,就是他出手帮助江枫,解决了灵笼商会的困扰。依姓氏来看,多半是依附萧家的散修,从萧明真对两者的态度来看,反而修为较低的无名修士地位更高一些,他总是半眯着眼,抱着一把宝剑,除了中途用餐,很少从马车中出来,更很少与人说话。 第一日萧明真倒也兴奋异常,足不出户,当作大家闺秀来养的她,自然看什么都新鲜。第二日看得腻了,便缠着江枫聊觉醒法相的事。长袖下江城子的光斑隐隐发热,好在江枫出发前偷偷找空“喂食”了这毛头小子一番,否则现在就不是发热那么简单了。 “别急,我们先谈谈条件。” 事已至此,江枫自然要追求利益最大化,想中途跑掉是不可能的,萧明真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两名护卫,保护萧明真是其一,更多的是监视自己,对方很有可能还有远程窃听的技能在,否则也不会放任自家小姐与自己同处一室。 “一枚三阶的基本费用,需要三次施法用丹,基本上不赚你什么钱。”江枫充当神棍愈发熟练,实际上他的“独家秘制灵丹”根本不值钱。 “此外,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伊的秀发今日没有仔细扎起,悉数披落在双肩之上,掩住了悄悄戴起的一对金玉耳环,偶尔还闪现出点点水润般的光。虽然在法器上,萧家舍得为自家子弟颇费,但在这些凡俗的奢侈品上,一向管束颇严,这对金玉耳环,多半是暗自备下的,只有出门在外,方才敢戴在身上。 “我还没想好。”江枫说的是实话,眼下萧明真确实不能为自己做什么,萧家能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帮助调查赤霞门,或者求一些普通的进阶地级的法门抄本,但萧明真一介凡俗,在萧家的话语权并不大,求财可以,求其他则强人所难了。否则,几人出行,必然会动用飞行坐骑,而不是现在套几匹有些妖兽血统的角马那么简单了。 萧明真现下就像一颗刚破土的幼苗,甚至只能算一颗埋藏略浅的种子,江枫能做的,就是提前浇水,翻翻土,等待她成长而已。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天罗风清舞”并非如除草伐木般好学的技能,否则萧家也不会强制定下如此家规,前仆后继般去学习了。 “这怎么行,万一是我做不到的怎么办?”萧明真的小急脾气又上来了,“你该不会是想以后我长熟了,让我嫁给你吧,休想,我的意中人……” “停。”江枫赶紧抬手示意,“姑娘你想多了,我不是……” “不是?别以为我天天呆在家里不知道,你们这类人,一个个表面都道貌岸然,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哼,一个个都想拱年轻白菜……” 话说我没这个意思,姑娘你真的想多了,而且你也不年轻了,凡俗女子十七岁,好多都领着两三个娃了,况且我不会娶你这样急脾气还爱撒谎的公主病修士的,不过嘴里不能直说,否则就没完没了了。 “停,我先提一个条件吧,剩余两个条件,不会比这个难就是。” “说。”萧明真戛然而止,静若处子,仿佛刚才的不是她。 这是另外一种手段啊,江枫暗叹,我要有你这等表演天赋的一半,估计长老会快摆平了吧。 “待你学会了‘天罗风清舞’,如果我需要你帮忙的话,你不能拒绝,但仅需出手一次。” “天罗风清舞”是辅助修士战阵作战的一种群体法术,可以激荡修士灵气,变相提升修士战力,对于地级以下,最多可以提升四重实力,但不能越级,对于一名修士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成百上千之众,助力可谓非凡。 “可以,但不能和力宗和萧家的利益有冲突。” “好,一言为定。”虽然浅山宗的修士战阵还没影呢,但以“少年议事团”的俊彦为蓝本,逐渐构建这一雏形,想必是相对靠谱的,在浅山宗周围接壤各大妖族宗门中,力宗,御风宗,七盟联军均有修士战阵,而留给江枫的时间,还有四十八年。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法相觉醒吧。”江枫掏出四枚洁白如雪的“具象符”,这种一阶符箓,可以将心中所想之物,以灵力绘制其上,一般为炼器修士所用。 “相信我,你的付出,都是超值的。”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八章 新的情报 铜铃铛,没羽箭,河须草,玉净瓶。 这是江枫通过“分相术”获悉的萧明真灵池现存的四种法相,继而通过“具象符”映像出来,并没有说出名字。 “你可以选择一个,作为你未来的法相。” 什么,有这等事?萧明真的眼睛瞬间变得浑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看江枫,觉醒法相,不是冥冥中自有天定么,即使是父母均是同种法相的修士,也不可能百分之百诞生出同种法相的子女,甚至同类法相都只是很大可能而已,这是修炼界历代修士证明过的天理,如今,让自己手选,是什么情况? “古洛铜铃,银羽铁石箭,汨罗幻心草,羊脂玉净瓶。” 萧明真逐一根据江枫具象出的图案,念出四种法相的名字。 这次轮到江枫惊讶不已了。 萧明真对于法相的认知,瞬间颠覆了自己对她的既往评价。这位爱撒谎的任性姑娘,学识还是蛮丰富的么,相比之下,自己仅仅依照形象给出了简单的名字,甚至还有一种“河须草”,貌似还认错了。想不到“文修”虽然骨子里还是如“武修”那么野蛮,但在博古通今上,还是过人一等的。 “我选古洛铜铃。” 萧明真用了至少两炷香的时间,左右斟酌,直到具象符上的映像快要消散了,才给出了答案。这与江枫预估的有些差别,江枫原以为她会选择“没羽箭”,也就是她口中的“银羽铁石箭”,从法相的形象上来看,这是唯一一种战斗类法相,但萧明真明显在“古洛铜铃”和“汨罗幻心草”上,犹豫了更长的时间。 “如果不是骗我,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萧明真头一次认真恭敬的说道,虽然不是第一次用“您”的称呼,但江枫感受得到这话中的真诚之意。 “你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聊起其他的事来,没有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就像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件宝物一般。 ………… 大邑郡比江枫想象的要繁华。 当然这繁华和真武城的贫民区相比,都还有一段距离,但相比浅山宗其他地方的风貌,已属不错了。 到处都在建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雇得起“筑造修士”来快速建造,很多还是依赖于凡俗的力量。参差不齐的亭台楼榭,杂乱堆放的各色材料,触目皆是。好在街市早早就规划好,留了许多未来发展的裕量,从这点来看,建役司的执事丁宝箴,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想到这,内心中对于侍女丁灵芸从湛川镇逃跑一事,也略微气顺了一些。 余小正的店铺就位于十字街的东北角,虽然不属于最佳的方位,但依照对未来人流的判断,也属于数一数二的黄金地段。店铺门面不算大,只有五十来步,但纵深达到两百步,典型的“前店后家”格局,与周围大多数商铺不同,他的商铺早早就开了业,想必是大价钱雇佣“筑造修士”快速建成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枫做主,选择了一家布置了隔音法阵,名曰“悦来”的客栈。一行之人先行安顿,当晚就主持仪式,给萧明真摘除了第一个法相“羊脂玉净瓶”,待到那滴灵液落入葫芦之中,不顾灵气耗尽,交代了两名侍女和扈从几句,就趁夜出了门,赶奔余小正的杂货铺。 “你终于来了。”余小正竟然在,而且红着眼睛还没睡,为了方便离开宗门管理店铺,他想办法托人打点,办了一个“外事行走”的职务,故此可以摆脱“点卯”的痛苦。看见他孤身一人,余小正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哎,那姑娘呢?” “什么姑娘?” “别蒙我,这大邑镇现在到处都是拉货的牛车,你一行三驾马车,还花里胡哨的,你当我瞎么?那姑娘我看了,像是大家闺秀,哪里骗来的?” “哦,”江枫头向后仰,露出一丝大家都明白的微笑,“原来你都知道了。” “别打岔,我问你姑娘呢,可不可以介绍给我?” “他有两个玄级护卫,如果你愿意去,就去吧,报我的名号。”江枫拍了拍余小正的肩膀,小小鼓励了他一下。 不理余小正的纠缠,随便找了间空房睡下,相比受到萧明真护卫监视的客栈,这里江枫更信得过,余小正至少不会害自己。 这间陈设简单的客房位于院落一角,从这里可以瞥见后院的广阔荒地,想想没准这是自己提前买下的土地,现在不用等到这临街的商铺火起来,地价就应该已经翻倍,这是他特意问过客栈老板的,不过自己手头算上萧明真预付的一枚三阶,足有三枚三阶,还有七十枚二阶的散钱,也不必那么心急的去卖掉土地了,或许可以再等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郑可仪就轻轻叩开了自己的房门。 相比上次所见,伊的肤色明显黯淡了许多,原本淡雅的装扮消失不见,换之以“庸脂俗粉”,甚至穿戴了凡俗之中常见的金银之物,当然,这都是为了融入此地的生活,方便行动。 要说在这原本荒僻的大邑镇打工,可比在郑家当一个凡俗女子要辛苦得多,况且肩负着江枫给予的任务,不仅劳累,还劳心。在委派她到大邑郡时,江枫只给了她一枚二阶的零花钱,昨日对比这里的物价,一枚二阶不能算太多,想必这其中因为经费掣肘导致的困难,也不会太少。 “见过大人。”两人相约,在宗门外见面,统一使用“大人”的称呼,余小正做的是杂货铺,自不会设置隔音法阵这种非必要的物事,为此江枫认为下次采购,需要添置一些“隔音符”才是,这种二阶的制式符箓,虽然只能有一炷香时间的功效,但多数情况下,已经足够了。 “辛苦了,事情进展如何?” 郑可仪将近来收集的情报娓娓道来,没有间杂任何诉苦和对困难的抱怨,这让江枫深感欣慰,废话也少,江枫原本对她了解不多,毕竟被送来“侍寝”后的几天,就被带过来做暗探,故此此次汇报,算是两人第一次深谈。 郑可仪算是在这里初步打开了局面,大邑郡现在有一千两百多人常住,每日的客流在两百人左右,每月一次的大集,可以达到六百人。这些数据来自估测,能在店里帮忙的同时做到这些,甚属不易。 她还组织了一个“姐妹会”的小团体,发展对象都是在此间打工的凡俗女子,从十几岁到五十岁不等,现在成员有二十九个人,郑可仪会一手刺绣的好手艺,通过和“姐妹们”互相交流各自擅长的手艺——这些可以在大邑镇赚些零花钱——借着聊家长里短的机会,收集各种情报,虽然层次不高,但胜在覆盖面广。 在余小正的鼓励下——主要是需要请假——她还在学习灵草鉴别和法器装帧,均是比较实用且上乘的凡俗手艺,一旦学会,可以进入更高级的圈子,能够得来的情报,也更细致有效。 是个愿意进步的好姑娘,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如何通过努力改变这种现状。 这是江枫给出的初评,就是六法相的底子实在太差了,江枫打算继续考察她一段时间,再做定夺。眼下就要到了寒山派法会的时间,萧明真的事,已经将档期挤得满满的,根本抽不出时间。 尽管芜杂且多为市井传闻,有三份郑可仪提供的情报,还是引起了江枫的注意。 第一份是一件有关宗内人员的报告。二十天前,门内的王久夫曾经来过大邑郡,并住在“如意”客栈,因为店家标明的酒水价格有误,双方起了一点冲突,王久夫还受了些轻伤,此事在大邑郡起了不小的波澜。 王久夫是王家三名玄级修士之一,王显道的侄子,之前在礼务司任职吃闲饭,六司改革后,已经被免去职务。他来此间做什么,关键是他会为了一点小钱在客栈生事么,这事背后必有蹊跷。 第二份有关寒山派,由本地人吴妈闲聊时谈到,最近大邑郡来了不少寒山派的探子,虽然乔装打扮,但细微的口音差别,还是多少暴露了他们的不同。 寒山派法会将近,派出修士侦测附近情况,确保法会安全理所当然,但频繁出入浅山宗,恐有其他目的,与王久夫接头?难道他就是泄露几位长老行踪之人,如果是的话,那背后之人必为王显道,但王显道做这个对他有什么好处?得了特别的承诺,还是砸烂摊子?江枫思来想去,线索太少,不能妄下判断,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三件并非秘闻,而是整个大邑郡,甚至浅山宗北部都知晓的事件。御风宗中阁理事李贤午出逃,据说奔着浅山宗方向而来,御风宗故此派了五人执法队进入浅山宗搜索,未果而还。 “中阁理事”是御风宗一种高级官员,地位介于外事长老和外事执事之间。当然,不能简单类比,因为御风宗的治理方式与周边宗门不同。作为标榜“文修”治理的典范,御风宗对于官员的修为没有明确要求,甚至凡俗也可身居高位,仅需饱读诗书,被“太学”录取培养之后,即可根据结业成绩到“太阁”、“中阁”、“下阁”以及“八都”中任职,太阁管理修士内务,中阁管理外事,而下阁管理凡俗,八都则拥有不同的职能,贯穿太、中、下三阁。“中阁理事”属于“中阁阁老”的副职官员,一般不止一名。 作为一个“文修”治理的通病,每隔数年,御风宗均会有官员叛逃事件,多半是因为官场倾轧,权力争斗失败所致,御风宗也很少会出面追逃。此番名曰“李贤午”之人逃逸,多半也属于此类,只是不知道此人为何会招致御风宗执法队的追击,实属罕见,或许身上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江枫看了看画像,这张通缉令,之所以能在浅山宗北部大为流传,绝对是因为奖励足有十枚二阶的缘故,这笔钱,足够一介普通凡俗过上半辈子小康生活了。 收了通缉令画像,江枫直接掏了五枚二阶灵石给郑可仪作为后续的活动经费,并制止了她呈上之前花费细节账单的举动,嘱咐她一切便宜行事,无需事事上报。这种大手笔让郑可仪受宠若惊,要知道,自己在郑家,也从未见过如此大手笔的“零花钱”。 遣散郑可仪,江枫静坐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要出门去“悦来”客栈,查看萧明真的身体状况,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五十九章 赤霞来信 朴铁信与万玄微一同来到了大邑郡,事实上,他一直在万玄微从赤霞门返回路上,必然经过的远易镇等待,那里是浅山宗通往七盟的门户,江海经常经由那里,前往远方的落英门处理江枫盗宝所得的人族物事,故此,江枫对于这个名字,还是相当熟悉的。 远易镇,从自然条件上讲,比大邑镇要好的多,周围少山多平原,有足够发展的空间,但考虑到浅山宗脱离宗法制保护之后,七盟可能对浅山宗领土的觊觎,江枫故意留了一些经济凋敝的地区,作为两者的缓冲地带,选择距离七盟远一些的东湖立郡,以避风芒。 万玄微还未说话,江枫就从朴铁信凝重的表情上,察觉出万玄微带来的结果并不乐观。 他带来了赤霞门门主曾宝贤的来信,江枫招待两人安坐,开了火漆,仔细翻看。 信不长,只有三页,行文工整,并在最后用另一种笔迹署名,应是口述代笔之作。来信先是客套了一番,之后表示,赤霞门意图对付浅山宗一事,实属谣言,自己也是如坠雾中,不知道此中伤来自何处,虽然两宗相距甚远,但同为荒古一脉——妖族认为祖先乃荒古大帝,由此得来——自然应守望相助,请江掌门不要相信谣传,免伤和气。 提及七盟与天理门战事,希望浅山宗能加入赤霞门阵营,并着重强调了,天理门的实力强大,必然是最终的胜者。考虑到浅山宗尚受宗法制保护,不便出兵,希望能帮忙收购一批物资给赤霞门急用,并给出来具体的名目。江枫翻到最后,一一查看,所列均是低阶药草和丹药,少数种类浅山宗也有出产,但数量巨大,总价十枚三阶,几乎相当于浅山宗十年的总收入。信中额外强调,现在赤霞门因为战事,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希望一年后分三次付清,年利一成。 十枚三阶?这个算什么,讹诈,还是保护费? 以江枫对七盟的了解,赤霞门算是七盟的中游势力,比最大的妖宗金城派要弱,但比雁栖岭要强得多。从收入规模上来看,一年二十枚三阶是有的,这也是六代掌门沈爱龙在位时浅山宗的水平,那时凡俗有六万余众,北部暝草山的矿脉还没挖空,从七代掌门沈德君开始,浅山宗一路走下坡路至今,沦落到两万领民,年入一枚三阶,还只是虚数,未能进入大库就已花完。 十枚三阶,相当于赤霞门半年的收入,看起来不多,但对浅山宗,可就是狮子大开口了,对方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江枫把六代的大墓掘开,就像在黑水门探索宋湖宗大墓一样,倘若如此,这个掌门之位,即使赤霞门不搞事,也无法坐的安稳了。 “曾宝贤还有什么交代?”江枫将信递给朴铁信和万玄微,“你们也都看看,帮我参谋参谋。”万玄微既然能顺利见到曾宝贤,或许还有面授之言。 “曾宝贤希望能在寒山派与江掌门一叙,如果信中提及的采购合同顺利的话,他希望能加深合作,与金城派一同谈谈,开辟一条从浅山宗远易镇起始,经由金城派北部,直达赤焰门辉耀城的商路。” 看起来曾宝贤并没有瞒这个中人的意思,万玄微草草看了几眼,就把信放在一旁,说明信中意思大抵当面也有所提及,“万兄,这件事您有什么建议?” “建议说不上,虽然我常做中人,本不应该多说,但你是铁信的兄弟,我就不客套了,这个条件你不能答应。” “是因为灵石数量太大?” “只是原因之一,你们浅山宗的实力我多少有所耳闻,拿出这么多资财,还是略有困难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浅山宗处在七盟域外,没必要趟这场浑水。赤霞门现在和天理门联手,暂时与其他五宗平分秋色,各有胜负,但紧邻浅山宗的金城派没有参战,所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况且,不论您支持哪方,得先考虑下,胜利了有什么好处呢?割地,雁栖岭那块小地盘能满足寒山派和赤霞门就不错了,轮不到浅山宗,其他地方割给你,一块飞地也毫无价值;赔款,战事打到现在,谁都缺钱,哪有钱赔给你?” “所以关键的问题在于没好处?” “没错,而且曾宝贤还说了什么呢,希望打通经由金城派北部,到达辉耀城的道路,这句话您听出什么意思了没?” “金城派或许将与赤霞门、天理门结盟?” “至少我也这样认为,不过也可能是曾宝贤故意误导,这事倘若是真的,浅山宗锦上添花无用,如是假的,虽属雪中送炭,但胜了也无好处可拿,败了则送出去的资财血本无归。” “看起来左右为难,的确只有置身事外才是好选择。” “如今之计,我建议如果参与法会,那就雇佣一名地级修士随行,确保你们的安全。或者干脆不去赴会。在浅山宗境内,有宗法制保护,至少江掌门您是安全的,除非天理门亲自动手。” 线索并不芜杂,相反很简单清晰,经由万玄微分析,一切就更清明起来。赤霞门谋划浅山宗一事,虽然经中人沟通,有了一点缓解的意思,但实际上并没有彻底解决,而是把问题,抛回了浅山宗。 怎么办? 江枫揉了揉略有昏沉的头,思索可能的解决点。 从各方的利益来看,赤焰门谋划对付浅山宗,实际上自己得不到好处,因为两者之间,隔着金城派和雁栖岭,浅山宗被削弱——实际上已经很弱——对于寒山派和金城派来讲,都有好处,但短时间内如果灭宗,对于金城派没有好处,因为这样他就要直面更强大的力宗,缺少了缓冲地带;但对寒山派来讲,拿到南下的一块土地,脱离苦寒山区,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们早已没有了宗法制的保护,一直在御风宗的羽翼下苟延残喘,如今掌门拓跋图晋升地级,谋求更长远的发展,也属人之常情。 从诉求来看,赤霞门的确没有为难浅山宗的必要,反而是寒山派当有此意,那为何传言中会有赤霞门的事情呢? 对了,天理门和寒山派交好。 江枫突然理解了事情的关键。 寒山派作为天理门和赤霞门的纽带,将两者绑在一个阵营之中。天理门出手,寒山派得利,赤霞门背锅,当然这是在针对浅山宗的事情上,作为维持三方共同利益——或许是打击其他已经参战的五派——所需的条件之一,这个局就这样搭建并且运作了,而自己将解决问题的焦点,放在负责背锅的赤霞门,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但赤霞门也不是吃素的,曾宝贤甚至趁机想出了讹诈自己一笔价值不菲的物资这样的坏主意。想到这,之前侍女郑可仪所调查的“寒山派探子”一事,也就豁然开朗了。寒山派所谋,多半是浅山宗北部,而为了得到这片土地又不灭掉浅山宗——因为那会让潜在的盟友金城派直面力宗,那只有自己一干人等“自愿”的将土地吐出来,也就是说,在寒山派法会上扣留浅山宗的几位长老,直到自己就范,或者趁机由天理门动手——这里面可以谋划的空间很大。 送走万玄微,带上一封“热情洋溢”的回信,约好与曾宝贤之后在寒山派一聚,并且以“口信”的方式,承诺帮助收集物资,当然,这句话属于敷衍,具体是否收集,还要等寒山派法会之后,根据战况定夺。 江枫暂时没有介入七盟与天理门战事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没这个实力,不论是浅山宗,还是江枫自己,都没有成为这盘乱棋棋手的资格。 弱者只能选择随风倒。 “朴兄,委屈一下,穿着这身衣服,在城里走一走。”江枫拿出一件天理门的袍服,正是之前和朴铁信在蚁后巢穴中激战天理门修士所得的战利品。 ………… 六百里外,安塞城,御风宗东部三大都市之一,但在御风宗的概念中,此地实数苦寒之地,这个时间,但凡有身份地位的望族子弟,都应该在乱石海边的豪宅中享受生活,借助人工法阵修炼,谈天,赋诗,即使是发呆食肉糜,也是极好的。 漫天的风雪刚刚停歇。 东城李府上,一直立在回廊中等待消息的拓跋思还没有走,晶莹的雪花在他的肩膀上化了又落,落了又化,直到他等的倦了,才小心的鼓起灵气,将身上的雪花抖散,留下点点冰印,灵气回流,带来丝丝入骨寒气,他不觉得全身战栗了一下,吐出一口热气来。 呵—— 他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发僵的腿脚,遥望着远处暖烟袅袅的庭院,一个小黑点正由远及近,不慌不忙的来到身前。 “李大人,事情怎么样?”等那黑点靠近,他赶紧迎上前去。 “我家主人说了,他拓跋图爱折腾就折腾,但最多只能占北部的十四镇,多了不行,没法交代。” “那就是说,大人他答应我家主人的要求了。”拓跋思笑靥如花,凑上前去,往男子手心塞了一团带着体温的物事,那是一块上好的“冰封寒玉”,即使盛产寒玉的寒山派,这种晶莹透亮的罕品,也并不多见。 “且——你们这些俗人,总是拿这些。”那男子虽然嗤之以鼻,但还是当面收入囊中,低声说道,“事后李大人会和上面沟通,帮你们把抢地盘的事情压下来,但是,此次宗内的使者,并不是李老祖的亲信,所以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出手。可能违法宗法制的事情,他们多半是不愿意沾手的。” “明白,明白。”拓跋思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大人放心,我们自会办好此事的,不会给上差添麻烦。” “哈哈,”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知道就好。”他穿的单薄,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很快再次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什么东西,狗仗人势。”拓跋思待他走远了,心中嘀咕了一句,他也不敢放肆,况且还有任务在身,赶紧回去和门房几位凡俗陪了笑脸,留下不少不值钱但看上去又十分体面的特产,千恩万谢般走了。 ………… “快,跟我走一趟,”一炷香的功夫,朴铁信就赶了回来,身上的天理门袍服已经不见,就是他自己,也换了个模样。要知道,朴铁信是一向很讨厌改头换面的。 “什么情况?” “边走边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章 追踪暗探 冬日阳光的余晖慢慢散尽,随着山势的抬升,气温变得越来越低。待到落叶洒满的林中露出点点雪痕时,不知不觉,朴铁信和江枫两人,已经出了浅山宗的北缘,进入到寒山派的地界。 朴铁信依照江枫所言,穿着天理门的袍服,在大邑郡转了一圈,就感受到不少盯上自己的目光,这种并非“好奇”的眼神,很明显超出了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借着本命技能【野兽直觉】,他成功的锁定了其中一名可能的暗探,并叫上江枫,两人一同反向追踪对方。 “还要继续跟么?”对方已经进入到寒山派地界,定是对方派来的暗探无疑。 “你我分开行动,在那个地点,争取截到他。”江枫遥指远处一处山峰之下的自然垛口,那里有一片稀疏的针叶林,正覆满尺深的积雪。 两道遁光急速分离,江枫全力施展灵力,兔起鹘落间,已经前行了百步之遥,暗探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似有加速行进的法器或者本命技能,在对方灵力耗尽前,恐无法追上,好在那处垛口虽然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却很远,给自己施展了一枚轻身符,玄级修为的威压弥散开来,向对方笼罩而去。 咻—— 那身影跑的更快,红黑色的光芒从身形中透体而出,对方似乎是要拼命逃脱,已经施展了耗费精元的秘术。 寒冰符! 待到对方灵力耗尽,修为上的优势就占了上峰,两人距离越来拉近,江枫果断的扔出一枚二阶寒冰符,用来降低对方的遁速。现在想来,在离开大邑郡前,花点时间补充符箓还是相当明智的。不过,他为此足足用去了十五枚二阶灵石,将身上的二阶符箓,常见的种类都补充到二十枚。 倒便宜了余小正,让他小小的赚了一笔。 那暗探身影上闪出一阵白光,卸去一部分寒冰符的力量,但还是受到了不利影响,遁速下降了三成。 江枫不再犹豫,呼吸间蓝焱大剑已经擎在右手,灌注灵气,瞄准对方的下盘,直接来了个【纵贯一击】,自从改制了这把剑以来,他还从未施展过此剑附着的技能。 劲力破空,一道蓝色光芒,拖着长长的尾翼,向对手扫去。 那身影一个趔趄,没有躲过,直挺挺的落在雪地上,尽管身上有不错的皮甲防护,那探子却已受了重伤,倘若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两条双腿都很难保住。 江枫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意欲翻滚的对手,那厮却一个挣扎,右手猛然探出,扔出一道冲天而起的红光符箓,随后咬紧牙关,一抹黑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小心!”朴铁信看见那红光,也从远处疾奔而来,他本来已经跑在前面,等待对方落入自己的埋伏圈。 “哎——”江枫松了手,惋惜的看向喘着粗气的朴铁信,“晚了,他自杀了。” “看来这家伙早有准备。要是有灵魂类禁锢技能在身,或许还可以阻止他。”朴铁信在男子的身上仔细摸索,除了仅剩几张残符的半方储物袋,最终只找到一张布满特殊符号的黄皮纸,扫了一眼,就递给江枫,“是暗语。” 线索就这样断了,对方最后关头发出的红色讯号,应是某种示警,此地刚刚进入寒山派,两人不敢多作停留,赶紧沿着来时的道路,急速撤退。 远远的高空,突然传来一声摄人心魄的鹰唳,抬头望去,一只翅展近半丈的巨大苍鹰,正在高空盘旋,两人的行踪,已经落入到有心人的眼中。在远方的山那边,两道玄级的气息,由远及近,急速向两人扑杀而来。 有“鹰眼”在上面监视,两人自问无法遁形,况且在这白雪皑皑的山间,很难找到合适的遮挡物。 “那就打一场!” 退无可退,对方的遁速又极快,即使逃走,十之八九会将战场引到大邑郡,得不偿失。朴铁信身上涌起团团浑厚的战意,他的手中,遽然多了一把微燃火光的红色战刀,想必就是那把已经成功祭炼“燃”的九环大刀,原本粗犷野性的造型,化为刀背上九道暗红凹陷的血痕,一眼望去,狰狞锋利,甚至平添了一丝荒古的气息。 “我来牵制,你挑一个,咱们速战速决!” 尽管自认战五渣,但普通玄级,江枫还是不惧的。这场麻烦,虽然直接原因是追踪寒山派密探,但麻烦的根源无疑是自己和浅山宗,这个时候后退,不只是面子问题,更是辜负了朴兄的一番情谊。 水盾符加持到两人身上,趁着对手尚未接近,江枫嚼碎两枚益气补血丹,补充略有亏损的灵力,一道流沙符直奔落在后方的修士,那修士身形一顿,躲过流沙符的陷地效果,江枫毫不犹豫,一个箭步跨越,直取对方,配合朴铁信,将接踵而至的两人分开。 迎面来者是一名老年修士,法袍略有破旧,头发花白蓬乱,鹰勾鼻子,与戴着面具,左右腾挪以牵制为主的江枫不同,这灰袍修士一上来就技能全开,力求速战。他手中是一把细长的金光法剑,舞动起来轻盈万分,快如闪电,虽然力道上有所不足,但在剑法的造诣上,远胜江枫,蓝焱大剑的蛮力打法,往往被对手的“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 江枫并不着急,引他隐隐远离朴铁信,时而打出一道一级或二级的符箓骚扰对方。在身家上来看,江枫明显占了上风,寒山派和浅山宗,均是穷山恶水的小宗小派,甚至寒山派还要靠御风宗活着,想必除了掌门之外,其他即便是玄级修士,身家也好不到哪去。话说回来,倘若自己不是节操丢在地上,靠盗宝发了一笔小财的话,恐怕两人现在只能算是穷鬼对白丁,硬拼个你死我活。 金光符!纵贯一击! 江枫手中频频闪出亮光,在灵符上的优势,成功平衡了对手技能上对于江枫的压制,那灰袍修士步履逐渐混乱起来,再没有初战时的锐气,灵力似有不济。 嗯? 比想象的弱啊,看来对手的技能并非本命技能,而是后天学习的,否则灵力损耗不会如此之大。趁着对方躲闪金光符的间隙,江枫果断开启“分相术”。 雪莲花! 此獠竟有如此法相,有点基本法相常识的修士都懂,雪莲花乃六大治愈类法相之一,通常此法相都会领悟治疗类的本命技能,当然,也有例外,就好比朴铁信,一个“烈焰妖马”法相,本应该领悟偏战斗类本命技能,但偏偏却是【野兽直觉】这种辅助技能,属于运气较差的案例了。 不能掉以轻心。 一发现对手拥有此类法相,江枫反而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隐隐发现,自己虽然将灰袍修士引开,但对方还是刻意保持了与队友的距离,一旦距离过远,即使他不方便行动,与朴铁信交手的青年玄修,也会隐隐向这边靠近。 很默契的配合。 相距略远,江枫没法查看青年玄修的法相,他身形偏瘦小,一身紧身的兽皮长衣,面目过眼既忘,只是嘴角一枚豆大的黑痣倒是明显,左肩隆起一块不算尖锐的“异骨”,这种妖族化形遗留下来的古代妖族特征,现在已不多见,有些“异骨”可能会让拥有者获得奇异的技能,但也可能会对战斗有害。 异骨青年玄修手中一把三尺长的灰白锯齿样的骨刀,每每与朴铁信的大刀磕碰在一起,发出铿锵的打击声,在空旷的雪原之上,声声回荡。两人以伤换伤,虽然朴铁信法器上的“燃”效果威力非凡,但对手矫健的身手,腾挪间甩出的寒铁暗器,都让朴铁信短时间内无法结束战斗。 灰袍老年修士在节约灵力,这让他彻底落了下风,仅剩下防守之力。江枫猜测他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治疗异骨青年玄修,自不会给他机会,左右思量自己手中的法器,灵光扳指、白玉飞针、蓝焱大剑、金光灵言念珠、银灵匕首以及寒铁飞镖,似乎并没有合适的方法来控场,倘若雷右旗在,或许可以用【金狮吼】震晕对方,打断治疗效果。 对了,有件物事似乎可以起到类似效果,心如电转之间,江枫想到了一个折中方案。 他身形虚晃,卖了一个破绽,顺势甩出一道火爆符,直奔异骨青年修士,距离虽远,但对方也不得不防,他和朴铁信此时缠斗在一处,倘若躲闪,就会错过半招的时机,故此,他肉痛般祭出一道炎甲符,既起到了防护作用,又额外对攻击自己的朴铁信,增加了困扰。 寒冰符! 见火爆符无法建功,江枫再次甩出灵符,力求起到干扰异骨青年玄修的效果。多次施展符箓,他的灵力已经使用过半,不过既然确认对方法相乃是辅助类的雪莲花,他有充分的自信,能够硬抗到朴铁信致胜。 龙马炎击! 朴铁信及时的配合,使用了自己的致命杀招! 不得不躲,异骨青年玄修身上一阵光芒明灭,炎甲符与火爆符相互抵消,仅剩下一丝焰火的微光,很难再硬抗一道寒冰符,他身形急退,再一次和老年灰袍修士拉开了距离。 那灰袍老者却抓住江枫使用灵符瞬间的破绽,欺身而上,手中的金光法剑,在江枫左臂上划过,刺破江枫的袍服,一抹鲜血溅落,在雪地上撒下点点斑痕。 好在天理门的法袍,早被惜命的江枫换在袍服之内,否则这一剑,恐怕半条胳膊就没了。但江枫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对手欺身,右手的蓝焱大剑瞬间收起,换成短小的银灵匕首,同样在对方右臂上留下一道入骨伤痕,口子虽小,但银灵匕首的【饮灵】效果却生效了。 手臂传来一阵麻痹,灰袍老年修士的金光法剑,似乎也附着了特殊的减速效果。江枫捏碎一颗【金光灵言念珠】,身体重新恢复自在,再看对方,伤口处丝丝黑气萦绕,灵气不断溢散,即使对方匆忙间掏出一把粉末状的灵药,也未能阻止这个趋势。 嘶! 灰袍老者忍住剧痛,放弃江枫,直奔异骨青年玄修,他要趁着自己灵力还够,给对方来一个治疗!以伤换伤,倘若对方能够痊愈,自己一方定能取胜。 江枫自不会让他得逞,一道流沙符,止住对方去势,拈出一把寒铁飞镖,甩向对方,“阻止他们汇合!” 那青年玄修却弃了朴铁信,迎向灰袍,两人配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龙马炎击! 朴铁信虽然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汇在一处,但看见灰袍手中涌现的金光,加上江枫的大声提醒,基本上也明白了其中端倪。 金光从灰袍老者手中乍现,他果然施展了治愈类技能,从施展速度之慢来看,这技能不止能治疗青年玄修,还能止住自己的伤势。 两人选择了硬抗龙马炎击,毕竟这治疗技能可以抵消并复原原本的伤势! 不好! 江枫又甩出一道飞镖,同时切换成蓝焱大剑,向两人汇合的方向冲去。他本意是想通过银灵匕首的【饮灵】,消耗掉灰袍老者的体内灵气,没想到对方竟然放弃最佳机会,提前施法,这倒让人始料未及。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空中乍现,突然出现在灰袍老者头上,随着一身闷哼,他手中的金光被遽然打断,在左近裸露的土色岩体之上,一道青色身影隐隐浮现出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一章 凌氏别院 余小正? 即便用天材地宝堆成灵级八重,余小正还是没到玄级,他也没有刻意乔装改换形貌,简单的褐色麻布蒙面,根本挡不住他那标志性的冻得红彤彤一片的嫩脸。 况且,大哥,你潜伏到这里,至少换身衣裳吧,这身青衣,你十天有八天在穿好不,虽然形制和款式各不相同,但这爱好也专一了点。 江枫没时间吐槽,对方在这关键时刻跳出来帮自己,应该感恩才是,就在片刻之前,他和朴铁信还受制于没有打断技能的困局。 朴铁信的龙马炎击,威力全数泼洒在异骨青年玄修背上,腾起红黑色如猛油燃烧的烈焰,原本依仗灰袍老年修士的治疗技能,生生扛过这一波的可能,甚至痊愈伤势恢复元气的打算尽数落空。 形势急转直下,随着一声惨叫,一块裹着火焰的团状物事,从他的身体之中,急速剥离,像火弹一般飞向江枫二人,借着反冲之力,他一把抓住还未醒转的老年修士,急速的向寒山派腹地飞掠而去。 他们要跑! 江枫正要追赶,却被余小正抓了个正着。 “别去!” 就连想要赶上去的朴铁信也一头雾水,对方明显受了重伤,不趁此时机追上去,后患无穷,朴铁信一介散修,露了身份无所谓,但对方可能借由此寻到江枫,相当于把浅山宗暴露了。 “无妨,我懂。”看到朴铁信担忧的神色,江枫大概明白他的忧虑,不过他相信余小正不会无的放矢。 “咱们得赶紧离开这,有个地级修士正在向这边赶来。”余小正掏出一块橙黄色的玉盘,一尺见方,上面刻着纵横密布的花纹,像是某种复杂的阵法,在玉盘的一角,一枚浅蓝色光斑,正在向玉盘中间,缓缓接近,而两枚浅绿光斑,正在向另一个方向远去,当是逃走的两名玄修。 很好理解,因为在玉盘中心处,同样有两枚浅绿光斑,想必代表江枫和朴铁信。 很精妙的法器!想必余小正也是依靠此物,方能一路悄然跟上自己。 江枫灵力微动,摄取那团熄灭的物事,到手的是一团温热、成团状的骨块,表面光滑无痕,握在手中,似有生命一般,隐隐感受到它有融入自己身体的冲动。这东西想必是那青年玄修身上的异骨,逃逸间将伤势全数转移,如壁虎断尾般保护自己的性命,不知道对方是否可以重生异骨,确实是个诡异的保命法术。 无法放入储物袋,只能放入灵兽袋,果然是有生命的存在。 “走!” 此刻没有时间研究什么“异骨”,余小正的品格江枫是相信的,除了愿意坑人占点小便宜之外,基本上还是靠谱的,何况还有法器玉盘佐证。神秘地级修士的遁速极快,来不及详细介绍余小正给朴铁信,不过作为“黑驴张”大邑分店的掌柜,两人之前是见过的。 不顾灵力损失过半,几人匆忙磕了药,调整方向,直奔御风宗飞去,之所以不去浅山宗,实属祸水外引,多少能够干扰事后对方的调查,作为御风宗的附庸,想必对方会困惑一阵子,神秘的地级修士,多半就是掌门拓跋图吧。 寒山雪原急速消退,到处是丘壑纵横的台地,虽然同样覆满积雪,但生存环境,比寒山派要好上数倍,御风宗与之接壤,拿走了几乎所有的膏腴之地,只留下穷山恶水,似乎只是把寒山派当作看守东方边界的一条柴犬而已,这条柴犬,还不能太肥太壮。 寒山派其实比浅山宗要简单得多,卷帘司的记载中,偶尔会提及一些寒山派的事情,因为法会的缘故,江枫特意重新查看过相关的部分。 两大宗族是寒山派的主体。说大,其实人丁不多,毕竟只是一方小宗门,其一是掌门拓跋图这一脉,与御风宗“理藩都”理事李扶风的家族有过几次姻亲来往;其二是执法长老马艾都一脉,属于本地家族,其可追溯的先祖是一位强大的古妖——冰荒雪女。 玉盘上的光斑越来越近,一个时辰之后,远方的天际,一座小型城池的轮廓依稀可辨,北地的城池规模均不大,虽然看上去小,但也是御风宗东北边境三大城之一。 余小正的灵力经过长时间飞掠,已经几近枯竭,虽然之前除了施展法器技能帮助江枫之外,并没有额外的损耗,但灵级修为,相比玄级,灵力的充裕程度,还是相差很大。 “我混进城去,你们折向西北。” 余小正果断提出分头行动,他的飞掠速度本就低于二人,一路上已经拖了后腿,倘若继续在队伍中,恐怕会更早被追上。 “不行,”朴铁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留在这里,一旦那地级修士出手,必死无疑。咱们就进这座城,先躲起来。”从外表上看,这座小城一片安宁,如果小心行事的话,或许能找到合适的隐藏点。 “朴兄说的对,我们不能把你丢下。”江枫附和道,“你不是有躲起来的方法么?” “好吧,听你们的。”余小正再不纠结,好奇害死猫,自己本是悄悄跟踪江枫和朴铁信,想要看看他们神神秘秘的在做什么,没想到误入局中,之所以出手相救,虽然有和江枫还算“好友”的关系,但更多则是侦知地级修士即将到来的自保,他的隐藏手段依赖一件二阶下品法器,在地级修士面前,多半会被侦知,况且在快速移动中,那件羽毛法器本身也会失去效应。 余小正自忖身上倒是有几种保命法器,真到了危难时刻,或许可以逃出升天,不过几件均是价值不菲的消耗品,本来想留待“正气盟”拍卖换取适合自己的技能书,心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在力宗外门混了那么久,看着人聚人散,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希望能省下来,一旦动起手来,那名地级,最好不要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心中默念,又磕了两枚回复灵力的丹药。 ………… 垂拱城。 御风宗东南边陲三座城池之一,也是三座中规模最小的一座。并不是因为这里贫瘠,相反,这里有一处二阶地火灵脉,更有三座一阶木晶石矿山,属于左近资源最丰富的存在。正是因为地火矿脉的缘故,这里可用的普通土地少之又少,连块建城用的大片空地,都稀缺得很,只得顺应地势,凑合着来。 更重要的是,城主臧天海喜欢这里的地脉温泉,生怕筑造修士破坏这里的地火灵脉,所以大多数建筑,都依赖人力建成,甚至大多数区域,保留了原本的自然风貌。 二十五岁的凌飞度赤裸上身,慵懒的浮在深达五丈的火山温泉之中,水雾蒸腾,映出他银灰色,俊美甚至略显妖邪的面孔。作为御风宗太阁阁老凌之云唯一的孙子,掌门妻弟杜未行唯一的外孙,他有足够的依仗,破坏小小城主臧天海定下的的条文,自由改造这处府邸中的一切,包括动用筑造修士,建造这池见方三百步的人造火山温泉,从五里外的一处地火之眼中引出,借助纯正火山石打造的管道,注入到池中,并经过特殊的灵阵重新加热,不止便利,而且舒适。 这处地火之眼,内含狂暴的热毒,虽然稀释,但对修士的身体,仍有着强烈的毒性,左近的凡俗侍从,均不敢靠的太近,只是每个时辰,他们都会临时靠近温泉,投入千毒虫,若南星之类的一阶上品毒性灵材,那毒物甫一入水,与毒泉中的能量交杂在一起,翻腾出灰暗的泡沫,激起一阵阵浅绿的涟漪。几个体质偏弱的侍从不得不立即服用解毒丹,退到远处打坐调息。 呼—— 凌飞度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火毒混合药材的毒性,在他体内行遍三个周天,被早已习惯甚至嗜好毒物的身体吸收大半,又借助呼吸和体表排出污浊的杂质,为了修习一门得来的绝世毒功,他已经如此淬炼身体超过两年,花费对他而言虽数九牛一毛,但在这毫无趣味的穷乡僻壤困守,实数一种折磨。 还有三年方可小成,也不知道海鄢城的清月苑建好了没,凌飞度心中记挂着他委托义弟为自己兴建的别院,那里靠近乱石海,楼堂馆舍,花园猎场,美女瑶池,一应俱全。更何况,乱石海东南沿岸,算得上是御风宗境内最好的景致,为此,他还暗自运作,阻止了一处港口的建设,方才拿下那片早在规划中的土地。 再想想这的生活,真无趣! 要不是为了打好基础,好修习那门天级技能,谁会来这个鬼地方? 嗯? 远处天际忽然出现了几个黑点,由远及近,越过“自然风格”的别苑围栏,正在奔自己的方向而来。 谁这么大胆?臧天海来此都要事前禀报,这是谁,想死么? 在外围守护的八名侍卫正要出动,却被他突然挥手阻止了。今日无事,或许可以借此打发下无聊的时光,他稍纵灵力,在体表凝成平素喜爱的赤红蟒袍,地级的威压,法随意动,转瞬间就来到了陌生来客身边。 “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我的府邸?” 江枫感受到另一股地级层次的威压时,已经晚了,来者的修为诡异,即使余小正的探测玉盘,也未及时给出预警,说明来者要么有隐藏修为的本事,比如像自己的影子暗卫一样,要么就是这附近有特殊的掩盖阵法。 原本远远望去,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稍经建设的荒野,但闯入其中,却发现别有洞天,纵使冬日里草木枯萎,水榭冰冻,但布置考究,装帧华美的建筑绝非凡俗所能拥有。况且,能够用一个范围如此广大的幻阵,遮掩住此间万物,这处庄园的主人,想必并非仅仅是富有那么简单。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误入前辈别苑,还请见谅。” 江枫知道身后的地级修士已经距离不远,这里是御风宗,与自己并无仇怨。故此他决定坦白自己的身份,对方修为地级层次,御风宗虽然是“文修”治国,但地级也必定位列尊位了,说不定还是个读过书的“宗门高层”,说自己是散修,在这种表面光鲜,实则重视“门庭出身”的宗派中,似乎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利用掌门这个身份,或许有可能会逢凶化吉,故此他一落地,就悄然改换回自己的原本模样。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余小正心中暗惊,他没想到“江兄”竟然是这个身份,话说自己还坑过他,甚至当面嘲笑过浅山宗,但这位“江兄”似乎低调得要命,甚至还介绍了二掌柜和伙计给自己,话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内情? 不对啊,“黑驴张”同样低调的要命,即使在力宗,而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背景啊,他心中杂念翻腾,余光暗自观察朴铁信,似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黑髯赤面下古井无波,只是微抿一路行来干瘪的嘴唇,喉头微动,暗自咽下了一枚补气丹,脚下悄然挪动,摆出防卫的姿态,再观“江枫”,竟然已经不是自己熟知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杂念翻滚。 “浅山宗?” 那俊美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发出一声嗤笑,“听说过,不过你闯入这里,不能说成是偶然路过吧?” 虽然有问责的意思,但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抬头望天,“你们还带了尾巴,有点意思。” 随着一阵噼啪脆响,一个黑色身影减速落下,七尺身材,梳着北地土著式的粗大长辫,黑袍之上围着浅褐皮毛大氅,棱角分明,目若寒霜,甫一落地,就发现了这里的众人。 三个自己追杀的宵小,还有一个衣着华美——不,应是妖力凝成——修为不低于自己的年轻修士。 陷阱? 他第一时间有个错觉,这幻阵破起来不算费力,确实有些蹊跷,不过久经江湖的他,马上意识到这不可能是陷阱,因为这是御风宗的地盘。李扶风如果想要杀掉自己,有一百种方法,何必还要引诱自己来御风宗。 “在下拓跋图,忝为寒山派掌门,不知对面兄台,是为何人?” 嗯? 那赤袍修士竟然笑了,抚掌道,“有趣,有趣,今天是什么风,我这小宅子里竟然来了两派掌门,看起来,你们有点事需要先解决一下,无妨,你们打你们的,我凌飞度,只负责看戏,就不追究你们的擅闯之罪了。” 凌飞度? 江枫或许不知道,但与御风宗交往甚密的拓跋图怎可能不知。 “原来是凌少,失敬失敬。听闻凌少天资超群,今日一见,果然修为畅达,是为我辈楷模。”拓跋图先给对方带了高帽,这种文绉绉的奉承,在御风宗很有市场,“理藩都李扶风是我的故交,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我追杀宵小,误入府中之罪。”他摆出了理藩都李扶风的招牌,虽然即使自己到安塞城李远吉那里——李扶风的侄子——也得低调做人,但拉张虎皮,或许还是有好处的。 “理藩都算什么东西,”凌飞度轻摆右手,妖力具现出一把藤椅,“你们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今日我只管看戏,什么浅山宗,寒山派,今日谁能干掉对方,谁才能离开这!” 他拍拍手,八位超过玄级中段的护卫围拢过来,而原本无害的幻阵中一阵霓霞波动,似乎封闭了此间。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二章 地级碾压 “……” 无语的不只是江枫,铁塔般矗立一旁的拓跋图也是一脸便秘,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自己的脸。 “理藩都”属于御风宗八都之一,掌管“拜御风宗为大哥”的各个小宗门相关的事务,拓跋图拿出来做虎皮大旗,却在眼前这位凌少眼中,成了蝼蚁一般的存在,拓跋图听说过这位凌少的来头,心中虽然理解,但心道你也是太不给老夫面子了。 不过他不敢表露出来。 “拓跋图,是你要谋取我浅山宗?” 凌飞度这位地级修士能够置身事外,对于江枫来讲,算是极大的利好。原本想在御风宗躲过拓跋图的追捕,就是为了扰乱拓跋图的判断,结果弄巧成拙,不幸困于此处,却没想到会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只是一场恶战,似乎很难避免。只是,江枫想提前问清楚,寒山派是否与自己猜测的那样,是暗处狩猎的那只黄雀。 “哼,浅山宗沃野千里,你一个玄级的破落户,早就应该让出来。” 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拓跋图自然不会客套,他原以为这位凌少会卖“理藩都”一个薄面,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买账,话说自己如果只是报上安塞城城主,恐怕此刻得到的不止是鄙视了吧,对方虽说本着看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和浅山宗的冲突,但封闭大阵本身,已经算是对自己的暗中支持,几个玄级的蟊贼,他还不放在眼里,在这干掉对方,似乎比在法会上出手,更合适一些。 看透局势的不止拓跋图,在他出手的瞬间,江枫三人也同时全力出手,甚至还更早一些。 这是真正的地级高手,和宋维多那种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不可同日而语。江枫第一时间放出江城子,后者心领神会,放出宋维多,直奔拓跋图而去,口吐水泡牢笼,虽然这技能多半对地级修士无用,但胜在骚扰,只是为了减少拓跋图可能的躲闪空间。 空气变得异常粘稠起来,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慢了半拍,这是地级结界的力量。如果玄级修士算作一个宗门的中坚力量,宗门兴旺特征的话,那么地级修士应该算是宗门实力的象征,没有地级修士,就不会被认作一方之主,天级虽更强,但天级之间,隐隐会相互制衡,牵一发动全身,反而很少出手。没有地级修士,也是寒山派,甚至域外的赤霞门,以及隐藏在水面下的各处豪强,都敢打浅山掌门意的根本原因。 白玉飞针的【中级灵力透支】果断激活,别说副作用会因【初级宁静】的缓解而变小,即使是无此效果,此时也必须使用,之前的长时间飞掠已经耗去了大半灵力,五倍本体灵力的回复效果虽然并不能立即体现,但胜在总量还算可观。 只是在对方的结界中,似乎恢复灵力也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厚土力傀符! 趁着灵力还有些剩余,江枫灌注灵力,扔出了先前得到的三阶灵符。一个高达丈许的黑色傀儡缓缓从土中爬出,正好出现在拓跋图背后,原本被压着打到快要吐血的朴铁信,趁着对方走神的短暂间隙,横向滚到一旁,正好迎上江枫施展的水盾符。同时,江城子指挥宋维多加入战团,朴铁信趁此略微恢复元气,就再次冲了上去。 冰封! 拓跋图脚下瞬间涌出无数寒气,一道道冷白冰棱凭空出现,不仅让扑过来的宋维多脚下一滑,失了准头,还让在场的所有人,冰气入骨,行动更加迟缓。江枫甚至感到一阵灵力停滞,虽然很快意识到这是冰寒带来的幻觉,但刺骨的痛感却并非虚幻。 流沙符! 借助刚刚回复的些许灵力,他扔出一道骚扰的法符,帮助朴铁信和宋维多缓解压力,冰封导致的行动迟缓,已经让拓跋图几乎吊打二人。 砰! 厚土傀儡及时的甩了一记远程投掷,让拓跋图的动作稍有停滞,作为纯元素傀儡,它受冰封的影响最小,但江枫可不敢让他直面锋芒,拓跋图手中一把宽阔快剑烈烈作响,即使附了【燃】效果的九环大刀,也并不能占据优势。 修为的压制是彻底的,能够凝练妖丹的地级,与玄级之间,实力上有着一道明显的鸿沟。 哈——吼—— 朴铁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号,周身燃起如汗液蒸发的血光,整个人的气势冉冉上升,达到玄级圆满的程度,他周身的寒霜,随之尽数蒸腾,再次祭起龙马炎击,沿着战技冲破的层层冰障,挥刀直上,无所畏惧。 啪! 然而现实如此打脸,拓跋图手中的快剑晃起一阵金光,随着一声霹雳巨响,朴铁信连同刚刚抓住拓跋图手臂的宋维多,一同被击退十丈之远,已然小了一圈的厚土傀儡,更是连续翻滚,落入剧毒的火山温泉之中,好在傀儡本身抗毒,在江枫的命令下,几下翻腾出来,悍不畏死的冲向拓跋图,他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否则任谁直缨锋芒,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 余小正受到影响最小,仅有灵级修为的他,一开始就在极远处游走。他的周身泛着紫色的星光,忽明忽暗,似是一种高级的防护罩,手中拈着一把拇指大的白色贝壳,每隔一段时间,就扔出一枚,那贝壳一落在地上,立即有如虫豸般钻入土中,消失不见。只是那贝壳竟有十几枚之多,似乎还有布置的限制,此时方才扔出了大半,更不知有何作用。 砰! 拓跋图的快剑斩在厚土傀儡之上,击碎了一只手臂,溅起一阵碎石粉尘。他的左手,同时甩出一团五色光华,那光华借力展开,形成一张五丈许的彩色大网,向朴铁信罩去,在地上刚刚爬起的朴铁信,虽然不识此物,但从形态上,也大概能分辨一二,好在那网虽大,但似乎需要略微分神操控,只需用心躲闪,短时间内,不虞被抓,不过这也让他失去了作战能力。借着操控大网的间隙,拓跋图三下五除二,信手废掉了厚土傀儡,只留下一块块粗陋的碎石。 江城子并非毫无建树,事实证明,虽然【水泡牢笼】对地级修为的拓跋图几乎无用,但还是需要动用些许灵力,方能击溃水泡牢笼。地上寒气逼人,对于火鸦血脉的他影响不大,但他却忙的满头大汗,无法施展技能的宋维多,想要干扰快如幻影的拓跋图,就必须用心操控。几次短暂的接触,宋维多只是略微划破了拓跋图的大氅,不过威慑总是有的,这具原本地级的傀儡,一旦擒住对方,即使以伤换伤,还是够对方喝一壶的。 问题还是拓跋图太快!并且灵力毫无枯竭之意,借助同一招霹雳金光,他已经成功的将朴铁信逼到江枫附近,缩小了需要关注的范围。 呔! 趁着朴铁信躲闪大网间隙,他手中的快剑甩出一道红光,直取江枫。 形势危急,这剑光看起来威力不凡,至少两道水盾,方可化解。问题是江枫还在恢复灵力,他需要攒够灵力,施展另一枚三阶灵符,如果动用水盾符,那三阶……虽然还没有合适的时机使用,但一旦有机会困住对方,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江枫不敢赌! 啪! 他果断捏碎了所有的金光灵言念珠,彻底毁了这件法器,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泛起一阵涟漪般的【佛偈】金光,与那飞来的剑光撞在一起。 嘶—— 耳畔传来划破金属般的折磨尖啸,一圈圈金光涟漪逐渐溃散,这剑光凌厉的程度,远非普通的二阶水盾可以抵挡,直到最后一丝涟漪变轻变薄,那束剑光才耗尽灵能,发出一声不甘的铮鸣,无功消散。 就在此时,整个空间一阵莫名颤动,从周围各处,突然涌现出十六道蓝光,那蓝光初始极细,随后迎风壮大,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但凭空出现的光阵,还是让拓跋图收手,仔细观察其中的端倪。 “集!” 余小正念诵口诀,只见那蓝光随之摆动,逐渐向拓跋图靠拢,速度快到无法追踪,电光火石之间,十六道蓝光已经汇聚到拓跋图身侧,原本似无危害的光线,化作无数风刃,不断撕扯拓跋图的周身护甲。 啪!啪! 他身上的皮毛大氅应声碎裂,化作团团乱絮,露出古铜色的裸露肌肤。妖力涌现,拓跋图如凌飞度般,具象出坚硬的骨质护甲,护住周身要害,同时快剑一股脑的在蓝光之中乱捣,那光线断了又聚,聚了又散,余小正的头上冒出丝丝雾气,这种神奇贝壳布置的奇妙法阵,似乎需要施法者耗费大量灵力,方可维持。 破! 拓跋图一声大喝,借助体内瞬间奔涌的雄浑灵力,暂时退散了半实体的蓝光,不过他也似乎开始灵力缺失起来。猛虎般的身形急掠,他的快剑在方才的破阵中业已损坏,想要仅凭一副铁拳,轰向还在勉力维持阵法的余小正! 不好! 余小正算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脆的一环,即使是江城子,关键时刻也可以出其不意,飞起躲闪! 宋维多一个箭步,想要抱住拓跋图,但对方身形更快,战斗进行了十几回合,拓跋图本就急于灭掉对方一人,但对方修为虽然均低于自己,但胜在人多,厚土傀儡虽然已经灭杀,但那只有着强悍身体的红发赤鬼,每每让他忌惮,如今抓住机会,先行灭掉一人,实为上策,他早已选好了下一个目标,那个吐泡泡的讨厌小鬼,马上就轮到你。 他的拳上包裹着青色的罡风,还是在玄级时修习的技能,耗费灵力颇少,破开方才诡异的蓝光风刃杀阵,已经让他的灵力略微见底,这让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安。脚下的冰障再次凝起,他不能让任何人妨碍自己,更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力求一击必杀! 近了,他看见对手充满畏惧的眼神,里面甚至映出自己伟岸的身形,就是这种感觉,杀掉他们,然后再干掉那个浅山宗的玄级掌门,整个浅山宗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一旦势成,就是理藩都李扶风也拦不住我! 想到这里,他似乎看见了寒山派光明的未来,谁敢挡我! 轰!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三章 拓跋之死 越来越近! 罡风已经吹动余小正略卷曲的发梢,他本想向后跳脱,但脚下的粗大冰凌困缚着脚踝直至小腿,浓重又压抑的地级气息也禁锢着他,让他无法移动寸步,甚至很难呼吸。 我要死了吗? 一瞬间似乎万千念头纷纷涌起,无数未了的愿望萦绕心间,如漫天飞舞的泡沫一般泛着七彩,是那么醉人,让人迷恋,又被骤然吹散,碎裂,溅满一地,化作点点飞沫。余小正感觉自己此时能够看清拓跋图的一举一动,但他知道这是濒临死亡时的错觉,于是他更不敢犹豫,右手摸向了腰间的一块方形金符。 如果命都没有了,留着这些东西有何用? 这个念头瞬间主宰了他,触感粗糙的金符,并不是他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却是他认知中,最可能保住性命的法器。 随着微弱的灵力注入,金符仿佛沙漠中等待雨露的枯草,主动抽吸起他体内几近冻结的灵力,化作温热的汁液,沿着经络奔涌至周身,随着一阵灼心的炽热,他整个人变得虚幻起来,瞬间摆脱了桎梏。 下意识的向后跳脱,身体终于回归自己的掌控。 余小正身前,无数细如发丝的金线,快速弹出,密匝的交织,仿佛一张最细的网,向罡风吹来的方向卷曳而去,带出片片残影,每一抹残影,都是一张同样的网,只是颜色略淡,似乎平凡无奇,却又危险异常。 拓跋图却感到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座小山,比自己初入地级,尝试【罡风之拳】威力时,试图击碎的那片岩壁还要坚硬,与寒山一贯的冰冷不同,这小山有些炽热,似乎内藏了火炉,抑或赤焰。 体内原本所剩不多的灵力被瞬间点燃,化作青色火焰,钻入每一处经脉,每一处窍穴,越烧越旺,甚至抽吸起自己妖丹中的蕴藏,他急忙护住心脉,想要镇住体内这异常的灵能变化。 这究竟是个什么网?! 他有些惊乱,灵力燃烧,乱窜的能量冲破了他谨守的各处要害,让他原本铁壁般的防御豁然洞开,随着身体各处的阵阵痉挛,脚下原本冲涌的寒气也尽数回流,冰层变薄变脆,崩解,碎裂。 百梭缚灵符! 就在他试图镇压心脉的片刻,刚刚抵住剑芒的江枫,祭出了自己仅剩的唯一三阶灵符,随着一抹如花般绽放的绿光涌现,根根青棕色藤蔓从拓跋图脚下钻出,穿透业已变薄的冰层,捆缚住他健硕的身躯,似乎接触到外泄未燃尽的灵力,那木藤犹如锦鲤入水般,欢快的扎下假根,盘旋缠绕,将拓跋图捆了个结实。 就趁现在! 木藤缠绕或许看上去很坚固,并且有略微的麻痹效果,但拓跋图只要成功镇住体内变化,十几息的时间即可脱困。三阶灵符的威力,对于一个真正的地级修士来讲,并不是特别难以应付。 借助这个机会,妖傀宋维多的粗大双手,终于成功抱住拓跋图,如铁桶紧箍般合拢,他缺少攻击手段,手上又无寸铁,就在江枫犹豫是否甩出银灵匕首之际,只见他抬头甩开遮面的赤发,嘴角开裂,露出一口尖锐的银牙,对着拓跋图的右肩,一口咬了下去。 啊—— 江枫听到一声绵长刺耳的尖叫,以及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很容易理解这种直接的疼痛,况且,妖傀咬破拓跋图肩头的同时,不仅吞噬血肉,也在强行抽吸灵力,正如他吸纳低级符箓和丹药中的灵能一般,这完全出自进食的本能。 无心体会对手的窘境,江枫右手抄起蓝焱大剑,同朴铁信交换一下你我都懂的眼神,一同斩向行动受限的拓跋图。 趁他病,要他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仅凭法器本身的威力,两人的灵力都已经枯干,江枫甚至使用一招【纵贯一击】的灵力都没有,好在还有【寒毒】被动效果,加上朴铁信的【燃】,方才堪堪撕裂拓跋图的防御,不过这种程度的威力,足以将拓跋图送入死神的怀抱。 呵! 凌飞度看的倦了,在藤椅上挪了挪慵懒的身体,这场比斗并不如想象中的好看。右侧的一名一直观战的灰衣护卫,收了手中的法器,小心的靠过身来,低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拓跋图,似乎想要凌少出手相救,然而他却只是挥了挥手,反而叫了另外一名黑袍老年修士过来,低声问询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 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却已经一脚踢在抱在一起的拓跋图和宋维多,两人像一团圆滚滚的肉球一般,被劲力冲击,甩在三十丈远的地方,几近护持法阵的边缘。拓跋图的身上,涌出一道深绿色的毒烟,原本已经趋近衰弱的地级的气息,正在加速消散。 呼! 凌飞度长吐一口白气,望向一脸疑惑的江枫众人,又落在余小正的脸上,走上前来,用只有几人能够听清的声音问道: “长汀君张天漠,是你什么人?” 余小正的脸色微变,原本因灵力枯干而苍白的脸上又添了一抹惊慌,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态,“是家中前辈的故友。” “家中的前辈是哪位?” “恕难相告。”余小正恭敬的行了一礼,“家规所限,还请前辈不要勉强。” 呵—— 凌飞度露出一丝玩味的眼神,并没有多计较,“如果有机会,替我向前辈问个好。如果你有他的消息,随时都可以来我这。今日之事,我已经帮你们了结。但是拓跋图的命,还是要算到你的头上。”他抬起右手,指了指江枫,地级气息充斥四周。 “浅山宗掌门江枫,与寒山派掌门拓跋图相约在此决斗,生死各安天命,拓跋图已败!江枫胜!” “是!”未等江枫几人回答,远处的几名护卫,异口同声的响应道,似乎已经盖棺论定般的定调了整件事的风向。 江枫哪能不识抬举,他知道这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什么“长汀君张天漠”,听起来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方才的战斗,自己一方形势已经占优,虽然不能立刻干掉拓跋图,但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凌飞度不出手帮助拓跋图。 “浅山宗贫弱,小小礼物,希望前辈收下。”江枫掏出一枚玉盒,里面正是那枚蚁后毒囊,这东西对自己来讲价值不低,但对于眼前这位大人物,恐怕只是九牛一毛,但既然对方修炼毒功,蚁后毒囊多半对其有用,论稀有度,这东西还是百里挑一的。 凌飞度本来没指望对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无论是浅山宗,还是寒山派,在他眼中都是穷乡僻壤的破落户。他也不是那种喜好收礼的人,平素在豪族圈中厮混,也算有名的眼高于顶,不过待他瞥见那枚造型奇异的毒囊,还是眼前一亮,老年修士一直跟在身旁,似乎传音了几句过来,他的表情微变。 “这东西略有些烫手,不过我喜欢。”他又看了看江枫,蔑视而略带杀气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好奇,“没想到你还是挺有手段的。我凌飞度从不白收别人的礼物,说吧,你想要什么?” “晚辈不敢,还望前辈不追究擅闯之责。”江枫可不敢在地级修士面前提大条件,虽然他很想让对方帮忙处理与寒山派的纠葛,但这种很明显的“过分”要求,估计不仅不会得到响应,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 三人回归的旅程有点寂寥,每个人都没有出声,直到飞出御风宗地界,远远的瞥见浅山宗边境附近的山谷,紧张的情绪才放松下来。 凌飞度没有为难众人,几人还获准带走了拓跋图的一切,包括他的遗体,从这点看,这凌飞度,还真不是愿意白收礼物的人。 那名黑袍老年修士,单独留待余小正一个时辰,直到江枫和朴铁信等得倦了,才获准一同回归。江枫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或者索求了什么条件,但今日之事,帮上大忙的,实数余小正背后的那名“长汀君张天漠”,想想一个潜在的“薄面”,能让一个颇有权势的地级修士出手对付寒山派的掌门,这个神秘人物的能量,想必不简单。 天级修士?江枫想过这个问题,但天级很少干预各门各派的事务,那么……他突然想起了“黑驴张”这个名字,或许这里面有些端倪,余家的店铺,按理说应该叫“什么什么余”才是啊。 “余兄,此次多亏你相助了。” “哪里哪里,”余小正客气了一下,他的神情疲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枚妖丹,你拿去用吧。”朴铁信掏出一枚冰蓝色的妖丹,比江枫之前所见的白先生的妖丹要大上一圈,这枚妖丹原本是拓跋图的,因怕其中的残存气息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被朴铁信取出,临时带在身上。 “不,我家里有合适的传承,不适合用这种方法。”余小正似乎知道散修修炼的野路子就是利用他人的妖丹,推却道,“大家都是朋友,两位大道艰难,还是留给你们吧。今日之事,有些关节我没法解释,还请见谅……” “客气了,”江枫伸手止住余小正的道歉,“没有你,说不定我们都没法离开凌府,这个恩情,我江枫记住了。” 三人经历此事,虽然暴露了各自的秘密,但关系却融洽了很多。待到飞掠到大邑郡,谈话内容已然轻松了很多。 送走二人前去休息,江枫独自静坐在临时布置的密室中,连续打出三道清心符,思考起此战之后的种种得失来。 妖丹送给了朴铁信,拓跋图储物袋上拥有特殊的灵魂印记,江枫手里有破禁符,假以时日打开储物袋并不是问题,但他知道“长汀君”一事,必然关联重大,故此将拓跋图的储物袋给了余小正作为凭证,这或许也可以帮助他减轻家族的压力。他这次倒是没有推辞,只是说有适合江枫的物事,回头再转交给他。 也许这储物袋一旦交出去,余小正就不能做主了,江枫心道,自觉的忽略掉余小正的最后一句话,掐灭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整件事情已然闹大了。 拓跋图的死,对于马上就要召开的寒山法会而言,无疑是个重磅消息。对于赤霞门和七盟战局来讲,影响还是未知之数。凌飞度的背书,不知道威力和公信度如何,从修为和气势来讲,这人或许能量不小,但是具体到实处…… 江枫思虑重重,取出纸笔,开始写起信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四章 应对方案 垂拱城,凌府。 凌飞度端坐在冰元蒲团之上,闭目炼神,体味着蚁后毒囊内含的蛊毒之力。与普通毒草释放的毒元不同,这枚毒囊中的蛊毒更具生命活力,与自身修炼的毒功更为契合。已经浸淫此道两年的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这毒囊的不同。原本他还想扣留二人,因为一时欣喜的缘故,竟然放弃了。 呵! 我还是不够老道,一丝自嘲的念头刚刚吐芽,就被他生生的碾碎,或许这才符合自己“恣意而为”的大道吧,他凭此信念筑成地级,但这“丹论”的下半句,却迟迟没有头绪,虽然晋升天级还早,甚至可以说遥遥无期,但作为晋升的必要准备之一,他心中还是期盼早点将其补全的。 封闭的密室中无比空旷,冷清,寂寥,只有他端坐的对面灰白影壁之上,挂着一幅年轻女子的画像,那女子年约二十,褐发披肩,着蓝色紧致的小袄和同色长裙,身材温润饱满,双眸紧锁,微施粉黛。在画像的下方,红叉样的血迹几乎涂满了所有空白,对比恬静端庄的画中人,颇有违和之感。 厚重的漆黑石门左右分开,缓慢而晦涩。凌飞度身形丝毫未动,未经他的允许,能够出入这里的,唯有一人。 “福叔,已经交代好了?” 他口中的福叔,正是先前那名黑袍老年修士,名曰古传福。此时他未戴宽大遮面的兜帽,露出他灰白束在一处的发髻,古铜色的肌肤,以及略深的法令纹和宽大的耳廓,如果细看的话,他与凌飞度,在眉目之间还颇有些神似。 “已经交代了,他是力宗余家的子弟,与长汀君有些渊源这个可以肯定,但具体的细节,对方仍然不愿告知。他也愿意从中穿针引线,不过并不保证有结果。” “那就好,总有一线希望。”凌飞度睁开眼,淡金色的双眸盯着画中人沉默了好久,“金涛魔润丝,这东西世间只有长汀君方能制作,既然你也确信那法器就是此物,多半错不了。如果能找到他或者他的门徒,阿茹或许还有救。” “……” 被称为福叔的老者并未急于回话,只是看了画帖下方的几排红叉一阵,那里有一处新添的血迹。 “少爷,恕我直言,慕芊雪已经地级六重,还被泰老收入关门弟子,你如果还无法放弃旧日的仇怨,恐怕对您的官阶和修为都很不利。” “做官我本无兴趣,如果不是因为阿茹,就是这身修为,也不重要,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不是很好吗,是不是,福叔?或许这样想的人,在御风宗的金都和莲池遍地都是吧。”他所提及的金都,乃是御风宗宗门所在地,而莲池则是乱石海沿岸最繁华的城池。 “你娘如果还在,听到这些话,会很伤心的。”福叔轻叹了一口气,止住劝说,作为凌少生母的异父哥哥,他在辈分上算是凌少的舅舅,从小将他看大,如同己出,周静茹与慕芊雪的恩怨,给凌少带来的性格变化,他一路看来,颇有些感慨,作为一个富家子,还是大富大贵的富家子,会卷入如此狗血的情网之中,也是少见。话说自己妹妹,当年不也是如此,或许这也是血脉传承之力吧。 福叔悄然退下,凌少为了找到长汀君,进而求取秘药,解救被“北冥玄冰”冰封的周静茹,任性的杀死了拓拔图,虽然就是真相暴露,也不过是关个把月的禁闭,扣半年的薪奉而已,但其潜在的政治风险,甚至可能影响宗内高层的格局。 他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表情保持沉静的踱进花厅。外面苦寒风雪,这里却温暖如春,移栽培育的皇血梅和天祈花正含苞待放,三名年纪参差的修士背着手走来走去,心绪看起来均颇为烦乱,看见古传福进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古老,赶紧给拿个主意吧,李成允那个小子告假跑了,我们都拦不住他,毕竟他是李家的人。”出头询问的是一名两鬓略有花白的中年修士,在场三人之中,隐隐以他为尊。 “慌什么!” 除了凌少能称呼他福叔之外,其他人多半只能叫古传福为“古老”或者“古爷”,从凌少密室中出来,他已经有了粗略的应对办法,“金涛魔润丝”的事情隐含长汀君的线索,必须瞒下来,好在这法器只有自己和凌少识得。法器的事情一旦发酵,背后的事情自然会有有心人去联想,在慕家也就无法交代,一旦传播开来,多半会污了凌少的名声。周静茹,说到底,只是个叛宗之人的后代,出身小家族的她,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洗脱。 “林子俊,你速去风波府慕家,向慕中行汇报此事,寒山派和浅山宗均可以提及,就说拓拔图与江枫相约比斗,不慎失利,但不认比武结果,凌少出手惩戒时,不小心失了分寸。” “慕家?”被招呼的年轻修士面有难色,“凌少和慕芊雪的事闹成那样,他们能出手吗,会不会借此落井下石?”他小声嘀咕道,不过在场之人也都听得见,一同看向古传福。 “婚约还在。” 古传福自然知道,慕芊雪和凌少早已貌合神离,仅仅保持一个明面上的名分,但凌家和慕家早先定下的婚约只要还未作废,那凌少就是慕家的未来姑爷,在御风宗,是不存在女子一方出面毁婚约这种违背伦理之事的。既然如此,他们不可能不出手平息这场风波,否则对他们来讲,也是一个污名。 “是,古爷。”林子俊接令,急匆匆的奔出门去,寒山派背后是理藩都李家,李成允早一步出发,就多了不少变数,他更不能耽搁,祭起一把舟型飞梭,冲天蓝光乍起,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曾志灏,你回府禀告家主和诸位长老,凡事均可据实禀告,但要额外强调凌少与浅山宗掌门江枫,有些旧谊,故此出手。” 凌少虽然是族内第一顺位继承人,平素也鲜有衙内恶少行径,但在长辈中塑造一名“有情有义,为友出手”的继承人形象,还是颇为重要的,凌府内口舌众多,消息很快就会不胫而走,这里与金都相距甚远,传言永远比真相传播的更快。 “遵命,古老,用不用派人想办法截住李成允?”有人拿了主意,这人此时看上去已然浑身是胆,粗糙的刀疤脸上写满了凶戾。 “我知道你们有些嫌隙。”古传福深邃无波的眼中映出一点血光,随即消散,“现在不是时候。” “是。”刀疤脸领命退去,与前者驾驭的飞舟不同,他直接腾空张开一对丈长的白色骨翼,逆风直上云霄,向着乱石海的方向而去。 “周兄,”送走两位青年修士,古传福已经不急发令,“寒山派你可有熟人?” “熟人倒没有,但是我和安塞城的副城主褚南村相熟,他是本地户,或许有些门路,而且他平素被李家排挤,应该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那就劳烦你尽快走一趟,拓拔图身死的消息一旦回传,寒山派定将大乱,必须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迟则生变,我们就被动了。” “是,如果找到合适的人能接下此事,咱们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六镇之地恐怕不能全部保下,要坐实浅山宗和寒山派两位掌门会武,就必须有彩头才能让人置信,所以六镇变五镇,不过往年的上供,可以减少两成,至多四成,这个你去把握吧,不值几个灵石。” “是。我这就与褚南村传信,尽早办下此事。” 送走最后一人,古传福才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三线均顺利的话,拓拔图的死多半可以压下,即使理藩司李家出来闹,也会被各方集体压下。当然,以势压人只是普通的应对方案,并不符合他的预期,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变成好事,方属上策,又筹划了好久,接连查看了最近抄送上来的各种奏报,寻找合适的线索。 夜色遮天,他才叫上几名随扈,决定亲自走一趟。 ………… 江枫休整了整整一夜,才恢复了一身灵力,白玉飞针刺激灵力恢复的后遗症刚刚消散,他就出了余小正的店铺,变幻成江小白的模样,直奔萧明真下榻的悦来客栈。 余小正并不在,而是回转大邑郡的当晚,就直接走大路奔力宗而去。江枫知道他背负着凌飞度的委托,借故推诿或者偷奸耍滑是不现实的,对方直接可以调用的资源,就足以碾压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顺势为之。 这就好比萧明真的委托一样,既然对方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就不能不接,但与余小正不同,江枫完全可以当一只缩头乌龟,但那对于自己,对于浅山宗有什么好处呢,不如因势利导,谋取最大的利益。 “遵照你的意思,这次将摘除‘汨罗幻心草’。不过,我想提前预支下三个条件中的一个。” “你惹了大麻烦?”萧明真撩起额头垂落的一缕秀发,闪亮的双眸在江枫身上停留片刻,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 “可以这样说。拓拔图你知道吗?” “寒山派掌门。是法会的事?” “我杀了他。” “你?” 萧明真颇为怀疑,换个角度想,江枫自己也不信,但这个锅他得背下去,并且自己去寻找应对方案。萧家的背景已经很显赫了,但对比起来,凌家更是不好惹,余小正走之前扔给自己几页有关凌家的情报,事实证明,如果对方想要捏死自己这只小蚂蚁,还是相当容易的。 “所以寒山派法会,我需要有人能随扈左右,保护我的安全。你,有合适的人吗?” 萧明真就这么盯着江枫许久,直到江枫按捺不住,躲开她的目光,才轻笑了一声,“我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就会帮忙。但你也要承诺一件事。” “不能影响力宗和萧家的利益?”江枫脱口而出。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容易得多。”萧明真轻抚手掌,上次拆解法相而失去的血色已然恢复,从这点来看,她的体质相当不错。 “萧不厌会同你一起去。” “如果能是地级修士,会不会稳妥一些。”江枫知道同行的两位修士中,修为较高的修士姓韩,那么萧不厌当是那名沉默寡言之人,他的修为仅有玄级六重,但应属战修,但保护自己,还是略有些困难,寒山派拓拔图修为第一,其手下没有其他地级修士,问题的关键应在天理门和赤霞门,以及可能潜伏其中的阴谋家。 “他就是地级。你尽管放心。”萧明真道,“不过如果事不可为,他不会拼命。但会争取保全你的性命。” “自当如此。”萧不厌既然姓萧,自然只会为萧家利益而战,对于自己来讲,多半是帮衬,不过对方竟然是地级修士,自己之前还是看走眼了,能够以玄级六重的身份隐藏在队伍之中,的确是高手。 问题在于,萧家有必要派一个地级修士保护一个凡俗女子吗,尽管这个女子身份也算尊贵,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辛? 既然话已挑明,萧明真唤来萧不厌,交代随扈事宜。对方话并不多,只是点点头就告辞。而江枫则准备第二次施展分相术,相比冷峻淡漠,修为更高的萧不厌,跑前忙后处理杂务的韩姓修士,才更像是萧明真的心腹。 大邑郡的驿站已经落成,得益于建役司的投入,三郡与罗川都的信息往来,都得以畅通。花了两枚一阶灵石,发了一封信给海老,嘱托他带着之前购买的地契过来,余小正的帮忙,自己不表示一下是不合适的,有时候,多寡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态度本身。 余家背后之人有着不俗的背景,余小曼曝出“正气盟”的事情之后,江枫就预料到这个可能性,现在因凌飞度的原因,提前曝光,对于江枫来讲,先下注是必要的,即使作为一个政坛初哥,但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从驿站回转,迎面就遇上一队行色匆忙的商队,这在大邑郡并不罕见。虽然此地的消费能力十分有限,但作为七盟经由浅山宗前往御风宗和力宗的重要关隘之一,这里是不缺商队的,只是先前的大邑镇荒凉凋敝,根本没有停留的条件而已。 江枫原本与商队擦肩而过,却不经意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再观他似乎受过伤的右肩,头皮一阵发麻,怎么会是他? 这竟然不是一个商队。 对方也同时发现了停在路旁观望的江枫,脸色突变,手中的角马缰绳为之一滞,玄级的气息暴起,惊吓到走在后面的笨重驮兽,整个车队立时骚动起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五章 招揽周星 周星一点都不想坐进这间杂货铺的后堂,但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的亲眷家族百十人此行都带在身边,即使他自信打得过江枫,但那些灵级修士后辈,以及凡人亲族怎么办。 尤其是赶巧儿那位背着火红大刀的粗犷身影,也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立刻就怂了,甚至掏出灰白锯齿骨刀,或者先说点场面上的狠话的念头都没了,事实上,他也极不擅长此道,能动手绝不动口。 “事情就这样,我现在已经不是寒山派的人了,所以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来日方长,他日必有厚报。” 从周星略有混乱的表述逻辑中,江枫得知,正如自己所料,拓拔图的突然身死,在寒山派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一直被拓跋图变相打压的本地家族马艾都一派上位,一方面立即准备着手肃清拓拔图的死忠,夺取权力;另一方面,派出使者到御风宗求援和寻求支持。周星原本在拓拔图麾下不算被重用,但与马艾都家族素有仇怨,此番清洗,必然首当其冲。 “你有什么打算?” “这……” 周星颇为怀疑的看了看江枫,犹豫了片刻,“我打算一路向南,再向东,去七盟找个地方落脚。” 他没有具体所指,江枫猜测,一方面他对于自己怀有戒备,这很自然,雪山死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另一方面,估计他们也是仓促逃走,还没来得及联络下家。考虑到寒山派一向闭塞,周星又只是个普通的玄级修士,长老的身份都无,许是与外界联络不多,故此主要原因多半是后者。 “不如留在浅山宗如何?” 江枫想招揽此人,宗门是有资格招揽散修的,况且对方修为层次不高于自己,家族亲眷,尤其是修士数量也不多,完全符合宗法制的规定,浅山宗力量薄弱,正是不拘一格,延揽人才之际。 “这……” 周星愣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有些跟不上思路,显然从未考虑过此种想法,寒山派贫弱,长期的“困顿”早已让他心生退意,如果不是宗内凡人亲眷安土重迁,他早就带领他们离开寒山,另谋生计。问题是,浅山宗虽然境况略好,但也比寒山派强不了多少的样子。 “现在七盟和天理门的战事正乱,你贸然前往,虽然可能多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对亲眷家族可不是好事。”这周星带大把的亲族随行,扶老携幼,可见是个重感情之人,不会因一己得失做选择。 “实话说,我没有门路,难道你有?”江枫说到他的心坎上,安定才是他追求的第一要务,想到这,他略有些失神的眼中多了一分期待,但很快变得迷茫,他很难理解两人为什么要帮他。 “在下就是浅山宗掌门江枫。”随着自我介绍,江枫的面貌随之改变,变幻为原本的模样。 “什么?”周星腾的站了起来,右手下意识的划向储物袋,原以为自己中了奸人之计,旋即冷静下来,想到改变形貌可能为对方的特有技能,况且那黑髯赤面男子并无变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又忽然怅然若失。 “哎——”他长叹一声,略显红润的脸上似乎添了一丝老气,“失礼了。我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寒山派的一员。就是你,杀了拓拔掌门?” 江枫没有回话,只是掏出一枚水色玉珏,此为挂在拓拔图腰间的一件装饰用法器,除了带个【温润】属性之外,别无长处,但看起来颇为古旧,当是私人珍藏。储物袋还在余小正处,江枫手里能够证明拓拔图败于自己手中的,唯有此物,当然,还有储物袋中的尸体和朴铁风手中的妖丹,但都不适合在公众场合拿出来。 “的确是拓拔掌门之物。” 周星一见到玉珏,就知道拓拔图,的确是遇难了。玉珏上不明显的一道曲折淡黄斑纹,就是明证,这个据说已经传承百年以上的物件,拓拔图还亲自为众人展示过,虽然作为法器的确很平庸,但此物放在水中,遁形有如无物,实属玉之上品。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拓跋图的死,周星并没有太多悲痛,实际上,他尚未进入到寒山派的核心圈子,拓跋图对他也并无提携之恩。相比之下,平素与他合作的马太吉,也比他更与拓拔图亲善,尽管拓拔图倒了,但作为马氏家族的成员,马太吉根本无需逃亡,他平素是个非常会做人的“妖”,不止依赖八面玲珑的口舌,游走在拓拔和马家之间,知道周星要举家逃亡,也没有去举报,还趁夜送了他一件不错的逃命法器。 哎—— 他心中长叹,马太吉手头也并不比自己宽裕,亲眷又多,送给自己此物,其他方面恐要节省,与其交往数年,他可是好久都未换过一件体面的法袍了。话说自己独自逃命有什么用,倘若只需顾及自己,依赖异骨即可,想起用掉的异骨,似乎要半年才会复原,这么考虑的话,马太吉倒是考虑得周全。 “这异骨还能用吗?”他正想着,江枫已然掏出那块尚带温度的异骨,推到他的眼前。 “可以还给我?”周星有些不敢相信,这枚异骨倘若寻到合适的买家,可以卖到十枚二阶的高价,几乎相当于他的亲族一年的生活修炼耗费,而再次长出异骨这半年,也会极大消耗自己的灵元,甚至导致修为下降。 这种能救命的异骨之术,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 “自然,不论你是否加入浅山宗,这东西都可以拿走。” 周星的手触碰到那枚异骨,异骨仿佛走散的幼崽找到母体般,欢快的悦动起来,在他的手里变软变热,似乎可以轻易融入周星的身体,但周星却果断拿出一块麻布,将异骨快速的包裹起来,装入随身的灵兽袋。多年以前,他也因为亲族困顿,冒着修为下降的风险卖过一次异骨,如今,似乎又要如此了,他想。 “一枚三阶安家费,分两年付清。考虑一下。” 这枚异骨的价格江枫心中是有数的,他为此特意在附近的店铺咨询过,只是一方面十枚二阶对于现在的江枫并不多大助益,另一方面,自己也从未得到过此类神奇的似有生命的物事,本着“留着有时间研究研究”的想法没有出手,想不到今日再次遇到周星,为了延揽对方,自然要物归原主。 周星之前在战斗中,很少借用外物,再观方才的举动,联想寒山派的境况,都说明周星和他的家族,并不富裕,所以江枫直接掏了灵石出来,直奔对方软肋,这才是最好的招揽手段。一枚三阶,是他现在能拿出来的极限,分两年支付,并不是想要捆住对方,而是自己本身,也很穷啊。 不过与周星的惴惴不同,江枫对未来,还是颇有信心的。尤其是看见大邑郡的变化,他再一次相信自己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浅山宗的大部分地区仍然荒僻贫穷,但这里聚集的商机和人丁,都将引领浅山宗逐渐走出困顿。寒山派法会之后,似乎要继续追加灵石投入才行,他思路荡漾开来,不小心开了小差,差点忘了自己在招揽周星。 回转思路,再看向周星,这名战力相当于朴铁信的修士,一旦加入浅山宗,或许自己的修士战阵雏形,也可以开始列入计划了,江枫原本想在年初的精英子弟会武之后考虑此事,但因为缺少合适的领头人选,在岳溪山和魏若光之间举棋不定。前者性格异于常人,似有怪癖,后者实属魏家覆海门之人,均不是合适的人选。倘若这位周星加入,或许能为自己增加一个备选项,并且,在方才的短暂对峙中,他也窥见了几名灵级的青年才俊。 都是好东西呀,江枫心道,于是在心中默念,快答应我,答应我,只是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露出善意的微笑。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周星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没有说“我”,而是说“我们”,已经给出了他犹豫的原因。 ………… 真武城。西山地区。 一处并不算阔气但位置尚佳的宅邸中,余小正正跪在地上,脸上冷汗如雨,坐在上首的是一位略胖的中年修士,玄级修为,脸上线条柔和,白面无须,和气的脸上今日颇有严厉之色。立在一旁小心陪侍的,正是余小曼,在得知余小正御风宗一行的前因后果之后,此等惊天大事,自不敢瞒下,赶紧带着余小正来四叔余成睿这里仔细陈述前情,寻求解决方案。 “长汀君的事情,确实不是你泄露的?” “四叔,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余小正已没有平常的玩闹态度,他也知道事情大,不仅早早换了一身看上去十分老实的灰袍,还一早就跪了,这事情要是真的涉及到长汀君张天漠,别说四叔,就是在余家的几位长老那,恐怕也不是件小事,当然细节原因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黑绿张”的名头与长汀君有关,而且还不能多问。 “那看来算是那个凌飞度的问题了,此事我也无法做主,只能报给老祖宗,请他定夺,在有定论前,你们不能离开真武城。” “是。”两人诺诺,平常余小曼还能和四叔余成睿借着交流店铺生意的机会,寻些机会旁敲侧击的询问,不过今日看着四叔板正的脸,同样不敢再发一言,余小正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连拓拔图的储物袋被没收了,也不敢开口询问。 “嘶——”两人直到四叔余成睿出了门,外面传出角马离开的浅蹄声,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姐,怎么办?”余小正边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膝盖,边低声询问,除了年关祭祖,求见力宗新拜的师父,他可从未跪过这么久。 “等指示吧。我本来想让你先去十六叔那里传话,但是考虑到一直都是四叔管咱们,或许他去老祖宗那,效果更好一些。不过……” “不过如何?”余小正追问。 “你还记得那枚正气盟令牌的事情么?” “当然记得。令牌不是在你那里么?” “既然事情因江小白而起,而他又是浅山宗的掌门,那么这枚令牌,应该让他出让更多的利益,甚至大邑郡的生意,也要从长计议。这些东西,说不定都能减轻这次的罪过,咱们得去找十六叔也商量一下。” “怎么说?”谈起店铺的生意,已经蔫了的余小正似乎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又来了兴趣。 ………… 周星和几位族内的老一辈商量了许久,也没有最后拿定主意,作为族内修为最高者,平素又每每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实际上几位族内说得上话的族老,都十分敬重周星,尽管他只是个支脉子弟出身。 还是得自己拿主意,细心送走几位,还掏光身上的积蓄,让几位前往南部市镇采买物品,那里的物资价格,比这新设立的大邑郡要低上三成。失去家园后,一切开支都要精打细算,除了灰白锯齿骨刀和他身上这件低阶法袍,他一贫如洗的储物袋中仅剩两件法器,其中还有一件马太吉送给自己的逃命装。 难道真要答应那个江枫? 条件确实不错,比自己在寒山派时候要强上许多,到七盟转转,会不会比这个好?他的心中满是疑问,却没有人能给他合适的答案。 “族长,有客到。”一直侍奉在外的小厮过来报告。还未等周星站起来,外面已经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马兄,您怎么来了?” 他马上就听出那声音是马太吉,此时正彷徨无助的他,仿佛得到了救赎,马太吉或许有更好的主意,他赶紧迎了出去。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六章 松下问答 又过了三天,距离寒山法会越来越近,却迎来了一夜暴风雪。 江枫一方面静待周星的回音,另一方面也在等待萧明真身体复原,频繁使用“分相术”,定然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不可能操之过急。他也没闲着,像往常一样,抽空就修习“巨木壁垒”,终于将它提升到三重。 防护威能刚刚达到二阶“木障符”水平,至少以后可以适当考虑少买一些二阶水盾符了,更重要的是,爆炸的威能提升了许多,这技能终于略微有些能够应用到实战的价值了。 清晨用餐的时候,已过尺深的大雪刚刚停歇,久违的阳光回转,清散了满天彤云。然而朔风更急,窗棂吱呀作响,一时间竟有些苦寒的感觉。 昨夜震碎灵石直接饲喂黑蛇之灵,耗费了江枫不少心力,好在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狂暴的灵气,痛觉正变得迟钝,只是伤势变得愈发难以复原,普通的治疗符箓,总是效果很差,非要来三张以上不可。 看起来,是时候早些准备黑蛇之灵“饲喂法阵”的事了,这种阵法的布置方法在浅山宗一直传承,毕竟历代掌门,都会经历黑蛇之灵折磨的痛苦,自会花大量的时间研究,创新,提升效果或者节约成本。因为宗门境况的不同,饲灵法阵也分为高中低三档,每档还有不下三种布置方法。 最低档的阵法,其中廉价的布置手段,需要耗费十五枚二阶,可以使用三次,每次黑蛇之灵会略微降低灵气吸纳两个月,比现有的直接破碎灵石,效果要好上许多。这个方法得自五代掌门任飞,他出身“七叶玄参”家族,在位六十二年,支脉出身的他平素喜欢节俭,据说法袍也要打了多次补丁继续使用,其实以他在位时浅山宗的实力,还是无需采用如此廉价的饲灵法阵的。 只要江枫在,侍女郑可仪就会早早过来打理各种杂务,凡俗女子大多有自己的觉悟,因为大道无望,故此多半务实,说得俗套一些,就是势利,事事唯短期利益为中心,这一点,在她身上却从未见到。一边照顾江枫的起居,一边在余小正的店铺中帮忙和学习药草鉴别,还会抽出时间组织凡俗聚会顺便收集情报,这已经很忙了,但江枫还是发现,她在学习占卜和烹饪。 另一方面,她也是个细致沉稳之人,江枫在大邑郡常常需要改变形貌行事,她看在眼中,并未表现出惊异,而且不论江枫是何等模样,她都能第一时间分辨,似乎有自己的一套鉴视的方法。 声音? 江枫有这种猜测,毕竟形貌和衣着可以改变,但江小白和江枫的声音,还是颇像的。或许以后改换身份时,自己需要多加注意。 真是个努力而细心的人啊。江枫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扭头活动僵坐一夜的身体,却感知到伊拿走餐具,又去而复返。 “掌门,赤霞门一行,扮作商旅,刚刚经过大邑郡,未做停留,去往寒山派的方向了。” “可仪,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枫来了兴趣,对方未以外交使节身份在关隘报备,多半有不为人知的秘辛,距离寒山派法会——当然现在变成白事了——尚有七日,赤霞门早早就进入寒山派,是拓拔图的死讯导致的,还是早有约定?江枫心中画了个问号。 “他们随行的侍女方才路过悦来客栈下车取水,我恰巧见到她们身上香囊的鸾鸟图案,是赤霞门北部谜寮山区特有的样式,故有此猜测。” 很注重细节,江枫心中赞叹。悦来客栈是江枫额外交代的情报收集点之一,作为大邑郡最“豪华”的客栈,那里往来的客商,会带来更有价值的情报。 “有听到什么细节么?” “没有,我尝试搭讪,但她警惕性很高,口风很紧。不过我观察取水的用量,当有七八名左右的凡人,故此推测,应当有三名或者四名修士。” 郑可仪退下,江枫仔细思考其中的关节,赤霞门门主曾宝贤与自己曾经通过信,顺路拜访倒是常理,并且应走正常的关隘报备,这样会带来诸多便利,此种“乔装秘行”的举动,违反常理。另一方面,从赤霞门前往寒山派,其实完全不必走浅山宗,直接向北折向西北,有不止一条道路通往寒山派,为何舍近求远,要走浅山宗呢?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和几名长老行踪暴露,被外人得知将集体前往寒山派的事,是谁泄露了消息,一直未能查到。消息仅有自己,吴全忠,郑鲁达,王显道四人知晓,是谁泄露,又被寒山派和赤霞门知道的呢? 一想到这,赤霞门一行,经由浅山宗前往寒山派的原因,似乎有了一点眉目。这名泄露消息的人,与赤霞门门主曾宝贤在浅山宗密会?简单的信件已经无法沟通,还是互相信任不够,抑或是最后的谋取大事?如果是后者,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江枫瞬间有放弃寒山派一行,回到罗川的念头,留在那里无疑是相对安全的。但寒山派一行,不止涉及帮助三名长老敲定冰原修炼场地的契机——这个现在变得尤其困难,寒山派的当家人马艾都不论出于什么想法,都不会给浅山宗面子——但实际上他应该感谢自己才是,自己也必须亲自去认领拓拔图身死的锅,而这锅对于自己、朴铁信和余小正的安全都颇为重要。 一时间,事情变得很难抉择起来。 ………… 午后的北风小了许多,杂货铺后面不远处就是几座小山,上面稀疏的生着古松翠柏,雪后的景色倒也不错,江枫出了门,打算放空下思绪,诸多压力沉在心中,不止会影响心态,还会影响修为。 这里甚是幽静,通往小山的皑皑旷野之上,只有江枫一人的脚印。山顶平坦,但不大,清洁符打出吹散积雪,竟露出两个做工粗陋的石凳来。坐在这里远眺,大邑郡半城风景尽收眼底,头上古松如盖,阵风偶尔吹散星星点点的雪花,真是一般好景致。 周星踏雪而来,能够找到自己,说明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江掌门,”周星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气,换了个称呼,“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所以过来聊聊,不知道是否方便。” “当然可以。”在这里端坐许久,江枫早已压下繁乱复杂的思绪,如果对方不来,他明日多半是要主动找他聊聊的。周星如果能加入浅山宗,自然是极好的,即使没有,看他态度的转变,对自己的敌意降低了很多,或许可以问问寒山派的事情。 “如果我们加入浅山宗,会被安顿在哪里?” “修士在罗川内城,其他凡人在外城,或者自由迁居到其他郡或者镇,没有限制。我之前不是说给你一笔安家费吗,简单置办下住所和营生,还会有不少剩余。浅山宗地多人少,找些生计不难,但是坦白说,修炼资源稀缺,不过会逐渐改善的。” “族内的女眷,会被强制分配到各个家族么?” 江枫笑了,心道这是哪里的习俗,却不知周星问此问题心中也是怪怪的,毕竟感觉自己并非俘虏,但不问问心中不安,因为族内的一位长者,因为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有同样的担忧。 “这个不会,在浅山宗从未有过如此故事,你多虑了。凡宗内觉醒法相者,女十八,男二十之内,禁止嫁娶和定亲,违者逐出宗门。但凡俗没有年龄限制,但还是全凭自愿。对了,一个月后就是少年修士会武,你族内的人,也可以参加,只要取得前十五名,每个季度均有十五枚一阶灵石的薪俸。你不是带了六个人过来吗,说不定就有能拔得头筹的才俊。” 周星心中一惊,几名灵级子弟,其实他是带来给自己护驾的,特意交代他们远远的埋伏,敛藏气息,没想到江枫还是提早发现了,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特别的手段,他自然不知道江枫的影子还在山下暗处警戒,附近的风吹草动,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我,您有什么安排?”似乎对两个涉及族人的问题答案还算满意,周星最后问起自己的去向。 “你可以先看看浅山的情况再定,之前你在寒山派负责巡视侦查,也可以从这入手。话说,你对修士战阵了解多少?” “战阵?”周星原本以为对方会问起自己的修为,或者法相,却没想会问起这个,修士战阵乃是中大型宗门的实力体现,浅山宗有几斤几两他不清楚,但据追上来的马太吉所言,只是寒山派的三四倍罢了。 “这个我倒是没有研究,据我所知,修士战阵操练会耗费大量灵石,不知道您……”他本想接下来说“是否心中有数呢”,不过马上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马太吉的分析,让他心中已经倾向于加入浅山宗,此时这么说,恐有出言不逊嫌疑,至少以前在寒山派,这是犯了忌讳的。 “但说无妨,”江枫知晓周星心中的疑虑,“浅山宗的确没有操练修士战阵的基础,不止是灵石的问题,还有修士数量的问题。所以我想做的,只是改良后的小规模修士战阵,能够对敌有些优势,克服下弱势法相的问题,我就已经很满意了。这个事情,得一步步来。不知道这样解释,你是否理解?” “原来是这样。” 周星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拓拔图是专制甚至暴虐之主,甚至会贪墨克扣下属的所得,但他心中有个事情特别明白,就是寒山派地贫人少,不争不斗,只是暗中使绊子傍大腿占便宜,才让贫瘠的宗门活到今天。如果自己遇到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掌门,不仅会影响自己家族的利益,还会把宗内子弟带入火坑。 “我手里有一套残本的修士战阵手札,如果掌门不嫌弃,愿意献上,为宗门出一份力。” “你愿意加入浅山宗?” 江枫心中大喜,“真是太好了。不错,周星,从今天起,你就是浅山一员了。手札你先留着,日后如果决定开展此事,你还是要做主力的。” 江枫并没有把话说死,今日一番问答,看得出周星是个朴实的人,但其他脾气秉性,恐怕还需时日,方可检视清楚,修士战阵涉及浅山的主要战力,他不可能贸然的交给一个新入门派之人,或许此事,需要等到明年年末,时机才能成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缺一大笔经费。 江枫没有收下残本手札,让周星有点意外。不过他心中是窃喜的,这本手札是他祖父出走家族时,带出的唯一财物,有着特别的意义。即使最困顿之时,他宁愿出卖异骨冒着修为下降的风险,都没有打过这本残卷的主意,今日之所以提出来,无非是想纳个投名状,为家族谋个好出路和高起点而已,现在看来,这个必要性,不是很强。 “还有一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七章 地级来客 余小正安静的端坐在车上,双手垂落膝上,一动也不敢动,就像一只吓呆的兔子。内饰略有奢华的角马车内空间很大,但他仍然小心的呼吸,就像怕惹到对面地级存在一般。 余成克,族内也称为“七叔”,相比“四叔”余成睿的外冷内热,“十六叔”余成通的和善内敛,这位七叔,乃是相当不好相与的存在。地级六重的修为,棱角分明的坚毅脸,似乎能洞悉人心的黑紫眼瞳,呼吸之间,都让余小正微微心颤。 家族怎么派了这位杀神过来,这能解决长汀君的问题么?他心中微微吐槽,却又不敢丝毫表露出来。不论是换成四叔余成睿,还是十六叔余成通,都比现在的境况强,不过老祖宗的安排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条件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余小正唯唯诺诺的答道。 “下车吧,你就留在大邑,等我的消息。” “是。”余小正得令,心中却仿佛脱缰的野马般欢快,小心而又麻利的下了马车。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大邑郡,这是哪? 左近都是一片荒野,只有不远处官道上迎风招展的旌旗,尚能分辨出这里还是力宗地界,再看急行快要跑出天际的马车,竟然奔东北去了,而不是一路向北。 这个七叔,竟然没去御风宗,而是直接去了寒山派。话说去寒山派,也可以从大邑郡走的啊,他心中浮起无数吐槽,为了走近路,就把自己扔下了,这算什么事。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不是坑吗!他拿出玉盘,想要仔细辨别方向,却见一行马车向这边疾驰而来。 “姐?”那马车在自己身边戛然停住,布帘挑开,竟是带着面纱的余小曼,只是这马车,似乎并不是余家的形制…… “小正,上来吧。”车内传来一声熟悉的磁性嗓音。 “通叔!”余小正眼中闪出无数光亮。 ………… 等待宗门几位长老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不过周星加入浅山宗,并且奉命暂时留在大邑郡,倒是帮着江枫打发了不少时光。 两人时常交流修炼和战斗的心得,作为一个修炼上的“速成品”,以及缺少师承的“突然上位”掌门,江枫有很多东西可学。周星一开始还放不开,以为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但很快释然,这位江掌门,在修炼上的经验,的确是个雏儿。 不过周星也获益颇深。在风物杂记上,江枫的积累深厚。一方面确实因为有此爱好,平素就刻意收集整理;另一方面,也是周星之前所处的位置,消息过于闭塞了。两人的见闻心得互补性很强,故此相谈甚欢,大有相见甚晚的感觉。 周星打算将家族分为两支。一支留在大邑郡,这里距离寒山派很近,便于同寒山派的旧有关系来往做些小生意,已经购置了小片土地,借着家族均在的机会,抓紧时间建造房屋;另一支他打算亲自带队,前往罗川,在罗川附近寻找合适的营生。两种安排,因为有江枫提前给予的灵石支持,相信都会有个不错的起点。 三位长老还未到,江海倒是先到了。他带来江枫吩咐的大邑郡的地契,以及两条尚不确定的消息。 一条有关七盟的战事,据传金城派已经加入天理门一方,双方在“扶枞高地”和“饮马河东畔渡口”混战了两次,均是天理门占优。虽然金丹和地级层次修士并未参战,但筑基和玄级修士层面,天理门联盟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不日或将停战立约。 第二条事关灵笼商会。第一批合作的物资已经交割完毕,除血红朱蚁数量较少外,双方均对合作十分满意,江海和郑鲁达的侄子郑秋泷,共同经手此事。虽然没有暴露浅山宗的跟脚,但相信此事不久之后,合约实际由浅山宗操作的事情,恐会浮出水面。故此,还需要江枫定夺,后续该如何安排处置。 两件事基本在意料之中,喜忧参半。 七盟的底子虽然比浅山宗深厚得多,但也属于下等宗门,实力偏弱,经不起长时间的大战消耗。无论是胜利一方,还是失败一方,都不会把身家全部赌上,按照江枫分析,这主要还是域外国家,比如南部的魏国,东部的齐国,西北部的御风宗,都过于强大了,有猛虎在旁,搏击之人,自然不敢拼尽全力。 作为域外小宗,浅山宗态度基本是中立的。混战会消耗双方的实力,对于弱小的浅山宗颇为有利,和谈会平息战事,有利于避免浅山宗被动卷入。 问题的关键在于,金城派参战之后战局的变数。 按照之前对于赤霞门策略的猜测,后者和寒山派,是想借消灭浅山宗管理层,将浅山宗拉下水,将其地盘作为奖励,感谢寒山派的从中撮合。如今拓拔图已死,寒山派局势已变,他们的策略,又当如何调整?金城派的参与,是不是他们调整的结果,还是原本就在局中,属于棋盘上的待落之子? 细节太少,除了几处熟悉的地名之外,江枫很难分析出可能的结果。原本,金城派设有浅山宗的别院,或许宗内已有少量情报呈上,然而江海没有查阅的权限。已有信息固然可以侧面佐证赤霞门门主曾宝贤绕道浅山宗的事实——倘若打败了恐怕没那个心情——但用处不大。 灵笼的危机才是眼下棘手之处。因为白先生风波的缘故,灵笼实际上已经对自己亮出了怀疑的匕首,只是被萧明真暴力化解。因为对萧家在力宗权势有所忌惮,他们一直潜伏静待时机。倘若浅山宗实际乃完成合约的一方,这件事情暴露的话,江小白的这个身份很容易就会与江枫重合,届时,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呢? 一时间迷雾重重。 “灵笼的事情继续,仍然以江小白的名义进行,悄悄放出风去,说此人有些力宗的跟脚,不常在浅山宗,也不领取浅山宗的薪奉。” “是,掌门,我会把这件事做实。” “很好。”江海办事,江枫总体是放心的,能够含混不清的暂时遮掩这件事情,将危机爆发的时机拖后,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灵笼商会或许会忌惮一个有力宗背景的散修江小白,但对于“有家有业”的小掌门江枫,或许态度会更激进。 拖下去,等白先生的风波过去,即使挑明,或许也更好谈一些。 “岳溪山最近在做什么?” “岳溪山?” 江枫问起这人,让江海有些意外,岳溪山自从九代身故以后,就一直颇为低调,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就是其两个女儿所嫁的沈家和任家,也鲜有来往。 “我听说他最近在亲自督造修缮罗川阳江巷的旧宅,故此经常到罗川附近的几个镇上采买。” “修缮旧宅?” 岳溪山在阳江巷确实有一片不小的田宅,还是九代时赐下的,论新旧程度,也只是略旧,这个季节修缮,有些不同寻常,何况他还负责着蒙教司的职务,哪有那么多闲暇时间,何况这事情不是能交给凡俗亲眷去做吗? 想起周星提供给自己的情报,虽然不能确定真假,江枫心中疑窦更深。 ………… 江枫从未想过这么快,又要和一位地级强者有了交集。 这是怎么了,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从白中凯和涓灵,萧道彦,凌飞度,到眼前的余成通,如果算是路过浅山宗刻意未露面的赤霞门门主曾宝贤,半年以来,与他有交集的地级修士竟有五人之多,什么时候,地级修士也这么不值钱了。 相比萧道彦的沉稳内敛和道学意气,余成通的地级气息阳刚锐烈,饱满宣泄,正如他似乎热忱而又略显恣意的面相一样。细心回想,似乎每个地级气息,都有自己的特点,而不是像玄级修士那样简单纯粹,仅凭气息的强弱缓急,就能很容易分辨出其背后的法相大类,是否是战修,只要花时间细心观察,均一目了然。 从玄级到地级,除了凝炼妖丹,似乎还有什么自身忽略的事情。缺少传承的江枫,正如黑夜中缺少火把的前行者,除了摸着墙壁探索之外,毫无办法。灰衣小队的雷右旗,以及兄弟朴铁信都得了妖丹,或许他们参悟一番之后,能够给自己一些借鉴。 千百年来,有关地级晋升的秘密,因为涉及各宗各派的实力消长和传承有序,一直控制在少数宗门和强者手中,并严格控制扩散。可惜一向依赖于黑蛇之灵的浅山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或许初代曾经有过,但他的直系家族都没了,整个浅山宗,姓“林”的不过一手之数,哪来的传承? 收回瞬间失神的思绪,江枫回到眼前,小心翼翼的应对起屋内的三位来客。好在余小正和余小曼自己算是熟悉的,此番与一位地级长辈同行,想必主要是因为凌飞度以及长汀君张天漠一事,自己虽说是事情的本因,却也是被动卷入,看地级修士的表情,不像是兴师问罪,当然地级修士的城府,或者不是自己能够随意猜测到的。 问题是,他所来究竟为何呢? 主动出击? 额外寒暄几句后,江枫决定先下手为强。 “寒山一行,多亏了小正帮忙,江某才能顺利脱身,奉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浅山宗黯弱,还希望前辈不要嫌弃。” 江枫掏出之前购置的大邑郡地契,小心的站起身来,双手呈上放在对方的案前,一介掌门,虽然有修为上的差异,但如此低声下气的奉上“谢礼”,仍然是不合时宜的,江枫原本打算拿出大部分,自己留一小份,但对方地级修士亲临,他就熄了“分两份处置”的心思,如今形势,能够多烧一柱香或许就多一方庇护,否则寒山派一行,更添危机。 余成通并未看向地契,略有皱纹的眼角仅是微动,那些明晃晃的红色印章,已经足以说明这些物品的功用,余小曼倒是前来,默默的拿走了地契,就在她简单翻阅之时,余成通反而开口了。 “我听说你得了一枚正气盟的令牌。” “是的,前辈,令牌就寄存在黑驴张店里。” 江枫故意没提余小曼,而是以“黑驴张”代指,虽然看起来仅是不同的说法,但实际是希望对方透露长汀君一事的进展,倘若凌飞度的目的达到,或许他会分出哪怕一点精力,处理好拓拔图的身后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也会因此避免灾祸。 江枫对寒山之行,心中实无准备,拓拔图的变故,并不在自己原本的计划中。 信息匮乏,实力弱小,虽然已经有了萧明真提供的背书,但在七盟这滩浑水中,是否能保住身家性命,还是未知之数。明面上,他在大邑郡等待其他三名长老,实际上,之所以拖延,实则在等余家的态度,以及可能收集到的更详细的情报,江海传来的七盟有关金城派参战的变化,让他同时也期待吴全忠的信报,作为外事长老,他和自己一样,有权查看浅山宗仅存的三处别院汇总的情报。 “我有意再多拿取一个名额,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江枫心中微动,“三五一”正气盟令牌对应一主三仆,余小曼给自己留下了两个随从名额,他原本打算带一名长老前去,虽然可能什么都买不起,但长些见识,顺便拉近一下关系,还是十分有效的,如今又要被剥夺一个名额,虽然心有不甘,但人在屋檐下,只能认栽。 “前辈金口,自当从命。”江枫努力让自己露出心甘情愿的神态来,被抢东西还不能吭声,他估计自己不可能只做这一次,寒山之行还等着自己呢,那里机会多得是,原本金城派不参战还好,那几家都不与自己紧邻,大不了脖子一硬,爱咋咋地,现在胜者一方与自己接壤,又是破坏其联盟的凶手,不割自己一块肉,恐怕不会甘心。 “东湖,暖谷两郡,也划拨大邑郡分店规模的土地,共建黑驴张的分店,这个主意怎么样?” “前辈高明,繁荣商贸,理当如此。我们非常欢迎。”江枫心中大痛,虽然两地的土地与大邑郡相比,并不算太贵,但近来也涨了不少,以黑驴张大邑分店的现有规模比较,两地土地价值不会少于八十枚二阶,况且,在两地规划都已经确定的情况下,也只有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方能给余小正的店铺找到人流密集的好位置。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聊,我还有事。” “前辈,”江枫就差说出长汀君的事,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地级威压止住,虽然对方的笑容仍然和煦,但警醒之意,不言自明。 “你们聊。” 他转身看了一眼余小曼,而不是余小正,略微点点头,飘飘然走了,只留下宽阔肩膀的背影。余下三人,施施然的坐在现场。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八章 落英反水 “这算什么……” 江枫很想飙句脏话,但想想不太合适,况且地级修士似乎还未走远。 他无奈的看向余小曼,虽然自信能从余小正处挖到更多的信息,但前者定然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伊是个十分谨慎的姑娘,即使是余小正本身,经过几次的交锋,经验恐怕也会逐渐变得“老道”,况且,在经历了御风宗垂拱城的“救命”事情之后,江枫也不好再次占余小正的便宜。 “撸羊毛”的两个信条:其一,不能老是撸同一只羊的羊毛,那样羊会秃的;另一条,就是不能撸熟悉的羊,要有基本的节操。 “多谢你的地契,我们不会白拿,连同东湖,暖谷两郡的用地,三家分店的股权,你可以拿取一成,以你自己的名义,或者浅山宗的名义都可以。” 一成吗? 虽然不多,但总比大佬白拿的好。当然,他相信大佬不会有这种白占便宜的打算,在浅山宗地盘上做生意,不给自己这个“地头蛇”一点好处,断然是无法持久的。余成通之所以出手,无外乎是想为晚辈打一个良好的开局而已。 至于用谁的名字,自然是用自己的。宗门大库的收入是不能反哺自己的,反过来则畅通无阻,难不成余小曼知道自己身份之后暗中调查了了自己?知道江枫继承掌门之后的几条约定?想想这个可能性并不高,毕竟这么细节的问题,很少有人会对一个外人透露,这种问询,恐怕多半是出于一种商人的职业病。 但江枫眼下关注的重点,不是这里,虽然灵石很重要,没有钱就没有现在的一切,但命更重要,没有命何谈未来。 “长汀君的事情?” “恕我们无可奉告。” “可是……”江枫心情急速坠落,心道那你们做什么来了,难不成真的就为拓展商路而来,这种蹩脚的借口,谅谁也不会相信。 “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整件事的进展情况。十六叔只是为一些私事,才与我们一路,负责此事的是我们的七叔余成克,算算时间,此刻应当已经到了寒山派久鼎镇。” “久鼎镇”是寒山派的宗门所在地,与“罗川都”对于浅山宗的地位,大抵相同。长汀君一事,理论上讲只涉及御风宗和力宗两方,往小了说,只关系到凌家和余家,双方大可在双方宗门的边界——事实上共同边界很长——任选一座城池商谈此事即可,既便利又高效,而今却选了一个寒山派作为会谈地点,定然有特别的用意。 “七盟的事情,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么?” 与上次向余小曼打听情报相比,江枫的浅山宗掌门身份,已经浮出水面,并且双方通过即将推而广之的商铺合作,已经有达成更深伙伴关系的可能性。江枫相信精明的余小曼,自然会重新评估自己的价值,并给出不同的情报。 “雁栖岭掌门钟俊已经身陨,凌云山掌门齐凡一无故失踪,两宗已经完败,这次寒山法会,实际上是七盟的第一次正式谈判。” 谈判?看来正如江海探知的,七盟已经着手准备停战和谈。只不过江海并不知道金丹和地级层次的修士也参与了战事。一死一失踪,对于碧云掌门导的联盟来讲,是极大的损失,恐怕在谈判中,不割点肉是不现实的。 “那落英门呢?” 作为唯一一个与浅山宗有那么一些瓜葛的七盟宗门,江枫自然会问一下,盗宝销赃的途径虽然被对方压榨得厉害,但眼下还不能失去这条暗线。 “落英门中途倒戈,已经加入了赤霞门一方。” “什么?这都可以?” “没错,倘若不是因为此事,雁栖岭掌门钟俊也不会陨落。现在天理门,赤霞门,金城派,落英门已经同属一方,而对手几乎仅剩碧云宗和古剑门尚可苟延残喘,因为掌门失踪,现在凌云山一片混乱,而雁栖岭的地盘已经被金城派,赤霞门,落英门瓜分大半。” 那岂不是很可能要接壤赤霞门或者落英门? 雁栖岭平素是个极低调的存在,掌门钟俊,江枫仅仅从各类奏报中知道他的名号而已,如果换做赤霞门做邻居,那么…… 江枫可以想象曾宝贤不会安稳的呆在那里做个沉默的邻居,即使是落英门,似乎也比赤霞门要好得多,作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原本三家联盟——天理门,赤霞门,寒山派——的中间人,相信曾宝贤不会那么容易就满足小块的领土,仅仅风灵谷灵脉,估计很难满足他的胃口了。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落英门中间反水,至少天理门是无法西进太多,也就不会与浅山宗有任何交集。 “也就是说,你们的七叔,也会参与七盟的和谈会?”江枫说出之前自己的猜测。 “我想是的,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余小曼给出了几乎肯定的答复,看起来她并不是知而不言,而是确实也被蒙在鼓里。 地级修为修士的一举一动,多半会有宗门利益掺杂,故此余成克会参与和谈,十有八九是成立的。但力宗,明明是个域外宗门!它与七盟的任何一个宗门,都不接壤,甚至与寒山派都无半尺的共同边界。从表面看来,干涉七盟的内部事宜,似乎并不合理。 但他们的拳头大。 他们所图何事? 江枫一脸迷惑的看向余小曼,却得不到更多的答案,也许她知道一些内幕,但或许真的毫不知情,黑色面纱下的表情无法探查,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余小正。 “他也不知道,我还是在中途捡的他。”余小曼似乎看破了江枫的想法,“小正,把东西交给江掌门。” 有东西给我?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储物袋,正是拓拔图那枚,与预想可能掏出的法器或者灵石不同,余小正扔出的是几封书信。 “这是?” 江枫摊开逐一查看,脸色逐渐变得冷峻起来。 ………… 怒风峡谷深处。 因为蚁后之死导致的生态变化,仍在缓慢的修复中。在失去蚁后的情况下,残存的雌蚁会有少量转化为新的蚁后,进而继续繁衍族群,直到一支族群取得绝对优势,再吞并整个群落,成为这里新的统治者。 不过这至少需要数十年时间。此时的蚁穴,满眼尽是萧索荒凉,偶尔会有刚刚孵育出来的工蚁,从荒废的角落中悄悄露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四处寻觅食物,再钻进不知道通往地下何处的洞口,不停的辛勤劳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百丈的地下深处,一处平淡无奇,略微宽阔的平台之上,一名被全身捆缚的中年修士,身上正贴着各色的符箓,在略微光亮的洞内大口喘息着,他似乎受了重伤,但并未达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整个空间略有些局促,四周的漆黑石壁像是被蛮力临时冲击破开,但布置了不止一重隔绝灵力波动和声音的法阵,偶尔闪烁出的微光,映在被困修士的蜡黄脸上,看起来他已经多日没有进食。 “老齐,想好了吗,我再问一遍,那人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嗬——” 修士喘着粗气,似乎在努力回复体力,也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枯干的双眼黯淡涣散,“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打过一些交道,但我并不清楚。” “继续装,”一个瘦小的身影凑了上来,大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说出来,我们还能送你回去,虽然你们凌云山败了,但还可以好好做个一宗之主,否则你要是不在,凌云山半个月之后,可就没了,只剩下秃山了,你的弟子,你的家眷,你煞费苦心收藏的那些稀奇的灵草灵物,好好想想。” “没了……”修士不断呢喃着,身体颤抖着,随后似乎陷入了某种癔狂,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他突然大声狂笑起来。 “没了,终于没了,哈哈哈哈哈——” “混蛋!你这是自寻死路!” 负责拷问他的男子使劲踹了他一脚,似乎几日的连续拷问,也让他也失去了兴致,朝着对方的脸上连吐了几口吐沫,方才发泄了心中的不满。 “找柴世境来,搜魂,我要对他搜魂,宁可不要这枚金丹,也要找出究竟来!快去,我马上就要见到柴世境。” “大人,柴世境似乎不是仅靠灵石就能搞定的……”旁边的下属小声的提醒道。 ………… 江枫再次踏入萧明真在悦来客栈的“闺房”,似乎感觉到这里的氛围有些变化,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至少是不同的,虽然江枫对这种女子使用的昂贵香粉,并没有什么研究,但还是能感受到与平日的不同。 “仅差一次,就能觉醒法相了,你说我应该高兴么?”萧明真背对着江枫,俏丽的身影立在窗前,专致的看着外面覆满皑皑白雪的山坡,那里正有几个半大孩童,正在雪地里撒欢,故意踩下只只脚印,有种特别的意境。 她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让江枫也瞬间有些语塞。 是啊,应该高兴么?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凡俗和修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更悠长的寿命,更绚烂的人生,同时也有更苦闷的修炼,更摧心的魔障,更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从希望几乎破灭,经历痛苦的长期煎熬,到接受命运安排,坦然承受只能成为凡人的事实,再忽然反转,逆天改命重新奔向修炼大道,这种峰回路转的感受,与十二岁前就水到渠成觉醒法相,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江枫明白这种不同,也理解这种感受。就如同被黑蛇之灵禁锢了修为,以为命不久矣,再到找到一条途径破解的感觉一样,经历了苦痛,方知珍贵。 江枫瞥见了萧明真眼角的一滴泪,虽然很小,但很晶莹。 “请开始吧!” 她下定了决心,摘下了原本遮掩在秀发中的金玉耳环,郑重的收了起来,似乎在与凡俗生活做一场告别。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六十九章 七角灰晶 萧明真安静的躺下,未施粉黛,脸色红润,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朵,呼吸逐渐平稳,名为消解法相,实为沉睡作用的丹药,渐渐化开药力,她再一次睡着了。 白茫茫的雾气渐渐散去,静谧的灵能水池逐渐显现。古洛铜铃,银羽铁石箭,两种仅存的法相比初见时,略微壮大了一些,但实力仍然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从两者的状态推测,即使可以服用“羽龙化清丹”,也无法自然觉醒法相。 运气这种玄妙的东西,与家族实力无关。即使是出身名门望族,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自然觉醒。即使是动用了有伤天和的“乘鸾青云丹”,萧明真依旧要依赖于自己这样的,具有特殊本领的修士,来换取觉醒的机缘。 截止到目前,江枫施展法术去除的法相,总数已经达到六个。这里包括江城子的残存“红羽未名物事”法相,安新杰的“青色怪藤”,赵良狄的“八卦铜盘”,萧明翰的“玉如意”,以及萧明真的“汨罗幻心草”和“羊脂玉净瓶”,不说技艺已经成熟到手到拈来,就连仪式,也借此练得“炉火纯青”。 “银羽铁石箭”是很明显战斗类法相,除了“八卦铜盘”像是半攻半防的法相之外,其他之前江枫摘取的残法相,均属于辅助类。战斗类法相是许多修士觉醒时,心中期盼的第一目标,如今,萧明真竟然要将其摘除。心中一阵唏嘘的同时,无形的力量从江枫体内涌出,抓向那把银灰鎏金的“银羽铁石箭”,轻轻的晃动,将它从与“古洛铜铃”的纠缠中解脱出来,进而达到拔除的目的。 古洛铜铃也同样受到了影响,两者扎入灵能水池的根部,细密的纠缠在一处,不过没有直接的外力作用,古洛铜铃最多只会有些许的损伤,倘若能独占灵能水池,几天之后,即可尽数修复。 叮! 一滴银色灵液再次滴落到葫芦之内,激起一片浅浅的涟漪,江枫收了“分相术”,正待收工修整,体内却传来一阵莫名的燥热。 什么情况? 江枫第一时间警醒起来,赶紧细心感受自己体内的变化。空濛的灵能空间之中,黑色的巨大葫芦下端,原本有灵液滴落的瓢室内,那一滩七滴残法相化为的液体,正在翻滚不已,随着一阵阵雾气的蒸腾,不断的收缩,变换形状,偶尔还贴着葫芦的内壁上行,并再次滴落,重复一样的轨迹,与此同时,蒸腾出的红色雾气,化作一股股红色的灵力,沿着葫芦口,如缕缕丝线般,不断的涌入到江枫的体内。 这种灵力似乎与体内的迥然不同,带着丝丝炽热暴戾的气息,更无法补充刚刚几近干枯的灵力,在体内周身胡乱流窜,能量竟无消散的迹象。 黑蛇之灵微动,似乎也对这种灵力毫无兴趣,甚至有些厌恶,但他随即腾挪身形,盘在一处,将外露身形缩到最小,同时将原本半包围的江城子暴露在外,直面这种带有诡异气息的灵力。那股灵力打在它盘在一处的漆黑蛇身之上,纷纷反弹回转,丝毫也未能进入到它的体内。 扑腾! 还未等江枫释放江城子,江城子已经化为一道蓝光,遽然从江枫身体中脱离,他似乎也感受到这股灵力内含的诡异气息。 “怎么回事,师父!我睡的好好的,怎么感到一阵心悸!” “稍安勿躁!”江枫虽然口中安慰江城子,内心实则同样慌乱不已。这股异常的未名灵力,自己从未见过,它在体内周身游动,除了感受到热流之外,似乎对身体也有轻微的伤害,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在屡次游动的丹田之处,已经能看出略明显的内伤。 这东西应当对身体有害。必须将它想办法消散,或者干脆消耗掉,江枫试图使用技能,但这股灵力似乎并不像本源灵力一样,随意听自己调动。 使用法器镇压?心如电转,逐一清点自己手中的法器。 银灵匕首? 问题是这东西怎么用?插自己一刀?江枫手握银灵匕首,刚一接触身体,那股诡异灵力却没有逃脱,而是迎了上来,凝聚在刀尖与肌肤相接之处。 江枫感受不到银灵匕首的渴望。虽然仅仅是具有【灵胎】属性,具有孕育器灵的可能,但这匕首但凡遇到可以吸纳的灵气,都可以感受到它体内微弱的生命气息,那是一种畅饮前的兴奋,也是对生命活力的渴望,然而此时,除了些许好奇,这匕首并没有传达出想要吸纳灵力的意愿。 这一刀似乎可以省了。 江枫轻轻刺破自己的肌肤,再次确认这银灵匕首对这股灵气毫无作用,仅仅是一种吸引——匕首不动,那股灵力也不动——虽然这样可以保证这股灵力不再破坏身体,但总不能袖中时刻带把贴身的匕首吧? 灵光扳指,白玉飞针,蓝焱大剑,寒铁飞镖,甚至十件为门内精英子弟会武的一阶法器,以及一件二阶法器,为寒山派法会准备的三阶中品如意,包括略有残破的天理门法袍,逐一试过,没有一件具有去除,甚至削弱这股灵力的功用。 丹药和灵符就更不必说。 呼! 江枫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到了该放弃的时候,随身带着一把匕首也是好事,不对么?至少可以确保身体安全,只是被有心人窥见,似乎会以为自己意图不轨吧? 最后动用灵力,将所有储物袋中的物品都摊在地上,就连宋湖宗的传承金册,仙人居的贵宾卡,四灵润魂丹的丹方,猴子的臭蛋,自己平常换洗的衣物都没有放过,好在萧明真不会醒来,否则定然会说: 你,你想做什么? 正在感叹自己想多了,江城子却吱声了。 “师父,你要做什么?”他原本在流着哈喇子,看着“睡美人”萧明真,这时候也凑上来,趁机抓了一把低级丹药嚼碎,“你要清点物品,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别动!” 一件物事很意外的,与那股灵力产生了反应。却是单独保存的松石项链,这物事自从余小曼用来作为正气盟令牌的抵押凭证,就一直闲置在储物袋中。 极其微弱的绿光,甚至可以说没有,松石项链不算是一件法器,仅是凡俗用的,小有价值的饰品罢了。 难不成? 会这么简单么? 江枫看见了萧明真放在几案上的那对金玉耳环,灵力微动,将其摄入手中,同样放到匕首附近,那团聚集起来的诡异灵力处。 果然! 随着两件物品逐渐靠近,那股灵力穿透肌肤,包裹了紧挨着的金玉耳环,发出一团炽热的红光,似乎那耳环不足以容纳,再次跳转,落在不远处的松石项链上,随着轻微的有如水沸的声音响起,松石项链和金玉耳环纷纷坠落,红色的光芒随之黯灭。同时,“玲珑宝光”探视之下,两件物品泛起浓绿微蓝的光芒。 这就变法器了么? 江枫揉了揉略有惺忪的双眼,这种变化颠覆了自己的以往认知。然而还未收起心中的惊讶,他就听到另外一声清脆的“叮咚”之声,在体内乍然响起。 急忙调动灵力内视,只见原本残存在七宝葫芦底部的一滩液滴,经过不断的蒸腾,竟然留下一枚小指盖大小的灰色晶体。 心思微动,那枚诡异的晶体,旋即出现在掌心之中。微风卷动,似有小型的灵力漩涡围绕其上,同样是一件不知名的物事。今天这第七枚液滴滴落,竟然触发了如此奇妙的改变,先是红色的灵力之潮,附着在普通的物品之上,产生了莫名的类法器——这个还有待确认——如今,剩下一枚不算晶莹,略有些难看的“七角灰晶”,又有什么用呢?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灼痛,这灰晶似乎与红色灵力同源,翻出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粗制寒铁——姑且也能认为属于普通的物品——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晶体的作用,还有待测试,江枫心念微动,那枚晶体再次消失不见,带着丝丝黑色的烟尘,落入黑金葫芦底部,再无半点声息。这东西,在法相空间内,至少对自己是无害的。 或许与法相有关。 回想灰晶表面萦绕的奇怪烟尘,江枫忽然想起萧明真的大哥萧明葆,那个法相为“红珊瑚”,却有黑气萦绕的萧家修士,使用分相术仔细盯着这枚晶体时,竟有类似的“双眼灼痛”的感觉。 有待研究。 江枫收了所有物品,打出一道清洁符,止住一脸好奇的江城子,将他重新安置在手臂之上,这才出了门。 “法师,这次怎么用时这么久?” 在外间侍奉的两位侍女似乎已经等待的有些不耐,其中一位微胖,更是出言责问,江枫探究诡异灵力的时间的确不短,不经意间已经远超之前法事的时间。 “你们小姐这次法事之后,就会觉醒法相,故此,此次法事比以往更繁琐。”江枫打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相信对方无法反驳,这两位只是凡俗,见识有限,相比另两位修士跟班,更容易对付。 不得不感谢萧家乃“书香门第”,否则两位修士定然会要求在场监视,何况还有一位自己之前看不透修为的地级修士在场,自己的伎俩,十有八九熬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特别是今天的变故,实乃意外。 回转“黑绿张”分店,余小正已备好了三郡分店的“股东凭证”给自己,随意瞥了几眼,就放入了储物袋。在这种细节上,不论余小正还是余小曼,都不会做手脚。地级修士明面上,确实靠自己误判的念想和修为上的压制,占了自己一点便宜,但余家之人,总体来讲,信誉度还是不错的,交往这么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大邑郡现下已经有了专门鉴定法器的店铺,从事此行当的散修也很容易在客栈找到,但江枫并不想立即去查看松石项链和金玉耳环的变化,一方面是安全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他确实需要休息。 静坐片刻,体内的灵气刚刚沉淀落定,朴铁信却来拍门。他的铁靴走过,响起的“嘎嘎”声,即使不用敲门,江枫也是知道的。 “万兄?!”江枫想不到这位消失了几天的掮客,竟然与朴铁信同行。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章 齐聚大邑 万玄微神色匆匆,眉目之间似乎还有一些焦虑,未等三人坐定,就赶忙掏出一张草草折过两次的破旧莎草纸,单手抖开,递给江枫。 “江掌门,来的匆忙,还请见谅。我刚刚得到一些情报,事关浅山宗,赶紧过来寻您,赤霞门那里我已经尽力了,无奈家族出了一些事,不得不放弃。”他掏出一堆各色灵石,一阶二阶的都有,摊在桌上,“事情未能办成,惭愧惭愧。” “哪里,万兄,这个使不得。”江枫固然很缺钱,对方在此事前后,也确实未能起到实际的“说和”作用,但线人的费用,给了就是给了,哪有退还的道理,这堆杂色混阶的灵石,多半是对方临时凑出来的。 “如果当我是兄弟,就赶紧收起来。你说的家族中的变故,是不是因为落英门反水导致的?”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万玄微轻叹一声,暗道浅山宗虽然地小困顿,但也算一方之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属正常,反而是自己轻视了对方。 “说来话长,我们万家主要为古剑门做事,这场战事发展到现在,十足尴尬,落英门中间突然反水,联军内部一片混乱,古剑门和碧云宗因此兵败如山倒,就连金丹修士也因此受伤。故此,两宗北部几天之内就陷落大半,要不是家主找了齐国的关系帮忙出面调停,现在只会更惨。” 东方的人族大国齐国也入场了吗? 想想古剑门本是人族宗门,找到齐国帮忙,也情有可原。问题是万玄微乃一介妖修,他的家主也必然是妖修,靠一个妖修中间斡旋来帮助调停,这里面水颇深啊,从他之前敢于接下自己调停谈和的委托来看,或许除了古剑门,他们另有一些背景渊源,否则定无法去对立的赤霞门一方斡旋,不过既然他不愿意多说,江枫自然也不好多问。 摊开万玄微给自己的情报,这莎草纸似乎曾被揉做一团,虽然折起,但到处都是褶皱,字迹也十分潦草散碎,需要仔细分辨联想,才能将关键的词语,组成一句句完整的文字。从这些特征来看,此封情报,定是里通外部的消息暗探,匆忙之间记录,并以垃圾的形式,转运出来的。 “分雁栖岭故地,赤霞门五,金城派三,落英门二;分凌云山故地,金城六,赤霞四;其余,各宗维持各自各占。” 上面的一些散碎文字解读出来,与浅山宗无关,只是事关七盟自身的战局,“各宗维持所占”这句话内容量很大,倘若如此,天理门所占,当不需吐出来,吃亏的多半是紧邻的古剑门和落英门,而后者的反水,通过分割雁栖岭,得到了一定补偿,加上对碧云宗和古剑门地盘的侵占,是输是赢,这其中变化,恐怕得依赖详细的战局图,方能评估,不过好在落英门还在,销赃盗宝的途径就还在。 “浅山宗,白水江全线自由通航;修建远易镇到辉耀城的道路;大邑、东湖、暖谷、罗川对诸派开放经商活动,十年免税。” “寒山派,如久鼎镇对诸派开放经商活动,同样享受在浅山宗免税权。” “黑水门,云台城对诸派开放经商活动,十年免税。” “怒风峡谷……” 后面的纸已被撕掉,猜测或许卖给了另外的消息掮客。谈到怒风峡谷,猜测涉及古剑门,碧云宗的处理,不过有了前面解析的只言片语,江枫已然知晓和谈内容中有关浅山宗的大概情况。 简言之,七盟之战胜利一方,想借此战余威,迫使西部接壤的三方——寒山派,浅山宗和黑水门,接受一系列不平等的条件,并以浅山宗,为最主要的施加对象。 这是很自然的选择。 论自然条件和人口情况,寒山派全境为雪岭,黑水门尽是恶水沼泽,均为人口稀少,资源贫瘠之地,想要榨出点油水相当不易,况且对方背后分别是御风宗和魏国,故此吃相不能太难看,特别是对于寒山派,还是昔日的盟友之一,即使拓拔图身死,但也属于胜利一方,故此,提出的条件也最平和,只是分土裂疆的事,已经没有寒山的份了。 而毫无背景的浅山宗,自然成为胜利一方盘剥的对象。 白水江通航,修建道路,开放商业城镇三条,足以让浅山宗成为几派倾销商品,雇佣廉价劳力的洼地,自己潜心研究推行的“以三郡为基础,充分利用劳力”的发展模式,必然很快就会被外来的各路商家扰乱,破坏,侵占利益。相比浅山宗孱弱的经济状况,一旦通航,通路,部分凡俗必然会被吸引到条件更好的七盟谋生,而留下的困顿之人,也大多会雇佣于外来商铺,并且因为有免税政策,自己收不到一分钱,这与自己想象的逐渐利用外界力量,发展自身的想法背道而驰。 虽然宗法制保护了浅山宗免于被动卷入战争,但几派意图强加给自己的新枷锁,和占了浅山宗并没什么两样。也许可以硬抗着不答应,但是天理门,并不受这些宗法制约束。 “这些条件,恐怕没法答应。”江枫将情报传给朴铁信,后者看了也是眉头大皱,“这样相比把浅山宗交给他们,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据说有人已经答应了。”万玄微收回情报,灵力外放,莎草纸无风自燃,变成一团飞灰散落,“这也是为何我急着赶过来的原因。” 是谁? 已经答应了? 江枫第一时间想到几位宗内的长老,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为的是……掌门之位? 那也得自己肯“禅让”才行,因为宗法制的原因,叛乱得到的掌门之位,是不会得到承认的,难不成他们要用强?在寒山派逼迫自己做出如此决定,还是……制造一场掌门意外身亡的变故?病死抑或是遇到外来袭击,抑或是像御风宗垂拱城故事一样,来一场假决斗? 自己与拓拔图的旧事,或许给了他们一条新思路。 想到这,未免有点尴尬。 江枫感到后颈冒出丝丝冷气,可能的怀疑对象一一浮现在眼前,又一个个否定,直到锁定两个人。 ………… “大家都讲讲吧,谈谈看法。”江枫面南而坐,清漆长桌左手面坐着有些困意的吴全忠,右手则是面色略显红润的王显道,以及穿着厚实的郑鲁达,三人乘坐两辆马车,刚刚到达大邑郡,还未休息片刻,就被江枫叫在一处,讨论浅山宗的问题。 扔在几人面前的,正是余小正送给自己的那叠可疑的书信,来自于拓拔图的储物袋,字里行间可以推断,均出自宗内玄级修士岳溪山之手。在这之前,周星也曾经犹豫过,是否与自己讲出此事,他的情报来自于马太吉,只是语焉不详,缺少细节,像是捕风捉影,虽然江枫相信一个刚刚投靠之人,没必要中伤一位与他毫无关联的浅山宗修士,但是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即便自己坚持,在长老会上也多半得不到什么结论。 这些书信,江枫都逐一看过多遍,基本涉及自己和几位长老的行踪,浅山部分修士的情报,以及充斥了不少抱怨之词,但是涉及投奔,叛宗之类,鲜有表露。用来定个泄密罪问题不大,但要想定个叛宗之罪,还是很难的。从信件内容的前后关联来看,似乎并不齐全,或许被拓拔图刻意收藏,或许干脆毁掉了,至少并不在储物袋中。 郑鲁达只匆匆看了一封,就扔了手中的书信,怒气瞬间将脸涨得通红,也忘了自己怕冷,抖落身上的白虎皮毛大氅,站起身来在空间不多的屋内逡巡,“这老匹夫!吃里扒外,任老头当年对他不薄,为何要害我们,真不是个东西,该杀!” 吴全忠相比郑鲁达则淡定了很多,仔细看完每封,又递给对面的王显道,长叹了一口气,“这有点过了啊,有事情内部说,为何到寒山派折腾,这里面好像还关七盟的事,打仗我们躲还来不及呢,这家伙还真不怕惹火上身。”他敲了敲桌子,“老王,说说吧,你管执法,这事情按照宗内规矩,该如何处理?” 王显道没受吴全忠撺掇,三人他看的最慢,偶尔还翻到前一封来仔细查阅,最后挑出其中的三页来,看看等着自己发表意见的几人,又慢条斯理的翻看起来。 “你倒是说啊!”郑鲁达都急了。 “掌门,你真的杀了拓跋图?”王显道转而先问起别的事情来。 江枫照例扔出了那块特殊的水色玉珏,正是他之前招揽周星所用的凭证,“东西都在御风宗的人手里,我只拿到了这个,还有这些对他们价值不大的信。” 他自然不会轻易暴露朴铁信的存在,也不会提及余小正和余家背后“长汀君”的故事,拓跋图身死的事情估计刚刚传到消息不畅的浅山宗,既然御风宗已经定调了自己和拓跋图决斗,死伤各安天命,自己就要沿着这个调子继续走下去。个中细节,也要等官面上的消息发酵完毕,才能自行补充。 “侥幸而已,我也受了些内伤,好在已经痊愈了。”江枫轻描淡写,并不透露任何细节,更不会扔出拓跋图的尸体来为自己作证,拓跋图已经晋升地级,这件事情几人都知道,说的少,反而会更有效果。 “那这个问题就简单许多了。”王显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轻轻放下书信,“首先我们先追溯一下,是谁泄露了我们一同要去寒山派的消息。”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一章 前往寒山 “对,这个问题重要。”郑鲁达第一个应和道,成功的被王显道带跑了话题,“谁透露这个消息给岳溪山这个混蛋,谁和他就是同谋。” “你确定?”王显道眯缝着眼,看着郑鲁达,似有笑意。 “你这什么眼神?难道你怀疑我不成?” 郑鲁达也不傻,很明显王显道看着他另有蹊跷,就连吴全忠也抬头一脸迷惑的望向他,虽然还是信任的成分居多,但看得郑鲁达颇不自在,似乎有蚂蚁在身上爬过叮咬一般。 江枫从心底里讲,是相信郑鲁达的,或者可以说,这不是这莽夫应有的脑回路,即使是他的智囊团出马,他也不会行此下策。这一点,从之前谈判灵泉续约,处理绿晶石矿脉中饱私囊,以及宗门议事会打小抄代替腹稿等诸多事情来看,此人更爱好直来直去的解决问题,凡事不喜欢绕那么多弯弯道道。 “你开完议事会,是不是去过蒙教司?” “去过啊,当然去过,郑可月那妮子想要一些蓝玉晶石,和一堆咱们各家的子弟研究什么星光小杀阵……” “是繁星灵光杀阵。”王显道及时的补充道。 “对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你别打岔,正巧那天我有空,就直接去库房抓了一把,给他们送过去了,怎么了,这蓝玉晶石是我自己出钱买的,有问题?” “没问题。” “那就是了,难不成我不能去蒙教司,除了老赵,你们平常不也常常去看看自己子弟么?对了,现在老赵也常去了,嘿嘿。” “你说了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时间也太久了。”郑鲁达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什么,“我就记得岳溪山的确是在,不过我没搭理他,不是我说,他讲话那么慢,我都替孩儿们闹心。” “你和郑可月说了什么?”王显道似乎知道一些细节,吴全忠本来还不在意,提起这样的细节,他也忽然打起精神来。 “哦,我想起来了,我和她说,你先拿着,过几天我要和几位长老出去办事,有事情找你四姑。对,就是这句话。” “你重复一遍。” “重复?”郑鲁达对这样的要求有点懵了,自己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是……好像是有些问题,不过我没提我们几个,而且长老不是还有魏婕和老赵么?” “魏婕除了覆海门,一向哪也不去,你忘了,七代去各宗出访,她有跟着去过吗?老赵这个时间打算带人去力宗采买炼器材料,各家子弟想学炼器的都要交纳费用,宗内早就人尽皆知了。剩下的,不就剩咱们三人了吗?” “话是这么说,谁能像你想那么细致?”听王显道这么一分析,郑鲁达脸上渐显惭愧之色,颇有些挂不住,刚刚还自己出言,谁透露消息,谁就是叛徒,结果自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中,现在十足尴尬。 “好了,这事记你一小过。” 江枫只能出来打圆场,种种证据指向的都是岳溪山,追踪泄密之人,自己也确实想做,不过他没有想到郑鲁达,王显道的分析头头是道,可谓无懈可击,成功的将郑鲁达套路其中,原本江枫还以为可以带出王显道,毕竟他和岳溪山的关系最为紧密,但现在被其轻描淡写的化解,要么他就真的不知道此事,要么就是早有准备。或许几人均有和家眷透露过此事,但被抓住把柄的,如今只有粗心的郑鲁达,也就只能他来背锅。 “还是议议岳溪山的事情吧,出了这个大的差错,证据也很明显,我的想法,至少蒙教司的执事需要拿下,至于定罪,显道,你怎么看?” “我同意,但有保留意见,凭借这些书信,我觉得嫌疑至少是有的,所以蒙教司的职位必须要空出来,但要坐实罪行,我觉得还可以等一等。” “这是为何?”吴全忠接过话茬,因为泄密一事,郑鲁达已经熄火。 “主要是他有什么作案动机?或者有什么佐证可以证明此事,毕竟信件伪造,还是很容易的。也不排除是有人以他之名,离间我们浅山宗内部。” “谁会干此事呢,依你之见?”江枫心中略有怒意,王显道明显在大事化小,但他说的的确有道理,目前确实不算铁证,宗内缺少擅长占卜修士,无法根据这几封信件追溯出具体书写之人。 “这个还需要调查,我觉得可以会同明镜司一同查办此事,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和岳溪山当面对质。”王显道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张来自不同信件的莎草纸挑出,“可能我谨慎了点,但是你们看,这两个同样的字,笔法有细微的差别,还是能看出来的。” 顺着他的指向,的确如他所言,两个“之”字的笔法,的确不同,虽然江枫知道,即使自己书写同一个字,也会有所不同,但也暂时无法反驳王显道。 姜还是老的辣。 “那就让明镜司去查吧,鲁达,全忠,怎么样?”江枫定调,他觉得虽然失了一招,但先机还是要把握的。 “查,我就不信那个邪,岳溪山一定有问题。”郑鲁达眼睛略红,他急于想摆脱自己的嫌疑。 吴全忠反而没说话,只是用略带同情的眼光看了看裹紧皮毛大氅的郑鲁达,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经意间,他发现掌门江枫对于三人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 去往寒山派的路越行越陡,与浅山宗相对平直的道路相比,这里的道路曲折而陡峭,多半是盘山路,从这山绕到那山,看起来很近,其实只是在缓缓的蜿蜒前行。 江枫之前给几人一同引荐了周星,这位即将加入浅山宗的玄级修士,几人对于周星的加入,还是颇为欢迎的,毕竟此人看起来颇善打斗,与宗内的皇甫润生相比,似乎不相伯仲。对于一堆“花花草草”法相的浅山宗众人来讲,这类战斗法相修士加入,多多益善。郑鲁达还代表三人,给小辈们送了礼物,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心意到了,让周星感受到一股暖意,推杯换盏之后,决定择日南行,早日为浅山出力。 江枫其实是想开一个小型论道会的,毕竟修士有别于凡俗,这是规矩。不过一方面自己修为本就不高,毫无修炼感悟而言,另一方面,几人都缺少灵果灵材来交换,也无法应和论道会的气氛。好在周星似乎也不介意,寒山派更穷,想必诸事也都跟凡俗一般无二,假使有力宗或者御风宗等大门大派修士在场,恐怕会被传成笑料。 于是宾主尽欢,结果很好。 马太吉是来不及见的,就连江枫,也只是在周星引荐下,草草与之见了一面,只言片语之后,算是摒弃了前嫌。留下在寒山派两人再会的约定,匆匆离开,寒山派正值混乱,他自然不敢多在此耽搁。 孤寒镇是路途之中经过的第一个集镇。这里位于一处的不大的山谷,三面环山,仅留一处低矮的入口与外界相同,凡俗生计,全赖两口还有玉石出产的矿洞,只是相比寒山派的其他五镇而言,品相和产出皆差,但紧邻浅山宗,还能做些生意,故此境况并不算太差。 几人的车队被一位陌生来客拦了下来。此人灵级低段修为,个子不高但有些敦实,普通军士打扮,土色棉装,破旧的粗皮短靴,肩头搭着半尾这里俗称的“狍子”皮毛用来御寒,样貌有些黝黑,后脑勺一根粗短硬辫,正是北地人常见的装扮。接过几人的文牒之后,只是粗粗看了几眼就扔了回来。 “谁是江枫?”他的嗓门颇大,整个车队算上后面随侍的马车,即使最后面一辆中的地级修士萧不厌,也能听得清楚。 江枫身形微动,伸手止住了一旁腾挪想要站出来,意图做和事佬的王显道,玄级的威压瞬间蔓延开来,如一股劲风冲散四外厚重的积雪,又打在这矮个子军士的身上,让他不禁回退了几步摔倒在路边松软的雪堆中。 江枫随即挑起车帘,沉声道: “我就是,你是哪个,拦我浅山宗车队!” “哼!”那军士倔强的爬起来,直起身板,江枫未尽全力,他自然也不会受伤,“就是你,杀了我们掌门?” “会武死伤各安天命,寒山派输不起么?”江枫说这个,自然是给他背后的人听的,他知道这个少年修士再“莽”,也不会强出头来挑战自己,修为的差距在那呢,既然已入修炼之门,脑子不会那么不清醒。 不远处飞掠过来一骑人马,为首一名黑袍中年玄级修士匆匆跳下来,止住了这名矮壮少年,“原来是浅山宗的客人到了,在下拓跋玮,现为寒山派执事,在此迎接各宗客人,小徒方才言语之间多有冲撞之处,还望见谅。” “哼!下不为例!”江枫低喝,收回车帘,“走!” 随着他一声喝令,车队不顾阻拦,继续前行,自己一行持有寒山派法会的请柬,以及事前就拿取到的通关文牒,按照妖族固有惯例,在到达寒山派久鼎镇之前,只要不主动滋生事端,就可一路畅通无阻。这拓跋玮,眉目之间与拓跋图有些相似,多半是其族人,方才主使之人,多半是他。 拓跋玮仅仅是玄级三重的修为,自己一行四人,修为均超过他,车队中还有一名地级修士压阵,不论情理还是实力,都没必要怕他,这才是江枫的底气。不过他趁方才震喝之时,暗中放出了影子,偷偷埋伏在背风的山沟阴面,自己一行走远,两人的对话,才是自己关注的内容。 “师父,他们走远了。” “我也没想把他们拦住,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让他们走了?掌门的大仇怎么办?”那少年问道。 “大仇?鲲儿啊,你常在掌门内府上伺候听传,也没好好学学看人的眼光?现在一堆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都聚在久鼎,哪个说帮咱们报仇了?掌门在的时候,和那曾宝贤,还有候士隆都谈笑风生,你再看看现在他们那一张张臭脸!” “……” 少年挨了训斥,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道,“不过他们来,也是挨宰的命,和碧云宗古剑门那帮人一样,都是砧板上的肉。” “你昨天又听到什么了……” 后面的话,却已然因为距离过远,再也听不清楚,江枫令影子暗自跟上车队,心中微叹,面不改色,伪装闭目炼神,心中却如浊浪翻涌,不知道此行,该从何处破局为好。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二章 随遇而安 寒山派的招待普普通通,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太坏。 这点江枫一行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传言是公平会武导致的死亡,但杀死掌门的凶手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任谁心底看了都会不舒服。拓跋图虽然不是个明主,但也算不得暴君,如果说每个宗门弟子都很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或者几个关键位置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然也就怠慢了江枫一行。 在耐心等待了两个时辰之后,一行之人终于被安排住在寒山派“祈安殿”西北侧的无名小院里,这里的条件与七盟胜者阵营的“乐天居”格局没法比,就是比失败一方碧云宗和古剑门的“迟渊阁”也差上很多,好在似乎还有一处院落与自己的无名小院格局差不多,应是为还未到达的黑水门同道准备的。 “咱们随遇而安。” 吴全忠自嘲了一句,吩咐几位仆役打扫客房。小院虽小,但每人一间还是绰绰有余的,相比一路行来所见的寒山派凡俗的困顿景象,这里已经相当不错了。 地级修士萧不厌按江枫吩咐,安排在正房之中,与自己紧邻而居。他没有给几位长老详细介绍萧不厌的来历,只是故意语焉不详的介绍这位朋友来自力宗,随行保护大家的安全。几人也知趣的没有细问,萧不厌身上散发的地级气息,一路渐隐渐现,几人自然感受得到,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暗道掌门的确已非往日的阿蒙,竟然请得动地级修士随扈,并且来历不凡。 “嘘,小声点。”吴全忠低声止住问询的郑鲁达,两人的住所挨着,一安定下来,闲不住的郑鲁达就过来串门,他知道吴全忠身为外事长老,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说说,别藏着掖着的。” 郑鲁达颇不自在的压低了嗓门,地级修士的感觉敏锐,他也害怕因言获罪。倘若对方来自御风宗,他就去王显道那问了,毕竟“曼陀罗花”家族有些生意在御风宗,多少会有些消息来源,但涉及力宗的就不一样,估计只有外事长老吴全忠有些听闻。 “萧家是力宗的五大原始家族之一,我只知道这个,剩下的你自己去想。” 吴全忠虽然交际比另外几名长老都广,但浅山宗的格局太小,只在覆海门,金城派和力宗西南的南宫家族这种中小型宗门有别院存在。故此,他身为外事长老,能“高攀”接触的内容十分有限。 有关力宗和御风宗的情况,吴全忠只知道大面。比如,力宗能够在左近成为实力最强的宗门,除了地盘大资源多之外,还因为有三名天级修士坐镇,下面已经曝光的地级修士达到三十一名之多,相比之下,第二大宗御风宗有两名天级,以及地级修士二十八名,算得上左近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妖族宗门。 纵使力宗的地级修士数量不少,但想请一名地级坐镇帮忙随扈,确实并非普通关系可以请到,特别是“萧家”这种大家族,更不是那么容易攀上的。 吴全忠仔细的压下心中的震惊,他并不想让郑鲁达知道的太多,更不想因为能暴露的消息少,让对方有机会轻视自己。 ………… 浅山宗,大邑郡,悦来客栈。 萧明真刚刚从一场触感真实的梦中醒来,她梦见自己十二岁时的新年,刚刚飘过初雪,叔父萧不羽呵着寒气,擎着鉴视法相的三阶上品准法宝“求明若光珠”,逐一的划过每个少男少女的脸庞,那原本温润的宝珠,一旦遇到即将觉醒法相之人,都会闪烁出一道温热的金光。 站在身旁的是萧明珊。 是她从小的玩伴,但不算是闺蜜,反而是成长中的对手,他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乃是孪生兄弟。从小到大,她们比着诗书,比着琴画,比着身边围绕的伙伴,甚至比着胸口觉醒的高度。 啪! 宝珠在经过萧明珊时,闪出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微光,每一年,都有少年被这醉人的光芒映红了脸,欢快的随着长辈而去。那一刻,她觉得这光芒有些刺眼,随着宝珠黯淡的经过自己身侧,那已经逝去的光芒,似乎再度裹着寒针,刺破了她幼小的心。 “明珊似乎要觉醒法相了,带她去‘凤来阁’接受特殊课程吧。”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吩咐,眼角不经意间流下了眼泪。 还是这么容易伤感么? 萧明真觉察到自己实际已然醒来许久,身体却迟迟不愿意接受,屋内温暖如春,侍女们照顾的异常周到,包括身下松软的床榻,都不会阻止她醒来。但她只是眼球微动,似乎更想沉浸在那迷梦之中。 “我要觉醒法相!”她记得自己心中曾那样不止一次的呐喊过,啜泣过,神伤过,问天过,也失落过,直到满怀希望的服下禁药,再经历四年的迷茫;直到遇见活生生的觉醒,再发现一道曙光;直到…… 她醒了。 感受身体的状况,纯粹的修士之体,灵级二重,周身的法器似乎在铮鸣歌唱,这是凡俗修士——也是灵级一重——能使用的最好的法器,即使不是极品,也属世间罕有。她是那样得宠,虽然萧家的风气并不彰显这种独特的待遇,但不得不说,她身上的物件,是几个兄妹之间,甚至同辈的凡俗之间最好的。 盖因她的体质,服用下先祖的“千面紫苏真君”留下的“半神之血”,觉醒的本命法相技能“暖魂之触”,与先祖无异。所以,即使位列凡俗,即使迟迟无法觉醒法相,她的待遇,也并未削减分毫,十二岁之后觉醒法相的概率很低,但不是没有,萧家有史以来的记录,是十九岁。 三年,也许还有三年,这种特殊待遇就会撤去,萧明真轻抚手掌,似乎觉醒之后,它变得更加白皙修长——她知道这是错觉——但她喜欢。 含下两枚早已准备好的丹药,这“雪蛤参灵丹”微甜,药性温和绵长,毫无杂质和后遗症,极适合在灵级提升修为。吩咐侍女,唤来韩信之——自己的心腹,询问自己沉睡这两日的外间变化,得知江枫一行已经出发前往寒山派,而萧不厌奉命随行。 “已经按照约定,给老爷发信。”韩信之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与萧不厌不同,萧明真觉醒甚至与江枫的约定,他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也和萧明真一样,认为这是独特的丹药之力。 相信丹药乃是常理。就如“雪蛤参灵丹”一样,他还额外准备了五种特色丹药,全部服用之后,萧明真的修为至少会达到灵级八重,开始准备冲击玄级。 这是萧家这种大家族固有的传承套路,与外界的穷困修士不同,他们早已摸索出不止一条直通玄级的道路,虽然花费不菲,但胜在快速安全,而韩信之为萧明真所选,属于上乘中的上乘,毫无风险的同时,也不会对后面的修炼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嗯,办的不错。爷爷此番想要插手七盟之事,也不知道是否能顺利,我将浅山宗的事情报上去,他也算是临时起意,说起来,还是准备不足。” 萧明真因为未入修炼之门的缘故,对于政事的参与,反而比觉醒法相的同族子弟要多得多,在萧家,参政并不以修为作为准入门槛,这点倒是同“文修之风”保持了很好的契合。 “小姐,我看见了余家的人,余成通。” “排行十六的那个?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和他们聊过了?” “具体情况不知道,余成通不肯讲,不过看起来与那位江掌门也有关系,不过他们对于七盟的格局,也颇有兴趣。” “江枫的秘密,看来比我想象的多。不过有余家参与,或许爷爷的计划,成功性更大,我们和余家的关系,不算太差,说起来还是能合作的。” “我已经给萧不厌传信,相信他会择机与余家的人相见。” ………… “你出去了?” 也只有江枫能这样坦然的询问萧不厌,毕竟对方答应了萧明真保护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随扈保镖,而且几位长老与他都不熟,地级修士一般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这样即使对大道来讲,也是不利的。 “勘察下周围的情况,这样才能确保安全。”萧不厌背着紫光宝剑,一路颠簸带来的疲惫并未在他身上显现丝毫。此刻,他身上的地级修士气息已经彻底外放,遮罩了整个院落。有了这种变化,原本略有怠慢的寒山派小厮们,此刻对于这院中之人,也客气了很多。 “你有什么发现么?” “这附近有四股盯梢的势力,有一股应该是寒山派的,还有一股来自赤霞门,余下的还需要时间甄别。不过似乎没有人要对你不利,他们身上均没有杀气。” “那就好。”江枫的影子其实也一直在左近,不过他只发现了两股势力,一处明显来自寒山派,他们的盯梢明暗都有,事实上,并未怎么遮掩。 “你的侦测手段,不要多用。整个城里,不算我,现在至少有六名地级修士,很容易引起事端,我不是来打架的。” “是,是。” 江枫喏喏,自己的那点手段,在地级修士面前,确实不算什么,虽然萧不厌并不知道自己具体用的是什么手段,但他的感知,的确不低。 ………… “金玉耳环你们谁收起来了?”萧明真看似无意的问道,侍女们正小心的服侍在左右,帮忙初为修士的明真“前辈”,第一次郑重的梳妆打扮。此刻,萧明真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新的形象,她眼前浮现出一个个家族同辈女修的影子。 这方面,她明显经验不足。 这个不行,有点老气,这个也不行,似乎不够庄重,那个似乎可以,但是粉黛是不是太厚了,我的皮肤这么白,似乎不需要啊,对了,或许这处眉毛需要画细画翘一点,但好像有点显得狐媚了的说。 她的心情很好,但侍女们还是一点都不敢俏皮,这和之前不一样。 “我没有收。” “我也没有——” “那去哪了呢?”萧明真第一次动用自己的修士感知,却一无所获。 “是不是那个江法师拿走了呢?”右面的圆脸侍女突然说道,她比左面的更受宠一些,胆子也大些,最后一次法事,就是她质问的江枫,“他这次法事做了很久,但他解释说,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用时很久。” 嗯? 萧明真身体微颤,这才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又查看了自己换下的衣物,许久之后,心中微叹,自己似乎多虑了。不过对自己意义非凡的金玉耳环似乎真的被他拿走了。话说,他拿一件“不值钱”的凡俗物品,有什么用呢? 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关键是,这个并不在“暖魂之触”的探查范围内。 ………… 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江枫,突然无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方才正在打坐炼神,顺便修炼“巨木壁垒”技能,虽然到了寒山派,对未来的不确定让他心乱如麻,但还是需要静下心来,等待事情水落石出。 他听见有人在敲门,急切的敲击着,似乎有些不耐。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干巴巴的说,“嘿,叫你去开会!”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三章 七盟会谈 这位态度蛮横的“矮壮”灵级少年,正是之前官道上所遇,拦住自己一行的“莽夫”。再一次近距离观察,江枫发现他的法相乃是“锻铁链锤”,如假包换的战斗类,档次也算得上上乘,而今仅仅灵级修为,想必是被寒山派的穷苦境况耽误了不少。 “你平常都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 “你又不是寒山派的人,凭什么算我的长辈。”少年眼若铜铃,倔强在黝黑的脸上恣意发散,并未因江枫是玄级修为,而露出任何胆气不足的迹象。 有点“莽”啊,江枫心道。 “不如来浅山宗,以你的资质,发展空间更大。”明知道是块“顽石”,江枫还是故意出言相劝,当然,他有自己的目的。 “哼,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宗内的事情吧。大邑郡共治,到时候我倒是可以去你们那碰碰运气。” 共治? 这是什么新概念,相比万玄微之前提供的情报,事情难道向着更差的方向发展了?他之所以想办法挑起话题,就是看对方当属直脾气,且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想要趁机套取一些情报,没想到得知如此惊人的消息。 诓我? 概率不大,以这少年的城府,不可能用假消息来反击自己的招揽,倘若如此,之前在寒山派官道上的种种行径,定不会发生。 “哈哈哈哈,我哪会答应这样的条件。”江枫故意装作“我早就知道”的神态,心中却想着应对方案,“带路吧!少年!” “我不叫少年,我叫孟鲲,鲲鹏的鲲!” “那不就是条鱼么。” “才不是鱼,你懂不懂?” ………… “千仞阁”位于一座距离无名小院十几里外的独峰之上。千仞虽是虚指,但百丈高还是有的,整个山峰造型如同斜插入冰原的一把宽阔利刃,在不太平整也不算宽敞的顶部,建有一处形制颇为讲究的院落,是为“千仞阁”。 七盟战后的第一次和谈碰头会,就定在此处举行。 一路蜿蜒盘行,几道地级意念,一直在江枫身侧纠缠,挥之不去。其中一道气势浓烈而柔顺,自然来自萧不厌,江枫请来的随扈,虽然没有被邀请同行,但他必然会尾随自己和孟鲲,随时护卫自己的安全。其余几道意念,或威压,或凌厉,或诡秘,或兼而有之,江枫与七盟的任何地级修士,都未曾有一面之缘,故此他也无从判断这些意念的主人,到底是谁。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江枫无力撼动这些意念,修为上的鸿沟无法轻易弥合,只能挺起胸膛,靠着心中坚韧的执念,步步前行。 脚下的积雪吱嘎作响,几可划破肌肤的罡风,随着地势的抬升,越来越急。在这尖峰之上兴建一处楼阁,远非凡俗之力所能为,据说拓拔图为了晋级法会,动员宗内的大半修士,临时兴建了此处院落,原本是为了宣弘寒山派的威名,可惜造化弄人,法会变盟会,主人变过客,不知道身在九泉之下的他,作何感想。 江枫进入这处暖阁的时候,屋内的气氛正冷。无视一众陌生人对自己的审视和探查,江枫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位于左手边的次末席,紧邻如今还空着的黑水门席位。 邱白寺,黑水门。 江枫听说过这位地级修士——黑水门门主的名号,正如他只是听闻过其他七盟各宗各派的掌门名号一样,双方形同陌路,即便是“神交”都谈不上。 今天必然是增长见识,提升格调的一天,江枫的目光穿透包裹着自己的浓厚意念,向两旁望去。 左侧的首席——曾宝贤,赤霞门。中气十足,一袭白衣,作一副文士打扮。江枫注意到,在自己环顾之时,对方也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继续摇着折扇,靠在雪原白虎蒙制的皮质座椅上,一脸云淡风轻。 周秉彦,天理门,天理门的门主名曰周择理,这位多半是某位地级长老,瘦小身材,眼眶深陷,举手投足之间,阴戾气息四溢。 “理”字,是每任天理门掌门专用之字,不论之前叫什么名字,在继承掌门之位后,都需要改为“某某理”,与之对应,宗内所有人,从长老到凡俗,都不能使用“理”字。这位周秉彦年纪不小,须发皆白,多半是很晚才冲破筑基修成金丹,他与曾宝贤不一样,足足盯了江枫许久,随即嘴角皱起,脸上浮起厌弃和轻蔑。他转头与坐在上首的曾宝贤耳语了一番,不过曾宝贤并没有看向自己,似乎话题与自己和浅山宗无关。 苏黎清,金城派,相比之前两位,江枫对此人“略熟”。浅山宗在金城派天佑城建有外事活动专用的别院,故此偶尔会有一些公文上的来往,此人继承宗族之位已有九十三年,倘若再有五年,就算得上金城派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掌门。 此人修为地级六重,据传不擅争斗,深居寡出,鲜与他人交友来往。但他擅长阵法和丹药之术,同时是七盟战阵的创始人之一,故此在七盟中地位超然。同时,因为他在位时间如此持久,金城派的发展能够秉承一贯的思路,稳中有升,长期保持七盟妖宗第一,实力第二的位置。对于七盟战事,最后阶段的正确抉择,也让其成功跻身胜利者阵营,付出极少,坐收渔利。 青衣长衫,略带儒风,白面无须,如果不是眼角的少许鱼尾纹,谁也无法想象他已经寿元三百。手腕上一串小指大小的红珊瑚念珠,遮住了一处微小的黑斑,据说这处黑斑由苏氏先祖一直传承至今,在掌门寿元将尽时,只需在宗庙中祭祀历代先祖,焚香祷告,黑斑就会自动消散,传承到天选之人手中。 不过这种传说也有一些风物志中给出了不同的解释。黑斑其实是一种无害的伴生妖物,只是为了增加掌门传承的神秘性和合法性而已,毕竟金城派的掌门之位,经历六代,一直并未旁落他人之手,只是在苏家,甚是仅仅在苏黎清一脉中传承至今。 但苏黎清据传有自己的困扰,他并没有男性子嗣,仅有六个女儿,故此他身后的掌门之位,多半会旁落他家。 苏黎清对自己微微颔首,作为浅山宗的邻居,虽然平素往来不多,但一直都秋毫无犯,算得上是一位“佳邻”。 涂山,落英门,人族金丹修士。棱角深刻,神色疲惫,棕色长发略有散乱,蓝色的双眸与在场的众人明显不同,他的座位,与上首的苏黎清,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此时正在假寐,对于江枫的进出,只是身形微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江枫虽然在落英门销赃盗宝所得,但规模很小,也很低端,自然不会与涂山有任何交集,更不会有什么交情。 坐在右手的,则是七盟战事的另一方,所谓的败者阵营,共有四人在列。 为首的是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中年修士打扮,与左侧几位普通甚至略显单薄的身材相比,他虎背熊腰的身形,在众人之中特别扎眼。彤红色的粗糙皮肤,沧桑尽露,大耳微垂,一头微卷的乌发披落身后。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两尺见方的地图,乍看过去,应是七盟附近的形势图无疑,上面各色的笔迹圈圈点点,有些地方似乎已经因此划破了纸张,当是事前争论的焦点。虽然是第一次碰头会议,但想必事前双方,都已经就七盟战后的局势,争论了很久,此番会议,多半是已经达成了大面上的协议,需要先定下一个章程,再谈细节。 同样是地级,他的气息敛藏的很好,几乎微不可查,他的右肩还胡乱捆扎着不少粗布,透出点点鲜血的腥味,显是重伤未愈。 郑家声根本没理会江枫,他的精力全在地图之上,除了偶尔会指出图中的部分区域,与坐在下首的古剑门掌门沈九丰探讨之外,他似乎很少关注屋内的变化。 古剑门掌门沈九丰是众人之中看上去最为憔悴的一个,头发散乱,似乎很久没有梳理,散乱的胡茬堆满下颌和面颊,眼眶深陷无光,如果不是身材略胖的话,恐怕会被误以为嗜好“仙药”的瘾君子。 不难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很差,不断揉搓的双手,半晌才游动一次的眼眸,都说明他心中的防线濒临崩溃,相比之下,下首的雁栖岭代表钟泉,凌云山代表齐守劲,都比他的状态要好得多。前者为玄级修士,大腹便便,看气息不善争斗,后者是筑基修士,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但也仅仅位列筑基初段,两宗的地盘现在已经尽数丢光,前者掌门身陨,后者掌门失踪,基本上是彻底的输家。与沈九丰患得患失的表情相比,两人反而面色坦然,看起来已经接受命运,并且为自己找到了不错的下家。 一路从矮壮少年孟鲲的话中,江枫多少知道了这几天的一些秘闻。比如落英门掌门涂山,与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事前决斗过一场,与天理门周秉彦也动了手。前者不难理解,落英门中途倒戈加入对方阵营,让碧云宗一方惨败,的确非君子所为,双方见面,自然分外眼红,而与天理门动手,难不成是为了赌斗被天理门夺取的领土?这种猜测倒是合情合理。 两次比斗,两战皆胜! 对于这位蓝眼地级修士涂山的实力,应当重新评估,江枫不知道最终落英门是否会与浅山宗接壤,但此事足以说明,涂山此人战力颇强,一旦将来与落英门有冲突,一定要避免与此人正面交锋。 沈九丰的憔悴也事出有因。因为战败,古剑门面临大片领土丢失,就连宗门的发祥之地兼最好的三级中品灵地“洗剑溪谷”也丢了,据传宗内诸位长老正在想办法弹劾沈九丰,另立新掌门,一方面面临谈判压力,没有多少话语权,另一方面则要面对宗内势力的反弹,其中压力,可想而知。 空缺的位置不止是黑水门,在两方势力之间的位置上,明晃晃的摆着两副空白未填写的标牌,江枫目光刚刚扫过,就听见门外传来小厮的传信声。 “力宗贵客余成克余长老,御风宗贵客古传福古长老到!”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四章 合盟为一 古传福刚一出现,江枫就认出了对方,虽然与之前在凌府所见穿着有着明显的不同,但那显著的灰白发髻,以及温和暖善的笑容没有错——当然,这种表情之下的威严和行事周密的风格,江枫多少是领教过的——他此刻着一身朱紫鸾鸟绣袍,与余成克所穿一袭素色丹青,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尾随两人进入场内的还有寒山派的代表,与拓跋图身形和打扮都有明显区分的马艾都,原本的寒山派执法长老,马氏家族的带头人。玄级中段修为,面若寒霜,长脸,两鬓斑白,两只有别常人的细长手臂甚是扎眼。他并没有与在场众人打招呼,只是静静的坐到原本空着的黑漆长桌一端,自己掏出一副写有名字的铭牌出来。 寒山派,马艾都。 他正对着余成克和古传福二人坐下,略微欠身,算是尽了礼数。江枫原本就在末座,隔着黑水门邱白寺与马艾都紧邻,不过邱白寺还未到,所以二人不得不对视了一眼。 并没有仇恨的火花擦出,但目光也不算友善。江枫收回视线,与对方一同看向场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位来客。 余成克江枫并没有见过,从姓氏和来历看,当是余小正的那位“七叔”,面目与余成通并无半点相似。甫一坐定,地级气息锋芒尽现,只要稍微放出气息探查,就会有万针入体的刺痛感反噬而来,在场诸人修为,虽然碧云宗掌门郑家声,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应当超过他,但论地级气场,余成克当属第一。 “我和御风宗的古长老,都十分关注七盟的局势,故此不请自来,诸位尽可畅谈,不受我们影响。”余成克双手交叉坐正,冷面环顾鸦雀无声的场内,“希望此次会谈,能够公正有效,让七盟实现持久的和平。” “余兄所言极是。” 坐在下首的赤霞门门主曾宝贤接过话头,同样位列地级,他虽然修为不算高,却是主导整场战争的主要幕后推手,倘若拓跋图还在,或许会因为“东道主”的身份坐在他的位置上主持局面,而今时过境迁,拓跋图身死,天理门掌门周择理未能亲临,他自然就是胜利一方的首席。 “我与各宗掌门都已经简单沟通过,初步达成了一些协议,在大方向上,已无争议,仅剩细则需要诸君一同探讨。”曾宝贤手中微动,十几份折起的协议书扔出,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前,就连空着的黑水门座位也不例外。 “为了持久的和平,我建议今天通过此案。战事拖得越久,对于各家都不利,或许还会有宵小觊觎大家手中的基业,徒生事端。”他故意看了看一脸惆怅的古剑门掌门沈九丰,后者拈起协议书,只是看了片刻,就眉头再次皱起。 江枫也展开协议,仔细看来。 第一款,各宗维持现有所占之领土,分割雁栖岭故地,赤霞门得四成五分,金城派得三成,落英门得二成五分;分割凌云山故地,金城派得六成,赤霞门得四成;赤霞门之二阶上品灵地凌水灵脉划与落英门,天理门归还所占落英门谷城、天葵两郡,其余所占维持现有临时疆界; 第二款,怒风峡谷之权益,全权归属于天理门,落英门,赤霞门,原有归属于碧云宗,古剑门之产业,三个月内允其所有者自由买卖,三个月后一律划归三宗统筹分配; 第三款,碧云宗赔款六百枚三阶,古剑门赔款三百枚三阶,分三年按四、四、二比例付清。赔款天理门得三成五分,赤霞门得三成,落英门得三成,其余为雁栖岭、凌云山继任者所有,用于安顿宗内余众,各宗不得侵吞,扰乱和阻挠; 第四款,各宗需自行筹措费用,铺设道路,疏浚江河,减免商税以利各宗商旅之来往,具体在附属条款中约定; 第五款,条约约定之疆界,将于天元三九零三年春三月前划定完成,条约约定之赔款,须于天元三九零三年夏六月时缴纳首批,第四款约定之建设,须于天元三九零三年秋九月时开工,并于两年内完成。 看起来落英门掌门涂山的两战全胜,还是取得了成果的,不论是领土的划分,还是天理门归还部分所占领土,都算不错的结果。 翻开第二页,条约第四款约定的自筹费用,开放细节赫然在列。 本约定拟对赤霞门,落英门,金城派,碧云宗,古剑门,寒山派,浅山宗,黑水门及辖内特殊家族生效。 附属第一款,为繁荣商贸,七盟及周边所有宗门所在都城,除内城和法阵核心区域外,开放其余各宗自由经营和买卖土地之权益; 附属第二款,为便利交通,浅山宗之白水江全线、古剑门之湟水全线,碧云宗之清江全线自由通航,沿线各官办港口各宗船只可在通报后自由停泊; 附属第三款,修建如下道路: 浅山宗之北木镇通往赤霞门辉耀城,落英门桃源城的道路; 修建浅山宗之远易镇通往金城派天佑城的道路; 修建黑水门云台城经由浅山宗东湖郡,通往金城派天佑城的道路; 按照落英门既有官道标准,扩建寒山派久鼎镇通往落英门的道路; 碧云宗,古剑门之官道,一律减少关卡,每一百里仅能保留一处,新建道路之关卡标准依此设置。 附属第四款,设定浅山宗大邑郡—寒山派孤寒镇特别区、碧云宗新城郡—古剑门宁原郡特别区,各宗商旅均可在区内经营,购置田产,十年免税。 这…… 江枫越看越是火大,但还是忍住怒气,将全文细细读了两遍。 这是要将七盟内部联通,真正向着一个整体去发展?条款不止涵盖了七盟原有的故地,还包囊了寒山派,浅山宗和黑水门进来,官道按照一个标准去建设,增强各宗之间来往,那么资源会逐渐流向金城派,赤霞门,落英门三个战后实力增长的宗门,继而继续通过战争或者谈判—— 合盟为一? 心中浮现出这几个字,让江枫着实吃了一惊。 不说问没问过自己这个中立方的意见,毕竟一旦签字,不但自己之前郡制改革的政策转眼就成泡影,还会沦为各宗——尤其是胜者一方——的附属宗门。 再者,身在胜利一方阵营的天理门,能同意这件事?有一个强大的七盟,还是有个散沙一样的七盟为邻,哪个更好,不言自明。江枫抬头看向上首的周秉彦——天理门的代表,他却早已撇下协议书,阴戾的表情已然放晴。 难不成这也符合天理门的利益? 还是有潜藏在条款之中的内幕交易? 江枫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指望坐在对面的失败者一方反弹,毕竟从次序上来讲,应该先讨论主要条款,而不是附加条款。 至于那条“大邑郡和孤寒镇特别区”的附属条款,他是一定要反对的,开什么玩笑,浅山派开放水道,新建官道这些都可以想出办法缓冲影响,但这条,无疑是将大邑郡划归“七盟共有”,答应这样的条款,自己的掌门还当不当了? 他想到了因为失去宗门发祥地,而进退两难的古剑门掌门沈九丰,不由得看向对方,他却第一个说话了。 “条约第三款,赔款的数额太大,经由此战,我宗损失已经颇大,根本拿不出此数,除非归还‘洗剑溪谷’,否则万万无法答应。”他转头望向上首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希望得到对方的支持。 “没错,这笔灵石数额的确太大,至少要削减一半。况且所说的清江,想要通航,疏浚就要一大笔灵石,上次治水,还是一百五年前的事情。”郑家声知道这个时候不抱成一团,损失只会更大,只能抛弃与沈九丰以往的些许嫌隙,守望相助。 “少哭穷,凌云山败北的时候,宗门大库是你们劫持的吧?想必所获不止这个数吧!”坐在对面的天理门代表周秉彦轻蔑的哼了一句。原本这大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兵临城下,大库却燃起大火,一片混乱,等到自己赶到时,库内物资早已化为齑粉,就是法器大多也被人趁乱偷盗一空。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郑家声看向坐在下首的凌云山齐守劲,想要让他为自己说话。老头子被双方看得发毛,赶紧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说,“当时,当时一片混乱,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中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此时双方都不想得罪,掌门齐凡一不知所踪,眼下还是自保为主,他一介筑基,不想趟这浑水。 “钟俊的随身资财,已经落入你们之手。钟俊算得上咱们几人中的富户,涂山你个叛徒,你说说,杀了他,你到底得了多少,还不够赔偿你们的一部分损失么?”郑家声变助攻为主攻,他知道身边的沈九丰,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倘若因为条款苛刻,导致古剑门崩溃,自己不止要被赤霞门一众盘剥的更厉害,还要与东方大国齐国接壤,麻烦就更大了。 “你才是叛徒,要不是你们见死不救,我会中途退盟?”涂山闻言大怒,声音也大了三分,“你是不是还没打够?” “打就打,谁怕谁!” 两人之前早已打过一场,此时更是争得面红耳赤,站起身来就要动手,地级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会场,原本在四周维持秩序的寒山派侍卫,如临大敌,纷纷趴在地上,准备躲避大战的波及。 我去! 看来不用我先提反对意见,这主条款通过就要先斗法才行。江枫正要躲避锋芒,却感到空中一股凌厉的地级气息,横空坠落,将场内混乱的气息,瞬间压制下来。 “住手!”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五章 再生变故 江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无名小院的时候,已是凌晨。夜晚的寒风冰冷入骨,不过他的心中却是热的。 议和的主条款最终没有达成一致,并不是因为古剑门的灵石赔款问题,也不是因为碧云宗不想花费资财和人力去疏浚河道,更不是后来出现的金城派想要额外追加怒风峡谷特权的新问题,而是因为御风宗的“看客”古传福抛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当古传福挂出那张标出数道明显黑线标记的四尺见方挂图时,不止兵败一方的各位代表,就连因胜利而诸事志在必得的赤霞门门主曾宝贤,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整个七盟全域,都被一根树状的网络贯穿起来。这个新筹划的官道网络,共有四处起点,两处始自御风宗南部和东南边境,前者穿越寒山派,浅山宗北部,再进入赤霞门,后者南行穿越落英门,再进入赤霞门与前者交汇,又继续南行进入碧云宗,东延至古剑门。另外两处起点,分别位于力宗东部和黑水门腹地,两条支线在浅山宗中部汇合,再东行进入金城派,直插碧云宗,与御风宗起点的道路汇合。 很大气的设计,不止融合了之前七盟议和条款中有关建设的部分,还与御风宗,力宗现有的官道直接连通,将整个七盟纳入到两宗的影响范围内。 可惜了。 在七盟,江枫人微言轻,而在力宗和御风宗眼中,眼前诸位,除了天理门之外,恐怕无人敢直撄其锋。假装无视下首几位有如猪肝的脸色,古传福仍然保持着和煦有如春风的神采,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和余兄已经商议过了,所有的道路费用,我们两宗将承担八成,毕竟是按照高标准来修建,对于诸位的宗门来讲,确实是不小的负担;另外,碧云宗和古剑门的赔款,我们也可以提供借款,三年内免息。诸位可以仔细考虑,我个人觉得这个方案,对于我们在座各位来讲,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垂首看向坐在一旁保持沉默的余成克,以古传福玄级的修为,即使有御风宗的背景在,独自一人也无法镇住局面。 余成克抬起头,将桌上那张曾宝贤抛出的议和方案随手折成巴掌大的方块,收入袖中,地级的威压再次回荡在暖阁之中,只是杀气相比之前制止骚动时,降低了很多。 “古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是力宗的意思。不用急于表态,三天之后再议。” ………… 沈九丰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住处,会议将散未散,他就故意先行走了一步,没有和同为败者一方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同行,事情进行到这步田地,他知道两者是绑在一处的,所谓荣辱与共,大抵说的就是现在的境况。 但碧云宗救不了古剑门,或者更准确的说,救不了他沈九丰。 赔款,这些对于眼下的他,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古剑门传承到他已是六代,不论是过往的宗门积蓄,还是自己家族的储备,都足以应付这场危机,他要的只是时间,好方便解决宗门内的问题,“洗剑溪谷”是三级中品灵地没错,是宗门发祥之地,有着特殊的意义不能丢掉这个也在理,但这只是门内那些人弹劾自己的借口而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耳边再次响起这句话时,他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暗道有些晚了,也太讲原则,当古传福抛出那个什么“大畅通”方案时,他就再次提醒自己,在那件事情上,不能再犹豫不决。 “来了么?” 他刚进门,一个身形高瘦的褐衫弟子就上来迎接,这位少年是他的亲传,诸事都是信得过的,一早就进入门中,按照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故此他也未刻意保持一宗之主的气势,而是直截了当的询问。 “刚到,正在内阁里等候。” “守在这里。”沈九丰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光彩,深吸一口气,随手打了三道隔音符,进了内阁,里面正是齐国的来客。 ………… “高兄,我们这样慢悠悠的去,会不会有失礼节?” 一架十五丈长,三丈宽的飞行龙舟上,黑水门掌门邱白寺,正小心的陪侍着一位中年修士,虽然同属地级修为,但这位来自黑水门“掌门国”魏国的使者,一路上给予邱白寺的压力,并不与他的修为相符。 被称作“高兄”的中年修士五短身材,有些发福,灰发短而稀疏,细小的双眼中尽是精芒,他既是魏国国主派出的使者,不只身兼数职,而且家族还占有五座郡城,对于黑水门这种一方土鳖,他本是不待见的,但邱白寺送她的一队歌女还是不错的,品貌才艺俱佳,算是挠到了他的痒处,故此他一路也不常端着“上国使者”的架子,和邱白寺“相谈甚欢”。 “你怕什么,我得到的消息,力宗和御风宗的人都到了,有他们在,这会一时半会儿开不完的。” 高姓修士沙哑的嗓音入耳并不动听,但邱白寺不敢怠慢,只能希望眼前这个不能惹的主,最近稍微控制下自己的欲望,能够在那些歌女的新鲜感消失之前,帮助自己解决七盟和谈会的问题。 魏国的意思他虽然不知,但对于自己的支持应当不会改变,这些年来,他谨小慎微,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种种野望,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是一条符合标准的“好狗”。 问题在于支持力度。 力度决定了他能够在和谈会上得到什么,同时会失去什么,作为一个七盟的域外宗门,被贸然邀请,他一开始是拒绝的,甚至持怀疑态度,不过在得知浅山宗也会莅临会场的消息后,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很差的机会。 作为魏国的附庸宗门,邱白寺有着合适的明悟,知道什么事情需要请示,什么事情应该瞒住,像参与七盟和谈会这种大事,定然是要请教上峰的,等待了许久之后,魏国才派出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修士,与自己同行,一路还游山戏水,毫无着急的意思,眼见七盟的和谈之日已到,故此他不得已只能出言询问。 “如果让你的黑水门加入七盟,你愿意么?” “这个——” 邱白寺没想到考校来的如此突然,这个问题他没想过,能够和七盟拉近关系,自然是好的,至少能多一条路换取修炼资源,这些年来,秉承魏主“屏藩妖族”的理念,他与妖族各宗,甚至七盟中的人族宗门,都保持了疏远,只在极为隐秘的环节,与赤霞门保持了若有还无的联系。要说这件事情被魏主知道了,他是不信的,相关的人可是盟了血咒的。 “这件事情还得看主上如何考虑,主上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方向。”他随口表示了下忠心,有如吃饭般随意,这种事情过去多年做的不能算太少。 “呵——” 高姓修士鼻孔中响起一声轻蔑,精芒的小眼睛在邱白寺周身上上下下扫过,“主上并不在这,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躲不过么? 邱白寺暗道,心中却翻云覆雨般犹豫不定,但他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反而应该尽快坚决表态,否则就是心中有鬼。 “大人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主意,如果能多挣点钱,我自是愿意的,黑水门这么穷,您是看见过的,不过还是得看主上的想法,我们修炼之人,安贫乐道也是不错的……” “好一个安贫乐道,你再仔细想想,主上为什么派我来?”他身形向后一靠,借着藤椅的反弹之力站起,转眼间就消失在邱白寺面前,很快,在龙舟后半部的房间里,就再次响起丝竹吹弹和侍女的欢笑声。 为什么派他这个矬子来? 邱白寺有点疑惑,一边帮助操持飞舟,一边仔细考虑,忽然,他脑内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一些端倪。话说高姓修士家族所属的几座城池,位于黑水门东南,濒临赤潮海湾,似乎距离海岸并不远的样子。 而海的对岸,是富庶的天元南陆。 ………… 怒风峡谷深处。 一副相对还算完整的残躯被随意的扔在一旁,它的左右,除了一小滩还未渗入土中的鲜血之外,还有条纹诡异的尚有些光亮的阵法遗存。 “他的确对那处遗迹一无所知,或者也有可能,他不知道那是处遗迹。”一个将自己时时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男子解释道,他蒙着与身材并不相符的宽大灰袍,手中一枚黑色宝珠,还兀自闪烁着微光。 “也就是说,他没可能拿到地图?” “没错,否则即使他不知道细节,也能略知一二。” “那就是说,地图可能在寒山派或者落英门手里。七盟历史有所记载的,只有三只古妖,凌云山的天雷木贼,寒山冷窟的冰荒雪女,以及落英门溪湖的巨盾蚌精,那人陨落之前,只有可能与他们三人有接触,而他们的遗存,又分别落在齐凡一、拓跋图和涂山手中。那现在……” “拓跋图与人决斗身死,据说落在御风宗手中。”旁边的一名使者回答。 “涂山不好对付,和齐凡一不是一个量级。”灰袍男子貌似善意的提醒道,他转头望向瘦弱的男子,墙壁上灵石反射的微光,映在他隐藏在兜帽中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片片红斑,像是火烧过的痕迹。 “呵呵呵,”瘦小男子发出渗人的笑声,“这个不重要,先把那个人的弱点告诉我,即使没有地图,我们也能大概找到入口。” “你给的价钱,并不够询问两个问题。”灰袍男子坦然道,“我们虽是老相识,但也要讲规矩。” “怎么,你信不过灵笼?”瘦小男子身上的地级气息陡然升起,在隧道内的各个角落,几个原本潜藏的身形,从阴影之中显现出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六章 利益交换 “我出去一下,你自己不要乱走。” 仅仅休息了三个时辰的江枫,一大早就接到萧不厌冷冰冰的通知,即使远在“千仞阁”开会,江枫也能隐隐感受到对方缠绕在他身上的地级气息,可见其实力,比起余成克,不遑多让。 萧家作为力宗的一员,余家代表力宗来参与且妄图引导七盟和会,说他们不在其中参与谋划,任谁也不会相信。萧不厌之前曾经离开过小院一次,想必就是同余成克通气,如今再次离开,多半是事情有了新的变化,必须面谈才能解决。 地级修士之间联络,往往会有秘而不宣的隐秘手段,这点江枫即使没有达到对应的层级,也有足够的明悟,故此,合约的内容,萧不厌多半是知道的。 “有关和谈,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么?” 江枫斗胆问道,明知道对方只是应约保护自己,并不会与自己多说,但本着“有没有枣都打一杆子”的想法,这句询问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萧不厌有些意外,原本迈出去的身形原地停滞了片刻,他的气息控制的很好,没有丝毫波动可以佐证他的情绪变化,只见他缓缓的回过头,露出原本有些刻板冷清的面目。 他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天啊,你还不如不笑,让江枫看着心里都有点发毛。 “我知道你的处境很不好,但我没法帮你。如果有一天你能证明你的价值,那么凡事都可以谈。” “我懂了。” 江枫默默的目送对方离开。只是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对方不可能白送自己任何情报,也不会给自己套词的机会,甚至帮点其他的“随扈”之外的小忙,都不可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萧不厌这里,就连免费的汤水都不会有,但他没把话说死,至少如果自己有合适的交换物的话,他不介意与自己做些利益交换的事情,甚至可能包括在和谈的条款上,拉浅山宗一把。 从萧不厌这里得到的利益,其实已经超出了“随扈”本身。从几位长老,尤其是吴全忠和郑鲁达与自己交流时的眼神来仔细揣摩,两者对于自己能请来一个力宗背景的地级修士随扈,已经钦佩有加,这对于自己掌门地位的稳固和权威性,大有帮助。原本“三五一”正气盟令牌指向的拍卖会,也是个不错的展示自己权威的机会,但是被余家生生夺走了,想到这里,心中暗道有些可惜。 余成克那里恐怕也说不上话,从与余小曼姐弟的沟通来看,对方能够见自己的可能性,都很低。 原本赤霞门门主曾宝贤抛出的议和方案,自己还是有点反对的余地的,至少可以诉诉苦,少掏点灵石去搞建设,但是现在力宗和御风宗的介入,恐怕不是诉苦能够解决的,更多的应对,应该是在这种背景下,如何保持浅山宗的独立性,甚至在乱局中博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重中之重。 正待回转屋内再休息片刻,隔壁执法长老王显道却推开房门,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快步迎上前来,身形无形中挡住了自己回屋的路。 “掌门受累了。”他的声音本是不大,此时嗓门却提上了三分,闻声而动的吴全忠和郑鲁达也走出房门,一同打起招呼来。 这王显道是故意的啊,江枫暗道。 “掌门,谈判进行的怎么样?”不用王显道发问,郑鲁达自动就会发问,三人之中,最沉不住气的也是他,虽然惧怕寒冷,但这几天在寒山派,他明显感受到体内的黑蛇之灵活动有明显减弱的迹象,倘若能得到寒山派允许,到雪顶之上修炼,恐怕对于修为的提升,会大有裨益,故此,他比其他两人更关心谈判,毕竟尘埃落定后,下一步就可以和寒山派探讨租赁某个山峰的雪顶修炼的事宜了。 “不是很顺利,我估计你们多少有些听说,力宗和御风宗有了新的方案。” “是是是,我听老王说了,”郑鲁达没想那么多,一句话就把王显道卖了,“如果两个方案都实施的话,我们在大邑郡,是不是就亏大了。” “我也是听伺候们的小厮们随口说的,这寒山派人丁稀少,一个个都沾亲带故,掌门你们刚开完会,消息转眼就传出来了。”王显道赶紧接过话头,暗道郑鲁达真是大舌头,还是自己掌控谈话节奏比较合适,“如果需要割让大邑郡,对咱们之前进行的郡制改革,可是相当不利啊,而且,假使白水江通航的话,那些沿线的集镇,恐怕人丁都会快速流失的说,这和咱们原本的计划,可是严重不符的啊。” 王显道忧心忡忡的说道,郑鲁达听了也随声附和,“对对对,老王你说到点子上了。” 掌握节奏,王显道真是一把好手,江枫心中暗叹,表面上还要肯定对方的担忧,他知道这是在逼迫自己表态,割地通航,既然损害宗门的利益,如果你敢签字,就是背叛宗门的行径,但如果不签,话说,你敢不签么? “几位放心,我一定会争取咱们的浅山的利益的,现在事情还不太明朗,不要听风就是雨,还有就是租赁雪顶修炼的事,我和寒山派掌门马艾都会尽快沟通,大家放心就是。” “对对对,雪顶这个确实有效,你们感受到了么?”提起这个,郑鲁达又来了精神,赶紧询问王显道和吴全忠,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感受,他还有些不放心,倘若三人都能体味到黑蛇之灵的变化,那么在修为上,更上一层楼的希望,似乎就近在眼前了,他得提前准备些天地灵物,否则错过一波机缘,下次再逢心有所感,不知道会是何年月了。 “我去转转,你们行事有些分寸,莫与其他宗派有所冲突。” 见已经成功带跑话题,江枫赶紧借口去拜访几位他派故友,金蝉脱壳离开小院,如果在现有合约的细节上较真,他现在还没有任何应对手段,在老谋深算的王显道引导下,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 力宗,真武城,“和气居”药草铺。 墨丘泉仍旧穿着他那件喜爱的红袍,静静的矗立在窗前,但这窗实际上用厚重的幔布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他右手的拇指上,套着枚粗大的翡翠扳指,此时正深入一副环形的白玉套筒之内,随着阵阵微光闪烁,白玉套筒不断吸纳着周围镶嵌的八枚二阶水系灵石蕴含的灵气,时而变得幽蓝,直到翡翠扳指发出一声轻微的铮鸣,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手指微微捻动,翡翠扳指应声落于早已铺陈绢布的案前。 “你也来看看。”墨丘泉没有回头,他略显宽阔的身后,正站着倪大宝。 “我这个金牌资格,可以看?”倪大宝疑惑的问道。 “少来,这个问题不要再提。”墨丘泉有些尴尬,其实以倪大宝的权限,的确没有资格查阅这份情报,但为了让倪大宝安心办事,免生嫌隙,他还是越俎代庖,替上峰压下此事,好在自己上峰,也是这份情报的提供者,就是自己的胞弟,即使知晓也不会怪罪自己。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如此之快得到这份情报的原因。 他不说破,让倪大宝偶尔接触一些不该接触的秘辛,就是为了换取对方的忠心和办事用心,相信这种“利益交换又心照不宣”的双赢,对方很容易理解。 倪大宝这才拿起翡翠扳指,佯做生疏的打出几道特制的灵符,翡翠扳指中的文字,凭空浮现,金字在眼前缓缓流动,直到渐渐虚化。待到阅后,那翡翠扳指的颜色,黯淡了很多,这种特殊传讯的载体,以他所知,至多可以阅读三次即会损毁,虽然他知道的细节很多,但没有地级实力,很难利用这种方式与对方进行远程传讯。 “遗迹的事情,看来已经有眉目了。”倪大宝轻言道,“如果要对付浅山宗和落英门的话,我们需要辅助做什么准备么?” “真要出手的话,不用我们操心。”墨丘泉下意识的在高耸的鼻梁上揉搓了片刻,似乎在结合自己的所知,体味情报中蕴藏的信息,“话说浅山宗的掌门,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倪大宝仔细回忆,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浅山宗的掌门江枫,就是那个江小白。”墨丘泉扔出一本粗粗捆扎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文字,还有略显粗陋的画像,“情报来自浅山宗,不会有错。” “原来是他。”倪大宝只是翻了几页,就确信江小白的确有这个嫌疑,至少从对方离开宗门的时间点上来回忆,确实与自己遇见的江小白,在时间上并无冲突。 “属下有眼无珠,未能识别此人,此罪当罚。”倪大宝抱拳,这件事上,他的确办事不利,不止折损了人马,还耗费了组织上占卜的资源,直到情报部门专门介入,才有了如此下文。 “无妨,不是你的错,他应该有易容的特殊手段。”墨丘泉并不想追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特别在力宗真武城这里,可以信赖的手下并不多,不过他还是用余光看了看倪大宝,心中暗自打算回头占卜一下真实性。 “我和他有些不大的生意,这生意?” “不需要停,而且还要继续做,并且做大。” “为什么?”倪大宝疑惑的问道,按照之前的分析,应该停止一切生意,或者即使做生意,也是诱骗江小白出来,想办法将其捕获。 “这个说起来——”墨丘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说多了,这个理由,实数倪大宝不应该知道的内容,就是自己,也是胞兄无意中透露的,他突然有点语塞,但为了倪大宝的忠诚度,他知道还是得想办法编个理由将话说圆。 ………… 没有地级强者萧不厌的暗中保护,江枫还真不敢走的太远。特别是原本挥之不去的萧不厌的气息,渐渐淡化的时候,难不成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好在各宗各派的人马基本上都已经到齐,整个馆驿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估计也没有人不怕眼线众多,刻意找自己的麻烦。特别是赤霞门和天理门,想必他们眼下正为力宗和御风宗插手的事情烦恼,自己这个小角色,估计已经不是优先被考虑的对象了。 “跟我走。” 他正闲逛着,不经意被一个陌生的童子撞了个满怀,正要看清是谁,却听见这么一句隐秘的话。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七章 寒山秘库 江枫瞬间有点懵,但他不敢妄自停下脚步,生怕引发周围人的额外关注,要说在寒山派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是不信的,毕竟身份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并在寒山议和会上露过脸。必有有心之人盯上自己,但要贸然相信有意撞到自己之人,也确实需要点勇气。 他担心这是个陷阱。 在寒山派,能与他为善的朋友,几乎甚至可以确认就是没有,否则他也不会抱着试探的态度,去问询萧不厌的态度了。 那人没有回头,江枫想了想,还是缓步跟上来者。曲线跟随的同时,有意频繁的绕过小型的遮挡物,一辆破马车,孩童们堆起来的雪女,或者聚在一处的各类闲汉,虽然不可能完全甩掉有意尾随自己的人,但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嘿,这里!” 还未失去目标,在一座小型的帐篷前走过时,里面却传出另外一个略有熟悉的声音,他刚要细看,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拉进帐篷,同时另一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修士,从帐篷中施然走出,从背影身形甚至穿着打扮来看,与自己几乎相差无二。 “怎么是你?” 江枫低声问道,来不及感叹对方偷梁换柱的手段,赶紧屏住气息,配合对方遮掩自己的行迹,马太吉这人虽然不熟,但他猜测对方并无恶意。 “和我走,咱们找个地方聊。”马太吉一身破旧打扮,低头转身,却见他原本遮挡的身后,有一处挖好的密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密道挖掘的痕迹很新,江枫一进入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马太吉在前面带路,手中擎着一盏粗陋的油灯,借着微光,只能看见他略显斑白,束在一处的发髻,周星也说过这马太吉有些穷困,没想到这么节约,连颗灵石都要省。 密道并不长,片刻之后,两人就进了一处封闭的密室,此处无法感受到空气中任何气流的变化,仅仅能从室内温度判断,这里似乎并不在旷野之中。 “放心吧,这里安全得很。”见江枫左右打量这里,马太吉低声道,“这里是拓跋图曾经用过的静思密室,只是自从他晋升地级之后,就已经荒废了。” 拓跋图? 有了马太吉的提醒,他果然观察到地面上有曾经放过几案的痕迹,想必是放置书卷和文件的家具陈设,佯装“原来如此”的同时,他也细心的用“玲珑宝光”探查了一二,附近并无法器和灵石布置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长话短说,我有一件事情,看看你是否有兴趣。”马太吉身体微微前倾,再次压低了声音,“拓跋图有一个秘库,我想和你一起去——”他右手食指和拇指轻捻,做出拿取的姿势来。 嗯? 江枫颇有些意外,马太吉虽不是寒山派的长老,但也是新掌门马艾都同宗之人,何必舍近求远,直接上报给马艾都不就行了么,难不成是想独吞?要说穷生邪念,难不成就是这个意思? “为何要我帮忙?马兄,虽然咱们不打不相识,也已经化敌为友,但也要个理由才是。”江枫自问双方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这个程度,换了周星提起,或许还差不多。 “我需要一名玄级修士帮我破阵!”马太吉眼神并无变化,似乎早已料到江枫有此问题,“寒山派玄级修士现在所剩不多,余下的都与马艾都亲近,不瞒你说,我现在急需一笔财富,否则这秘库中的珍藏,我倒是不着急拿取。” 急需? “你要跑路?” “不,你误会了,实在是难言之隐,不便相告。但你要相信我,这秘库只有我一人知道,而且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江枫直言不讳,交情不足的人一起合作,必须凡事都说清楚,否则待到分赃那一刻,恐生变故。说起秘库,他还是感兴趣的,毕竟自己确实缺钱。 七盟议和之后,不论采用哪套方案,想要抗拒七盟的影响力,必然需要更多的灵石投入。而这一点,就是眼下最大的难题,故此做什么盗宝客之类的,他不在乎。当然,便宜行事,避免被发现还是十分必要的,他自问马太吉没必要设这个局,让自己入彀,毕竟对于他来讲,对于寒山派来讲,都没什么好处。 赤霞门,金城派和落英门为什么不那么担心,因为他们大库中历年积累的灵石法器甚多,还有碧云宗和古剑门两派的赔款,只要舍得出钱出物,就可以吸纳整个七盟的资源、凡俗和修士为己用,反之,浅山宗这种穷困户,早晚会变成一座空门。 心动归心动,但马太吉给的理由并不能说服自己。 “我需要你提供浅山宗的册封文书,拓跋图用寒山派的册封文书作阵眼,相当于地级强度,只有蕴藏同样力量的东西,才能抵消那层封印。在寒山派,也只有拓跋图方能自行破阵,而我们这些人,即使发现了,也进不了秘库。” 册封文书? 江枫心中苦笑,说起来对方可能不信,浅山宗的册封文书不在自己手中,甚至不知道去向。不过自己手里倒是有一张宋湖宗的册封文书,相信用处可以相抵。 “来此会盟的各家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找别人?” “因为别人会干掉我,而你没有那个实力。”马太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看起来像是真情流露,不过江枫除了被轻视而感到暗自脸红外,也不敢尽信。 马太吉说的在理,自己确实没那个能力“黑吃黑”,与会的各宗掌门多是地级大佬,干掉马太吉独吞秘库所藏,轻而易举。或者另一个角度思考,寒山派的秘库,能有什么期待呢,估计有些大佬会对此嗤之以鼻当作一个笑话吧。反观其他参会的玄级修士,不可能有册封文书这种东西在手,也就没有资格与他合作。 看起来自己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枫在心中感谢死去的拓跋图,倘若他没有设置地级强度的阵眼,相信马太吉也不会想到他,而是去寻更值得信任的周星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分?” “四六,你四我六。”马太吉急不可耐的脱口而出,看样子早已想好,江枫问出这个,反而让他安心了许多。 “三七,我少拿一成,但是寒山派的册封文书,你要给我。”江枫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这册封文书虽然已经过了开宗立派的保护期,失去了最大的价值所在,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用的,只是他不能和马太吉多说。 “好,就这么办!”马太吉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枫要那没什么用的册封文书,但他知道,这东西确实不值钱,留在自己手中也是烫手山芋,被发现更是说不清楚。 ………… 寒山派“祈安殿”东南,无上阁。 纵使这处院落比周围的“乐天居”和“迟渊阁”都豪华的多,但名字也有些僭越,好在寒山派一向用此地招待上宗御风宗,故此从未发生过被斥责之事。 古传福正一脸笑意的招待几位来客,为首之人乃掌门特使李煜风,玄级修为,位列“下阁理事”,官位虽然不高,但同时也是理藩都总使李扶风的幼弟,算是李家重要的中坚力量。虽然李家和凌家有些不对路,但因为对方奉了掌门“巡查七盟合议,一切便宜行事”的谕旨,他也不敢怠慢。 “掌门真是事必躬亲,些许小事,也要劳烦兄台你走一趟,一路辛苦。”古传福的官职不大,原本应该尊称对方,不过他以修为论,却是可以以兄台称呼对方的,这样两人就在同样的位置上。 “哪里哪里,要说凌少借势一拳破局,打通七盟的套路,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啊,故此掌门对这件事情甚是关注,派我来,想要速速定下此事,免生变故。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进展的如何了?” “兄台谬赞了,我也想不到,真是英雄出少年,老了老了。”他将目前的谈判细节一一道来,只是隐瞒了与力宗余成克交换利益的各种细节。 凌飞度击杀了拓跋图后,古传福谋划了好久,才想出这条趁七盟战乱,对其施加影响的策略,用来遮掩和包装凌飞度的失手,把其设计为凌飞度运筹帷幄,破局东南的神来之笔,想必此事已在宗内引发了不小的波澜,加上派出人马的刻意宣传,才有了今日李家派人干涉此事的下文。 李家不可能坐看功劳尽归于凌家,如今与力宗业已达成协议,李家不可能破坏此事,否则定然会迎来掌门的怒火,那么剩下的,就是分多少功劳出去的问题了。 “这件事可能还需要兄台帮忙周转,”古传福掏出一幅早已准备好的小图,上面有之前刻画的道路图样,“这里,”他指向御风宗南部的道路起点,“还需要兄台帮忙运作一二才行,我会一并上报掌门的。” “好好好,定当全力配合。”李煜风频频点头,他出来的时候,有些长辈的确是让他使绊子的,想要破坏此事,不过他心中自有明悟,这件事对于御风宗打通东南出海大通路,有莫大的好处,破坏了它,即使掌门不追究,那些想借此发财的大家族,也会暗中阻塞自己向上的通路,何必为了一个凌飞度和一时爽快,丢了自己的前途呢。 凌飞度虽然在他眼中是个纨绔,不过他又不是掌门的儿子,况且有他遮住众人审视的目光,自己这种小纨绔,不是活的更自在么?他故意申请此行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这件已然板上钉钉的事。 ………… “就是这里!” 江枫跟随马太吉飞掠了两个时辰,才到达了一处冰雪覆盖的山崖,附近数里之内都渺无人烟,估测起来当是在孤寒镇境内,也是从浅山宗进入寒山派的第一个集镇。 清洁符! 见马太吉还要亲自动手清理积雪,担心耗费时间太久迟则生变的江枫赶紧打出一道清洁符,这是他在黑水门得来的灵笼物资中的残货,因为有灵笼的标记,他几乎都喂了灵傀,仅剩些许几枚,想必即使有心人占卜,也多半会因灵笼的特殊而混淆视听。 “少用灵符。”马太吉似乎有些经验,但他显然不知道江枫所用灵符的特殊。 地上的积雪被一扫而光,在灰黑色的绝壁与两人所站的窄小平台交界处,隐隐露出阵法布置的痕迹,江枫用玲珑宝光看去,果然有橙色的宝光闪现,当是埋藏在山石之中,充作阵眼的寒山派册封文书。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八章 雪女画像 “这里就是阵眼。” 马太吉似乎在此地探视过多次,轻车熟路的弯下腰,在一处不太明显的石缝中简单摸索几下,就掏出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青灰色顽石,扔到一旁,露出模样平淡无奇的灰暗阵盘。看起来,拓跋图在布置这处封印阵法时,并没有耗费什么贵重的材料,仅仅是把相当于地级封印强度的寒山派册封文书放到这里充当主阵眼。 即便如此,在寒山派,还没有什么人能破除这处封印,作为唯一的地级强者,现在想来,他确实有些膨胀了。不然也不会组织什么寒山派法会,甚至暗中参与七盟藏在水下的各种阴谋,现在灰飞烟灭,不得不说是个悲剧。 “你是怎么找到这处秘库的?” 江枫一边掏出仓促间卷成一团的宋湖宗册封文书,一边询问站在旁边望风的马太吉,他知道自己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暗中窥视他,为了不暴露自己手中册封文书的秘密,江枫需要引导话题,而眼前能够抛出来的问题,这个是最靠谱的。 “很偶然的机会。” 马太吉神色似有慌乱,故意语焉不详,一边掏出两枚破禁符备用,江枫借助册封文书撼动主阵眼的同时,还需要额外的灵符来破除封印,即使他担心暴露自身,也不得不如此,毕竟想要把握最佳时机的话,不可能等江枫再次用符。 啪! 随着灵力的注入,册封文书倏然展开,映出金色的光芒,遮挡住了上面的文字。那光芒越来越盛,鼓动两人周遭的气流,形成龙卷样的金光漩涡,那漩涡越来越疾,紧邻两人的石壁,也禁不住这样的压力不断的颤动起来,但见那主阵眼深处,一道同样的金黄色光芒,兀自弹出,迎上了江枫已被金光缠绕的右手。 光芒有些刺手,好在江枫早就给两人施展了水盾符,二阶护盾的力量在地级气息的威压之下瞬间破裂,但也抵充了瞬间奔涌出的法阵之力,这法阵的阵眼,毕竟不是真正的地级杀器。 册封文书本是天级强者赐予的,带有其本命气息的法器,虽然平素不能用来伤人和护体,但仅凭气息的层级,可以堪堪达到地级强度。 破! 马太吉从胸膛中爆出一声沉闷的低喝,双手各持一枚破禁符,打在刚刚浮现出的,泛着蓝色微光的大阵护罩之上,爆出两声刺耳的鸣响。 这个穷老头,能拿出两枚二阶破禁符,实数下了决心,当初与他以命相搏时,都没见到他用什么灵符,可见今日对秘库中的宝物,势在必得。 江枫赶紧加速灵力输出,蓝色护罩在两人外放灵力的冲击下,变得飘忽不定,随着两人灵力的不断涌入,渐渐变薄变透,三炷香之后,最终灵力消散,破碎开来,激起的震荡波,将两人足足推后了一丈有余。 “这阵真不好破!” 借助收势,江枫果断的将册封文书收起,同时捡起摊在地上的另一本册封文书,寒山派的开宗镇派之宝。 “元楚尊者” 原来寒山派的册封者是这人,与浅山宗的“鼎湖上人”和宋湖宗的“云初上人”都不同,曾几何时,这天级修为的大能,还真不少。 不同的是,“元楚尊者”的名号,相比自己手中的“云初上人”,颜色要黯淡许多,难不成这天级修士已经陨落了? 江枫不免有如此猜测,不过心中旋即释然,话说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瓜葛,自己连个地级修为都不是,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惦记天级大佬的事了。 “走!” 马太吉第一个进入破阵之后的秘库,这是一处尚有小型幻阵遮挡入口的山洞,像是天然形成,只是幻阵规模很小,也并无屏障作用,并不需要再次破除。 江枫快步跟上,他不想马太吉有足够的时间,在里面准备攻击手段,两人的信任度,明显还不够。 洞内不大,进来的空间大约十丈见方,墙壁上有依靠灵石简单激发的“魂火宫灯”,数量不少,但并不明亮,不用看也知道并没有放满激发光亮的六枚火系灵石。左二右一陈列着三处书案,其中两个杂乱的堆满了各类的书籍,另一处则摊开了一本,旁有摆放整齐的纸笔和一盏较大的“魂火宫灯”,估测是拓跋图之前读经的所在。 角落里有三口红漆大木箱,有些陈旧,并没有上锁,也没有任何封印灵阵的迹象。此外,就是此洞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像是人工挖掘的耳室,面积更小,目测只有两丈见方的样子。 “我来清点。” 马太吉几步上前,打开了三口大箱。江枫也跟上,立在他一旁伪装监视,心中却另有所想。在方才进入山洞时,他手中早已扣好了一枚二阶水盾符,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提前预案。马太吉没有交代他是如何找到这个隐蔽的秘库的,故此,他十分担心,马太吉或许曾经跟随拓跋图来过这里,并且知道这里的些许隐秘的布置,也就是说,这洞里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想到这,身形微动,玲珑宝光探查出去,将屋内的各类陈设细细的扫了一遍,除了书案上点点绿蓝光芒之外,却并无特殊的发现,再观耳室,却发现右侧的耳室内,透出一股浓郁的橙光。 那是什么? 寒山派还会有如此珍宝? 他再转头看向马太吉从木箱中掏出的各类法器和灵石符箓,却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只有两件法器,透出微弱的紫光,余下基本都是垃圾,当然,实用性有待鉴别。反而是灵石很多,不算散碎的一阶各色灵石,二阶的数量,就有九百枚左右。 这拓跋图,对于灵石情有独钟啊。 再一思量,拓跋图地级修为,恐怕多半会把资财放到储物袋中随身携带,此刻应该已经落入余家之手,这里,或许只不过是他随手放置闲置物品的一处所在罢了。 “说好了你三我七,没问题吧?”马太吉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财货,脸上闪着兴奋的神采,原本灰黄的脸颊甚至有些火热。 “没问题。”江枫用手在二阶灵石中左右捭合,分成大小两堆,自己这堆大约三百枚,“我只要灵石和这个法器就可以了,余下的我不要,但我要那堆书。”他指了指放置在书案上的那堆。 “我看看,你等等。”见江枫拿的确实只占三成不到,况且法器自己手中还有六件,并不吃亏,马太吉心中稍定,几步上前,随意翻看了几本,又将单独放在书案上的那本看了看,随后抓在手中,“这本苍鸿镇魔心经我要留着,其他的随你。” “好。”江枫也不客气,几道灵力卷过,连同之前的那堆灵石和一件紫光法器,都收入了储物袋,入手三百枚二阶,已经不虚此行,何况那堆书籍,估计是寒山派的一些低级传承之书,自己门派弟子正缺少此类物品,正好组建一个小小的藏经阁。 至于紫光法器,江枫挑选的是一件无名粉色莲花,拿在手中,那莲花渐渐收起,表面有点点水珠沁出,不知何用。只是看形制似是女性修士专用,估计也是被留在此间的主要原因,至于另外一件,则是一件造型粗犷,手柄处绑着几根短小兽骨的开山大斧,江枫已经有蓝焱大剑在手,故此没有考虑。 马太吉心满意足,从他的表情来看,江枫推翻了之前对方曾经来过的猜测,对他的戒备,也降低了许多。 “我随便看看,耳室中也有东西。”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江枫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好。”嘴上答应着,江枫却假似随意的走到了拓跋图曾经盘坐读经的案前,不论是否有机关,总不能打向自己坐着的位置吧。 马太吉进了那抹闪着橙光的耳室。 “咦?这是——” 怎么了?江枫本想上前一同查看,但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惑,手中捻动水盾符,准备好施法,老头子活的比自己久,说不定是个人精。 “这里怎么有雪女娘娘的画像?”江枫只见马太吉展开了一副半尺长的卷轴,轻轻抖落将其展开,随后耳边就响起一个悠长而动听的声音。 “不错嘛,是我的血脉,虽然淡了点。” “谁?”马太吉吓得一个激灵,扔了画卷,身形急退,余光瞥见江枫未动,排除了江枫耍诈的可能,其实他心中原本也是惴惴不安,江枫与他打斗过,虽然几招之内,并不能取自己的性命,但也可能藏有杀手锏。 一股青烟从地上的画卷中袅袅腾起,泛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好在烟尘不多,淡白泛金的微光随即腾起,渐渐化形,一个清丽的高挑长发女子,半浮在空中,似乎被封印了很久,她面带倦意,一边舒展自己的筋骨,一边说道: “小子,冯邑奇是你什么人?” “是七代老祖,你是谁,怎么知我先祖名号?” 马太吉的先祖不姓马,姓冯?什么缘故?江枫觉得有点怪怪的,又隐隐觉得此事貌似与自己无关,这妖灵——有点像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银魂——似乎与马太吉有些渊源,此刻自己留在这里,似乎多有不便。 他脚下微动,却冷不防撞在一处无形的屏障之上,再用余光仔细一看,一道淡淡的银光壁障,正挡在自己身后,拦住了退出洞穴的通道。 被困住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七十九章 元楚尊者 “就是你……老祖您入梦给我么?”马太吉并没花费太多功夫,就认出了眼前的残魂,脸上的神色由惊恐变得欣喜,还带着一些惊异和些许怀疑。 “以你的修为,难道可以找到此间么?”那残魂低头望向马太吉,上位者的气息展露无疑,她细软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划过,原本被丢在地上的画卷渐渐浮起,重新卷成一处,轻轻落于案上,“不知道我已沉睡了多少年,现在我的族人,是不是所剩不多?” “禀老祖,马氏分支还剩下三十余人,但是冰氏,因为多年前就远迁到北地,已经断了联络。” “分支?你们竟然改了姓!” 残魂面色突变,一道不弱的冲击随着她转身之间,直插两人的脑海,仿佛割裂脑壳般的疼痛袭来,又无法招架,江枫强忍住没叫出声来,但看马太吉,似乎比自己更差,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赶紧跪下赔罪。 “老祖恕罪,自从您被元楚尊者封印,冯氏家族就分成马氏和冰氏两支,凡事低调行事以避灾祸。”他的头上冒出阵阵虚汗,看起来这位老祖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寒山派马氏出自一名冰荒雪女的后代,这点江枫早有耳闻,至于后来这位古妖下落如何,他倒是不知,原以为早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没想到还有残魂在此。 “一群懦夫!” 残魂骂了一句,随后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能全怪你们,当年,我不敌元楚尊者,被封印在他的洞府之中,幸亏早有准备,寄了几缕残魂在此,才不至于身死道消。今日他已陨灭,是时候脱困而出了。” 元楚尊者已死? 两人同时心中一惊,江枫更是暗忖,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正是册封寒山派的天级修士元楚尊者身陨,才导致那册封文书上的签章,相比自己手中的宋湖宗文书,变得灰暗了很多。他正在思索这件事的影响,却听见马太吉爆出了另外一个闻所未闻之事。 “天级修士如果身死,天地同悲,小子斗胆问下老祖,为什么没有看见有什么独特的异象出现?” “哈哈哈哈~”那缕残魂似乎回忆起什么,大声笑了起来,“什么天级,他元楚尊者只不过是个伪天级,并没有执掌什么天地法则,小子,看来你的见识,短缺了不少啊,怎么做的一宗之主?” “禀老祖,小子……小子并不是一宗之主。” “什么?” 那残魂投来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次外放神识审看跪在地上的马太吉,“附近百里,你的血脉之力最浓,难不成不是一宗之主,我的后裔,沦落到如此不堪的程度了么?元楚尊者这个老混蛋,我最后的诉求也没有满足么?” 马太吉默认不语,残魂的神识再次如潮水般胡乱的涌动袭来,仿佛一根粗大的木棍,在他脑海中一顿粗暴搅动,让他心神呆滞了片刻,才堪堪缓过来,“禀告老祖,现在寒山派的掌门,确实是您的后裔,名叫马艾都。” “你既不是掌门,那如何才能帮我拿回身体?”残魂并未理会马太吉的解释,在原地喃喃自语,逡巡了片刻,回身一道浅白光柱突然打在马太吉身上,却并未有什么异象出现,白光只是淡淡的闪烁几次,就悄然熄灭。 “你这废物,法相太差,竟无法继承我的一点衣钵。”残魂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个马艾都,既然我无法感应到,恐怕血脉之力更弱,家族之人,现在实力如何?有几位地级修士?这周围几百里的地级修士,貌似不少。” “这……”马太吉担心回答欠妥,触怒老祖,毕竟刚才两次无意间的神识冲击,就让自己差点残废。 “附近的地级修士,并不是您的族人。”江枫及时的接过话头,他看见马太吉犹豫的神情,知道再不分散下火力,马太吉可能就扛不住了,而且这残魂生前估计脾气太差,似乎并不是简单就能应付过去。 “你是哪个?”那残魂方才的精力一直放在自己的血脉后人马太吉身上,并未过多关注江枫,听到那些地级修士并非她的族人,怨气顿生,柳眉倒立,怒火转而倾泻在江枫身上,一道更粗大的浅白光柱打过来,蕴含的气息却远比方才强大。 江枫下意识躲闪,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只能任凭白光打在身上。肌肤之间,一股难言的撕裂感,伴随无法缓解的阵阵酥痒,仿佛正有无数的贴身虫豸,想要强行钻入体内一般,让人难以自控。那白光之中,似乎还带有远远超越地级的威压之力,让人不禁想要下跪膜拜对方。 这就是对方血脉的力量?同样的测试,马太吉似乎并无不良的反应,而在自己这个无血脉联络的外人身上,就变成了伤害。 就在这时,手臂上蛰伏已久的黑蛇之灵突然睁开眼睛,警觉的游动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随之逸出,瞬间披覆全身,虽然这寒意同样并不舒服,却极大的减缓了白光对江枫的腐蚀和威压。 “嗯?” 残魂似乎对江枫的反应有些意外,“你竟然能抵抗我的冰冷白魂?看样子你倒是有可能可以进入那处遗迹之中。小子,想活命的话,发个血誓吧!” 血誓? ………… 落英门,溪湖。 原本风平浪静的清澈湖面之上,突然涌起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泡,那水泡甫一接触空气,无风自燃,闪烁起斑斑点点的浅蓝色火焰,但在这白日里,却甚是隐蔽,湖上鲜有过客和渔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溪湖东方,一处两百丈见方,五十丈高的湖间荒岛之上,耸立着一座年久失修的石亭,斑驳掉漆的梁柱,缺口断裂的棋盘,倒在地上无人扶起的石凳,加上早已冷了许久的劣质灵茶,无不说明这里的萧索。 “终于来了么?掌门所料果然不错。”一个老叟睁开眼,望向湖中水泡涌动泛起的阵阵涟漪,默然自语道,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半尺长血色符箓,一甩手将其燃起,化作点点飞灰。 ………… 江枫和马太吉离开秘库,走的相当匆忙,在这里,两人已经耗费了太长的时间,天色已经阴暗,渐渐聚集的彤云,预示着将有一场不小的风雪即将来临。 马太吉略有隆起的背后,捆扎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竹筒样物事,正是那幅无法放入储物袋中的雪女画像——他先祖的残魂寄托所在。 如果没有江枫扛住冰荒雪女的冰冷白魂,恐怕两人——至少江枫本人——都无法轻易的离开那里。 “这件事情只能你去做。”马太吉投来像是商议,又像是求助一样的眼神。 “为什么?” “我去说,恐怕他们即使相信我,也会杀我灭口。而你不一样,你好歹是个掌门,他们会考虑影响。” “容我考虑一二。”两人虽然都在雪女面前发了血誓,用帮助其从谷中脱困的代价,来换取自由身和停留在纸面上的谷中秘宝,但此事的具体谋划,还有待商议,两人目前仅有的,也仅仅是那处峡谷遗迹的入口地图和破阵方法而已。雪女的残魂仍然寄在画卷之上,并保存在她的血脉后人马太吉手中,一旦有机会进入遗迹,具体的道路指引还有赖于他,而江枫能否扛住那处封印处的灵魂冲击——元楚尊者生前的布局——还是未知之数。 更关键的是,这情报,能否换来两个足够的入谷名额,按照雪女的估算,遗迹封印法阵需要九名地级修士合并三十六名玄级之力方可破除,从这点来看,江枫想要独吞这份奖励,绝无半点可能。 “我们在这分开,记住,我们不认识。”两人一接近官道,江枫立即提议道,“我会想办法拿到入谷名额,不过,你不要宣扬,我会想办法让周星告诉你。” “好。”马太吉松了一口气,以他在寒山派的地位,办好这件事,的确太难,“我等你的消息。” 两人就在此处分道扬镳,江枫一边急速飞掠,一边细心思考此事,今日撞见冰荒雪女的苏醒,虽然被逼许下血誓,但似乎并不全是坏事,至少眼下,自己拥有了一个可以谈判的砝码,原本困扰浅山宗的危机,柳暗花明,多了一分解决的希望。 问题是,从谁入手呢? 打出两道清洁符,扫去身上可能残存的秘库痕迹,江枫一接近无名小院,立刻就感受到萧不厌的地级气息再次缠绕过来,再不多想,他几步上前,几天内,第一次主动拍响了对方的屋门。 “你有事?”萧不厌似乎也刚刚回转,身上同样飘散着阵阵寒气。 “我想见余成克。” 一路之上,他也思考了许多,遗迹地图的价值他是知道的,冰荒雪女的介绍语焉不详,但一路之上,马太吉补充了许多细节,在博古通今上,这位战斗力同样是渣的小老头明显走在了自己的前列。故此,眼下需要思考的,只是如何能把这份情报卖个好价,进而换取对方在谈判上对浅山宗的些支持。 在御风宗和力宗两者之间,江枫最终选择了力宗,自己这几斤几两,实在是玩不过古传福这个老家伙,能以一个玄级,游刃有余的行走在此间,定不是一般人物。 “我不行?”萧不厌的眼角闪过一丝阴霾,这在平日里甚是少见。 “我有足够价值的东西,但你一个人,做不了力宗的主。” “我懂了。”萧不厌收起冷峻的颜色。 ………… 一刻钟后,江枫已经站在了一处更华丽的厅堂之上,相比自己的无名小院,这里的装饰要考究得多,就是空气,也暖上三分。 “我知道你。”余成克就那么直挺挺的坐在那,只是看了江枫一眼,表情淡然,说起话来比萧不厌更冷,办事也一样果决,“直说吧。” “我有元楚尊者洞府遗迹的入口详图,希望得到你们力宗的支持,能在七盟和谈上,免除对浅山宗不利的条款。” 原本刚刚坐下的萧不厌,听到此句,猛然站了起来。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章 陌生来客 余成克半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寒光,不算健硕的身形轻靠在松软的椅背之上,沉默了一小会儿,“有关元楚尊者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入谷的地图,你们需要么?” 江枫斗胆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能感到对方已然放弃了杀掉自己的想法,既然这样,还不如单刀直入,谈谈这份情报的价值。 “如果是真的,我们自然需要。”萧不厌代替余成克,回答了他的问题,而江枫也很知趣的立即递上了一张泛黄的莎草纸,这本是拓跋图秘库中某本价值不大的杂书中的一张普通扉页,两人根据冰荒雪女的描述,草草绘出了进入遗迹的地图,而那处遗迹,竟然就坐落在自己曾经去过的怒风峡谷深处。想不到这处七盟为之争斗的峡谷,竟然隐藏着一处伪天级强者的洞府遗迹。 萧不厌有点意外,因为这图上的墨迹,竟然是簇新的,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江枫,似乎在责怪为何江枫提供了一个绘本而非原件,他将图递给余成克,看来两人在力宗,还是后者的地位为尊。 “如果这图是真的,会给你一个交代。” 余成克看了片刻,并未给出任何有用的承诺,不过地级修士的一言一行,想必是靠谱的,江枫手中还有破阵方法,虽然对方未必需要,但相信如果急于破阵的话,自己还能换取一些对于浅山宗有利的条件。 对方一定需要时间来验证自己那张笔迹潦草的图,当然,傻子也明白,自己不会轻易去消遣两位地级修士,而且是有着力宗背景的修士,既然目的初步达到,江枫很知趣的告辞,回到自己的无名小院静待消息发酵。 ………… 一切都风平浪静。 就这样平淡的过了两天,江枫除了在无名小院中打坐修习技能外,余下的就是在附近走走看看,马太吉也并未再次联系自己,反而是郑鲁达天天都来敲门,询问租赁寒山派某个雪顶修炼的事。 耐心安慰他静待时机,保证百分百把这件事搞定,才送走频频来骚扰的郑鲁达,有了呈上去的遗迹地图,江枫相信浅山宗的大邑郡,几乎可以保住了,而租赁寒山派地点的事,自己已经与马太吉在某种程度上利益绑定,相信稍加运作,花钱租赁问题不大,不过,是否应该去拜访下寒山派新任的掌门,倒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两人算得上是仇人,但也是江枫成就了对方,但要说朋友,那绝非如此。 再次运功,灵气在体内行走一个周天,江枫吐出一口浊气,这雪原的酷寒环境,对于自己的修炼,的确有一定的好处,黑蛇之灵汲取自身灵气的程度,被缩减了至少三分之一,假以时日,修为必然会缓慢的提升,大道在望,即使自己作为一宗之主,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何况郑鲁达呢? 散而又聚的萧不厌气息,又一次如潮水般退去,这几天,他能感受到萧不厌频繁的出出入入,最长的消失时间,竟然达到两个时辰。必须庆幸,在两大宗门抛出新的议和方案后,其他各宗的焦点被成功转移,即使原本想要对自己心图不轨的人,也收起了杂念。 “您是?” 江枫听见笃笃的扣门声,以为又是郑鲁达来访,却看见一张光洁白皙的脸,眼眸乌黑深邃,紫发披肩,英气逼人,然而回想了一阵,最近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位陌生来客。 “御风宗,李煜风特来拜访江掌门。” “稀客,稀客。”江枫闪过身形,将其让了进来,对方只是报了御风宗的名号,而没有报自己的官位,想必不便道出,对方修为玄级层次,持正常礼节来访,当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不过他还是留心与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按响铜铃,侍女奉上灵茶,未等江枫客套,李煜风却先开了口。 “早就想来拜访,一直未有机会。今日古长老和力宗几位前辈都出去了,和谈的事情也暂时延后,正好趁此机会,来叨扰下江掌门。” “客气,客气。御风宗乃我修炼界翘楚,还请多多指教。”江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以套话回应,不过对方刻意提前送了自己一个情报,想必是为了示好与己。这里面蕴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御风宗和力宗的几位主事人都出去了,并且和谈被暂停,能让他们如此重视的事情,想必就是之前自己提供的元楚尊者的洞府遗迹了吧,难不成是去集体探查一二? 仔细控制住表情的变化,装出吃惊的样子,“什么?和谈还要延后?” “哈,这事情很快就会通知大家的,我也只是提前一步知道而已。”李煜风本期望江枫能够说出点什么,听说萧不厌就一直居住在这里,传言还是以江枫的随扈身份同行,不过他对此并未报什么希望,传言多半隐藏着不可示人的真相,而且江枫修为尚浅,还不足以参与地级修士的事情,不知道也在常理之中,当然,古传福这个老滑头是个例外。 “多谢相告。不知道江某有什么地方能帮助李兄?”对方主动来访,多半是有所求,话说自己能做的事情,还真不多。 “这个人,您知道吧?”李煜风并未客气,倘若不是为了这件特殊的事,他根本没必要低声下气的来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枫。 嗯? 江枫一看到对方递过来的画像,就联想起在大邑郡郑可仪提供的那份情报——御风宗中阁理事李贤午出逃——引发北部地域修士跃跃欲试想要拿取赏金的事,画像中人,虽然看上去更年轻,但确是李贤午无疑。 “您的意思是?” 如果想要抓人的话,江枫的确力有未逮,浅山宗的六司人马,尚不足以支持自己去抓捕一个隐藏起来的修士,并且自己也不愿意卷入御风宗的政治倾轧之中,除非对方能出具官方的公函。 “此为故人之后,现在就隐居在浅山宗的伏元镇,希望江掌门能够照拂一二。” 与自己想象的画风不同啊,原来是想让自己不但要默许对方在浅山宗停留,还要防止让人举报拿取奖励,甚至包括额外照顾他。话说这人费不费钱? 前者问题不大,伏元镇仅仅是浅山宗中西部一个不出名的小镇,偏僻荒凉,人丁稀少,只要对方刻意低调,作为一个修士,想要隐藏多少年都是没有问题的。 “李兄的委托问题不大,不过听说贵宗还派了执法队过来……” “没关系,执法队是自家人,不妨事。” “那照拂,不知道花费几何,是否要每月提供一些灵石比较好?” “江兄误会了,他颇有资财,不能说富可敌国,但也算小康,这点您丝毫不要担心,我只是希望您给他找点事情做,他这个人,一旦闲下来久了,就会惹事,倘若惹出事情来,即使我帮他打通宗内的种种关节,恐怕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既要找点事情做,还要能隐藏身份,不然就会惹事? 话说这是个什么角色? 江枫心中吐槽,不过作为一个御风宗的官员——江枫姑且这么想,因为对方并没有做详细的自我介绍——能够找到自己这里“低声下气”的好好交流,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自己没理由不答应,何况这个帮忙,想必不是免费的。 “既然执法队没问题,江某定将尽力,请李兄放心。” “江兄高义,李某佩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李煜风从储物袋中小心的掏出一幅装帧得十分雅致的卷轴,看上去似乎是幅字画。 我要的是灵石啊!攻击类法器也行啊! 实在不行,技能书也是可以接受的呀! 江枫心中在猛烈吐槽,面子上还是千恩万谢的送走李煜风,考虑了片刻这其中的得失,才打开那幅对方留下的礼物。 “碧海拾贝图” 落款秦无元,画上还有几枚看不出名目的收藏印章,想必此画曾经经手多人,这个画家江枫有所耳闻,与他的胞兄书法大师秦无言不同,他是一位练气修士,活的更久,作品也更多,流传更广。 可惜欣赏不上去,上面还有秦无言的几句“妙手偶得之”之类的颂扬题跋,也算是兄弟俩互相吹捧了,不知道这画值多少灵石。 江枫撇撇嘴,略有些遗憾的将其扔进了储物袋。 ………… 怒风峡谷,一处陡峭的天然石壁,完全看不出人工的痕迹。 “停!应该就是这里!”余成克跳下一只三十丈长的碧蓝飞舟,凌空甩出一把破禁符,那符漫天飞舞,当有百枚之多,轻飘飘的洒落在石壁之上,还未滑落,就激起点点红色的闪光,这是存在阵法的迹象。 “想不到元楚尊者,竟然将洞府设在这里。”萧不厌凌空而立,地级气息激起周围的风浪鼓动袍服,在余成克使用通用的方法寻找大阵痕迹之前,他早已使用秘法判断了这里的真伪,只是不方便道出。 而在飞舟之上,御风宗代表古传福,赤霞门门主曾宝贤,天理门长老周秉彦,金城派掌门苏黎清,落英门掌门涂山,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也在仔细观察这里的山势走向,意图找到些什么线索。 “我能快速找到阵眼。” 落英门掌门涂山用几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但是,一旦进入遗迹,古妖巨盾蚌精的遗存,必须归我落英门!” “凭什么?”天理门周秉彦第一个不服气,两人之前因为领土的问题打过一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都可以找到阵眼。” “关键是时间,我在镜湖布置的人手,已经察觉到古妖巨盾蚌精的族群已经从沉眠中苏醒,一旦他想办法遁出遗迹,借助族群复活,我们谁人是他的对手?”他看向赤霞门门主曾宝贤和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想必两宗之内,也有有关古妖巨盾蚌精的记载。 “都消消火,也不是不能商量。”赤霞门门主曾宝贤摇摇折扇,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的笑了笑,掩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余兄,您是什么意思?”曾宝贤故意将问题抛给仍在仔细探视的余成克,情报是对方最先吐出来的,而他的拳头也最大,尽管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野心,但现在,似乎并不是暴露的时候。 谁也不能吃独食,这处准天级强者留下的遗迹,实在是太烫手了,曾宝贤更喜欢有大块头挡在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就如同之前暗中鼓动碧云宗郑家声挑战天理门一样。 覆巢之下,才有易于得到的好卵可吃,曾宝贤笃信这个信条。 “我同意!”古传福竟然代表御风宗,率先答应了落英门掌门涂山的提议。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一章 临时协议 七盟的第二次会议,比江枫想象的来的更晚一些。直到第七日清晨,才有寒山派小厮们逐一敲响诸位与会代表的房门,通知前往“千仞阁”,准备继续谈和。 仍然是鼻孔朝天的孟鲲送来消息,对于江枫想要顺便打探情报的套话,他明确表明了态度: “别想再套我的话,我和师父都说了,他让我少和你聊天,没想到你这个一宗之主,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哪有,我套你的话了么,都是你自己说的,而且你说的也不对,是不是?” “哼,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大邑郡共有开发的案子,竟然被抛弃了,你到底走的谁的门路?” 谁的门路? 江枫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只不过这少年又一次无意中泄密了,真是个心机清白的少年啊,他掏出一枚百纳石扳指,里面装着一件一阶法器和十枚一阶灵石,在寒山派这种穷困的地方,算的上不错的礼物了。 “给你的,辛苦费。”寒山派会议期间,为各宗服务的小厮,多半能拿到一些跑腿奖赏,但孟鲲这种直性子,想必是拿不到什么东西的。 “别想收买我,我是寒山派的人。”孟鲲刚想拒绝,却发现扳指之中,有一根自己十分心仪的钉锤类法器,有心归还但又心中不舍,况且话已出口,顿时有些犹豫。 “拿着,等你练到玄级,再还我不迟。”江枫知道这家伙脸皮薄的像纸,一把将扳指塞入对方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带路!” 今日参会各宗代表,普遍来的比较早,并且气色较之前,有了明显的改善,必须感叹,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够抚平各种创伤和遗憾,即使是原本曾经一战的落英门门主涂山和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也能谈上几句了,虽然并不能被称为谈笑风生,但态度明显改观了不少,和谈就是这样,你我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黑水门门主邱白寺今日也到了,相比其他人,他的黑眸眼神略显迷茫,对于在场的诸位,都不是很熟悉,只是与下首的寒山派马艾都,简单聊了几句,就将粗糙的大手握在胸前,静待会议召开,对于只有玄级且不是东道主的江枫,没有一点搭讪的兴趣。 江枫原本以为御风宗的古传福会继续主持会议,毕竟之前的方案,是他抛出并进而阻断了上次和谈,但是会议却仍然由赤霞门门主曾宝贤主持,看起来,他们已经在幕后达成了一致,毕竟七盟战事,说起来和御风宗和力宗无关,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临时停战协议” 江枫看着发放到眼前的一沓并不厚的文书,上面明晃晃的标明了这纸合约的性质,临时停战,难不成战事还要继续? 第一款,各宗维持现有所占之领土,十年内禁止互相攻伐,具体领土分割方案见附属条款约定; 第二款,怒风峡谷之权益,暂时为参会各宗共有,天理门、落英门、赤霞门具有维持峡谷秩序之义务,所有产业暂时归属不变,待天元三九零三年春三月十五日在赤霞门辉耀城再次开会商议决定,不参与会议者视同放弃; 第三款,碧云宗赔款六百枚三阶,古剑门赔款三百枚三阶,分五年付清,天理门,落英门,赤霞门,金城派平分; 第四款,各宗自行筹措费用和规划道路,三年内修建道路通往相邻宗门治所,道路标准不低于赤霞门官道; 第五款,条约约定之所有疆界,将于天元三九零三年春三月前划定完成,条约约定之赔款,须于天元三九零三年夏六月时缴纳首批。 相比之前的各项条款,约束和苛刻程度都宽松了很多,不愧是相互妥协的产物,再比如修建道路,自行筹划多了很多可能性,没有路线的规划,也没有商税的标准,减少了对各宗核心利益的侵害,执行起来阻力也更小。 怒风峡谷归属未定,是个什么情况,仔细想想,难不成是为了方便力宗和御风宗探索峡谷遗迹,这个想法道理是通的,因为一旦决定了归属,那么至少在法理上,两宗缺少参与此事的正当借口。 再看后文附属的划界条款,反而比先前约定的细致的多,具体到江河界限,甚至于水中的小岛,郡镇的划线归属,具体到每座城池的附属村落和荒山,以及约定交割的方式,甚至额外的补偿方案,看起来应是最终的条款,在整个附属条款的最后,江枫找到了有关浅山宗的部分。 “根据浅山宗掌门江枫与寒山派原掌门拓跋图会武赌斗结果,划寒山派孤寒镇入浅山宗,境内所有凡俗,三个月内可自行决定归属,修士一律仍归寒山派。此疆界将于此合约达成后三十日内交割完毕。” 很高效啊,结果出乎江枫的意料,这纸伪天级修士遗迹的价值,看来还在自己估测之上,不仅避免了对浅山宗不利的条款,还利用自己与拓跋图赌斗的借口——虽然实际是被追杀并且被凌飞度杀掉——将孤寒镇划给了浅山宗。 不得不说,这个遗迹,似乎卖亏了,但反复想想,自己能活着出余成克的门,已属万幸,不能再苛求更多的利益。然而心中对于这个神秘伪天级遗迹的期待,反而增加了许多。 至少应该想办法弄明白,什么叫做伪天级,江枫暗道。 江枫一边伪装查看,一边暗中查看周围各宗代表的情况。胜者一方,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大多粗略查看,而失败一方,虽然条款的主要条目,与之前约定相符,但都在仔细查验细则,生怕在具体条目上再被坑上一笔。对于已经与此事毫无关联的凌云山和雁栖岭代表,则是直接就在后面署上自己的大名,宗门都没了,这个字签不签,影响不大,还不如痛快一点,尽快翻开新的一页。 马艾都一把将合议扔在桌上,心情甚是不爽,要说在胜者阵营或者说中立阵营中,唯一需要割地的,就是他寒山派了,一方面怪罪拓跋图怎么与人赌斗还押地盘,另一方面,心中也知道,不这样,这宗门也落不到自己手中。 不过要是让自己痛快签字,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这时,他看见江枫顺着光滑的桌面,越过邱白寺,推过来一个小型的百纳石扳指。 什么情况? 对方还一副“你懂”的眼神,看上去十分碍眼,让人心里颇为不快,不过他还是拿起扳指,查看其中的物品。 嗯? 他思量了一会儿,又想把先前的合议书捡回来,无奈刚才扔的太远,场中地级修士太多,他又不好动用灵力来献丑,只得站起身来,伸长手臂将合议书抓了回来,痛痛快快的签了字。 江枫瞬间感受到不止一个目光盯上了自己,马艾都有情绪是正常的,但凡一个没参战的宗门,被剥夺了领土,都不会心甘情愿,虽然有着冠冕堂皇的借口,但那是先代掌门的事,关马艾都什么事? 这些目光的主人关心的是,江枫给了马艾都什么,让他很快改变主意,痛快的签下停战协议。 其实,江枫只是将寒山派的册封文书还给了马艾都,他原本是想用这文书与寒山派商议租赁雪顶的事宜,而今一镇到手,足够浅山宗使用,这文书,反而成了无用之物,寒山派早就过了宗法制保护的期限,文书无法用来开宗立派,而文书的册封者元楚尊者已死,上面蕴藏的气息也在渐渐淡化,作为一件法器也会渐渐失去效应,还不如还给对方,换个交情。 对于马艾都来讲,能从法理上占据有利地位,才能稳坐掌门之位,而这贸然失踪的册封文书,一直是他的心病。有了这个,加上家族的支持,他自信,这掌门之位,再也不会旁落他人。 “你们看不见我,浅山宗是小宗门,不值得大家重视!” 江枫在心中默念一百遍,用来抵抗那些灼热的探视目光,作为一个得利者,自己方才的举动,看来有些高调了。 将寒山派一镇交给自己,这绝对属于捧杀,他心道,余家这位地级,也并不是什么好人的说。 直到所有代表签字,会议草草结束,宾主各方,胜负各派,握手言和,这时候的亲疏关系,才除却了原本的面纱,彻底暴露出来。 从相互之间的交谈来看,天理门和古剑门,并没有那么疏远,至少私人关系上是如此,周秉彦和沈九丰看起来相谈甚欢;赤霞门门主曾宝贤和凌云山以及雁栖岭的两位“丧家之犬”,也相处融洽,笑声连连,看起来两家都是投奔赤霞门,至于之前是否为了自家前途做过内奸,那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之下,天理门周秉彦对江枫的态度就差了很多,只是简单的礼节性握手,眼神中除了原本的阴戾,还多了一种“你这个土包子”的感觉;而赤霞门门主曾宝贤虽然面对自己时的笑容也很灿烂,但明显有不少隔阂存在,甚至也有一丝鄙视的味道。 也许只是修为的差距导致的,江枫自我安慰道。 回到无名小院,三位宗内的长老就一早迎了上来,对于会议的结果,他们已然知晓,郑鲁达更是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意。 “掌门,孤寒镇这下归咱们了,不如早点开工,找一处雪顶,听说有十六座山峰,这下就是一人一个,也足够了,要是经费不足,我们三家捐点。” 我可没说。 执法长老王显道的表情明显和郑鲁达不是一个路子,“鲁达,别急,交接还要好久,现在还是寒山派的地盘,说不定,还得给咱们使绊子。” “显道说的有道理,这个就看你的了,”江枫转身看向吴全忠,相比郑鲁达的激动,王显道的冷水,吴全忠要稳重得多,“交接的事情,你全权负责。” “是,掌门,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能谈成这个结果,吴全忠自问无法做到,不说心中对江枫在此事上有一百分佩服,但也有八十分,一想起未来交接领土的种种细节,不禁心潮澎湃,却见掌门递上来十枚二阶灵石,他恍然不知何故,但旋即明白了江枫的意思,在寒山派凡俗手中,这才是开路的必备良药,讲大道理和光明前途,是万万行不通的。 “谢掌门,属下明白。”他回答的很痛快,这是最近半年来最爽的一件事,仅次于他修为的松动。 “还有一件事,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约我一晤,你长期管理外事,又去过金城派别院多次,与我一同去比较好。”江枫想起会后苏黎清对自己的耳语之言。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二章 神秘魂器 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招待相当热情,氛围融洽,不止是灵茶的档次,还有左右侍女的小心侍奉,都让江枫和吴全忠受宠若惊。 这名寿元已然三百的地级修士,据说平素鲜与人来往,故此,吴全忠这种小门派外事长老身份的玄级修士,还未曾得到过他的单独接见。 苏黎清并无其他的目的,话题都是些谈天说地,涉及两宗和周边各门各派的趣闻,言语之间,他邀请江枫早日前往金城派看看,对于两宗之间的道路修建,仅是蜻蜓点水,并未深谈,他有意划拨给浅山宗驻金城派别院额外两百亩土地,这样总占地就达到三百亩,算是达到了中型宗门的标准。两宗掌门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他就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结合这些年来金城派对外一向平和的策略,以及今日对于苏黎清的观感和历史传闻,让江枫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将那件遗迹破阵方法呈上,作为礼物送给苏黎清,静待对方的反应。 “小友这件物品,着实珍贵。” 苏黎清擅长阵法和丹药之术,在心中简单推算一二,就知道这破阵方法十有八九是真的,他之前曾与几位地级修士共同勘察怒风峡谷,虽然在落英门掌门涂山的帮助下,快速找到了阵眼,但并未想出破阵方法。再到后来,在一同约谈合议条款时,御风宗和力宗对于浅山宗的额外“关爱”,也让他在内的几人颇为不解,如今得到这张破阵方法图纸,他心中的那些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奉上遗迹线索之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位其貌不扬,仅有玄级修为的小宗掌门,这种实力,能拿到这种遗迹线索,至少应算是幸运。 “留在江某手中,也是明珠暗投,希望前辈收下。” 呵呵,苏黎清微微一笑,明白收下此物,代表着什么,对于浅山宗的所需,他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想在灵石上给予对方任何资助,因为那意味着增强浅山宗的实力和发展后劲,这不是他想看见的,至少在没有确定金城派的继承人之前,他希望不止浅山宗,就是临近的碧云宗和赤霞门,也是越弱越好,但又不能无所表示。 “这场机缘,倘若金城派有幸参与破阵的话,我会送你三个玄级的名额。”他观此种破阵方法,需要九名地级修士和三十六名玄级修士,他自信如果自己将其贡献出来,拿到六名以上的玄级名额,问题不大,至于地级,浅山宗是没有的,而地级,必是进入遗迹争夺宝物的主力。 心如电转,苏黎清想到这个礼物再好不过,既看上去价值不低,又不用自己出资,峡谷遗迹之中宝物众多但也危机重重,为了适当保存实力,他不会派那么多宗内子弟出马。再说,倘若对方不够胆识的话,放弃也不能怪自己,或者再进一步恶意揣测一下,对方如果命丧于谷内的话……想到这里,他心中暗道一声罪过,自我忏悔不该有此想法坏了自己的大道。 “多谢前辈。” 江枫之所以将其交给苏黎清,一方面确实是需要借助一人之手,换取入谷的资格,自己在冰荒雪女之前蒙誓,必然是要入谷的,但在力宗那里,已经支取了一次不菲的收益,倘若二次献宝,很可能会引起对方怀疑自己有目的而来,引来杀身之祸;相比之下,这位据传精通阵法,又不轻言杀戮的苏黎清,反而是更好的献宝对象,虽然期待对方给予自己更缺的灵石,但对方真的只给灵石的话,自己反而要开口要入谷名额,没想到对方给出的条件,正合自己心意。 江枫佯装略有些惋惜的样子,“想必遗迹内多半危机四伏,恐怕我得早做准备,还望前辈到时候多多照拂。” 尽管一早就知道这遗迹破阵之时,参与之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地点,江枫还是刻意客气了一番,倘若自己真的要入谷中为冰荒雪女办事,不幸陷入地级修士或者玄级修士的围攻,恐怕凶多吉少 “这个自然,两宗一衣带水,小友又与我一见如故,客气了。”苏黎清见目的达到,心中也十分满意,对方露出的些许遗憾的表情,让他看在眼中,更是默认了自己对于对方想换灵石的猜测,不过他也故意佯装不懂,与两人又闲谈了许久,才端茶送客。 直到两人气息消散,他身后的暗门中才走出两位衣着光鲜的高挑女子,正是苏黎清的三女儿和小女儿,两人继承了其母亲吴氏的美貌,但遗憾的是并未领悟法相,多年来一直服用觉醒丹药,都未有结果。他膝下无子,平素很多事情,不止与手下商议,还与自己的六位女儿一同探讨,特别是小女儿苏吉儿,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的能力一直令苏黎清都暗自佩服,之前金城派一直作壁上观,避免战损,直到局势即将水落分晓之刻入场,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多的利益,这个策略,就出自小女儿之手。 三人商议了许久,苏黎清起身,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半尺见方的方形黄玉阵盘,上面大大小小的镶嵌了各色的二阶灵石,貌似杂乱,实则构筑了一套特殊的传讯阵法,他有意联系远在齐国的故友,对于七盟之外无法参与的人族大国,他们一定有兴趣参与此事,而相对的,自己也能从中为金城派,谋取最大的利益。 ………… 江枫就要带人离开寒山派,矮壮少年孟鲲竟然来送别。 “要不你留在孤寒镇吧,那里你熟悉。”江枫知道不可能劝他立即加入浅山宗,拐了个弯,希望他留在划给自己的镇上,这样其实和加入浅山宗,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心理障碍要小得多,停战条款对于修士的约束是一方面,但人都是活的,不是么? “不行,我爱着寒山派,深爱的那种。” 孟鲲这小子竟然想都没想拒绝了,让江枫哭笑不得的是,他那坚毅的目光,竟然不像是假的。 ………… 离开寒山派的过程很顺利,正赶上晴朗无风的好天气。外事长老吴全忠留在此间,办理孤寒镇交接的事宜,而余下三人和随侍,以及萧不厌,则快马加鞭,回归大邑郡,距离浅山宗第一次精英子弟会武已经时日不多,江枫让王显道和郑鲁达回转宗门,尽快和其他两位长老筹办此事。 余小正的店铺今日很冷清,郑可仪也不在,小心的送走萧不厌,江枫回转自己的专属房间——这是在给了地契之后的专属待遇——静坐调息,同时着手研究自己手中那两件伴随七角灰晶而诞生的诡异物品。 被特殊红色灵气灌注而产生变化的松石项链,以及金玉耳环。 玲珑宝光下,两件物品呈现出浓绿微蓝的光芒,由普通的凡俗物件,能够变成法器,这其中的奇妙变化,自己闻所未闻,只是虚妄诡诞的传奇故事中,有过种种荒谬可笑的奇思妙想,虽然会让故事看起来更爽快更好卖,但真正相信的人并不多。 而这种只在幻想中的变化,却明晃晃的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并且,似乎并不适合将这两件物品,大大方方的拿到鉴宝的场所去验看。 灌注灵气于松石项链之上,并无异样的气息反馈而来,倘若有激发技能的法器,多半会给予自己回应,放弃这种想法,他捻开项链的挂钩,将它带在自己身上。 这毕竟是一根来自余小曼的女款项链,江枫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在这密室之中,并无旁人。 红色的光芒缓缓在松石项链中流动,穿过每一块宝石,浸润肌肤,又被限制在这件特殊的法器之内,无法浸润更多,江枫体会到在自己体内,一股略微温热的气息,正隐隐响应这根松石项链,在轻轻的颤动。 灵力内视,在黑金葫芦周围,赫然出现了一枚银色的羽箭,这羽箭蕴含着略微冰冷的气息,好似在哪里见过,似乎—— 是“银羽铁石箭”,自己曾经误认为“没羽箭”,又被萧明真依照具象符呈现图案所解读出来的那种残法相。 它怎么出现在这里? 江枫瞬间神识有些慌乱,体内两种法相,意味着法相驳杂,是凡俗的象征,这项链让自己产生了这样惊人的变化么?他意图将项链抓在手中,拿取下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法相,并未受到什么不利影响。 那这东西,到底何用? 小心的将灵力释放,缓缓的缠绕在那亦幻亦真的“银羽铁石箭”之上,那羽箭变得更加明亮,就好比自己每次释放技能时,紫金葫芦发生的变化一般,在江枫的右手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尺长的银色箭矢,闪烁着幽光,似乎有着不小的破坏力。 这是具有“银羽铁石箭”法相的修士,原本可能领悟的本命技能之一么? 小心的将银色羽箭释放,灵力收起,仅仅保留一丝能够让羽箭前进所需,但见它嗖的一声,加速飞向自己对面的墙壁,并未如江枫所想,那羽箭并未有多大的破坏力,而是直直的穿透一尺厚的墙壁,仅留下一个小指大小的孔洞。 具有穿透能力而非爆破力的银色羽箭么? 松石项链内的红光,连同法相周围悬浮的银色羽箭,同时变得黯淡了一些,从残余的量来看,似乎还可以用上四次。看来,这法器如同自己手里的其他法器一样,具有特殊的附加技能,只是具有使用次数的限制,一旦红色灵力消散殆尽,这松石项链,想必重新变回一件普通的凡俗物品。 不过这足以让江枫兴奋了,要知道,这种附魔手段,同之前朴铁信追求的“燃”不同,并不消耗名贵的材料,只是自己分相术分离残法相多次之后的一种附生品。 银羽箭——江枫用法相的简写命名它——来自于“银羽铁石箭”这种战斗类残法相,那么是不是说,自己只要刻意的收集特殊的残法相,一旦凝聚七次神秘液滴,就可以利用蒸腾出的特殊红光,附魔普通的物件,获得这种特殊法器? 一时间浮想联翩,江枫不禁看向了身边的另外一件特殊法器,金玉耳环。 这件神秘法器,不,或许应该称为神秘魂器,因为它出现在自己的灵魂法相空间之内,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 两个法相技能,这是要逆天啊! 如果是十个,百个,岂不是天下技能,尽出我手!不过他倒没觉得自己膨胀,这种兴奋感让他毫不犹豫的克服女装的心理障碍,将金玉耳环戴上。 另外一股红光接踵袭来,江枫正要查看,却发现他的身体,竟然不听自己掌控,如同石头人一般,变得僵硬无法行动。 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外有女子走动的,由远及近的铿锵清脆的声音。 是谁? 那人竟然没有敲门,也就是说不是侍女郑可仪,就这样推开了门,露出萧明真那张似乎刚刚仔细装帧过的俏脸,特殊处理过而闪光的曼妙秀发,栀子花开时醉人味道的芳香,以及——那副看着自己带着女款项链和女款耳环后,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三章 趁人之危 “江——大——掌门!”萧明真脸颊坨红,话语中带着羞恼的愠怒,“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名贵的白麂鹿皮鞋重重的跺在地上,正要生气的离开,却想起自己的金玉耳环还被对方带在身上,心中又涌起阵阵恶寒,两步又折返回来。 “把耳环还给我!”她上前一步,想要将耳环扯下来,但又觉得似乎礼数上欠佳,不能与对方有肌肤之亲。 “我要说这是个误会,你相信么?”好在江枫身体虽然僵硬的无法移动,但是还能正常说话,也可以眨眼,他试图用一副无辜求助而又善良诚实的眼神望向萧明真,但在对方眼中,却觉得这复杂的眼神,似乎正在自己身上了乱瞟。 伊今天确实穿的比较清凉,成功觉醒法相后,借助家族传承的手段,萧明真已经成功的将修为提升到灵级五重,身体素质相对之前的灵级一重,已经大大提升,加上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品低需”法器,实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萧不厌回归大邑郡,第一时间就向她回禀随扈途中之事,以及以萧明真的身份地位能够参详的七盟之事,她自然知晓江枫也已经安全返回大邑,作为自己觉醒法相的“恩人”,她有心过来感谢一番,毕竟江枫离开时,她还在昏迷状态。 精心打扮一番是不可避免的,况且这是大邑郡,不是力宗真武城萧家大宅,脱离了“家法限制”的她,一袭碧蓝连体及膝水润包臀斜裙,上身着几缕淡色波光轻纱,虽然走起路来颇不适应,总感觉某些部位紧紧的——她也是第一如此装扮——但在几位侍女的统一建议下,属于最适合其身材的装扮,没有之一,的确,走在路上,不少修士都偷偷用余光看了自己好久,甚至拐了一个街角又若有其事的折返回来,倘若不是自己手臂和肩部有几处明晃晃的金色装饰法器,足以彰显出身份地位的话,恐怕多半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就是这样的打扮,一路都风光无限,结果遇上江枫这个心理有问题的家伙,真是——白费了自己的用心。 “我才不信,快把耳环还我,以后离我远点!” “我要说我不能动,你信么?”江枫无奈的说道,却想起来自己没法摇头。 “你中毒了?”萧明真弯下腰,不忘用玉手遮挡下自己的胸口——这是这身装扮最需要注意的——却没有发现江枫的异常,就连脸色也仅仅是略微白皙,这屋子相比自己在客栈临时装帧的闺阁,确实有些冷。 “没,修炼了一门偏门的技能,灵气有些混乱,帮我把项链摘下来。” 萧明真不放心的盯着他看了又看,发现他确实不能动,却没有帮他,而是在江枫身边转了几圈,笑道: “江掌门,你说,我这次要是帮了你,是不是也算完成了一个你的条件,那我们就两清了。” 狡猾! 江枫差点没说出你怎么能如此趁人之危,不过这才符合萧明真的小品性,经历了片刻的僵直,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舒缓出来,缕缕残余灵力透过麻木甚至有些麻痹的身体,不断试图重新探视自己的法相空间。 空濛的法相空间内,紫金葫芦法相的周围,除了之前的“银羽铁石箭”,还多了一个圆形尺宽的“八卦铜盘”,正是之前取自赵良狄的残法相,此时,两个法相隐隐互相对峙,释放的特殊威能,似乎锁定了紫金葫芦周围的空间。 冲突了? 看起来,弄百八十个魂器放在身上,成为“技能小宝库”的愿望破产了,这才两件,就已经让自己无法行动,要是再来一两件,恐怕自己的法相空间就炸了,必然身陨当场不可。他试图用一缕灵气去触碰任一个残法相,却发现无法撼动丝毫。 难不成真的要答应萧明真? 伊的眼神是那样“真诚”,虽然江枫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江城子似乎倒是可以召唤出来,他能感受到手臂之上的回应,并没有被隔离,不过他并不想将江城子的秘密暴露在萧明真之前。 那怎么办? 总不能靠黑蛇之灵吧? “我说,江掌门,你倒是给个话啊,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萧明真看见江枫真的不能动,反而靠到近前,戏谑的眼神盯着江枫的双眸,甚至能感受到伊贴面如兰的气息,“我可没逼你啊,到时候修为下降,你可不要后悔。”她知道有些功法确实容易反噬自身,想必眼前的江枫,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黑蛇之灵似乎真的给出了响应,它慵懒的身形,缓缓的在袍服遮盖的手臂之上游动起来,一点点,越过肩头,就像一块粘稠无比的抹布,粘在自己的肌肤之上,直到游动到小腹丹田位置,还未等江枫有所准备,一股强大的撕扯,从四肢百骸向内,汹涌而来。 它对于凝练特殊魂器的诡异红光,原本就有着特殊的抵抗能力。 原本对峙相斥仿佛黏连在一处的两个残法相,瞬间被撼动,意欲脱离原本的位置,重新组合成稳定态,而僵直的身体,也短时间内回归正常。 电光火石之间,江枫一把扯下金玉耳环,将其快速的放入储物袋,他实在是吓怕了,而请求黑蛇之灵的代价也很明显,他在寒山派因其减弱影响而积累的修为,几乎损失了一半。 “你骗我?”萧明真吓得仿佛小兔一般,快速回退了两步。 呼—— 江枫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功夫技能不能乱练,果然有道理。”魂器的事情,还是不让萧明真知道为好。 “真的?” 萧明真一个快步上前,江枫却一个转身躲过了,他不可能给对方机会施展【暖魂之触】,这也是方才他在僵直状态时,最担心的一件事,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想过,否则自己仅剩的一些小秘密,都会被她看透了。 哼! “那么把耳环还我吧,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可能我还要使用一段时间。”说出这个,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说“使用”,好像真的自己有女装的爱好一样,“有些特别的用途。”他补了一句,却发觉越发有些描的黑了。 至少要等魂器蕴藏的技能次数用光,变成普通物品方可,否则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正如“分相术”的秘密一样,在自己实力低微前,还是永久藏在心中比较合适。 ………… 侍女郑可仪再次来汇报的时候,江枫已经送走了怏怏不乐的萧明真,金玉耳环最终还是被江枫“倔强”的留了下来,这让原本想要感谢一番江枫的萧明真,十分不开心。 不过这并不妨碍江枫谈些公事,比如邀请萧家的子弟来浅山宗经商——没有觉醒法相的子弟,萧家这种大家族还是蛮多的——或者干脆只做些投资的买卖也可,联通七盟的道路开通是迟早的,在接入七盟的交通网之前,宗内的经济状况,哪怕能够上一个小小的台阶,都是极好的,从吸引凡俗来看,相比七盟一众宗门,力宗,御风这样的大宗大派,对浅山宗那点人马没兴趣。 趁着萧明真离开的间隙,他也将松石项链拿下,单独戴上金玉耳环,体验下了“八卦铜盘”残法相的技能,与自己原本猜测的辅助类相同,这个被其命名为“八卦小灵阵”的技能,能够在自身周围构建一个小型聚灵阵,范围大概五步左右,其内灵气的浓度,相当于外部的五倍,也就是说,在浅山宗的二阶中品护山法阵‘厚土金刚如意阵’中,使用此技能,构建的小型空间内,灵气可以堪堪达到二阶上品的程度。可惜的是,这个技能最多可以维持两个时辰,从耳环内的灵力损耗分析,最多也就维持十次,而且江枫猜测,这技能对于三阶以上的法阵,效果会变差很多,毕竟“八卦铜盘”只是一种并不算多稀有的法相而已。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在侍女郑可仪面前,江枫并未撤去这“八卦小灵阵”,故此郑可仪见到江枫时,只见他在蓝光法阵之中,打坐运功。 “恭喜掌门,修为更上一层楼。”作为一个凡俗女子,郑可仪并没有能探测他人修为的手段,只是凭借粗浅的表象,猜测江枫又领悟了什么新境界,至少在她的印象中,江枫并没有张开这种像是“法阵”一样本领的能力。 “嗯,”江枫没法解释,有神秘感就有神秘感吧,和凡俗女子,就没必要解释那么多了,不过他突然觉得这郑可仪算是可造之才,至少以她的办事能力来讲,是不错的,总比那个中途跑掉的丁家女子——叫什么来着,丁灵芸,自己都差不多把她忘了——要强上太多了,自己不但没有惩戒逃兵,也没有奖赏对自己忠诚尽力的手下。 这似乎有些不公平。 不过一个六法相,确实有些难啊。 “我问你,如果你有机会觉醒法相,你会如何?” “这……”郑可仪突然愣了一下,她本以为掌门会依照惯例,询问自己最新探听到的消息,或者大邑郡最近可疑的事件,不过她突然觉得这可能是掌门要赐下“羽龙化清丹”,以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原本是不知道此物的,但是到了大邑郡,眼光拓展了不少,对于丹药,灵符,炼器,甚至其他修士不愿触及的凡俗领域,都有了粗浅的了解,也让她对修炼之路,再次产生了憧憬。 不过郑可仪知道自己的法相很差,郑家虽然没有测试法相的手段,却有一位老年修士有简单测试觉醒可能性的手段,她得到的评价是“极差”,属于根本不用考虑的那种,也正是这个原因,被派到掌门这里做侍寝,不过掌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碰自己…… 难不成自己长得难看? 她确实这样想过,不过在大邑郡那些“泥腿子”甚至某些低级修士看向自己灼热的目光,又不似如此,想到这里,她的脸颊有些红了。 “属下当粉身碎骨,以报掌门大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没法说妾身的,虽然她心中隐隐觉得那样似乎更好。 “如果与你的家族利益冲突,又当如何?”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四章 过尽千帆 郑可仪眉头微皱,似乎这是她第一次在江枫面前表露如此左右为难的模样。这确实是个自带陷阱难以回答的问题。 江枫也同样在思量。虽然不论对方回答是否会忠于自己,以及是否会在家族利益和宗门之间权衡,都不会改变他对郑可仪的观感,但江枫还是隐隐期待对方的答案。 她缓缓的抬起头,水润的眼神在蹙眉之下,流光闪闪,更添一丝柔弱风情,江枫不禁喉头微动,忍不住想要收回这个问题,却听见伊吐露出细如蚊呐的一句话: “但听掌门吩咐,也希望郑家能和宗门一同进退。” 考虑得还算周到。江枫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这只是他作为掌门而言,随意问询考验的简单一环,事实上,不论她的对答结果如何,之前在各项事宜上的表现,早已通过了评测。 “想必你也知道自己的资质,虽然我手里有一些‘羽龙化清丹’,但必须配合我的独家秘法,方有可能让你觉醒法相,而且,这种秘法必须施展多次,有可能会成功觉醒,但也可能会失败,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你还愿意继续尝试么?” “我愿意。”相比之前的犹豫不定,这次郑可仪回答的十分利落,“一切凭掌门安排,生死无悔。” 在郑可仪被送往掌门内府那一刻时,江枫就已经知晓她是六法相之身,而且并没有哪个法相相对弱势,故此,至少需要施展五次“分相术”方可令其觉醒,与萧明真的出身不同,郑可仪并没有足够的灵材滋养身体,令其有足够的修为根基,连续抵抗五次的“分相术”伤害,故此,郑可仪的觉醒,相比萧明真,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风险也更大。 “至少需要四个月,这四个月中,我会尽量抽出时间,为你多次施展法术,助你服用丹药,而每次法术施展后,你都会昏迷三到四天,你要有心理准备。所有相关事宜,需要对所有人保密。” “是。” “也包括郑家的人。” “属下明白。”郑可仪轻咬贝齿,方才回答问题的那一刻,她已然清楚的明白,自己与郑家,已经断了血脉上的联系,她从此,就是掌门的人。 “说说大邑最近的事情吧!” 郑可仪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在江枫离开的一个月中,附近风平浪静,并无大事发生,可能是因为七盟在寒山派会谈的事情,除了部分往来的各宗各派使者偶尔经过这里外,商旅反而稀落了不少。 不过,有一种生意,反而逆市上扬,兴旺了很多。 据传,由于七盟战事,凌云山和雁栖岭灭宗,在赤霞门和落英门,出现了奴隶市场买卖热潮,不少在战事中失去家园,甚至失去宗门庇护的散修,都不幸被掳掠成奴,甚至为了生计甘愿为奴,在奴隶市场发卖。 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灰色幔帐遮挡的马车,匆匆从大邑郡经过,运往西北部的御风宗,这种现象,在七盟会谈之前,是十分少见的。 马车中所运,大多是有些姿色的年轻女性低阶修士,而身强力壮的男性凡俗,额头处则被刻印上特殊的买家标记符号,尾随商队而行。据说在御风宗东南,计划修建大量的道路以及新建若干座城池,必然需要大量的普通人手,用于在筑造修士进场之后,进行细节的修缮工作。 看起来,在七盟战事结束之后,御风宗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收割胜利果实了,这种策略,想必多半还是出自古传福之手。作为大宗大派,御风宗东南的自然条件偏差,冬 季漫长,物产稀少,灵脉的密度和质量也远逊于其腹地,以及乱石海沿岸。故此一直以来都人丁稀少,修士和凡俗皆不愿来此生活修炼,或许借助奴隶的开拓和维护,治理东南边疆,是一条可行而又俭省的方案。 如果这样想,似乎自己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掌门,我建议咱们也可以采买一些奴隶,不过……” “不过什么?” “年轻的凡俗和修士,现在价格已经被抬得很高,一个普通的凡俗奴隶,据传价格为六十枚一阶灵石,而灵级三重以下的修士,价格为十枚二阶灵石,均比平常季节超过了一倍。” 竞争如此激烈? 是有人在哄抬价格,还是真的需求旺盛? 或许只有亲自去看看,才能侦知真正的原因,从距离上看,大邑郡距离赤霞门的辉耀城,以及落英门的桃源城,都有八百里以上,雁栖岭的故都潢水城倒是与浅山宗不远,仅有四百余里,不过想必获得其大半领土的赤霞门,再有胆色,也不会在潢水城公然发卖雁栖岭的奴隶,否则必然会引起公愤。 “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采买一些价格公道,具有技艺在身的老年凡俗,或者年迈大道无望的灵级修士,在大邑郡,我们可以自己开办店铺,这样挣得更多,而且,我听说赵长老在研究炼器,这方面如果能有合适的人,想必也会事半功倍。” “想法不错,或许有人已经这样做了。”江枫想起古剑门和碧云宗,虽然作为失败一方,但想要重新崛起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优质的年轻凡俗和修士竞争不起,退一步,选择反而更多,况且,他们本是人族宗门,这方面思路更多。 “我会尽快去看一看。”看见士气有些颇受打击的郑可仪,江枫又简单安慰了几句,凡俗的视野,限制了她的想象力,看起来,是时候帮她觉醒法相了。 交代郑可仪早做修整和安排,准备明日服用秘制丹药之后,江枫化为江小白的模样,出了余小正的店铺,在大邑郡闲逛考察,两条宽阔的十字长街,基本上已经建满了各类店铺,而且多半已经开张迎客。 自己原本提前囤积的土地,在交给余家之后,部分优质地段已经开工建设,从形制规模上来看,应是一处小型的拍卖场,一处修炼场和两处客栈,前者必然会有玄级修士常驻,以及需要地级修士偶尔镇局,后者都是普通修士甚至凡俗可以经营的场所,多半是用来安排家族内不得志,但与余小正这一脉关系密切的旁系子弟。 相比发展成熟的力宗真武城,这里的空间更为广阔,也不受力宗内部错综复杂关系的掣肘,一张白纸,重新绘制更具想象。 周星家族的住所位于大邑郡西南,这里的土地最为便宜,但距离通往南部的新修官道,并不遥远。一切都井然有序,周家的子弟多半勤劳,以务农为主,小买卖为辅,这里的条件相比寒山,要好上太多,从他们普遍洋溢在脸上的微笑来看,他们已然初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过从气息来看,暂时留在这里的均是凡俗,想必修士们,此时正在罗川都准备精英子弟会武的事情,这次会武,也是周家进入浅山宗各个家族视野的好机会,想必他们正摩拳擦掌,准备大放异彩。 夜幕降临,江枫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店铺,打坐调息,直到午夜中传来打更人最后的敲击声,才熄了魂火宫灯,准备休息。寒山之行论体力,除了与马太吉共同往返探索拓跋图秘库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消耗,真正 耗费的乃是心力,好在最后柳暗花明,不但摆脱了不利条款,还赢取了寒山一镇。 静谧的过道内,轻轻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江枫竖起耳朵,细心感受,当是郑可仪,这个时间,她来做什么? 并没有预想的敲门声。 伊轻轻的开了门,又反手关上,黑夜中只有她凹凸有致的剪影,以及传来的淡淡的沐浴后的芳香。 “你来做什么?” “掌门,今夜,就收了我吧。” “……” “这并不是帮你觉醒法相的条件。”江枫本能的想要叹一口气,但话到嘴边又无意识的止住,原本有些困顿的睡意,竟不知为何烟消云散,手臂上黑蛇之灵缓缓游动,他能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一种炽热,有如黑夜中被突然点燃的干柴,那迎风而长的火苗跃动不已,与之相互呼应,燃的更烈。 压下心头的热浪,江枫想要赶她出去,他并不想让自己忠诚的手下,以为自己是趁机要挟对方。 “我原本就是掌门的,我是自愿的。”她的声音袅袅,轻柔身体突然软化,两只温热的手,顺势缠在了江枫的腰间。 算了,我是一个掌门,十代掌门,也是掌门。 感受到自己辗转不定又飞快薄如蝉翼的抗拒,这个念头化去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执念和防备,最先征服了江枫本人。 江枫伸手,将她“粗鲁的”抱了过来。 ………… 过尽千帆,一晌贪欢。 ………… 午后的阳光和煦,也带着些许热烈,正融化山脚平原上已经不算太厚的积雪。江枫心情舒爽,意气风发,此刻正端坐在一辆跑商的马车之上,跟随这支小型的商队,直奔赤霞门辉耀城,不过他想先顺路去雁栖岭的故都潢水城看看,琢磨是否有机会能够低调的收揽一两个残余的散修。 在给郑可仪预先留好十枚二阶灵石,并交代临时雇佣的仆役之后,江枫为她摘除了第一个残法相,以江枫的见识来看,此法相当是一块“阳火晶石”,大概率是炼器辅助类,既然她已经是“自己人”,江枫还是想给她留下一种偏战斗的法相,以便后续能快速提升修为并保障自己的安全,至于其他庶务,大可指挥手下擅长对应法门的仆役来完成。剩余五种法相,在摘取之前,他计划先去寻些相关的书籍,提升下自己的辨别力,以免错失优质的选择,即使无法得到,也可以想办法问询善于此道的萧明真。 这个小忙,大抵应该不算是一个条件吧,他想起萧明真俏皮而又令人情迷的眼神,身体竟然不经意间有了触动。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萧明真与自己约定的三个条件,只剩下一个,当留作应急之用。 雁栖岭的故地多是荒山丘壑,破旧坑洼的官道比浅山宗好的不是很多,迂回曲折,往往行进了许久,方才发现刚刚到达的,不过是视野中原本不远的地方而已。 好在驾车的是个好把式,一路并没有多少颠簸。商队似乎有火急的业务在身,故此不惜在中途驿馆花钱换马,到黄昏的时候,这个小型商队的三驾马车,已经到达距离潢水城仅剩一百里的偏僻小镇。 浦江镇。 据说自从七盟战事以来,这里的夜晚充满危险,故此谁人也不敢随便在夜间赶路,只能在此地休息,明日再出发。江枫紧随赶车人和两位同行商旅一同下了车,这里叫做镇,但称作村似乎也很恰当,不过,第一眼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五章 浦江芋头 此时正是黄昏,长日将尽之时,普通的村镇,大多应该炊烟袅袅,劳作一天的凡俗民众,正应准备晚饭,之后早早休息,做些必要的欢愉活动之后,准备来日的工作。 而这里的“镇口”,或者说是这名曰“浦江”的大村子路旁,反而聚集了不少闲汉,他们大多面色红润,肩膀宽阔,袒露的上身肌肉虬劲有力,服饰衣着虽不能说是华丽,但也鲜有残破和补丁,在这乱世之中,能保持如此模样,也算罕见。 难不成这里有灵脉可以开采不成? 江枫缺少望气探矿的本领,只能用玲珑宝光粗粗穿透几处黄土铸建的墙皮,并没有丝毫宝光显现出来,由此可见,此地也只是温饱有余,并不是大富大贵,那灵脉,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酒肆的老板是个白眉老头,一早就迎出来,嘘寒问暖,看得出来,这支小型商队,算是他的熟客。缴纳了一枚一阶灵石,江枫就分到了一间举架颇高且干净整洁的上房。从房价来看,这里的物价并不高,这与看上去还算小康的凡俗生活,并不相符,想到这,他叫住了一个忙前忙后的小厮。 “你是本地人?”这小厮尖耳猴腮,与外间所见的闲汉,有着明显的区别,江枫只是想引起话题。 “不是,不是,客官您有问题,但管问就是。”小厮接过江枫扔给他的一枚灵石,原本就算和善的态度更是让人暖到心里。 “这里的人,靠什么生活?有灵脉么?” “他们都是靠去潢水城打工为生,这不是打仗了么,前一段时间到处都在抓壮丁,这一段又闹山匪,都吓怕了,所以都跑回来了,这镇上,平常可没这么多本地人。要说灵脉,这里都是黄土,从来就没发现过灵脉,就是修士,都没出过一个。” 修士都没出过一个?江枫心中暗自惊讶,以方才村民健硕的身体来看,出点修士,至少蛮力型还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为何会有如此现象呢? “这里的人,怎么看上去如此强壮?” “客官有所不知,这地方虽然贫瘠,但山边生有一种芋头,长得又快又大,不止用来充饥相当不错,而且吃了之后,浑身都是力气,这里的人,从小就吃,故此身体特别强壮,像牛犊子一样。” “那为何你?”江枫话没说尽,言外之意,为何你瘦的跟猴子一样,随便吃点也比这个强啊。 “本地人都把产芋头的地方圈占起来,一个也不卖给我们,怕我们吃了也一身力气,到时候抢了他们的饭碗。” 还有此事? 江枫看着案上几枚脚掌大的芋头,正散发出甜糯的香味,“那这个?” “嘘”那小厮凑过身来,低声说道,“客官,你可别说是我讲的,这芋头,不是正宗的浦江芋头,而是附近的元丰镇产的,味道差不多,但没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又聊了片刻,待到小厮离开,江枫撕开这仿冒的浦江芋头,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香糯可口,只是吃多了,会有十分口渴的感觉,如果长期食用,多半需要借助烹饪的手段改善。按照小厮所讲,这里的人不事生产,靠在潢水城出卖劳力即可过上小康的生活,如今乱世,暂时封闭了此条谋生之路,但这里的人并不担忧 ,只靠上天赐予的芋头,就可维持生活。 很奇怪的芋头。 难不成是某种低级的灵物? 好奇心驱使江枫,想要找一个真正的浦江芋头来看看,出了门,打算去客栈外转转,看看能不能潜入山脚或者本地人家,“盗”些真正的样品出来。 “客官,晚上还是不要随便出去的好。”似乎看破了江枫的意图,白眉客栈老板及时的出现在江枫面前,“不要听小厮们胡言乱语,这里的夜晚不太安全,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方便去的。” 哦? 江枫这才发觉,这白眉老头的身板也十分健硕,丝毫没有年迈之人当有的孱弱,当是本地人,或者曾经食用过大量的浦江芋头。 分相术不经意间扫过,江枫发现这老头,法相空间内的灵池,比常人大上两倍有余,内在共生的法相,竟有三十种之上,但与之前所见多法相之人不同,各类法相分立存在,互不干扰,只是每种都特别弱小,仅有常人的三分之一左右。 “我不但是一名修士,还出自郎中世家,想要为凡俗亲眷寻找一处治病谋生的好地方,我看这里似乎没有医馆,想要考察考察,是否合适。”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多虑了。”白眉老头松了一口气,“如此的话,还请客官不要走远,仅在镇上活动,免生事端,让老叟难做。”他虽然不是修士,但也看出江枫是修行之人,故此也并未把话说得过于难听。 今夜是满月。 想必这也是白眉老头比较放心自己出来的原因,镇外的广场上,闲汉们还没有散去,聊着左近邻里的家常,见有外乡人到来,纷纷止住了嘴,警惕的看向江枫。 “各位乡邻,我出自郎中世家,……”江枫又把自己扯的谎话重新说了一遍,同时用分相术打量离自己最近的几名村民,果不其然,这些村民均是多法相,最多的竟有五十多种,年轻一点的,也有二十余种,这种情况,别说自然觉醒,就是服用三阶禁药“乘鸾青云丹”,恐怕也难以奏效。 “你来的正好,我们这里,最常见的病,就是失眠,整夜睡不着。”一个胆大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血红的眼睑,“你要是能用便宜的药,治好我们的病,医馆我们给你建都没问题!” 哦? 江枫突然觉察到到,自己似乎找到了仅适合自己的宝藏提取残法相的宝库,原本去辉耀城的奴隶市场,江枫也存着这样的念头,只是一方面奴隶必须要买来才行,另一方面,多法相之人,法相之间相互纠缠羁绊的现象普遍存在,每每提取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元神,而这里之人,天生多法相,并且相互之间独立存在,是极佳的提取对象。 只是,需要假借治病之名,方可便于提取法相,他突然想起自己手头有一张“四灵润魂丹”的丹方,因为需要消耗大量的养魂花,原本想作为与郑鲁达交易的筹码,如今因为雪顶修炼场,给他带来了大道的希望,已经将其彻底折服,无需再用此低劣的手段拉拢。此丹,正有安魂,治疗失眠的功效。 “嗯,我有办法,你们给我留一处好地方,我一个月后,就会率领族人来此开设医馆,解决大家的困扰。” …… …… 次日。 江枫继续行程时,白眉老头也出来相送,他已经从村民口中得知江枫想要设置医馆的事情,失眠同样困扰着他,只是他手头还算宽裕,可以购买价格偏高的丹药来缓解,但一直并未得到根治。 江枫猜测这是浦江芋头的副作用之一,通过简单的沟通,他得知村民并不是同一个宗族的后裔,故此排除了天生的可能,而从饮食来看,这里的江水与下游的潢水城并无区别,唯一区别的,就是被视作珍宝的浦江芋头。 这种能滋生力量,提升体质的特产,同时也断绝了他们的修炼大道,更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患上失眠症,江枫猜测,在山脚下,应该存有特殊种类的矿脉,只是这种物事,并不为修士们所知。 这很正常,如果一个地方经常出修士,才会引起修士群体的重视,反之,一介凡俗,只出劳力一族的偏远小镇,自然没有人关注。 如果能成功提取到合适的法相,江枫计划有针对性的选取一些适合自己炼制魂器的残法相,丰富自己的生存和战斗技能,峡谷的元楚尊者伪天级遗迹,既然自己非去不可,金城派又答应给自己三个名额,那就应该早做准备,免得身陨遗迹。以江枫估计,最多三个月,这个时刻就会到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这里真是个宝藏啊,而且芋头所生的山脚下,到底是什么呢? ………… 潢水城的景貌乏善可陈,灰黄的天空,是远山高原缺少植被而被刮起的尘土,废弃的田地和生意凋零的店铺,源自七盟战事的祸乱。不过这里的物价倒是便宜,特别是各类杂书,普通日用和低阶法器,有些门路的修真家族,都在发卖这里的各种物资和田宅,换成硬通货灵石,迁居新都辉耀城,余下的,或郁郁不得志,或穷困潦倒,或对于雁栖岭,以及潢水城有些特殊记忆,大多是垂垂老矣,或行动不便。 新都,远比这处废都充满生机和希望。 据传,赤霞门辉耀城核心地段的土地价格,已经因此上升了五倍。曾经囤积过土地的江枫知道,对于赤霞门来讲,这就是一大笔收入。 花费一个下午逛了不少杂货铺,花费了十枚二阶,就淘了近两百本各类杂书,涵盖识别法相,鉴定普通矿物,药草,普通炼器法门等诸多品类,这种修士所用书籍,在浅山宗很难见,平素在雁栖岭也多半很少见。除了识别法相一类外,江枫计划将其与在寒山派秘库之中所得,一并放入正在暗自筹备中的藏书阁中,供门下子弟阅读提升。 作为一个历代掌门和主要长老都是揠苗助长提升,终生为命奔波的小门派,浅山宗这种修真门派应有的底蕴,实在是太欠缺不过了。 黄昏将至,江枫再次跟上修整完毕的商队,前往辉耀城,由潢水城前往辉耀城的道路,据说全权由赤霞门修士负责安全,故此,这里的道路昼夜可以通行,几辆马车在夜幕之下,融入到稀落的单向车流之中,一路向东行进。 夜色如水,江枫闭目养神,思绪纷飞。 “二掌柜,我们被跟上了。” 商队最后一辆马车的阴影之中,一直潜伏的影子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匆忙的话。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六章 夜半鬼影 “你确定?” 被称作二掌柜的男子江枫见过,姓窦名锦秋,玄级中段修为,因为搭乘这个商队的马车,首先要得到他的首肯,故此相识。此人不高,不足七尺,一头苍白的但梳理精致的短发,衣着除了遮挡颈部的褐色围巾之外,算不上华美,仅足以判断其为商队头目。此外,给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明显的红瞳,这在妖族里并不多见。 “是,对方是一辆黑幔马车,从潢水城出来,就一路缀在我们身后,距离保持在二里左右,之前经过东峰镇岔口和紫云镇岔口,都没有离开。” “黑幔马车?右手车盖之上,是不是有个血红的鹰爪标记?” “二掌柜您怎么知道?”窦锦秋提起这个,报告之人口气明显慌乱起来。 “四喜,你跟我多年,无需和我隐瞒,说吧,你是不是在潢水城夹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上路?” “这,这个,我”被称为四喜的男子,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犹豫不决。 “快说!我好知道事情出在哪!就是死,也总要死个明白!” “啊?”听到“死”字,四喜惊慌得差点掉下马车,他赶紧抓住车内侧窗下的扶手,“小的替潢水城单家运了一些贵重之物出来。” “单公覆家?” “是。” “糊涂!血爪一早就放出话来,单家冥顽不灵,与赤霞门对抗,近日要将他们灭门以献礼于赤霞门,谁要是帮他们的忙,就是与他们为敌,在这个节骨眼,你啊,你” 窦锦秋眉头深皱,牙关咬紧,下巴深陷在围巾之内,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快,在前面的落亭驿附近停下,把东西交出来,看看有没有商量。咱们长宁商会的名号,或许对方能给一点薄面。” “二掌柜,能不能,不交?”四喜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跪了下来,“我把单云奇放到前面的马车上了。” “你说单公覆的独子?” “单公覆当年在我爹落难时,曾对我家有恩,所以我……” “所以你就让我和长宁商会,也陪你丧命么!糊涂啊!”窦锦秋勃然大怒,一脚将筛糠般皱作一团的四喜踹下车门,自己也挑开车帘,高喊了一句: “停车!” 三辆马车快速停下,原本在车中休息的几位随行旅人,都被突然惊醒,中间的马车里,更是传来不满的怒骂声,似乎是某位混江湖的散修。 “诸位,恕我窦某失察,此行惹上了血爪,就在身后不远处,多半会与我等为难。”情况危急,他还未等马车中的人下车,就高声传话,“愿与我长宁商会共进退的,还望下车帮衬一二,我代表商会先行谢过,事后必有重谢;倘若不愿意助拳,也请速速离开,以免惹祸上身,时间紧急,无法交割费用,还望诸位海涵。” “早说啊,耽误老子的时间。” 原本中间传出咒骂声的马车,一个手握大锤的虬髯疤脸大汉跳下马车,似有玄级中段修为,狠狠的瞪了窦锦秋和刚刚爬起来追上车队的四喜一眼,飞也似的逃走了,带队的马车上,两个中年文士打扮的灵级修士,也甩掉碍事的文士头冠,快速的窜进路边茂密的丛林,片刻就没了踪迹。 整个车队,似乎除了在原地战栗发抖片刻,就昏死在地的 凡人车夫,就只剩下江枫,还有被偷偷塞在中间马车之上的单云奇。 窦锦秋几步向前,一把挑开中间马车的车帘,像抓小鸡一般抛出来一个半大孩童,“你就是单云奇?” “是。”那孩童似乎还未意识到危险,懵懂的眼神充满疑问,透过马车的布帘缝隙,江枫发现,这孩童算是入了修炼一途,只是修为很低,堪有灵级二重的模样,更是没有经过什么特殊训练,当是刚刚觉醒不久。 “你爹单公覆是忠义之人,我敬重他。四喜,带这孩子逃命去吧!”他将单云奇一把扔了出去,丝毫没在意对方还是个孩童。 “我不走!”似乎明白了什么,单云奇倔强的爬了起来,“黑爪都是坏人,我要替我爹干掉他们!” 窦锦秋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箭步冲到一脸惊呆的单云奇身前,单手下劈,冷不防将他击晕,再次抛给浑身是土的四喜,“带他快去逃命,我去挡住他们!” 片刻。 江枫本欲离开,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系,然而仅仅是迟疑观察的时间内,黑爪的马车已经赶了上来,两道气息,其中一道更是玄级高段,散发出浓郁的杀气,左右围拢而来,罩在六匹普通的低级妖马身上,妖马发出声声痛苦尖锐的嘶鸣,登时化作滩滩血肉,暴毙而亡。 黑爪来客,一上来就下了杀招。 感受到身体周围水盾符的溶蚀,江枫知道无法再静静的躲下去,抽出蓝焱大剑,劈碎黑松木的车身,跳到场内,与窦锦秋同时面向来者。 “两个普通玄级,东子,去追,我来会会他们!”说话之人应是两人中的带头人,身材瘦小,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没有蒙面,手持一把冷色锯齿钢刀,月光之下,他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在场二人,神情颇有意外之色。 玄级初段的黑爪来者想要离开,却被窦锦秋迎头拦住,九尺有余的漆黑光滑软鞭,卷向来者的双腿,那修士一个侧向翻滚,躲开了窦锦秋攻势,绕开正路,想要进入密林,却感到空中风声烈烈,三支寒铁飞镖映着略有黯淡的月光,向自己袭来。 不敢侥幸,他身形急退,再次回到瘦小黑衣人旁边待命。 “哼!” 瘦小黑衣人鼻孔出气,身形抖动变得飘忽,阵阵黑气从身体之中涌出,与此同时,场内四周响起森然的鬼叫声,那声音人而凄厉,仿佛在深夜之中夜枭的悲鸣,林中的阴影暗处,一个个头部垂落的黑影缓缓走出,共计十六个,将场中两人围拢的密不透风。 这东西像是某种鬼物,倘若镇邪桃木法剑要是还在就好了,江枫暗道。甩出一道光幕符试探,刺目的光芒映照在鬼影之上,却并未穿透丝毫,这鬼影一样的怪物,似乎真的有实质的身体而非幻影,它们缓缓的向中间靠近,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江枫能听到它们干瘪喉咙中的低吼和喘息。 窦锦秋作为正主,率先冲了上去,迎上一只粗壮有如蛮牛的漆黑鬼影,他的修为与江枫相若,手中的黑鞭快速舞动,上面有如蘸了烈油,燃起片片赤色的火焰,鬼物通常怕火和雷,看火焰与长鞭的融合甚是完美,想必多半是法器的附加技能。 火焰沿着长鞭,窜到鬼影之上,却被未如想象中的迅速燃起并包覆全身,只是缓缓的在接触之处静静燃烧,但却激起了鬼影的凶性,但听那鬼影一声低 吼,抬起原本低下茫然无神的头,露出黑色流涎几乎贯穿整个腮部的血盆大口,配合它粗壮而又僵硬的黑色手臂,向窦锦秋扑去。 一只鬼影自不会给窦锦秋带来多少困扰,不过他脚下却突然一软,原本坚实的地面,化为极易深陷的流沙,一直在旁观的另一位黑衣随从,出手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啪! 江枫甩出一道火爆符,及时的轰向了被激怒的鬼影,击退的同时却未建寸功,反而将其身上缓慢燃烧的火焰扑灭,这鬼影,对火焰的抗性,竟然如此之高。 金光符! 没有雷云符在身,江枫只能用同为金系符的金光符再试,希望能够奏效,他的脚下不敢停歇,蓝焱大剑灌注灵力,一个【纵贯一击】,扫向身后的两道鬼影,来敌看起来是想用鬼影作为主要攻击手段困住二人当然江枫自有使用灵光扳指在最后阶段逃离的手段倘若不及时打破围攻的话,就会生生被这十六个鬼影撕成碎片。 这个“血爪”杀手组织,既然早晚都是赤霞门的人,那么有机会削弱一二,也是极好的。 借助【纵贯一击】的冲力,两个鬼影被击退三丈有余,深入三寸的伤口贯穿整个腰部,但却未能斩断腰椎,黑绿色的粘稠脓血从伤口中涌出,沿着身体缓缓流下,腐蚀地上的砂石,蒸腾起呛人的灰烟。 金光符虽然并没有击溃敌人,但也将一只鬼影定在当场,短时间内行动受限,但从持久度来看,想要使用金光符将所有鬼影一一定住,显然是不现实的。 鬼影围阵露出不算太宽阔的缺口,江枫正要和窦锦秋一同跳出圈外,瘦小黑衣修士却及时的冲上来,补足了缺口,他的周身浓雾缭绕,只露出两只远超常人大小的血红之眼,更有两缕浓密得有如实质的黑雾,缠向倒地的鬼影,那鬼影登时起身,腹部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与此同时,旁边的黑衣随从手中凝练出片片雪花状手掌大小的暗器,如漫天花雨般投射过来,那暗器没有直接伤害,但落在地上,仿佛禁锢了附近的灵气运转,使用技能时,不免有些晦涩,无法发尽全力。 瘦小黑衣修士身上的黑雾再次如沸水般翻腾,墨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似有剧毒灌注其中,以致无法近身,江枫正琢磨如何破局,一道粗大如磨盘的蓝色雷光,凌空突然炸裂,打在瘦小修士身上,黑雾一阵震颤随之剧烈激荡,几欲溃散,他的身形急退,四个身形较为弱小的鬼影冲进黑雾之中,随着阵阵丝丝如磨碎细砂的溶蚀声,那黑雾重新稳定下来。 消耗鬼影,反向治疗? 好手段!再来! 江枫回转身形,但见窦锦秋手中正握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水晶宝珠,一半是绿色,另一半已经变白,表面布满了碎裂的纹路。 “没了?”江枫问道。 “没了,仅此一枚。”窦锦秋苦笑道。 看来只能真刀真枪的来了,江枫静下心来,对手用鬼影手段困住自己二人,而不是速战速决,多半并无猛烈杀招,此事似乎可为。 嗑了一大把“五真祛毒丹”,两道水盾符加持到自己和窦锦秋身上,蓝焱大剑的蛮力,配合金光符,如果打在同一个目标身上,或许能够建功。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似乎并不需要正面硬刚。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七章 贪念作祟 手臂上灵气运转,江城子迎风落地,心意相通,一个淡蓝色的“水泡牢笼”遽然吐出,飘向了距离江枫最近的一个鬼影,将它临时困在其中;同时,他手中一甩,一道八尺高的健硕身影从灵兽袋中飞出,凌空出现,正是沉睡已久的妖傀宋维多。 在御风宗凌府与拓跋图激战之后,妖傀宋维多受了不小的伤,在灵兽袋中休息一段时间后,大部分伤势已经复原,江枫没有额外提供灵符和药草供他恢复,故此他原本地级的气息,隐隐跌落到玄级圆满。 吼! 身体残存的本能和灵兽袋的囚禁,让他发出一声愤懑的低吼,甫一瞧见满地的鬼影,似乎找到了最好的食粮,他的速度比鬼影快的多,一个箭步冲上出,按住一只缓缓前行的鬼影,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下去。 嘎吱! 鬼影的精华似乎都在头部,虽然似有剧毒,但本就是妖傀之身的宋维多,根本不惧怕这种毒液,吞下鬼影,他的腹部变得彤红发烫,似乎在消化鬼影中蕴藏的灵气,同时对抗毒液的侵蚀。 瘦小修士身上的灰雾一阵抖动,似乎溃散了一些,遇到鬼影的克星,他不敢怠慢,手中甩出一道竹木书简,那书简两尺多长,悬在空中,瞬间招展开来,排排米粒大小的金字,陡然发出赤黄色的光芒,只是这法器,他似乎祭炼的并不彻底,用的有些生疏,初始时不小心对准了自己的鬼影,那鬼影一遇金光,浑身有如蜡烛遇到明火一般,登时融化,眨眼间就变成一滩烂泥。 该死! 黑雾之中伸出一把枯瘦手臂,五指灵动念动法诀,金色书简立刻转向,道道蕴藏净化之力的金光,打在赤红身体的宋维多身上,蒸腾起阵阵黑烟。 这书简,有克制鬼物的功效! 宋维多吃痛,不过他的身躯远比普通鬼物强壮,须臾之内,并不会有被灭杀之忧。江城子双手紧紧握在胸前,遥指操控,再一次指挥宋维多跳起,扑在距离江枫最近的另一只鬼影身上,随着阵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胸前被金色书简灼伤的部分,开始自我修复。 以战养战! 左右腾挪间,周围的鬼影已经越来越少,而江枫和窦锦秋,也趁机跳出圈外,分别对上了瘦小修士和黑衣仆从。 瘦小修士身上黑雾渐渐溃散,其内蕴藏的毒气更是稀薄了很多,他不仅要分心控制金色书简,还要对付已然近身与自己缠斗的江枫,他的另外一只手臂,早已无法再化作黑雾加成鬼影能力,只能抽出一把无名铁棍,与江枫的蓝焱大剑游斗! 鬼影围阵几欲溃散,场内仅剩下六只稀稀落落的鬼影,瘦小修士右手一招,金色书简收起,向后猛然一滚,退后了三丈有余,身上的黑烟遽然收缩不见,原本留在地上的鬼影,因此瞬间溃散,化作百余只斗大的漆黑蝙蝠,扑棱棱的向江枫卷曳而来。 同样属于鬼物,但却切换成另外一种形态,蝙蝠个体虽然弱小,但胜在动作迅疾,宋维多这个大块头来不及救场,江枫灵力跃动,释放巨木壁垒技能,张开青绿色的护罩,将自己护在其中。 三级的技能强度,提供的护罩强度已经堪比二阶护盾,攻击偏弱的蝙蝠无功而返,更有少数生来就虚弱的蝙蝠,一触碰护罩就被反震之力弹落在地上,重新化作烟尘散尽。 砰! 江枫心中法诀念动,巨木壁垒随之爆裂,蓄势蕴藏的威能尽数释放,将一众鬼物蝙蝠全部驱散,整个空间内,原本令人窒息的空气为之一肃。 早点化作蝙蝠,就没这么麻烦了,对方这一招,可算是吃了大亏。 瘦小修士一口鲜血吐出,这些鬼物,是他多年的心血, 与他心意相通,此时尽数被消灭,大伤元气,再看自己的随从东子,被窦锦秋的长鞭困在狭小的空间内,正在兀自挣扎。 两人身家和本事并不高明,一直未能进入“黑爪”核心,只能干些边缘的杂活。此番被派来追踪单家逃走的亲眷,原本计划只是想要吓唬长宁商会,让他们交出目标,是他中途见到长宁商会的资财,心中贪念作祟,自作主张想要杀人越货,全盘抢走博得一个能出人头地的富贵。 本来二对一,足以轻松灭杀这支长宁商会的小队,窦锦秋有几分战力,他事前是知道的,却没料到车上还有一个死脑筋的修士,与窦锦秋合力拒敌,以命相搏。 算了,流年不利,他心中萌生退意,任务失败,最多不过是罚没半年的薪俸罢了,为此丢了小命不值得。据他所知,组织此番大肆宣扬,要灭掉单家,也无非是为了弄个投名状,讨新主子赤霞门的欢喜罢了,真实目的,还是为了钱财和单家的一本地级技能书。何况,自己随便觅个孩童的尸身,或许就可以交差应付了事。 “走!” 他疾呼一声,先行后退,却冷不防身后一个诡异的泡泡袭来,那水泡粘稠若胶,瞬间裹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调用体内残余的灵气,意欲冲破这奇怪技能的限制。 好在这水泡比想象的要弱上许多,仅仅一个回合,就化作水雾破散开来,微弓身形,只需几个飞掠,他就能脱离战场,却有两根粗壮的手臂,从其背后围拢而来,正是早已经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妖傀宋维多。 啊! 宋维多的蛮力并非他所能对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把银色匕首,插入自己的腹中,不,那疼痛还没有传遍全身之前,他感到额头上,滴下来一滴腥臭的粘液。 “不” 窦锦秋也已经顺利解决了那名被称为“东子”的跟班,那件原本可以释放雷霆之力的宝珠,残存的另一半中绿芒倾泻,化作根根尖刺,困住了已被长鞭限制在狭小空间内的黑衣仆从,只是那尖刺延伸速度很慢,倘若有任何骚扰,都会无功而返,换言之,如果不是瘦小鬼影修士被提前解决的话,他只需抽空扔出一道稍有些攻击力的二阶灵符,就能让木藤失效。 好在这个跟班,似乎手头只有一道合用的流沙符。 宝珠最终释放了所有存储的威能,化作一滩白色若细沙的齑粉,窦锦秋一点点的细心收集起来,想必这东西可以重复利用。 江枫迎上前去,能够一起同生共死对抗来敌,是时候正式的和窦锦秋打个招呼了,何况不是事前说必有重谢么? 他心中隐隐期待,正要说话,树林中却响起一阵拍手的喝彩声。 “精彩,精彩,江掌门好手段!” “是谁?”江枫转头望去,月光之下,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从树丛中闪出,身材微胖,双手和头部都藏在袍服之中,阴影之中,只能看见他高耸的鼻梁,与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人,都不相符。 “这个妖傀,想必就是宋维多吧?”他抬头望向呆呆矗立在那里,还在咀嚼的妖傀,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来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道友如果认识在下,还请以真面目示人。”江枫心中有些发虚,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来者隶属的组织,不过他不能承认,否则…… “白中凯的死,江掌门恐怕知道一二,可惜,我无法占卜出具体的原因,能说说么?”那微胖修士向前一步,暴露在月光之下,摘下兜帽,露出束成三股的长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墨丘泉,灵笼商会的金牌长老。” 听到这里,长宁商会的窦锦秋明显动了一下,同为经营商会之人,他听说过“灵笼”的名号 ,虽然并没有长宁商会那么悠长的历史,但近年崛起的速度,实数行内翘楚。 “原来是倪大宝的朋友,既然你没有占卜出我和白中凯的死有关系,那不如江湖行远,各走各路,择日我再去真武城拜访细聊。” 江枫并不想再打一架,方才与瘦小鬼影修士缠斗,已经耗费了他三分之二的灵力,此时体内空虚,能够避免争斗,实数上策。 “不,江掌门你有所误会,白中凯的事早已过去,我并不想计较,只是希望你将拓跋图的储物袋留下,那里有对我们灵笼商会十分重要的物事,倘若江掌门愿意成人之美的话,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更深入,更广泛,对于浅山宗来讲,百利而无一害。” 墨丘泉原本只是在大邑郡寻找灵笼商会入场的机会,无意中注意到江枫,虽然江枫改换了模样,但他借助反复占卜,成功的确认了江枫的身份,进而一路跟踪到此。 七盟战事之后,由于力宗和御风宗的强势介入,导致原本浅山宗、寒山派和黑水门这种缓冲的贫瘠地带,重要性大增,按照他与倪大宝的事先商议并上报组织的策略,由倪大宝通过各类合作,进一步拉近与浅山宗的关系,继而将灵笼的势力渗透进浅山宗并逐步控制,以作为灵笼在缓冲地带的前沿,继而向东向南发展。 这是相对柔和的一条线,而另外一条线,他并没有详细告知倪大宝,有关怒风峡谷三大古妖遗迹的传说,最近甚嚣尘上,灵笼商会不可能无动于衷,在冒险杀了凌云山掌门齐凡一之后,他们已经得知了入谷的方法,但是,有关三大古妖的一些额外情报,似乎指向了经营寒山派多年的拓跋图,而这些怀疑,也随着拓跋图的死,变成无法勘破的秘密,而杀死拓跋图的江枫,自然可能是重拾这些机密的突破口。 墨丘泉原本以为这是个江湖传闻,江枫只是用来给人背锅的。试想,一个会为价值几个灵石的生意,与倪大宝讨价还价的穷困玄级修士,会有那么多法器宝物武装自己,并杀灭一个比自己修为高一个境界的修士么? 今晚之前,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直到他看见疑似宋湖宗故主的宋维多,这个半妖的特征,在灵笼商会收集的情报记录里,有着详细的描述和标注,白中凯是倪大宝推荐的没错,但自己是暗中交代过特殊使命的,当年宋湖宗的遗宝,就是秘密使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墨丘泉动了杀心,不止因为拓跋图的储物袋十有就在江枫手上,料想浅山宗小门小派,护山法阵不堪一击,相关物品他不可能放在宗内蒙尘,另者,从宋维多在他手中来看,宋湖宗的遗宝,也有极大概率在江枫的手中。 手中的资料不全,他现在也无法临时起卦多次占卜,勘破这其中的种种秘辛。 倘若这个江枫识时务,愿意把东西交出来的话,或许可以饶了他的小命,灵笼商会在浅山宗的定策,商会高层已经批准,他不想因为一点贪念作祟,就平添变数。 以大局为重,这个念头熄灭了他心头燃起的之火。 然而让他绝对想不到的是,江枫根本就不能甚至不敢说出储物袋的去向,否则就是得罪余家和力宗,甚至包括御风宗,他也隐隐猜测,对方索要之物,与冰荒雪女交代的元楚尊者遗迹有一定的关联,因为那才是拓跋图手中藏有的最大机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并不知晓。 看来今晚只能动手,而且是死斗,只有死人才不会再打储物袋的主意,也不会暴露宋湖宗的秘密,同时,这是暂时割裂自己和灵笼商会纠葛的唯一办法。 一念及此,他毫无犹豫的直接冲了上去,手起剑落,纵贯一击扫向墨丘泉!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八章 不可直视 江枫如饿狼一般扑上去的时候,墨丘泉身上早已蓝光浮现,不止一层,且看上去也并非凡品的透明水罩,在虚空之中涌现汇聚,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覆得密不透风。这种快到极致的释放速度,并不是施展灵符可以做到的。他的暗红色袍服烈烈鼓动,双手丝毫未动,却从袍中飞出两道不同粗细的闪电。 其中一道更有碗口粗细,仿佛深冬冰面上张牙舞爪的巨大裂纹,九曲百折,如飞龙入海般,向江枫冲涌而来,而另外一股闪电,规模要小上许多,速度也慢了三分,在空中逐渐揉成一团透着冷光的雷球,拖着震爆空气的长尾,飞向窦锦秋,从江枫二人遭遇血爪袭击,墨丘泉就一直在暗处观察,依他所见,窦锦秋的威胁,要小得多,但也应该早点解决,免生变数。 闪电来的急躁,江枫更是无处躲闪,匆忙之间,只能祭出水盾符来应对。不顾灵力消耗,使用巨木壁垒,青绿色的光芒包裹全身,不躲不退,余下灵力尽数灌注于蓝焱大剑之上,剑芒闪耀,直指墨丘泉,力求一击建功。 江城子也没闲着,在简单判断敌人可能具有地级初段的实力,并且身上防御护盾尽开之后,他果断放弃使用水泡牢笼,加上自知实力低微,匆忙间抓了一把灵符,好在其中有两枚一阶炎甲符,可以用来防护溅射到身上的雷光,符虽然档次很差,但火系护盾,对金系的雷电伤害,算是有一定抵抗加成。 此刻,保全自己,减少对江枫的干扰,同时骚扰对方是为上策。他飞快的腾挪至远处,躲在残破的马车之后,指挥宋维多用一身蛮力轰向墨丘泉,在吞噬了鬼影黑袍修士的残躯和诸多鬼影之后,宋维多已然重归地级,虽然无法使用任何技能的妖傀与墨丘泉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却是己方阵营纸面实力最强的战力。 窦锦秋没想到江枫一言不合就出手,想要阻止说和却已经来不及,不过他心知以长宁商会的面子,很难做到这点。 闪电球正向自己飞来,他赶紧就势一滚,手中已经多了一件斑驳的皮质手套,那手套通体染红若血,却只有一只右手,他急匆匆的戴上,食指在空中一划,一件通体火红的圆形大盾,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前,那雷球飞过窦锦秋原本的位置,又再次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重新瞄准了他,并且变得更小,更加凝练。 窦锦秋眼睛一眯,他记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百炼旋风雷”,这种雷球在轰向对手之前的飞行时间越长,越是浓缩,直到汇成拇指大的雷珠,无坚不摧,想必眼前这个,十有就是此种技能。他不敢犹豫,挥舞火焰圆盾,迎上了那枚实际可以躲过,但却渐有凝练趋势的雷球。 噗啪 雷球击中火焰圆盾的声音并不清脆,圆盾中间,赫然出现一个几乎全透的尺宽空洞,倘若不是仔细查看,根本不会发现在孔洞周围,还残存着丝丝孱弱的火焰之力,如果不是窦锦秋之前曾经听闻过此技能,再拖延下去,他的火焰圆盾,根本无法抵抗这威力渐渐集中在一点的雷球。 不过他的日子并不好过,雷球的冲击之力,让他足足退后三丈有余,脚下的金扣麝牛皮靴,在地上强行拖行,已然报废,身体仿佛拖着半座大山一般,沉重得无法自拔。 尽管蓝焱大剑划破了墨丘泉的披风,甚至因为【破封】技能,穿透了对方的神秘护罩,打在似为二阶防护法器的皮质无袖软甲之上,但却未能继续前行建功。与此同时,粗大的蕴含无数威能的闪电,则直挺挺的落在防护甚少的江枫身上,响起刺耳的 爆裂声,他甚至来不及引爆巨木壁垒,因为魂灵都在不停的战栗脱离掌控,似要离体而出。 手中的蓝焱震颤着,发出痛苦的哀鸣。雷电属于金系伤害,本就略微克制金属兵刃,蓝焱所带的【寒毒】因为未能划破肌肤而失败,【纵贯一击】也被全数抵挡,对手具有地级初段实力,与拓跋图几乎不相上下,只是不同的是,此时并没有余小正携带“大来头”的宝物来救场。 头上的发丝根根炸裂,局部焦糊,整个人披头散发,自从江枫觉醒法相以来,从未这么狼狈,更重要的是,半个身体已经麻痹,这让他接下来的几次躲闪雷暴的翻滚,速度颇受影响。 “江掌门,想杀我灭口?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的实力!我墨丘泉,能位列灵笼八大护法,可不是浪得虚名!” 墨丘泉动用裹挟地级气息的威吓,声音穿透四野。右手擎天,震荡的空气之中,电花闪闪,须臾之间,汇聚于他遒劲有力的手臂之上,腕部更有一件白银色环形法器,似乎能强化和加速汇聚这种闪电威能,左近的灵气都被调动起来,如旋风形成般疯狂搅动,扶摇上升,汇聚到那团闪耀着霸道气息的雷云之间。 整条官道附近,都已经被那团光亮晃得通明,仿若白昼,赶夜路的各地商旅,感受到这里大战,生怕被波及,早早就远远停下车马,向两旁急速撤退,更有惜命之人,弃了辎重,向密林中狂奔逃窜。 【中级醒神】,施展白玉飞针刺激灵力恢复,念头纷飞间,江枫知道自己不能后退,使用灵光扳指的【绝影一闪】纵然能让自己逃走升天,但普天之大,自己又不是一介散修,有着浅山宗的使命和羁绊,能跑到哪里去呢? 今日就是以命相搏。 趁着墨丘泉汇聚雷云的短暂间隙,宋维多一个猛冲,拢住墨丘泉,正如之前对待鬼影修士一般。他的身形比对方略高,血盆大口刚刚要迎头咬下,墨丘泉的左手却陡然变粗膨胀,巨力带着滚滚雷花,宋维多身上的血肉片片震爆,蒸腾出令人窒息的黑烟,业已合拢的手臂被野蛮的撑开,电光如龙蛇游走般闪遍周身,发出噼啪不止的震爆声,宋维多牙关咬紧,很快就像一件破烂的衣服,瘫在地上,随后被一脚踢开,翻滚着,昏迷不省人事。 “滚开,废物!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我无尽落雷术的霸道!” 墨丘泉那似有怜悯之意的眼神瞟了江枫一眼,咧开嘴笑道,“放心,江掌门,我不会那么快杀了你,我还需要你,帮我们执掌浅山宗!” 话音刚落,他手中擎起的雷云飞速的向半空腾起,越飞越高,灿若正午无云天气的太阳,彻底遮盖了今晚的明月之光,那光球越聚越大,内有湛蓝无暇的雷光翻滚,用不了多久,雷球内的能量,就能毁灭这里的一切。 那光芒,不可直视! 窦锦秋一脸惊色的看着空中浮现的雷云,重若万钧般的威压,似如超大暴风雨之前密布的阴云,却更粗犷暴力,他感到一阵心悸,白色短发根根立起,红手套握紧,收了火焰圆盾,他的周身,渐渐燃起金黄色光芒,那光芒细密,有如根根竖起的短刺,倘若细心观察,那短刺之上,又有无数的细密芒刺生于其上,他们相互交错,相互穿插,如同层层屏障,将窦锦秋护在其中,只是,这金色“龟壳”般的护盾,也同时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能以凡人走动的速度,向墨丘泉缓缓移动,希望能赶在江枫死前,破坏“无尽落雷术”的持续释放。 必须要做点什么! 江枫勉强祭出 一道二阶水盾符,体内灵力更加空虚。 益气补血丹被匆匆捏成一团,嚼也不嚼的吞入腹中,虽然是低级的回复灵力药剂,但这一团丹药,进入腹内,仿佛生了一丛猛火,涌进四肢百骸,眼下顾不得小伤和药毒,那第一波释放的凶猛灵力,才是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松石项链闪着微弱的红光,出现在江枫的颈上,他甚至来不及好好的扣好链子,就急忙去感受那一抹印象中可以游离在紫金葫芦法相之外的“银羽铁石箭”残法相。 银羽箭! 这种能将力量集中到一处破敌的特殊技能,似乎是自己眼下唯一的选择,一束淡淡的银光,正缓缓的在掌中凝聚。 轰! 一道银白甚至近乎金色的链状闪电,打在江枫身侧,整个地面都为之摇晃,天空之上,无数粗大的闪电,如银蛇乱舞,正破空而来,形同末日来临。 墨丘泉的无尽落雷术,已经成型,开始释放! 他凌空浮起,任凭暴戾的落雷,洒下周身大地,一簇惊雷正打在闪着金光躲在龟壳的窦锦秋身上,炸裂般的巨响传来,地面之上,两丈大小的大坑之内,粒粒砂石融化,炽热的红光仿若琉璃一般。 然而窦锦秋却出人意料的,如蜗牛般爬了上来,金光护罩也只是淡了丝毫而已,这技能不愧是个极佳的龟壳。他红色而又因灵力损耗而略有浑浊的眼眸中,映出上空如天坠陨石般,纷纷洒落的雷暴。 噼啪! 一道粗大的闪电正中江枫,脆弱薄纸般的水盾符应声破裂,将闪电的威能降低了仅仅一成,余下的都尽数泼洒在江枫身上。原本就已经如干枯野草般的须发,尽数燃尽,身上的袍服,连同内里被江枫改制遮掩来历的一阶法器天理门袍服,一同爆裂开来,化作四散飞舞的碎片,再无半点遮掩防护。 身上的皮肉处处绽裂,如干涸池塘表面泛起皲裂的塘泥,鲜血还未流出,就已经被蒸腾成无形只留下点点腥味的飞烟,他的左手更被直接炸裂,连同半条手臂一起,飞向远处另一处刚刚被雷光所击形成的深坑。 嗬! 江枫喘着大口的粗气,感受着肺部的灼心热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了右手中刚刚凝聚九成的银羽箭。 嗖! 那银羽箭速度极快,目标更是极小,本来落地走近想要捡起江枫残尸,留他一命的墨丘泉,根本来不及防御和躲闪,他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侧过身体,希望避开要害。 噗! 银羽箭并没有像意想中命中墨丘泉的丹田再透体而出,仅仅是击中了他的左掌,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形孔洞,紧接着飞向丛林,无数粗木应声断裂,直到天际。 这下没戏了么? 江枫心中燃起一个念头,他的左眼也受了不小的伤,快要看不清四周,恍惚间只能看见墨丘泉,越来越近。 墨丘泉左手灵力汇聚,丝丝血肉随之缓缓蠕动,意图恢复伤势,对妖族来讲,这不能算太难,但见伤口边缘,却被一种无形之力阻挡,愈合并不顺利,似乎需要许久才能恢复。 心中腾起一阵无法熄灭的怒火,方才这无名的技能,倘若打在要害,恐怕就会要了他的命。他右手如鹰爪般半握,无形劲力涌动,像处理无用的垃圾一样,将江枫猛然拽起,片片干枯的血肉随之溅落,像看一个将死之人一样端详着: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换个人做掌门,也是不错的思路。”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八十九章 灰晶之力 江枫干瘪如火焰炙烤的喉咙中传来一阵痛苦的低吟,今晚,就是自己这个十代掌门的死期么? 地级修士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不过就这样送命,似乎心有不甘,体内的益气补血丹仍在自行释放狂暴的灵力,但已经严重损坏的身体,并不能承受这种灌注,五脏六腑之间,一团团无处安放的能量,正在恣意撕裂,破坏,毁灭仅存的生机。 灵力已经很难汇聚出另一根“银羽箭”,何况被墨丘泉拖曳的过程中,松石项链也已经脱落,去向不明。黑金葫芦周围,再无半点残法相的影子,即便黑金葫芦本身,光芒也渐行渐淡,似狂风中摇曳的灯火,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或许,死前应该壮烈点。 他因神志溃散莫名睁大的右眼中,映出墨丘泉被银羽箭洞穿的手,正向自己的头按过来,然而角落之中,突然燃起一团刺目的金光。 砰! 那团金光撞在墨丘泉之上,发出一声闷响,江枫只感觉自己也随之一同翻滚,眼前浮现出一幕幕迥然不同的画面:满月辉映繁星点点的天空,坑洼不平布满灰烬的官道,成片倒伏的烧焦树木,腥臭烂做一团的鬼影血肉,他的头猛然磕碰在一块尖锐的碎石之上,粘稠的鲜血,反而让他头脑清明了一些。 是窦锦秋。 一直躲在拥有极限防御的“乌龟壳”之内,速度也慢如乌龟的窦锦秋,方才趁着墨丘泉不备,如磨盘般冲撞过来。他此刻微弓着身,从另外一个坑中勉力站起,周身的金芒消散殆尽,强力的碰撞,不仅耗尽了他的灵力,还让他本就看上去并不强壮的身体,受了不小的内伤。 “该死!” 墨丘泉连吐了两口混着尘土的血沫,方才的碰撞之中,他被龟壳上的金芒所伤,但并不严重,只是烂掉了胸前的皮甲,他摇晃着的站了起来,一脚踹飞了勉强站稳的窦锦秋,侧走两步,踏在江枫的胸口上: “本来想给你们一个痛快,但你们却自己作死,今天,我要把你们的法相抽出来,拿来炼制灵物!”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枚灰黑色半尺长的长颈瓷瓶,一枚扔在一旁留用,另一枚小心的揭开瓷瓶上的蓝色灵符封印,蹲下身,贴近已近半死的江枫,用灵力让黑瓶浮在距离江枫只有两尺的半空中。 淡淡的黑雾,缓缓从黑瓶中流出,渐渐覆盖江枫的小腹。撕扯灵魂的抽离般痛感阵阵袭来,紫金葫芦因而不断震颤,法相水池之中,汹涌的水泡,从灵力无法探及的深处,急速的上浮,无力的抵充着吸力,意图阻止紫金葫芦的脱离。 黑雾丝丝环绕,有些已经渗入葫芦,感受到身体的阵阵寒战,江枫突然回忆起之前在萧家查探萧明葆伤势的事情,那缠绕在红珊瑚法相上的无名黑气,不正眼前的这种么?难不成,萧明葆的变故,也与眼前之人,或者说灵笼商会有关? 答案是肯定的,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 只是这个秘密现在毫无用处,一个将死之人,这个秘密卖给谁呢?即使用来洗脱任晓龙的冤案,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江枫无奈的合上眼,试图在法相之中,找寻最后一丝机会,毁去紫金葫芦,他并不想这个祖宗历代传承之物,被炼化之后,被安放在某家宗门的阵法之中,充当天地灵物发挥余热。 七角灰晶? 江枫瞥见了那一直不知道何用的物事,趁着黑气还未彻底掌控金葫,他动用最后一丝还受自己掌控的灵力,撬动七角灰晶,仔细端详。 或许这源自其他残法相的神秘物品,能有些作用,然而他刚刚在纷乱的思绪中抓住这个念头,变故骤生。 墨丘泉似乎等的不耐烦,突然加大了灵力的注入,力求一击拔除江枫的法相,而那灰晶,却借力如流光一般,飞速腾起,穿透法相空间,直接离体,再穿透对方破碎的皮甲,冲向灵力的源头墨丘泉。 啪! 黑瓶的破碎声传来,灰晶如无形之物,打入了墨丘泉的体内。他的眼睛旋即圆睁,仿佛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身体如陷入冰窟般寒战不已,正在恢复的左手上,灵力被陡然抽吸而回,他似乎急需大量灵力,抵御体内的变故。 墨丘泉身形急退,甚至不得不坐在地上,方能支撑整个身体。右手无法自控的抖动,一大把不知名的丹药,被他一口吞服,蓝光,红光,紫光,他的丹药似乎药效更佳更暴烈,各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来,闪 烁不已,无法停歇。 他发出一声痛苦悠长的哀鸣,右手止不住的按向自己的丹田,发疯一般的想要努力站起,甚至飞腾入空作为地级修士,他有这个能力然后最终停滞在半空之中,如石块般坠落,摔在地上,溅起无数飞尘。 他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嘴角涌出大量夹杂碎肉的血沫,气息越来越弱,江枫灵感触动,右手抓地,勉力的坐起来,仅有的气力放出分相术,查看墨丘泉的变化。 墨丘泉的法相之中,仿佛经历了剧烈的爆炸一样,变得破败不堪,甚至看不出之前的法相种类,灵池崩裂,灵液四处逸散,无数的不受掌控的灵力,在其中毫无规律的肆虐,破坏和撕碎一切。 “不能,便宜你们” 墨丘泉用最后一丝力气,引爆了自己的妖丹。整个官道,被巨大的冲力,炸的面目全非,原本就在坑中的江枫,虽然最后一刻低下了头,还是被爆炸之力,击飞到远处,落在已经倒落一地的丛林之中。 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回到体内,江枫彻底晕了过去。 ………… 颠簸,还是颠簸,只能感觉到头部,在左右摇摆。 疼痛,还是疼痛,似乎每一寸身体,都在哭泣,并且这身体还少了一部分,江枫醒了,视野中是一片棕色,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看着自己。 是江城子,一脸泥土和泪痕的江城子。 “师父,您醒了?”他惊喜道。 “嗯,”感受身体各处的存在和变动,江枫抬起“左臂”,发现只有短短的一截,虽然在缓慢的长出新的小臂,但看上去和没长并无太大区别。 体内空空如也,仿佛半年都没有进食,又像是经历了数场大战对了,他想起来,上一刻他还在与墨丘泉大战。 一幕幕不连续的画面瞬间堵塞了他的思维,差点又晕过去。 “这是哪?” 江枫问道,却又看见一个陌生但见过的脸,想了想,是窦锦秋,他的情况比自己要好上许多,记得那个金色龟壳保护了他,只是耗尽了灵力而受伤,至少他的衣服,甚至棕色围巾都是完整的,而自己这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一件女人用的粗布茶红罗裙,差点昏死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转头,“这是怎么回事?” “多亏了你的徒弟,”窦锦秋接过话题,“要不是他躲在远处,恐怕都没有人为我们收尸,现在你身上的衣物,还有我们坐的马车,都是他找的。” 马车? 江枫这才意识到头顶这片棕色,是马车的盖顶,而摇摇晃晃的颠簸,是马车一直在前行,意识渐渐收拢,疼痛再一次占据了主导地位,但他强忍着没有喊出来,试图做一点典范给唯一的徒弟。 “对不起,师父,我中间,中间害怕的收起妖傀跑掉了。”江城子小声的说道,惭愧的表情如同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没什么,这种情况,应该跑。”墨丘泉的无尽落雷术,对于只有灵级的江城子,只会是秒杀,不跑也是死路一条,好在这孩子还算有孝心,一直观察着等着给自己收尸,没想到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江枫,浅山宗掌门。”江枫轻抬右手,想要抱拳示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左臂空空。 窦锦秋略显浑浊的眼神,听及此处,似乎清明了许多,他赶紧轻轻按下江枫抬起来的右臂,“原来是江掌门,幸会幸会。我乃治疗法相,待我恢复一二,马上就助您复原身体。”他的热情似乎浓烈起来。 怪不得战力如此之差,江枫心中释然,原本以为他一个“二掌柜”,战斗技能也不会太差,实力当在平均水平之上,而今看起来,还是被法相种类拖了后腿。不过既然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他也不想去刻意验证对方话的真伪,这一点,如同对待朴铁信一样。 “师父,您放心,东西我都帮你捡回来了。你看!”江城子扶起江枫,用草垫垫在江枫身后,让他能坐起来,把一堆储物袋和破烂兵器从怀里洒落,又把那条在战场边缘捡到的茶红色的罗裙,披在江枫的身上,在一堆物事中翻了翻,把余小曼交与自己,现在成为魂器的松石项链特意挑了出来。 “我看您特别喜欢戴这个女款项链,那人自爆之后,我发现这根项链并没有损坏,就捡了回来。” “我并不喜欢戴女款…… ”江枫话到嘴边,发现似乎很别扭,话说江城子你这个熊孩子,为什么要强调这个是“女款”啊,他抬起头,发现连窦锦秋也刻意的转身找寻东西,避免尴尬,心道这误会大了,解释反而没用,越描越黑是显然的。 对了,应该帮助窦锦秋快点恢复,自己这个身体,行动起来多有不便,一抬手,将金玉耳环拿了出来,戴在双耳之上,还好,耳垂并没有受伤,不影响佩戴。 一道青色光晕将车内三人笼罩其中,原本稀薄的灵气,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江兄,你竟然有这种手段。”窦锦秋克服了内心的不适,转过头来,他体内的灵力恢复,加上丹药之力,在这江枫临时结成的“八卦小灵阵”中,明显加快了速度。 他正要进一步问询这小灵阵的奥秘,却瞥见了江枫戴上的“女式”耳环,心中的不适再次袭来。 “我得解释一下……”看着窦锦秋再次躲闪的眼神,江枫觉得这件事情,必须得澄清一下了,不过,还是从罗裙的来历问起吧。 ………… 天微微亮的时候,马车已经离开了官道主路,打算取道岔路,前往赤霞门问渠镇长宁商会的总部,绕一点远路,一来受窦锦秋邀请,拜望他的长兄,长宁商会的大掌柜兼会长窦锦帆,二来,有足够的时间复原身体。 因为涉及不少秘密,故此几人遣散了车夫,这个被江城子临时抓来的凡俗老汉,在接过窦锦秋一枚二阶的灵石巨款后,千恩万谢的走了,后续路程,只能由江城子这个半道学艺的伪车夫,来驾驭马车。 不过此时,他们正停在一处偏僻道路的角落里。 马车之上,窦锦秋双手合十,一声低喝,马车的内壁上,一根根青绿色藤蔓,凭空出现,扎下细密的假根,长出嫩绿色的枝蔓,不断的向四周攀爬,覆满整个视野。 丛丛绿叶构建的藤蔓墙之中,一朵朵紫色犹如星斑的小花悄然探出,小花快速舒展绽放,释放出淡淡香气,像是夜来草的味道,但更浓郁,有一丝微甜。 那气息触碰到江枫的身体,刺激原本蠕动的各处伤口,成倍的加快复原;急切吞服的丹药之毒,缓缓消逝;原本受损破裂的五脏,也被一股浓郁的木系灵力包裹,不断的修复重建。 好手段! 江枫心中大赞,看到自己崭新白皙粉红的新生左手,握紧五指,感受其中的力量,触摸渐渐长出的须发,轻抚发梢,感受那种真实和触感,他不禁感慨这世间法相万千的奇妙,竟有能带来如此恢复能力的神奇存在。 生命的活力,正在重归巅峰。 胸口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似乎隐隐有隆起的趋势。 “这是?”江枫忍不住问道。 “哦,已经复原了?”窦锦秋赶紧收拾灵力,原本绽放的花朵纷纷凋零,被藤蔓快速吸收,又不断萎缩,直到莫名消失在木板之中。 “江兄,对不起,差点酿成大错,我这个复原法术叫‘紫星归元’,恢复身体的同时,对于女性修士,还有丰满某些部位的作用。” “……” 江枫觉得,方才在官道主路上的解释,似乎还不够充分,明了。 ………… 距离此间四百里的铁板镇,属于赤霞门的领土,但也紧邻落英门。一处废弃多年的破败庙宇之下,两名妖修正在几乎无光的密室内,静默无语。 “蒙,我的兄弟死了。”其中一名修士躺在一块光秃秃的木板上,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舒适与否,他手中捏着一块不知道飞跃了多久,棱角磨平还带着温热的漆黑玉牌,上面模糊可见一个“泉”字。 “你想报仇?” “我定将此人炼入法宝,一生一世羞辱奴役他。”那死了兄弟的人,比想象的冷静,却发了一个恶毒无比的誓言。 “那也得等你身体复原了再说,‘泉’死了之后,再也无人能为我们占卜了,所以上峰短时间内,都不会让我们再去冒险。” 他伸手将躺在那里的男子扶起,靠在粗糙的石墙上,让他能更舒服一些,目光所及之处,男子缺失的右腿已经不再流血,而他的面部,鹰钩鼻子右侧,仿佛被巨力划破一般,一道深深的伤口还未结痂。 “涂山,确实不好对付,除非……”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不现实,轻抚手中另一张写着“南”的玉牌,似乎对于不久之前的战斗,还心有余悸。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章 长宁商会 问渠镇是原七盟成员雁栖岭的故地,这里和其他周围刚刚被划入赤霞门的集镇一样,尚未正式被归并为郡,与赤霞门“郡集”两层的治理结构统一化,相比潢水城的混乱和无序,“安宁”和“关系”在这里是主旋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慢节奏。 居民衣着整洁朴素,但略显名贵的饰品,也并不罕见;街面上闲逛无所事事的人很多,时而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时还伴随着声音突然拔高的争执;街角一群群半大孩童跑来跑去,做着用木质短剑,或者几块磨平棱角的石板伪装成法器打斗的游戏,笑声和奔跑声像风一样传遍整条街市,战争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并不深刻。 长宁商会在这座还算繁荣的问渠镇上,占据了不止一条街面,收购和买卖各色物品的招牌,横七竖八,形制参差不等,即使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也能找到他们“代收药草”、“新到符”的小牌子。依窦锦秋所言,长宁商会规模原本在雁栖岭,能排到第三,偶尔年景不好时,会落到第四,经营范围从药草,到法器、符,甚至包括奴隶、灵植和筑造行业,都有所涉及,在落英门也有少量生意,但仅限于法器和普通的凡俗物品,规模并不大。 窦锦帆的接待不温不火,谈不上冷淡,但也并非热烈那种。他爽朗的笑声极具穿透力,但也仅限于此。据说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住在这里,遥控指挥商会的重要事宜。 地级初段修为,肩膀宽阔,与只有七尺的身高略有不协,同窦锦秋一样,满头白发,只是蓄的更长,束在一起,如马尾般披在身后,但他并非红色瞳孔,眼角的鱼尾纹也更浓密,两人不算长久的谈话间隙中,就有至少十位过来汇报工作的门人或仆役,或许,事必躬亲的态度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以至于他的肤色看起来颇为暗沉,似乎是劳累所致。 或许因为常常与凡俗和灵级修士打交道的缘故,他的地级气息深藏内敛,如果不是细心体味,根本无法觉察到上位者的威压。 得知江枫的身份以及整个事件后,他对于江枫与其弟弟窦锦秋的遭遇,以及江枫在前一件事中的帮助,明确表示了感谢,但对与灵笼商会的冲突,并未多加评论。当晚,商会准备了丰盛不失礼节的晚宴,席间,江枫邀请长宁商会到浅山宗发展,却被窦锦帆打了哈哈,轻描淡写的以“今夜歌舞是否精彩”略过了。 看起来,似乎没把浅山宗放在心上啊。 想想能随意打发一个车夫一枚二阶的窦锦秋,江枫心中明白,穷困的浅山宗,能够提供的生意,确实不入对方的法眼,虽然能从交谈的只言片语之中,推断出对方在雁栖岭灭宗之后的落寞毕竟自己背后的根基倒了,还是需要换新主子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浅山宗,还不值得对方下注。 临到晚宴将近,歌舞停歇的片刻,江枫昏昏欲沉的头脑才清醒了许多。他原本是想佯装微醉,不小心点破自己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关系当然这必须夸大一点,以吸引对方的注意,或许会让对方改换主意,助力浅山宗的发展。但翻来覆去的想了想,此种方案多有不妥,能经营这么大商会之人,既不是凡夫俗子,更不是会轻易相信人的傻子,见过的世面远超自己的想象,这种伎俩如被看破,徒增笑料。 或许还不如直接谈条件的好。 “如果我介绍你们同金城派的掌门苏黎清认识,是否可以考虑考虑来浅山宗发展一二?”江枫最终还是决定从窦锦秋入手,直接抛出问 题。他虽然不确认苏黎清是否会卖自己一个薄面,但这是他能给与长宁商会最具诱惑力的条件了,没有之一。 “此事我会向我大哥汇报,你等我的消息。”窦锦秋并没有给自己明确的答复,他沉默了一会儿,“雁栖岭倒了之后,商会的发展思路,其实还不确定。” 原来如此。 不过江枫相信对方不会拒绝这个橄榄枝,将要溺死之人,是不会放过每一根稻草的,赤霞门合并雁栖岭的故地,想要投靠新主人的势力大有人在,说的难听点,想要跪还要排队,不然,像血爪这样的组织,也无需做什么“投名状”了。 ………… 江枫当晚就住在长宁商会的会馆,这里的格局宽敞而前卫,装饰也有九成新,像是近几年所建。但凡明显的门面位置,都悬挂了一些看上去古雅而经典的名画,但却因为明码标出当前的市价,反而落了俗套,至少江枫是这样想的,心中暗自吐槽了一个“土包子加暴发户”之后,他还是仔细的评估起书画的价格来,毕竟自己手中,还是有一副御风宗李煜风送给自己的名家真迹,需要择机出售。 还未休息,窦锦秋却到了。 “我大哥说可以,不过……” “是要先见到苏黎清是么?”江枫揣摩之前窦锦帆的态度,估计对方对自己是否能成功引荐心有疑虑,毕竟苏黎清不喜欢交际这件事,是远近闻名的。 “没错,说来惭愧,”窦锦秋身子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头不自然的抬了抬,眼神飘忽,叹了一口气,“我劝了,但没有用。” “多谢,这是生意,窦兄放心,我能理解。”心中虽然有些不满,所谓一诺千金,自己毕竟是一派掌门,总不会随便开玩笑,明摆着对自己不信任,但这也是不错的结果。 “不过,我可以让人先去打打前站,帮你的忙。” “哦?那不错啊。江某先行谢过。” “你先别急,有个事情需要江掌门帮忙。” 这兄弟俩一个模子啊,原本以为窦锦帆并非红瞳,两人仅是白发相近,不是亲兄弟,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是错的,绝对的亲兄弟,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咱们兄弟不要客气,”江枫虽然心有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在屋檐下,不低头是不行的。长宁商会这种体量,对于浅山宗来讲,实数最佳选择,本身能投的起钱,又没有什么门派根基其实是有只是倒了长期合作,不会掺杂过多的不合理诉求,影响浅山宗的格局。 窦锦秋默默的没说话,只是出了门,很快就领回来两个人,屋外此时异常宁静,他出去的片刻,竟屏退了附近所有侍从和仆役。 “四喜,你是认识的,还有单云奇。”那侍从听他介绍,摘了茶色兜帽,瘦脸上挤出一堆笑容,满是谦卑的模样,他摘去旁边半大孩童的同色兜帽,跪了下来,“快跪下,见过江掌门。” “我为什么要跪?”那童子带着些许倔强不肯,声音同当夜遇袭一般,如同早春的黄鹂鸟一样清脆。 “让你跪你就跪,这里咱们呆不住的。” “我不是给你了好多灵石么,实在没有,去找我爹要。” “你爹……”名叫四喜的男子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却突然止住了,只好稍微用力拽了拽童子头上胡乱梳起的小辫子,“别那么多话,快跪下!” “哼!”童子吃痛,只好听命跪下,不过心有不甘 ,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一会儿瞅瞅江枫,一会儿瞅瞅窦锦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四喜和这孩子都没法在长宁商会常住,具体原因,想必江掌门是知道的。” “那就跟我回浅山宗吧。”四喜摘去兜帽的一瞬间,江枫其实就明白了窦锦秋的条件,单家出了事,他虽然口中说敬重对方的忠义之行,但却不想惹麻烦在身,对于商人来讲,得罪此地的新主人赤霞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江枫本身对这童子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心中也就不矫情,“那就去浅山宗,明日就出发。” “你是谁?”单云奇黑嘟嘟的大眼睛望向江枫,当晚,他在昏迷之前,江枫并未出现,故此并未相识。 “是江掌门和窦掌柜救的你。还不谢过江掌门?”四喜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单云奇说点感谢的话。 “你是我爹的朋友?” “算是吧,你爹拜托我收你为徒。”对于这有点天真的童子,江枫甚是喜爱,当然,更合理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这童子的法相是一块颇具荒古气息的青铜剑,虽然不知道来历,但应属不错的战斗法相。从那位名叫四喜的瘦脸男子欲言又止的话来看,单家多半已经灭门,否则,窦锦秋必然能找到合适的人将这孩子送出去,而不会拜托自己。 很悲惨的身世啊,这么小。 “那拜师礼呢?” 单云奇伸出了柔嫩的小手,这块璞玉,似乎还未开始任何修炼。 ………… 四喜大名张四喜,算是窦锦秋手下比较能干的伙计之一,此次办事不周,惹来血爪的追杀,窦锦秋也没法将他留下,只是求情留了条小命,私自给了他二十枚二阶灵石,让他到浅山宗发展,说是戴罪立功,实则已经成了弃子。 不过他心态不错,又解决了单云奇的问题,江枫就让他连夜赶路,先前往浅山宗的东湖郡住下,隐姓埋名先安顿下来,单家灭门一事,在支开两人后,在窦锦秋那里得到了证实,一家六十余口修士凡俗,皆于江枫遇袭当夜身陨,全部家财和传闻中的那本地级技能书,也落在血爪手中。不过,并没有传来单家有落网之鱼的消息,想必他们也不想让这份投名状,看起来不那么完美。 虽然短时间内会风平浪静,但血爪暗中多半会想尽办法,消除这个隐患。故此,张四喜二人并未乘坐长宁商会的车队,而是扮成普通的路人,借着此地其他来往车辆的便利,向浅山宗而行,江枫也给他们准备了两份路引,这个原本是给自己想要买卖的奴隶准备的。 拜师礼最后还是没能省下,江枫在一阶法器中找了一件看起来不错的铜剑,虽然实用性欠佳,但对于还未正式修炼的单云奇,算是不错的礼物了,要知道在浅山宗,不少修士直到灵级三重左右,才会有一件法器在身。 “记住,你以后叫江云奇!” “为什么,我不是姓单么?” “拜师了就要和师父一个姓氏。”四喜在这方面轻车熟路,想必一路之上,会给江枫的第二位徒弟,认真的补补课。 与他们一样,江枫也并未乘坐长宁商会的车离开,而是租借了一辆马车,将江城子也放了出来,嘱咐车夫一路策马狂奔,直到次日深夜,两人才到了赤霞门的辉耀城,没顾得上欣赏繁华的不夜街景,就在商业区找了一间具有隔离法阵的练功场,匆匆住了下来。 他首先要清点下,之前的战利品。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一章 记事玉简 窦锦秋虽然没有在浅山宗的事情上帮上大忙,但他在钱财上的态度,还是让江枫刮目相看,在身体基本复原之后,两人就本次与墨丘泉一战的所得物品的分配上,曾经有过一段意见不同的争执。 江枫的本意是平分。 倘若没有窦锦秋施展【狱火金光罩】,恰巧破坏墨丘泉胸口的防护皮甲的话,那么江枫的七角灰晶,或许也不会那么容易侵入对方的法相,进而击杀墨丘泉。这方面的贡献,足以让他拿取一半的战利品。 但窦锦秋还是明确的拒绝了。他象征性的拿走了原本戴在墨丘泉腕部的白银色法器,这法器在最后的自爆中,已经部分损毁,原本亮银发光的表面,部分发灰露出里面红铜色的基材,玲珑宝光查看下,蓝色微紫的光芒正在逐渐褪去,或许需要花费不菲的灵石,方能修复这件法器,让其重新具有技能威能增效的作用。 此外,一看就不值什么钱的黑衣仆从的储物袋,也被窦锦秋选走,黑衣仆从和鬼影修士一样,多半是依附于血爪的亡命散修,手里资财并不多,尤其是黑衣仆从,连一张破坏性的二阶符,在生死攸关时刻,都拿不出,可见其囊中羞涩。窦锦秋选中他的储物袋,明显是让利给江枫。 为此,他故意抛出了“拿了灵笼商会的东西,会为长宁商会带来麻烦”如此蹩脚的借口,试图解释这一不公平的分赃。 要是况书才也这样,那该多好,江枫心中感慨人和人差距的同时,也深知,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境况,自然会早就不同的观点和视野。心中对于窦家兄弟的看法,又有了一定的改观,这是一个注重长远利益,踌躇满志但又行事谨小慎微,多方投注想要利益均沾的家族,或许他们能在七盟这种乱局下,生存传承很久,但绝不会成为一流的商会。 深知富贵险中求,没有必要的冒险,就没有天价的收益。 当然,这是自己这个“光脚客”的想法,或者也没有那么惨,至少浅山宗还是有点家底的,有时候自己行事,也受到浅山宗利益的掣肘,这个可以理解。 墨丘泉最大的财富就是体内的妖丹,然而他自爆了,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原本江枫还想借助他的妖丹,领悟一二地级修士练成的心得,如今只能慨叹一声“无缘”作罢。 他的储物袋带着地级的封印,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破封符,江枫才在墨丘泉人死灯灭的情况下,打开这枚绣着网状图案的储物袋,这是灵笼特有的标志之一,倪大宝和白中凯所用,虽然形制有些许不同,但图案是一致的。 这储物袋,留不得。 灵力微动,所有物品一一陈列于前,数量和档次,都比江枫预想的要少很多,原本以为墨丘泉一个灵笼八大护法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说法,是否吹嘘江枫无从知道真假储物袋中一定满满的都是值钱物品,但事实上,与他的修为层次并不相符。 不过江枫并没有参照物,拓跋图的储物袋,没有落到自己手中,就是连看一眼涨涨姿势的机会都没有。 五枚三阶,一色的金系灵石,魂火宫灯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想想这个世界多少修士凡俗,为之丧命,就会更为之心动。江枫猜测此物并非是用于购买物品所备,而是在情况急切之际,用来强行恢复灵力所用,否则大可不限于同一种类,当然,这也许是墨丘泉的特殊癖好使然,毕竟在不值钱的物品里,江枫翻出了几本描写风月,图文并茂的杂书,翻了几页,就知道剧本出自著名的无色道老人,图由旷世狂生绘制,惟妙惟肖,姿势和神态都各有千秋,老少咸宜。江枫早前还曾经想珍藏一些,后来觉得这事情浪费时间,对修为无益,倘若被发现了,还有违自己掌门的形象,也就暗自弃 了。 散碎的灵石很少,加起来不足十枚二阶,灵笼商会在力宗和七盟都有分部,猜测墨丘泉平日里,用到灵石的机会不多,故此,储物袋中没什么存货也在常理之中。 一堆看起来像是占卜用的乌青色龟甲,均是圆凳大小,新旧程度上看,应是同一批购置,这种东西算不得法器,只能算是普通妖兽身上的较贵重物件,与之匹配的,自然是占卜的技能,也就是说,墨丘泉有占卜的能力。 难不成是依赖这种能力找到的自己? 有这个可能,两卷特殊的技能书,倒是多少可以佐证这个猜测。 其一为【见微卜心】,玄级上品,品级比江枫的【巨木壁垒】残卷要高上少许,从介绍来看,可以回忆锁定被占卜者的一个细节或者只言片语去占卜,求取其这么做的原因,但只能得到简略的答案,此法不需要借助辅助道具,但针对一件事只能占卜一次; 其二是一本玄级中品的【借物化影】,需要借助被占卜者的一件私人物品,获得其来历,需要借助一件低级法器,法器可能损毁,同时,此私人物品,至少要被占卜者携带三天以上方可。 两本技能书,从一本随身记事玉简来看,应是墨丘泉之前选择技能时,收集的同类物品,玉简中的其中一句很明显: “言灵龟甲术的多次占卜意义,比结果或许粗略的其余两种,有用的多,不过要想着,找老四问问,是否能弄到地级中品以上的书,记得和他提及我可以帮他杀那个老头,或许就有戏。” 这句和其他短小的记录一样,都是墨丘泉用来提醒自己的记录,此句末尾有道明显的叉形划线,说明他已经问过了,并且未能得到满意的答复,故此十有最终选择了那言灵龟甲术。 或许自己也可以学习一种占卜技能,考虑自己尚有一个空缺技能需要补充,是一个可以斟酌的选择,问题在于,占卜技能勉强算是一种生存或者辅助生存的技能,并不会增强他的战力,而这方面,才是自己最大的短板,神秘魂器是自己一个备选,但能否找到合适的法相,再在法相已定范围的情况下,激活适合自己的技能,完全是个未知数。 也许可以等等再说,江枫心中还是惦记“正气盟”那场据说有天级技能放出的拍卖会,但他心中也知道,一方面有没有钱来买是个问题,另一方面,有没有命去参加也是自己需要担忧的,怒风峡谷遗迹之行,自己不能不去,但去了没准就是九死一生。 记事玉简中,与自己和浅山宗有关的信息并不多,不过江枫最终还是筛选出三条: “伏元镇,最近两年不要路过,那里有萧家的眼线。” “力宗楚家东博城灵地的事情,记得汇报,但不要让左使知道。” “峡谷遗迹里面的部分区域,不能动用灵力,带灵兽探测或许可破,这个记得汇报上去,想办法把功劳记在五哥身上。” 第一条的伏元镇,不就是任晓龙和萧明葆出事的那里么?有萧家的眼线,说明萧家知道这里定有蹊跷,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这与自己理解的萧家已经放弃调查,并不相符,法相被毁的事情,果然与灵笼商会有关。 江枫不禁拿起了那枚原本被墨丘泉扔在地上备用的长颈小瓶,虽然经历他的自爆,这枚贴着小型符的瓶子,并没有损坏,符上的花纹陌生而复杂,江枫从未见过,功用自然是封印里面的特殊黑气,这个他亲自见识过,问题是,这毁人法相的诡异之物,到底来自哪里呢?这算是一种丹药,还算是一种有形的诅咒?为什么要在浅山宗的伏元镇投放,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一连串的问题如涌泉般浮现,但以江枫眼前的所知,得不到有用的答案。 真武城楚家,是和萧家一样的大家族,灵笼商会与楚家,又有什么瓜葛呢,调查?合作?对抗?还是兼而有之?倘若这里面细节知晓的话,倒是可以与萧家,或者余家交易一些有用的资源,不过遍历整个记事玉简,江枫也未能发现其他与这条有关联的记录。 峡谷遗迹,当是怒风峡谷,首先值得对方注意的,事情应当不小,联想最近发生的事,除了准天级遗迹现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墨丘泉找自己讨要拓跋图的储物袋,应也是这个原因。 从这点来看,灵笼商会早就确认了遗迹的存在,并且在拓跋图手中,可能有相关联的物品。联想冰荒雪女这一古妖最早活动的范围就在寒山派一带,以及她只言片语中透露的少量有关元楚尊者的线索,江枫大胆猜测,或许在冰荒雪女被封印时,刻意留下了关键的线索或者情报,待到某种条件触发比如元楚尊者身陨之后再想办法重生,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伏笔。并且,这类线索为了方便人去探索谜团寻找机会,必然不会只有一份,或许多份,并且以不同形式存在,而拓跋图手中,雪女传承的画像就是其一,而雪女的后人就在拓跋图的寒山派的治下,不可能不留有先祖的遗物。 即使改姓马,还是逃脱不了灵笼商会的调查,这个并不难,自己也从浅山宗的记录中,得到类似的介绍,譬如马艾都的先代,可以追溯到冰荒雪女之类,就是简单臆测或许也能侦知一二,对了,还有墨丘泉的占卜,说不定就借助于此。 这件事情,即使不小心求证,也会渐渐浮出水面,在自己的推动下,力宗和御风宗的介入,已经让怒风峡谷遗迹充满变数,以灵笼商会的底蕴,纵然找到一些线索,甚至想办法拿混入谷内,都不会有独占遗迹宝物的机会。 宝物? 有自然是好的,谁也不怕宝物多压身,然而江枫和其他大多人的目的都不同,他还背负着冰荒雪女残影前许下的誓言,帮助她复活,这件事情,或许比寻宝本身,更危机重重,不过墨丘泉这条记录倒是提醒了他,灵兽袋中,带些低级灵兽备用才是王道。 储物袋中没有法器,这点是江枫最难以理解的,这得对自己的修为有多大自信才能做到?没有攻击法器也就算了,就是防御法器,也没一件。好在,江枫找到了三枚非制式符,样式他在真武城,都曾经见过,并不算是稀有之物。 【水元龙鳞符】两枚,耗费灵力中等,至少需要玄级施展,使用之后形成水系多层护罩,可维持半个时辰,除非被攻击破坏,对火系法术有强力抵抗效果,相当于四阶水盾符效果,在护罩维系期间,灵力恢复速度加倍,水系和木系技能威能加倍; 【怒海囚灵符】一枚,耗费灵力高,至少需要地级施展,使用之后方圆百步之内连同施法者自身,均陷入沙海无法行动,除施法者外,其他被困者皆不断损失灵力,直到灵力耗尽或挣脱。在沙海中,不能使用水系和火系法术。 前者,应是墨丘泉防备火系法术之用,火系克制金系,故此他由此准备,而后者,江枫想不出来有什么用,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符,与墨丘泉的疯狂性格有点相符,但并不实用,除非需要同时面对大量的仇家,打消耗战。同时,需要地级施展本身,也限制了江枫的想象力。 或许威能真的很大? 墨丘泉的所有藏品中,也并不是毫无亮点,比如江枫最后挑出的几件先前并未放入储物袋中的灰不溜秋的手掌大物事,乍看上去,让他心情大爽。 这据说长得极慢的东西能长成这么大,或许有五百年?不过他发现这东西上,除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肇事者的整齐牙印之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二章 假货灵材 这几块灰不溜秋的物事,像极了三阶下品灵材“乌金南星”,倘若真的如此的话,自己修为更进一步,特别是在没有参透地级奥秘的前提下,还是有极大可能的,不过他翻来覆去的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发现了不同。 这个是假货。 本来欢喜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就连手臂上的黑蛇印记,也因此清冷了不少,江枫知道这是幻觉,除了妖兽卵之外,江枫尚未发现它对任何种类的天材地宝有特殊的反应。 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的牙印,再看看因为旅途劳顿已经鼾声连连的江城子,基本上确认了是他的杰作,墨丘泉的储物袋他打不开,但这些散碎的物品和材料品,早就在他的身上带了许久,免不了兴起尝试一二。 嗯? 这鼾声有点怪啊,节奏平稳,呼吸的规律整齐得令人发指,有违基本的常识,话说今日在马车上,他已经提前睡了一觉啊,江枫心中轻笑,低下头,屏住呼吸,贴近江城子的脸,就那么看着,看着…… 江城子的眼睛动了,偷偷的眯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可惜装的并不熟练,他忽然看见江枫的脸,就在眼前。 “啊,师父,真困啊,您怎么还不睡。”江城子假装被惊醒,伸了个懒腰,翻身想要背过身去,头却被江枫轻轻的扭了过来,疑似乌金南星的灵材,正悬在他的眼前。 “师父,我没忍住,就吃了几口,味道一般。”江城子讪讪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直装睡也是件蛮累的活,“但这东西不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里面一点灵力都没有,我吃了原本以为可以更进一步的。” 倘若真的是乌金南星,的确可以让灵级的江城子修为提升,但这假货中,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么? 作为一个生来就能化形的火鸦,江枫倒是不担心他吃了少量奇怪的东西就中毒,江城子的亲身体验,佐证了自己的判断:这东西是彻头彻尾的假货!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墨丘泉带着这东西做什么? 味道一般,不是用来满足口腹之欲;半点灵气也无,就连普通的药草都比不上,但又像极了乌金南星这种高级灵材,难不成是想蒙混过关,售卖给某个冤大头,不像。 除却这个“真假”的问题,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对了,江枫眼前浮现出一道很久未见几乎快要淡忘的身影,以及那张模样平庸的面孔,没错,就是那个韩立,可以催熟药草的力宗妖修。 这种能让药草迅速成长的手段,只有他有,难不成他已经落到了灵笼商会手中,或者与灵笼商会有某种程度的合作? 不论哪种情况,为什么要费力催熟一块普通的药草都不是的东西?一个假货,值得这样做么?并且,恰好流落到墨丘泉手中? 墨丘泉的记事玉简中,并没有这件蹊跷物品的任何记载,或许可以理解为,他也刚刚拿到这个奇怪的东西,并且注意到它的特别,但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或者干脆拿取这件假货,原本就在计划之中? 江枫的心中涌现出各种猜测,但最终未能推断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了,有这个啊,江枫想起了之前获得的占卜技能,【借物化影】似乎符合这种条件,倘若学习,或许可以占卜到这件奇怪物品的来历。 值不值得? 牺牲自己一个技能的位置去做这件事,江枫心中有些犹豫,毕竟在学习了巨木壁垒之后,自己就剩下一个技能位置,倘若此时用掉,在晋升到地级之前,一旦遇到心仪的技能,就无法学习,这个风险,是否值得? 对了,有你啊,江枫转眼看了看偷瞧自己表情的江城子,他还有一个技能位,并且假以时日,自己购置大量天材地宝,堆出一个玄级不成问题,算上从墨丘泉处得到的金系灵石,他手中的 灵石已经达到了十枚三阶,砸在一个灵级修士上不能算太少,只要运气不太差,江城子晋升的问题不大。 “师父,你要做什么?”江城子用懵懂的眼神看着表情飞速变幻的江枫,身形隐隐向后退却,“别打我,我还小啊,下次我不偷吃了还不行么?” 对啊,这孩子还太小,心中冲动甚至已经笃定主意让江城子学习【借物化影】占卜技能的江枫,心神一震,仿佛从浑噩中清醒过来,突然记起来,自己是江城子的师父。 怎么会萌生出坑徒弟的想法,为什么一瞬间会如此自私? 江枫心中不住的忏悔自责,江城子没有任何战斗技能,就是连巨木壁垒这种偏辅助的战技都没有,自己怎么能随便让他学习一个辅助技能?这种师父,换位思考一下,似乎不要也罢。 算了,我亲自来吧。 “替我护法!” “师父,这东西除了嚼起来有点脆之外,没什么用的。”江城子以为江枫要服用这件灵材冲击修为,赶紧提醒道。 ………… 寒山派,冷泉镇。 马太吉好不容易找到时间脱身,乔装打扮来到这里。要说忙,的确是忙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但和之前拓跋图在的时候相比,这些事情细碎到不值得一提,马艾都上位以后,逐渐掌控了寒山派的各项事务,因为收入的减少,他比拓跋图的吃相还要难看,就连原本归属于马太吉的一些略有油水的庶务,也被他的几个亲信分刮殆尽。 嗨!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走进一家酒馆,趁着伙计不注意,悄然进了后堂。 后堂正坐着一个糟胡子老头,喝着闲茶,正要起身询问,马太吉却一把撕去了脸上的伪装。 “四叔公,你怎么来了?”那老头的辈分,竟然比马太吉还小,他赶紧站起身,用黑亮的袖口擦了擦粗陋的木椅,请马太吉坐下。 “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有下文了么?”马太吉也不客气,左右观察了下,安然坐下,想要喝杯茶,却发现茶是冷的,只好放弃。 “还没,没有可疑的人来,我一直都盯着呢。” “不要马虎,这事情很重要。” “是是,四叔公,你放心。”老头不住的点头。 “有个事情,我记得你几年前曾经和我提过,这里有个什么号称万法皆可破除的神婆,有这回事么?” “有是有,”糟胡子老头神色有些尴尬,“以前我以为她很准的,不过最近她被人砸了场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敢情是个假货。” “……” 马太吉觉得自己这趟白来了,身上不舒服的微痛感,以及略有恍惚的元神,似乎都严重了许多。 ………… 这东西的来历! 一个时辰之后,江枫按照技能所需,用几块一阶土系灵石布置出小型灵阵,挑了一件品质一般的一阶法器作为必要的消耗,原本他手中的同阶法器数量不少,但都是挑选出来,准备作为门派精英弟子比武大会奖励的彩头,一个个拿出来端详之后,想到是耗材,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好在,鬼影修士的储物袋中,恰有且只有三件一阶的垃圾,江枫想了想也算物尽其用,就随意挑了一件小斧头扔在阵中。 法器上原本并不显眼的微光渐渐暗淡,化作凡品,六角灵阵边缘的灵石遽然发出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在法阵中央,渐渐钩织出一幅不算清晰的苍白图画。 图画中央,墨丘泉正从一处店铺中走出来,左右观察片刻,就消失在视野中,江枫只来及瞥见店铺的名字是“宁丰小店”,从名字看起来,规模不大。 也就是说,先要找到这个宁丰小店。从屋檐上垂落 的细长冰挂来看,墨丘泉所处的地方,应是寒冬节气,联想他或许一路上跟着自己,那这家小铺子,难不成在大邑郡? 自己见过么?江枫回忆起自己之前在大邑郡闲逛的经历,倒是没回想起这个名曰“宁丰小店”的所在,或许在偏僻的角落,或者是新近才挂牌的,这些都有可能。 不过既然怀疑在大邑郡,他就有必要去查查,是谁在自己的地盘搞事,不仔细看能以假乱真的三阶药草,虽然可能骗得了普通人,但想瞒过地级修为的墨丘泉多半不可能,此事从他走出店铺的淡定神态来看,他多半知情,结合他包裹内极少的散碎灵石,他直接购置的可能都不大,那么,就是有意为之,故此推测,宁丰小店或许是灵笼商会的一处隐秘据点。 心中笃定,待到从赤霞门辉耀城回转,倘若时间合适的话,赶在门派弟子会武之前,去探个究竟。 放下这个线索,又将余下价值低廉的各类物事,比如鬼影修士散发尸臭味的随身衣物,以及几棵最多一阶的药草必须感叹,他的身价是如此的清白逐一处理掉,不敢随意丢弃,占卜技能提醒了他,尽量避免处处留痕,否则很容易被占卜到自己的秘密。 嘱咐江城子几句类似的话,并且打发他早点休息之后,江枫也重新入定,观察起身体的变化来。 七角灰晶静静的安放在黑金葫芦底部,上面布满了丝丝几欲让其损毁的裂纹,这种能坏人法相的物事,与墨丘泉瓷瓶中的黑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灰晶蕴藏的威能,更加暴戾难控,倘若猝然发动对敌,多半会有奇效,只是从这灰晶的损坏程度上来看,最多只能再用一次就会作废。 并且,如果有法器遮挡,灰晶是否能穿透对方,进入对方灵池,也是未知之数,保守估计,必须破除对方的防御,方可奏效。 不过总算有个杀手锏了,江枫心中暗喜,灵力微动,灰晶飘飘然浮起,在黑的瓢室中,缓慢的翻转着,闪烁着一丝冷光。 他对于摘取残法相的期待,更加急迫了。 ………… 赤霞门,辉耀城。 处处人生鼎沸,夹杂着各种口音的街市上,车水马龙,喧闹异常。既有衣着华丽的商贾豪客,又有衣冠楚楚闲庭信步的修士,呼来喝去,忙左忙右的凡俗更是不计其数。指指点点,停停又走的游客也颇多,聚在一处,谈天说地,欢声笑语。 妖族和人族在这里相处融洽,各展所长。 江枫故意逛了几家老字号店铺,闲谈间问及此处的变化,只道很久之前,这里就如此繁华和包容,从这点来看,赤霞门掌门曾宝贤治理宗门的手段,倒是高明得紧,心中连道了几声佩服佩服,眼中更是不愿意放过每一个可以学习的细节,步履难免慢了下来。 就这么逛了一整天,黄昏时候,江枫才到了城南的奴隶市场。这里据说是这座不夜城中,除了妖兽市场外,最为喧闹的地点之一。但这里并没有预想中的无序和粗暴,反而管理得井井有条,每个街口显眼位置,都有修士坐镇的凉亭,多半由玄级修士带队,灵级卫士负责不断巡视,戒备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在这种环境下,任谁也不会轻易招惹是非。 江枫化作江小白的模样,又简单的装扮了一下,让自己更有些沧桑的游历味道。带着江城子一路,像普通的游客一样,看新鲜一般进入此间,其实,也有不少同样目的好信者,把这里作为辉耀城观光的一环,据说每到午夜时分,大的奴隶店铺还会推出女奴歌舞或者修士奴隶角斗来吸引顾客,算是这里独特的一道风景。 江枫正打算进入一间有些规模,名曰“品一胜”的奴隶店铺,却见一队华衣商旅从中鱼贯而出,倒是发现了一个熟人。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三章 奴隶市场 虽然形貌都经过刻意的改变,江枫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特征明显的万玄微,那张淡漠的圆脸,加上铜铃般仿佛就要裂开的双眼都不会有错,此时他正陪着几位豪绅巨贾模样的客商,声音并无之前的半点粗犷豪爽,反而有点低调,偶尔还会露出让人有点心慌的微笑,插上几句“没错没错”、“还请您多多照拂”之类,看样子是有求于人。 鉴于此种尴尬场景,江枫断了与他打招呼相认的念想,身体微错,扭头拽着个头已经长到自己腰间,现在伪装成仆役小厮的江城子,与这支队伍擦肩而过,进了“品一胜”的一层展厅。 展厅内部十分宽阔,目测有百步见方,地面不算整洁,窗子小得出奇,故此空气虽然流通,但也处处散发着奴隶市场特有的汗泥和咸鱼味。 在展厅左侧,整齐的陈列着七八个两丈见方的大笼子,里面装着凡俗“品质”的奴隶,均双手捆缚,且均为男性,年龄从十岁左右的少年,到两鬓斑白的老叟,均有分布。在黑铁笼子的一侧,明晃晃的挂着尺长的铁质标牌,上面清晰的罗列了笼内待卖奴隶的年龄,身体状况,捕获时间和地点,以及初步鉴定具备的才艺,甚至还有为上述信息作保的商会。 展厅右侧则是修士牢笼,与左侧不同的是,奴隶们并没有任何束缚在身,代之以牢笼上特殊的符封印,这种大型的符,同普通的“困灵狩魔符”不同,可以锁定一定尺寸空间内的灵力,使内部的修士无法动用灵力使用技能,从铭牌的信息上看,修士层次均在灵级,法相也有标注,以生产经营类为主,甚至无法归类为有用的法相。 与设想中不同的是,此间店铺的奴隶并不单卖,而是以“笼”来整体售卖,也就是说,但凡想要购买之人,必须买下成笼的奴隶,这种策略自然是出自商业利益的需要,因为有些奴隶并不好卖,比如身体虚弱甚至残缺的凡俗老者,以及虽然觉醒法相但技能极差又无技艺在身的修士,这种就必须搭配有些“亮点长处”的奴隶,一同发售。 不过人族和妖族奴隶,还是没有混在一处,毕竟对于奴隶的种类,客户们各有青睐,刻意的为了商业利益考虑而违背客户的意愿,还是会遭到冷遇,想必这也是他们长期经营此类特殊货物,从中汲取经验导致的适度调整。 奴隶的价格与之前侍女郑可仪汇报的略有上涨。普通的凡俗奴隶,单价为七十枚一阶灵石,而灵级三重以下的修士,单价为十五枚二阶灵石,因为要成笼购买,每笼的价格分别在四枚二阶和八十枚二阶,均有一定的折扣。 使用奴隶作为劳力,原本在七盟中的赤霞门和古剑门特别常见,其他宗门也有使用,但并不广泛,以往奴隶都出自私掠和绑架,也有自身生活困顿所致,而今七盟战事祸乱,俘虏和劫掠事件激增,故沦为奴隶者成倍增加,各宗大都趁此机会,补充这种廉价的劳动力,加上御风宗东北部的振兴计划,也需要大量的人力配合,故此,价格在这种供货十分丰富的情况下,还是出现了大幅上涨。 江枫原本打算购买一些妖族凡俗奴隶,之前是 出于炼制残法相的需要,但有了浦江镇的事情,他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他动用分相术查看,每个笼内的凡俗修士,法相均在十五种之上,每每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剥离的难度极大,在此过程中,身体虚弱的奴隶,还可能死亡,得不偿失,不如之后下功夫在浦江镇,想必收效更好。 江枫随意看了一圈,又到品质更好,每笼的价格也更高的二层去看了看,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每笼的奴隶,无论是否为凡俗,总有一位奴隶的体质和健康程度,与其他人略有区分,这并不是说年富力强,或者说法相种类本身超越同伴,而纯粹的是指健康程度,从表面看来,就是气色或者神态。 作为一个奴隶,吃不饱,或者精神受到摧残,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只要没有死亡或者生病,对于卖家来讲,想办法缩减供养的成本无疑是必要的。就捕获时间来看至少从铭牌上来看,每笼内的奴隶,大多时间点相近,且为了不集体暴动,相熟的奴隶,都不会被放到一起,也就不存在身份差异,不存在谁将自己的食物水源奉献给别人一说。 也就是说,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气色大抵应当相同。 他此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有人潜伏在这些奴隶之中,原本的身份并非是奴隶,而是某些组织甚至宗门的探子,被伪造捕获时间和地点混入其中。这里是辉耀城,那么这个宗门,必然是赤霞门。 问题是怎么验证? 奴隶其实江枫还是想买的,浅山宗人丁薄弱,又不能强制所有凡俗聚拢到一处,不止是因为传统上不允许,还有生计上的考量。没有大型灵脉,就提供不了那么多工作给凡俗之民,生硬的聚集起来,只会让生活困顿的他们偷偷逃走,让浅山宗成为一座空门。 而使用奴隶就简单粗暴得多,被打上特殊的标签,限制了迁移和自由,粗茶淡饭,恶劣的生存条件属于情理之中,只要允诺一定的获释条件,他们多半就会比普通的自由凡俗更好用,也更忠诚。 与店铺的伙计简单商谈之后,江枫花费了四十枚二阶,买入了十笼最普通的凡俗奴隶,因为不算是小单,江枫还见到了更高级的红衣管事,为此讨要了四十套普通的新衣,这种额外服务属于附赠,二十五笼之上,还奉送清洁和简单补给服务,这样奴隶在运送过程中,死亡率会更低。 不过江枫拒绝了,他并不想购置那么多。这些奴隶,足以在大邑郡和东湖郡使用了,他打算将一大半分配给郑可仪和江海支配,而另一小半,则送到张四喜那里,作为他开展业务的助手,他看得出来,张四喜虽然是个喜欢迎合上级的软骨头奴才,但还是个有经营本事在身的,否则在他犯了大错之后,多半会被彻底抛弃,而之所以被窦锦秋个人资助了二十枚二阶作为本钱,想必也是因为能力被高抬贵手,作为一步窦锦秋与江枫乃至浅山宗初步交好的闲棋来使用。 但是首先得将探子们区分开来,一旦上路,自己购置的奴隶,自然不会提供低劣的饮食,几日之内,就无法区分出他们的来历 。暗自嘱咐了江城子几句,让他去给奴隶编号,但凡自己鉴别出的疑似探子,都在铭牌上编号上做些手脚,而换下的衣物,也被偷偷整理出来,并没有扔掉。 运送奴隶必须交由赤霞门指定的六大商会来办,其中有四家是赤霞门的本地户,而另外两家,一家出自雁栖岭,一家来自凌云山,这种生意并不多赚,但能参与其中,足以证明商会与主子赤霞门的亲疏,所能带来的潜在影响不可估量,正如江枫的预料,长宁商会不在其列。 丰茂商会。 最后江枫选择了一家赤霞门本地户,相比另外两家在宗门覆灭之后随风倒的商会,江枫估计这家的吃相不会太难看,路上多半不会做出过分之举。 目标地点定在御风宗东南的安塞城,他打算经由大邑郡,然后在大邑郡直接与商会结账,这样保险系数更高,倘若报浅山宗,或许会被有心人盯上,好在这个时候,做这种生意的掮客到处都是,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特殊的人来盯着自己。 因为报备路程并不近的原因,运输费用加上商队提供的必要食物供给,一共缴纳了十枚二阶的费用,加上十枚二阶的高昂人丁税,江枫一共花费了六十枚二阶,才算将这些奴隶带离了辉耀城。 奴隶生意,也并不是谁人都能做的呀,心中感慨了一番,这价格,并不比自己从浅山宗雇人更便宜,大家期待的,无非是在后续使用过程中,降低费用而已。之所以选择妖族而非人族,就在于凡俗妖族,比凡俗人族寿命更长,对于疾病的抵抗力也更高,从长久来看,利益更大。 不过这六十人中,可能还藏有十名奸细。 商队的管事一看就是个常常跑商的掌柜,加上手下的八名壮丁,将整个车队管理得井井有条,江枫几乎不用操心任何事情,车队就一路向西,再经由浅山东北部,进入御风宗到达江枫指定的目标地点安塞城。 赤霞门的官道状况还好,但经过潢水城之后,道路就崎岖难走的多,一如自己来时那样颠簸不平。不过一路上,江枫看见了不少筑路的修士和凡俗队伍,想必是赤霞门已经着手经营新到手的土地,力争快速整合,这种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态度,让人心生佩服,心中对于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的观感,又提升了许多。 这就是书中所说的“人杰”,江枫心中暗道,赤霞门,必然是浅山宗未来向东发展的最强劲阻碍之一。 迎头赶上,上下求索,激情竟不由心生。 ………… 第二天傍晚。 行进了一整天的车队,在赤霞门西部边陲小城郎谷镇安营停留休息,江枫找借口购买特产,独自脱离了车队,只留下影子戒备,进了一间还算整洁的客栈。 仔细探查并无人跟踪自己,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堆之前刻意收集的破烂衣服,屏住呼吸忍住恶臭气味的不适,从中随意的选取一件,又小心的布置还未熟稔的灵阵,肉疼的掏出一件用于占卜损耗的一阶法器,心中默念口诀,使用借物化影技能: “这件衣服的来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四章 宁丰小店 虚空之中,一道模糊的光影渐渐交织,勉强拼凑成一幅不算清晰的画面,那画面阴暗而晦涩,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见一只微红的大手将那件衣服扔在一边,随即,这幅几乎毫无参考价值的画面,就如泡影般破碎,再无一点痕迹。 法器上的光芒迅速退却,化作废铜烂铁,说明这次的占卜并未失败,但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思量了片刻,江枫换了一件衣服,耗费了同样的灵石和同阶法器,仍然得到类似的答案。 或许有人刻意对这些衣物做了一些文章,干扰了自己的占卜。技能等级太低原本也是种可能,但那会占卜失败,并不会耗损法器。 虽然没有得到有效的结果,但这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有一定道理,这个背后之人也许并非赤霞门,但定有人在从中操盘这一切。 为了验证自己的结论,江枫还是肉疼的再次拿出一件法器,以及一件普通的衣物,这件来自于普通的奴隶,并非被特殊标记的那种,果然,此番影像,指向了一处破败的杂货市场,一位腰有水桶粗,面目有些惊悚的农妇,在那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这件衣服,虽然本来就很旧,但不像此时那么千疮百孔,布满补丁。 如此就释然了。 虽然前后耗费了三件法器,但也避免了奸细借机混入自己宗内,江枫没有那么多垃圾法器,可以一一鉴别每个奴隶的来历,这个也不值得,只要对这些剩余奴隶的使用,略加注意即可。又在客栈思量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就退了房,回到了车队。 一路无话。 到达大邑郡的时候,正是晌午,江枫直接去找了车队管事的掌柜,面露难色的表示,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就在此间卸货并转卖,在确认江枫并不是想借故讨要部分费用之后,车队掌柜表示一切均凭江枫吩咐,调转马头,一阵愉快而悠长的哨音响起,只给江枫留下道道灰土扬尘的残影。 这生意做的值啊! 将侍女郑可仪唤来,压下她心中的小惊喜,细心的嘱咐她,将自己刻意挑选出来的十名疑似探子,就地在大邑郡低价发卖给途径此处远行的车队,除了留给郑可仪十名老弱凡俗,并且看上去也老实忠厚之人外盖因她还不是修士,安全考虑只能这样其他四十名奴隶,他打算直接再雇佣几辆马车,运到罗川都,再由江海处理以及转运到东湖郡,在浅山宗,运输的费用远逊之前,十名奴隶卖出所得,足以支撑沿途消耗还有结余。 手下可用之人太少,自己一介掌门,也只能亲自干这些庶务了。 郑可仪回来的很快,六十枚一阶灵石的单价,卖相又好,来往车队的雇主,自然很快就有中意的,只不过是需要将本就不宽敞的车内再塞几个人,就可以轻松赚上一笔,料谁也不会随意拒绝。 “掌门,这些人,都归我管理么?”一切都忙完,郑可仪才敲门进了江枫的密室,轻言汇报卖出奴隶过程中的种种细节,在拆除一个残法相之后,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上了许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法相变更的缘故,五法相和六法相,并无太大的差别,这一切,源于心态的变化,以及…… “掌门,您这次在大邑可以留多久?”还未等江枫回话,郑可仪接踵问道,她有些含羞的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耳鬓也红润了起来,她的发式与之江枫刚到大邑时也明显不同,看起来更添一丝妩媚。 “明日就走,今晚我就留在这,但是新来了一批奴隶需要管理,你的身体偏弱,不能那么快就辅助你再次觉醒法相,这件事急不得。” “是,但凭掌门吩咐。” 她盈盈起身,碎步走到江枫身前,拈起光滑水润的双指,为他 摘去了头上一片细小的几乎看不清的草屑。 ………… 次日,忙碌一夜略有些疲惫的江枫,快到晌午才出了门,打算午后出发的他,带着江城子,伪装成过路商旅,随便逛了逛,他无意中发现,带着江城子有诸多好处,人们的目光,往往会落到半大孩童江城子身上,江小白扮相的自己,反而显得不那么扎眼。 他的目标是“宁丰小店”,那处占卜影像之中提及的,疑似灵笼商会秘密据点的店铺,不出他所料,在一处略显偏僻的角落,宁丰小店的崭新黑漆招牌,似乎刚刚挂起不久,而店铺本身,也似刚刚开张的样子。 干活很不努力啊,江枫第一眼的观感,就感到有些异常。 随意在附近逡巡了一会儿,几个形色匆匆的顾客进了店铺,又很快的出来,模样均是修士,来往均两手空空,看不出他们买了什么。 江枫留下江城子,独自进了店铺。 这店铺不大,比真武城扩张后的“黑驴张”店铺大不了多少,而且十分狭长,就像一条弄堂一般,除去杂乱摆放的各类器物,狭窄得最多只容两人错身而过,三个被隔离开的耳室,分别陈列着灵材和法器,而最后一间用布帘遮挡,看样子是店主住的地方。 店内似乎没有帮忙的小厮,店主正亲自与一名顾客小心的谈话,由于房间格局的特殊,江枫隐隐也听得清。 “这东西不太真。恐怕不行,有更好的么?” “同阶的难,这个需要时间,你是老顾客了,要不考虑下二阶,我给你打八折,二阶的可选的很多,需要的话,我给你去库里拿。” “我再想想。今晚我再过来。” 那顾客带着厚重的兜帽,声音略有嘶哑,见江枫过来,不再交谈,急匆匆的与江枫错身而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店主是个矮个子,年纪不大,修为应在灵级四五重的样子,眉毛短而淡,一身粗布衣裳上满是各色不明的汁液涂抹的痕迹,见江枫进来,放下手中的一枚虫草样灵材,扔在一个玉盒之中。 “客官,有什么需要?小店的货很全,还可以定做。” “你这货……”江枫用手随意的在空中挥了挥,盯着店主,他早已用玲珑宝光查看了这里的东西,从法器到灵材,甚至角落中小堆的符,完全没有任何光芒显现,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假货,但你要用肉眼来看的话,却看起来都像是真的。 这是一家假货店。 他一瞬间有种感觉,自己是不是被占卜误导了,墨丘泉只不过是无意中发现了这家店,只是兴致所在,然后买了一件伪三阶灵材。 “哦,您多虑了。”小个子错身,指了指原本被他遮挡住的一处标牌,上面写了两排大字: “皆为仿品,各取所需” “多买优惠” “您看看这个,”小个子拈起一块血玉灵髓,足有手掌大小,淡眉毛下的小眼笑着眨了眨,“三阶中品的材料,只要二十枚一阶,如何?” “可惜没法用。”江枫并没有说出是假货,既然设了标牌,自然没有欺骗的道理,只是这种店铺,他还第一次见,逛了好多次真武城,那么多店铺,也从未见过有公然卖假货的,想不到在自己的浅山宗地盘,就出了这样的奇葩。 “哎,不能这么说,各取所需嘛!”小个子拍了拍那木质标牌,发出铿锵的脆响,“我这里,我不是吹,回头客很多的。” 专业做假骗人么?江枫心中吐槽,不过想想或许这个需求也是存在的,在不严格验证某些环节的时候,或许有人可以用假货以次充好,谋取利益,所谓的回头客,多半是习惯于此道,从中可以中饱 私囊的硕鼠吧,看刚才的顾客,遮掩面部还匆匆离开,大概也是不想让其他人看破身份吧。 “这些货都是你做的?”江枫暗中开启分相术,只见小个子的法相空间之内,是一枚巨大的河蚌,当然具体叫什么,江枫还没有时间研究自己买下的法相类书籍,无从知晓,或许这本事和他的法相技能有关。 “这个不可讲,你要买就买,不能坏了我的生意。”虽然此时无人进到此店铺,但小个子看江枫不像是买货之人,原本热情的态度减弱了许多。 “我不是买东西,给你看看这个!”江枫拿出了从墨丘泉处得来的三阶下品灵材“乌金南星”,从这里的货品种类丰富程度以及做熟客生意来看,墨丘泉与这里有关系的概率不大,故此,他直接拿出了仿品。 “您是?”小个子后退了一步,脸上神色突变。 “没什么,我只是确认,这个东西我师父很满意,想要再买一些。” “没了,没了,这个是我淘的,有些特殊的东西,我也收购,这个是我之前在力宗一个村子偶然买到的。那天您师父买了去,就再没有存货了。”他看见此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恐惧的样子。 力宗的一个小村子? 难不成真是偶然?从催熟的迹象来看,的确像是韩立的杰作,难不成这个只是试验品,忘记摧毁被村民偶然挖到了不成?心中涌起无数猜测,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总有一种如在雾中的神秘感。 “我师父交代你的事情,你做了么?”既然佯做墨丘泉的弟子并没有被识破,江枫想要诈一诈这店主,他淡眉毛下的小眼中精光流转,一看就还有秘密。 “这个……”小个子店主面露难色,“藏宝图这种东西,我做的不多啊,而且,而且我也没看过正版,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我这小店就,就没法开了呀,我这都是各取所需,这个,这个有些为难啊。” “给我看看你现在的东西。”果然有戏肉在其中,江枫暗道。 “等下,这就拿给你。”小个子起身,钻进布帘遮挡的耳室中,不一会儿拿出一块绢布,小心的展开,“这个布料做旧还是很容易的,但是藏宝图,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鄙人见识有限,要说灵材和法器,还能蒙个一二,而且您师父要的量也太大了……” “样子是差了点,不太真。”江枫打着哈哈,话说墨丘泉让这家小店做假图干什么,“不是告诉了你一些东西了么?” “前辈实在不知,怒风峡谷这个范围有点大啊。”他也看出江枫修为在他之上,面露苦色,“我找了不少书,才翻到一张详图。要不,您看,这活我能不接么?”他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看样子这活,是墨丘泉硬塞给他的。 原来如此。 心中释然,墨丘泉原来是要搞一批指向怒风峡谷的假冒藏宝图,意图搅乱未来的探宝之旅,这种砸烂盘子的事情,的确与他们的飞速崛起相符,话说不使用点下三滥的非凡手段,怎么能超过那些老牌商会? 心中呵呵,不知道灵笼商会这件事几个人在做,倘若不久之后,真的有大量的藏宝图出现,那这个锅就实锤了,或许把这个消息卖了,就能给你们下点药。 可惜没证据,总不能把这个店主抓了去对证吧,何况他只做了一份。他这么想,眼神不禁不断变换,却把小个子店主吓坏了。 “前辈,前辈,我,我这小本生意,您可别为难我。” “算了……”江枫假装大度,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啧啧,师父那我会帮你去圆,让我看看的存货吧,我要先看那种你自己收集到的,这些假货,我可没兴趣。”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五章 铁锈石片 江枫本来对于这些假货,包括法器,灵材甚至符,兴趣缺缺,毕竟这东西根本不能用,只是用来招摇撞骗的幌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种店铺碰到一次不容易,或许弄些假货,在关键时刻,短暂骗骗对手的注意力,还是有些作用的,或许可以买几件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他对于类似“乌金南星”这种并非小店主作伪的物事,更感兴趣,想必墨丘泉也是如此,但凡看见一个并非天然形成的东西,任一个有些眼光和好奇心的修士,买下来研究一二也属常理。 “这些全都是,我平素喜欢周游,见到奇怪的东西,就买下来,所以就有这么一堆。”淡眉毛店主掀开布帘,露出上下七层的柜子,整齐的罗列着他所说的奇珍异宝。 没有任何宝光,或者严格的说,仅有少数物品,泛着淡淡的绿光。江枫从上到下,一一看去,不少东西,倒也算珍奇之物。 长成人形的某种青色块根,甚至衣物的扣子,腰间的某些物件都惟妙惟肖;圆形的某种绿色矿石,晶莹剔透,纹理汇聚成一处,宛若伞盖;栽在花盆中的一株奇怪的花草,绿色的果子上还能分出枝条再次开花,即使被遮挡住光线,也没有任何行将枯萎的迹象;像厚书一样的青色岩石,甚至可以翻开,共有四页,只是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宛若天然形成;长得像个老鼠一样的黑漆漆石头,末端还长出一根棕色的怪藤,上面连个叶子都没有,但却似有生命一般,但看枝条断口应是被强行扯下…… 是很怪,或者说,确实都是些古怪玩意,从未见过。江枫一一打量,不禁对店主的爱好另眼相看,“这东西,都有什么用?” “前辈,我真的不清楚,收藏这个只是爱好,小爱好。” “这东西卖么?”江枫拈起一块长条形的红铜色的石材,蓝色的斑点如星星般点缀其上,构成一条小鱼的样子,当翻转时,斑点渐渐溃散,在石材的另一面重新汇聚,又变成原来小鱼的样子,倒也十分有趣,估计江城子这种小孩,倒是会非常喜欢。 “卖,当然卖。”小店主翻转了柜子上一块木质标牌,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每件一枚三阶,不二价。” 这可真贵!你是在抢钱么?江枫真正的吓到了,话说原本墨丘泉手中,应是有六枚三阶金系灵石,而不是五枚。 “看在我为你在师父面前求情的份上,不能便宜一些么?” “您师父也是给了钱的,而且没还价。”小店主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生意归生意,这些东西,虽然我看不太清楚,但说不定有大用。” “你倒是做的好买卖。”江枫没有用武力逼迫对方卖给自己的打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倘若对方没有标明外间的东西是假货的话,他还有借口给他定个“制假贩假”的罪名,没收一切财物,毕竟自己乃是浅山宗掌门,此地之主,任谁说出去,都不会被人诟病,但问题在于,对方明晃晃的挂出了假货招牌,也明确标明了价格,自己就没办法治对方的罪。 还是得按规则办事,江枫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私利,就置浅山宗的声誉于不顾,相信墨丘泉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可能不差那一枚三阶,或者他其实是想等对方做完那一堆假冒的藏宝图,才会将这店主从自己眼前抹去,顺便收回成本。 石头小鱼 玩物虽好,但也不值一枚三阶,这个价钱,足以让江城子吃上一年最贵的食材了,就是摆明了条件,相信江城子一定会选择后者。 而且这小徒儿没跟来,江枫心中有点小确幸,还好还好,这下储物袋中刚到手的灵石不会受惊了。 他转身意欲离开,却无意中瞥见最下面一层略有蒙尘的隔板上,一件铁锈色的石片,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灵力微摄,那顽石般的器物竟一动不动,心中好奇,蹲下将石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却也看不出是什么物件。 “这东西哪里来的?”手臂上传来阵阵温热,把玩间,身体对其有了一丝反应,这种感觉,和江枫初次用妖兽蛋的感觉,有些类似,但那感觉旋即消散,仿若未发生一般。 “这个,我想想,嗯,这个是在落英门走街串巷时收到的,村民也不知道是什么,挺沉的,以为是铁矿石,但又火烧不坏,就卖给了我,足足花了我十枚灵石。您认识这个?要是认识的话,可以讲给我听,可以打九折。” “不认识。”拿捏之间,手臂上的黑蛇再次游动起来,如水下的游鱼,在不断的触碰落入水中的诱饵,似乎喜欢,但又下定不了决心。江枫略有意动,想要拿下此物。 “我买这个,顺便送我两件三阶法器,如何?” “生意归生意,这个……”小店主刚要拒绝,却见江枫再次拿出了“乌金南星”和那张自己做了一半的残图,“要不就当我没来过?” “好好好,算我赔本。但是您师父那……” “我师父那你放心,我自会帮忙,”江枫心道,他已经被我料理干净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笔“顺便勒索”的糊涂账算在墨丘泉身上,他打心里是毫无惭愧的,而且说到赔本,这个家伙明明说自己十枚一阶买的,如今卖出一枚三阶的天价,已经属于暴利中的暴利了。 江枫拿出一枚同样的金系灵石,小店主赶紧收下,对于江枫的敬畏,更增加了一分,他原本有些怀疑江枫是冒充的,但看见这枚熟悉的金系灵石,他确信,江枫的确是那个人的弟子,心道早日送走他为好,挑了两件还算“精品”的三阶上品法器,连同那枚铁锈色石片,一同呈上: “前辈,请拿好,恕不远送。” “你叫什么?” “鄙人姓蔡,蔡求真,您下次来,叫我小蔡即可。” 很假的名字,江枫心道,还求真,你这店里一件真货都没有,不过这铁锈色的石片,到底是什么呢,竟然引起黑蛇之灵的异动? ………… 密室之中,江枫端详起这造型普通,被深厚铁锈般物事遮盖的石片,心中祈祷着能发现一丝端倪,他略有点后悔,刚才是不是冲动了,毕竟一枚三阶,足以干很多事情,就是发放任务给宗门的那些年轻子弟,也能极大的动员他们的积极性,为宗门尽力的同时,提示些许修为。 你想要? 黑蛇之灵仍然在游动不已,但相比在妖兽蛋面前,冲动的情绪要镇定得多,似乎它也在琢磨这枚奇怪的石片,到底是什么东西。 握在手中,石片有些微冷,灵力冲涌而出,如激流打在石片之上,那石片毫无反应,就像一块顽石一样,但倘若真是普通的顽石,早就被冲涌而出的灵力击得粉碎。 他相信那名曰蔡求真的小店店 主,也不止一次像自己这样试验过,虽然只是灵级,但这石片并不吸收任何灵力,玄级和灵级,对于石片来讲,并无差异。 怎么破? 就这个破玩意,花了整整一枚三阶,还什么都不是? 将石片撇在地上,江枫拿出蓝焱大剑,灌注灵力,手起剑落,一个纵贯一击,精准的打在石片中央,火花四溅,石片周围的地板,应声碎成齑粉,整个杂货铺,也为之一震。 过道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师父,有事?”是江城子嗡里嗡气的声音,他第一个赶来,推开门,嘴角还沾着余小正托人从真武城带给诸位伙计的糯米糕点,手中的半块,匆忙之间,竟被抓得稀烂。 “没什么,我试剑。” “吓死我了,师父,你要不要吃点糕点,很甜的。”他伸出手,才发现糕点已经黏糊糊不成形状,吐舌一笑,跑开了。 这个吃货,嗨,让你练功也不练! 江枫也不怪罪他,毕竟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还未给他找到合适的技能,自从上次意识到不应该用占卜技能坑自己徒弟的事后,他也一直在为此事忧虑。 平复了下心情,放下杂念,轻合房门,捡起地上那枚石片,发现纵贯一击,只是给它留下了一道半寸深的沟槽,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为何种材质的印痕。 呼! 一股炽热,甚至灼痛,手臂上的黑蛇之灵,遽然从手臂上冲涌而出,如同一股碗口粗的黑色烟尘,卷向江枫手中的诡异石片。 那石片,不知道依靠什么力量,倏忽间被黑蛇托起,随着嘶嘶的剥离声,红色的粉尘纷纷坠落,洒落一片,露出一片不足半寸厚的黑色石片。 不,不是石片,略有光亮的表面,不规则的六角形纹路,是某种蛇类褪下的一小块鳞片!从鳞片的纹路尺寸来看,这只蛇并不大,却能让黑蛇之灵如此暴躁,不知道来历如何? 黑色的蛇鳞在黑烟的溶蚀下,渐渐变小,直到化为虚无,那黑烟再次融入江枫的体内,欢快的游动着,并没有任何疲惫的痕迹,反而变得更加活跃。 手臂上的黑蛇印记更加明显,原本只是缠绕在小臂之上,如今整条手臂上,都有它的存在,黑蛇整整扩大了一倍有余,上面覆盖着若隐若现的亮色鳞片。 坏了! 江枫一瞬间后悔莫及,我,我这是疯了么?这是在强化这条黑蛇之灵的能力!体内的灵力有些许躁动,虽然黑蛇之灵似乎暂时还未强化抽吸自己灵力的幅度,但这件事情,迟早会变成现实! 不行! 江枫冲了出去,脸上飞速变幻,化为江小白的模样,顾不得街市上的种种瞄过来的目光,转角处就是一家新开立的灵兽物品店,前几日,他还跃跃欲试,想要购买几枚妖兽蛋,用于有合适的机会冲击修为之用,只是因为手头没有任何合适的天材地宝,才一直没有成行。 如今 他冲进店里,径直奔向陈列着各色妖兽蛋的柜台,将手臂贴近那些妖兽蛋,感受着黑蛇之灵的异常。 黑蛇之灵,蛰伏在手臂之上,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见那些美味的蛋。 “客官,您买什么?” 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枫却感到身体各处,都是一片阴冷。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六章 随意作死 “这些……” 正如一团粘稠无比的糕点噎在喉中,江枫一时间竟难以理顺自己的气息,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右手摊开,轻抚身前被精准码放在漆木卡具中的一枚妖兽之蛋,他认得这件东西,斑色又夹杂铜绿色的纹路,比自己的拳头略大一圈,孵化出来乃是最近兴起的玩物“彩羽惊弓鸟”,这种一阶妖兽胆子很小,遇见生人总喜欢将头埋在红绿相间的尾羽之中,但是胜在歌喉婉转动听,跳起来又灵动讨喜,最近很受达官贵人追捧,没想到大邑郡这家新店,也有售卖。 “您真有眼光,这是彩羽惊弓鸟,只卖一百五十枚二阶,我们新店开张,买了就送惊弓鸟最喜欢吃的黏米灵谷。” “嗯。”江枫轻声应和,终于顺出刚才那口堵在心口的淤气,“有没有二阶的?”此刻与彩羽惊弓鸟放在一起的货品,看起来均是一阶品质。 “您要二阶的?”小厮听闻此言,更是热情了很多,不经意间,撩起黑色顺滑的秀发,露出粉嫩微热的脸颊,笑着伸手引路,“贵客叫我小霏就好,请这边来。” 二阶的货品并不在大厅,而是陈列在半层楼梯之上的阁楼之中,那里另有一位男性修士店员看守,修为应有灵级圆满,尽管这种层次的修为并不能防止盗抢,但其中蕴藏的警醒意味,从其敏锐有神的眼光之中,还是能瞥见一二的。 “我们松间阁的总部在力宗,统一进货,货品新鲜保真,还可以免费帮您孵化,您请看这边。”名曰小霏的小厮,言语间有意无意的介绍了这件店铺的背景,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动手抢夺,毕竟二阶的妖兽之蛋,售价大多要五百枚二阶,也就是五枚三阶起,损失一枚,以她的身份和佣金,一辈子也还不清,不得不慎之又慎。 与楼下数十枚一阶妖兽之蛋相比,这里的二阶货品,仅有十枚,且都用半透明的水晶隔板遮罩,不能随意触摸。 “只有这些么?”江枫佯做不满意的样子,身体半倾,抵近观察这几枚妖兽之蛋,实则是体会黑蛇之灵的变化。 还好还好,原本安静蛰伏的黑蛇之灵,突然又活跃起来,江枫能体会出它的躁动和不安,只是刚刚吸收了那枚神秘的鳞片,它的动作迟缓而慵懒,但毫无疑问,二阶的妖兽之蛋,还是对它有用的。 自己一个无意中的作死,导致浪费了使用一阶妖兽之蛋,就能压制黑蛇之灵的机会,如今,想要再次短暂抑制对方抽吸灵力的行为,就必须要用二阶的妖兽之蛋,要知道,这价格可差了足足五倍。 “这枚血翼飞龙,售价七百二十枚二阶,最适合您这样的英俊挺拔的修士前辈使用,这血翼飞龙灵智颇高,一旦孵化就可自动认主,前辈不如考虑考虑。”小霏在身后耳语道,香风袭来,让人体内血流也不禁加速,这种卖“奢侈品”的店铺,据说店员常常被修士们一并“顺”走,想必这名年轻貌美的小霏,也正在物色适合自己的“猎物”。 不过江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既不英俊,也不挺拔,而且灵兽之蛋是给黑蛇之灵吃的,灵智高不高不重要,关键的问题还是囊中羞涩,算上之前购买奴隶并且运输的费用,以及在宁丰小店的冲动消费,自己手头所剩的灵石,只有九百二十枚二阶,倘若购买了这枚血翼飞龙,所剩灵石就很难在宗内做些实事,他原本想要继续投入宗门建设,以及撒钱提升宗内修士修为的计划,也都会成为泡影。 既然确认了妖兽之蛋还是有用,只是需要更高档次的替代品之后,江枫心中的郁闷略微减轻了一些,又简单看了看,认识了几种自己不知道的品类,才在店员“遗憾”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了这家松间阁,快速离开,蹩进余小正的“黑驴张”分店,安排起回罗川的事情来。 以后不能随意作死啊,江枫感觉自己被上了一课。 ………… 从大邑郡到达罗川的风貌,相比之前江海的汇报,并没有太大的改观,原本投入建设的资金,已经被宗内修士和凡俗,耗费一空,部分区域,甚至还处在荒蛮的状态。因为资源稀缺,浅山宗从八代掌门开始,就鼓励宗内修士自行寻找小灵脉建立洞府进行修炼,但因为本身探脉所费甚多,又没有钱额外豢养凡俗,故此,此项政策,在没有宗门补贴的背景下,从未落到实处,收效甚微。 要说灵田,灵脉,但凡风水不错的地方,都会有自然的形成,只是需要懂行的人探查开辟,虽然算上等级,或许连半阶灵地都算不上,但供养些许灵级修士甚至玄级初段修士,也算不错的条件了,倘若愿意投入灵石,布置小型聚灵阵,并花费资金持续维护的话,那么效果更是事半功倍。有修士就有需求,就会有凡俗来依附,进而形成聚落,繁衍生息,这也是妖族集镇形成的主要原因,大的城市,无一不是因此从小变大,兴盛繁荣。 良木镇,江枫在马车之上,就能远远瞥见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宗内的记载之中,曾经描述过这里的情况,依仗优质木料的输出,这里曾经有过自己的繁荣故事,但因为没有修士驻扎经营兼职管理,这里的情况日渐萧条,最终在九代出走乱石海的前三年,被迫荒废,所有凡俗都迁徙到附近村镇生活。 可惜了。 探查灵脉的风水修士,一般每年的最低供养费用为两枚三阶,加上探脉,构建灵阵的耗费,按照一年找到七八处微小灵脉来计算,足以相当于每处花费一枚三阶,而且还有持续的维护费用,这个价格,以浅山宗目前的状况,很难做到。 要是本门修士能有这个天赋就好了,可惜浅山宗传承到现在,觉醒的法相还是花花草草为主,这是血脉的缘故,很难改变。 不过据说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可惜那名修士贪图富贵和修炼资源,借口寻找机缘,实则半路投奔覆海门,并借助对方的修炼资源支持,最终达到玄级大圆满的境界,并死于一场门内莫名其妙的刺杀,江枫猜想,这事儿十有是东边的求火门干的,那里刺客之风盛行,对于覆海门的种种压制,也一直心生不满,做出此事,也属正常之举。 罗川的景致要好得多,在新的郡制计划实施后,罗川作为浅山宗最大的都会,吸引了全境最优质的资源,各类商铺和凡俗都云集于此,比之前萧条的情况,要好上太多。 江枫刚刚回到掌门内府,还未与江海以及算是自己心腹的王乙见面,就有礼务司的执事吴香花找来,这位半老徐娘般的女修,修为一直在灵级中段徘徊不前,法相十分平庸,但做人八面玲珑,虽然出身吴家,但与其他几家的人缘,也相当好。 “掌门,您可回来了,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是什么话,江枫盯着她半尺厚的香粉看了看,相信在门内不会有人想占她的便宜,当然这也说不定,“什么事这么急?” “沈峻茂那个老头子要挺不住了,任家,沈家和您江家的人,都让我以玄级长老的规格给他准备后事,可是,咱们浅山宗并没有这个规矩,而且,礼务司好久没办这种白事,经费实在是不足啊。” 原来是这事。 心道误会了,沈峻茂原本是“百果蛇莲”原始家族的族长,曾经与七代掌门一同受戒黑蛇之灵仪式,提升修为到玄级六重,同时兼任“三小”原始家族的族长,后来修为慢慢跌落,直到玄级一重,便卸任所有职务,安心在家养生求命。原本他的修为会继续下跌直到身陨,但他本身法相是对于益寿延年极为有利的“延年火云藤”,故此一路吊命直到今日,算是被黑蛇之灵附体的几位修士中,罕见的长寿者了。 “带我去看看。” 沈峻茂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他的修为跌落导 致卸去职务,那“三小”原始家族,现在还是他一人做主,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实力越发削弱,被“曼陀罗花”、“养魂花”和“紫铜草”后来居上,占据长老会的主要席位。 江枫当上掌门之时,沈峻茂本来可以说几句话的,或者给点资源支持的,但他一毛不拔,什么都没给,使得江枫不得不答应几位长老的不平等合约,失去了诸多权力,甚至包括部分下代掌门的指定权。为此,江枫心中曾有不少怨言,但接手宗门大库之后,他才知道沈峻茂的难处,身为掌门的任我道都没什么资财留下,更何况一个小小族长沈峻茂呢? 这事确实不能怪他。 沈峻茂的宅邸位于城西,已经是宗门大阵的边缘,几位凡俗和礼务司的杂役正在此处守候,院内停放着一副简单的轻木棺材,从形制大小上来看,属于正规的玄级修士标准,毫无逾越,这也是双方争执的焦点。 “掌门……”一个沈家老头走上前来,就要诉苦,江枫认得他是沈峻茂的堂弟沈峻升,修为灵级三四重的样子,因为没有资格接受黑蛇之灵附体,反而寿元要长的多,但也垂垂老矣,估计也就还有十几年的活法。 “先看看人。”江枫伸手止住了他的抱怨,毕竟人还没死,他得见沈峻茂最后一面。 屋内充斥着浓重的药味,据江枫所知,沈峻茂的“延年火云藤”法相,令其领悟的本命技能,就有祛病强身的功效,如此,室内充斥的药味,说明这老头,的确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必须要依赖外物,才能吊着这口气。 “这样多久了?”沈峻茂沧桑的脸上布满沟渠般的纹路,眼神黯淡无光,双唇苍白,仅仅是动了几下嘴唇,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已经一年多了。”身后的沈峻升应了一声,“沈族长为宗门鞠躬尽瘁,还请掌门能够宽仁,以长老之礼葬之。”他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诉求,跪了下来。 江枫没答话,如果只是钱的事情,这件事情难度不大,问题是规矩,沈峻茂年轻时,的确为宗门做了很多事,但却因为黑蛇之灵附体仪式后,修为不及他人,而错失长老之职,当然,这也是七代掌门沈德君,本身就出自沈家,不得不象征性压制初代家族的缘故。 沈家之所以求这个名,还是因为想借此机会追封沈峻茂为长老,按照浅山宗的规矩,长老的子侄一代,在长老身死之后,可以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按照先前八代九代时的标准,大概是六十枚二阶,以自己手头的资金来看,并不算太多,但在现在浅山宗的境况,可是一笔不小的资财。 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自己不能破这个例。对宗门的贡献,很难量化,否则任一个玄级修士身陨,岂不是都要追封,都要抚恤家小? 问题在于,自己因为庶出,在初代“三小”家族之中,原本就威望不高,倘若不能满足这个突然冒出的诉求,对于自己执掌掌门之位,还是有不小的负面影响的,他此番回来,本就想提振原始家族,意图进一步平衡三大附庸家族的影响力,继而重新掌握部分权力,这个事,就先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深吸一口气,刺激鼻孔的药味让江枫有些头痛,他走上前,看向已经病入膏肓的沈峻茂,心道如果你能再挺上半年,也许还会有不少转圜余地,但是看对方虚弱的样子,所剩时日已然不多,恐怕就是门内子弟会武,都难以扛过去。 沈峻茂的干瘪枯黄手臂之上,黑蛇之灵的印记正在逐渐变淡,倘若沈峻茂身死,这黑蛇之灵也会消失于虚无,回归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去。 这时,江枫感到手臂之上,传来一阵陌生的刺痛。手臂之上的黑蛇,正有离体的趋势,那是一种“我饿了”的感觉,但与之前面对妖兽之蛋,有着明显的区别。 “你们先出去!”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七章 下定决心 呼! 随从江枫而来的六司仆役和沈家亲眷刚刚退出门外,手臂上的黑蛇之灵,已经忍不住喷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条近乎实体的黑蛇,那蛇有碗口粗细,口中吐着黑中带着血红的气息,双眼凝望着眼前的沈峻茂,感受着附近的变化。 这是…… 沈峻茂黯淡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对生的渴望让他不禁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了下身体,但僵硬的身躯,久卧在床,早已不听号令,他干瘪开裂的嘴唇战栗着,颤抖着,呼吸沉重而缓慢,眼角一丝清泪,似乎对生还有许多眷恋。 一丝细小而黯淡的黑烟,从沈峻茂的手臂之上缓缓升起,在空中渐渐化成蛇形,这道黑烟似乎已经行将逸散,它将随着沈峻茂最后一丝元气,消散在世间,正如之前每一个黑蛇之灵附体的修士一样,享受了世间最快最直接的修为提升,也必须付出修为跌落,身陨暴毙的代价。 那黑烟渐渐变淡,蛇类的身形即将溃散,如同夜晚疾风吹过的催烟。 江枫的黑蛇迅速游动,口中的信卷曲着,锁定了目标,一口咬住了那团虚弱的即将逸散的黑气,如同吞下一条小蛇,将黑烟尽数吸收进体内,同时,随着一阵身体的轻微抖动,它体表的黑鳞,似乎变得更加光亮。 冰冷而又刺痛的感觉再次袭来,黑蛇奔涌入江枫的体内,再次蛰伏,沉眠,仿佛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有江城子寄居之处的光斑,仿佛被一道水纹波及,轻轻的震颤了片刻,就恢复了宁静。 它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来修整,江枫明显感到,黑蛇之灵对于自身灵力的抽吸,再次慢了下来。 沈峻茂手臂之上的黑蛇之灵印记已经消散殆尽,仅留下黯淡的黑色斑纹,诉说着它曾经的存在。但他孱弱的身体,再次获得了生机。深如沟渠的皱纹悄然平复,血色从已然恢复光泽和弹性的肌肤之下流过,斑纹淡化消散,给他服下两枚益气补血丹,补充他久未补充的体力,须臾之后,沈峻茂的目光,重归年轻人的神采和活力。 以玄级六百岁的寿元上限来估算,加上沈峻茂特殊的本命法相技能加成,纵使他年轻时曾经负伤有损修为根基,他也至少还有两百年的寿元可以挥霍,只不过对于他来讲,因为玄级六重时,未能领悟本命技能,而必须要重新修炼才行。 “老朽感谢掌门!” 沈峻茂跪谢,他已经恢复了中年修士的模样,只是斑白枯黄的乱发和杂草般的山羊胡子,还未能随之更换,但相信只需调养一段时间,就可尽数恢复。在今日之前,沈峻茂从来不以掌门尊称来称呼江枫,见面也仅是冷脸错过,如今依赖江枫换得新生,岂有不低头之理。 经历濒死之人,方知生命之可贵。 “此事勿与他人说,只道我给你了一枚灵丹。” “是!” “我们浅山宗新得寒山派孤寒镇一地,目前正缺少一位玄级镇守,你是否愿意前往北部,协同管理大邑郡和孤寒镇的事务?” “一切凭掌门安排,敢不效力。”沈峻茂早年是有心思摘取长老之位的,而今喜获新生,心气反而平淡了很多,但能执掌一郡合并新增领土上的事务,镇守北地,想必对于自己的修为和子侄们的生计,大为有利,岂有拒绝之理,何况,族长之位,并不需要让出来。 不仅 需要接下来,还得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他下定决心,默念道。 “和我出去见客。” 沈峻茂起身,久病一年有余,他的身体瘦得像竹竿一般,还比江枫要高上不少,故此他侧过身体,躬身低头,以示谦让,门外正传来阵阵哭声,却是他的堂弟沈峻升正在哭丧,想要用泪水“打动”掌门,求得自己所提条件的满足。 “哭什么哭!”沈峻茂从江枫身后一个箭步蹿出,一脚踢了自己堂弟一个嘴啃泥。“老……夫还没死!”他本想说老子,毕竟在族内的地位,就是咽气前也是说一不二,不过话到嘴边,想想掌门还在这里,也就临时换了字眼。 “大哥?!”沈峻升被一脚踢懵了,抬头一看,不是自己大哥是谁,这模样,这,不止病好了,还,还怎么年轻了这么多! “还不和我一起感谢掌门赐药!” 众人千恩万谢,大拍马屁,虽然心中都大感诧异,年轻的掌门,哪来这么神奇的丹药,就连一同来解决问题的吴香花,也心中疑窦丛生,但任谁也不敢随意问起。 ………… 罗川,阳江巷,一处刚刚翻新不久的旧宅。 “怎么又约我,说好了咱们不能见面了。而且在你这宅子里,被人看见又要乱嚼舌根。”一个声音一边喝着灵茶,一边抱怨着,正是执法长老王显道。 “江枫回来了。”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黑面老叟,正是岳溪山。 “你得改改,是掌门回来了。”王显道纠正道,“已经两年多了,你还不适应?” “呸!什么掌门!”岳溪山一口啐道,“我老岳,绝不认他的掌门之位,他何德何能,只是任我道胡乱指派的继承人,别人认我可不认,而且为了当个掌门,出卖了那么多利益,还好意思当掌门!” “让了那么多利益,我不就是得利者么,怎么,你不满意?”王显道嘴上功夫了得,点滴之间,一句话就让岳溪山感到有点噎得慌。 “哪有,哪有,王老乃我辈之楷模,让那无德无才之人得了,才是暴殄天物。”他每句话中,都深含对于江枫的不满,每次见到王显道,都大吐怨言,久而久之,王显道倒也习惯了,只是时不时也要抓点漏洞,借机讽喻一番,两人自从九代掌门以来,就已熟稔,早已适应对方的说话方式。 “这次有什么事?你那泄露我们几个行踪的事情,还没落定呢,又要生事不成?”王显道拿捏着手中的一块圆形玉盘,这是岳溪山送给自己的一阶上品法器,相比上次的二阶下品法器,又差上了一些,看起来,他的小金库也快瘪了,连礼物,都一直处在缩水的状态,还记得他去年第一次求自己,还是件二阶中品法器的。 “我没想害您,我不是后来差人提前告诉您了么?” “我没怪你。”王显道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露出迷之微笑,“这事情没有实证,我已经帮你厘清分寸,掌门不能把你怎么样。”他故意没提郑鲁达的事情,暗示对方,这件事情是自己摆平的,对于有人冲在前面对抗掌门,王显道自然求之不得,这也是他之前为岳溪山开脱的主要原因,至于这些许小礼物,他倒真看不上,空有品阶而无实用价值,早就随意的赏给了子侄,不过他并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反而每次都装作欣喜,收下礼物,再为其周旋。 “还得多谢王老帮忙,您看看这个?”见王显道圆形玉盘收起来,岳溪山心中微定,拿出一本老旧的书册,看上去有些年头,书角都皱在一处,不知道从哪里捡出来的。 “五代掌门时的律法?” “没错,没错,您看这条。”岳溪山凑上来,灰黑的指甲指了指被他事前刻意画出的一段话来,言之凿凿的说,“现在这段律法,还生效么?” “生效倒是生效,只要历代掌门没有废除就是生效的,不过……” “不过如何?” “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岳溪山挺直身体,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不死不休!” ………… 周星和自己的侄子周旭尧刚刚把挂了十天的“红福帖”从木门摘下来,这处翻新一番的老宅位于沐阳巷,在罗川不算好地段,但也不是太差,有了掌门江枫给的安家费,周氏宗族基本算得上是在此处安定下来。 “旭尧,帖子收好,以后咱们再建新宅入住,还是要用的。” “是,族长。”旭尧是他子侄辈中法相最佳的弟子,法相“五雷破风掌”,算得上战斗法相里空手流分支中不错的存在了,作为庶支出身,周星一直还未成家,但周家主脉人丁兴旺,觉醒法相的灵级子弟,有六人之多,此次会武,更有五名符合年龄限制,本着以武会友,融入新门派的思路,周星让他们全部报名参加会武,历练一二。 “叫我七叔就行,知道么?” “是,族长。”周旭尧调皮道,他今年才十五岁,虽然周星让他叫自己七叔,但自己老爹说了,七叔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一辈子都得同自己一样,尊称族长才行。 “你们啊” 周星心中叹了一口气,自从自己接受掌门江枫的招安,带领大家从寒山派来到浅山宗以来,族人对于自己的敬重,增加了不止一分,平日里的称呼也变得正式起来,这让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有时候夜不能寐,自身修炼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过他并未气馁,反而下定决心将周家的事情办好,给族人一个光明的前途。 “会武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和弟弟旭阳切磋了几回,还是我胜的多一些,但是我俩手里只有一件法器共用,不知道擂台上会不会来不及调换。” “法器是一方面,会好起来的,我会想办法,现在先把自己的刀马基本功练好。而且掌门不是定了新规矩么,只要胜一场,就有六十枚一阶灵石可拿,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新开的鬼市淘淘。” “是,族长。”周旭尧听了甚是欢喜,幻想起自己挑选法器的场景来,是挑个长刀帅呢,还是长枪呢,正思量着,突然记起自己和小伙伴还有个赌约呢,粗眉头一皱,鼓起勇气问道,“族长,有件事情我想问问。” “什么事?” “那个,那个,我爹昨天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漂不漂亮?” “你小子!”周星笑骂着,正要拍打拍打他,却看见不远处,陈家那位即将过门的姑娘正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事,迎了上去。 那姑娘却羞的跑掉了。 ………… 江枫在掌门内府刚刚坐定,江海和王乙就到了。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八章 捉襟见肘 “不错,灵级五重了吧!” 江枫第一眼就看出了王乙身上气息的变化,上次所见,还是灵级三重的模样,“小子,是不是把你派到卷帘司,你就中饱私囊了?” “不敢,不敢,掌门您可别冤枉我,我自己还倒赔了不少钱,到现在,连一个灵石的俸禄都没拿。”王乙低眉顺眼的诉苦道,任职个把月,他看上去倒是成熟了许多,不再毛毛糙糙,有了一点“执事”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那说说,钱哪里来的?不会是海老送你的吧?”相比之下,江海的修为仍然停滞不前,“五叶草”,相当平庸的法相,加上几乎没有什么用途的编织生产类技能“细纹强化”,已经让他早就熄了大道的心,安心辅助江枫治理宗门。 “海老的确帮了我不少忙,在鬼市里,没少替我找便宜货。” “哪里,哪里,”江海挥手自谦道,“没帮什么大忙,都是辛苦活,不值得一提。”不过听到王乙对他发自真心的感谢,他灰黄略有苍老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鬼市是明镜司搞的?” 这件事江枫不知情,六司的人也还未向自己汇报,不过想来这种练摊的小市场,很适合宗内现有的经济状况和氛围,倒是不错的主意。 “事情是郑轶雨先提出来的,然后六司几位执事开了会,讨论了两回,我和香花大娘都同意,然后丁宝箴丁前辈在南阳巷划了一片空地给我们,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原本只是想试试,结果效果出奇的好。罗川店铺里面的东西都很贵,很多人都买不起或者只能偶尔买一件,多数人只能用二手的,就跑到鬼市上来交换,故此常常能淘到合适的东西,对了,现在马上就要门内会武,还有租赁法器的,倒是新奇。” 嗨! 江枫心中叹了一口气,穷困如斯啊,头一次听说法器还要租赁,好在低阶法器,祭炼起来并不麻烦,否则就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想想六司的几位执事,倒是给力,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互通有无,本来以为他们会处处掣肘于门内的条件,现在想来,他倒是有点过于忧虑了,放手让他们去干,没准能拼出一片新天地来。 “岳溪山和皇甫润生,对于此事怎么看?”江枫想起来六司里面还有两个玄级老字辈,对于这种革新举措,不知道态度如何。 “岳前辈没参与,我去了几次蒙教司,都找不到他,可能是在忙着修炼吧,皇甫前辈也深居简出,不过他倒是参加了一次会议,也举双手赞成,还捐了一些灵石给我们。” 蒙教司也找不到人? 那要他这个执事有什么用?如此这般,还不如随便找个半吊子呢,至少还能监督监督孩童的启蒙,江枫心中怒意冲涌,之前暴露长老行踪的事情,他嫌疑最大,虽然被王显道以证据不足的原因,使其免除责罚,但也拟定将其蒙教司职务免除,如今,是时候做决定了,而且这个做事的态度,必须要严加惩戒,以儆效尤。 问题是,用谁来代替他呢? “岳溪山最近经常去各家拜访。”江海没有固定职务,自然有时间盯着门内的变化,“他今天一早去了王显道那。” “嗯。”江枫沉吟了一会儿,“我知道了。对了,海老,我从大邑郡带回的奴隶,先都在各司使用,一个月后,送一半去东湖郡,给这个人。”他拿出一枚折好的纸条,上面记录着张四喜的落脚地点,江海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海老,先给我几个识字的吧。”王乙和江海在来时,就已经注意到这批奴隶,听闻此言,赶紧决定先下手为强,现在各司因为经费的问题 ,都不能加人,这批不要钱只需要吃饭的奴隶,来的正是时候。 遣散还在争论是否能够优先挑取奴隶的两人,江枫斜靠在江海为其新添置的硬木靠椅上,仔细清点门内的可用之人来,岳溪山和蒙教司的问题是一方面,必须解决;另一方面,东湖和暖谷二郡,一直缺少合用的人来驻守,方才自己碰巧依靠发生诡异变化的黑蛇之灵,通过吸收行将逸散的黑气,治愈了“百果蛇莲”家族族长沈峻茂,大邑郡及北部因此有了合适的人选,余下职务,还需要仔细斟酌。 除去自己,以及已有安排的沈峻茂,和打算永不录用的岳溪山之外,浅山宗的玄级修士,仅剩下八人: 执法长老,王显道,玄级七重,“曼陀罗花”家族族长; 庶务长老,郑鲁达,玄级六重,“养魂花”家族族长; 外事长老,吴全忠,玄级六重,“紫铜草”家族族长; 器符长老,赵文君,玄级三重,仅有一名觉醒子弟赵良狄,称不上家族; 传功长老,魏婕,玄级三重,“鬼目鱼”家族族长,连同其雇佣而来的修士魏若光,修为最高,达到玄级九重,但并不归自己支配; 皇甫润生,玄级三重,现任兵争司执事,觉醒子弟不多,称不上家族; 丁宝箴,玄级四重,现在任建役司执事,同样觉醒子弟不多,称不上家族; 周星,玄级五重,刚刚招揽不久,觉醒子弟数量现在不详,但应该超过丁家和皇甫家,现在无职务在身。 除了周星,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负责的职司,而自己手头欠缺的岗位,则有两人,一时间用人,竟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周星原本是想将来用来管理修士战阵的,虽然暂时这个目标看起来遥不可及,就连战阵相关的训练方法,也只有周星手中的半本残卷,更别提战阵所需的至少三十六名修士了,虽然门内灵级层次的修士有百人,但筛选其中法相和本命技能真正堪用的,适合参与战斗的,不及四分之一。 难不成要给周星一个职务,但是…… 他的威望似乎还不够,除非周家子弟能在门内会武比试中有所斩获,江枫相信这个应当不难,他抽出江海放在案前的会武报名记录,仔细查看,共有二十九名报名者,其中周家就有五人,想必能混个八强,倒也不难,而且从报名情况来看,周星也是打定主意,要在浅山宗露个脸,好方便自己尽快的走到台前。 问题是,余下一个怎么办?会武之后,周星或许可以临时安置在距离罗川较近的东湖郡,但南部的暖谷郡,该派谁好呢?兵争司和建役司都是重要的部门,不可能交给灵级修为的毛头孩子去练手,也就无法抽调皇甫润生和丁宝箴出来。而且,还有岳溪山被免职之后,空余的蒙教司执事,也是个问题。 想的脑壳疼。 换个思路,蒙教司的职务,或许可以外聘,这个可以问问余小正是否有门路,实在不行萧明真那偶尔有点疯又博学得让人有点羡慕的丫头,或许也可以考虑向她求助,但必须提前声明,这不算是一个条件,两家都应该有闲置的人力,来帮助自己渡过一段困难时期,而且,也不是不给钱,相对来讲,两家的信誉还是可以预期的,毕竟启蒙启蒙,把孩童们都带歪了,可不是件好事。 二十九人之中,王家五人,郑家四人,吴家四人,原始家族任家一人,原始家族沈家一人,魏家两人,丁家一人,皇甫家一人,周家五人,其他各郡各镇选派五人。 抛除那些似乎听说过,或者未听说过但挂着家族标签的名字,江枫的注意力,主要盯向了郡镇选 派的几人,这算得上是郡制改革的成果之一了。褚清和,聂小凡,陈信,卫哲,何玉,从名字看,两名主脉子弟,三名庶出分支子弟,当然,出身在浅山宗并不重要,何况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凡俗家族,只要不是三大家族子弟,江枫就已经很开心了。自报修为均是灵级二重,虽然低了点,但年龄均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想必是刚刚被魏若光发现,鉴定出法相而被所在家族重视,报名参加会武博得门内赏识,进而录入门墙。 要不暖谷郡也来个联合坐镇巡查? 就像之前十五人少年议事团一样?江枫心中突然想到这个解决方案,但细想这件事也颇为不妥,巡查加镇守,这件差事颇费功夫,修为层次也很重要,玄级就是玄级,玄级一重的沈峻茂也是玄级,可以与同阶修士正常来往交流,但几个灵级小毛孩子,恐怕很难压得住场面,见面就得称呼“前辈”,事前就低人一等,这倒是个大问题,只能再琢磨一二,或许空着此职位,也比放上不合适的人选要好。 人选的问题一时难以解决,江枫干脆就放下执念,思考起门内子弟会武的事情来。二十九名参赛者,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放松了年龄限制,恐怕人选会少上许多,这里面除了订立“以武会友,点到为止”的规矩之外,并无额外的限制,比如不能使用一次性符宝,二阶以上宠物,三阶及以上符以及法宝品质的法器之类的约定,在贫弱的浅山宗,这些细则根本无需强调,自然不会有人使用,因为即使是几位长老,都不曾拥有此类昂贵道具,有法宝潜质的法器,自己倒是有一件银灵匕首,但一直未能寻到机会强化。 作为对参与会武的年轻才俊的鼓励,江枫在大邑郡时,就已经交代提前回转宗门的王显道和郑鲁达,早早公布会武的奖励: 凡取得一场胜利者,均有六十枚一阶灵石的奖励,失败者有二十枚,而前八强,则均有一件一阶法器奖励,以及数量不等的灵石,第一名更是会获得一件二阶上品的“铁木灵藤”灵材和二阶法器,这些东西,他早早就准备好,一直放在储物袋中备用。 整场会武,五成由掌门江枫个人自掏腰包,余下五成由宗门大库支出,但后者实际是座空仓,只能由江枫提前垫付,之所以这样,还是几位长老担心宗内的评议,强烈建议江枫定下此约定,并公之于众。江枫自是知道他们的小心思,担心自己这个掌门因为此事威望太高,折损他们几位长老的门面。 宗内子弟是不知道大库空空如也的,当然,江枫也不想让他们知道,那样只会动摇人心,损坏宗门的信誉。也许应该找宁丰小店的蔡求真买一堆假货放入其中,装点下门面,江枫突然冒出这个坏主意,不禁心中嗤笑,这掩耳盗铃的事,听起来还蛮靠谱的。 六十枚二阶灵石,这是江枫最后要拿出的全部费用,储物袋内的灵石,也因此再度缩水,减少到价值八百六十枚二阶,所有法器和灵材,已经尽数交给江海,其中每名参赛者家属的十枚一阶的“荣耀津贴”,以及只需参赛,无论胜负就可获得的二十枚一阶,将于今晚发放到位。 想必今夜的鬼市,会很热闹吧,即使便宜的路边小店,也可能会迎来一波顾客,低级灵符,二手法器,一定是他们的首选。 想想会武为什么停办,还不是因为钱,提升修为,甚至鼓励提升修为本身,就全靠灵石砸啊。 江枫不得不再次考虑去哪里再挣一笔的事情,以备未来所需。宗门生计,日常收入倘若不能有所盈余,甚至退一步说,自给自足,仅仅靠自己一个掌门不断输血,一旦断粮导致捉襟见肘,就是大问题。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九十九章 绯色之梦 南阳巷。 明晃晃的火把处处燃起,时而爆出噼啪的脆响,但却无人注意,盖因今晚的鬼市,比以往要热闹很多。 时至门内会武前夕,又逢提前报名奖励的灵石和各类津贴,不少修士囊中的物资,又蠢蠢欲动起来,虽然一阶的法器,普通品质至少要一百枚一阶灵石,但这里多半是旧货,而且很多参加会武的灵级修士,对于法器的挑剔程度,也远不及进入大店铺挑选之人,故此,原本就很热闹的鬼市,今晚更是摩肩擦踵,小小的南阳巷,竟被挤得水泄不通。 “注意盯着点,别让有心人捣乱。”明镜司执事郑轶雨正斜靠在一棵桑树上,这树正好位于巷口,有磨盘粗细,他带人躲在树的阴影之中,鲜有人会注意他们。 “头,放心吧,今晚特意安排牛二和雷子挂了个假摊,都盯着呢。明天就会武初选了,要不您也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呢。”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厮,比郑轶雨年纪略小,杂乱如鸟窝的乱发,横七竖八的梳着几个直立的短辫,正是年轻凡俗子弟中,近期最为时兴的打扮。 “三瓜,你去巷尾看看,听说掌门回来了,今夜可不能出事。” “是,放心吧,头。”名叫三瓜的小厮,将一把短刀藏在袖口之中,左右观察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的郑轶雨又叫住了他。 “三瓜,回头把你的头发弄弄,进了六司,就得正经点。” “嘿嘿,知道啦,大雨哥。” 三瓜连“头”的称呼都省了,他和牛二,雷子都是郑轶雨小时候的玩伴,只是后来因为觉醒法相的事情,渐渐疏远,此番郑轶雨“荣任”明镜司执事,恰巧清理六司修士空出了几个位置,他和几人就被随手抓了壮丁,在明镜司帮忙,他也不多说,三步并作两步,混入了散乱的人群之中。 一块随意扎起的草标,几块半新的麻布,在此间就可以摆个小摊,什么都可以在这里卖,从修士用的灵符,法器,到凡俗强身健体的道法,甚至普通武诀,在这里都有市场,低级修士生存不易,没准哪一种物事,就能帮自己抓住那一丝丝机遇,故此,每个小摊,都有不少人驻足,一件件物品翻来覆去的查看,琢磨,再低声砍价,有时候为了一块灵石,都能争得面红耳赤。 “刚才那件东西不行么,小凡?”一个老头拄着拐,蹒跚行于队伍之中,他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只留下薄薄一层,灰白之色,勉强盖住头顶,正在和扶着他的小童,轻声讨论刚才一件看不准的物品。 “行倒是行,那把匕首锋利度是不错,但我就是不喜欢。” “五枚灵石能买啥,你想想,咱们钱不多,而且今晚不能继续住桥洞子了,得找个地方吃个饱饭,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会武初赛了。” “您去住吧,我住桥洞子还挺舒服的。”那名曰小凡的孩童,只有十岁,略有些脏兮兮的脸上还生着少许刚刚愈合的冻疮,去除这些,他还算生了个八分清秀的面孔,只是骨瘦如柴,肩膀也羸弱,一看就生活困顿的样子。 “不行!”老头急了,气的咳嗽个不停,拿出腰间的枯黄葫芦,咽了几口冷水,才缓过来,“今晚必须住店,要是因为这个耽误了名次,你对得起村里的乡亲么?” “可是我连个法器灵符都没有,怎么打赢啊?”少年嘟囔个嘴,漆黑的眉毛皱起,但很快又被另一处摊位上的物品吸引了。 “这个怎么卖?”他指向摊主手边一根黑漆漆的手杖,那手杖极丑,就像一根农家用的烧火棍,只是略带光亮,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 “小哥,你这什么眼神,这是我捡来用来支摊的。”摊主是个中年大叔,叼着个草棍,一副嘲笑的样子。 “我问你怎么卖?”少年有点生气了。 “你要真买,两枚灵石,我可事先说好了,你可别 买了到时候去执事那里告状,说我卖假货,这东西可不是法器。” “一枚!”这几天晚上,少年都和老头在这里逛,早已经习惯了这里按一半杀价的方式。 “一枚就一枚,拿去!”中年大叔乐得有人要个垃圾,一把就把烧火棍扔了过来,摔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响声。 “小凡,买这个做什么?这根本就是个废物!”老头拉了小童一把,他明显看出这东西根本连正经武器都算不上。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童被说的有些委屈,歪着头问道,“你不觉得拿起来很帅么?” “好吧,”老头看小童眼眶里湿湿的,最终拗不过,“买了之后,就跟我回去看那件匕首,你别吭声,我再讲讲价,然后再买几枚寒冰符,然后再去住店,不能再耽误了。”他趁此机会,把后面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 掌门内府仍是江枫认为最舒服的地方。 两年多来,一直在外到处奔波,秘密盗宝,寻找商机,参与谈判,劳心伤体费神,也只有回到这里,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了一些家的安定感,就这么想着,江枫渐渐有些迷糊,不禁打起瞌睡来。 恍惚之间,周围渐渐浮起绯色的迷雾,一切都变得渐行渐远,向外飘飞,江枫打了一个激灵,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形似高山之巅的地方。 耳畔感受不到山间的疾风,甚至连触感也变得略微迟钝,他缓缓的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充盈着暗红色的雾气,视野不超过半里,既无法知道这山有多高,也不知道这山到底在哪里。 轻踏右脚,坚硬石头的感觉宛若真实,喉间吞咽,唾液滚落的感觉如同往昔,捏紧指骨,关节的脆响轻敲耳畔。但江枫知道,这一定是在梦中,他试图通过潜意识告知自己这个是梦,并醒过来,却发现意识已经无法触及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 “江掌门,别来无恙!”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待到江枫回转去看,那人影却消失不见,他退了一步,来者却已经到了身前,距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 “倪大宝!” 来者终于现形,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笑容,只是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隐藏在灰色兜帽之中,完全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那人身体健硕,与腹部发福,略有隆起的倪大宝明显不同。 “我应该叫您江小白呢,还是江枫呢?”倪大宝毫无掩饰自己的笑意,“我说江掌门?希望您能先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几息之间,江枫已然克服了一开始的慌乱,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镇定下来,假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这点他早有预案,后续盗宝的事情,再也没有通过灵笼商会洗白,更没有继续深入合作,当然,仅凭江小白的普通修士身份,也很难吊起对方合作的胃口。 “没错,江掌门是个明白人。时间宝贵,我简单说吧,我们灵笼商会,有意将我们之间的合作扩大,达到每年五十枚三阶的水平,如何?” “什么条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江枫是知道的,不过从对方仍然愿意合作的意图来看,墨丘泉的死,对方还没有知晓与自己有关。 “我们希望是全面的合作。” “其一,三郡和罗川,现有的城池规模扩大一倍,新增的土地,尽数由灵笼商会所有并支配;” “其二,浅山宗境内出产的所有物品,我们有优先购买权;” “其三,所有灵笼商铺,驻守的修士数量,不受宗法制的修为条件约束。” “就三条?” “是的,就三条。” “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这个自然,”倪大宝的声音在梦中颇具穿透力,“您有一个月时间考虑。每年三十枚三阶的生 意,足以让浅山宗再上一个台阶了,所以,我希望您不要错失良机。” “好。以后不要再进入我的梦中,这样很不礼貌。” “江掌门真是风趣,我这也是为了不影响您会武的大计,才在千里之外,进入您的梦中,与您商议。”倪大宝说起这个,眼神在身边一直静默的兜帽修士身上瞟了一眼,“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们可以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如果您今天就答应这些条件的话,我们可以帮您处理掉岳溪山这个麻烦。” “那你们岂不是自断臂膀?” 江枫讲出这个,心中其实已经念头翻滚,他已经确信岳溪山是个叛徒,但不知道他具体通过谁来与外界沟通联络,但今日倪大宝主动提起此事,想必灵笼商会极有可能是这个中间之人。 “这只是诚意的一种。当然,如果江掌门不需要,我们也不会鲁莽行事。” “不需要。” 杀掉岳溪山是个不错的主意,种种证据,已经明确指向,岳溪山就是个叛徒,只是自己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惩戒他,加上他对于原始家族,还有一定的影响力,更不能轻易安插罪名。但此事,江枫并不愿意假外人之手,也许为了一时痛快,让灵笼商会帮助自己杀了岳溪山,但今日他们能进入自己梦中,没准还有留下证据的手段,到时候被对方借此拿捏,得不偿失。 “那就等江掌门的好消息。”倪大宝的声音杳杳散去,人影模糊渐行越远,逐渐消失在绯色的迷雾之中。 呼! 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江枫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从迷梦中惊醒,却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尽数被冷汗浸透。倪大宝自己是识得的,修为也并不高,但那兜帽中的人,绝对是个地级强者,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能在遥远的地方,进入自己梦中,没准就可以在梦中轻易杀死自己,或许一言不合,或者暴露出自己杀了墨丘泉,都会让对方猝然改变主意。 江枫记得墨丘泉曾经说过一句话,找个人替代自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他所提之人,十有就是岳溪山。 问题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了岳溪山,再次选择了自己。这件事,与墨丘泉的死,是否有关联呢? ………… 二十里之外的一处小山坡,从这里能依稀看见罗川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并没有千里之外,让人入梦的能力。”灰色兜帽摘下,一个年轻的白皙面孔露了出来,他的双眸之间,有一处竖着的眼,黑眸滚动,流下一滴淡淡的血泪。 “苍,这种虚言不要在意。”倪大宝打着哈哈,“做生意,有时候必须做些必要的夸大,你越是说的厉害,别人越愿意和你合作。” “我不喜欢撒谎。”被称为‘苍’的男子冷冷的说道。 “你加入灵笼商会,就得适应这个,只有这样,才能和我一起做大事。”倪大宝道,对方虽然是个地级修士,但商会高层却把他划给自己管理,不知道何故。但是对方的能力,倒是让他眼前一亮,今夜才精心筹划了这场绯梦之戏,也算吓吓那个对自己一直隐瞒身份的江枫,让他早日就范,完成商会交给自己的任务,为自己下一步晋升创造条件。 “那我可以退会么?” “错了,我错了。”倪大宝赶紧道歉,心中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他右手一挥,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听你的,以后实话实说。”这一刻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商会为什么不把他加入所谓的八大护法,补充墨丘泉那个死人的坑,这哥们性格,明显有重大缺陷啊。 算了,自己一个玄级,能分到一个地级手下,有什么好挑的,我的目标是进入长老会,在这之前,一切都是任务,都是考验,都是浮云,他兀自想道。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一百章 会武前夕 江枫已经无心再睡,尽管夜还很长。 倪大宝提出的条件,无疑是想将浅山宗纳入灵笼商会的控制范围内,这种控制,不是从修士入手,而是从商业贸易上着力。 每年五十枚三阶的生意,的确很有吸引力,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疯狂”的数字。这些生意,通常来讲,足以调动至少三倍价值的物资流通,倘若如此,浅山宗不但能初步摆脱目前贫弱的局面,还能与东部七盟中战败的较为弱小的凌云山一较长短——当然,就底蕴和积累来讲,还差得远——不过至少有追赶上的可能。 加入灵笼商会构建的商业网络,有利于凡俗社会的经济和风貌改观,也有利于修士阶层获取更多的资源用于修炼,提升修为,这都是有利的一面。 然而,三郡和罗川的未来发展空间,都被提前预支给灵笼商会,仅仅土地的价格,本身就价值至少三十枚三阶,只是不会有人有这种胃口,一次性吞下如此多的土地;而商铺驻守修士数量,一旦不受宗法制的修为条件约束——在非自己所属的宗门内,超过对方宗门修为最高者的修士,长期驻守者,不能超过一人,同等修为层次人数,不能超过十人——那么任何一个灵笼商会的商铺,都可能成为灵笼商会一言不合突然暴起,袭击浅山宗核心力量的据点。 如同一条小蛇,七寸被拿捏在其他人手中一样,倘若全盘接受了这些条件,浅山宗基本上就成为对方实控的地盘,自己这一介掌门和诸位长老,就会被反客为主,成为其羽翼之下,战战兢兢求生存的一群雏鸟。 优先购买权这个事情甚是微妙,这里有个隐藏的陷阱,就是境内出产所有的物品,都具备同等购买权利,那么,凡俗日常所需,譬如最基本的生存所需要的食材,自然也包括在内。但是,一旦此类物资被对方控在手中,扰乱物价,瞬间就可以将浅山宗的凡俗生活打乱,甚至引发大范围的动荡。 有利有弊,饵料很香,很诱人,但鱼钩也颇为锐利,足以致命。 必须要仔细评估这里面的得失,既给自己和浅山宗留好安全的底线,也要借助灵笼商会的力量,尽快将浅山宗发展起来,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要依托浅山宗,向七盟进发,一个小小的浅山宗,还不足以填饱对方的胃口。吃掉诱饵,成为其发展的基石,这是对方的目的,与自己的利益并不严重冲突,只是控制的程度来讲,双方目前有严重的分歧,还需要坐在一起讨价还价。 坐以待毙是不行的,七盟的合约,可是签了字的,即使不被灵笼商会这条毒蛇伤害,等着自己的,还有周边眈眈觊觎的豺狼。 思绪纷飞,乱了心弦,江枫发现根本就睡不着,干脆就出了门,夜色撩人,晚风倒有些微寒。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风雨楼,这个源于三代掌门林百呈的宗门议事堂,虽然并不高,但可以鸟瞰罗川夜晚的景致。 “全忠,你也在?”没想到漆黑的楼上,竟然有个人影,却是外事长老吴全忠。 “刚从大邑回来,家里就吵翻天了,睡不着,就跑这躲躲清静。”吴全忠撇撇嘴,连叹了几口气。 “家事难断?” “都是会武闹的,四个参赛的娃娃,本来我已经分配好法器符箓,每人一份,结果几个姨娘觉得不公平闹起来,都是孙子辈的事,你说闹什么闹啊,真是烦心。” “谁让你身体太好。你看显道就从来没有这个烦恼。”几位长老之中,也只有王显道仅有一位夫人,余下几位,都是在拼命开枝散叶,当然,吴全忠不算是最多的。 “嗨,掌门,话说您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事情了。郑家丫头,有动静了么?”他倒是没提丁灵芸的事情,看来已经知道了她半路跑掉的事。 “这个,”江枫老脸一红,赶紧错过话题,“不谈这个,北边都安排好了么?” “你看,掌门,你的事才是大事。北边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刚听说您把沈峻茂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派他去镇守,这下修炼场的事情,就有着落了。”谈起这个,吴全忠颇有些意气风发,好像修为提升的良机就在明日一般。 “等他出发,我给他准备五十枚二阶,争取尽快把这件事办下来,也要把大邑郡和孤寒镇的事情料理好。”谈起沈峻茂的事情,江枫想起吴全忠身上,同样也有黑蛇之灵附体,但此时自己手臂上已然苏醒的黑蛇之灵,对此竟然毫无反应,从这点来猜测,自己这被神秘鳞片加强过的黑蛇之灵,仅仅能吸收将死之人身上的黑蛇残念,对于这种仍在壮年的修士,并无任何效果。 也不算太亏。 想想自己牺牲了一个自己提升的良机,换了一位玄级修士的命,顺便解决了北部的问题,还是值得的。 ………… 旭日东升,声声震天的锣鼓敲起,东阳广场上人山人海,新建的一处四十丈见方的擂台,披红挂彩,迎风招展的数十面旌旗,烈烈作响,浅山宗第一届精英子弟会武,今天正是抽签决定场次,以及初赛的日子。 擂台的角落里,整整齐齐的站着二十九位报名者,最大年龄三十岁,最小年龄十岁,修为在灵级二重到灵级九重之间,他们的目光大多坚定有力,也有少数闪着讪讪的微光,像一只还未学会飞行的雏鸟,紧张的期待着自己的第一次试飞。 呜—— 呜—— 呜—— 牛角吹出悠长亘古的号令,原本喧闹的看客,也登时变得安静肃然起来。唯有醒神的寒风依旧,期望的目光依旧,心跳的声音依旧,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等待着,期盼着,追寻下一次击穿岩石,如银龙般跃起的良机。 呼! 江枫长出了一口气,意气风发,体内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躁动,让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这才是浅山宗应有的气象,作为掌门,他期待,也喜欢这种感觉。 站在观景台上,他心中响起一句油然而生的呐喊。 我们要变得更强! ………… 郑轶雨站在报名者的最前排,他今天没有佩戴六司的标志,怕因此引起对手的注意,因为自己“执事”的身份,而让比赛乱了公平。六司人员,需要佩戴特定的标志,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设计则由堂妹郑可月完成,当然,她的那批拥趸也帮了不少忙,想到这,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彦之和吴天德,两人一左一右,正在郑可月旁边暗献殷勤,王彦之木讷,吴天德好动,自己的妹子也不知道喜欢谁,就这么吊着胃口,想想等会武之后,是时候和妹妹说说,这样可不行。 “小轶雨,该你了,抽个好签,最好对手是个姑娘啊,到时候给你说媒。”说话的是吴香花,礼务司执事,这种比赛,前后帮忙不可能少了她香花大娘的份,不过他可不敢正面回应对方的打趣,只能一本正经的迈上台阶,从红漆木箱中,拿出一个号码。 是黑色的十号。 木箱之中,有十四枚黑球和十四枚黄球,分别写着一到十四的数字,对应十四场比赛,而余下的一枚白球,则对应轮空。 “下一个!” 配合吴香花是王乙,他拍了拍郑轶雨,小声的说了声加油,背过身,心中竟有些苦涩,尽管修为提升,但他却没有报名,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况且,现在有了执事的职务,他更想像江海一样,为宗门的发展效力,至少,把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掌门交代的事,一一办好,况且,他也喜欢这种感觉,战斗什么的,还是交给那些天才吧,我会在幕后默默支持你们的,他晃了晃头,重新将前额的碎发甩成三七分,再偷偷的瞥了一眼人群中唯一梳着短发,英姿飒爽的赵良狄。 我就喜欢这样的,他心道。 “你就拿这个上场?”王乙看着一个小童,背了个烧火用的黑木棍,正要上场抽签,心中颇为他担心,就轻轻的拦了下来。 “大哥哥,不行么?” “行是行,这个不算法器啊,你参加比赛,都没有法器在身么?” “有啊。”那孩童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旧匕首,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你看!” 王乙赶紧侧身挡住了他,心道你说有就行了,这么没有江湖经验,抽签已经进行了小大半,都在盯着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你现在被人家提前看见底牌,会吃大亏的。 “你叫什么啊?”这孩子还真是没有一点城府,王乙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我叫聂小凡,草庙镇人,大哥哥你呢?” “哦,哦,我叫王乙,你叫我乙哥就行了。”王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出生在罗川,他也没问过自己的娘,难道说是浅山宗人,这个不太合适。 “去吧,赶紧去吧!” “哎!”孩童的声音清脆,不落一丝尘埃。 “我是——”聂小凡捏着手里的号码,白球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空”字。 “你轮空了,第一轮没有对手。”王乙拿过来看了看,解释道。 “那,那怎么办?”聂小凡竟然委屈得双眼通红,马上要哭了,“没有对手,奖金怎么拿?我还欠着店家一个灵石的住宿费呢。” “轮空怎么办,香花大娘?”王乙可不像郑轶雨,脱口而出。 “轮空算胜利。”吴香花狠狠的瞪了一眼王乙,“小子你等着,将来要我说媒给你,必须要给你香花大娘两倍的灵石。”她把“香花大娘”的称呼重重的强调了一遍。 “嘿嘿,其实我不着急,我喜欢的是香花大娘您这样的。” “死开!别带坏小孩子!”吴香花又横了他一眼,蹲下身对聂小凡说,“轮空了算是运气好,规定是可以直接算胜利,去拿奖励的灵石吧,让你乙哥哥领你去,但你得看着他点,别被他抢走了。” “啊?”聂小凡抬头望向王乙,不自主的退后了一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拿到灵石,“乙哥哥,你是那样的人么?” ………… 抽签的结果被书写在一张一丈多宽的黄色丝绸榜单之上,二十九人,比赛十四场,一人轮空,围观的人都指指点点,特别是近来风评不错,办事雷厉风行的郑轶雨,还有人见人爱,含苞待放的郑可月,以及爱讲脏话,经常在市井之间厮混的吴天葵,都是众人关注谈论的焦点,当然,轮空的聂小凡也颇引人注意。 “这小孩运气真好!” “是啊,坐着拿钱,真不错!” “谁家的?” “听说草庙镇来的,那里过去听说可去过歹人,杀了不少人呢!” “哎呦呦,说的还吓人,哎,你看,那个娃子长得俊,和我小儿子长得好像!” “呸,你还是多生几个吧,这样说不定也能出修士,随便打打就有钱赚。” “我家那死鬼不给力啊,天天说六司里忙,我看指不定去哪个狐狸精家去了,不像你家的,天天那么早就回来,我就说嘛,四婶给你的熏香就是有用,下次我也弄点。” 不少看客评头论足,从每个修士的七大姑八大姨谈起,话题越扯越远。也有人私下里赌起到底谁能进入八强,甚至夺冠的热门来,在罗川的部分商铺,也有押注八强的档口,据说夺冠最有希望的,是魏家的少年天才魏承宇,修为达到灵级八重,战斗法相,一身法器品质不凡,比赛之前,还得到过魏若光的特训,后者玄级九重,乃是浅山宗现在的第一高手。 ………… “都让让!” “都让让!” 一个不和谐的沙哑声音突然跳上擂台,却是一身灰袍,有些黑瘦的岳溪山,他扔出一大把似乎早就写好的传单,惹得下面看客一阵哄抢,只是围观的人很多都不识字,捡起来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只能互相传看,交头接耳之间,寻找识字之人。 “听我说,江枫无德无能,我反对他继续当浅山宗的掌门!” 第一卷 浅山故事 第一百零一章 掌门万岁 江枫冷眼看着岳溪山的表演,他没料到在门内会武这重大的关节,对方突然跳出来,公然反对自己,他原本还在琢磨,为什么灵笼商会突然放弃了岳溪山这个棋子,现在看来,是这个不受掌控的棋子,自己跳出棋盘,放弃了灵笼商会,选择另外一条更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对抗自己。 问题是谁会支持他。 江枫左右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几位长老,以及玄级修士,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他们似乎也被眼前突发的情况震惊了。 “疯子!他是不是有病!”郑鲁达第一个跳出来,“我去把他拽下来,这个老混蛋,泄露咱们行踪的事情还没和他计较,他还搞出来这出,这是在作死!” 他转头,想要一个飞掠赶往擂台,却被身边的王显道一手抓住了。 “别急,你不能和他一样疯,那么多人看着呢,而且你也打不过他,掌门,你看这事情怎么办?”王显道皱着眉头,把问题甩给了江枫。 “得快点制止他,不成体统!”吴全忠面色憔悴,显然是昨夜很晚才回府,此时也面带怒色,岳溪山此举,不只是反对掌门那么简单,也是在啪啪打自己几位长老的脸。 “掌门,要不我去劝劝,老岳这是在胡闹,等拉下来再做惩戒,下面定有其他宗门的暗探,不早点解决就糗大了。” 说话的皇甫润生,声音敦厚有力,正如他的性格一般,虽然他的修为只有玄级三重,但乃是战斗法相,平素里,大家都认为只有他是玄级四重岳溪山的对手,乃是门内第三高手,他之所以站出来,也是大概知道江枫非是战斗法相,即使去拉岳溪山下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几个一起去也行。”器符长老赵文君见此,也不能不装作不在,他用眼神示意传功长老魏婕,想要让她一起表态,对方却假装整理衣袖,轻松的避过了他的目光,没有对方的支持,他只能无奈的咂摸咂摸嘴,“周星那小子怎么不在,要不我去叫他!”,他这么说,脚下却未动,眼睛盯着江枫,似乎在等他的命令。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众人百态各自不同,江枫猜测此事,或许有人早已提前知晓,既然岳溪山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出面,只会白白污了自己这个掌门的声誉。 “掌门,你不能去啊,你不是他的对手!”郑鲁达急了,“还是我去吧。” “无妨,我去会会他。” 江枫伸手止住对方,身形一纵,向擂台急速飞掠而去。 “这都什么事啊,嗨!” 吴全忠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王显道,想要从他眼中发现什么,引得郑鲁达和赵文君也跟着看向对方,王显道却摸了摸下巴稀疏的胡茬,轻描淡写的说:“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岳溪山这老头子想要做什么。” ………… 擂台之下,早有人让出一条不算太宽阔的歪斜小路,留给掌门江枫。浅山宗不大,认识这位年轻掌门的人却不多,但任谁都能从这年轻修士的气息,感受到,来者就是他们的掌门。 “掌门这么年轻?”有个细小的声音说道。 “闭嘴,想死啊,看着。” 王乙一早就捡了一张岳溪山扔出的传单,他根本没看,虽然他很想冲上去揍岳溪山这个混蛋一顿,但他自知不是玄级修士的对手,这一刻,他更深刻感受到修为有多么重要,想要为掌门办事,报答掌门知遇之恩,看起来还要有些本事在身才行。他只能站在人群中间,递上了那份墨迹囫囵,涂抹的十分散乱的传单。 “你反对我?” 江枫随意瞟了一眼传单,手中灵力绽放,将它化作一团齑粉。上面罗列的,是江枫作为浅山宗掌门期间的所谓八大罪状,比如好大喜功,强行修筑道路,掏空宗门大库;又比如强行让附属家族进献女子,供其恣意取乐;或者出卖浅山宗利益,偷卖三郡土地,其中种种,一一罗列在目。 “对!你一个初代苗裔,不配当掌门!我要依照先代的法令,罢免你的掌门之位!另外推举有德者为之!” “先代法令何在?” “拿去!”岳溪山扔过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书卷残页,用确保周围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喊道:“依照五代掌门定下的律令,凡掌门私德不洁,门内共讨之!我要依照此条,今天挑战江枫,还浅山宗一个朗朗乾坤!” “五代掌门姓甚名谁?” “五代,五代,这个关律令什么事?难道这律令被你这欺师叛宗之人,废除了不成?”岳溪山未能作答,神色颇有不豫。 “五代掌门任飞,出自‘七叶玄参’家族,治理宗门六十二年,这片广场东边的溧阳巷,还是他亲手筑下第一块基石,你可曾记得?”江枫朗声道,“历代掌门的名讳你都不记得,反而拿了一个他的律令来这里言之凿凿,胡乱捏造些罪名来诬陷我,数典忘祖之徒,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今天,我就要依照此律令,挑战你,你可敢应战?”岳溪山黑瘦的脸上目光灼灼,手持一把窄边利剑,指向与其仅有三步之遥的江枫。 “混蛋!我得去拦住他!” 郑鲁达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个箭步,第一个蹿了出去,他知道江枫虽然修为提升,但定然不是岳溪山的对手,浅山宗近来在江枫这个他原本也不看好的掌门治理下,发展势头不错,就连久陷桎梏的修为问题,也有了解决的方案,他一个岳溪山做了什么,懂什么,还大言不惭的反对掌门,他能把孤寒镇拿下来么,能自掏腰包治理宗门么?郑鲁达想想就火大,王显道这家伙,身为执法长老,没准和这厮穿一条裤子,不能指望他。 “等等我,我也去。”吴全忠也接踵跟上,他一把拽起皇甫润生,“这个时候,别听掌门的,先保护掌门的安全要紧!” 赵文君也不敢怠慢,看着魏婕不动,但郑鲁达,吴全忠和皇甫润生已经奔出了这间屋子,他也一跺脚,下定了决心赶紧跟上,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和自己无关,但站在多数人一面,还是安全的,岳溪山他知道,除了战斗的功夫好点,也是个啥都不懂的憨货,要是让他战胜了江枫当了掌门,自己那点小产业,非得被他败光了不可。 “你不去?”魏婕嘴角轻抿,露出诡秘的笑容,“王长老,你不担心掌门的安危?” “乌烟瘴气。”王显道文不对题的答了一句,“去看看吧,总得有个结果。”他先一步,下了观景楼。 “有意思。” 魏婕刚想到这似乎是一场好戏,又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甚至乏味,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夫君当年的一些琐事来。 她有点后悔来这观景楼看什么劳什子门内会武,本来还纳闷,为什么丁宝箴会突然染了风寒,而沈峻茂也恰巧闭关治疗痼疾准备北上,至于周星那个外来户,他和大家还不够熟,又心中惦记族内几位参赛的子弟,不来观景楼,借口倒也合理,而且一个初来乍到之人,估计岳溪山也不待见他。 这是在逼大家站队啊,她心中想到。 “你要战,便来战,生死之约,你可敢否?”还未等几人跑到擂台边,江枫已经安然接下了岳溪山的挑战,而且将规格提升为生死战。 原本静如午夜的人群,听到此言,瞬间有些慌乱,不少杂音开始讨论起来,胆大之人,还伸手指指点点。 “掌门刚才说什么?” “生死战,你没听懂么,就是必须得死一个那种。” “那人是不是傻,他能打过掌门么,掌门浑身是宝贝,还不砸死他!” “你别瞎说,我听说那个岳什么山,以前是宗内的高手的。任老头还活着的时候,很器重他的。” “那可怎么办?打不过不是要将掌门之位让出来?” “你操啥心啊,要不你上去帮忙,说不定掌门会赏你个长老什么的。” 江枫伸出右手,凌空迎风展开下压,台下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大战将起,不少懂得些功夫的人默默退后,生怕玄级修士的战斗,波及自己。 “好!既然你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为浅山宗除害,我义不容辞!”岳溪山朗声说道,他环顾四周,抱拳示意,“我岳溪山,今天挑战江枫,为浅山宗除此恶贼,定不负诸位所托!” “我们可没托你挑战掌门,掌门是好样的,你才是恶贼!”一个声音斗胆喊道,众人不禁看去,却是王乙。 “对,你这个老鸟,凭什么挑战掌门!”爱讲脏话的吴天葵也从参赛队伍之中跳起,笑骂道,“还是回家养老晒太阳吧!”。 “是啊,这个人哪来的,说挑战就挑战。” “就是,看那个样子,都快入土了,还想当掌门!” “就是,哪有掌门帅,比我家糟老头子还难看!” “嘘,小声点,这老头脾气不好,小心秋后算账。” 人群中,从稀稀落落的反对声渐渐响起,到嘈杂一片难以控制,很快,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就如同大浪袭来,让岳溪山心中本来坚定的心神,摇摇晃晃,似要崩溃。 不行,我不能后退,浅山宗,不能辱没在这个混蛋手中!任我道本来是让我继承大位的,他曾经和我提过,我不会听错。我已经忍了这么久,本想他几年就死在黑蛇诅咒之下,但这天似乎越来越远了。 我不能退缩,不能放弃。原始家族,全部都是支持我的;王显道,收了我的钱财,不能不支持我,否则我就将他曝出来;魏家,也答应了我的条件,剩下的都是墙头草,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只要我杀了此獠,他们自然会跪下来,淌着眼泪求我宽容,浅山宗就应该我做主,我就是王者,我实力第一,我为任我道鞍前马后效力,他和我最为亲厚,掌门理应归我,我一定会把它发扬光大,成为一方霸主! “蝼蚁之辈,敢辱没老夫!” 岳溪山一个箭步,想要出手击杀始作俑者带动众人反对自己的王乙,却只听铿锵一声,江枫的蓝焱大剑,已经拦住了自己。 “你的对手是我!” “死!”灵力从岳溪山的窄剑边缘喷薄而出,红色的焰火仿若刮骨的利刃,排着队,齐刷刷的向江枫扫来,打在江枫提前加持的水盾之上,发出铿铿锵锵的激荡声。 那二阶符箓凝成的护罩,恐怕坚持不了五息。 江枫的大剑吃力,手腕上青筋爆裂,岳溪山不但战技了得,形似枯槁的身体之中,蕴藏的力道也远超普通玄级,不愧曾经是浅山宗第一高手。 好在他的剑一般,江枫于是弃了大剑,不顾剑光接踵袭来,一把扯住岳溪山,右手不管不顾的拍向岳溪山并无护具的胸膛。 噗! 一声不算惹人注意的击打闷响,随之而至打入对方身体的,是已有裂纹,一直沉睡在葫芦之中的七角灰晶。与此同时,刺目的剑光也齐刷刷的割断了江枫的左臂。 这是第二次断了左臂了,被劲力击飞的瞬间,江枫看见了自己的小臂,正在空中飞舞,待到与自己同时落地时,岳溪山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迷茫。 “不——” 他只来及说出一个字,身体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七窍涌出暗红的带着碎片的黑血,再无半点生机。 “反贼已死!”江枫勉力撑住,不让失血过多的身体倒下,大声宣布此战的结果,与此同时,台下响起了看客们被有心之人带动的,喧嚣入耳的呐喊声。 “掌门万岁!” “掌门万岁!” “掌门万岁!” 江枫缓缓的走下人潮再次冲涌而来的看台,他看见观景台前站的整齐而又面色严峻的诸位长老,他看见参加会武的那些灵级后辈振臂高呼的喧嚣,他看见罗川上空冉冉升起的无色但却似乎有形的龙虎气象。 但他没有因此停下,只给众人留下宽阔,强大,令人敬畏的背影。 此时此刻,再也无人关注,那倒下的曾经言之凿凿宣布罪状的挑衅者,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短小的名字。他出现片刻就已模糊的音容形貌,彻底的被掌门江枫一招击溃,溶解在众人喝彩的声浪中,消散在浅山宗的记忆里。 (第一卷?浅山故事完) 第一百零二章 雏鸟初飞 赵良狄略有些紧张的飞掠到宽阔空旷的会武台上,因为用力欠妥,她的步履有些不稳,不过她很快就不动声色的轻挪右脚,稳住了略显单薄的身形。方才还喧嚣入耳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变得清静了许多,她也知道这是心理因素使然,因为在她这个位置,能看见不少看台上的人还在交头接耳,对她指指点点。 她的脸颊有些发烧,这是她第一场比赛。 轻甩短发,赵良狄确认了腰间的软绳还在,那是姨娘吴小琳昨夜送给她的法器,虽然已经身怀六甲,姨娘还是很挂念自己的比赛,此时正和父亲赵文君一同端坐在后方的看台上,为自己鼓劲,包括几个“贴心”的哥哥也是一样,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同来擂台观战。这种被捧在手心中,成为视线焦点的感觉,在未觉醒前,是从未有过的。 不知道姨娘肚子里面的宝宝,会不会觉醒法相,她一瞬间有点失神,不过很快就回转过来,能觉醒自然是极好的,赵家在宗内的影响也能更上一层楼,不过听说孩童的法相,至少要四五岁才能看出来吧。 这一切都言之过早。 她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来自于掌门江枫,是他给自己服用了一枚现在回想起来极为难吃的丹药,再服用其赐予的“羽龙化清丹”,方才成就了她成功觉醒“铸灵双飞剑”法相。 不过回想掌门那一掌,真是厉害啊,岳溪山那个老贼竟然当众侮辱掌门,实在是该死,父亲真应该站出来力挺掌门的,刚才问过,父亲说他实力不济,想想确实也是这样,他的修为已经七八年没有任何进步了。 她正想着,对手已经跳上了看台。 王洸之,她认得此人,正是王彦之的弟弟,与自己年纪相若,在孩童时,似乎应该一起掏过鸟窝的。她方才没有像其他参赛者一样去一一验证他人的号码,想不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他。 她低下头,像对手一样,鞠躬行礼,报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尊敬。这是礼务司的执事吴春花特意交代过的规矩,既然是会武,以武会友,互相切磋,自然要讲究礼数周到,这和搏命争斗是不同的。 争斗应该什么样,会很血腥么,会像掌门那一招那么干脆直接么?她心中浮起无数疑问,但久在罗川,没有经历过厮杀的她,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或许这件事可以请教下父亲,至少他是做过多年散修的,可惜他从不提及自己当年的事,或许自己去问,和几位哥哥相比,能有不同的答案? 王洸之身形先动,手中多了一把三尺有余的单手锤,这锤看起来略显粗糙,上面还有不少像是打铁留下的坑洼印痕,但赵良狄知道这是件法器,而不是匆匆从鬼市上淘来的,这是王洸之平素就用于炼器和铸炼的铁锤,只是他的本事听说并不高明。 方才未上台前,有人趁乱偷偷塞给她一个纸条,告诉她对手的法相是“磨石铁庐”,也不知道这王洸之觉醒的法相技能是什么,在灵级层次,技能短缺,法相技能的种类和威能,在斗法时还是极为重要的。 赵良狄手中一把两尺长的短剑,相比对方的单手锤,并没有重量和长度的优势,不过她并未着急,身形侧闪,手中短剑挥洒,一道蓝色剑光,从短剑中飞出,甩向径直冲过来,势头正盛却无法及时闪避的王洸之。 嗯? 王洸之不闪不避,略微调整了右手短锤的朝向,左手手臂之上土黄色的光芒快速浮现,宛若石头材质的青灰色硬块片片隆起,左手更是大了两圈,快速的挡在身前。 蓝色剑光打在石质护臂上,溅起片片碎屑,但剑光的攻势也被削弱到极限,只有星星点点的剑光打在王洸之的身上,不过他的衣服内里,似乎穿着一件一阶的法器护甲,光芒迅速消散于无形,未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嗬! 但剑光并未阻止他的攻势,他右手的短锤遽然落下,将赵良狄原本站立处的石板,砸了个粉碎,见赵良狄躲闪,他依托短锤撑地,快速翻转身形,变成石头手臂的左手,再次向赵良狄探来。 赵良狄娇小的身形连续翻滚,躲过王洸之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她觉醒时日不多,本命法相技能“六重剑光”并不熟稔,只能偶尔挥洒出两重或三重的剑光,对上既有石质手臂,还有宝甲护身的王洸之,几乎没有任何优势。 别输了呀! 看台之上的王乙一阵心急,短头发妹子,你可要加油啊,他自是认得赵良狄的,不过短头发是他的最爱,他也就心中欢喜的用这个名字来替代。 还是缺法器呀,可惜自己也只有一把短剑,这样怎么能行呢?对了,江海是有一件紫铜乾坤镜的,倒是可以破除一些防御效果,早知道帮她借来好了,不过妹子要是不答应怎么办,这有点尴尬啊。 哎? 有戏,王乙看见赵良狄拿下了腰间的细绳,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那一定是件法器,看,挥舞起来了,模样真美! 赵良狄的绳状法器足有一丈,还可以根据情况伸长半丈,这让她重新取得了优势,绳子每次触及王洸之的身体,都有一阵寒光显现。 这绳子还真是难以对付。 王洸之一边想着应对方法,一边躲闪对方裹挟着寒意的攻击,他手臂上的石质护甲已经渐渐消散,这东西虽然看起来不错,也是他的本命法相技能,耗费灵力不多,但他发力和腾挪之间,为了增强力道和速度,用了另外一种后天技能“百炼锤力”,却颇费灵力,如今灵力空虚的他,如果要想办法取胜,还是留点灵力为好。 然而身上只剩下一件匕首了,或者忍痛使用几枚寒冰符? 算了,他想的脑壳疼,便跳出了圈外。 “我认输。” “赵良狄胜!” 王乙迫不及待的喊了出来,却感到旁边的吴香花推了自己一把,“看姑娘看呆了吧,你这混小子,这场应该我来喊的。” “嘿嘿,”王乙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下次让给你。”他钻进人群,跑到后台去了,说不定妹子一会儿能从那经过,他想趁此机会搭几句话。 “怎么输了,洸之?” 吴天德从身后大大咧咧的拍了一身粘稠汗液的王洸之一把,“刚才你可以近身缠斗啊,近身了之后,那绳子就没用了,你力气都比她大!” “近身?”王洸之眼睛不大,此时却不可思议的瞪大如铜铃,“那可是位女修,怎么能这么流氓?” “你啊,和你那书生气的哥哥一样,都是个呆子,还女修,女修怎么了,你将来不娶媳妇?”他见周围并无人关注二人,低声说,“洸之好兄弟,能不能一会儿把你身上这件护甲借给我?” “不行,不行,你弄坏了,我现在还修不好,好不容易租来的呢。” “听我说,听我说,我回头可以给你找一个……”吴天德没有放弃的意思,一边比划着,一边拉着他走到远处,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 郑轶茗本来不想报名参加会武,但架不住哥哥郑轶雨撺掇妹妹郑可月,郑可月又去撺掇了他老娘,他老娘因此又数落了自己数次,自己只好乖乖的报了名。 哎! 算了,自己一个“醉枝养魂花”法相,算得上“养魂花”家族内根正苗红的存在,用他们的话说,不参加不行,要做个示范给小辈们看。虽然乍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现在想来,男“轶”女“可”,郑家似乎没有更小的辈分了。 头被说炸了的同时,竟然被他们这么容易就骗过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自问不算出名,但只要上了这个台面,估计以后很难低调了。 这是谁? 他刚跳上看台,却见一个微胖的少年早已等在台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件丑陋不堪的红色牛头面具,将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眸,完全看不清是谁。 “郑轶茗!” 郑轶茗只能按照礼数,先鞠躬行礼报上名号。 “吴天德!” 对方草草的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还未等郑轶茗拿出自己的法器折扇,这小子竟然先喊了一句: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但见他拿下红色牛头面具,当众将略有紧绷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赤裸的上身,引得台下一片嘘声,他也不管不顾,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还带着汗珠的护甲,快速的穿在身上,也没穿袍子,就这么大大咧咧抱拳,向周围喊道: “我是吴天德,以后要做长老的人,谁有法器,借我一把,大恩不言谢!” “兄弟姐妹们,各位道友,各位父老,有愿意帮忙的搭把手,最好是攻击类法器,有技能的优先,有借必换,在下人品第一啊!” “那位兄弟,你那把大剑能借我么?”见人群一片喧嚣,无人应答,他直接点名了一名少年修士,却见那名修士带怒含笑的直接甩了他一句: “吴天德,看准了,我是魏承宇!” “哦,原来是魏兄,看歪了,看歪了。”他倒没有因此脸红,反而加大了嗓门,“这位仁兄本来想借,但是比赛错不开,实在有缘无分,有没有更帅的,愿意借我一件法器,不用的符箓也行!” 有人扔上来一把普通的菜刀,还有人趁乱扔上来一棵白菜,就是没人愿意借给他法器和符箓,观战的大多出身凡俗,自然不会有,就是修士有,要么是像魏承宇即将参加比赛的,要么就不认识他,不过经他这么一吼,吴天德算是出名了。 看台上的吴全忠脸色有点绷紧,想要发火又没法发,坐在身边的郑鲁达却嘿嘿的笑了几声,“全忠,你家这个崽子,有点意思啊。” “不错,不错,这没违反规矩!”丁宝箴也打趣道,“这要是真有人借给他,来了个全副武装,还说不定能拿第一。” “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在台下的任晓龙和他平素还算交好,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扔上去一个铁盘,乃是一件一阶法器,他知道郑轶茗有个影响神魂的技能,也知道吴天德借的红色牛头面具有一定的防护功效,只要加上故友萧明葆送给自己的这个铁盘,应该不惧郑轶茗。 “好兄弟!” 吴全忠竖起大拇指,向周围深深一拜,“多谢任兄相助,多谢各位父老,各位道友鼎力支持!”他倒是皮糙肉厚,将菜刀和白菜都收进储物袋,这才转过身来: “快放马过来,我准备好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第一百零三章 风云少年 吴天德戴着牛头面具,马步扎起,胡乱的运气挥舞几下,当是热身,随后右手伸掌,两个手指勾起,摆出了一个“你过来呀”模样的姿势来。不过他并未轻敌,在挑衅前,腰间已多了一根黑铁色的双节短棒。 幼稚! 郑轶茗心中闪过一个鄙视的念头,白色折扇擎在手中,快速展开的同时,周身的灵气迅速结成团团漩涡,刚刚修复,略有破损的擂台上,郑轶茗周身二十步的范围内,八枝幽蓝泛紫,带有红心花蕊的养魂花,从虚无之中生长出来,随着灵力带动微风的吹拂,擂台之上,顿时弥漫起略有醉人气息的芳香。 吴天德只觉得神魂有些恍惚,赶紧激发头部的牛头面具,灵力冲涌间,那面具透射出略有妖邪的红色光芒,加上他身上造型粗犷简陋的护甲,整个人有种来自蛮荒的奇异感。 他的脑海顿时清明一片,再不犹豫,身形急动,径直冲了过去,不过还未等他近身,他却来了个突然转向,甩出一把菜刀,正是之前收到的“礼物”。 啪! 菜刀打在郑轶茗的折扇之上,并未起到什么实质的作用,吴天德这才转而欺身而上,手中的双节棍棒,舞动得声声作响,他方才只是用菜刀试探了一下郑轶茗的虚实,发现并无陷阱,这才敢与之近身搏斗。 啪! 趁着两人交手的间隙,他扔出一道一阶火爆符,郑轶茗立即躲闪,他却打蛇上棍,不躲不避的调整姿势冲撞过来。 还有这种野蛮打法? 不是应该用法器或者技能么?郑轶茗心中有点乱,躲过火爆符的同时,却没能躲过吴天德的冲撞,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吴天德竟然扔了棍棒,直接用去拳头与郑轶茗厮打起来。 不能和这个莽夫硬来,这是郑轶茗的第一想法,然而他面部直接挨了一拳,不得不伸手下探,想要激发腰间的一件玉佩,那是一枚可以撑开护罩的一阶法器。 不料,吴天德却按住了他的左手,径直滑向他的下盘,还未触及关键所在,郑轶茗却已经勘破了他的意图,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扔掉右手无用的折扇,忍住心中的不适,也像一个凡俗打架般,抓向了对方不算太长的头发。 然而吴天德却突然松手,从背后拿出任晓龙借给他的铁盘,瞄着郑轶茗,用尽力气,就是一拍! 啊呀! 郑轶茗全身发力,滚到一旁,头上却已经见了血,这吴天德不但不讲规矩,还出手下作,说好的斗法呢? “我认输!” 他气鼓鼓的挥手喊道,捂住受伤的头部,捡起了方才胡乱丢在地上的折扇,头也不回的跳下了擂台,心道和你比试一场不打紧,丢人可丢大了。 “吴天德胜!” 这回是吴春花宣布的,同样作为吴家人,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话说王乙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自己一个吴家人,也不好上场主持公道,她心说。 “你家这个崽,真是让我佩服得紧啊!”郑鲁达略有深意的看了看吴全忠,“这些野蛮的招式,不会是你平日里教的吧?” “瞎说!”吴全忠脸色泛白,嘴角略有抽动,有点挂不住了。 “不过,郑老你发现没,”丁宝箴指了指还在擂台上不顾大家集体嘘声,抱拳感谢支持的吴天德,“人家这个崽,除了那个怪面具法器露了底,以及扔了一枚火爆符之外,什么技能啊,招式啊,还有那铁盘子具体怎么用,全数没有曝光,你懂我的意思么?” “小子挺精明啊,”郑鲁达点了点头,轻笑道:“比武越到后面,越没有秘密可言,这小子,路子很野,有前途,老吴,说不定以后真能替你的班。” “去去去,”吴全忠咂摸着嘴,有点不是滋味,但听到郑鲁达和丁宝箴的分析,心中反而有一丝窃喜,算了,左右是胜了一场,不过事后还是得管教管教,路子这么下三滥,丢的可是自己的脸。 还好掌门不在。 ………… 夕阳西下。 王彦之刚刚胜过一场,休息了两个时辰,就迎来了他的第二场比赛,对阵周旭烈,一个新近加入浅山宗的周家子弟,同样也是胜了一场。 只要胜了这场,他就可以进入八强,对于对方来讲,也是一样。 他观看过对方的比赛,也知道对方法相是“水月狂风旗”,具有一手控风的技能,手中的法剑是一阶中品,但并没有暴露技能,但多半一般。 当然,周旭烈也一样看了自己之前的比斗,虽然自己没有注意,但弟弟王洸之是这么说的,相信对方也早已知道自己的法相是“六芒荆棘草”,也同样看到了自己施展“寒风雷云诀”的经过。 端详着手中的一柄同样为一阶中品的法剑,他知道自己与对方旗鼓相当,余下的秘密不多,想到这一点,他有点佩服偷奸耍滑的吴天德,自己在第一场比赛时,或许也根本无需使用技能,仅仅依靠符箓取胜,但现在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利用下作野蛮的手段取胜,不是自己的行事方式,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 “周旭烈!” “王彦之!” 双方恭敬的相互行礼,神情均有些紧张,这是第一场来决定八强的比斗,故此看台上人群的喧嚣声,比之前更盛。 周星在看台的角落里,双手叉在胸前,静静的看着这一场比赛。周旭烈是周家报名参赛的五名修士之一,之前,周旭阳和周旭明已经双双败下阵来,只剩下周旭烈、周采苓和周旭尧分别取胜一场,对于初次参加会武的周家子弟来讲,这已经是不错的成绩。 但愿有人能进入八强,不过或许周旭尧的胜面更大一些,他的法相“鬼星莲花斧”,比起偏战斗辅助类的周旭烈的“水月狂风旗”,要好上太多,况且,行事也更为沉稳,练功也更刻苦努力,手中的法器,而更趁手。 当然,这一切还有遇到谁的问题,倘若对手遇到魏家的子弟魏承宇,或者郑家的翘楚郑轶雨,那不论是谁,赢面都不大。 执法长老王显道也在眯眼观看这一切,他与庶务长老郑鲁达几人坐的地方不同,而是隐没在看台上王家众人之中,他戴了一顶朴素的遮阳圆边小帽,气息完全内敛,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岳溪山的死,还历历在目,他倒是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是觉得心头隐隐有点空落,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江枫那一掌,击碎了他心底的一点幻想,不过回头想来,如果这都能成功的话,那自己还折腾个什么劲? 岳家的人他一个都没看见,估计已经在逃跑的路上了吧,他没去打扰,更没暗中协助,也没有落井下石,撇清了所有的干系。其实不跑也是一样的,他相信江枫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去治几个凡俗的罪,岳家已经没有任何修士,这也是他一开始,从心底里并不看好岳溪山的原因。 没有修士,就没有希望啊。 洸之还是太嫩,竟然败给了赵家的那个妮子,看起来,不只是彦之需要指导,其他的几名子弟,也一样需要,或许要找机会给他们寻本合适的技能了。 可惜家存的灵石也不多,他身体略微后仰,一边想着开源节流的主意,一边抬头看起了比赛。 擂台上已经斗起了法,与吴天德粗犷撒泼式的厮打不同,这两名用剑的修士,颇有儒雅之风,看台上也喝彩连连。 王彦之的“寒风雷云诀”施展得极为顺手,这个已经被他练成三层接近四层的技能,能在半空之中聚起层层叠叠的雷云,在不下于十步的范围内,任意泼洒雷光,袭击对手。 相比之下,周旭烈的“雾里清风”略显晦涩,熟练度不高,应不超过两层,但他这招式胜在范围极广,不止弥补了他步法的不足,还拥有驱散的效果,不少刚刚汇聚在一处的雷云,都被这技能强行驱散,威力降低甚至化为无形,这技能同时还有增强自身敏捷的效果,每每两人需要对剑,周旭烈都能轻松的化解自己的剑招,这让曾经修习过一些凡俗剑招的王彦之,心里颇受打击。 王彦之躲过一个风卷,对手的招式虽然能部分破解自己的攻势,但威力太小,即使他不躲过方才的技能,仅凭灵力护体硬抗,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不过这样下去不行,他的灵力已经空虚见底,自己倒是有个“飘飞芒刺”的本命法相技能可以用,但经过吴天德“躬身示范”的提醒,他打算将这个技能留在后面的场合。 啪!啪!啪! 他连续甩出三道一阶的寒冰符,分别打在周旭烈的身侧,手中法剑擎起,再次舞动观感极佳的剑招,直奔寒冰符留下的空当而去,他知道周家的实力,子弟手中符箓不会太多,故此,对方一定会跳出圈外,与自己以剑会剑。 果然。 周旭烈身上确实没有太多的符箓,或者准确的说,只有一枚水盾符和一枚火爆符,三道寒冰符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困扰,只能躲闪,因为有“雾里清风”的加成,他没有使用水盾符,而是用不多的灵力,激发出本命技能“水月横练”,整个人以一个极为刁钻,甚至脱离骨骼限制的方式,钻过了三道寒冰符隐隐结成的困阵,躲开了与王彦之会剑的机会。 嗯? 这点倒是出乎王彦之的意外,原来这家伙还有一手近身腾挪的技能。听闻他的叔父周星有一块异骨,这家伙看身形标准,不像有的样子,但也可能隐藏在特殊的角落,不能再给他机会施展,否则等到自己灵力干涸,很可能会输。 他再次甩出一枚流沙符,眼见对手再次以“水月横练”躲开,便接连不断施展,同时也在擂台上左右游走,直到周旭烈一次偶然的失误,他才突然将两枚早已扣好的寒冰符拍在法剑之上。 叮!叮! 周旭烈只听到对方的法剑一阵铮鸣,却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寒意,再看自己脚下,闪着蓝光的坚冰,正从自己的脚踝冲涌而上,这冰并无杀伤,却限制了自己再次施展“水月横练”,他正要不顾身体损伤挪开,对手的剑锋已经滑到自己的脖颈之上。 “我认输!” 周旭烈站直身形,如果不是因为要“点到为止”,他其实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捏了捏手中已经扣好的唯一一枚火爆符,放弃了近身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已经不错了。 远处观望的周星为自家子弟做出了如此的评价。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就如同周旭阳和周旭明的败绩一样,他一贯认为,败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如果同样的条件重头再来,思考怎么能获胜才更有意义,他心中已有了一些明悟,打算在晚上和几名子弟分析一下。 有点放不开手脚。 早就应该甩出更多的灵符,及时扩大自身的优势,快速取胜。 王显道没说话,也没有起身去祝贺侄儿王彦之的想法,他只是心中盘算了一下,如果能将几名子弟都如王彦之一样武装,需要花费多少灵石。 似乎是个不小的数目啊。 ………… 晚霞染透天际,预示着明日还是个好天气。 王乙和吴春花带人收拾了杂乱的看台,又和建役司执事丁宝箴带的杂役修复了破损严重的擂台,才匆匆离去。 早知道妹子也喜欢打打杀杀,我早先报名好了,王乙一边收拾,一边心中浮想道,不过她应该还没有心仪的人,对我也不冷淡,或许还有机会。 近距离观察,妹子腿有点太细了,不过关系并不大,这个可以补。他抬头望天,看见几颗隐隐浮现的星星眨着眼睛,似乎十分同意自己的想法。 嘿!这就对了嘛,方才应该更勇敢点的。 第一百零四章 真武之行 真武城。 原本来过多次的江枫,本以为自己对这座力宗大城,已经相当熟稔,甚至能背出每条街道的名字,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整个城市的布局,但此番带领几位长老,以及会武八强一同前来游历,顺便购置杂用,还是发现自己对于这种城市的了解,停留在比较基础,甚至几近肤浅的层面。比如,这里竟然还有修真人士专供的花市鱼市,还有妖族之人鲜有信奉的佛门法器一条街等等。仔细回想起来,或许只有光佑真武大街一带,才真正是自己曾踏破铁鞋,寻觅良机的所在,其他各处,只是走马看花,草草路过而已。 经过三天的比赛,浅山宗第一届精英子弟会武,最终圆满落下帷幕。魏家二十二岁的修炼天才魏承宇,不负众望,连胜四场,并在前四名的循环赛中一一击败对手,成为此次会武的冠军。法相为攻击类的“百炼金涛锏”,师从修为玄级八重的魏若光,背靠魏家实则为覆海门提供的修炼资源,一切的有利条件加持一身,大道之路畅通无阻,他所需要的,仅仅是“努力”二字而已。 相比魏承宇的条件,分列第二三四名的王彦之、郑轶雨和吴天德,背后分别是三大附庸家族,理论上讲能获得的资源只是略逊一筹,但三族族长王显道,郑鲁达和吴全忠,都不擅长争斗之道,平日里自然也无法教导他们太多。 好在魏若光并不是个自私的人,平素对于他们的教导,基本上还能一碗水端平,只是偶尔在魏婕的刻意干涉下,开开小灶。此次游历真武城,江枫将魏若光、赵文君和吴全忠带在身边,希望平素关系生疏的几人能够借此机会,融洽相互之间的关系。 魏若光作为外请的魏家修士,归属感一直不强;赵文君则做惯了墙头草,必须时时点拨提醒;而吴全忠,自从江枫拿取了孤寒镇,分享了削弱黑蛇之灵影响的方法,并亲自验证有效后,已经和郑鲁达一样,抛却了过往嫌隙,算是自己人,江枫无法亲自去做的“说教”,吴全忠做起来反而要方便得多,除此之外,吴家的吴香花,作为在年轻子辈中人气很高的“香花大妈”,也被带来,与会武的八强小修士们,一同畅玩真武城。 四强之后的五到八名,分别为出自原始家族的任晓龙,赵家的赵良狄,周家的周旭尧和来自草庙镇的聂小凡。值得一提的是仅仅十岁的聂小凡,他完全依靠运气,两轮轮空就进入了八强,是否能正常计入成绩争议很大,最后还是江枫定下调子,毕竟千机老人曾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将他破例录入八强,并指定皇甫润生收其为徒。 聂小凡生于乡野之间,见识自然比不过在场的诸多同伴,好在郑轶雨和吴天德似乎与他颇有眼缘,特别听闻手段略有下作的混小子吴天德,更是经常搂肩搭背的与他同行,江枫隐隐有些担心,吴天德会不会把这个纯真的孩子给带坏了,只能多交代了带队的吴香花和行事沉稳的郑轶雨几句,这才放下心来。 于八强之外的人选,则各家均有入选:周家为周旭烈,周采苓,吴家为吴天忧,王家的王贺之,魏家的魏承铎,郑家的郑可月,皇甫家的皇甫正隆,以及各镇选派之中的无家族背景的何玉。这些人都会留在罗川,偶尔接受魏若光的指导,大多数时间,还要依赖自己的努力和境遇。 有信得过的人带队,江枫第二日就与游历小队分开,独自在真武城办事,他的首要目标是鉴定手中的二阶莲花状法器,这件得自于寒山派拓跋图秘库的法器,一直未能鉴定出具体的属性,在浅山宗操作这件事情颇有不便,而在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纠缠的真武城,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并不罕见。 多宝阁,真武城分号。 化成江小白的江枫,轻车熟路的进入后堂,找了个挂着“空闲”牌子的房间,掀开黑色木棉布帘,将无名莲花呈在二星鉴定师面前,静待对方给出答案。 “二阶上品。” “鉴定费二十五枚一阶。”白银鉴定师报出鉴定费。 什么?江枫第一个感觉就是鉴定费竟然涨价了,虽然这点灵石在他现在看来,并不算多。不过他不敢口出怨言,多宝阁的鉴定水平,在真武城绝对是业界翘楚,值得信赖。老老实实的掏出灵石,摊在桌上。 “此物名曰‘慈航水镜莲’,出自炼器师上官博良之手。” 还是有署名制作者的?看起来这“上官博良”是个行家,“请问,这人是谁?”江枫对这个人没有概念。 “咨询费五十枚一阶。” “算我没说,请继续。”江枫果断拒绝,这种信息去问余小曼,不用花一分钱,相信她这种经营商会的一定知道,实在不行,也可以找机会问经营商会,消息来源广泛的窦锦秋,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上官秀棋暗自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白银鉴定师,也作为一个少见的女性鉴定师,她忍住了心中对于铁公鸡的鄙视,继续查看这件法器。上面的名字,经过仔细分辨,确信是自己叔叔上官博良的亲笔,自己在多宝阁兼职两年,头一次遇见他的作品,虽然看隐晦的落款,是早年的作品,雕工和炼化的手艺却一点不差,比起家族中仅存的几件,不遑多让。 “属性一【治愈】,在使用者身体受伤时,自动激活持续的治疗效果,效果在二阶丹药和三阶丹药之间;属性二【鳞护】,在激活后,紧密覆盖在胸前,如层叠鳞片状,拥有二阶光甲符效果,在破损后会自动补充;属性三【水镜】,治愈和护持效果需要在使用前为此法器充满灵力,充满状态下,治愈和护持可以分别激活五次,激活之后,剩余灵力会回馈施法者,使其缓慢恢复灵力。属性四【女用】,此法器会自动适应身体,仅为女性修士专用。” 不错的属性,自动治愈,加上护体,加上几乎相当于灵能回馈的效果,已经是二阶护具法器中的极品。江枫有些意动,拓跋图竟然有如此效果的法器珍藏,他怎么不改版一下,自己带上呢?至少不会死的那么惨,转念一想,还好还好,不然那一战,恐怕最先跪的是自己。 “能不能改制一下,适合我用?”江枫做好了被坑一笔的打算,不过他发现对方银色面具之后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鄙视之意,还在自己的胸前仔细打量。 “你看看这个莲花的形状,花瓣的弧度,能紧密贴合你的胸部么?”上官秀棋说起这个,面具之下的脸不觉得有些发烧,有意无意的偷偷垂下眼帘,看了下自己那两处似乎早已经忘了发育的所在。不过这个小动作,却让她无意中发现,在莲花的一个隐蔽角落里,还有一行不太明显的小字: “晚晴,勿忘我” 什么,这是什么?谁是晚晴? 她的脑中突然爆炸了一样,似乎接收到了无数的未知信息。自己叔父多年不娶,拒绝了祖父多次给他提亲,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这可是猛料,绝对的猛料,家族中的人一定会十分,不,万分的感兴趣,叔父封刀多年,不再炼器的理由,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不行,我,我要把这个拿到手,至少能在祖父那里换上二十件同阶法器,不,至少五十件同阶法器的炼器材料,到时候自己的炼器水平,又可以提升一个台阶了。 “这法器不适合你。”上官秀棋忍住心中的兴奋,和对这件法器的必得之心,冷冷的道,“不如卖给多宝阁,换取一件同阶法器,我们这里可选的同类法器非常多。” 嗯? 无事献殷勤啊,必有蹊跷。 江枫来过几次多宝阁,虽然不能算是熟客,但也不是杂记上常常用来讽人见识短浅的“菜鸡”。他从未遇见有鉴定师主动提起收购法器的,也从未听闻过此类事件,毕竟他们多半是外雇,职责是鉴定法器,而不是帮助多宝阁收货卖货。但凡想要卖出,多半需要自己提出“绝当”之类的要求才行。难不成这法器之上,有什么内情,让这位二星白银女修鉴定师临时起意,想要购买此物?他想起对方提到的“上官博良”,问题十有八九就在此人身上。 “不卖!” 想到这点,江枫一刻都不想停留。他抄起莲花法器,起身径直退出了房间,放弃了想要在一层停留选购些普通法器的念想,挤进街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打算等拜访过萧家,再去余小曼那里询问这“上官博良”到底为何人。 挺有性格的一个修士嘛,上官秀棋暗道,而且还是个很吝啬且很有性格的修士,她没有照例按下桌上的钟鸣法器,那会让自己的房间变为空闲状态,接见下一个顾客,她的玉指,轻轻划过灵兽袋。 “小瓯,记住这里残存的气息。” “啾啾,”她手中的赤羽小鸟,跳脱间飞起,环绕整个房间。 “跟上他,看看他到底去哪了,我就不信,我上官秀棋,连你一个玄级散修都搞不定。” ………… 会武给浅山宗带来了很多变化。 求学和修炼之风,隐隐有兴起的迹象,蒙教司的门房里,经常出现不少打探入学规矩的凡俗,虽然他们大多是误以为加入蒙教司的学堂,就能更大概率的觉醒法相,但这个本心是好的,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往往还需要蒙教司的人,多次说服,才会将信将疑的将子弟送到此处求学。 因为岳溪山的死,蒙教司的执事出现了空缺,当然,在他死之前,他也很少过问蒙教司的各项庶务,这也是蒙教司一直未能将所负责事务抓起来弄好的主要原因。江枫此次真武城之行,就是想拜托萧明真或者余小正,帮助自己寻找一个适合蒙教司执事的可用之人。 其实在真武城这类大城,就有这样的修士行会,能够雇佣到特殊品类的修士,但江枫并不打算这样做。 一方面,是否有人背书,保证来者的背景清白和安全性,在江枫看来,十分重要,在各类传言甚至真实的记载中,雇佣的修士见财起意,反客为主,里通外人屠灭宗门的事情,也并不鲜见; 另一方面,实在是囊中羞涩,通常,在非战斗类修士中,探查灵脉的风水修士最贵,一般每年的最低供养费用为两枚三阶,而灵植和蒙教则为其价格的一半左右,为一枚三阶,但此两类修士,并非以一年为雇佣年限,而是十年起,因为无论是种植灵草还是读书育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都是长期才能见效的工作,与之截然不同的是筑建修士,通常都是按照实际的工作量来计算费用。 十年就是十枚三阶,此外,还有要一成的雇佣手续费,加在一起,共十一枚三阶。当然,这是修为不错,能力也不错的修士的价格,倘若雇佣较为平庸之人,价格则会缩水到最低四成左右。 平庸的还不如没有,江枫宁可这个位置空缺,也不想随便找个普通的人,在浅山宗蒙教十年,耽误自己门内子弟的未来。 然而江枫拿不起这个钱,虽然雇人的费用不需要一次性付清,但在给了沈峻茂镇守北部的费用,再扣除三十枚二阶真武城游历的费用之后,江枫手头,仅剩下总价为七百八十枚二阶的灵石,在宗门大库仍然空空如也,日常收入还不能抵充支出的情况下,还是应该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江枫心中还有一个如意小算盘,就是希望这位蒙教修士,最好能有些灵植,阵法,炼器等等方面的特长,不必专精,但凡只要是有些见地,多少能提升下浅山宗现有的各项营生水平,以便早日实现自给自足。 不得不说,这基本上是个奢望。这类修士,在修士市场,恐怕价格还会远超平均水平,修士的本领也不是大风刮来或者地里长出来的,都是自己花钱砸出来的,既然是委身与人,赚取佣金,为什么不多要点,难不成真的爱心泛滥到想要普度众生不成? 不过在萧家,或者余家,也许会有这样的人,毕竟是大家族,不差这点半点,江枫本着“撸大户羊毛”的原则,到了萧家的小院,递上了拜帖,求见萧明真。 第一百零五章 白嫖功夫 “你想的倒是美!” 纵使萧明真是个行事略有乖张,甚至举止部分出格,以至于与文修之家出身并不相符的修士,但这位懂得报恩的姑娘,还是果断拒绝了江枫的请求。 “首先要蒙教的本事不错,最好还有其他本事在身,价格不能太贵,最好是每年付费而不是十年一次性付清。我记得没错吧。” “是这样的,如果是萧家的人,那就更好了。” “是不是要是我来付费,那就更好了,江大掌门?”她把“掌门”二字拉的极长,没有外人在场,萧明真一如往常的坐在清漆桌子上,翘起她的白腿,双手抱在颇有起伏的胸前,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江枫。 “不,我还是会付钱的,当然,你要是愿意付费,我也不拒绝。已经进阶玄级修士,想必你也不差这个钱。”江枫甫一见到萧明真,就已经看出她的修为变化,因为之前在对方“暖魂之触”本命法相技能上吃了暗亏,他故意与其保持了更远的距离,生怕对方在玄级领悟到更强大的技能,勘破自己更多的秘密,比如同灵笼商会的种种恩怨,比如拓跋图身死的秘辛,虽然这些事情对萧家来讲并不一定有什么价值。 “几日不见,江大掌门修为不见长,没想到倒是学会一手白嫖的好功夫!” “白嫖?” 江枫听到这个字眼,瞬间有点懵,脸上不由得浮起古怪的神情,这个字眼不难理解,问题是,萧明真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词。 “哎,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萧明真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字眼颇有些不雅,赶紧岔过话题,“只是最近的一些流行语,要是抵充之前欠你的第三个条件,我倒是可以帮你垫付,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进阶玄级,手中确实能拿到更多资源,但你来晚了。” “来晚?” “没错,我三天之后,就要前往东极城西部的先祖之地,进行‘天罗风清舞’的初训,三天之内,我很难给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萧明翰不用去了?”江枫想起了他之前在萧家,选取觉醒法相人选时,那个听到自己可以觉醒的消息后,面色转为晦暗的书生。 “自然不用。‘天罗风清舞’从传承上来讲,更适合女修,先前只是家族规矩限制,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萧明真说起这个,脸色也沉静如水,两人原本欢快的交谈气氛,也变得寂寥起来,想必这‘天罗风清舞’的修炼,对于修士的考验和磨砺,并非如学习普通技能那么简单。 “有时候,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呵,用你教,你先琢磨怎么突破地级吧,别到时候需要叫我前辈就是。”伊的眼睛又变得清明起来,嘴角挂着些许倔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她突然伸出手,“我就猜你这个金算盘,不会答应用第三个条件抵充的,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 “耳环呀!” “我还得再用一阵。”江枫身形微退,那东西不是不能还她,而是耳环上残存的神秘技能,还有使用次数,倘若交出来,又会暴露许多秘密。 “你——哼!” 门外这时突然传来丫鬟的扣门声,萧明真赶紧跳下来一本正经的站好,方才唤来者进来,却是之前曾经帮助守护萧明真觉醒的胖丫鬟,“小姐,明翰少爷过来了,听言江法师过来,他要亲自过来致谢之前的帮助。” “他倒是开心,让他过来吧。”萧明真轻抿红唇,眉头舒展,“这样也好,你的事情有办法了。” ………… 浅山宗,罗川,沐阳巷。 周星正在和几位族老做最后的告别,几天前的会武比赛,周家算是初露头角,除了进入八强的周旭尧之外,两名子弟周旭烈和周采苓分别小胜一场,成绩相当不错,除了宗门内给的奖励之外,周星也从江枫给予的安家费之中,取了少量作为嘉奖,用来鼓励子辈们提升修为。 “注意安全,万事莫要拼命。”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也是周星的亲叔叔,周家嫡系中声望最隆之人。 “掌门所托,不敢敷衍,叔父请放心,我会照顾好旭阳和旭明。” 与周旭烈和周采苓不同,此二人在会武中未能取得任何胜利,故此按照规矩,平素无法接受魏若光的亲传。周星想要把他们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东湖郡,一方面亲自指导,另一方面,也是存着一旦大道不成,走其他路子的想法,只是他们年纪都不大,自然不能直截了当的打击他们修炼大道的信心,这一点,族老清楚,他也清楚,所谓大道,并不是每个觉醒法相的修士,都能走到尽头。 这条路,比想象的要窄很多,要危险很多,所谓“一人得道万冢间”,在修炼一途,并非皆是顺风。 陈信,卫哲,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两名少年灵级修士,灰黑的面孔,粗糙的手掌,一看就出自乡间。他们被掌门指定,成为周星的徒弟,一同前往东湖郡历练。 周星出身平凡,对于这种非嫡系,出自荒蛮僻远之地的散修子弟,颇有些惺惺相惜。不过他手头修炼资源稀少,好在掌门公正,并没有厚此薄彼,与大邑郡镇守沈峻茂一样,他也被授予五十枚二阶灵石,作为执掌东湖郡诸事的经费,一切均自由支配,自然可以抽调一部分,用于两名徒弟的修炼。 尽管如此,周星还是打算记录一本小账,罗列所有的开支,一方面是为了公私分明,另一方面,也是他之前并未担任过类似的职务,必须谨慎的确保每一颗灵石的开支,都用在实处,避免在关键时刻捉襟见肘。 江海与他同行,顺便处理奴隶相关的事务,部分奴隶也被划给周星,用于协助处理凡俗事务,一切从简,在告别了族老和送别的周家众人之后,五辆马车一路向南,直奔东湖郡的方向而去。 ………… 从萧府出来,江枫一路都在考虑萧明翰的委托,他和萧明真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就是萧明葆,他的母亲出身力宗大族楚家,其姨母楚文茵精于蒙教,在真武城一带颇有名气,萧家和楚家的很多少年俊秀,前些年都曾在她的书塾中就读。 此外,玄级中段修为的楚文茵,精通“灵植”之术,但自从萧明葆法相受损一病不起后,她就熄了蒙教的热情,代替萧明葆已然去世的生母,四处寻医问药,以求帮助自己的外甥祛除疾病,重新振作起来,倘若江枫能够想办法救治萧明葆,那么其姨母楚文茵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江枫,分文不取,亲自到浅山宗执掌蒙教的职务。 分文不取,这让江枫眼前一亮! 难啊! 江枫不是没有见到过萧明葆的情况,红珊瑚法相上缠绕的黑气,与墨丘泉想要抽离自己法相的黑雾,大抵性质相同,加上墨丘泉玉简中的那句“伏元镇,最近两年不要路过,那里有萧家的眼线”的记录,江枫基本可以确信,此事为灵笼商会所为。 证据基本足够,只是会将自己也套入其中,灵笼商会面对力宗萧家,体量不能算太小,以墨丘泉的地级修为来估计,萧家的势力反而偏弱,当然,倘若愿意牺牲利益换取力宗甚至同门的参与,那实力对比,轻松逆转。或许萧家早已经意识到灵笼商会作案的可能性,只是不方便揭穿,或者有苦难言,或者引而不发,或者干脆不受重视,毕竟受害者只是一个灵级修为的子弟而已。 “有空去看看萧明葆。”江枫找机会交代任晓龙,并把一个自己事前索要的拜访萧家萧明翰的凭证纸条递给他,“你还记得伏元镇的事情么?” “掌门……”任晓龙面露苦相。 “有什么困难?” “我会不会被,被扣下?” “你有错么?” “我,我当时先跑了,对不起兄弟。”任晓龙面带愧色。 “有错就改。有这个纸条,萧家人不会难为你。他们会安排你与萧明葆见面。作为曾经一起玩的兄弟,你有必要去亲自去修复自己的过失。” “是。”有了掌门的担保,任晓龙不敢再矫情,“伏元镇的事情过去很久了,我一直都想去看看他。我只记得,当时在山间,我们俩经过一个奇怪的洞穴,萧明葆曾经进去查探,之后就突发变故,浑身疼痛难忍,我就只能就近去报信。只是后来我再去找时,那洞穴却不在了。” “那处洞穴,还记得什么细节?” “有寒气。我记得萧明葆还开玩笑说,里面有千年玄冰,要和我进去挖一些出来解暑。但我没进去,他跳进去,看我不想下来,就也出了洞,没有深入探索,他说下面冰冷刺骨,有流水的声音,不知道通往何处。” 看样子是个溶洞,江枫心道。伏元镇附近,的确溶洞甚多,而且有几位先代掌门,就葬在那里,想要寻找治愈萧明葆的方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伏元镇,并找到那处洞穴才行。 ………… 江枫在傍晚时分到了“黑驴张”小店,与上次相比,店铺的规模又有所扩大,余小正和余小曼都不在,算是扑了个空。借助玲珑宝光,江枫买了十件普通的便宜法器,作为后续占卜所需,这些垃圾,只花了十枚二阶,属性不用看,估计是垃圾中的极品,但用于占卜的消耗材料,没必要在乎这些细节。 直奔余小正的私宅,正赶上他要出门。 “好久不见,我正要找你。”余小正似乎屁股也刚刚坐定,正在给自己灌水解渴,扔过来一个玉盒。 “什么东西?”江枫打开一看,是一枚青色的丹药,足有拇指大小。 “玉风半甲丹,玄级冲击修为用的,但只能用一次。” “怎么有这等好事?”余小正看上去并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十六叔给你的,你要就拿着,不要可以还给我。” “今天脾气挺冲啊,我还以为是你七叔给的。”江枫眼前浮现出一个刻板,气息扎人的形象,地级修士余成克。 “你想的美。”谈起余成克,余小正神色也不禁收敛严肃起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七叔那得到过什么东西,不过这回我姐从他那倒是拿到了不少奖励,敢情你这回立的功劳,算到我姐头上了,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他们不肯告诉我。” “先说说你姐得到了什么奖励。”江枫其实更想知道是否有地级相关的传承,或者高级非制式符箓之类。 “不用套话,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应该能用来帮助我姐冲击玄级,你啊,要努力啊。”余小正以一副长辈看晚辈的目光笑看着江枫,“要被迎头赶上了。” “我有事求你。”江枫岔过话题,有关遗迹的事情,还是不能让余小正知道。 “呦——刚说你要迎头赶上,你这就来条件了。说吧。” 江枫一一道来,萧家的条件太难,他希望余小正这里,能有些门路,虽然他行事相比余小曼,靠谱程度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但至少条件应当好讲一些。 “你这明显是要白嫖啊!” 余小正一句话概括了江枫的诉求,却把江枫再次说懵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夺丹魔影 一天内听到两次同样的词汇,江枫无法再保持淡定。 “这是个什么典故?” “你不知道?”余小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旋即又释然,“对啊,你不是力宗的人,这事情最近真武城炒的厉害,就连东极城,据说也开始传了,有关楚家的,楚弈鸣这个人你知道么?” “不知道。”江枫一头雾水,除了猜测这人可能出身力宗五大家族的楚家之外,他并未听说过此人。 “这是楚家的一个公子哥,在圈子里,很出名的。因为不满他父亲安排的婚事,长期在‘满月楼’包了一个豪华的套间。满月楼你知道吧?” “不知道。”江枫如实回答,但听名字应该不属于常规的客栈。 “你可够土的,还掌门呢,”余小正露出鄙视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他找了头牌陪侍,这本没什么,一个地级修士,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最近他被杀了。然后满月楼去找楚家要钱,说他一直没有给灵石。这事儿楚家本来就不满意,就硬扛着不给,满月楼也不是吃素的,背后是黄家,虽然不是五大家,也算有头有脸的,这就传出了‘白嫖’的美名,哈哈哈,笑死人了。” 余小正眉飞色舞的描述着,仿佛要账的当天,他就在现场一般,“那情势,你不知道有多逗,据说还送了一块牌匾,把楚家老爷子都气坏了,非要去掌门那说个明白。” “一个地级修士还欠钱?” “可不是么,我们也纳闷,按理说不至于,但满月楼言之凿凿,应当不是撒谎,楚弈鸣据说在出事前,平日游乐出手异常大方,现在看来,没准是从满月楼借的。” “是谁杀了他?”相比这个花花公子的琐事,江枫更关心楚弈鸣的死因,在力宗地头上,大摇大摆的杀死一个本门地级修士,风波绝对小不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修为不够。” “和修为有关系?” “据传楚弈鸣是被一个魔修所杀,要不是有了白嫖这件事,非闹得人心惶惶不可。不过据我观察,真武城现在气氛很微妙。” “怎么个微妙法?街市依旧太平,到处都人山人海。” “好多地级修士都不露面了,就连七叔,最近都不在,你说微不微妙?”余小正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平常我都需要躲着他走的,没准他们在商量抓捕这个被称为‘魔影’的凶手。” 的确不寻常。 江枫脑补了片刻,心中就有了计较,他猜测这“魔影”或许真的有些特别之处,否则不会如余小正所说,整宗修士都噤若寒蝉,刻意躲避,“你知道楚弈鸣的死状如何?” 余小正若有沉思,片刻之后,“还是你说到点子上了,话说怎么从未有人提起此事,我得去打听打听,或许这才是秘密所在。” “话说回来,那件蒙教执事的忙,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江枫拉住他,他本来就是来求助此事的,但被白嫖的话题给带歪了。 “没,我哪懂这个,就连力宗里面的蒙教功课,我都懒得去,余家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所有的资源得靠自己去争,我就是有机会,也不会争这个什么被传道授业的机会,还不如换件法器。不过楚弈鸣的妹妹倒是个蒙教的奇才。” “楚文茵?” “你怎么知道?”余小正愣了,突然一把抓住江枫,“我说江兄江大掌门,你这不是兄弟之举啊,刚才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凑巧知道罢了,有人和我推荐了这位,只是我雇不起。” “你这个穷鬼掌门当然雇不起,”余小正这才松了手,轻叹一口气,“可惜听说她外甥得了怪病,最近已经很少出现了,否则我姐姐倒是与她有一面之缘,或许可以给你引荐。” “不和你说这些了,我要出门打听楚弈鸣的事,如果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我和门内的师兄可是打了赌的,看谁能先勘破其中的秘密。” “你回力宗了?” “这是什么话,我原本就是力宗弟子,只是不愿意进内门受约束而已。我参与成立了一个‘谜题旅团’的小组织,专门勘破这种秘辛,有没有兴趣加入?” 江枫摆摆手,余小正这是走上了一条歪路,自己可没那个时间陪他疯。这个只爱八卦不喜用功的富家子,定然不会知道炼器师上官博良的传闻,只能等到遇见余小曼,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询问。但白来一趟心中总有些不甘,趁着余小正滔滔不绝的讲着“谜题旅团”的战绩,他环顾四周,寻找有价值的物事。 ………… 力宗,霄云岭,寒玉池。 冰雪覆盖的平台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雪兽的尸体,它们的死状极惨,像是被巨力突然轰杀,如一枚枚草草制作的肉饼一般,摊在雪原之上。 “巨石漂浮阵”仍在运转,只是下方浅浅的寒玉石乳水池,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一个漆黑的大洞,在两人多宽的洞口边缘,分布着暗红发黑的血肉,似从哪里生生撕下一般,黏黏的带着冰花,劲风吹过,残余的血肉裂成碎片,飘落到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窟之中。 “发现多久了?”说话的是一身白袍的老者,修为深不可测。 “三天前,有来此做寒玉石乳任务的弟子发现此处的变故。”此时,他的身后站着五名修士,说话之人,正是其中最年轻的一名。 “楚弈鸣就是被这脱困的凶灵杀死的?”随着白袍老者发问,众人看向他身后的一名持剑修士,那人同其他四名修士一样,都有着地级的实力。 “是,小儿的确突然遭遇凶灵袭击,内丹已被拿走,整个人神智涣散,但还没有死。”他说到这里,其余四人原本肃穆的表情惊变,其中一人更是抓住话题,“楚安澜,你不是说楚弈鸣已死了么?” “我汇报了清师叔,他让我这么说的,避免传出去引发恐慌。”名曰楚安澜的男子神情淡漠,任由苍白的头发在风中乱舞,他无奈的抬头望向身前白袍老者的背影,目光中似有畏惧。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出去乱讲了。”白袍老者仿若下定了决心,“此物,乃是上代掌门镇压的凶灵,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掌门知道,不知道为何会让他人知晓,是谁放出了寒玉石乳的任务,这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到底有何居心?” “是外聘的一名普通执事长老,名叫贝海石。”另一个修士战战兢兢地说道。 “他人呢?” “不知所踪。” “成克,你去查!所有做过此任务的门内弟子,一一查清,是否有嫌疑都先圈禁起来。夺丹一事,在解决凶灵前,你们务必保守秘密,不可外传。”白袍老者转头看向另一个面色冷峻的修士,在几位地级后辈面前,他的话就是命令。 “是!” ………… “你说魔影?” 朴铁信近来一直闭门在家,潜心研究拓跋图的内丹,江枫次日清晨拜访他时,他竟然不知道魔影的事,不过“白嫖”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如此推断,魔影一事目前仅仅在五大家族中流传,在散修群体之中,还停留在肤浅的层面。 “楚弈鸣我知道,在楚家中,他的资质算不得优秀,晋升地级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修为应在地级一重或者二重。魔影既然袭击了他,那所为何物呢?”朴铁信摩挲着不算光亮的额头,想了好久,也得不到答案。 “我建议从尸体入手,如果真想知道内情的话。”江枫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分析,楚弈鸣拒绝了家族定下的亲事,长期寄居在满月楼,身上财物应当不多,故夺宝的可能性低微;而楚家,作为力宗的五大家族之一,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仇敌也不会太多,故此,我猜测魔影,只是随机选取了一个容易攻击的目标而已,而楚弈鸣修为不高,仅仅初入地级,恰巧成了他选中的目标。” “我找机会问问‘雪鹰’的兄弟,有几个人路子颇多,说不定知道些内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情和咱们关系不大。我最近都在研究拓跋图的内丹,结合我在组织中的打探,对于晋升地级,已经有了一定的思路,但我不确定是否正确,你听听就好。” “好!”江枫不矫情,从对方愿意与自己分享经验这一点来看,朴铁信真正把自己当作义气兄弟来对待。 “但凡想要晋升地级,炼化内丹,必须要有丹论!” “丹论?” “没错,说起来可能有点玄,但事实就是如此,必须遵循一种信条,或者也可以认为是从天地灵物中领悟的规律或法则,方能在体内汇聚灵气,凝练意志,千锤百炼,方可成丹。你看!” 他拿出似乎相比之前江枫所见,已经略小一圈的拓跋图内丹,指着上面繁杂勾连的纹理,“这些纹理,其实就是丹意,也就是拓跋图的丹论,我最近一直守在家中,一方面是想办法参透地级的秘密,另一方面,也在冥思苦想,自己未来的行事之道,所遵循的道意,只有这样,我才能晋升地级。” 说完此话,他体内灵气鼓动,一股霸道深厚,让人无法呼吸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级,大圆满!” “没错,我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倘若不能早日立下丹论,体内的灵气愈发磅礴,成丹越难,危险越大。我自问不是天赋上佳之人,更无傍身法器辅助结丹,所以近来都在刻意控制修炼节奏,避免在丹论立下之前,给自己埋下隐患。” “也就是说,早日立下丹论的方向,对于我等资源匮乏之人,方为上策。” “我理解是这样,当然,也可以借用法阵刺激,假借别人的经验,比如拓跋图的内丹成就地级,包括之前我在‘雪鹰’中打探的路子,都是用别人的内丹和丹论,这样见效迅速,而且安全,但与自身的契合并不完美,我猜测可能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后续境界的提升。” “你说用别人的内丹?” 江枫似乎突然抓到了魔影作乱一事的关键,他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间传来一阵仿若爆炸的巨响,两人赶紧冲出屋外,却见天空之上,三道快若闪电的身影和一道粘稠的黑雾,正在纠缠着,战作一团。 第一百零七章 天空之战 天空之上,四道身影正战得热烈。 被围攻之人,或者说那团不见首尾的团状黑影,周身全部浸在浓郁的仿若实质的雾气之中,见不得真实面目,只看得见其从黑烟之中,张扬而出的一对灰褐色蝠状双翼,肉质皮膜的翼展,足有普通人五臂之长,在空中兀自频繁舞动,带动黑影不断左冲右突,躲闪腾挪,规避着三名地级修士各色法术的轰击。 两名地级修士用剑,另一名则用长枪,皆是年轻修者的面孔。以江枫和朴铁信的目力,虽然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但却不知道姓甚名谁,只能从其中一名青色袍服者身上的“青山叠嶂”标志,猜测其十有八九是出自力宗的修士。而从三者释放的气息强度来看,均属地级初段修为,三人合力,与黑影战得堪堪平手。 呼! 三道黑烟从黑影中冲涌而出,却没有奔向对手,而是冲向远处光佑真武大街的方向,那里距离朴铁信居住的八杂铺拐枣胡同并不远,惊呼尖叫和骚乱声旋即传来,但见三道小型的黑雾,从黑烟落地点飞射而回,直奔天上的三名地级修士。 用枪修士似乎修为在三人中最高,脚下劲风涌动,撤出战团,凌空漂浮站定,右手握紧长枪,一道金色枪影,在长枪附近霍然显现,那金光带着纯净而威压的杀气,一经召唤,就与长枪如影随形,随着用枪修士身形摆动,弓身投射,那金色枪影,如一道暴烈的闪电,直奔飞向三人的一道黑影。 噗! 那道黑影原本速度不慢,却被金色枪影直接命中,缠绕之上的戾气瞬间蒸腾净化,现出一个老年修士的面孔来,那修士此时全身赤裸,红黑的肌肤之上遍布血色的裂纹和灰白色的骨骼,他的脸颊干瘪,双目已经中空,宛若黑洞,内里燃烧的幽绿火焰,随着金色枪影的击中,黯然消散。 “张秀泰!” 朴铁信赫然认出了此人,“此人是泰和典当行的二掌柜,玄级四重,我认识他!”说出这个,他赶紧一把拉住江枫,身形急退,隐藏在屋檐之下,躲避黑影可能再次释放的神秘黑气。那黑气竟有瞬间将玄级修士变成了灵傀鬼物的能力。 另两道躲在黑气中的灵傀,则分别扑向了还在战团之中的两名地级修士,此二人不敢怠慢,大把符箓甩出,身上层层光晕乍现,闪着电光的雷罩噼啪作响,正是克制这类鬼物的最佳防护。灵傀一击未能建功,逡巡漂浮在两人周围,忽左忽右,时而释放出红黑色的烟弹,牵制两人对黑影的围攻,即使用枪修士已然再次加入战团,但他没有机会再次释放金色枪影,局势也渐渐向不利三人的方向倾斜。 “这大概就是那个魔影。” 天上的战斗层级,并不是屋檐之下的两人能够参与的,江枫只能把自己的分析告诉朴铁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魔影应是为了再次猎取修士的内丹而来,但很不幸,被人提前发现端倪。你看那三名修士,均是初入地级,而且看相互之间的信赖程度,应是熟人。” “果然。” 朴铁信也看出了些许门道,魔影势大,他倒没有任何忧色,甚至有些乐观,“只要他们拖住这魔影,很快就有人会过来支援。”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另一道遁光急速飞来,那光拖着红色的长尾,白发披肩,黑蟒皮甲,背部丹青绢布披肩之上,独属于力宗标志的“青山叠嶂”,嵌着绣金的丝线,一看就不是普通身份的地级修士,随之而来的气势威压,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 屋檐上的灰瓦,连同整栋房屋,都在应声晃动,遁光似乎带着冲天怒气,未发一言,直接加入了战斗,甚至将原本与魔影纠缠的三名地级初段修士,也挤出了战团。 实力如斯! 空中炸裂声不断,来者不只是以力破力,而是直接火力全开。金色的闪电,蓝色的冰焰,夹杂红色的血光,墨绿的魂火,纷纷从无法看清的战团中纷飞四射;破空声,铮鸣声,怒喝声,骨裂声,接踵而至,响彻耳畔;腐烂血肉的腥气,溅落的衣物碎片,从内里溅射,如落花般散开,似有腐蚀的黑雾渐渐溃散,像细小的砂砾,更像粉尘一样纷纷坠落,洒在庭院中刚刚长出早春花苞的果树之上,那花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忽然撸下一般,化作点滴混杂绿意的烂泥,咝咝的腐蚀融化声不绝于耳,这黑雾中的剧毒,比想象的要猛烈许多。 噼啪! 随着又一声霹雳雷霆般的巨响,两道身影从战团之中分开,悬浮在空中,对立遥望。魔影仍然看不清面目,只是他的蝠状双翼已有多处破损,甚至残缺不全,而另外一名修士,则半条左臂垂落,衣甲零落,似乎也受了伤,他手中的蓝光宽剑多处受损,像被饥不择食的凶兽啃咬过一般,失去了灵性和光彩。他低头看了看,神色冷峻,蓝光宽剑瞬间消失,代之以一把红色细剑。 “好本事。”黑烟之中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声声渗人的巨大喘息,就像出自一头巨兽,“来日再会!” 魔影急退,并没有借助业已残破的蝠翼,而是化作一团急速的烟尘,破空而去。后来赶到的持剑修士没有独自追赶,只是凝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目光中似有不甘,身形略有舒展,四外观望了一阵,就与其余三名地级修士,落入远处的光佑真武大街方向,没了踪迹。 随着魔影离去,江枫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目光所及,他发现在已经枯萎的果树之下,正好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衣物碎片,当是那魔影所留,灵力微动,那块灰色的麻布,瞬间浮在手心之上,他不敢怠慢,果断的将它扔入玉盒之中,盖因上面隐隐缠绕的剧毒气息,似乎并不易于。 朴铁信没有多问。 “咱们的层次,还是不参与为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出言劝导江枫,知道他或许想做点什么。 “放心,我知道分寸,刚才魔影瞬间就灭杀了几名玄修,自然不好惹。此次魔影出现,真武城恐怕会乱上一阵,而且他的目标是初入地级的修士,倘若你要结丹,不如去浅山宗大邑郡,我帮你安排一下,或许要安全得多。” “好,我考虑考虑。不过你的浅山宗并没有三阶灵地,结丹风险较大。”朴铁信方才也确实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成丹在即,除了需要静思所谓的“丹论”,还需要考虑结丹地点的问题,“原本是想在‘雪鹰’内部找灵地资源,但现在去北剑门结丹也不错。” “北剑门?” “对,也叫洗剑谷,万玄微家族成立的新宗门,原本是古剑门的一部分,原本因战事被夺走的三级中品灵地‘洗剑溪谷’也被划入其中。” 原来如此,江枫回想起自己在赤霞门辉耀城,遇见万玄微时的场景,他当时或许正在为宗门大量采购奴隶而与商贾借贷周旋,一个新立宗门,缺少人丁是正常的,而奴隶是初期不错的劳力替代品。 “倒是离这里足够远。他们哪来的册封文书?”江枫不禁疑惑。 “齐国给的,原本属于一个叫溟沧派的附庸小宗,应该还有六十年可用。这种受保护还不及百年的小宗门,按例只需要自己改个名字报到‘理藩院’就行了。” 理藩院江枫自然知道,虽然在整个天元北陆,开宗立派需要天级修士的背书,以及更高的“九老”根据功勋册封,但具体的事务,还是理藩院来处理沟通。 看来万氏家族早已委身人族大国齐国,怪不得能虎口拔牙,从天理门手里要回被占的“洗剑溪谷”,暗赞对方有些门道,江枫记得曾经听闻过古剑门弹劾掌门的危机,想必就是这帮家伙在捣鬼吧,只是没想到万玄微的家族竟然就在其列,并且是关键的角色。 话说古剑门的掌门沈九丰,是怎么咽下这口恶气的,竟然能允许一部分领土划拨出去,自立门户? 不过话说自己拿走了寒山派的孤寒镇,不也是成了么,也没见谁闹啊。这里面,多半是人族大国齐国的运作,或许,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幕后交易隐在其中。 天高地远,江枫想了一会,似乎与自己和浅山宗关联不大,也就静下心来,开始仔细思考是否应该让八人小队早日回归的事,以及自己回罗川之后的种种安排来。 ………… 真武城西南,五百里的一处荒坡,一座破败的山神古庙,供奉的神灵坐像早已坍塌,不知为何等人物,远处还有几处废弃的水车,看起来这里曾经是个村落。 一道黑气从天而降,震落不少碎石,让原本就已经几近倒塌的庙门,更是破败了许多。黑气散尽,露出一个红发之人,他身上的破旧袍服已近撕碎,赤裸但又遒劲的胸前,遍布深可入骨的血痕,随着一阵噼啪的脆响,背后残破的灰褐色蝠翼收入体内,只有六尺的身高,也瞬间拔高了许多,达到八尺有余。 “老魔,怎么样,吃亏了吧!”庙门后传来一阵嗤笑声,似乎早就料到对方无功而返。 “哼,陈昆,你越来越不尊重老夫了!” “哪里,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能连续出手。”名曰陈昆的男子推开吱吖作响的庙门,踩在门槛上,看着受伤的老魔,扔过一枚不知道为何物的黑色丹药,“力宗不是小门小派,虽然你们过去有仇,但也要从长计议。” “不用你来教训老夫,老夫只手遮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红发老者看也没看,就吞下丹药,旋即周身泛起炽热的红光,不断的治愈伤势,他的气息,也渐渐稳定下来,“怎么样,那枚内丹,研究明白了没有?” “放心。集齐七枚内丹,就可以帮你布阵,恢复到全盛,达到伪天级。” “伪天级?那有什么用!” “我说过了,你的天道被夺,只能如此,不过在这之前……” “放心,我万老魔虽然生平杀人无数,但还是讲信用的,你已经筑基,结丹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至于你的夫人,我自会帮她寻找合适的传承,在混乱年代,她这种体质的人多得是,只是需要点时间慢慢寻找最佳的选择罢了。你助我脱困,我也会记在心上,不用天天点醒我,等我成就天级,会帮你做三件事!” “是伪天级。”陈昆提醒道。 “放心,老夫自有计较。” ………… 江枫当天下午就遣散了还在真武城游历的浅山宗众人,安全是第一要务,虽然上午发生的战斗,必然引起力宗高层的注意,加强戒备,再次发生魔影袭击的概率甚微,但城内已经人心惶惶,生意冷清,此时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 潇湘馆,密室。隔音法阵一应俱全的乙字六号房。 江枫无心享用免费的灵食,拿出之前购置的所有一阶法器,玲珑宝光扫过,选择了光芒最烈然而也是绿光的一件,他隐隐觉得之前得到的衣物碎片甚是高级,故此凭感觉,打算消耗一件相对较好的法器,来占卜这衣服碎片相关的情报。 内丹,可以让想要晋升地级的修士提供“丹论”佐证,这个他已经知晓,但多次猎取内丹,究竟所为何事?他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场晋升地级的机缘,既然那碎片落在自己眼前,不妨试一试,左右不过是消耗一件一阶法器罢了。 熟练的布置法阵,心中念诵,正要说出占卜的目的,却听见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大但却吓得他全身泛起冰冷寒意的声音: “你是要占卜么?” 第一百零八章 我不杀你 江枫感觉自己的身体如陷在万年冰窟之中,脚踝之下甚至已经冻结,他费力的扭转仿佛锈住了的脖颈,转头看向自己右侧。 入眼是几乎已经破碎的黑蟒皮甲,丹青色的披肩之上,绣金的“青山叠嶂”标志模糊一片,但仍能看出属于力宗高级修士的标志,他的气息内敛,但锐气犹在,白发披肩垂落,刚毅的面孔上,鼻梁上一道寸长的横贯疤痕甚是明显。 “前辈你是?”江枫已然认出此白发修士就是今天独自大战魔影的力宗高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能在自己不经意间站在身后,其实力,不能简单的说一个“强”字,而应该用“恐怖”来形容了。 “魔影坠落了七百二十六枚衣物碎片,但只有你捡了一枚,你想做什么?” 江枫心中寒意喷如管涌,原本就已被猝然搅乱的心绪,更加难以平复,他甚至发现自己在不断战栗,赶紧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吞咽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借以缓和身体的应激反应,白发修士实力虽强,但没有立即杀死自己,就说明他对自己,并没有必杀之心。 “晚辈想占卜下,他们逃向何处,进而找到他们猎取内丹的原因。我大道艰难,或许这其中有些机缘。” “你怎知他们是为了猎取内丹?” “魔影两次出手,都只针对初入地级的修士。故此,晚辈有此猜测。”对方语间的冷漠态度,让江枫心中大感不妙。借着回话的间隙,他身形借着“为了保持礼数和恭敬”的遮掩,隐隐向后挪动,虽然知道这并不能防止对方出手,但或许毫厘之间,就有一线生机。 “你要借‘假丹’成就丹论?” “晚辈不敢。只是想研究一二。”白发修士出凌厉,不满之意倾泻无疑,但也让江枫确认了朴铁信之前的猜测,研究其他地级修士的内丹,的确可以假借对方的丹论,走捷径成就地级。 “还敢狡辩!此乃人神共愤之举,你这种败类,今日,我就将你灭杀,以绝后患,为我儿……”话音未落,一股霸道劲力,有如刺骨烈风般向江枫袭来,虽不会立即致命,但这名地级高级修士的杀意,足以在弹指间将江枫击垮。 “前辈饶命,楚弈鸣是晚辈的朋友!”情急之间,江枫听到“我儿”的字眼,恍然抓住了保命的关键。 “你是谁?” 空中的杀气有所缓解,但仍然像致命的粗大蟒蛇一般,紧紧的困缚着,缠绕在江枫的脖颈之上,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本来与弈鸣兄有约在先,来真武城和他一晤,但没想到还未来得及拜访,就生了变故,敢问前辈,弈鸣兄现在如何,是否还有救?” 余光所见,白发修士的神情略有缓和,让江枫确信这根临时的“救命稻草”或许可用,他估测同为地级,楚弈鸣和其父,在生活上的交集不会太多,一定各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楚弈鸣有什么朋友,他一定不知道,现在楚弈鸣十有**已经亡故,死无对证,用来保自己一命,避免这无妄之灾,正好不过。 “浅山宗江枫?我听余成克说过你。你和弈鸣见面,所为何事?”白发修士似乎并未轻信江枫的话,不过语间态度缓和了许多,杀气近乎撤去,但江枫心中笃定,接下来的每一句,都是考验,电光火石间,他需要思量如何作答,才能避免露出破绽。 “我想借几件法器护身,以便前往怒风峡谷。” 江枫决定避重就轻,既然对方提到余成克,自然就已经知晓了峡谷内“元楚尊者遗迹”的事情,半真半假,提及“真实存在,也被各宗各派重视,但又在一定程度上保守秘密”的这场机缘,来取信对方。借取法器这个理由,一方面相对合理,另一方面也能暗示自己和楚弈鸣关系不凡,能借法器的道友,自然是真朋友。 “他内丹被夺,已经是个活死人,你另谋他路吧!”对方冷冷的说道,“没想到你也能弄到机会入谷,倒是有几分本事!” 或许相信了江枫的话,或许是“怒风峡谷”的事情让白发修士确信了江枫的身份,总之,空中的杀气,无形之中已然消散。 “不知是否方便探视,晚辈实力微薄,但多一个人一起帮忙想办法,总是好的。”江枫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作为“真朋友”,遭遇如此变故,不去看一眼,有悖常理。 “弈鸣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倒是罕见。”白发修士怒意已消,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既然你有心帮他,就占卜下那魔影,此时到底逃向何处!” “是!自当如此!” 江枫重拾散乱的灵石,重新布置阵法,使用借物化影,心中卜念,轻喝一声: “此物主人的去向!” 空中残影交错,随着灵石能量的消耗,一阶法器上的宝光渐渐消散,一幅不算清晰,但也依稀可辨的画面,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里看似是一处古庙,破败腐朽,几近倒塌,远处山峦叠嶂,废弃的水车,还有片片遗弃的荒田,这样的所在,倒是十分常见。 散乱的残垣之间,荒草丛生之处,一名身材壮硕的红发男子,背对着画面,正在烤制着貌似野猪的妖兽,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灰袍瘦弱男子,这,江枫突然心起灵动,认出了那男子,但那男子周身,却瞬间浮起了白色雾气一般的物事,遮掩住了他的真面目,只是倚在他怀中的长发女子,并未发生此种神秘迹象,她腰间的一块白色龙形玉玦,让江枫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竟然是他们! 陈昆和柳烟萝! 他们不可能是那魔影,纵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能与地级修士抗衡,红发男子才是,但他们为什么和这魔影在一起。 心中波澜翻滚,但江枫却不敢表现出异常,倘若让白发修士知道自己有所隐瞒,只会一波不平,再起波澜,引发更多的麻烦。 影像渐渐消散,仅凭所见,似乎很难确认对方的去向,这样的“古庙荒村”景象,别说在力宗,就是在浅山宗,也并不鲜见。 江枫正要结束占卜,却感到肩膀上突然抓来一只大手,随之而来的是磅礴浓郁的几乎身体无法承受的灵力潮,那灵力顺着自己的手臂,冲涌向操控占卜法阵的指尖,瞬间让五指上的皮肉声声爆裂,一团血肉模糊。 已经变得模糊的图像,因此瞬间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但所见仍只是一隅。 “还不行?”白发男子一声轻喝,“燃灵术!” 随着白发修士投射过来的无形红光,江枫的身体仿若瞬间掉落火山,炙热的岩浆在体内猛烈燃烧,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窍穴,每一处关节,都充满热浪,法相之池有如被火焰焚烧,蒸腾着,翻滚着,激起无数的气浪,黑金葫芦发出痛苦的哀鸣,周围的几道光团随之闪烁出刺目的光芒,这是在——透支法相之力! 原本所见范围甚小的图像,窥视的范围豁然开朗,直到红发男子,陈昆和柳烟萝宛若黑点,遍览群山时,方才戛然而止。 “云苍三界山!” 白发修士吐出一个江枫从未听过的词汇,他已然认出了对方所在。他静思片刻,似乎有所计划,冷眼睥睨,“看见弈鸣的份上,今日饶你不死,好自为之!” 他冷哼一声,扔下已经因法相透支,完全瘫倒在地兀自痛苦翻滚的江枫,身影瞬间消散,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噗! 江枫痛不欲支,连吐几口混着内脏碎片的热血,黑金葫芦狂暴的胡乱震颤,意图镇压法相灵池的变化,但那热浪却来得急躁,来得凶蛮,仓促之间,黑金葫芦的自我调整,竟然难以奏效,只能静待紊乱的灵能自然消散。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江枫抓起一大把益气补血丹,急急吞下,激活白玉飞针的中级醒神,连续打出多道静心符,醒神符,许久过后,体内狂暴的躁动,才渐渐平稳下来。 江枫感觉自己,貌似老了一岁。 “燃灵术”这种技能,定然是强行消耗法相本源之力,临时提升技能等级,自然也包括后天学习的借物化影技能,方才达到了窥视更多范围的功效,对方这种不顾自己死活的态度,让人胆寒。 饶我不死?呵! 一个“谢”字都没说,江枫心中吐槽,恨意瞬间冲涌而出,如野草般滋生,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抱怨,生怕对方没有走远,或者去而复返。 这对父子,果然都是“白嫖”的好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自己表现出是楚弈鸣的“真朋友”时,对方古怪表情的深意。 “白嫖”者,不配有朋友。 休息良久,又补充了不少免费的灵食,江枫方才恢复元气,他左思右想,这件事万万并不能就此揭过,楚家上上下下“白嫖”,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已经宣称自己是楚弈鸣的朋友,不妨真的去看一看是否能有所得,左右他已是半个死人,不会说破实情。 想到这,他出了门,找了一家专门打探消息的酒馆,花费了几个灵石,就弄清了白发男子的身份,以及楚府的位置。 楚安澜,地级八重,现在楚家的实际掌舵人,此外,楚家还掌管着力宗所有的灵地,这么说来,为了未来结丹时多一方灵地选择,冒险去楚府探探,十分必要。 ………… 浅山宗,大邑郡。 郑可仪刚刚对几名奴隶进行了一番训教,让他们学习“黑驴张”店铺的种种杂务,以及对待普通修士客人的礼数,几名奴隶均已步入老年,这也是江枫故意挑选留给她的,以防止可能的袭击主人逃亡的风险。 虽然身体已经略有困乏,但她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她一手组织的“姐妹会”,今天还有一次小聚,这种互相交流才艺,以及收集情报的组织,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讲,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过,倘若能成功觉醒法相的话,她打算吸纳一两名低级灵级修士进入,进而提升这个组织收集情报的层次。目标她早已选好,那几人平素在附近商铺帮忙,年轻机灵,大道也艰难,倘若有灵石可拿的话,不会拒绝自己的拉拢。 她刚出门,却瞥见门口蹲了一个背着扁担的带斗笠男子,在她进来时,还未曾在这里。她心中一惊,正要退回屋内,那男子却站了起来,掉落了一个巴掌大的麻布布袋,随即就像未有察觉般,挑起扁担,急匆匆的走了。 给我的情报? 郑可仪左右观察了一阵儿,发现无人注意这里,才假装蹲下身,整理裙摆上粉色的丝边,将那布袋捡了起来。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九章 楚府见闻 相比萧家宅邸的低调,楚家大宅要奢华得多,甚至在这非富即贵,寸土寸金的真武城西山地区,也是鲜有的存在。 整座宅邸位于一座略微隆起的浅山之上,亭台楼榭,沿着山势星罗棋布,目测有近百栋之多,这还不包括巨木掩映下的部分。涓涓山溪穿府而过,高高的院墙之外,更有不少凡俗或是低阶修士,逡巡着,守护着府邸的安全。现在正值早春季节,苦熬了一冬的灵木花草正吐着嫩绿,含苞待放的花朵,这里粉红,那里淡黄,远远望去,犹如片片随风舞动的各色云彩,倒也生趣得很。 不愧是力宗管理灵地的家族,富的很明显。 江枫花费了一点功夫研究到底东门还是南门才是正门,当然,楚府的门不止这两个,只是从风水形制来看,这两处最有可能。从两道门前拜访来客的数量和修为上观察了个把时辰,他最终选了东门,小心的递上拜帖。 “六公子已经亡故。”迎宾的知客脸色平淡,仔细打量了下江枫,确认并不是府内的常客,有礼有节的拒绝了江枫的求见。 “我知他生了变故,特来吊唁。” 根据江枫事前的打探,楚安澜有六房妻妾,诞下子嗣甚多。楚弈鸣排行第六,与排行第二的楚弈临均为地级修士,余下几位兄弟姊妹,最多只到玄级,比如排行第十二的楚文茵,修为玄级七重;排行十四,嫁到萧家,已经亡故的萧明葆的母亲楚文茜,则是凡人,并未觉醒法相。 “你是?”未能劝退江枫,知客便问起他的来历来。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既然已经与楚家家主楚安澜有了“交集”,江枫自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被“白嫖”之后心情甚是不好的他,打算趁此机会,与楚家或多或少建立一些关系,以备自己将来结丹时,在灵地上多一些选择,之前,萧家和余家的经验证明,结识一个大家族并不是坏事。 只是这种结识,与之前的思路并不相同,有点乱来的意思,倘被识破,必然会有不小的麻烦。不过既然楚弈鸣已是活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失敬,失敬!” 中年知客是个凡人,“我去叫黄东黄管事过来,六公子的事情,都是他在料理。”他低声交代了旁边的锦衣守卫几句,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蓝袍玉带,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江掌门?” 这名黄管事略有茫然,他不认识江枫,只是听闻方才的知客汇报才知道来者的身份,他平素偶尔跟在楚弈鸣身边,故此六少爷的一些“朋友”,他还是认识的,而眼前这位,却有些脸生,不过他不敢怠慢,毕竟一直跟在楚弈鸣身边的是自己的叔叔,而他已经在前几日的变故中,护主死去。 “我家主人亡故,在刺客没有抓到前,恕不接受吊唁。”年轻知客解释了一句,意图劝止江枫,其实像浅山宗这种小宗小派出身,即使是贵为掌门,他平素也是多半不会理会的,然而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楚弈鸣的情况,并不是自己任性傲娇,借着主人身份使性子的时候。 “弈鸣醒了没有,楚前辈说他还在昏迷中,状况可好?”江枫直奔主题,他不认识眼前人,言多必失,故此直接拉张虎皮,护住所有疑点。在坊间,有关楚弈鸣的死他也打听了一二,都是说遭遇了神秘刺客的偷袭,不治身亡,口径十分统一。故此,他直接道出实情,来彰显自己与楚家,特别是楚家家主楚安澜关系的不凡。 是楚安澜告诉我的,我和他很熟,江枫的意思很明显。 回想当时的情景,或许楚安澜因为魔影夺丹的事情,心思多少有些散乱,才被自己骗过,不慎说出内情,换个时间地点,倘若他在内心平和的状态下,或许就不会有此失言。 “贵客这边请。” 黄东一听及此,赶紧挥手示意江枫噤声,六少爷并没有死的消息,控制在相当小的范围内,只限于家中玄级中段以上的修士和极亲近的侍从,甚至连旁边的知客都不知晓。他这个层次,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理由,但遵照指示执行,守口如瓶是必须的,来者既然从家主口中知道此事,自然是六少爷的朋友无疑,而且,当是非常亲密的朋友,虽然,六少爷的朋友在他看来,都是些互相利用,但又表面亲如兄弟的泛泛之交,这几天,从未有什么人来吊唁六少,就是明证。 且! 他心中像往常一样,轻蔑的笑了笑,旋即心中有些悲戚,虽然看不上甚至鄙视六少爷的为人,包括他近来“白嫖”的事情,都让周围的朋友嘲笑他,但这六少爷吊着半条命,眼看着就要入土,自己这一众仆役,也面临走投无路的局面,平素里,借助六少爷的地级威名,欺压良善的事没少做,如今大厦将倾,只剩下孤儿寡母,自己这一众“狗腿”,恐怕府内不会有人愿意收留。 “五小姐好!” 两人沿着雕梁画栋的朱漆回廊,进入内府,一路上人不多,迎面却遇上了一位楚家人,黄东侧身靠边行礼,江枫也只能低头闪到一旁,让这位女子先行。五小姐?江枫心中计较,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情报,五小姐不就是排行十二的楚文茵么?他不禁微微抬头,用余光暗自打量对方。 此女子比自己想象的年纪小很多,原以为她作为萧明葆的姨母,年纪会很大,但眼前这位,似乎保养颇佳,略过花信年岁,光亮的白发披肩,两鬓的几缕染成黑色,一袭白色裙装,略施粉黛,身体看起来有些柔弱,但与其父楚安澜一样,剑眉浓而略微上挑,结合先前听到的传闻,说明这位或许与所见不同,应是位内心刚强的女子。 “这是谁?”她的声音淡雅,略带严厉警醒味道。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见过楚道友。听闻弈鸣兄重伤,特来探望。”江枫主动行礼答话,顺便自我介绍,倘若将来真的能有办法救治萧明葆,或许未来与对方会有进一步的交集,初步认识下,混个脸熟,总是好的。 “他现在能剩几个朋友,倒是罕见。”楚文茵怀疑的看了江枫几眼,并没有多言,便信步离去。在江枫之前打探的消息中,并不涉及楚家各房子弟的关系,毕竟这是楚家的家事,很少会流落到外间,但从楚文茵的态度来看,两人平素的关系比较冷淡。 “走吧!” 见黄东略有尴尬,江枫出言提醒,两人相视苦笑,一路上话反而多了起来。闲谈间,江枫知道了此人名叫黄东,是在其叔父死于刺客事件后,刚刚被提拔为管事,处理一众后续事宜。说是管事,除了需要诸事保密,却并无任何权利,甚至连领用日常所用的资格都没有。六少爷楚弈鸣离开家族住进“满月楼”后,楚家对于他这一房的关注,本就变得极少,现在这种境况,更是举目无助,前景迷茫。 江枫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拜访楚家,本是想要坐实自己和楚弈鸣的“朋友”关系,进而尝试混入他的圈子,谋取可能的利益。 黄东的话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惴惴,担心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抛弃了楚弈鸣,这种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事实证明,白嫖者确实不配有朋友。 楚弈光,楚弈鸣的同母胞弟,年约五岁,是唯一守护在病榻前的同族子弟,而且他还是个凡人,至少现在看是这样,八法相,即使在这个豪族之中,觉醒的可能性也不大。他的脸上斑斑点点,布满脏兮兮的泪痕,似乎刚刚哭过,从这点来看,他倒是与楚弈鸣颇为亲近。除此之外,唯一真正挂念楚弈鸣的,就是在后院中吃斋祷告的生母赵氏了,她小家族出身,早已失宠,对这种突发变故猝不及防,手足无措间,只能靠仅有的诚心祈祷,来保佑自己的儿子度过难关了。 “您能救救我哥哥么,他还有气。” 仅仅是站在十步之外,观察昏迷不省人事的楚弈铭片刻,花脸童子就已经不止一次出言,反复用同一句话询问江枫,委屈无助,伤心欲哭,看起来,不论楚弈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素对于自己的这个同母胞弟,还是极好的。 “光少,这位江前辈并不是医士,只是少爷的挚友。”黄东细语抚慰道,“不如先去后院用膳吧,你这样,夫人会伤心的。” “我不,我想要救哥哥。” 嗨—— 黄东暗自叹了一口气,楚弈铭是这房的主心骨,他死了,这天如同塌了一般,他此刻也没那个心思去仔细劝慰楚弈光这个半大孩童,只能默默的看向呼吸虽然平稳,但却了无迹象醒转的楚弈铭,心中却早已思绪飘飞。 “黄管事,五小姐请小少爷过府,这几天我们来照看一二。”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两人转头望去,却是一位胖丫鬟。 “我不去,我不用别人照顾,我要救我哥!”楚弈光看见这个胖丫鬟,不禁全身扭动,捶胸顿足,跑出了房间,奔着后堂母亲的房间跑去,那丫鬟虽胖,穿着花鞋的小脚却跑的极快,几步就将楚弈光抓起,抱起来哄了一会,也没问黄东的意见,直接带走了。 看起来楚文茵还算是个心善之人,没了楚弈光的喃喃问询,江枫静下心,回转目光看向病榻之上的楚弈鸣。 楚弈铭一头散乱的白发,看来这是楚家的血脉所致,与其父楚安澜相比,他的肩膀窄而尖,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惨白而憔悴,散乱的短须横生,应是新近长出未做打理的缘故。他的前胸和腹部,都胡乱的捆扎着透血的麻布,血液早已凝固。他的右手有一处未愈的延至上臂的尺长伤痕,应是之前争斗所致,床榻前的案头,扔着一把墨色长剑,血迹已干,玲珑宝光下闪着幽幽的蓝紫光芒,应在二阶上品到三阶中品之间,进一步验证了来者不是求财。 他的呼吸暂时还算平稳,但伤势愈合的速度极为缓慢,这说明他已经失去了地级修士的快速回复能力,残余的修为,仅仅比普通的灵级修士略胜一筹。 再用分相术查看,法相空间之外,厚如凝胶的白雾遮罩上有一个洞穿的圆孔,看样子,对方是用特殊手段,破除了楚弈鸣的法相屏障,通过对法相直接施加影响,进而重伤楚弈鸣,并取走了内丹。 “冰斩刃”法相仍在,但因为轰击法相屏障时的破坏,法相已然被外力抛出业已浑浊的灵池,行将枯萎,这里不但狼藉,还缺少生机。 但这人竟然没死。 “弈鸣兄有吃过什么丹药么?” “没有,六少爷的储物袋无人能够打开,其他各房,也无人相助。”黄东谈起这个,神色愈发晦暗。 真是诡异,按理说被破除法相,还被取走内丹,必然暴毙,此人却是活着。 江枫抵近仔细打量,不断的动用分相术查看,赫然发现,在灵池的边缘,还残留着“冰斩刃”法相丝丝缕缕的细密根部,虽然少到了屈指可数的程度,但确实能够保证法相不灭。 更让他惊异的是,似乎有枚苍白空濛的豆大珠子,悬浮在楚弈铭的灵池之上,像一枚微型的内丹,不断的刺激法相之池,试图让其散出更多的灵能输送给法相,并修复已经破损的法相空间屏障。 这是什么? 身边只有黄东这个凡俗在,江枫无需顾忌,暗自将一缕灵力缠绕到那苍白豆珠之上,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我!” 第一百一十章 守望相助 “你是?”江枫心中一惊,险些因此乱了方寸,切断那缕灵气。 “楚,弈,鸣。”声音虚弱,时断时续。 “不,你不是,说,你藏在我朋友的身体里,居心何在?”这枚豆大的白珠,显然不属于这具身体,否则,它调用法相灵池中的力量,也不会那么吃力。 “你,也不是,我的朋友。”声音停歇了片刻,才再度传来断续的话语,“楚弈鸣,没有,你这个,朋友。” 江枫凛然色变,无形中加大了灵力的释放,将白珠彻底包裹起来,“你这缕残魂,知道的还不少!” “别,杀,我。” “给我一个理由。” “我是,楚家人,我有用。”那白珠并未因江枫的灵力缠绕而变得虚弱,反而光芒增强了几分,仿佛从江枫的灵力之中,汲取到了能量,说话也变得连贯起来。 “你到底是谁?” “我姓楚,名弈鸣,字越川,是溟沧派的一名筑基修士。” “最近刚被北剑门灭了的那个?” “是,但动手的是齐国人,我们的上宗。” “那你为何来到这里,是陈昆?” “陈昆?”声音迟疑了片刻,“那是谁?” “一个人族年轻修士。” “不,记忆中,现场都是妖族。” 嗯? 江枫原本以为,是陈昆那件能收纳银魂的乾坤镜法器捣的鬼,但换个角度来看,他没有必要画蛇添足,让楚弈鸣活着,甚至在当时地级修士争斗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在现场。这么分析,这还真是件凑巧的事情,一个修士死亡,灵魂碎片不知何故,进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将死的同名之人身上。 “这具身体,你已经适应了?” “我可以随时苏醒,但恐怕活不了多久,我方才看你似乎能操控法相,是否可以帮我一二?” “就凭你是楚家人?但你是个假货。” “除你之外,没人知道。我可以立下誓,借用可以掌控的资源帮你,”残魂试图说服江枫,“楚弈鸣的记忆已经残缺,但我知道他们掌控着力宗的灵地,你还未结丹,应该需要这个机会。” “你一个人族筑基,竟然知道我们妖族结丹的事。” “我生前资质太差,大道艰难,故此一直在溟沧派的藏经阁充当杂役,所以职务之便,多有私自阅览。” 江枫有些语塞,没想到这还是个生前好学的残魂。 “如果我帮你,三阶灵地并不难求。”残魂给的条件虽然诱人,但江枫估测,即使帮助他处理法相的麻烦,对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修为,大抵需要从最低级的灵级练起,而楚弈鸣的圈子,严重依赖于其地级层次的修为来维系,如今一身修为尽失,变成半个废柴,短期内,很难在灵地的问题上帮上自己什么忙。 “倘若你今日助我,我会全力帮你。”残魂似乎勘破了江枫的想法,“但是,短期内,还要依赖你给我提供修炼资源。” “你不是楚家人么,怎么要我帮忙?”江枫原本还在考虑得失,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提出如此诉求,听起来,似乎短期内不但不能从中得利,还要自己反哺,想来这是要继续前主人“白嫖”的节奏啊。 “楚弈鸣,不是真正的楚家人。” “怎么可能,你这头白发,不就是楚家血脉?” “只是个巧合。他的真实身份,是楚安澜的仇人之子,襁褓之中被他掠走养在家中,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其手刃生父,以解心头之恨。” 这情节很狗血啊! 江枫不是没看过这种桥段,但只在杂记中有所见闻,看来杂记也是源于真实的生活,楚安澜这心思,和书中人物,简直一样歹毒。 “楚弈鸣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事,”残魂补充道,“故借口对楚安澜指定的亲事不满,离开了楚府。” “那楚弈光和赵氏?” “楚弈光的确是楚家人,但母亲赵氏,只是楚弈鸣的养母。” 一个养母尚且会为养子祷告祈福,而养父多年朝夕相处,却放不下心中执念,这楚安澜的仇怨,到底有多大,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江枫暗叹,凡俗界的百态,看来在修士群中,也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悠长寿命的缘故,而更加离谱。 “这么看,你确实很难拿到什么资源,即使助你修复法相,你也是个修行低微的灵级修士,没准楚安澜会没那个耐心,放弃计划,找个借口除掉你。” “不,楚安澜在面子上,还是要顾全的,整个楚府,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赵氏。只是我可能因为修为尽散,成为一枚弃子。但如果你提供资源给我的话,另当别论,这个身体的法相,相当不错……” “我也很穷。” 两人静默了很久,似乎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两个穷人,甚至再多的穷人,加到一起还只是个“穷”字。直到恍惚间,江枫缠绕白珠的那股灵力,几乎要变淡消散。 “守望相助如何?”残魂作为弱势的一方,给出了似乎可行的建议。 然而江枫犹豫了。 他自问算不上彻头彻尾的好人,更不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他不会拒绝,但这种算是救人还是害人呢?如果难以判定,退一步考虑利益得失的话,对方确实拿不出什么东西,自己还有可能卷入楚弈鸣和楚安澜的仇怨之中,要不要趟这浑水,似乎需要仔细考虑。 算了,赌一把!江枫心中有了决定。 管事黄东一直在远处伺候,他隐隐觉得这位“朋友”似乎有些想法,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他盯着六少爷好久了,直到他看见江枫回头,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救六少爷?” “想。”黄东下意识的应对道,突然想起来六少都这样了,没必要像往常一样例行表忠心,但话已经出口,出于对“将逝者”的尊重,他额外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并不认识什么医士,就连家主看过了,都表示毫无醒转的可能。” “我有办法,你愿意尝试么?” “愿意,愿意,”黄东欣喜的连连点头,但马上警醒起来,“会不会有死亡,我说那种真死的可能性?”他心中考虑,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早晚是要走到那一步的,但是如果胡乱尝试,导致对方死的太快太激烈太明显,自己恐怕脱不了“照顾不周甚至谋害主家”的嫌疑。 “不会,东西我会给你,但与我无关,你懂么?” “懂。”这句话无疑加大了黄东内心的恐惧,倘若事有不济,岂不是自己还要担干系,而且即使救活了,说是自己的功劳,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自然醒转。记住,自然会醒转,不要担心。”看着黄东忧虑甚至惊慌失措的神色,江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从墨丘泉处获得的假货,三阶下品灵材“乌金南星”拿了出来,塞给黄东,“分十五日服用,与温热淡酒同服。” “这就可以?”黄东虽然不是修士,也不会半点医术,但也明显觉得就这么一味药,似乎太过儿戏了。 ………… 力宗前往浅山宗的官道上,四轮马车一路急行,在真武城耽误了不少时间,江枫便没有搭乘相对便宜,但速度也较慢的商队车辆,而是专门跑去驿站,与他人合拼了一辆经由浅山宗大邑郡,前往赤霞门辉耀城的运客马车,力求尽快回到浅山宗,先为郑可仪继续去除残法相,顺便料理各项庶务,准备下一场长老会,在处理好一切后,按照心中已经拟定的计划,去浦江镇开设医馆“摘取”残法相,炼制杀器七角灰晶,以及带有神秘技能的魂器,为进入遗迹做好准备。 安排繁多而紧凑。 江枫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帮助冒牌楚弈鸣修复法相,并押宝对方能以“实为楚安澜仇人之子”的身份,在楚家重新站稳脚跟,进而获取资源,从需要自己反哺,到守望相助,最后到能帮助自己攫取利益,这是一步急不来的棋,也不一定能赢,这一步操作,与窦锦秋放置张四喜到东湖郡经商一样,都是闲来之笔,谋取长期的利益。 冒牌楚弈鸣的法相,因为之前金丹被掠,法相被连根拔起,故此受了不小的损伤,已经坏死大半,江枫只能选取其中有活力的部分,重新构建“冰斩刃”法相,故此,在楚弈鸣醒转后,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法相方可彻底复原。 此外,不利的条件还有他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前身楚弈鸣不知道是得知身世后,自暴自弃的原因,还有另有隐情,储物袋已经仅仅剩下储物袋本身,并且,还不知因为何故,欠下满月楼至少五十枚三阶,这点,恐怕必须要他这个冒牌货来还。 什么姑娘这么贵,江枫虽然对这种风月场所没有研究,但也知道,天下不可能有这么贵的所在,这身体是得有多强,简直无法想象。里面定有其他隐情,只是不知何故,冒牌楚弈鸣,除了欠款本身,竟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贸然苏醒是不可能的,故此江枫才为其出谋划策,让他伪装昏迷至少半个月。一方面,这样更自然,更真实,也方便他缓慢修复法相;另一方面,必须要避避风头,夺丹魔影的风波未散,这个被害的苦主一旦醒转,必然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这也必然包括楚安澜的特别关注,到那个时候,冒牌货能否蒙混过关都是个大问题,更别妄谈以废柴之身,再次崛起的事情了。 想到楚安澜,江枫隐隐感觉遗迹开启的日子即将来临,作为楚家的家主,管理力宗灵地的地级高段修士,他与遗迹一事原本无缘,却已然知道此事,说明在力宗高层,已经就此事讨论过,并达成共识,甚至初步探索了遗迹外围,只需破阵良机到来,就可出发。 话说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允诺自己之事,不知下文如何,需要派人,不,或许必须亲自去问问,顺便将长宁商会引荐给苏黎清,这似乎涉及到,优化自己已经制定好的行程。 真是分身乏力啊,话说遗迹,自己还真有些期待呢。 虽然危机重重,但机会—— 不对,不对,江枫突然莫名的警醒起来,这种感觉完全不对,他自忖并不是一个乐于冒险之人,盗宝需要提前准备情报寻求安稳,与长老们周旋讲求利益交换互有得失,七盟谈判送大佬重礼寻求庇护,万事务求准备充分,顺势而为,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乐于冒险之道? 心如电转,依次向前一件一件事情追溯: 在楚家情况不明时,仅凭简单揣测就探访楚家;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时,贸然接受岳溪山的挑战,并提升规格为生死决斗; 在不知道神秘石片为何物时,贸然尝试破解其中隐秘,意图获得奇遇; 在尚有些许回旋余地的情况下,越级挑战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墨丘泉; 在仅仅玄级修为的情况下,发下誓要进入莫名的遗迹寻找雪女传承…… 不对,这件事是被逼的,是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才答应的,并非自愿。对,就是这件事,江枫继续向前追溯,却发现之前的诸事,均与自己谨慎从事,顺势为之的本心相符,那么可疑的环节,就跃然纸面了。 冰荒雪女,似乎对自己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星转运 一想到那名画卷中的古妖冰荒雪女的残念,或许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不知名的手脚,江枫的冷汗涔出,很快就浸湿了内里衣衫,神情也恍惚起来。 或许这是一种可怕的诅咒。 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就好似野草怪藤在灵力灌注下,恣意蔓延一般,即使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舒适车马,也似乎充满了各种问题:它为什么一点也不颠簸,道路哪有那么平坦;它方才经过驿站,为什么停留时间如此之短,也没有补充饮水;这几位同车的道友,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轮流休息,是不是另有所图?诸如此类,江枫也知道是自己的感觉,在自我暗示下出了些许问题,一个能影响自己心智,甚至改变自己选择的莫名存在,甚至现在也可能是造成这种恍惚感的源头,无疑是令人发怵甚至让人疯狂的,倘若不能及时解决,道心定然会失守。 诅咒并不致命,但影响道心是大问题。 江枫中途在一座规模略大的驿站下了车,花费了额外一倍价格的灵石,化作江小白的模样,坐上了回归真武城的马车,他记得,曾经在光佑真武大街见过类似的转运店铺招牌,或许那里可以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 “九星坊” 这是一处店面不大的转运店,夕阳的余晖之下,这里的每一颗水晶,每一块璞玉,甚至坐堂法师的松软黑发上,都沐浴着金光。 江枫知道这家店铺已经许久,平素偶尔经过的时候,也曾经看过形色匆匆的修士从这里出入,对于这种很“玄”的转运,他原本是不信的,甚至略有抵制,直到今天他意识到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或许就在自己身上时,才有病乱投医,找到这里。 松软黑发下,是一张古井无波,甚至有些呆呆的脸,羊角辫胡乱的扎起,像是缺乏打理,略塌的鼻翼两侧带有些许雀斑,黑眸之上的短眉淡淡,若有若无,她看起来白皙而瘦小,弱不禁风的样子。浓重的熏香气息遮掩了这里所有物件的味道,也包括这坐堂的法师,江枫看得出来,此人出身人族,修为最多练气初段。 靠谱么? 江枫心中的第一感觉是怀疑,他正要转身推门出去,寻找类似的店铺,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轻咳,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在杂物堆的角落里,还瘫坐着一个袍服破旧,上有成片经年酒渍的老头,他褐色的脸和蓬乱的灰发刚才挤在一堆破烂的近色皮草之间,方才竟然没有发现他的气息,这人看起来,反而连个修士的样子都没有。 老头把一本“九星转运”的蓝皮线装书放在一旁,身子在破烂的皮草之间挤了挤,却因为东西散乱,没能站起身来,他也似乎懒得再动,似有困倦之意的小眼睛在江枫身上打量了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 “年轻人,你来晚了啊。” 这老头还有些故作神秘,江枫看过的不少杂书中,这都是要额外掏钱的节奏,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你的情况很严重,已经接近无药可医,或者陷入将死之局,要想治好,或者破解,就先掏大把灵石出来。 “怎么讲?” 江枫并没有怕,他不是老江湖,但也不是雏儿,听一听意见总是好的,至少去下一家店,多一分参考,这点,在过去购置非制式符箓这种稀罕货时,已经证明有用。不懂就多学多问,捂住储物袋切莫心动出手,这绝对是经验之谈。 “我们已经打烊了。” “……,那我明天再来?”江枫心中颇有意外,竟然是这种无厘头的理由,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店员,而是主人,哪有放着生意不做,到时间就关店的道理。 “没关系,今天还没有开张,给你看看也可以。” 这邋遢老头子比想象中的直白,看来我才是那个套路深,把人都“往坏人堆里想”的那类人,想到这,江枫心中竟有些惭愧。 “小环,你给这位前辈看看,今天没生意,就当练练手吧!” 这句坦诚的让人想哭的话,将江枫本来生出的一丝愧疚,以及“让您多费心”的感激彻底击溃了,如破履般被扔在地上。只见那柔弱的女童,应声灵活的从身后货架之上,捡出一枚黑色的核桃大小的水晶,打出两道清洁符,手中灵气绽放,托起那黑色水晶,在江枫周身旋转了两圈,正如江枫曾经伪装神棍觉醒法相的那样,操作大抵相同,平淡无奇。 黑色水晶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在江枫看来,还是那枚朴实无华的黑色水晶,只是离开了货架,夕阳的余晖无法再让其染透金光而已。 “师父,他被诅咒了。” “说说。” “应该是心灵类的诅咒技能,但是小环的修为看不懂。” “嗯,说对了,你最近进步很大。” “谢谢师父夸奖。”柔弱女童开心的笑了,露出雪白但不算整齐的牙齿。 “就这样练习,九星转运这本书,前三章都练习好了,师父我就可以白天多喝点酒了。” “师父,你不能老是喝酒,那样身体会垮掉的。” “放心,师父纵使喝酒,也能熬到你出师嫁人那一天。” “师父——”柔弱女童娇嗔道,试图在责怪老头子,两手局促不安的交叉放在身前,“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 话说,话说你们自问自答,自我陶醉是怎么回事啊,我是个客人啊,我是来转运的啊,江枫心中吐槽道,本来不想打断这师徒二人迅速跑题的传道问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额,我身上的诅咒,有办法么?” “没办法,”老头子被打断了倒没有生气,叹了一口气,“你这个诅咒,层次太高,连我也解决不了,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您有其他办法?” “你放心,我解决不了的问题,真武城也没人能解决,所以就不用再去其他店碰运气了,而且,转运没有成功,我也不收你钱。” “师父,那怎么行,还有两枚清洁符呢!”柔弱女童及时的提醒道。 “小环,师父和说你说多少次了,咱们这行,需要练手,练手时不能收人家的钱,这是规矩!” “那酒钱可没有了!”柔弱女童跺跺脚,嘟着嘴巴,“这三天,就这一桩生意,您还不让收钱,租金怎么办,三个月都没交了,日常所用怎么办,您还老喝酒,普通的酒还不行,这样下去,我可没办法了!” “别生气,别生气,想办法嘛!” “想想想,灵石又不会自己长出来。” 得,江枫看出来,这样下去还有一番无解的问答,本想掏出灵石,又突然想到似乎问题没有解决,就改为掏出五枚清洁符,数量远超过方才消耗,放在名曰“小环”的柔弱女童案前。 “不能让你们破费,这是刚才所费。” “哼,你就没有灵石么!”柔弱女童不顾老头子的止言目光,收了清洁符,“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招来这么强的诅咒,自己想办法找法器解除吧!” “小环,不得妄言!”老头子严肃起来,盯着江枫又看了看,“法器或许可以屏蔽这个诅咒,或者中和,但是真正要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恕老朽无力。”他右手从破烂的皮草之中伸出,一股灵力向江枫激射而来,还未等江枫闪躲,那股灵力却折而向上飞起,冲到门口的横梁之上,抓住了一只小鸟。 “嗯?” 原本站立的两人,同时看向那被抓住的小鸟,没想到老头子竟然还有这个操作,特别是江枫,他原本以为对方根本不是修士,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是只可爱的小鸟啊,很有灵性。”老头手中托起那只赤羽小鸟,那小鸟左右挣扎,却无法挣脱无形的束缚,只能“啾啾”的叫个不停。 木门突然被一股劲力推开,声音却早一步穿透而来: “周老头,别伤害我的赤鸾雀!” 黑色的长发垂落,一袭红边白袍遮罩,来者是个女子,个头不高,仅比柔弱少女高上一头,但应是年纪较小导致,她的双手不自然的抱在胸前,似乎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秀棋姐,你怎么来了?”柔弱女子两眼发光,但又旋即黯淡下来,低声说道,“好久不见。” 老头双眉微展,赤鸾雀从他手中飞出,重新落到来者肩头。 “小环,这个人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秀棋姐,你认识他?” 交给你处理?话说我认识你么,而且,你这修为,也不过刚入玄级,江枫不禁再次仔细打量对方,柳叶弯眉,面目还算清秀,不能说美,但也算耐看,就是身材单薄了点,不只是两肩较窄,有些清瘦的原因,也有……哦,是这个原因,见名曰“秀棋”的女子抬手拨弄小环散乱的羊角辫,露出较为平坦的一些存在之后,江枫豁然明白了,但却迎上了对方似乎感知到自己正在细致观察的灼热目光。 “看什么看,把那莲花法器卖给我!” 嗯? 江枫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位到底是谁,没错,如果把那银白的面具遮挡上,再换一件多宝阁特制的二星鉴定师袍服来,确实就是眼前这位。 “没有强卖强卖的道理,我不卖!” 如果愿意出手,江枫早就把这件无法改成男款的法器出手了,他之所以果断拒绝,一方面是事有蹊跷,能让鉴定师出言购买的东西,一定有隐秘存在;另一方面,得到一件准极品的防御法器不容易,他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出手交换,而不是卖成灵石。 “如果卖给我,我就让周老头帮你去除诅咒!” “哎,我可不会,上官姑娘,你这是为难老朽了。” “师父,你真的不会啊。我还以为你故意不出手,是怕坏了你金盆洗手的规矩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小环,师父和你说,这天下的事情,哪有谁能一概通吃解决的道理呢,做人必须要诚实。” “可是,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呢?那个胡掌柜来,你就让我收了他二十枚二阶灵石,明明只是个小问题,你却说坑的就是这样的大户。” “此一时,彼一时啊,这小子一看就没钱。” “停停停——”没等江枫叫停,上官秀棋第一个听不过去了,“周老头,你再啰嗦,就赶紧把这三个月的租金交了。” 顿时鸦雀无声,连柔弱的小姑娘,也都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他中的是什么诅咒,你到底能不能解?” “一种‘莽言咒’,会让人过度自信。”老头子这回不再啰嗦,回答的干净利落,“地级初段以上修士下的咒,我真的不会解。” “有什么办法?” “我说别人没有办法,但上官姑娘你有,你可以设计一个法器,屏蔽干扰这种影响。” “理解了。”上官秀棋看向江枫,“怎么样,我给你制作一件法器,帮你变相解除诅咒,你把莲花法器给我,如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器交易 饮冰会馆。 这里正对着潇湘馆,算是真武城里一间位置不错的,环境也相当不错的,以修士为主要客户的馆驿,当然,每个小房间的费用价值不菲,由买主上官秀棋出具。 双方已经进行过初步的自我介绍,为了安全考虑,江枫用的仍然用江小白的化名,但眼前这位上官秀棋,倒应该是真名字,盖因“上官博良”就是其叔父,至于想要购回莲花法器的原因,上官秀棋只是隐晦的表示,有些特别的需要。 “屏蔽诅咒类的法器,我并没有带在身上,但明天正午之前,我就可以帮你弄到。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把莲花先给我。” “不信,咱们还是同时交货。” 江枫嘬了一口灵茶,每个时辰五枚二阶灵石费用的单间,提供的茶水品质,远超自己想象,不能浪费,仅仅两杯下去,他就觉得本来空虚的小腹,灵气略有充盈起来,可惜灵茶好到极致,一般也就这种效果,并不能用来修炼。 “你——我上官家的信誉——”上官秀棋刚想抬出自己家族做背书,但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二十几名普通家族炼器师中的一名小兵,甚至连前十都排不上,也就泄了气,她之所以想先拿到莲花,无外乎是想趁交出莲花时,顺便从老祖宗那里顺便讨要一件有屏蔽诅咒效果的法器,现在看来,这臭石头一样的家伙,叫什么来着,江小白,不像是能让步的样子。 “明日去哪里找你?” 江枫指了指对面的潇湘馆。 ………… 潇湘馆,乙字六号房。 江枫原本的租约还在,这里并不能单日租赁,故此他灵石早已经缴纳,提前退房,并不能中途退还费用,故此他也和其他租客一样,懒得退房。这里的客人大多利用灵阵冲击和稳定修为,往往会出现中途灵材丹药准备不足的情况,故此,房间里没有人在,实数稀松平常,掌柜和管事,也只有在租期到达的时候,才会过来叨扰。 省了一笔钱,心中小有欣喜,但却隐隐发现,对于这间房,自己竟然有些心理阴影,每每打坐片刻,就好像楚安澜站在身后一样,无法静下心来。 嗨,也罢,他放出江城子,两人就当度假,在此安心享受起免费的灵食来,只是得刻意控制种类和数量,否则还会像某次一样,被人暗中盯上。 时间还有很多,江枫拿出那柄莲花法器,仔细端详,果然在一处粉色莲瓣下不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行小字: “晚晴,勿忘我” 很有内容啊,有些像恋人之间的告别之语。江枫又隐隐有些技痒起来,借物化影技能,也同样需要多次练习方能提升等级,越想越是心动,最终他成功说服了自己,再次掏出一件一阶废法器,小心布置灵阵,心中默念口诀,将莲花法器置于身前: “这件法器上,提及的名曰晚晴之人,现在的位置!” 灵石的灵气快速消耗,随着微不可察的爆鸣声,空中交织出模糊不清的散碎画面,最终汇成一幅阴暗的图画。 入目是锈蚀的碗口粗细的粗铁围栏,上面嵌有微光闪烁的各色符箓,仄仄不平的石头地面上,铺满了蓬乱的枯黄杂草,那些杂草潮湿,凌乱,但却并不算太过肮脏。在乱草之上,五个衣衫有些污渍的男子,勉力支撑的靠在栏杆之上,有些似乎已经昏睡,有的则枯坐着似乎在尝试恢复被符箓受限的灵力。他们面色普遍憔悴,身形枯槁,似乎经历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几人之中,有一个面色俊朗的男子,此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沉睡,而是半醒着,气色也略好。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悄无声息的绕过几人,来到粗铁围栏边,那里正有一个个子不高的灰袍人,遮掩着递给他一块看不清模样的物事,他似乎轻车熟路,看也没看,就塞入口中。 画面就快消失,江枫灵力鼓动,那画面随之放大,但见不远处,更多的铁笼依次排开,而在这座空旷的大厅入口处,一辆车盖上面有着血红色鹰爪标记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几名被密密捆扎的男子,被推搡着,带向一个空空的铁笼。 血爪? 江枫一看到这个鹰爪标记,不由自主的想起在赤霞门遭遇墨丘泉前的经历,就是这个疯狂的组织,在一夜之间,将二徒弟江云奇满门屠灭,充作投名状,投奔赤霞门。 一阶法器转瞬间化作无用的废物,画面也随之消失,江枫没有楚安澜“燃灵术”那样消耗法相之力,提升视野的本事,故此无法知道,此处究竟在哪里,只能判断“血爪”的马车,在今天,恰巧到过这个地方。 只要依照这个时间点,仔细去查血爪,定然会有下文。 然而所见的画面,让江枫意识到,这个名曰“晚晴”之人,有些怪怪的。 上官博良既然是上官秀棋的叔父,那就是个男性,这名曰“晚晴”之人,自然十有八九是个女的,从莲花法器的形制和属性来看,当是如此。受限于占卜技能的等级,细节看不清楚,只能分辨那个身影在几名奴隶之中,确实属于相对单薄的存在,故此,江枫推测,这人或许是女扮男装。 而且,同样困在囚牢之中,她与其他几名囚徒不同,待遇很好,似乎被人刻意照料,联想在赤霞门辉耀城的所见,这“晚晴”或许是某个组织潜伏在这些囚徒中的暗探。 女扮男装,某个组织的暗探,江枫心中计较了一阵,心想要不要把这些信息,告诉上官秀棋,或者,卖给她。 夜还未深,制止了江城子的胡吃海塞,江枫带上他,准备去光佑真武大街逛一逛,看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技能书,或者法器,从师徒关系上来讲,江城子和远在东湖郡的江云奇,都已经算是自己的正式弟子,而因为庶务繁忙,江枫也一直未能承担一个师者的职责——传道受业解惑,倘若加上常常也由师父代为操办的首件法器和首种技能,江枫这个“师父”之名,合格程度更是让人汗颜。 他刚出门,却遇见了一个熟人,安斯年。 “江法师,稀客稀客。”安斯年热情的上来打招呼,他的身边,正跟着一名稍有谢顶的中年男子,和他的相貌有些相似,但颧骨略高,修为和安斯年相若。 “客气了,只是路过,不敢叨扰。”自从帮助萧家子弟觉醒法相后,江枫就再没有见过这位掮客,不过从其光润的神色来看,或许已经从交易中获得不少好处。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安斯缪。大哥,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及过的江法师,新杰的法相,就是这位高人帮忙,才成功觉醒的。” “哦?失敬失敬!”谢顶男子原本神态倨傲,闻之略有色变,脸上笑容瞬间堆起,仿佛就生在那里一般,“多谢江法师,您可是犬子的贵人,以后要常来我们这里做客,我定为您留好甲字号的上房。”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江枫赶忙客气,知道这多半是客套,你要认真的定一间房,反而是失礼之举,只能顺着话茬继续,“新杰怎么样,现在还好吧?” “好好,很好的,斯年安排他进力宗了,现在积攒门贡,很快就要入内门,这都是江法师您的功劳。这不,这几天闹什么魔影,被门内长老带出去历练了,说什么看守霄云岭的寒玉池,我打听了,那里是座荒凉的石头山,有什么好看守的,不如回家来,帮我看守这潇湘馆。” “大哥,新杰应志存高远,你就不要惦记让他在这里帮忙了。”安斯年有点尴尬,出言劝止,顺便带回话题,话说自己大哥别的都好,就是眼光差了点。 “让江法师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潇湘馆的产业,在真武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佩服,佩服。”江枫打着哈哈,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借着还有约谈的借口,溜出了潇湘馆。 魔影,霄云岭,寒玉池。 江枫想起自己被余小正诓骗的那阵,还做过一个在此间收集“寒玉石乳”的力宗宗门任务,想不到此间,竟然与那魔影有些关联,那自己会不会有些被牵扯其中,不,无需仔细思量,他就否定了这一点,当时,是以余小正的身份去的。 那余小正,会不会有麻烦? 想着想着,既然路过光佑真武大街,不妨去看看。 “黑驴张”已经打烊,江枫拍了好一阵门,才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 “已经打烊了,你拍什么拍!”在真武城,是无人敢随意动手的,叫一声前辈那是尊称,但是晚上被叫起来,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而且,你还不能动手。 “余小正在么?” “啊——”小厮打了个哈欠,“你说我们少爷啊,哎,我认识你,”他突然眼睛光亮起来,“上次你去少爷的别院,我见过你,就是你,上次走了之后,少爷就去了力宗,这几天都没有消息,我听掌柜说,禁止下山,你可知怎么回事,少爷还答应我表弟过来帮忙呢,这他不在,可怎么办才好。” “你睡吧,睡吧,会办好的。”江枫没心思搭茬,余小正也是事必躬亲,这种小事都要过问,不过从这小厮所言可以判断,余小正多半是被禁止离开宗门了,看起来寒玉池的魔影,或许与自己所做任务有一定关联。 算是害了他,不过想想余家的势力,他多半不会有事,只不过再次见面,或许会被吐槽罢了。 在光佑真武大街又逛了两个时辰,没什么收获。法器还好,有一件铃铛法器还算不错,属性上佳,价格只是偏高,但已经被预定出去;而技能书,未见合用的,相比自己只要“堪用就好”的要求,他给徒弟挑选的眼光,相对略高,只不过这还受限于干瘪的储物袋,故此很难达成意向。 月朗星稀,意兴阑珊的回转潇湘馆,静待明日的交易。 ………… 上官秀棋来的不算晚,只不过看其嘟囔的两腮,似乎和谁人生了不小的气,两人只是交易关系,江枫也不愿多问,默默的掏出莲花,放在自己身前,却没有先递过去。 “小气,都是小气鬼!哼!” 上官秀棋看着谨慎小心的江枫,撇撇嘴,她平坦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但却能看出她还在气头上。 她掏出一件白银色的手环,上面布满繁复看不懂的花纹,还有一行行米粒小字,竟然不像是妖族的文字,更不是人族的,扔了过来,入手极是冰冷。 “寒光簪魔手环,二阶中品法器,属性一【破魔】,对于携带者,可屏蔽受到的诅咒效果,但同时也不会被祝福效果影响;属性二【银盾】,在使用防御类符箓时,同时激发银色护盾,强化防御类效果,效果相当于二阶符箓和三阶符箓之间,每个时辰最多可激活三次;属性三【微视】,被动效果无需施展,如果你处在隐身效果之中,使你不容易被探视类法术察觉。” “这东西比你的‘慈航水镜莲’品质要差一些,所以我额外补偿你二十枚二阶,如何?”上官秀棋没有占江枫便宜的想法,有板有眼的说道。 “不如补偿我一件普通的飞行法器如何?” 江枫昨夜在逛摊的时候仔细打听了一下,原来上官家是城内的炼器世家,虽然名声仅限于真武城的小圈子,但也算小有成就。故此,他打算购买一件真正玄级合用的飞行法器——这点非常重要,盖因飞行法器要做到真正玄级修为适用,至少要有【降需】【抵耗】【稳流】三项属性中的至少两项才行——市场上这样的法器很少,但对于炼器家族来讲,或许制作一件并不难,甚至本身就有存货。 有了飞行法器,他的活动范围,大可扩大很多,只需进入浅山宗边境,就可以随意飞行,前往浅山宗各地,对于后续需要料理的繁杂庶务,实在便利不过,虽然江城子也可以飞行,但他的修为限制了他的飞行速度,而且并不安全。 “嗬,你在开什么玩笑,最便宜的二手飞行法器,这个价确实拿的下来,但是你当我们上官家是做垃圾的么?即使做的残次品,也价值八十枚二阶!” “但是我有一些消息可以交换,有关晚晴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错误解读 江枫最终得偿所愿,当然,他为此支付了六十枚二阶灵石,储物袋进一步掏空,这个价格,足以换取不错的飞行法器,但上官秀棋提供的飞行法器更好,基本上属于有价无市。 “逆风如意飞舟” 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降需,降低使用者的修为需求,玄级二重即可使用;属性二抵耗,驾驭飞舟所需要的灵力,降低六成,并在初期的半个时辰内,额外降低两成;属性三稳流,在灵气潮汐和乱流中更容易保持平衡,在前者中飞行时,可以自行少量吸纳灵气降低驾驭所需。 虽然没有任何其他额外属性,比如快速飞行所需要的急行,以及在空中有一定防御作用的护罩,但三个属性,全是江枫所需,毕竟他一个玄级修士,倘若飞行法器不合适,灵气消耗过大,只能飞个把时辰,实用性就会大大降低,之前曾经得到过的飞行法器“铁木燕形纸鸢”,就是因为只有降需,令江枫不得不将其便宜卖给多宝阁。 “哼,别让我再见到你。”上官秀棋嘟着嘴,恨恨的说道,虽然拿到了莲花法器,也得到了有关“晚晴”的情报,但这场交易,明显是她吃亏了,不过主动提出交易的一方是她,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在关键环节让步。 “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们将来还会做交易。” “鬼才和你做交易。”上官秀棋临别狠狠的踩了江枫一脚,先一步出了乙字六号房,江枫既然已经如愿得到防御诅咒的法器,以及飞行法器,他方才杀价是有点狠,只能无奈笑笑,跟上去,迎面却再次遇到了安斯年。 然而他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甚至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江法师,秀棋姑娘。”安斯年无法避开,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似乎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情况,他躲躲闪闪的举动却让江枫整个人都懵住了,直到上官秀棋轻哼了一句,离开潇湘馆,江枫才拉住安斯年,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上官秀棋,不就是炼器世家上官家的姑娘么?” “你知道还……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个身份?” 还有个身份?是说是那家“九星坊”店铺的房东?这个应该不算吧,江枫正想作答,却听见安斯年小声的说道,“她是楚弈鸣的未婚妻。” “楚弈鸣?”江枫想起了冒牌货,以及原主反对的那幢婚姻,心中释然,难道楚弈鸣是看不上这个身材么,下次去楚府,一定要问问,他这么想,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在安斯年看起来,反而更加担心。 “你泡什么姑娘不好,你泡楚家的儿媳妇!”安斯年道,“江法师,咱们是有交情在,我劝你一句,悬崖勒马,这个姑娘虽然没入楚家门,但是楚安澜和上官霸霜可还是认这门亲事的,你可不要搅在其中。” 他不顾江枫在场,推门进入乙字六号房,发现屋内还算整洁,并不凌乱,没有不可状的事情发生,这才放下心来,他其实并不担心江枫和谁搅在一起,重要的是,潇湘馆和自己在其中要保持清白,纵使自己也是有背景的,但涉及两名地级修士及其背后的家族,可不是好惹的。 “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斯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喜欢那样的姑娘,我可以介绍给你。”他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误会了……”江枫发现,没有上官秀棋在场,自己确实解释不清。 ………… 江枫将“寒光簪魔手环”带在右手手腕,冰冷的感觉瞬间萦绕心头,体内一片清明,有了这个手环,他的心绪好似得到了安抚,不再躁动不安,他也知道这大多是心理作用。 按照“九星坊”的神棍周老头所说,自己身上的诅咒,发现的还算早,故此效果并不明显,等到后来,“莽咒”的效果强化之后,会经常做出“作死”的冒险之举,直到身陨,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作死也能带来收益,毕竟还是有气运加持的修士曾经步步化险为夷,获得过大成功。 江枫自问自己并非大气运之人,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一步步来吧。 因为有了飞行法器,江枫不再走官道,而是出了真武城,急速飞掠,经过半日,就抵近了力宗和浅山宗的交界,祭起飞行法器,一路向东,很快就进了浅山宗境内,经由暖谷郡上空,再直飞西北,等到夜半时分,便已经飞抵罗川上空。 安稳的收起灵气下降,不留一点声息,默默的回到掌门内府,没有打扰任何人,安心休息直到第二日,才着手处理宗内的一众庶务。 因为距离宗门议事会还有一段时间,故此几位长老的奏事法信,还没有到来,只有丁宝箴的一份,安静的贴在门楣上,泛着幽蓝的光。 丁宝箴恳请严加惩戒丁灵芸,此女因为畏惧困难,中途逃跑,给宗内带来了不少损失,故此,他建议将丁灵芸处死,以儆效尤。 少见啊。 丁灵芸逃跑,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丁宝箴一直也未提及此事,就当没有发生一样,对于这个凡俗女子,江枫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偷跑确实有失体统,毕竟作为掌门的侍女,这属于背叛的行径,但处死就有点过了,事情并不是发生在战场之上。 细细思虑了片刻,江枫觉得这应该算是自己一招击杀岳溪山的余波,在杀人立威之后,自己的威望,在宗内达到了历史的最高,郑鲁达,吴全忠已经被折服,周星因为招纳的原因,天然是自己阵营,原始家族中沈峻茂在病愈后也加入自己一方,剩下的就只有覆海门背景的魏家,以及一直不肯表态的王显道。丁家,皇甫家这种中小家族,经由此事,也大抵认清了形势,和赵文君这个墙头草一样,不再为王显道摇旗呐喊,这个处理丁灵芸的请求,无外乎是一件投名状而已。 嫁人吧!也不差这一个侍女! 江枫批示了一行短句,叫来王乙,让其送到丁家,算是结束了此事。又让其将庶务长老郑鲁达约来,商讨赤霞门浦江镇的事情,郑家掌管庶务多年,要说开个药草铺或者医馆,他们一定在行。 ………… “掌门,您说要去赤霞门开设医馆?”郑鲁达听了江枫的要求,心中莫名的看不清对方的意图,不过想想,从宗内走到宗外,这事情好多年都没有发生了。 “没错,这个配方你拿着。”江枫递给郑鲁达“四灵润魂丹”的丹方,炼成丹药后可以滋润神魂,治疗重度失眠,对于走火入魔的修士,无论人族还是妖修,也有修复的功效,对于妖族来讲,要求灵级及以下,对于人族来讲,要求练气及以下,但身体残缺者不可用。 这个丹方,自从获得之后,就被雪藏在储物袋中,江枫原本想用来与郑鲁达进行利益交换,博取他在某些问题上的全力支持,因为这丹方所需,与他家族的“养魂花”法相颇为契合,在种植和炼制过程中,一定会有所加成,故此实乃赚钱上品。 “多谢掌门。” 郑鲁达甫一看到丹方内容,就已经认定,这东西几乎是为自己家族定制的,制作起来毫无困难,心中欢喜的同时,对江枫的感激又多了一重,难不成是要借助此丹方,开拓赤霞门市场,进而将来……不得不说,他考虑的有点远。 “我需要一个弱效版本,要同时带有沉睡三日左右的效果,然后去这个叫‘浦江镇’的地方开设医馆,具体的店铺名称,人员遴选都由你来操持,务必做到低调,不要引起赤霞门的注意。”摘取法相的事情,江枫自然不方便和他详说,只能将摘取法相的后遗症,一并合并到药效之中。 “我懂,我懂,一次治愈以后就没有钱赚。是不是起初不要放置情报人员?要和全忠长老商量么?” “第一步不需要。”江枫知道郑鲁达错误的解读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这是一个情报收集站,不过这个不重要,如果将来这个医馆的确能顺带起到这个作用,那更好不过了,赤霞门,从他的所见所闻来看,浅山宗想要崛起,必然是最强劲的对手。 当然,提及这个实数尚早,七盟最差的凌云山,也比浅山宗境况好上许多,除非自愿吃掉灵笼商会投给自己的“毒丸”,否则,想在短期内与七盟境内现有宗门比拼,实数痴人说梦。 ………… 在暖谷郡,东湖郡,以及伏元镇和大邑郡之间,最终江枫还是决定先去大邑郡看看,先帮助侍女郑可仪继续拆解残法相,北部的情报工作,相比南部和西部,更为重要,盖因东部的金城派,与浅山宗尚属交好,而赤霞门则不然,和平的外衣之下,总是感觉危机重重,倘若郑可仪能够早一天觉醒法相的话,那么对于自己初步布局北部的情报网,诚然是个不错的助力。 在人选的问题上,浅山宗面临两大困境。 一方面,缺少足够有实力或者特长的修士,比如暖谷郡的镇守,蒙教司的执事,至今空缺,甚至原本都应该是修士的各镇镇守,都还由凡俗担任; 另一方面,缺少可信任的心腹,比如各地的情报工作,比如收集商贸信息的工作,都还无人操持。这两者,他希望在前往遗迹之前,至少都有个眉目。 丁家竟然出人意料的送来了新侍女丁灵雨,一个八法相的凡俗,相比丁灵芸长得更加出落大方,更为饱满,笑起来也更甜美。 丁灵芸,已经被火速嫁出了浅山宗,据说送往遥远的西南,嫁给南宫家族的一位灵级修士。南宫家族的领地上,拥有浅山宗为数不多的货品卖往南陆的唯一出海港,目前也有少量的浅山宗人员驻守。如此远的距离,堪称“流放”,也让江枫深深的感觉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也从未想念。 不过见丁灵雨,八法相的资质也够差的,既然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送来了“替代品”,那就安心收纳就是,自己一个掌门,还用在乎这些细节? 不收下,他们或许还会有新的错误解读,至于她有什么长处,什么性格,到底未来是否忠诚,这些都可以慢慢观察,慢慢培养,想到这,他祭起飞舟,一把将丁灵雨扔在上面,卷起飞舟,没去管她初次飞行的惊呼尖叫,向大邑郡的方向疾飞而去。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万全准备 合并了孤寒镇的大邑郡,还是春寒料峭。 初融的雪水汇成条条泛着冰花的小溪流,向南汇入白水江的干流冷溪,这段水路受季节的影响很大,并不能通航运货的大船,但相对于连绵起伏的群山北麓来讲,这里已经颇受上苍眷顾,至少在温暖的晚春,万物复苏之时,凡俗的农夫们即可播种希望,而无其他生计的渔民,也可泛着一叶小舟,养八九只鸬鹚,勉力维持一家老小。 大邑郡的设立,提供了不少机会,至少对于年轻人来讲,挑幡林立的店铺,商旅纷冗的官道,到处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纵使薪俸很低,但也远胜之前光景。 江枫到达大邑郡的时候,郑可仪恰巧在余小正的店铺中帮忙,见到因长时间飞行而脸色泛白,花容几近失色的丁灵雨,并没有多问,只是细致的将其安顿下来,并静待江枫休息两个时辰,才过来汇报最近的情况。 “到处都在流传着怒风峡谷宝物现世的消息?” “没错,不少散修,都经由大邑郡,赶往落英门和赤霞门,想必都是为了此事。” “没有生乱吧?” “沈长老来了之后,因为诸事有人主持公道,情况相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原本因为余家有一位玄级修士,坐镇新设立的拍卖行,这里并没有人生事,大半属于正常的纠纷,随便找个中人即可化解。” “给你留的奴隶用的如何?” “已经有三名可以帮忙,余下的还在培训中,掌门,如果方便的话,我请求独立开设一座小型店铺,虽然可能不会赚多少钱,但对于我们收集情报,更为便利。” “准了,你着力去办就好。”江枫掏出三十枚二阶放在案前,开店必然需要费用,在地价已经再上新高的大邑郡,这些钱不算太多,但也还算堪用。独自开设店铺,确实也有很多便利,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寄居在余小正的店铺。 “谢掌门。”郑可仪收了灵石,她就是这点好,从不矫情。江枫也相信她能将事情办好。 “掌门,还有一事。”郑可仪掏出那枚巴掌大的麻布布袋,小心的呈上来,“上面的暗语我看不懂,是一个挑着扁担的陌生男子,看见我之后,扔在门口的。” “好。” 江枫收了起来,瞟了一眼,就已经知道来者为何人所派,在离开寒山派时,他曾经将郑可仪的画像和大概所在交代给马太吉,周星和周家人的确是两人联系的一个纽带,但江枫并不想在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将周家置于这个特殊功用。 另者,在谍报方面,江枫有自己的考虑,就是必须托付给足够信得过之人,周星本人没有问题,但他本身拥有玄级修为,眼下应该承担更重要的职务,比如自己刚刚委派的东湖郡镇守,而留下来的家族成员,还未有人进入江枫的视野,或许会武八强的周旭尧可以,但这种拥有战斗法相的苗子,还是留待在将来的修士战阵中发光发热吧。 “这个情报是寒山派送过来的。”江枫并没有隐瞒郑可仪,“现在是单线联络,不必惊慌。准备一下,明日继续帮你觉醒法相。” “是。”郑可仪应声退下,去细心侍弄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只是,她转身忽然想到,那个叫丁灵雨的女孩,今晚安排在哪里才好,想再去问问,却觉得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无需再去叨扰掌门。 她心中轻笑,旋即有了决定。 ………… 周星和几位新收的子弟正在议事堂中商量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是议事堂,实则为东湖郡的一处荒废多年的破庙,倒塌早已失去光彩的塑像,勉强能看出应是“地果神君”,此处流传甚广的传说人物,据说是个得道的鹿妖,曾经成就地级,庇佑过这里多年,但最终云游出行,不知所终。周星和几位弟子到来时,看这里地势和位置都算不错,可以鸟瞰东湖郡大半,故此将这里收拾出来,简单修葺,就成了议事堂。 除了周旭阳和周旭明两名亲眷,以及陈信和卫哲两名修士弟子之外,参与议事的还有此间原本的凡俗管事仇大年,一个六十余岁,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他的家族在此地的威望甚高,故此原本的各项庶务,都由他负责。 对于周星这一众修士的到来,仇大年是举双手赞成的,还委派了两名家族小辈,过来帮忙,不过周星婉拒了他将侄女嫁给自己的想法,毕竟自己还刚刚成亲,也并不想那么快纳妾。但是出于笼络地方势力的考虑,他还是指定子弟周旭阳,和仇大年的一位孙女结亲,只是需要年满二十方可操办,这点作为管事多年的仇大年,自是知晓这个六司去年新设的“女十八,男二十”规定,故此宾主相处甚洽,很快就鱼水交融。 周星商量的事情,无外乎是最近出现的苗头,就是有“渔霸”和“路匪”出现,与吓人的名号不同,其实这些都是本地户,空有些武力,并不是修士,由于外来凡俗的涌入,东湖的渔场,以及野外的山泽,都出现了不少的纠纷,这些“渔霸”和“路匪”就是这种背景下涌现出的民间豪强,仇大年虽然有着家族的影响力,但一介凡俗,也无力弹压,只能任由其滋生壮大,直到最近越演越烈,发展为原住民和新入丁口的大规模械斗。 周星决定将规矩一一厘清,也象征性的抓几个带头者,对于他,甚至几名徒弟,都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这就是凡俗和修士的差别,纵使几位没有什么过人的法器,但胜过凡俗,实数不能再容易的小事,当然更重要的是,怎么能调和这其中的矛盾,投入灵石,拓展更多的渔场和山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打算调研一下,东湖郡还有什么生计可以发展,毕竟仅仅囿于传统产业,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这一点,他也有了一些思路,比如利用渔场饲养一些低级灵兽,这点比售卖渔产获利要丰厚得多,也能支撑更多的人口,诸如此类,他打算最近多走走看看,争取至少拿出三条以上的对策来。 周星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整理清楚,并认真誊写,准备上报给掌门江枫,大邑郡已经有他人镇守,自会和自己一样勉力弹压,而暖谷郡是否有类似的苗头,还需要掌门派人预防,做好万全的准备,迟则生变。 ………… 摘除法相进行的十分顺利,此次摘取的乃是一枚“细脉灯芯草”,至少以江枫的急匆匆补充了几本书之后的见地,应是这种勉强可算作灵植类的法相无误。经历了多次施展分相术的锻炼,江枫的身体,已经能适应这种灵力微操的消耗,日上三竿时,他已经恢复完毕,出了门依照线索寻找马太吉留下的暗探,也静下心来,思考最近流传在大邑郡的“峡谷之内有重宝现世”的消息。 江枫怀疑这个消息的散播者,就是灵笼商会。之前墨丘泉曾经求取过仿造的藏宝图,这说明他们原本就有意搅乱局面,浑水摸鱼,在遗迹探索中分一杯羹。而墨丘泉已经被自己击杀,原本以为他们只有这个方案,现在看来,他们或许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多种手段齐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一个伪天级遗迹,到底能有什么呢? 伪天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枫从字面上揣测这其中的意思,听起来是个极大的机缘,从冰荒雪女的委托来看,她是想借机复活,重新称霸一小方天地,以她古妖的实力——依马太吉在典籍中所查阅,至少也能达到地级大圆满的层次——确实可以这样,加上自己最近收集到的三大古妖传说,或许很快就会一窥真相。 如果能进一步查出“元楚尊者”的事迹,那就更好不过了,诸事如同抽丝剥茧,即可一一理顺,对于自己进入遗迹的安全,也多添了一分保障。 但一个伪天级大佬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打听的,江枫思量了好久,发现这个消息,至少要余家或者萧家,或者楚家,或者御风宗的凌家,才有可能知晓,而这几位大佬,以自己已有的途径,暂时还无法亲见。余小正姐弟地位不高,萧明真已经开始“天罗风清舞”的特训不在真武城,楚弈鸣这个冒牌货还在假装昏迷,至于凌少,一面之缘能算关系么,至少江枫不认为是这样。 还是要静待时机,这个消息层次太高,无法探听,也属自然。 依照马太吉留下的暗语,江枫在大邑郡的商业街闲逛片刻之后,就去了北部,在新设立的一处伐木场附近停留片刻,很快就感到身后有人缀了上来。他于是专走僻静小道,直到接近荒野,才停了下来。 “江掌门!”宽大的罩袍摘下,竟然是马太吉本人。 “你怎么亲自来了,这很危险。” “事情重要,不敢委托他人。” “什么事?”江枫拉他进入一株百年雪松旁,茂密的树冠足以遮挡两人。 “我有几个人,要委托给你,放在浅山宗。” “你有危险?” “没有,只是我将来要和你去峡谷,我隐隐觉得或许有生命危险,倘若陨落其中,家族之人无人照料。” “你不是姓马么?”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马艾都为了抵挡拓跋图的压力,不得不拉拢所有的亲族,现在他当了掌门,事情就不一样了,说实在的,我最近,最近混的挺差。所以,想做点万全的准备,一旦我死在谷中,我这一支也不至于绝后。” “马艾都有那么狠?” 听马太吉这么说,江枫对于马艾都的观感,又变化了许多,之前印象中,他只是个不愿意在合议上签字的长脸长臂玄修而已。 “一言难尽,江掌门,我叫你一声兄弟,看在我们即将同生共死为雪女大人办事的份上,将我门下的一名修士,三名凡俗,安置在浅山宗,如何?” “这个自然没话说。”听到马太吉提及雪女,江枫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诅咒,“太吉,你最近有没有感觉特别,我就是说,感觉自己变化了很多?”他说的隐晦,一方面诅咒确实不方便描述,更不便让人知晓;另一方面,他也不清楚,冰荒雪女是否会对自己的遗族后代出手。 “变化?” 马太吉听到这个词,身上僵硬的痛感再次传来,憔悴的眼神中尽是茫然,“要说变化,我最近老爱做梦,也可能被马艾都折腾的,总之,有点患得患失,之前大道无望时,都没有这么焦虑过。” 这个就无从法判断了,江枫暗忖,隔行如隔山,想要看清,必须要懂得解咒之人才行,可惜“九星坊”的周老头不在大邑郡。 两炷香之后,商业街角落的一间空旷的房屋内。 “你们从今天开始,就留在浅山宗!” 马太吉指着一名长着副俊美坯子的垂髫童子,还有三名打扮成护卫家丁模样的两男一女,宣布这个决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忠人之事 冯既明今天九岁,一头金发,肤色白皙光滑,水润吹弹可破,一点也不似寒山派的敦实和黝黑,与江枫曾经试图拉拢的孟鲲截然不同。而与自幼养尊处优的江云奇相比,多了一分洞明世事的早熟,礼数周到完备,但就修为来讲,只有灵级二重,许是被寒山派耽误了,法相“崩山飞星刀”,属于不上不下的战斗类法相,但在浅山宗同阶修士中,也算上乘,算是个好苗子。 “从此以后,你就是浅山宗人了,你可明白?” “是,谨遵掌门教诲。” “和马前辈告辞。”江枫忽然兴起,想要故意捉弄下马太吉,也顺便考验少年的心性,却听这俊秀的少年鞠躬行礼,郑重的说道: “前辈,请多保重身体。倘若无事,多来浅山宗做客。” “你也多保重!” 马太吉竟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江兄,那就拜托了。”他倒是爽利,抱拳示意,仿佛还有急事,几步飞掠,消失在旷野之中。 马太吉走了,江枫倒是犯了难。 倘若在会武之前,他倒是可以让江海或者王乙登记造册,将冯既明随意的挂靠在同姓凡俗之家,借着会武遴选人才的时机,将他的身份遮掩一二,顺便录入门墙,如今会武已过,就只能按照外来凡俗的方式来处理。 门派之内,能够收徒的只有三人:魏家外请修士魏若光,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东湖郡镇守周星,此三人算是“精于”的战斗类玄级修士,虽然这里面后两人有“矬子里面拔将军”的嫌疑,比如周星,单打独斗也就勉强略胜自己一筹,但总比几位长老要强得多。 会武八强大多在魏若光门下,余下少数分配给皇甫润生和周星,更多的或留在家族之中野蛮生长,或者无依无靠的滞留在罗川,挂靠在蒙教司混日子,顺便赚钱维持苦修,偶尔接受魏若光、赵文君、丁宝桢的兼职教导。 江枫曾经想过是否设立内门和外门,以改变这种松散的局面,但两者,仍然需要玄级修士来管理,内门好说,魏若光或可以临时兼任,而外门,则缺少一个既懂些庶务,修行上又可以指点一二的人。 冯既明还真没地方去,留在大邑郡是不可能的,这里距离寒山派太近,而江枫自己也无法再收徒,想想江城子和江云奇,都没有足够闲暇管教指导,属于散养状态,再增加一人,只会徒有师徒名分,实则误人子弟。 信手写了一封证明身份的书信,交给随同冯既明来的三位凡俗,令他们前往罗川,找江海安排一切,他原本想再去售卖奇珍和假货的“宁丰小店”看看,但带着冯既明,行动颇有不便,只能改变计划,回转“黑驴张”大邑分店,等不及侍女郑可仪醒来,留下一封短信交代一二,便匆匆带着丁灵雨和冯既明,御使飞舟,一路向南飞去。 丁灵雨虽是凡俗,但经历过一次飞行,此次已经适应了许多,静静的坐在飞舟之上,费力的读着江枫扔给她的几本道书。而灵级二重的冯既明,虽然出自寒山一隅,却没有半点受到惊吓的样子,他静静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路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定力不凡啊,此子将来必有成就。 江枫不禁暗忖道。 “江掌门,这就是浅山宗?”冯既明突然出问道。 “没错,下面的就是浅山宗。” “浅山宗开宗立派有多少年了?” “七百多年吧,你对这个感兴趣?”这孩子的问题,让人有些看不懂。 “我只是随口问问。”冯既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这里的自然风貌,保持的挺好。” ………… 江枫此行的目的是伏元镇,这里有不止一件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有关萧家,萧明葆和本宗的任晓龙曾在这里发现神秘的洞窟,并且萧明葆因此法相受损,任晓龙虽然逃逸,但也在本宗内引起过不小的风波,这件事情原本因为时过境迁,与自己和浅山宗并无进一步的关联,但有了蒙教司执事的潜在人选楚文茵的问题,倘若能将此事调查清楚,并且有机会治愈萧明葆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博得楚文茵的加入,解决蒙教司执事因为无钱雇佣而空置的问题,并且,因为楚文茵不仅善于蒙教,还有“灵植”的本领在身,对于浅山宗的发展,无疑是个不小的助力。 可惜这女子有点冷啊,江枫回想起在真武城楚家的初遇,并不愉快。 另一件事,则是在寒山派时,御风宗官员李煜风的委托,有关御风宗叛徒李贤午的事情,虽然只拿了一幅秦无元的“碧海拾贝图”作为报酬,并且还未卖出变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事还是需要仔细去办的。江枫料想,这李煜风官位不至于太小,未来与御风宗打交道,或许还有用,总比那个笑面虎古传福要好的多。 凌少?这个一面之缘的地级修士,恐怕已经忘了自己吧。 伏元镇位于浅山宗中部偏西,暖谷郡的北部,风貌与每一个还未变郡的镇子一样没落,萧索,缺少生气,甚至还因为三镇变郡和罗川开放凡俗迁入的缘故,有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富裕之家,已经迁走,或者只留一些家小眷属,看守着空荡荡的宅院。 野草已经吐绿,早春的气息,相比寒意未退的大邑郡,要浓厚得多。江枫收起飞舟,与丁灵雨和冯既明缓缓落下,顺着乡间窄仄的石头小路,进了伏元镇。 远处高山巍峨,泉流呜咽,风水上佳,但没有灵脉分布,葬着浅山宗几位先代掌门,据说这里原本是没有镇子的,只是因为历代守墓人的后裔聚集,才有了伏元镇的今天,而今荒草丛生,山色苍茫,先代掌门的守墓人已经换了几代,甚至忘了自己的使命,要不是因为还有墓碑和封土,或许早就找不到那些先辈曾经留下的痕迹。 只余一抔黄土而已。 江枫望着远山外变幻的云端,不禁心生感叹。 与空中和野外所见不同,镇子里还算热闹,跑来跑去的孩童,蹲在墙角沐浴阳光的老汉,都给这里添了不少生气,江枫首先要找的就是伏元镇的镇守李河,在宗内登记造册的各地镇守之中,这个名字不算显眼。 然而李河不在家中,问了几名闲聊的老汉,方知今日上午,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早都去山上祭扫先贤了,还未回来。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以为诸人已经忘却浅山宗的历代掌门,难不成是自己错怪了他们?心中颇有惭愧,正想着,却见远山的狭窄石路上,来了一支穿戴整齐,步履一致,甚至有些庄严肃穆的队伍。 这是祭扫的队伍回来了? 江枫飞掠到近前,找了几人询问,才发现队伍中人,如自己所料的都是本地人,黑红褶皱的脸,多是耕种为生的农人,至于脸上有些光泽的,则是有头有脸的乡绅,特制的黑青色袍服,遮在每个人或破旧或簇新的短袄之上,让整个队伍看起来整齐一致,要不是因为缺少鼓乐,江枫还真以为这是正儿八经的祭祀队伍。 “你是李河?”经过几个人的指认,江枫很快就找到了正主,白发苍苍,脸上布满岁月的沟渠,身体略有佝偻的老头一名,担任伏元镇的凡俗镇守已有二十余年。 “正是小人,见过掌门。”见了江枫的掌门印鉴,李河赶紧跪下行礼。 “这祭扫的队伍,是你组织的?” “嗯,这个,算是吧。”李河支支吾吾,似有隐情,还不住的向队伍后面遥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没有找到。 “说实话,恕你无罪。” 虽然祭扫先人是忠孝仁义之举,但也是要看日子的,这是礼数,一直由礼务司负责,因为开支用度的问题,自从九代掌门以来,原本每五年的祭祀,已经改为每十年一次,自从江枫接任掌门以来,因为宗门大库空空,更是一次都没有主持祭祀。民间私自举办仪式祭奠先代,说白了,算是逾越之举,罪当罚没所有,贬为奴隶,只是在浅山宗历史上,并没有人做过如此荒唐的事,自然也无人被治罪。 “这个,其实大家是被新来的富户李贤午雇佣来的,费用由他出,但凡参与祭祀者,都可以拿到三枚灵石。”李河颤颤巍巍的拿出三枚火系一阶灵石,捧在手心之中,示意给江枫查看。 荒唐! 这是江枫的第一印象,之前李煜风提及此人时,交代过自己给他找些事情做,否则就会惹事,他还以为是官面上的客套话,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祭祀先贤是自己浅山宗的事,他一个外来户,雇人操办这种事情,是为何意?通过教化凡俗不要数典忘祖,祭奠先代掌门,打自己这个浅山宗现任掌门的脸? 想想这个概率不大,看这队伍中人,脸上毫无悲戚之情,甚至还有点隐藏的赚到钱花的欣喜,就知道和自己一样,对历代掌门,没什么真正的感情,更不知道祭奠有何意义,凡夫俗子,能看到眼前收益,就已经足矣了。 “他还做过什么?” “这,李贤午来了之后,帮助镇里修了私塾,清理了六口淤塞的水井,雇佣修士帮村里开辟了三百亩荒田。” “每逢婚丧嫁娶,都可以从他那里领两枚灵石的贺礼。”身后的一名中年汉子补充道,他一身力气,正值壮年,竟也混在队伍之中领钱,他和这里的大多数凡俗一样淳朴,见过的修士不多,对于掌门江枫,不像有职务在身的李河那么尊敬谦恭。 “他的家丁治好了我家瘸腿的耕牛。”一个队尾的声音高高喊道。 “我家的房子,是他找人帮着修理的,漏雨都五年了,多亏了他这个好人……” “我媳妇难产那天,他帮着请了医士,还送了几身新衣裳。”身后的人七嘴八舌的补充道,“对,掌门,你可别治他的罪,我看了,那孩子长得像我,不可能是他李贤午的。” “瞎说,你再这么说,我非打你,王二愣!”先前的那人急了,想要动手,却被众人嬉笑间拉开了。 “不行,要治他的罪,他抢了我未过门的媳妇。”后面一个大眼少年急了。 “屁,翠花根本没看上你,他爹都不让你进门,你也不找个水坑自己好好照照。”众人的吐沫,很快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这都什么事啊,难道我遇到了一个爱惹事的善人?江枫瞬间头有点大,必须要赶紧见见这名御风宗的叛徒才好。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德服人 李贤午的形象与江枫想象有较大反差,就连所居之所,都与江枫预想的豪奢不同,他原以为,李煜风口中的这位不差钱的御风叛徒,会住在宽大华丽的三进三出的宅邸之中,享受众多仆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奉,然而眼前是一座仅仅能称为“整洁”的小院,并且前后忙活的仆役,仅有四人,且有一名为临时雇佣的本镇人士。 李贤午大肚腩,甚至可以说略有肥硕,天庭宽大而饱满,在江枫进入这间院落时,他正半靠在一把半新的太师椅上晒太阳,光头之上,盖着一块用来防止日晒的灰色麻布方巾,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也算惬意。 “你就是李贤午?” “是啊,”胖子勉强从太师椅上坐直,小眼睛瞄了一会儿,看清了来者,发现不认识,但身边的老头李河他是知道的,他自打来了这伏元镇,没少和对方打交道。 “李前辈,这位是我家掌门大人。” “掌门?”李贤午听到这个字眼,连忙郑重的站起身来,指间多有肥肉的双手抱拳行礼,“失敬,失敬,江掌门乃是稀客,碰壁生盔啊!” “是蓬荜生辉。”身后的一位书生模样的方脸年轻人小声善意提醒道。 “哦哦,蓬荜生辉,让您见笑了。”李贤午并未因年轻人的提醒而尴尬,自从江枫表明了身份,他的眉眼间一直都闪耀着异样的神采,“江掌门之前有见过家兄了吧?” 仆役搬来一把半旧的藤椅,对方看上去是个粗人,和想象中的御风宗出身有明显区别,江枫也就不客气,示意李贤午一同坐下,对方同属玄级修为,只是在浅山宗客居,并非寄人篱下或者投奔,两人自然以道友互称。 “李道友,我在寒山派见过贵兄,他有和我提起过你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 事实上这里的一切都让江枫感到奇怪,普通形制的茅草屋舍,半旧不新的家当,穿着朴素的仆役,连同主人也只是略有富户的模样,是李御风所言失实,还是对方在赶往浅山宗的路上,出了意外的变故,导致生活变得如此困顿? “我想当官。” 李贤午向前倾斜身体,想要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来,肚腩却限制了他的礼数,“做梦都想做官。我和你讲,在御风宗,我就花了不少灵石,一路买买买,直到坐上中阁理事这种位置,但还是不过瘾,你知道,中阁管理外事,都是和一帮老狐狸天天打交道,做不得实事,还不如去下阁,甚至去八都,都比较踏实。所以我就心痒痒,到处送礼,结果触了霉头,才丢了官。” 身后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李贤午仅仅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理他,右手岔开五指,比划着继续说,“亏我送了五十枚三阶,这钱不少啊,他们竟然举报我行贿,大家都不干净,他们竟然专门举报我,江掌门,我是个粗人,不瞒你说,我原来名字的‘午’字,乃是排行第五的‘五’,后来觉得没文化,才找人改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就是为了方便当官,御风宗这帮家伙,肚子里没有墨水被他们歧视,就专门挑我的毛病,但我是个实在人啊,我量雅高直……” “是雅量高致。”身后的方脸年轻人再度提醒,江枫也不禁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倒也俊秀,与李贤午在眉眼之中略有相似,只是没有吃到脑满肠肥,模样应是位读书人,灵级修为,见江枫目光投射过来,他反而有些怯场,脸色隐隐发红,不禁向后挪了一小步。 “没关系的,江掌门不是外人,”李贤午说得兴奋,有点唾沫横飞的迹象,“所以我就跑了,跑到这里来,帮着这里的人做点实事,我喜欢帮人的感觉,不信你问李河,我不喜欢做那些虚的,更不喜欢动用武力,一直是以德服人。” “我听说了。”江枫知道对方话这么多,也是憋在这伏元镇无处施展的缘故,这镇上都是凡俗,长于辞令之人甚少,多半还要为生计奔波,哪有空和他吆五喝六的,要说闲的,也就李河一人。好在李贤午虽然闲的要命,主动找事情做,但做的大多数事情,都在江枫的承受范围内,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不能操办浅山宗祭祀仪式。” “这?”李贤午愣住了,“哈哈,我没有想那么多。李河过来说,想给镇里的闲散人找点事情做,顺便赚些家用,正好有件白事,我就说,不如顺便祭奠下浅山宗的各位先贤,纯属顺便哈,没什么别的意思。江掌门,这个很,很过分么?” “不知者不罪,下不为例。”有之前李煜风的招呼,江枫不可能为难这个号称以德服人,爱做好事的李贤午,但必要的警告还是需要的。 “当然,当然,以后大事我会上报您的,怎么样,能不能给我个一官半职?我这人不图俸禄,不缺钱,更不贪钱,你看这院子——” 他肥硕的大手擎在身前,挥挥洒洒,指点着院子中的一切陈设,似乎在琢磨措辞,“我生活要求也低,有肉吃就行,这些我自己的钱就足够吃上几千年,我对女色虽然有些要求,但从不用强,以德服人,我就喜欢做善事,就是自己花钱,看见别人对我大恩大德的样子,我就打心眼里高兴。” “是感恩戴德。”年轻人又提醒了他一次,他还偷瞧了一下江枫,发现对方并不是很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对,友德说的对,感恩戴德,感恩戴德。”李贤午拍了拍身后的方脸年轻人,“这是我侄子,李友德,读书人,要和我一样,广交朋友,以德服人。” “你愿意自己花钱,帮助做事情?”听到李贤午的这句话,江枫似乎抓到了解决事情的关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贤午脱口而出,见身后年轻人没有再次出言纠正,知道这次自己用词正确,脸上油彩更亮了一分,双手比在胸前,诚意满满的说,“给我个官做,我不差钱。” 这是个好人啊。 江枫甚至有立即答应他的冲动,李贤午此人虽然有些粗俗,也并非真正如他理解的,是以德服人,而是“以钱服人”,但品质其实还是不错的,按照他所言,对钱没兴趣,对女人不用强,只在乎官声和做官的优越感,那自然不用担心他做事有欠公允,或者中饱私囊。 作为一个玄级修士,身边还有一个,不,应是两个修士,那名一直在庭院中故意找事情做的老头,似乎也有玄级修为,甚至比李贤午更高,他身上隐隐暗藏的气息,倘若用灵力探视的话,颇有深邃不可见底的感觉,或许是隐藏的高手。不管怎么说,作为一股实力不容小觑的势力,的确可以招纳他们为自己效力。 问题在于,这种行为和买卖官爵有什么区别,纵使是为了公事,用人也算妥当,但说起来,终究还是不合乎常理的,一旦开了这个头,未来如何服众?你说他道德还算高尚,那低一点行不行,总是缺少固定的衡量标准,浅山宗没有这个先例。 用人的权力一直在自己这个掌门手中,就如同六司一样,如果不是为了改革,六司的任何职缺,理论上讲都可以由江枫来独自操刀,这自然也包括各镇的凡俗镇守,以及新设的三郡修士镇守,但这些人选,前者是当地宗族举荐德高望重者,后者为宗内诸长老所认同的能力出众者,自然不会有人出言反对。 但这李贤午? “儒雅”肯定是没戏的,连遣词造句都有些问题,这也是他在文修遍地的御风宗混不下去的主要原因,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有钱人,或者夸张点,如他自己所言,有德之人,代替李河,任命其为伏元镇的镇守,这种小职缺,倒是问题不大。 但伏元镇明显不是能满足李贤午的,君不见,花钱都没地方花,这地方最多几百镇民,能有什么前途? 有点浪费人才,不,有点浪费财力啊。 “你能出多少钱?”江枫决定直白点,他在考虑一个问题,对方出的钱是否能“说服”几位长老,开这个先例。 “多大个官?”李贤午的小眼睛更明亮了几分,知道有了门路,问的更直白。 “暖谷郡镇守。现在浅山宗有三个郡,大邑和东湖,都已经有门内玄级修士担当,只余暖谷一郡空缺。” “一郡的镇守?”李贤午撇撇嘴,两手交错,粗壮的手指揉搓了片刻,显然已经意动,“这一郡的所有凡俗事务,以及与修士沟通的事务,都由我负责?” “没错,但是与修士沟通的事务,以及重大事宜,每三个月,都要上报宗门一次,也就是上报给我。” “也要上报?”李贤午似乎吃过这样的亏,“能代笔么,不需要亲笔写吧?” “可以。”江枫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身后的年轻人,想来代笔一事,就是他这个侄子李友德来做。 “那没问题,两枚三阶一年。如何?”他试探性的开了一个价。 这个价钱不错,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甚至有点欣喜。相比另外两个郡的投入,这里不但不需自己出钱,还能赚上一笔,当然这笔钱自己不能拿,只能归宗门大库所有,否则,自己开这个买卖官爵的头,各位长老还不上行下效,宗门秩序就一团糟了。 “可以,不过还有两个条件。” “要加钱?要法器?加钱咱们可以谈,法器可没有,我跑得快,都丢在御风宗了。”李贤午两手一摊,坦白的说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难过。 “其一,你得改个名字,形象也要略改,我不想让人认出你是御风宗的跟脚。这对你我,都是麻烦。” “没问题,没问题。我换一个……”李贤午刚想说我换个发型就是了,右手无意识的摸到光秃的头顶,才发现这个主意毫无可操作性,“我来想办法,能当官,这都是小事情。” “其二,我要放你这里几个人,由你来指导修行。”很明显,李贤午并不是个修行大道畅通之人,但江枫故意没有点破或过问院内老年隐者的身份,他断定李贤午能够跑出御风宗活到今天,定然不是靠“有钱”和“以德服人”就行的。 江枫首先要安置的,无非是刚刚被马太吉送过来的少年冯既明,至于其他人选,他打算等此事告知几位长老后,李贤午顺利走马上任暖谷郡,熟悉情况后再做定夺。此间有免费的师父可用,可不能浪费了。 “这——好吧!”后面这个条件,李贤午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 过膝的枯黄荒草间,江枫带着丁灵雨,并没有乘坐飞舟,而是一步一步沿着山路,向山上勉力前行。既然到了伏元镇,不去拜祭下先贤,实在有失体统。 别人可以,但江枫是个掌门,十代掌门。 三代掌门林百呈,四代掌门江子澄,五代掌门任飞,六代掌门沈爱龙,共有四任掌门,都葬在这伏元镇的群山之间,足有千步见方的封土,早已因岁月轮替,风雨消蚀,变小变得平坦,空留下字迹还算清晰,耸立于荒野之上的功德石碑。 “俭以养德” 在四代掌门足有一人高的功德石碑上,江枫赫然发现了这样一句话。 江枫一边摩挲着清理石碑上的尘土,一边默念着这句话,内心苦笑,我这个十代掌门,现在因为太穷还缺少合适的镇守人选,收了灵石请了一位“德”回来,不知道你们在九幽泉下,是否为我高兴? 山风吹过,空留下倦怠的呼啸呜咽,和摇摆飒飒的经年枯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惴惴不安 李贤午出钱买位置一事,以及上任暖谷郡的一众事宜,还需要等几天回归罗川之后,方能最后定夺,江枫本来料想对方在神秘老年玄修和青年书生李友德的帮助下,一定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新名字,并改头换面使用一个新形象,但对方的决定,还是让江枫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李友德? “你确认要用这个名字?”望着一头褐色长发,如马尾般洒落身后的李贤午,江枫不禁疑惑的问道,“这不是你侄儿的名字么?”他指了指李贤午身后那名满脸写满无奈的方脸青年书生。 “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符合我的大道,广结好友,德行天下。所以这个名字归我了,至于我侄儿,我已经帮他想好了,李友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从善如流。” “对对对,从善如流。” 对什么对啊,江枫心中吐槽,你这没发现,你和自己侄儿都一个辈分了么?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劝服了他把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肯定不是以德服人吧?想到这,他动用玲珑宝光,赫然发现青年书生腰间新添的玉带上,的确有蓝紫色宝光显现,想必至少是用了一件至少二阶上品的法器才成功“说服”的,之前还说法器因为跑路都丢了,这所不实啊。 知道李贤午,现在的李友德,不差那几个钱,江枫也就干脆没给冯既明留钱,只是扔给他几本之前浅山宗编纂的启蒙道书,比如“九玄道经’和“恩威录”,算是尽了一点师长的职责,虽然有些担心,但想起之前在灵舟之上冯既明的镇定自若的神态,让江枫相信,他适应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成问题。 “你在这里好生锻炼,行德积善,勤学苦练,也要和李友善多学些经学,我有空会过来考校。”江枫本想叮嘱几句,但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此时,院子角落里,已经第五次修剪那棵枯树的老年修士都开始注意到自己,他自然不好再说出什么“有事情找借口回罗川汇报给我”诸如此类让其额外监视李友德的话。 算了,这之前是叔侄,现在已成兄弟的两人,应该不会把事情办得太差,江枫安慰自己道,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就这么扔在了地上。 江枫打算先去找找任晓龙提及的冰冷洞窟,寻找些线索,倘若能顺利治好萧明葆的病症,蒙教司的人选或许就水到渠成,顺利解决。至于楚文茵脸色过于冰冷的问题,不在江枫的考虑范围内,况且从楚文茵对待孩童楚弈光的态度来看,她也不是个内心也如脸色一样冷峻的人。 人才稀缺,也就别要什么脾气温暖如春了,好歹是个女蒙教。 ………… 御风宗,垂拱城。 凌飞度矗立在刚刚建好的“折梅雪落亭”上,看着初春将至,渐渐有融化迹象的皑皑冬雪,这片雪原范围极广,如玉石般纯净无暇,因为专供他一人欣赏,一直严加看守,上面连个野兽的足迹都没有,却也因此少了许多生气。 这座六十步见方的三层亭台,是因为他偶然的一句想要赏雪的话,匆匆在凛冬季节建成的,动用了六名从海鄢城远道赶来的玄级筑造修士,还冻死了八名奴隶,这些数字,他根本不关心,还是偶然听侍女们谈天讲到的。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最近甚至有些焦躁易怒,他之所以想要赏雪,是想起了他和周静茹初次相拥,一同赏雪的那个初冬。 力宗余家已经应约,送来了长汀君张天漠炼制的“辟寒火云晶”,至于代价,他也一样不关心,只是想来就价值不菲。但他暗中尝试过,此物对于解救被“北冥玄冰”冰封的周静茹,几乎毫无用处,只能暂缓“北冥玄冰”在她体内的蔓延,略微延缓生机消逝而已。因为急于求成,他还拒绝了一次与慕芊雪携手出席泰老寿宴的机会,也就错失了与慕家和解的最佳良机,为此,家中的不少长辈,已经不止一次含沙射影的批评,某些子孙似乎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恣意妄为,要断了那些人的月俸云云。 凌飞度并不担心这点,他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并且,古传福也有足够的运作能力帮助自己经营,他只是有些惴惴不安,倘若失去了凌家背后的支持,自己会失去很多解救周静茹的机会。 “少爷。” 古传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凌飞度的身后,“已经得到明确的情报,慕芊雪刚刚得到泰老的首肯,拿到进入峡谷遗迹的名额。” “这很不妙。”凌飞度微微抬头,眼球微动,静思了片刻,“那整个御风宗,就只剩下一个地级名额,有谁和我争么?” “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只要家主张口,他们都会知难而退。但是,家主那边?” “福叔,这个我去谈。” “一定要去么?” “我已经炼化了蚁后毒囊,就是那个叫什么的掌门送我的那枚。” “浅山宗掌门江枫。” “对,应该就是他,在毒囊之中,蕴藏着一丝三大古妖残留的气息,我因此颇受启发。” “天雷木贼,冰荒雪女,巨盾蚌精,是哪个?” “都有。但冰荒雪女给了我希望。” “还是?”古传福有所指,两人也都明白所说之事,无外乎是为了解救周静茹,凌飞度此生最爱的女人,没有之一。 “对,所以我必须要去。” “倘若少爷您要去的话,那么玄级的名额,恐怕就无法落到我们手里了,必须要让出来,李家和宁家恐怕……” “无妨,几个玄级,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想我死的人没那么多,他们多半是更想让我变成一个废柴和笑料罢了。” 古传福默然不语,凌少这个位置,或许有无数人羡慕,敬畏,仰望甚至崇拜,但也有不少人,想要把他踩在脚下,享受蹂躏的快感。 “破阵定在五月初七,少爷要提前准备下,现在已经有人放出了重宝现世的假消息,峡谷内或许会十分混乱。” “是谁这么无聊?” “还在查,表面上应是一个叫灵笼的商会。” “福叔,不要在上面浪费时间了,不如炼化我给你寻到的内丹和丹论,早日更进一步。” “呵——” 古传福心中喟叹,不论凌飞度如何恣意妄为,但对于自己,还是颇重情义的,这枚内丹,辗转波折死了不少人才弄到,不止其前主人修为达到了地级四重,丹论也偏重主流大义,并不会过多妨碍自己后续的修炼,得来算是煞费苦心。对于内丹的前主人,他倒没有半点同情,只是觉得凌少如此冒险,太容易授人以柄,故此,他也迟迟不敢修炼,生怕被人盯上,妨碍凌少的前途。 杀人夺丹,毕竟属于人神共愤的不义之举。 “定将尽力,此事不急。” 古传福悄然退去,心中却早已放下了内丹的事情,思索起如何能确保凌飞度在峡谷遗迹中安全的问题。一个伪天级遗迹,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多半还有李家,宁家以及邱家玄级修士的暗箭,倘若真的不幸落入险境,不知道地级的慕芊雪,是否会念旧情相救? 他隐隐有些惴惴不安,或许应该去趟邱家,他们与凌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或许可以提前通过交易化解一二。 不过那个叫江枫的,真是该死啊,倘若不是献上什么狗屁毒囊,凌少也不会兴起念头,去峡谷遗迹中找什么解救周静茹的机缘。 ………… 伏元镇虽然荒僻,但因为三面群山环绕,平地稀少,反而在划分所辖之地时占了便宜,算是浅山宗六十余镇中较大的一个,先代的陵墓坐北朝南,位于风水峻秀的伏元镇北部,而西南和南面,则沟壑遍地,丘陵遍布,多有溶洞,裂谷和陷坑,江枫据此判断,萧明葆和任晓龙遇险的地方,多半位于此地附近。 因为有潜在的不明危险,江枫将凡俗仆役丁灵雨也暂时留在李家,自己独自上路,待到僻静处,江城子也被放出来一同寻找,作为一个天生化形的妖族,江枫猜测,或许他的直觉,能比自己更早有所发现。 然而事与愿违。 两个时辰后,太阳偏西未落之时,反倒是江枫率先发现了一处可疑的所在。这座洞窟位于一片茂密得几乎无法通过的灌木林中,四周均有经年的藤蔓缠绕,此时万物复苏,仅有些许绿意,在藤蔓下方滋生,乍看上去,与周围并无显著区别,肉眼很难发现。 “这附近有少量寒气泄露。”江城子原身乃玄火鸦一只,对于寒气,颇为敏感。 两人一同打出灵符,将可疑位置的藤蔓尽数打散,却有数十枚粗糙的石头,堵住了疑似洞窟的入口。 有人来过这,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任晓龙只是提及两人仓促的逃离了这处洞穴,但并没有说,两人曾经堵住洞口,也就是说,如果这洞窟没错的话——至少从这外泄的丝丝寒气来看应是所寻之处——那么在两人之后,定有陌生人来过,并封住了洞口。 “慢,先别动!” 江枫止住了想要挪开堵路石头的江城子,“我先探探究竟。”他放出影子,虽然此时尚未入夜,影子无所遁形,但周围又没有其他修士在,无需防备,而洞窟之内,必然少有光亮,拥有夜视的影子行动起来,再方便不过了。 黑影透体而出,江枫随之一阵战栗,那影子抵近石块,从细小的缝隙中钻入洞窟,江枫令江城子护法警戒,闭目专心操控影子,侦查洞窟里的情形。 里面堆满了散乱的碎石,仅比入口处的要小上一些,但数量足有百十枚之多,看起来,后来者想要彻底封住这里,避免他人发现。 走出乱石堆,随着向内推进,寒意渐渐笼罩影子周身,这一点,他同江枫的感觉相连,只是并不会受到冰寒伤害,他只是惧怕蕴含灵力的闪光和冲击而已。 这里空旷而宁静,只有点点滴水的声音不断回荡,但不知源在何处,地面由散乱,破败到整洁,平坦,渐渐有不似天然洞窟的痕迹显现,萧明葆没有说错,这里的确寒意逼人,但他没有说,这里有修士来过的痕迹,而这并不难发现。 因为在不远处,江枫的影子就瞥见了一堆几近风化的白骨,主人似乎已经逝去多年。江枫令影子缓缓的飘过去,却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困缚之力,将影子定在当场。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灵圣者 影子一直与江枫共享视野,也同样共享每种细微的感受,就在一瞬间,似乎有无数带刺的枝蔓从地下破土而出,如蛇类缠绕绷紧一般,从脚踝一直蔓延到腰间,困缚周身,要不是知道这仅是感觉共享,并非实际的效果,江枫或许真的以为自己被困住了。 救不救? 答案是无疑的。 影子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就定在那里,虽然暂时看似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还能旋转头部,观察几近风化白骨附近的情况。这副白骨的主人,生前保持着背靠石壁的坐姿,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动作自然而安详,不像是被害的样子。点点微光从他的完整肋骨之间飘逸四散,好似夏日夜晚的清冷萤火,这也是他为什么被影子首先发现的原因。 不知在洞穴何处传来的水声,仍在有节奏的点点滴落,这里孤冷,安宁,在仿佛凝固了一般的黢黑之中,光阴缓缓流逝,整个影子,似乎也融化在这片静籁之中,就像石子投入水塘激起的涟漪渐行渐远一般,消散了来时的痕迹。 江枫无心体会这种安宁,他第一时间就打算深入洞穴,影子固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但却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侦查手段,尽管在地级修士面前,这种手段和小儿舞剑没有什么区别,既防不了萧不厌,对楚安澜也形同虚设,但在同阶玄级之中,还算无往不利。 寒光簪魔手环,自从上官秀棋交给自己,就因为对抗冰荒雪女诅咒的缘故,一直带在身上,灵光扳指也一样套在指间,一旦事有不利,可以立即激活“绝影一闪”,逃遁到五里之外,白玉飞针也掐在手中备用,防止可能的魅惑或短暂迷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将带有“银羽箭”技能的松石项链也戴上,好在此间无人,不会有人看见自己戴了一根女式项链。至于防护,两道二阶的水盾符弹指间祭出,看着寒光簪魔手环上,浮现出的淡淡光晕,以及随之自动激活的银盾护罩,江枫心中微定,至于三阶的非制式符箓“水元龙鳞符”,他也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方便随时取用。 几种可以利用的手段齐出,来防止潜在的危险,手中的蓝焱大剑,腰间的银灵匕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扫荡了小镇外垃圾场的拾荒者。 呼,深吸一口气。 江城子已经将洞口的巨石悉数处理,江枫一个眼神,他便化作一道流光,重回手臂之上,那处光斑,也因为紧张情绪的影响,而缓缓颤动,反而黑蛇之灵,倒是慵懒的腾挪了几下,在吸纳神秘黑色石头鳞片,以及沈峻茂濒死前释放的黑蛇残灵之后,它变大变粗的体形已经隐隐压制了江城子的光斑居所,对于江枫灵气的抽吸,也变得更浓烈了一些。 洞口碎石嶙峋,江枫小心的钻入洞内,附近的格局影子之前早已探明,他只需要循着先前的路径,找到影子,并解决困缚影子的神秘力量。他隐隐觉得秘密就在那风化白骨之中,但地面的变化,却率先引起了他的主意。 地面并不像影子所见那样,由粗糙变得平整,反而仄仄不平,仿佛并未有人开凿过,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蹲下身,仔细触摸感受地表的变化,自然成型的碎石边缘,似乎并不是先前所理解的人工打磨,而是生来如此,这里更多的是一个天然的洞穴。 早已备好的魂火宫灯擎在左手,此番被放满了灵石,但激发出的亮光,仍然不足以照亮周身十步,这里的黑暗似乎粘稠而深邃,就连玲珑宝光探视过去,也无功而返,这种现象,只在面对厚重的铁壁或者被阵法保护的屏障时,才会出现。视野之中,没有任何宝光,就连自然环境中偶尔会出现的绿色微光都不存在。 触感是刺骨的冰冷,如同任晓龙之前描述萧明葆所遇一样,即使有水盾符护住周身,能够略微防止寒气的侵袭,但寒意,仍然如同想要拼命钻入体内的水蛭一样,在噬咬,吞咽着体表散发的每一分热气,久久挥之不去。 呼! 哈气成霜,化为细微的粉尘落下,这里是个冰冷酷寒的世界,但为何还会有水声滴落,这严重违背了常理。 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江枫绕过一块挡路的狰狞石柱,远远看见了那处散发着微光的风化白骨,这股带有丝丝暖意的微光,竟然比自己手中的魂火宫灯释放的光亮,更具穿透性,仿佛要硬塞给自己看一般,在兀自闪烁着,点点金光,飘舞着螺旋上升,直到通向不知有多么幽深清冷的高处。 江枫止住了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枚光幕符,想要破碎这片黑暗,那光幕符却如燃尽的黄纸一般,迅速灰化,从手心间片片散落。 这就完了? 再次试验,仍然是同样的效果。江枫不禁有些慌乱,好在魂火宫灯并没有熄灭,他能看见周身十步之内,仍然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影子距离自己更近,似乎有了力量的源泉,影子周身的困缚松懈了很多。江枫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又不禁向前迈进了几步,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影子倏忽间脱困,快速向江枫飞掠,迅速融入体内,随着一阵熟悉的战栗,江枫成功收回了影子。 就这么简单? 江枫几乎不敢相信,就如同不敢相信那件充满灵力的光幕符变成飞灰一般,他原本以为需要依赖蛮力解决的事情,仅仅是走近后一个念头,就轻松化解,这完全不合理。 江枫向后挪了一步,他能感受到寒光簪魔手环在抵抗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应该源自冰荒雪女,在驱使他,向前去冒险探视那堆风化白骨,有了抵抗‘莽言咒’的法器,果然不一样,安全第一才是遵从本心,萧明葆在这里的遭遇,他可不想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先到洞外,再做打算。 “为什么?” 江枫刚刚打算离开,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向后急退了几步,靠在方才路过的石柱上,才用余光慢慢窥视声音的方向。 “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却见那副骸骨之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光影,渐渐交织成一副老者的面容,他慈眉善目,银发飘飘,仿佛得道圣者一般。 “你是谁?”江枫这次没有拈取任何符箓,方才的经历告诉他,这东西或许没用,他在掌心中暗自凝聚灵力,银羽箭在手掌的遮挡下,渐渐成形。 “我是真灵圣者,正在寻找合适的衣钵,年轻人,你不愿意么?” “没听说过。”似乎没有额外的危险,江枫也在拖延时间,他掌中的银羽箭,也还需要时间凝聚。 “你和我有缘。你身上的残影,曾经是我的真灵法身之一。” 嗯? 江枫愣住了,差点因此断了灵力的供应,赶紧静心凝神,他打算一会儿就使用白玉飞针,避免受到对方的影响坏了心智。 “残影?什么真灵法身?” “你过来,我和你讲。” “你说吧,我听着就好。” “年轻人,你很小心,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已经是一缕无力的残魂,就要消散在这天地间。”光影之中,不断传来慈祥温润的声音,“”只是最后心有余念,想要留一分传承而已。”那光影随着爽朗的笑容飘忽变化,继续说道:“我生前曾达到天级境界,修炼了九个真灵法身,分别是影,蚀、云,龙,封,幻,壁,霜,心,故此自称真灵圣者,你身上的影,就是我的法身之一。” “你要收回去?” “不,我没那个打算,既与你有缘,就送给你吧,你愿意接受我的其他法身传承么?他们各有所长,不需多少时日,你就能一飞冲天。” 听起来像极了神话,而且很诱人。 江枫手中的银羽箭业已凝成,他右手一甩,随着一道急速的银光,那羽箭直奔那副残骸而去。天下没有那种好事,有缘继承你的衣钵?多半是个陷阱,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银羽箭击中那副残骸,破碎无数山石,整个洞穴也随之摇晃起来,趁这间隙,江枫转身飞掠,想要快速离开此地。 声音也戛然而止。 江枫循着刚才的记忆,快速来到入口处,却发现这里的光景,与之前所见,竟有明显的区分,除了寒意仍在外,原本的出口,竟然变成了一处经年凝聚的冰瀑。 迷路了? 还是幻觉? 白玉飞针果断施展,中级醒神的效果立即触发,他见到眼前的冰瀑似乎渐渐融化,消散在视野中,代之以嶙峋的碎石,没错,就是这里,他身形还未来及动作,浓重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眼前的景物随之变化,此番,更是变成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周围死一般寂静,他蹲下身,检查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这人全身粗布袍服,入手的感觉真实得没有半分虚假,七窍流血的脸上,眼睛圆睁布满恐惧,一个低档的储物袋还挂在腰间,江枫一把捡起来,瞬间抹灭了上面残存的灵级印记,掏出一大把低级灵符来。 上面竟带有灵笼商会的独特标记,灵力微动,那一堆符箓再次如飞灰般溅落,不给人一点施展的空间。 “你惹怒我了!我真灵圣者,不是好惹的!”空荡的山洞内,再次传来老者的声音,原本慈祥的音调,已经变成了充满了杀戮的愤怒。 哼! 江枫反倒静下心来,这才是正常的逻辑,萧明葆,还有眼前这些疑似幻觉,但又真切的尸体,才是来此地最应该有的际遇。不过对方认出自己影子的事情,倒是有几分真切,影子的来历,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记忆深处,似乎记得曾经跌落到某个洞窟,难不成,就是这个洞窟? 不,伏元镇,自己印象中似乎不是这里,记忆深处,似乎有些东西被触动了,但还模糊不清,就好比十步之外那些幽深的黑暗一般。 既是个残魂,而且一开始没有出手,就不用担心对方,江枫原本担心遇到萧明葆一样的事,但细观法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事钻进体内,于是静下心来,感受到寒光簪魔手环的颤动,擎起蓝焱大剑,再次向原本停放神秘风化白骨的地方走去。 既然归路不见,那么那堆风化的白骨,似乎才是离开此处的关键。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外小镇 记忆中原本风化白骨的位置,被银羽箭击碎的石壁散落一地,但当将江枫小心翼翼走过来的时候,风化白骨已然不见,他左右四望,却见更幽深的黑暗之中,另一团点点星光猝然显现,穿透异常粘稠的黑暗,扑入自己的视野。 耳边响起纷纷扰扰的呓语,仿佛刚刚掏空双耳,就被扔进极喧闹的集市,每一个声音都听得懂,每一个词汇都在记忆中,但却无法抓住具体的内容,随着他离开这处散乱的石堆,向着那团星光进发时,呓语又突然消失,回归死水般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之中,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竟然袭击我,不可原谅!” “你想怎么样?”江枫干脆与之对话,想要借助声音来定位对方,虽然这在地形复杂,回音袅袅的洞穴之内甚是困难,但也好过没有,他发现,魂火宫灯的光亮再度回到十步之内,仄仄不平的地面再度显现,这里似乎有些凌乱的脚印,但分辨不出到底是进是出,没有一点规律可言。 “到我的身边来。”对方愤怒的情绪,似乎渐渐平静。 光亮的风化白骨再度映入眼帘,江枫距离它,保持了大约五十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魂火宫灯的照亮范围,似乎减少到八步,距离这处神秘所在越近,光亮就越是受限。那么,他突然想,方才在那堆疑似灵笼商会成员尸体旁,五步左右的光亮,岂不是距离风化白骨更近?自己本来循着道路,甚至偶尔贴着石壁行走,本以为选对了道路,难不成一直在莫名其妙的在某地绕圈子? 再走近十步,光亮减少到七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知道不能再近,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虞,想了想,影子从身体中分离而出,渐渐向那团光亮靠去,他想用这种方法,确定一个安全的距离。 “残影?你放这个已经失去灵智的残影,是想让我念些旧情么?”神秘的存在似乎能轻易发现影子,“无需如此,只要你还愿意继承我的衣钵,我就原谅你。” “怎么继承?” “走过来。” “给我说说残影。” “你先走过来。” “给我先说说残影的故事。”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直到星星点点的光,似乎有要熄灭的趋势。 “影是我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心’,我们都是真灵圣者生前炼制的九道分身之一,圣者陨落在这里,我们却残留在天地间,直到有一天,‘影’先消失了,不知所终,然后是‘云’,之后是‘龙’,直到最近的‘蚀’,这里只剩下我,我独自在这里,守护着真灵圣者的遗骸,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继承衣钵有什么用?” “重新成为强者,你不渴望这种力量么?” “我渴望,但我不喜欢借用别人的力量,会被你控制么?” “控制?不,虽然我是圣者用自己的心脏炼成,但我自己的思想很简单,不会妨碍你。” “我不信。而且按你所说,真灵圣者的九道分身,仅剩下你,那还有几道哪了去了,似乎刚才并没有全都罗列出来,为什么说仅剩下你独自守护?” 声音再度沉默了很久。 “我无法解释,或许这是圣者的安排,你只要与我融合,就能获得圣者的一半实力,过来吧,圣者还有一件法宝。你看!” 一道蓝光从风化白骨之中穿出,悬浮在半空之中,绽放出湛蓝无暇的光,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但比常规的尺寸要大得多。 “这枚戒指名曰‘吞海’,在真灵圣者还是少年之时,就得到此宝,自此开始一路披荆斩棘,直通大道巅峰,它可以轻易吞掉修士的法宝。” “哦?”听起来令人神往,但玲珑宝光却真切的告诉自己,这法宝根本就不存在,那里只有另一团幽深浓重的黑暗。 “不错,那有关‘影’,你知道多少?” “影曾经是我们的一员。至于它的能力,你我融合之后,你自会知晓。” “除了你,真的没有其他分身在这里么?”江枫想起了这里无处不在的深寒,即使身在白骨附近,他也能感受到那分刺骨的冰冷。 “没有,你放心,而且我是最强的,只要你拥有了我,早晚都能找到其他分身,成为真灵圣者一样的存在。” 简直是胡说。 江枫心道,他记得之前这神秘存在曾经提及一个名曰“霜”的分身,顾名思义,想必‘霜’也在这里,至于无处不在的幻觉,则至少有‘幻’存在,这还是自己的简单臆测,而这洞窟,不知道有多么幽深,内里是否存在其他圣者的分身,还未为可知。 黑影如之前一样,在距离遗骸十步时,再度被禁锢,而只要江枫再度向前,黑影就会再度脱困,就像一个漩涡吸引着进入其中的船只深入一样,这神秘的遗骸,一步步将江枫拉到近前,直到仅有十步之遥,而此时魂火宫灯的光亮范围,仅仅剩下两步。 “好了,走过来,我好释放残存的灵力,与你融合。” “那法宝呢?”江枫知道这必然是陷阱,但他已经料定,对方并没有直接杀死自己的能力,这里面一定有些伎俩是自己不知道的。 “融合之后,法宝自然是你的。” “我不需要祭炼么?” “不需要,有我在,一切都好办。” “好。” 江枫并没有向前走,而是坐了下来,虽然地上冰冷刺骨,但触摸实地的感觉,给他一种安全感,借着魂火宫灯被限制在两步之内的光亮,他掏出几枚灵石,小心的布置法阵。 “你要做什么?快过来啊,我的灵力所剩不多,再晚了,恐怕就没法继承圣者的衣钵,这种机缘,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马上,等我一下,我需要虔诚的祷告一番,感谢上苍的恩赐。” 江枫随意的胡诌了一句,手中多了一件品质低劣的一阶法器,心中隐隐默念业已熟悉的口诀,撕碎一小块衣衫,低声说道: “这衣衫主人的位置!” 灵石绽放出朵朵各色光芒,渐渐在空中汇聚出散碎的画面,最终交织成一幅图画: 在一处山崖之上,静坐着一个带着银白兜帽的男子,他腰间挂着一把匕首,膝上还有一把蓝焱大剑,他的眼睛深邃,黑色眼眸中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迷茫甚至疑虑,此人正是江枫自己,而他坐在不知道有多么幽深的山崖之旁,距离掉下去,仅仅有五步之遥。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者遗骸,更没有什么法宝存在,只有光秃秃的石壁,以及无法找到去向的凌乱脚印。 “怎么样,你还是什么圣者么?”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手段,不过,你也别想离开这里。”那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晋升两步的光亮,而陡然加长,照亮了眼前的悬崖,不止如此,真实的感觉也再度回归,江枫甚至嗅到了崖底飘散上来的臭味。 那个自称圣者的家伙,似乎跑掉了。 江枫起身,将已化为废料的法器,一脚踢下了山崖,很久之后,才听见一声轻微的闷响,看起来下面不是裸露的的石块,而是存在着略微松软的东西,比如,灵笼商会成员的尸体,空中弥散的臭味,多半是尸体腐烂造成。 此处凌乱又戛然而止的脚印,说明不止一个人,曾经从这里,期待着各种奇遇,拥抱着“梦想”幸福的坠落下去。 自称圣者的家伙跑掉之后,加上魂火宫灯光亮大小的指示,江枫沿着可能的道路,借着影子的侦查,向更深的洞穴,但也更可能是出口的方向走去,那个自称圣者的声音,再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失去了兴趣。 由十步到十五步,再到二十步,洞穴内的幽暗以及刺骨的幽寒,都在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叮咚的响声越来越近,江枫知道那是地下暗河汇集水源的所在,整个视野内,真实的存在接踵出现,下垂的钟乳石,呜咽的泉眼,偶尔发现的地下甲虫,生命的迹象一旦出现,就说明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但江枫明确知道,这里不是自己来时的地方。 一道自然的光亮从不远的狭小缝隙投射进来,那光亮温暖而无力,似乎出自一抹残阳,估测自己来时的时间,刚刚好对上,江枫放出江城子,连同影子一起,左右侦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跟上自己,才蹭着缝隙,勉强的钻出洞穴。 这里竟然一处未名的所在,回头望去,狭窄的缝隙遮掩在散碎的藤蔓和荒草之间,不细心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半点踪迹。而眼前的山脚下,则是一处与伏元镇大小差不多的镇子,从这里,能看见那里透出的袅袅炊烟。 这是那里?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未有过,但却真实存在,他忍不住寻找下山的路,却发现这里是一处荒蛮的断崖,没有任何上来的路,好在距离不远,江枫也就没有祭出飞舟,江城子会意,直接化为原形,载着江枫顺风直下,须臾间落到地面,这才看清了这镇子的模样。 镇子入口有几处斜仄的老榆树,此时嫩芽吐绿,几个孩童正在上面攀爬嬉戏,更有几个老年闲汉,在树下闲聊,江枫走上前,正想要触摸那似乎有些熟悉的苍老树干,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形中穿透了那树干,而几个孩童和老人,也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再望向远处,原本上升的袅袅炊烟,屋檐下纷飞的燕雀,也如同瞬间凝滞了一般,再无半点生气,再无半点神采,就像一幅静止的画卷,原本视野中那几个走向村口的身影,也同突然中断的笑声一般,瞬间定格在原地。 江枫忍不住奔跑起来,他发现他能轻易的穿透一栋栋房屋,一排排栅栏,穿透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却无法真正触摸到任何事物,就好似他们原本就不存在一样。环顾四望,江城子和影子都已经不见,只看见一口捆扎着不少粗重铁链的古井。他有点心慌,奔向来时的道路,奔向镇外那棵来时看到的老树,却冷不防被一处石碑绊倒了。 这是此处,第一个他能够触及的所在。 他站起身,袍服上竟然违反常理的没有沾染任何尘土,向着那处半人高的青灰色石碑望去,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大字: “大荒镇” 这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碎了他脑海中的一团不知道积存多久的记忆,而那刚刚浮现出的画面,却如同一把干燥的细沙,刚想用力去抓,却在指缝间纷纷落下,不留下一点痕迹。 此处有古怪! 他匆匆祭出飞舟,向那处来时的山崖急飞,穿透层层若有若无的白雾,再度落下,却发现江城子和影子都在此处。 “师父,你去了哪?”江城子问道。 江枫回望,只见山崖下那袅袅的炊烟,再度飘飘扬扬,连同那个叫“大荒”的古镇,再度活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叫我大哥 \“\\ “回去!”\\ 江城子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与江枫一同飞落大荒镇,更别提小镇的各种奇遇了,这里面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江城子被抹掉了相关记忆,无从判断,不得而知。\\ 原路返回是此时最好的选择,江枫率先穿过狭窄的裂缝,重新回到洞穴中,此番他并没有让江城子躲起来,而是扔给他两盏魂火宫灯,让他把宋维多也放出来,三盏魂火宫灯相连,足以照亮一小片区域,相互拱卫,加上影子跟在左近,最大限度的确保队伍的安全。\\ 大荒镇步步玄机,江枫也猜想,自己记忆丢失的片段,甚至身世之谜,都可能在这里寻找到答案。\\ 印象中,江枫只记得自己在童年时,曾经跌落进某个黑暗无光的山洞,获得了身边这诡异的影子,但一直忘记了是在何处跌落,以及具体什么时间跌落,只记得那是个彤云密布,寒风料峭的冬日,如果真的如那个假冒真灵圣者所,残影是他主人生前的一道法身,那自己十有**就是在这里获得了那场机缘,而结合洞内的寒气,以及诡异的大荒镇,或许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冬天,都是假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丢失了那段记忆,就仿佛被人用水冲洗过一般,只留下点点滴滴的印痕,根本无法汇成连续的画面,而且这残存的印痕,都有可能是被替换的假象。解读这些的机会应该就在大荒镇,这个名不见经传,更不在浅山宗六十镇中记录的虚幻所在。\\ 江枫很想冲进去勘破这一切,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这个时候,以自己玄级层次的修为,在这里会非常危险。他能感受到手腕之上,寒光簪魔手环狂暴的躁动,那是“莽咒”在枉顾自己死活,连续催动自己前往冒险的乱神之举。他现在反而发现,咒语结合手环,竟然有一定的危险预警作用,前提是附近有不小的机缘。\\ 这诅咒来自于古妖冰荒雪女,难道到了雪女这个层次,已有勘破万物法则,窥探世间机缘的能力了?常说修炼之人,平素最重道心不破,是否也是一种维系机缘恒定的必要条件之一?\\ 江枫这样想着,无意中却已经深入洞穴,丝丝寒意再次袭来,修为不高的江城子,甚至打起了寒战,好在尚未进入到神秘区域,使用符箓并不受限。打了几道一阶炙火符,略微隔绝了刺骨的冰寒,二人一傀得以继续前行。\\ 让人捉摸不定虚实的幻觉,是神秘区域最大的危险,那原本伪装成真灵圣者的存在,更是游离不定,不知去向,江枫一度以为他已经离开,直到“咯咯咯”的笑声再次传来。\\ “我都说了,你走不了的,一旦见到圣者的遗骸,就别想离开。”\\ 那声音不再是一位老者,更像是来自一位孩童,并且转瞬间又变成一位少女,“就连我都找不到出口,何况是你?”\\ “你不就是真灵圣者的‘心’吗,为什么找不到?”江枫一边回话,一边警惕着周围的细微变化,他担心对方再次出手,这幻术能使人迷失方向,甚至影响感官的判断,比如自己和影子,对于地面粗糙程度的感受,明显不同,不过这幻术同时能够影响的东西应该有限,一旦勘破,短时间内不会再受到影响,比如此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尸臭,在自己占卜并且意识到悬崖下存在尸海之后,就再也不会受到误导。\\ 那神秘存在,却没有了声音。\\ 仍然没有头绪,魂火宫灯此次的光亮范围,一直保持在十步左右,几人就像在原地打转一样,无法找到脱离这片神秘区域的出口,进退不能,就是借着光亮缩小的指引,回到大荒镇,也不可能。\\ “你没找到过其他出口么?”他没提“大荒镇”的名字,因为这玄之又玄的存在,或许也是一场虚幻之梦。\\ “别想骗我现身,哼!”声音再次回复了童音,旋即戏谑般变得苍老,“我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话音未落,随着江枫再次挪到脚步,那堆神秘的发光风化白骨再度出现,散发着诱人心魄的微光,而三人魂火宫灯的光亮范围,也再次缩小。\\ “哈哈,你们又不小心踩到啦!”\\ 踩到?\\ 江枫一瞬间抓到关键,不小心踩到?也就是说,必须要踩到特定的位置,方才会触发这里的幻阵,那问题似乎变得容易了。\\ “蹲下!注意防护!”\\ 江枫手中灵力尽数灌注到蓝焱大剑之上,向地上猛力一插,随着一声低沉的铿锵声,脚下坚硬的岩石被蛮力碎裂,而与此同时,在远处若即若离的白骨残骸,渐渐变淡,融入了浓烈的黑暗之中。\\ 果然有效,看着魂火宫灯的光亮范围重回十步,江枫意识到,方才的奋力一击,成功的破除了幻阵的一角,虽然不是阵眼,盖因超乎洞穴应有程度的浓重黑暗,仍在四周紧缚着,充斥着,仅仅是变淡了一点而已。\\ 但毕竟变淡了。\\ “你打石头做什么?”\\ “没什么。”\\ 声音再次戛然而止,在浓重的黑暗里,这次江枫似乎听到了一丝身体移动带起的风声,这幻阵已经不再完美,它的威力似乎有细微的降低,而从对方的问话中,他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懂阵法。\\ 队伍继续前行,细心寻找,直到白骨残骸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再次破坏,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在江枫心中,这是第八处,魂火宫灯的光芒,此时足以照亮附近十五步的距离,越是这样,寻找下一处破阵点,就越是容易,幻阵的威力也降低得更多,他甚至经常发现自己蓝焱大剑曾经破坏过的痕迹。\\ “你是个好人么?”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嗯?”\\ 似乎从未有人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这问题幼稚而又深刻,话说好人怎么评价?杀过人的人,能算好人么,但哪个修士,手中没几条人命呢?\\ “很难回答,应该不算太坏。”说话间,江枫再次挥剑,破坏了一处疑似破阵点的所在,这一次,他感到浓重的黑暗瞬间冲淡了很多。\\ “快住手!你这样会杀了幻的!”\\ 神秘存在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江城子却突然向着黑暗处,冷不防吐了一个水泡,那水泡迅速融入黑暗,随后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 “呀,这是什么呀,哎呀,怎么这么黏!”\\ 声音慌乱而急促,黑暗像潮水般迅速退去,感受到这种变化,江枫果断扔出两道光幕符,随着炫目的耀眼强光闪现,江枫瞬间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在百步之外的一块石头上,正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江城子的水泡中不断挣扎,他黑色的长发如鸟窝般散乱,全身破烂的宽大土色袍服,连同脸上,都脏兮兮的,似乎许久都没有清洗,他的腰间,更是挂着几只或干瘪或刚刚死去的灰色大老鼠,而他的手中,还抓着两枚拳头大小的水晶珠。\\ 一枚泛着诱人心魄的紫色,而另一枚,则是雪白,正是冰雪的颜色。\\ 江枫再不犹豫,快速飞掠到近前,趁着对方在水泡中挣扎还未挣脱的机会,快速的从他的手中夺走了两枚水晶珠,很明显,这里的幻觉和冰寒,都来自这两枚诡异的珠子。\\ “呀,快还给我!你们这些坏人!”\\ “什么坏人,你才是坏人,你这个坏小子,你也不动动脑子,这种东西能吃么?”江城子看见原来始作俑者是这么一个小孩子,顿时来了劲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粗绳子,七手八脚的将对方捆住,一把扯下对方腰间的老鼠,扔在地上。\\ “呸,真臭,你不嫌脏么!”\\ “你才臭,那是我的干粮,还给我!还有我的球!”\\ 回答他的是江城子的一记拳头,打的对方七晕八素,顿时没了脾气,这孩童看修为也就灵级二重,而且还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一身本事全赖天生,战斗技巧更是全无。\\ “停手,我来问他。”\\ 江枫捡起一只干瘪的老鼠看了看,这东西似乎存放了很久,灰黑的鼠毛已经掉落了不少,还有几处撕咬的痕迹,看起来,真是这孩童所的干粮,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孩童,岂不是困在这里好久了?\\ “拿几块麝香猪的肉干出来。”江枫摊开右手,伸到江城子面前。\\ “没有。”江城子知道江枫这是要给这孩童吃,自然不肯拿出来,麝香猪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这些肉干都是他趁着闲暇特意烤制出来的,平常拿来当零食吃。\\ “听话。”有这样孩子般的徒弟,江枫也是没办法,“回头给你烤沙罗蜥蜴。”\\ 江城子眼前一亮,这才掏出几块奇形怪状的肉干,又将其中最大的一块拿了回去,余下放在孩童的前方,正好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你这徒儿。”\\ 江枫却没理会江城子的小伎俩,他方才已经看出来,这孩童没了水晶球,根本就不是他,甚至江城子的对手,故此,他手中灵力微弹,捆缚孩童周身的绳索应声断裂。\\ “拿去吃,吃完了和我们说说这里的事。”\\ “哼,休想。”绳子刚刚松开,孩童就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但还未走远,突然想起来方才的肉干,赶紧又舍不得的灰溜溜跑了回来,两眼贼溜溜的盯着江枫和江城子,黑漆漆的小手伸了过来,抓了一把肉干,旋即快速跳脱到后方一块大石头上,这才大口吞咽起来。\\ 咳!咳!\\ 他却因为吃的太急,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却见江城子一个飞跳,紧跟了上去,孩童正要逃跑,却被他一把抓了个正着,孩童正要张嘴去咬江城子的手,却见江城子递过来一个打开的红的发亮的酒葫芦。\\ “拿去喝,看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和你说,外面的东西,好吃的可多了。”\\ 孩童疑惑的看着他,露出期待的眼神,小口的喝起葫芦中的水来。\\ “嗯,这不是水,这是什么?”\\ “这是香木果的汁。”\\ “真好喝!”\\ “叫我大哥,就还有。”\\ “大哥!”\\ “我这里还有酸枝藤的果子,你尝尝,又酸又甜!”\\ “……”\\ 江枫无语,两个孩童很快就打成一片,他倒是成了一个彻底的局外人,只能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交流食物的心得,仔细捻着两枚似乎有灵力内敛,但在自己手中却无法使用的水晶珠,却什么也没有研究出来,但他发现,自己的影子,的确对这两枚水晶珠,有隐隐的亲近之感,他和影子心灵相通,自然能感受到这种意动。\\ 或许这孩童说的是真的。\\ 他站起身,趁着光幕符的光亮还未熄灭,环顾四周,看见了漆黑的崖壁之上,有一处人工开凿的高台,赫然坐着一副散发微光的风化白骨。\\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洞穴脱困 \“\\ 孩童吃饱了,肚子变得浑圆,两人也因此混熟了,问题于是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多到江城子应接不暇。\\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既然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问问吧!”\\ 江城子打出几道清洁符后,孩童身上已经干净了许多,他穿着江城子给他的旧袍,长袖甩来甩去,嘴里还含着两枚酸溜溜的杨枝酸梅,口齿不清的说道:\\ “那我,是不是,就用这个名字了,可是我好像曾经有一个名字,只是好像忘记了,叫什么来着?”他左顾右盼,似在回想。\\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江枫已经不在身旁,而是在崖壁的高台之上,正是圣者的旁边。\\ “呀,你这个坏人,你不能动圣者的遗物。”\\ 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双脚蹬在不算粗糙的石壁上,身形转瞬间化作一只白色狐狸,宽大的袍服转瞬脱落,但却舍不得丢弃而叼在嘴里,它的四足快速倒腾,浑圆的肚子甩来甩去,竟然在崖壁上行动自如,很快就跳到高台之上,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甚是熟练。\\ “别动!”\\ 他刚一落地,重新化成光溜溜的童子模样,口齿不清的喊道,却没什么威力,但看江枫矗立在圣者的遗骸旁,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而半空之中,却有一只红蓝间色的大鸟,振翅飞来,转瞬间落到高台之上,身形一抖,重新化作江城子的模样。\\ “哎?你会飞?”他粗眉毛下的大眼睛睁得浑圆,“你,衣服,衣服,怎么没掉?”他抱着宽大的袍服,一脸惊异的看着变形之后穿戴依然整齐的江城子。\\ “当然是用灵力操控啊,你不会么?”\\ “灵力,就是这个么?”他小手一摊,两道汤饼大小的蓝光浮现在他的掌心,却没有抽成丝状,似乎无法分心操控。\\ 很纯净的灵力!\\ 听到两人对话,江枫不禁转头望去,目光正迎上那团湛蓝幽深的光,这孩童灵力的纯净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即使自己已经步入玄级,灵力净化程度理应超过灵级,但也远远不及这个孩童,只不过,他分心操控灵力的精准程度,远远低于同级修士,几乎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可见是长期缺乏合适的指导。\\ 江枫忍不住动用“分相术”,查看这孩童的法相来,这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 空濛的灵池之中,竟然空无一物,没有法相?天下还有没有法相的修士?这孩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江枫忍住心中的好奇,以这孩童对于灵力不能再生疏的掌控程度考虑,他定然也不会知道法相的事,只能从头问起。\\ “我,我来这里已经好久了,”孩童吐出几颗咬痕明显的梅核,摊在手心递给江城子,“大哥,这酸梅好吃,但这个好像太硬了。”\\ “这个是核,不能吃的。”江城子笑道,“扔掉吧,快回答我师父的问题。问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嗯,我记得,我是从那里来的。”他指了指右侧一块漆黑的石块,“但是,好像没有回去的路。”\\ 顺着他的所指,江枫和江城子打量起那块略有些奇异的光滑石块来,相比周围的青褐色岩石,这块黑色石块,的确有些不同,但它与周围石块似乎融合的相当完美,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里曾经是个入口。\\ “那你来了多久?”江城子问道,不过看到对方一副迷惘的眼神,他突然想起来,这里平素是个几乎完全黑暗的所在,问问不可能知道外间的变化,“哦,我忘了,这里不分白天黑夜。”\\ “这两枚珠子,是你从圣者手中拿到的么?”江枫的掌心之中,两枚珠子,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丝灵动的气息,但江枫能猜测到,这珠子内里定有乾坤。其实在圣者的胸腔里,仍然有一枚赤色的珠子,但寒光簪魔手环的暴躁颤动,提醒自己,倘若贸然去取,必然充满危险,这也是他一直站在这里,不敢有任何动作的原因。\\ “那两枚珠子是我捡到的,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好像叫做‘封’,是圣者告诉我的,真难记!”他指着圣者的遗骸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称呼自己为‘心’?”江城子嘟囔着嘴,听到圣者的骸骨会说话,他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你这个样子,可不是个诚实的孩子。”\\ “我…我记错了。”问问挠挠头,委屈的说道,这个理由相当令人无语,“那个,才是心,它也会说话。”他指向圣者胸腔中的那枚赤色珠子。\\ 这圣者竟然还残存一丝生命迹象?想到这,江枫不禁凝神观望闪着微光的骸骨,忽然感觉心神有些飘忽难制,赶紧闭上双眼,转过身体,再不去直视。\\ “也就是真灵圣者曾经和你说过话?”\\ “是啊,不过不是经常说。当时,我记得我在附近找吃的,不小心进到这里,然后,就莫名的多了一些想法,有个声音告诉我,说我叫封,但是我再也出不去,后来,就来了一大批坏人。”\\ “你说他们?”江枫指向高台之下,层层叠叠堆起的尸体,像是灵笼商会的成员。\\ “对,是他们,他们找到了一枚有毒的珠子,不少人当场就死掉了。”\\ 应该是哪个法身?江枫遍历之前江问问顺口道出来的几个名字。或许是‘蚀’?从字面意思来看,特别像是令萧明葆法相受损的诡异存在,也像是墨丘泉所持瓷瓶中那股黑烟,江枫还不敢将黑烟放出,因为他尚不能控制那股力量,“你还记得这人么?”\\ 江枫凭借印象,将萧明葆的形貌利用具象符打在石壁之上。\\ “不认识。这个也是坏人么?”\\ 看起来不是,也应该如此,萧明葆和任晓龙探索神秘山洞,是去年的事情,距离现在至少有半年以上的时间,而看高台之下,灵笼商会成员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近三个月的事情,也就是说,在萧明葆进入这个洞穴时,那枚附有‘蚀’法身之力的珠子,还在这里没被灵笼商会取走。\\ “其余的人呢,我说云,龙,还有其他几个真灵圣者的法身?”\\ “我不知道。”孩童不甚熟练的收起右手中的盘形灵力团,右手食指一点,“我只知道圣者称呼我为‘封’之后,我就有了这样的能力!”\\ 江枫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为之一窒,他掏出两枚低阶的清心符,再次发现,符箓无风自燃,化作一团灰烬。\\ 好在可能为“幻”和“霜”的珠子,此时还在自己手中,否则,又是一番捉迷藏的苦战了,“这两枚珠子,方才也是你控制的么?”\\ “不是。他们还活着,但是刚才你在地上一阵乱敲,结果,幻就快死了,你看里面都快没有心跳了。”\\ 心跳?\\ 江枫从未感受到这种异动,不过他仔细思量了一阵,突然将影子收入身体,很快,他就感受到那珠子之中传来的温热和丝丝跃动,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从心中油然而生。果然,只有具备真灵圣者的其他法身,才能相互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而与此同时,他再次动用“分相术”,看见孩童法相之内,隐隐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橙色光束。\\ 法相被替代了?\\ “除了封禁符箓,你还会什么技能么?”江枫忍不住问道,突然想起来这个词汇或许对孩童来讲太难,“我是说,不一样的本事那种?”\\ “我会召唤火焰,”孩童立刻回答,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过起来,“不过,我来到这里就忘记了,不然,我也不会生吃这些。”他伸手从身后再次拿出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大老鼠,递给江城子,“大哥,你也尝尝吧!”\\ “快扔掉,谁吃这个呀!,多脏!”江城子连忙厌恶的抓起来,扔下高台,“记住,以后不能吃这个!”他却浑然忘了,自己的原身玄火鸦,也是吃老鼠的。\\ 果然,法相被替代了,究竟是什么力量,去掉了这孩童的法相,难不成,是那名曰“蚀”的珠子,以及似乎还蕴藏神秘生命气息的真灵圣者?\\ 江枫心中隐隐有这个猜测,那缠绕在萧明葆红珊瑚法相之上的黑气,是否也会渐渐如此?然而这孩童的法相,被名曰“封”的法身替代,故此活了下来,并获得了新的技能,然而萧明葆却没这个好运,想到这,他望向了手中的两枚尚算亲和无害的珠子,以及,还残存在真灵圣者胸腔中的那枚。\\ “你看得见那处洞口么?”江枫遥指自己来时的那个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处洞口的岩石竟然已经复原如初,不复自己来时的散乱模样,只是有些簇新的痕迹,能看得出来那里曾经是个进入此间的入口。\\ “哪有啊?”\\ “跟我来。”两人搭乘江城子变幻的玄火鸦,来到这处似乎被匆匆遮掩的入口。江枫挥剑,失去幻阵掩饰的乱石堆,顿时敞开了一个狭窄的通道。\\ “呀,可以出去了!”孩童欣喜的叫道,想要第一个钻出去。\\ “没大没小!”他只感到后面一个声音,以及头上一个斗大醋栗般的敲打,正是江城子在作怪。\\ “让师父先走!”方才他已经趁机自作主张,将孩童收入江枫的门墙,成为自己的三师弟。\\ …………\\ 洞内光幕符的光华渐渐散去,黑暗再次笼罩了这处山洞,江枫不敢轻易探视的真灵圣者遗骸之上,几只老鼠不知道什么缘故,在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爬到其上钻来钻去,那赤红色的珠子,却突然跃动了一下,几道红光闪过,几只老鼠应声灰飞烟灭,而那枚红珠也瞬间明亮了一分,射出一道光线。那光线穿透层层黑暗,仿佛带着智慧般,绕过曲折的洞穴,射向远方,直到洞穴深处,最后抵达一处不太明显的缝隙,那缝隙却仿佛遮罩了一层透明的光膜,将那光线挡住,不得寸进。\\ 光线旋即化作乌有,仿佛从未存在过。\\ “桀桀桀,变淡了一些。”\\ 空旷的山洞内传来一声瘆人的苍老回响。圣者的胸腔之内,红珠周围,再度凝结出八枚珠子的位置,缓慢孕育出各色的珠子,这些珠子,只是比赤红色的珠子略小,有些跌落在身边,有些沿着还算光滑的地面,滚落至山崖之下,落在还算明显的角落。与此同时,被江枫等人匆匆挖开的碎石,再度合拢,重新封闭了入口。\\ …………\\ “你就叫江之问吧。”既然江城子已经代师收徒,江枫也只能将这只小狐狸录入门墙,何况,自己身边的影,也与这江之问有些解不开的缘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完结,那遗骸胸腔之中的赤色圆珠,给他窒息的感觉,久久难以平复,再看身后,已经被胡乱打通的入口,竟然渐渐合拢。\\ 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必须要赶紧离开。\\ 几人正待回转伏元镇,江枫却感到周围的气氛豁然凝固,他赶紧张开巨木壁垒护住四周,却冷不防几只金色利箭瞬间冲到眼前,打在刚刚凝结的护罩之上,耀起几团明亮的光斑。\\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突然袭击 漫天的箭雨,还未等江枫看清来者,就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好在这箭雨虽然波及范围极广,就连远处山峦上的茂密松林,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纷纷倒下,仿佛被狂风摧毁一般。但这技能的威力实则一般,以江枫巨木壁垒的二阶护罩强度,足以抵御。 江枫左右各抓起一个孩童,一个箭步就飞跃到一块如屋檐样的巨大岩石之后,这才分心查看天上的来者。 一把湛蓝色的细短飞剑,带着略微内敛的青色光芒,正悬浮在百尺之上的高空,上面站着一位黄色裙装的女子,她此时正双手合十,专心的释放着这波箭雨,她的裙摆足够宽大,甚至能看清里面粉色的亵衣,至于她的面目,也因此被完全遮挡。 “你是何人?” 江枫高声喝问,在自己地盘上挨打,真是活久见,他正待还手,却发现在黄裙女子不远处,还有一名白衣秀士打扮的男子正快速靠近。 “珊妹,那贼人的目光……” “啊!” 被称为“珊妹”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裙装不太适合释放这种会鼓动风压的技能,她立即停止了箭雨,玉手护住收拢衣裙,望向下方正在抬头观望的江枫,目光凌厉: “你这登徒浪子,真是该死!” 我冤啊,江枫心中大吐口水,你自己站在飞剑之上,凌空甩下箭雨,关我什么事啊,他挡住江城子和江之问二人视线的宽大袖子这才收起,向上拱拱手: “不知何方道友,为何袭击我等?” “你这贼人,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做什么,关你何事,我倒是要问两位道友,来浅山宗有何贵干?” “牙尖嘴利,这浅山宗是你的不成,我们来这里,还用向你汇报?”黄裙女子没有说话,白衣秀士反而接过话头,将江枫的话顶了回来。 “不巧,在下乃浅山宗掌门江枫,还请道友报出名号。如为做客,还请通报一番,倘若路过,还请速速离去。” 见两人均是玄级修为,虽然均超过自己,但江枫作为一宗之主,在自己家门口被袭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哈!好大的口气!” 白衣秀士从背后抽出一把青色宝剑,“你说是就是,我们也无法验证,不如拿出些凭证来,我等也好验看。在下乃力宗修士,想必即使你是这浅山宗掌门,也应该给我这个面子吧!” 欺人太甚! 江枫跳出圈外,蓝焱大剑抽出,“尔等如此无礼,休怪我!” 他之所以有这种气势,是因为他感受到在不远处的伏元镇,正有两名玄修赶来,在伏元镇落脚的玄修,自然是李友德和那位神秘老者,在对方还有求自己的情况下,江枫相信他们必然会站在自己一面。 敢在自己地头撒野,这种苗头要不得,何况自己手中,还有宋维多这个灵傀杀器,倘若李友德他们没有过来,也可以抵挡一阵,两名玄级,而且开场还是箭雨这种大范围弱攻击技能,江枫还未放在心上。 他身形急掠,脚下逆风如意飞舟腾起,浮空飞起,须臾间就到了黄衫女子和白衣秀士的对面,而江城子则身形一纵,化作本体玄火鸦,载着江之问,悬浮在江枫身侧,虽然只有灵级,但对于玄级的战斗,他还是能从中助攻一二的。 “珊妹,管他是谁,先抓走盘问再说!这厮定有古怪!” “好。”黄裙女子下定了决心,手中随即扔出一块方形玉盘,那玉盘迎风而涨,从巴掌大,迅速变成磨盘大小,又渐渐拉长如玉如意形状,金色光芒从其中纷纷射出,打在江枫的护罩之上,再次激起朵朵金光,这金光相比之前的箭雨,威力大上不少,又好似水浪般源源不绝,估计只需片刻,就可破除江枫的护罩。 虽然威力一般,但这比符箓要省事得多。江枫不敢怠慢,接连甩出两枚火爆符,分别飞向黄裙女子和白衣秀士,他打算先探探底,但与此同时,他并未在原地等待,而是身形急动,向黄裙女子飞去,手中灵力绽放,一个纵贯一击,打算先解决黄裙女子。 那女子却不着急,剑光还未袭来,她身上就亮起一团蓝色光晕,随后她手中多了一大把寒冰符,径直向周围毫无规律的甩去,那寒冰符一遇蓝光,顿时威能和速度都加快了一倍,快速的向周围扩散,周身寒气凝结,迅速的如冰冻般结成层层叠叠的冰壳,火爆符打在上面,威力顿消,却见那冰壳厚约一丈,晶莹剔透,表面却遍布利刃般的冰凌。 “去!” 她只是轻轻一喝,那冰凌就如同支支离弦之箭,向周围无差别的飞去,江枫赶紧躲闪,脚下飞舟急速升起,躲避那带着刺骨寒气的冰凌,江城子刚刚吐出一个水泡,就遇到如此大的阵仗,也赶紧急速升起,同江枫一样升到高空,躲避这场无差别攻击。 白衣秀士倒是也受到了波及,只是他法器似乎甚好,一道剑光凌空划动,蓝光乍现,身形转瞬间腾挪到更高的天空,不止轻松躲开了江枫的火爆符,还恰巧出现在江枫头上。 “给我下去!” 他单手挥剑,青色剑光甩出一把三尺长的粗大风刃,直奔下方的江枫而去。 我去! 江枫在空中对敌经验并不多,毕竟他才刚刚得到飞舟不久,冷不防被这白衣秀士一个凌空威压,下方却冰凌乱舞,一时无处躲闪,只能挥剑迎上,同时信手甩出一道寒冰符,他并不指望寒冰符奏效,但仓促之间,或许只有先降低对方速度才为上策。 啪! 巨木壁垒的护罩应声破裂,好在江城子及时的甩了一道水盾符过来,他的修为,使用一阶水盾符更为顺手,好在随着水盾符的施展,被动激活了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那风刃才被银色光晕堪堪抵挡,使江枫未受到什么伤害。 江枫感受到四周窥视的目光,当然,他知道对方两位修士也是一样。白衣秀士挥舞长剑,躲过江城子的又一个水泡,随着一道蓝光闪现,重新回到黄裙女子旁边,神情虽然仍然倨傲,但身形左右微动,面露警惕之色。 还不出手? 想看看我的实力,或者等我快要败了,再出来救场?江枫似乎知道了李友德的想法,这人,看起来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话说哪个玄级,也不是没有头脑的傻子,他之所以号称“以德服人”,估计也不过是大道的一种罢了。 对啊,江枫突然心中念头一闪,如黑暗中的一团火遽然燃起,驱散了层层迷雾。这个信条,难道就是李友德未来丹论的基础?他突然有此顿悟,但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可不敢在这里落下好好思索一番。 “停手!” 江枫突然叫停,李友德,还不算值得信任之人,毕竟就连李煜风也与自己交情甚少,不能将背后交给这两位陌生人,故此他也不想把灵力耗光,否则,是否会引起对方的其他念想,也未可知,而方才一战,他已然看出对方法器品质甚好,短时间内难以轻易击败,除非动用三阶符箓和宋维多,但这会将自己的实力,全数暴露在李友德和他那位疑似幕僚加随扈的老者面前。 这很危险,尤其是李友德可能还是自己未来的下属,浅山宗暖谷郡镇守,在没有探清对方虚实和是否怀有异志之前,行事还是保守点好。 “哼,登徒子。”黄裙女子周围的冰凌已经散尽,灵力也有不少损耗,语气虽然仍然不善,但气势却弱了下来,附近有玄级修士窥视,虽然没有亮相,但是敌非友的概率很大。 “说吧,你们在我浅山宗,是为何事,既然是力宗的朋友,不妨画出道道来,我和楚家家主楚安澜,以及萧家萧不厌,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江枫没敢报上楚弈鸣和余成克的名字,毕竟前者应该还在伪装昏迷,名声也不甚好,后者仅仅见过两三次,多半不会承认和自己的关系,而楚安澜一个家主身份,估计他们不会去对证,而萧不厌,看在萧明真的份上,多半还是会勉强认下这个关系。 “你认识萧不厌?” “这是当然,萧不厌陪我一同去的寒山派,全程参与了七盟会谈。这个不少道友都知道。难不成,你们没有听说?” “哼,”黄裙女子轻吐一口气,“姑且相信你,我问你,在这附近游荡,可否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我只是来拜祭浅山宗的诸位先贤,难不成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异常?” 江枫笃定对方没有发现那处神秘的洞口,在自己离开后,那洞口的碎石,就莫名其妙的重新归位,仿佛从未存在一般,即使以后自己过来寻找,也要费一番功夫。 “这!” 黄裙女子正要再说,毕竟她是突然看见江枫莫名其妙的的凭空出现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却被那白衣秀士制止了: “在下白令吉,和明珊道友均是力宗内门弟子,今日帮萧家办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他一边慢条斯理的说出此话,一边分心查看周围的变化,想必是提防埋伏着的两位修士,“如果道友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异常,还请早日告知萧家,多有重谢。” “萧家,那敢问萧明真是?” “你说那个喜欢打扮得像个丫鬟的女人么?”萧明珊笑道,“听说她卖乖得了长辈的灵药,觉醒了法相,真是暴殄天物呢,怎么,江掌门认识她?” “的确认识,你说她长得像丫鬟,想想倒是确实如此。” “果然,道友好眼力。”萧明珊一脸喜色,仿佛听到了对自己的赞美。 “不过我很喜欢,毕竟比道友容貌还是好上太多,想想,好像腿也细一些的样子。” “你!”她差点因此拔剑,想起了最初释放“风之箭雨”时的尴尬,却感受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息波动。 江枫其实就是想气气她,听起来,萧明真想方设法掩盖了自己的存在,也算煞费苦心,作为萧明真的朋友,江枫不想让人当众说她的坏话,眼前这名曰“萧明珊”的女子,多半是萧家里与其看不对眼的同辈,女子好妒,多半如此。 他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不怕再次引起争端,还是因为感受到了身后两道劲风。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两位,已经因为双方打不起来而沉不住气,毕竟再躲下去,被点名出来,人到了却没有帮忙,实数尴尬。 “江掌门!”两人落地,“此为何人?” “是力宗的道友。” 既然双方实力对比已经明显,萧明珊和白令吉自然不会吃这个亏,双方简单以平辈之礼打了招呼,李友德和老年修士自然不会报上真名,江枫也不戳破。 临别之际,萧明珊还是面带微笑的横了江枫一眼,“江掌门如是到萧家做客,一定要来拜访,明珊一定好好招待。” “客气,客气。” 江枫面上含笑回应,实则心道,恐怕要等萧明真回转萧府,才能去拜访了,这萧明珊之所以敢轻鄙视萧明真,现在还“诚意”邀请,必然在萧府中地位颇高,至少萧明真,暂时多半是赶不上的。 不过李友德这两位,的确不是省油的灯啊,萧明珊和那位白令吉虽然可恶,却也让他看出了李友德和老年修士的态度,虽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不错,但早晚得想办法收收他们心才是。 不过幸运的是,借着这个时机,江枫似乎对于丹论,有了一丝明悟。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玄级六重 目送白令吉和萧明珊两位不速之客的遁光离去,江枫并没有与李友德主仆多聊,对方没有立即出手,想必有自己的考虑,自己并不完全信任对方,故此出手有所保留,对方也并不信任自己,行事有所忌惮,这都在常理之中,留一手对于双方都是理智的选择。 但江枫必须打破这一切,率先并且主动建立起必要的信任。 故此,他一方面没有过问李友德是何时到来,另一方面,也表示要尽快离开,将李友德的暖谷郡镇守一事,尽快落实,这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 江枫回伏元镇带走了侍女丁灵雨,顺便查看了她对于伏元镇的调查报告,这也是对其考察的重要一环。相比侍女郑可仪,她缺少了几分敏锐,但做事还算认真可靠,莎草纸上字迹娟秀工整,虽然罗列的事情不多,但诸事还算详细,条理分明。 伏元镇几乎没什么资源,山间平地不多,山上倒有些药草,但经年累月的采摘,有年份的药草已经所剩无几,价值很低,交通更是不便,壮年人丁也不多,故此未来发展很成问题,否则,李友德也不会几个灵石就能打发村民为他卖命了。 这些缺点,在丁灵雨的调查报告上,都有体现,不过丁灵雨还是发现了一个优点,就是山间古树倒是丰茂,或许养些低级的飞禽,也是一条可能的出路。 思路不错,只是囿于修为限制了视野,不知道低级飞禽,但凡有些价值的,都属于低级妖兽,而饲养妖兽,非修士不可。 蒙教很重要啊,不只是需要忠君和礼数,传授这些修炼界的常识,也是十分必要的。这让江枫不禁再次惦记起蒙教司的执事空缺来。 逆风如意飞舟之上,两个小家伙与丁灵雨倒是相处融洽,待到休息时,丁灵雨的一手好厨艺,更是让两个嘴馋的小家伙大饱口福,就连江枫也暗忖,这丁家此番在侍女挑选上,的确下了真功夫。 “大师兄,灵雨姐姐,你们对我真好,我这有不少好东西,你们挑一件吧。” 江之问从略微鼓起的胸口处,掏出一个粗粗折叠的灰布包裹,他储物袋还未学会如何使用,故此一切“家当”都带在身上。 不会有大老鼠或者其他吓人的古怪食物吧?江城子明显皱了皱眉头,他不禁想起了后来在洞穴内发现的白色长虫,待到江之问将二十余件东西摊开,确认都是“正常”的物品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东西种类很杂,有三件普通的法器,其中两件匕首,一把短剑,看宝光最多不超过一阶中品;十几张符箓,均是一阶为主,有一张二阶流沙符;两块随身的玉珏,品质一般,几只不成套的铁质飞镖,皆属于凡品。此外,还有几枚火系一阶灵石,以及一本破旧褶皱的技能书。 江枫估计这些东西都来自那些灵笼商会的喽啰,他们大多是灵级修士,甚至从破损的袍服来看,属于凡人,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况且,江之问根本不会打开储物袋的技巧,所收集之物,多半是这些人随身携带或者擎在手中准备使用的。 “你留着用吧,不用谢。”纵使丁灵雨是个凡俗,也知道这些东西都属于普通物品,虽然三把法器对她有些吸引力,但没有掌门的命令,她还是不敢收这位掌门三弟子的礼物的。 “你们每人拿一件。” 江枫怕江之问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毕竟对于修炼用的法器和其他基础常识,他还知之甚少,就连操控灵力的本事,江城子也刚刚教他,还未精通。 “是,师父(掌门)。” 江城子挑了一枚鸟形花纹的玉珏,而丁灵雨,则通过方才的暗中观察,选了一把刃口还算完整的匕首法器。 江枫拿出一只两方储物袋,交代江城子,让其教会江之问学会操控储物袋的方法,同时出于好奇,信手将那破旧的技能书翻开。 灵级中品技能书,品质一般。 技能效果为,将灵力化作数十只血色乌鸦,围攻骚扰敌人,耗费灵力中等,灵级五重以上可以学习,还算实用,最多可以练习到九级,也算一门完整的传承。 “之问,你既然没有随身技能,就把这个学了吧。” “我,我试过了,学不了。”江之问一脸委屈,“我以前还会放狐火的,但是自从进了洞,就只会一招了。” 只会一招? 江之问所言,自然是“封禁符箓”,自己在洞中无法使用符箓,正是江之问的杰作,他带出来的“霜”和“幻”,在洞穴之外,即使交给他,也无法发挥任何威能,可见,洞穴内一定还有隐秘的存在,在驱使这两枚水晶,最大的嫌疑,莫过于真灵圣者本身。想到这,江枫不禁暗自庆幸,没有在洞内长时间逗留。这两枚能量内敛的水晶,似乎蛰伏了所有力量,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合适的宿主? 就像自己和江之问一样? 只是自己的技能,似乎并没有被影替代,而江之问,作为一个原身为狐狸的小妖,狐火技能被“封”这个真灵圣者的法身能力替代,并且,无法学习其他技能,那或许只有等待他到了玄级,看是否能突破限制,再度学习新技能了。 正想着,江城子却没大没小的拿过了技能书,只是看了几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师父,要不技能给我吧,我很喜欢。” 血色乌鸦? 江枫突然想起来江城子就是只玄火鸦,按理说和血色乌鸦,也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一个能进化为妖兽,最终化形,而血色乌鸦却极难。 “你自己和师弟商量。” 江枫一直在给江城子寻找合适的技能,他的“水泡牢笼”算是有些控场能力,但战斗能力不足,理应找一门近战武技补充短板,但现在想来,他本体会飞,机动性十足,或许弄些召唤类或者远程投射技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在没到玄级之前,远远的骚扰控场,能与自己遥相呼应,相互补充。 “之问,你在进入洞穴前,是个什么样子?”江枫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询问,提到化形,估计他多半是不懂的。 “我是只狐狸啊。” “那你妈妈呢?”江城子忍不住问道。 “妈妈?”江之问的眼神变得迷茫,似乎在费力的翻找记忆,“好像,好像说去青丘了,我的毛发颜色和他们不同,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我。师兄,你知道青丘在哪里么?” “青丘在遥远的西方,等你到了玄级,我带你们去。”见江城子同样投过来问询的目光,江枫解释道,其实他也没去过青丘,只是从各类杂记中知道,那是一处极为神秘的所在,距离浅山宗,也有万里之遥。 这么说来,江之问的化形,全靠“封”这枚珠子么? 江枫突然考虑是否也可以将江之问带到身上,从道理上来讲,虽然借助外力,但他也勉强可以算是天生化形的妖兽,和江城子区别不大。如果能随身携带,对于自己,是个不错的助力,也可以保证他安全的同时,增长见闻阅历。 虽然江枫试过,“封禁符箓”在离开洞窟之后,只能保持十五丈左右的距离,且只能针对二阶及以下品质的符箓,但等到江之问修为提升,这个限制或许可以打破,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侦测距离,随着自己修为的增长,也变得范围更广一样。 “你看这条大蛇。”回忆起江城子夺得栖身之地的方式,江枫打算故技重施,依样画葫瓢。 江枫撸起袖子,坦露右臂,露出那闪耀着细小鳞片的黑蛇之灵,自从上次吸收神秘石片样的鳞片并苏醒后,黑蛇表面渐渐泛起这种奇异的光泽,虽然相比之前只是略有变化,但它对于江城子所在光斑的压制变得更强,从侧面反映出,它的实力有所增长,只是对于江枫来讲,这并不算是件好事。 “啊,这是什么?” 江之问吃了一惊,他的惊呼声,却让手臂上的黑蛇身躯一震,但见它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凝望着江之问,突然口吐长信,从江枫手臂之上腾挪出来,身形急剧拉长,化作一根两丈多长的黑色大蛇,翻滚着向江之问盘绕而来。 不好! 江枫正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这试探的举动有些莽撞了,眼下他对于这黑蛇之灵,完全束手无策,唯一能让黑蛇之灵蛰伏的灵石“饲喂法阵”,早在会武之后,就已经匆匆尝试过,此时即便再次使用,效果也会甚微。 那黑蛇将江之问层层环绕在中央,却并未收紧,在江之问周身,旋即亮起淡紫色的光芒,那光芒穿透黑蛇身体的缝隙,映在周围几人的脸上,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蛇表面的皮肤却在紫光的照射下,不断爆裂,露出里面新鲜的蛇皮来,那蛇皮之上的细鳞,相比之前更为光润,细小,但却似乎坚韧了许多。 黑蛇再次化为一道黑雾,冲进江枫的右臂之上,一股浑厚的灵力从它体内涌出,灌注到江枫体内,顿时,江枫的整个身体仿佛沐浴在灵力的海洋之中,浑身上下,每一处窍穴都无不舒爽,他已经固化许久的修为,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再不犹豫,江枫拿下松石项链,换上金玉耳环,八卦小灵阵顿时开始汇集周围的灵气,他打出十六枚二阶灵石,布置了一个最简单最粗陋的“四象聚宝小灵阵”,余小正送给自己的“玉风半甲丹”含在口中,清洁符,清心符依次打出,双手抱于胸前,静心吐纳,准备冲击下一个层次。 江之问呆在当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江城子有些阅历,一把将他拉过来,和一样看呆了的丁灵雨安置在侧,轻言交代几句,就一本正经的在附近警戒起来,几人经停的地方是一处不知名的荒山,他自然知道,冲关时不可让其他人打搅,否则一旦入了魔道,将万劫不复。 四个时辰过后,江枫身体表面浮起淡淡的光晕,浑厚的气息在内敛许久之后,终于再度如潮水般涌出,并且变得更强,更烈。 玄级六重! 久违的修为提升,虽然使用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风半甲丹”,但能在黑蛇之灵反馈灵力下提升,还是第一次。 江枫隐隐觉得体内的机缘尚未用尽,但材料的缺少,以及残缺的丹论雏形,让他进一步晋升难上加难,不过他不贪多,毕竟能提升修为总是好事。 再看手臂之上缓慢游动的黑蛇,似乎也从四个时辰之前的诡异行为中,获得了莫大机缘,它的眼睛周围明亮,闪耀出一丝紫色的光芒。地上的蛇蜕已经被神秘的紫色光芒穿透击碎,化作齑粉,而黑蛇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小型的光斑,与江城子的位置紧邻。 看样子,是它主动让出了位置。 “恭喜师父!”江城子已经看出了江枫冲关成功,第一个道喜。 “恭喜师父(掌门)!” 另外两个人的恭贺略显生疏,江枫打出一道清洁符,去掉体表因冲关溢出的污秽,开始仔细查看江之问的变化来。 果然,江之问的“封禁符箓”距离,从十五丈缩小到十丈,削弱了三分之一,这说明,这反馈的灵力,来源于“封”,而不是江之问。 “师父,你看,我又能使用狐火了。” 江之问怯生生的伸出小手,在他的指尖,涌出一团细小的苍白火焰,这狐火,虽然威力一般,但却是一种天然的炼丹之火。 第一百二十四章 镇守风波 初春,雨落纷纷。 浅山宗的长老会相比约定,提早半个月举行,江枫一方面担忧遗迹或将随时开启,另一方面,也希望尽早敲定“暖谷郡镇守”的人选,恰巧王显道等三位长老从孤寒镇的“雪崖”修炼道场返回,故此,他就立刻召集五位长老,提前开会,打算尽快处理相关事宜之后,再去暖谷,东湖两郡看看。 东湖郡方面,周星报告中反应的问题必须得到重视,倘若需要物资支持,他也能及早帮忙处理,同时,张四喜和二徒弟江云奇估计也已经安定下来,或许需要自己沟通一些环节,至少,应该把江云奇暂时委托给周星历练,三个徒弟中,只有他无法隐形的带在身边,接受自己“次数不多”的指导。 暖谷郡方面,倘若周星提及的问题,在暖谷郡也有苗头的话——不得不说,这个概率还是颇大的——变镇为郡后,暖谷郡的资源同样无法承载猝然涌入的外来人口,这和东湖郡几乎是一样的——至于怎么料理解决,自然需要调研和甄别后决定,不过江枫打算把问题交给未来的镇守李友德处理。 三位长老风尘仆仆,但均荣光满面。 准备工作做的最为充分的郑鲁达,修为提升了一重,达到玄级七重,吴全忠和王显道虽然未能提升,但也进一步稳定了修为,“雪崖”修炼场的冰寒效果,已经亲测对黑蛇之灵有效,虽然大道仍旧艰难,但毕竟出现了一道曙光。 “恭喜掌门,更进一步!” 吴全忠第一个发现江枫修为再次提升,出言贺喜,他本以为江枫因为庶务繁忙,未能前往孤寒镇,错失了一次提升修为的良机,心中颇为其感到遗憾。却未想几日未见,江枫修为又有进步,实在是…… 这就是“运”的问题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至于手中的修炼资源,在宗门大库不能随便取用后,江枫背后的资源,并不会比自己多,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各有进步,同喜,同喜。” 吴全忠的眼神江枫读的懂,那是一种羡慕又略带仰视的眼神,他过去曾经想过,倘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一定会带领宗内成员共同晋升到更高境界,但是现在他已然知晓,只有资源是远远不够的,要有自己秉承的“道”,还要有自己行事的准则,早日凝练“丹论”,方可成就地级之路。这方面,江枫也在探索,故此,他也暂时无法分享给众人,思路正确还好,但如有偏差,则害人不浅。 王显道和郑鲁达也分别客气了一番,左右安坐,聊起各家子弟的家常。赵文君和魏婕,一路探讨着炼器的问题,最晚到达。 六人再次聚齐。 原本负责闭门的王乙,早已换成了另一个瘦脸小厮,姓张名阳,他本是奴隶出身,为江枫从赤霞门辉耀城购买,因为人还算机灵,被江海安排在风雨楼,只是九法相,大道也是无望。 因为宗门议事会提早的缘故,几位并未照例提前传信给江枫,故此诸事就直接上会讨论,从各人神色来看,王显道,魏婕,郑鲁达都是有事要上会讨论的。 “我先说几句。” 江枫将周星有关东湖郡的奏案递给旁边的王显道,示意他阅读后顺次传阅。 “周星提到了东湖郡土著群落与新入族群的冲突,我想,这点在大邑郡和暖谷郡也会发生,大邑郡有沈长老坐镇,我还是放心的,但暖谷郡镇守一职一直空缺,实属隐患。为此,我已经紧急外聘了一位玄级修士,协助我们镇守暖谷郡。” 江枫话音未落,就见传功长老魏婕脸色微变,一旁的墙头草,器符长老赵文君连忙递上话头,接踵问道: “掌门,不知道这外聘修士的修为怎么样?跟脚怎么样?” 他言外之意,自然是外聘的修士不值得信任,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外聘出身,不过闻弦歌知雅意,结合魏婕的神色变化,江枫隐隐猜测,是不是魏婕也在谋取这个位置?话说她才拿到传功长老的职务不久,怎么会有谋求‘外放’的想法? “力宗楚家的门客,姓李名友德,修为玄级三重,背景还算清白。” 有关李友德的出身,江枫一早就想好了托词,摆出“御风宗叛徒”的身份是万万不妥的,即使几位长老不在乎,但这敏感的身份信息,也迟早会流传出去,纵使李煜风已经打通各个关节,在官面上,御风宗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定然会有不少风波。 故此,他打算让楚弈鸣为此人做背书,左右他自己也是假货一枚,还与自己订立了“守望相助”的盟约,那就先把这件事认了吧,况且,几位长老会去找他验证的概率也不大。 “花费定然不菲吧?” 魏婕被突然憋住的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她是知道楚家的,魏若光游历真武城,带回的诸多情报之中,就有力宗五大家的基本信息: 萧家势力主要在修士战阵和飞熊军,楚家掌管灵地矿山,余家势力主要在外事和边塞,白家势力在内门和四大山头,而掌门朱家,则超然世外,通过各种姻亲纽带掌控全局,并集中了力宗半数以上的地级强者,以及修为最高的天级强者朱谦牧。 之前江枫有结交萧家,魏婕是知道的,寒山派七盟会谈虽然她未亲历,但在与吴全忠的往来中,也听说了不少细节,知道此事假不了;而在郑家的眼线,在前往大邑郡办事时,也知道江枫平素落脚之地,是余家的商铺,说没有任何关联那是不可能的;而如今江枫提到楚家,就着实让她有些震惊了。 江枫靠什么关系,短时间内结识了如此多的力宗大族? 这是个非常值得深究的问题,她打算必要的时候修书一封,问询下“表兄”魏若霆,虽然两人的关系,远到勉强可称其为“表兄”,但有覆海门掌门魏神道事先的“便宜行事,全力配合”口谕,这位在力宗出使多年的“表兄”,不可能不帮自己的忙。 江枫选择将两枚三阶灵石放在案前,一枚火红,一枚金灿。 后者是他私下替换下来的,本来李友德给的是木系灵石,但木系灵石或许在关键时刻,对“二金八木”属性法相的江枫有用,譬如在关键时刻强行吸收灵力保命。故此,他就用得自墨丘泉的金系灵石,将同档次的木系灵石替换了下来。 “这是新任镇守自愿捐赠给宗门的灵石。” 当然,这个意思和卖官差不多,只是听起来很好听,见到几人既惊讶又充满亮光的眼神,江枫又补充了一句: “每年这个数。” “这个,掌门,这样,是不是有些欠妥。” 郑鲁达心中自然明白这就是买卖官爵,不论如何粉饰或者改换词汇,都不能改变这个本质。 但他还是被案前的两枚三阶吸引了,他拿过来放在手中搓了搓,确信这东西是真的。 要说没见过这么多灵石那是不可能的,但作为庶务长老,也是多年未曾经手过如此大的数目。宗内的不少事务,一向因为经费捉襟见肘而无法实施,甚至折扣变通执行,如果这些灵石可以投入其中的话,那么—— “这是卖官,我和鲁达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能开这个先例。” 还未等郑鲁达反转自己的观点,王显道选择直接将他硬拉入自己阵营,同时将话题挑明,“掌门也是一片好意,但开这个头,似乎不太合适。” “而且那个叫李友德的人会不会胡来,为了赚回更多的钱,搞得民怨沸腾。到时候,不止需要费时费力收拾残局,还会失去民望。”王显道补充了一句,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不过要是想在暖谷郡挣回两枚三阶,确实有点难啊。”吴全忠笑道,“恐怕地皮被刮上三尺,也卖不了这个价。” 王显道被说的有些尴尬,他也知道,在郡制改革前,每年浅山宗的岁入,不过一枚三阶左右,还未到宗门大库,就已经被各处的耗费提前支走,要说能在暖谷郡靠贪墨弄到这些钱,他心中也是绝不相信的。 他从魏婕的神态,看出对方或许对于此职位有些想法,只是他刚回来,会议又开的仓促,魏婕并未和他打招呼,不过他相信,只要帮她一把,对方还是会有回报的,况且,这对于掌门江枫来讲,也是个狙击,如今三郡已有两郡,落入掌门的囊中,这第三郡,还是牵制一下的好。 “我同意。”郑鲁达还是被灵石说服了,“要不表决,这灵石可是真的。” “不行,这是原则问题。”王显道伸手按下了郑鲁达业已伸出的右手,“掌门,我作为执法长老,关于违背历史制度的问题,有权利一票否决,这是卖官。” “有折中的办法么?” 江枫将难题推了回去,他看出王显道本来就有事情要奏,而从他执法长老的位置来看,多半也与此事有关。 “这个……”王显道没想到球这么快就扔了回来。 “你快说呀,这灵石我可都想好怎么花了,要是黄了,你得赔我。” 郑鲁达故意摆出他的“憨劲”,脸上嘿嘿的笑着,脚下却踢了一下吴全忠,示意他出来叫苦,对方打算在御风宗东北部设置一个小型别院,同时兼有商栈功能,之前曾和自己通过气,这个时候,自然需要站出来,否则,缺钱可什么都办不成。 “这两枚灵石,以及后续的每年收益,会全部上缴给宗门大库。显道,你要有合适的方法,不妨提出来。”江枫补充了一句。 “对,老王,说说。”吴全忠知道郑鲁达的意思,不过他知道赵文君也同样想要一笔灵石,他的炼器班子也缺钱,只靠魏婕的短期资金支持,是不可能的。 “王老,从宗内需要来讲,咱们还是需要这笔灵石。你看这样如何,我们要不派个监察的人过去,这样就可以两者兼顾,虽然相比旧例有所变化,但还是稳妥的。”风向急转,赵文君给出了一条貌似合理的建议。 “文君的主意不错。要不,三郡都派一名凡俗监察,这样看起来也不唐突,免得让楚家的门客多心。”王显道及时的接过了话题,“还是文君思路宽泛,老啦,哎,老了。”他自嘲的笑道,旋即望向了江枫,“这个方案如何,掌门?” “好,那就这样。监察的人选,就显道你来定吧,但要选脾气秉性都靠谱的人,不止李友德,周星和沈长老的面子,也都要顾全才是。” “是,这个自然。”王显道成功扳回一局,有监察的人选在,他不止能及时收集三郡的信息,根据情况应时而动,而且,也在某些方面,掌握了三郡的一些权力。 “但此事下不为例。” 江枫定了调子,其实卖官鬻爵的事,他也不想,为此,他还不是去“请示”了几位先代掌门么。之所以结束这种“变现方式”,是为了防止上行下效,到时候就全乱套了。至于监察,王显道虽然是为了一己私利,但这件事还是靠谱的,一切得从全面着眼,这就是他作为掌门,和长老的根本区别。 “既然镇守的事情已定,我来说说另外一件事吧。”暖谷郡镇守职务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魏婕就抛出了惊人的一句话: “我想请辞传功长老一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司庶务 “我代魏若光,请求正式加入宗门,并申请代替我,担任传功长老一职。” 众人皆惊。每个人的表情都各自不同。江枫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以退为进,实在高明。 好在自己早一步推出了暖谷郡镇守的人选,否则,魏若光担任传功长老,魏婕作为玄级修士,自可以申请去暖谷郡任职,虽然可能是临时委派,但担任镇守也是迟早的事。倘若这样,魏家在浅山宗的势力,自然可以更进一步,这本身并无什么不妥,不论从修为,还是能力上,两人都足以肩负重任,不过这背后倘若是覆海门的布局,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举双手赞成,欢迎魏若光加入我浅山宗!” 江枫不能投反对票,魏若光的作用,暂时在浅山宗无可替代,最高的修为,合适的战斗类法相,加上秉性还算公正少有偏私——至少在不多的接触中,江枫对其的印象是这样的——除了在浅山宗时日尚短外,江枫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何况,有器符长老赵文君的先例,只要其没到地级,并不违背宗法制的规定。 “若光兄这个决定,实乃明智之举!” 吴全忠第二个赞成,在力宗真武城,两人业已混的熟稔,初步建立了一些友谊,还定下一门凡俗亲事,见江枫赞同,他也无意阻拦。 赵文君其实早就知道此事,只是方才刚刚做了出头鸟,不好那么快站队,故此佯装观望了一阵,在郑鲁达没有异议后,才投了赞成票,“若光兄人是不错的,我同意。” “此事甚好。” 王显道最后一个表态,他已看出魏婕在以退为进,心中有些担忧对方渐有膨胀的野心,倘若真的令其同时谋取了传功长老和暖谷郡镇守一职,那魏家在宗内的影响力,恐怕就会隐隐接近三大家族,虽然人丁凋零稀少是个短板,但再次调派覆海门修士进来,也并无任何不妥,想到这,他觉得方才反对暖谷郡卖官一事多少有些莽撞了,好在自己本身也是为了找到借口,好方便安插三郡的监察,算是顺势扳回了一局。 “若光兄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过,我希望婕道友你,也不要撂挑子,上次会武,未进入八强的宗内子弟甚多,如果也能接受一些指导,自然是极好的。”王显道想了想,还是应该先断了对方外调的念想。 “显道说的没错,传功这块,你还是要辅助一番的,不能有失。”担任掌门这两年多,江枫还是第一次同王显道达成一致。 “对对对,婕道友还是要勉力辛苦一下的,虽然我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但我知道传功这块的工作,还是蛮劳神的。”吴全忠随之附和道。 “若光还是要挑起重担的,婕道友不要有负担,该怎样做,就怎样做,特别是几名女修,还是婕道友指导方便。”郑鲁达明显没看出来这里面的玄机,不过他有事后和幕僚参详的好习惯,相信早晚也会明白。 “定不辱使命。” 魏婕心中暗叹这几人比想象的精明得多,虽然修炼都一个个怂的不行,但是论起老谋深算,计较得失,可一点都不差。暗忖今日自己还是心急了一点,看起来想要狙击自己进入第一梯队的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多,想当年,要不是自己夫君刻意拦着以及自己要顾忌掌门的脸面,用得着看这几人脸色么? 有了李友德的两枚三阶,郑鲁达,吴全忠的提案水到渠成顺利通过。郑鲁达提到的是北晨镇新发现的黄澄玉矿脉一事,在有产出之前,需要一笔不小的初期投入;而吴全忠则申请设立御风宗安塞城的浅山宗别院,方便贸易往来,说白了两个提案都是钱的事。不论是矿脉执事,还是别院执事,都是两人职权的分内之事,浅山宗也一向少有派驻修士,人选问题也就没什么可争的,反而赵文君跟风所提的炼器道场一事,分歧较大,每个人都提出了不止一个人选。 炼器道场是个投入颇大,潜在收益也不小的大型工坊,倘若运作好的话,炼器道场也许会独立出来,成为宗内六司之外的第七司,比如曾经在五代掌门在位时,曾经短暂存在过的“炼器司”。 “炼器一事,关系到宗内修士,人选我建议,有些炼器天赋的优先。” 江枫话音一落,众人大多熄了火,自家子弟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既然掌门这么说,那我弃权了。”赵文君自嘲的笑了几声,“咱家一棵独苗,没什么好思量的。” “我也一样。”魏婕已经让魏若光成功上位,先低调一阵也属平常,何况魏家修士的确不多,法相更没有合适的,她本人倒是会几手,但总不能跳出来自荐而失了身份。 “我也干脆弃权好了。”郑鲁达第二个放弃,继续把玩他那把曾经打小抄的折扇来,他之所以不争,是因为他也没听说谁家有适合炼器的子弟。 王显道的眉头紧皱,旋即放弃了坚持,自家孙辈王洸之的法相“磨石铁庐”虽然有些贴边,但也勉强能算战斗法相,能走战修之路岂不是更好。 “有了,”吴全忠似乎心有所得,看得几人一愣,心道你家哪有靠谱的。 “你可别凑数。”郑鲁达倒是说的直白,“我可明说,吴天虬那小子虽然和我家郑可苳有婚约,但他可不合适,话说连个会武都怯场,那天我真想上去揍他。” “水云旗!”吴全忠道出了一个名字,“怎么样,还算合适吧?” “那不是你家的,”郑鲁达哈哈一笑,“不过确实是,记得好像去南宫家学习炼器了,怎么,辍学回来了?” “南宫家的南宫利,前几日仙去了。”吴全忠乃外事长老,自然第一个知道这件事。 “回头找些礼物前去吊唁一番。”江枫对南宫利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办事有些古板的老头子。 “是,我已经差人去做了。掌门尽可放心。水云旗已经达到一品炼器师的水准,带些徒弟应该问题不大,文君有事,也有人可以一起参详。”吴全忠抬头看向摩挲着鼻尖的赵文君,“怎么样,文君?” “不错,就这么定了吧,掌门,我没意见!”水云旗其实是出自一个多年前投奔浅山宗的小家族,赵文君是看着这孩童长大的,算是半个徒弟,将其远送南宫家族学艺,当初也是他的建议,如今能回来帮自己,自然是好事。 “不过,掌门,这经费的问题?” “经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还有这个你拿着。”江枫将‘秘银玄铁手套炼器指南’递给他,“拿去试试,效果好的话,记得利润的一半,也要上缴大库,炼器不能有进无出。” “是是是,一定一定。”赵文君已经被配方的内容吸引,“法器虽然是二阶的,但实用性不错,嗯,真心不错,制作工艺也不繁琐,等水云旗那小子回来,我们研究一下,说不定能做。”他见吴全忠来看,赶紧折了两折,小心的收了起来。 “先保密,先保密。” “你这人,小家子气!” 吴全忠嗤笑一声,笑骂道,不再和他计较,提起炼器相关的事,赵文君可是劲头十足的,比起担任传功长老,器符长老的确更适合他。 ………… 相比长老会上的各怀心思,六司的小会开的平淡如水,这里是江枫的地盘。 蒙教司的执事空缺,来开会的是个资深的老头子,章普乐,一个八代掌门任我道时就在蒙教司帮忙的老人,出身凡俗,花白的胡子和稀疏的几根碎发,看起来时日已经不多,慈眉善目,脾气甚好,就是略有些耳背。 “你们慢点说。我听不——清。”这是他老人家的常态,其实他是三法相,应该服用过“羽龙化清丹”类似的丹药,只是未能奏效,要不是怕他身体扛不住,江枫还是愿意尝试帮他觉醒下法相的。 礼务司的吴春花最为活跃,还经常讲些令年轻人脸红的荤段子,王乙和郑轶雨则正襟危坐,相比皇甫润生和丁宝箴的老成稳重,他们还稚嫩了一些,至于旁听的江海,他根本就没把这段子当回事,嘿然一笑了之。 江枫通报了长老会有关新开矿场、暖谷郡镇守、炼器道场等事的决定,买卖官爵的事情想必他们早晚会知道,但一旦长老会达成共识,那就是宗内共同的决策,而非江枫一人独断谋利的行为,并不会影响他的声望,这点还是有本质区分的。 “有什么需要经费支持的,尽快提出来。我先提两个:一个是鬼市,干脆形成制度,扩大规模,这个宝箴你的建役司要全力支持,明镜司也要注意治安问题;另一个,外宗修士嫁入或者入赘本宗,一律由礼务司操办。” “啊,掌门,您出钱?阔了还是入赘赚了一笔,还是老丁你家丫头出的嫁妆?”她可没管掌门身后旁听的丁灵雨,那一脸红透的云霞。 吴春花谁都敢打趣,笑起来脸上的脂粉四处散落,皇甫润生不禁向右挪了挪,不过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吴春花就这点好,活跃气氛无人能比,而且前些年还算年轻时,容貌也是极好的,皇甫润生未娶第三房时,还曾经惦记过,只是原配借口对方脚大不同意,只能不了了之。 “瞎说。”江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怎么样,都提提。” “那我先说,三郡变镇之前,提前圈占了一些土地,现在需要开工建设六司相关的设施,这个需要一些灵石。”作为建役司执事,这些建设工作是丁宝箴的职责所在,其他几人,除了蒙教司因为“只需在罗川开设大学堂,其他郡镇宗族自筹”外,其他几人,已经先后和自己打了招呼,只是苦于经费一直未能到位。 “没问题,都可以汇总给江海,在宗门大库支取。另外,其他人口大镇,也要提前划拨出土地,以备后续所需。” “说到人口,掌门,现在有个相关的问题,就是土地买卖。之前,任掌门还在时,曾经定下每户最多持有两百亩土地的限制,现在很多人迁往三郡和罗川,土地就要发卖,但因为五百亩的限制,经常无人接手。” “那就定五百亩吧,如果家里有蒙生,每名可以增加一百亩额度。”蒙生是对进过学堂,读过江枫定下的“启蒙八卷”的凡俗少年的称呼,这个制度,也是希望凡俗家族能将孩童送到学堂的额外促进措施。 “是。”丁宝箴认真的记录在玉简之上,相比几个年轻人,他还是相信这种有据可查、能够凭记录分析之后举一反三的东西,而不是突发奇想的冒出什么新奇的主意,比如鬼市这种套路,虽然他也觉得不错。 “在罗川选一处空地,建藏经阁,王乙,你配合丁长老,藏经阁的首批书籍我已经交给江海,暂时由他负责,分为两类,分别对修士,以及六司有职务在身者和蒙生开放,设定不同档次的开放时间,超过时间要缴纳灵石方可阅览。” “是!”王乙听令,江枫所提及的书籍,之前他已经粗略查阅了一番,种类虽然芜杂,但对于丰富修士的阅历,助益修炼,还是大有好处的。 “藏经阁的书籍,我会继续收集,要把管理制度定好,这点,你们几人商量出个细则章程来,收入专供六司,无需上缴大库。” “是,掌门!”几人齐声道,收入直供六司,这还是先例,虽然可以预见,这灵石收入不会太多,想想书籍是掌门提供的,也并无不合理之处。 “润生,招募一百二十名凡俗,配合明镜司巡查三郡,惩戒不法。”有关兵争司,其实江枫是想大动作的,但一没足够的修士,二则一旦大动作,那两枚三阶,还真不够折腾的,心中虽然羡慕赤霞门的修士驻守街区,但还是得从实际出发。 “是,掌门,”皇甫润生一向话不多,“那原有的六十名凡俗是否留用?他们跟随在下多年,虽然未经战事,年龄也偏大,但还是有苦劳的。” “打散在一百二十名中,老兵带新兵,编成六个小队,三郡固定驻守一队,其余小队机动,各人口大镇轮流巡视。” “是,遵命,多谢掌门体谅。” “有勇敢可靠的,会授羽龙化清丹,每年十枚。” “这……是,定将不负掌门所托。”相比其他承诺,皇甫润生觉得这个激励,在军队中一定能引起不小的反响。 ………… 掌门内府。 衣衫不知道为何穿的略有单薄的丁灵雨,正小心翼翼的坐在江枫给他指定的蒲团之上,她细小的未发育周全的骨架看起来还很青涩,偶尔还偷瞧一眼掌门江枫。 “怎么样,你想好了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东湖之行 力宗,南萝城。 这里是力宗南部一个边塞城市,历史足有百年之久。四周山峦起伏,人口稀少,如果不是因为紧邻的人族大国魏国,长期与妖族各宗各派刻意保持距离的话,这里会比现在还要繁荣很多。不过,暗地里各类走私贸易,在这里颇为兴盛,特别是去年换了新的城主蒲长陵之后,更是屡禁不绝,越演越烈。 城主府的后花园里,几位衣着奇特的人,正在与城主蒲长陵一起喝茶。在外人看来,这些男子头缠厚重的灰布,女子佩戴黑色的纱笼,打扮与此间完全不符的商人,似乎来自西北部遥远的西荒部落。 宾主寒暄过后,蒲长陵屏退左右所有随侍,年近半百,玄级修为的他赶紧站起身,坐到客位,将主座让了出来。 “蒙前辈,不知道您此行,有何事需要我配合?”他环顾四周,此番来的几位男女,都是生面孔,唯有这位只知道称为“蒙”的玄级圆满修士,是这里唯一能搭上话的人。 见令牌如见会长,自从对方出示了一枚黑金令牌之后,他就已经确认了来者的身份,立刻做出了合适的安排。 “准备一个僻静所在,最好没有任何人烟。”被称为“蒙”的修士没有动,而是伸手示意,将旁边一个蒙着面纱中的女子,请到主座之上。 “这个好办,我随后就可处理。” “此外,找至少二十名修士来,要没有一丝牵挂的那种。” “没有牵挂?”蒲长陵嘴角抽动了一下,“蒙前辈,您的意思是?” “这二十人我有特别的用处,基本上你可以认为他们交到我手里之后,就已经死了。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蒲长陵近来曾经听说左近的方图城有修士失踪,难不成也是组织的人干的?他玄级修为,这个城主之位其实是通过组织的运作获得,在商会中地位不高,自然不敢多问,“不知道修为上有什么限制,在下修为浅薄,恐怕还需要……” “灵级即可。狂浪帮不是你的人么,就让他们去做,注意扫清首尾。” “好,我这就去安排。”蒲长陵惊得一身冷汗,赶紧借着去办事的缘由告退,狂浪帮作为城内一个低调的中型帮派,暗地里的确是他的人,他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没想到还是没有瞒过组织。 “这个人不忠诚,不可久用。”待他走远,黑纱遮罩的女子低声说道。 “是,不过一切尽在我们掌控,左使大人无需忧虑。” “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太保’恐怕控制不了这东西太久。” 她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右臂,只见白皙的手腕之上,一只长得像青蛙一样的红眼怪物正栖身在那里,它布满黏液的草绿色背部中央,有一团挥之不散的黑气萦绕,这黑气看起来似有剧毒,给这只名曰‘太保’的妖物带来了不小的痛感,让它左右环顾,烦躁不安。这时,一枚豆大的白色药丸递了过来,那妖物的血红舌头遽然一卷,将药丸吞下,双眼中的红光缓慢退却,这才安定下来。 “修士也一样,倘若找到合适法相之人,抽离之后恰好能束缚住这黑气,那我们就有一件不错的杀器可以使用。” “是。”包括‘蒙’在内的三人,都不敢轻易回话。 “听说你们还弄丢了两瓶半成品?” “是,我们正在全力追查下落。墨丘泉自爆而亡,残余物事已经被提前赶到的赤霞门修士清理干净。遗憾的是,我们暂时无人可以占卜。” “我早就和会长说过,不要把资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女子的目光略有晦暗,“柴世境有办法么?” “墨丘泉的残魂已经消散。” “算了,不要再提起他,我们是不是还欠他一个条件?” “会长已经让李右使尽力去办了。四阶觉醒法相类的丹药,不是那么好找。如果事有不济,就只能去正气盟的拍卖会碰碰运气。” “我会记得这件事的,左右他也等得起,我们商会是讲信誉的。”她话音未落,手臂上的妖物突然发出一声咕咕的鸣叫。 “快,护法!”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余下三人似乎早有准备,三道不同色泽的光罩,瞬间祭出,遮蔽了这里所有的声音和灵力波动。 ………… 江枫到达东湖郡的时候,正赶上周星外出巡视归来。几位家族子弟和徒弟,除了陈信,均与其在一起,从这些少年脸上黢黑的颜色来看,周星在庶务方面,还是拼了命的。 “掌门!”几人一进破庙,就见到了江枫和丁灵雨,还未来得及打出清洁符,就立即过来行礼。 “辛苦了!此间事情办得如何?” “还可以,虽然事情比较多比较杂,但还算顺畅,管事仇大年也很配合,帮了不少的忙。不论是原住民,还是新迁入的凡俗,现在都已经安顿好了。” “缺灵石就上报给宗门。”江枫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简陋得有些夸张。 “暂时还不缺,但是缺人,特别是修士。我最近在东湖圈了一个特别的区域,用来饲养青背水灵龟,效果还不错,但是这种妖兽普通凡俗民众饲养有些危险,特别是在夜间,必须要修士来看护。” “回头我还会派一名修士过来,是我新收的徒弟。”江枫自然是指一直无人传道只能散养的江云奇,“另外,此间有个叫张四喜的,你见过了没?” “见过,饲养青背水灵龟,就是他的主意。掌门你说的徒弟,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孩童?” “没错,”江枫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叮嘱过周星过来联系张四喜,那江云奇自然是见过的,除非张四喜将他藏起来。 “他正和陈信在东湖,不过他没说是您的徒弟,否则我怎敢让他去看护灵龟?” “这是哪的话,我的徒弟有什么特殊的,这半年,他就先在你身边历练,你帮我指导他一二。”江枫暗忖,这东湖郡还是太小,就这么几名修士,自然早晚都会碰面,既然江云奇已经“混”入了这个圈子,那自然是极好的。 留下几件一阶法器给周星的几个徒弟,江枫腾起逆风如意飞舟,向周星提及的饲养灵龟的区域飞去,周星在此间忙于庶务,要是也能有一柄飞行法器,倒是能加快办事效率,可惜这飞行法器价值不菲,又要一碗水端平,同为一郡镇守,给周星就要给沈峻茂,即使是自己出灵石当官的李友德,也得在场面上意思一下,虽然他多半不需要。 下次遇见上官秀棋,应当问问有没有便宜又好用的飞行法器卖给自己,不过因为之前讨价还价太“过分”,导致上官秀棋“故意忘了”给自己留联络方式,这倒是有些尴尬了。 对了,他是楚弈鸣的未婚妻啊,怎么忘了这件事,江枫回想起来在潇湘馆的经历,强忍住笑容,不知道冒牌货,愿不愿意在自己搭桥让他们相见后,帮自己这个忙,实在不行,就只能再去“九星坊”问问了,毕竟上官秀棋可是房东,租客没理由联系不上房东的说。 有周星派来的向导卫哲,江枫很快就找到了陈信和江云奇栖身的老屋,这老屋建在一座植被茂密的孤岛之上,应是渔民躲避风雨的临时住所。 “哎,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徒弟啊?” 江云奇上来就是情绪满满,两只小手叉在腰间,嘴巴嘟囔着,生着不小的气,看得卫哲和陈信都是一愣,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他们可不敢和掌门这样造次。 “你啊,就是家里惯坏了,你看卫哲和陈信,多懂得尊师重道。”江枫点了他一个醋栗,微笑着找了个破旧的快要散架的蒲团坐下,“为师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你又不是他们师父,你是掌门。” “你是我徒弟,难不成我就不是你的掌门?” “那可不一样。”江云奇说不过江枫,就找了个硬板凳对着江枫坐下,不过他还是先给江枫拿了一盘岛上新摘的水果,倒也比之前收徒时礼貌多了,看来在平日里,还是受到了几人不小的影响,不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阔少爷了。 水果不是什么市面上有售的品类,只有拇指大小,紫黑色略带白斑,入口极酸,只是到了嗓中,才有一丝回味的甘甜,江枫品尝了几枚,感受到其中蕴含淡淡的灵气。 这是一种名不见经传的灵果。 “回头见到你师父,和他提提这紫黑色的果子,似乎也是个门路。”江枫示意一旁站的笔直的卫哲和陈信,让他们找地方坐下,这两个孩童,在自己这个掌门面前,还是太拘谨了。 “是。掌门!”两人的声音清脆。 “拿来?”江云奇伸出小手,他原本白嫩的手上,多了不少纵横开裂的口子,看起来在此间,确实也没少受苦,看到这些,江枫心中浮起一丝酸楚。 “什么?”江枫佯装不懂。 “礼物呢?” “你这孩子,一点都没有徒儿的样子。”江枫笑道,也没和他计较,拿出一枚盾形的法器,这件和其他几件之前留给周星徒弟的法器,都是他在离开罗川之前,在罗川的店铺中购置的,又以这枚盾形法器,属性最为上乘。 水色浮光盾,一阶中品法器,属性一【护体】,在注入灵力后,张开护罩防护周身,效果相当于二阶水盾符效果;属性二【水遁】,在水下激发,可以潜藏在水中,无需呼吸保持最多半个时辰,在水中,盾牌的护体防护效果加倍。 这个盾牌极适合在东湖一带使用,毕竟这里水面极广,倘若遇到敌人,可以潜入水中躲避,虽然东湖郡属于浅山宗地盘,又有周星这个玄级修士镇守,遇到凶徒的概率不大,但多一分安全,总是好的。 此外,江枫还留给他一把普通的一阶匕首,让仍然不敢坐下,只敢站在一旁的卫哲和陈信都好生羡慕,又细言嘱咐了几句,江枫才带领丁灵雨,穿越湖面,按着江云奇给与的指引,向着张四喜的店铺飞去。 刚刚落地,还未站定,就见周星早已等待在附近,心中奇怪,周星却先迎了上来。 “掌门,暖谷郡紧急送来了两个匣子和一封书信。” 李友德? 因为李友德的任命业已在长老会上通过,加之执法长老王显道还额外追派了监察,江枫也就因为庶务繁忙偷了懒,发了正式的公文,直接派王显道任命的监察,携带印绶和私信前往伏元镇,办理李友德上任暖谷郡镇守相关的事宜,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有了消息。 这匣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朱红新漆,密封的不算严实。 江枫信手打开,却见里面,明晃晃的摆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丹论秘辛 江枫再次来到真武城的时候,这里业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和繁荣,魔影袭击地级修士事件,已如过眼云烟般消散,除了偶尔会在街头巷角的闲聊者口中,听到几句吹牛和笑料之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暖谷郡送到东湖郡的“新鲜”人头,江枫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李友德被杀的可能性,或许玄级修为的他,偶尔会面对一些危险的情况,但有那名隐藏实力的老仆在,他们定然不会轻易落败于他人之手。 李友德在信中提及,人头来自于一个新近在暖谷郡欺行霸市的团伙头目,两人均是灵级散修出身,因为事实清楚,他已经特意询问过监察使的意见,并遵照浅山宗律法,将其当众枭首,至于两人余党,原本应该尽数收监,但当下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他已经将其中三名灵级修士释放,允其戴罪立功,所罚没的资财共计十八枚二阶,已经入账,留待暖谷郡未来建设之需。 这信行文工整,遣词造句均有讲究,大半是出自其侄儿李友善之手。 “已知悉,诸事便宜行事,无需再报。” 江枫原本是想写封勉励的长信,后来想想李友德庶务方面也不是初哥,在御风宗,也是一步步“稳扎稳打”行贿上来的,写太多反而无用,就草草写了几个字,差张四喜找伙计送到驿站,发往暖谷郡,虽然信发送的速度慢了点,但贵在省钱。 张四喜的店铺已经开张许久,原本只雇了一个更夫和一个伙计,后来江枫差江海送来十名奴隶,店铺规模就顺势扩大了很多,经营本地十几种土产,和左近的店铺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他的店铺明显客户比同行要多得多,可见他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 江枫将侍女丁灵雨安置在这里,算是尊重她自己的选择,他原本想将其安置在六司,作为王乙或者吴春花的副手培养,但她却对商铺经营兴趣更大。 “可仪姐能做的,我也能做。” 没想到这丫头还和郑可仪比上了,只不过她只看到了表面,忽略了郑可仪实际乃是情报人员的事实。这个决定也算是一桩好事,正巧东湖郡缺少一枚棋子,江云奇年纪尚小,身份敏感,反倒凡俗的丁灵雨,更适合一些。 在真武城喧嚣的商业街逛了个把时辰,江枫才彻底甩掉心中这些繁琐的庶务,心情变得轻快起来,又逛了几家符箓店,补充了最近的消耗,才再度爬上西山,送上拜帖,求见楚弈鸣。 管事黄东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江掌门,快这边请!” 黄东眉目之间隐含一丝欢喜,但却没有在看门人面前表露出来,他低声说道,“多亏了您,六少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他是自然醒转,和我无关。” “是是是,和江掌门无关。”黄东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倨傲之气,躬身引路,不一会就进了楚弈鸣的小院,此时百花盛开,院子内处处繁花似锦,好一派春色。不过相比临近院落的莺莺燕燕,欢声笑语,这里冷清得多。 “这几天有人来看过楚兄么?” “九少爷楚弈清,曾经带了几名医士来过,后来就只有光少爷和赵夫人了,都知道六少基本形同废人,连满月楼要债的,都没有再来。” “楚前辈呢?” “没有,不过家主派人送来了续命用的‘久保续命丸’和‘太和清淤散’,但有您提供的神药,我担心药性相冲,没敢给六少服用。” “服用一些也好,他即使醒来,身体也是极虚弱的。”江枫心道你快些把假冒的神药吃了吧,免得这事徒生波折。 “是,我一会儿就去拿。” “你回来后在外间盯下,我去看看楚兄。” 屋内燃着静气凝神的檀香,楚弈鸣在离开满月楼之前,除了随身法器,已经不名一文,想必这是管事黄东的私房钱,看来在楚弈鸣有苏醒迹象后,他认为自己有了再次翻身的希望,下了点本,就连房间内的陈设,虽然并没有增加,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怎么样,楚兄?” 江枫看了看面色苍白,静卧在床榻上的楚弈鸣,他早已经苏醒,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才装作深度昏迷,不过他这灰白的脸色是装不出来的,因为妖丹被夺和法相受损,身体还是虚弱得很。 过了许久,一个沙哑的声音才从床榻上传来。 “江兄,外间怎么样?” “基本上已经风平浪静,魔影最近都没在这里出现,我打听了,最近一次出现,应该在天理门。话说你装的还蛮像的,楚弈清应该也是地级修士吧,你怎么瞒得过他?” “不,他不过是个玄级,楚家地级修士,算我不过四人,在五大家中数量最少,所以才无人忌惮猜忌,拿到灵地管理这种肥差。” “记住,你认识一个叫李友德的人,他曾经是你的门客。”江枫用具象符展示出李友德的影像。 “好,李友德,我知道了。” 声音不大,楚弈鸣只是双眸游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木偶,轻松答应了江枫的要求。 “你现在最需要什么?你现在苏醒后,最多也就灵级三四重的样子。” “天材地宝。也就是灵石,但还不一样,倘若有人知道我有足够的灵石,那么——” “我知道,我尽力去做,不过你应该知道浅山宗是个什么样的宗门。” “呵呵——” 楚弈鸣无奈的笑了,笑的十分僵硬,可以看出,为了装的像个深度昏迷的病人,他刻意放弃了对部分身体的控制。 “对了,我见过你的未婚妻,上官秀琪。” “她?”楚弈鸣的眼神变得迷茫,似乎在搜索自己残留的记忆,但最终却眉头深皱,似乎并未成功回忆起什么。 “等我恢复一些元气,熟悉这里之后,可以想办法安排她暗中和我见一面,或许能帮我找回更多的记忆,包括为什么我会出走满月楼。” “为什么要暗中,我听说婚约在你住进了满月楼后,并没有取消。” “我怀疑这和我的身世有关,公开见面或许会重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我会为你筹划此事。” “有关冲关地级,你能分享给我一些秘辛吗,浅山宗缺少这样的传承。” “你?”楚弈鸣勉强转过僵硬的头,盯着江枫看了一会儿,“你的修为其实谈这个尚早,记住,此话出得我口,止于你耳。” “通往地级之路,据说有三百六十一种方法,这种方法称为‘丹论’,说的玄一点,是‘道’,说的通俗点,就是准则,就是你自己遵循的行事准则。” “丹论不可分享,一旦分享,丹论对于分享者本身,就会失效,也就断了后续通往天级的道路,这是天地隐含的法则,任谁也不能违背。” “那你?”江枫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在市面上,找不到任何有关丹论的著述,不过,自己要求楚弈鸣分享给自己,不就是断了楚弈鸣通往地级,以及天级的道路么? “我不打算走楚弈鸣的路。”似乎是看穿了江枫的心思,楚弈鸣解释道,“所以但说无妨。你可能知道,有人会兜售丹论,这些人,基本上就是大道已经完全无望,故此出卖自己的丹论来卖钱,此外,还有一类丹论,乃是出自对他人妖丹或者金丹的研究,并非属于卖者。” “你的妖丹被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原本觉得是,不过这几天思来想去,有一些怀疑,但还需要验证。或许抓到魔影就会真相大白,但那魔影,本事真是匪夷所思。” “你的便宜爹,之前耗费了我的法相之力,占卜到了魔影的位置。” “你就是这样想报复或者占点便宜,才找到我的吧?”楚弈鸣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面部有些瘫痪,看起来相当别扭。 “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不好。”江枫看着楚弈鸣,淡淡的说道,“这是天意。”他伸手向上指了指。 “好,算你赢,我们继续说吧。” “楚弈鸣的丹论是‘假物至极,分寸必争’,意思对于周围的资源,都要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寸都必须争取,用到极致。” 楚弈鸣说出这话的同时,江枫只感到周围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流飘过,从他的身体中散落,消失在四周,但又因无形而无法抓住、把握,难不成,这就是丹论被破的迹象? “感受到了吧?” “有些感觉。” “其实我没有感觉到,因为我修为还不够。” “你说的这么真诚,是重新立下了‘诚以待人’的丹论了么?” 两人相视一笑。 ………… 楚弈鸣有关丹论的分享,对于江枫来讲,意义非凡。能得到一个地级修士关于丹论的细节讲述,实数难事,通常,这是牺牲了自己未来的大道,只不过对于假货楚弈鸣来讲,因为要改弦易张,故此才道出了丹论的秘辛。 这毕竟算是一份情谊,很直白,很真诚,也很厚重。其实楚弈鸣已经知道了江枫投机取巧的目的,但还是毫无保留的将丹论分享给了江枫,可见,他之前许诺的“守望相助”,并不是一句空谈。 故此,江枫出了楚家,就去了光佑真武大街,逛了几家专卖灵材的店铺,花费了整整一枚三阶,购置了大量灵级阶段就可以使用的天材地宝,找到借口再次拜访楚府,将其中七成的灵材都暗中交给楚弈鸣,留待他在“真正苏醒”之后,快速提升修为之用。 不论是真身,还是这具假身,都曾经经历过这等低级修为阶段,他相信假货楚弈鸣,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归玄级。 至于剩下的三成灵材,他打算留给自己的三位徒弟。 距离其“苏醒”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江枫还有诸多庶务需要分心处理,自然无法在真武城等待,故此,他再次来到八杂铺拐枣胡同十六号,拜访朴铁信。 去北剑门了? 读罢朴铁信留给自己的书信,江枫方才知道朴铁信为了冲关地级,已经去了灵地资源更合适的北剑门,也就是万玄微的地盘。 想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中祈祷,兄弟朴铁信能一切顺利。既然又来到了真武城,不如顺便解决与灵笼商会的深度合作问题,倘若能在赶往峡谷遗迹之前解决此事,不谈会有多少灵石入账,至少会少了一件隐忧。 轻车熟路的来到“月明之光”商业街,找到倪大宝的药草铺“和气居”,绕到后门,六长一短,三次之后,木门咿呀呀的打开,花白胡子老者却没有按照预期出现在江枫面前。 “是你?” 迎面是一个年轻的白皙面孔,他的双眸之间,有一处竖着的闭合的眼,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江枫,而江枫,也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地级气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谋阳谋 “还未请教前辈尊名。”这名三眼男子,修为明显高过自己,江枫不得不躬身行前辈之礼,并一开始就保持恭敬的态度,避免被“无端伤害”。 “廖神苍。” 三眼男子神情冷淡,无喜无悲,既没有地级修士的睥睨神态,也没有任何长者风范,仿佛江枫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你叫江枫吧,我不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他脱口而出。 “前辈为何这样讲?”江枫顿时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就连刚刚端在手中的热茶,也不敢轻易放下,这算是无端被嫌弃了么,但问题出在哪,进来的姿势不够优雅,还是不走正门走后门的缘故? “你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倪大宝一样。” 和倪大宝一样?就连不在“和气居”的他,也一样被贴上标签,受到了伤害么?江枫心中乱成一团,这名曰廖神苍的地级修士,一开始就向着“把话题说死”的方向狂奔了么?这个该如何是好。 “这个,前辈误会了,”江枫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案上,同时琢磨着合适的词汇来应对,要说倪大宝虽然满口套话和谎话,但聊起天来还是蛮轻松愉快的,这位可不是普通的“高冷”那么简单啊。 “有时候为了达成合作,就需要这样,生意就是生意,需要一个相互熟悉,彼此磨合的过程。” “套话!我不喜欢,我喜欢强者为尊,倘若你能打败我,一切都好谈,否则就是我说的算。” “前辈说的有道理。”江枫打算跪了,左右这位应该不是灵笼商会能说得上话的人,他还是小心应对,坐等倪大宝归来吧。 “我看出来,你并不是真的服了。怎么,打一场?” “不敢不敢,晚辈才是玄级,远不是前辈的对手。” “等你到地级,和我打一场。” “还早还早,”江枫心中慌的不行,要说对付岳溪山自己心有所仗,对付拓跋图那是被逼到角落,但眼前这位,是要霸王硬上弓啊,这是不是倪大宝故意设下的局,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要让自己全盘答应之前罗列的条件? 一瞬间江枫甚至自己都信了,直到倪大宝及时的出现在面前。 “苍,江掌门我来招待吧,你休息一下。” 倪大宝对待廖神苍的态度也很恭敬,他今日一身金色锦袍,青玉带束腰,比之前所穿华丽高调得多,莫名的笑容挂在嘴边,好似天然就长在那里一般,但一早就认识他的江枫,自然知道他之前的模样并非如此。 倪大宝这是高升了? 江枫不禁打量了一下这个会客厅的装饰,的确,这几案,这宫灯,这坐榻,这屏风,还有这灵茶,似乎都换成了高档货。 “记得我们的约定。”廖神苍没有正面回应倪大宝,径直站起身,右手指了指江枫,欲言又止,退出了房间。 什么约定啊?天啊,我没答应啊!江枫心中无数野马奔过,就这么被约定一战,也太草率了吧? “你和苍前辈,有什么约定?”倪大宝问道。 “没什么,只是约着在适当的时候,再聊聊。方才我们聊得还算投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见倪大宝并没有听到前文,江枫猜测这并非他的阴谋,自不会透露出实情,至于廖神苍回头会不会告诉他,那个并不重要,只要这个被无端加上的“地级约战”,不影响今天的谈判条件就行。 “哦?”倪大宝笑了,这让江枫也不得不也笑笑来回应,来化解这个尴尬。 “今天来,主要是谈谈合作的事,首先,恭喜倪掌柜高升,是应该叫倪长老了吧?” “哪里哪里,只是换了个牌子而已。”倪大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这样,也好和江掌门谈合作,否则,做不了主,来回往复,也给江掌门添麻烦不是。” “长话短说。”江枫摊开一张两尺见方的浅山宗的地图,放在两人的案头,上面已经圈涂了几处,均是江枫经过几番思考之后得出的方案,也是他有足够自信,能在长老会上通过的方案。 “这里,北木镇,成立一个特别的郡,交给你们灵笼商会帮助打理,除去凡俗生活所需物品之外的所有物资经营权,全部归你们,以及额外两千亩土地的自由使用权;” “此处,西部伏元镇,峡山镇,九岭镇,三镇山区的矿产,归你们勘察开采,你们负责连通三镇之间以及通往暖谷郡的道路,规格不能低于现在的浅山宗官道,但在开矿修路中,必须要保持浅山宗先代掌门陵墓的安全;” “大邑,暖谷,东湖三郡各新划拨一千亩土地,由你们一次性买走,三年内,后续买主需要优先找你们购买;” “大邑郡通往北木特别郡的道路,三郡通往罗川的道路均需拓宽,达到赤霞门官道标准,白水江疏浚,达到通行二十丈商船标准,这些所需费用,由你们来出,但用工除筑造修士外,只能雇佣浅山宗凡俗。” “以上涉及的土地费用和专卖权,一次性支付浅山宗五十枚三阶。” “这条款和我上次的建议,有很大区别。”倪大宝听了之后,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这样一句没有营养的话。 “考虑考虑?” “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有个问题,你说的北木特别郡,以及伏元那三镇,我们可以派驻镇守么?” “可以,伏元镇一带的驻守修士,不能超过玄级八重,北木特别郡,没有限制,但玄级及以上修士的情况,需要告知我方。” “好,我了解了。”倪大宝答应的很痛快,“你等我的消息,最多十五日,我会和苍前辈去浅山宗找你。” “别再托梦了。” “哈哈哈,江掌门,托梦不是很方便么?” ………… 李友德在侄子李友善的引领下,刚刚从新建的镇守馆驿视察归来,新招的仆役们献上时令灵果,沏好灵茶,安静的退去。 “不错,安排的很好。”望着走在最后的一名仆役窈窕婀娜的背影,李友德心头燃起一团热火,不过很快就被他猛灌一口灵茶压下了。 “叔,你是说那仆役么?”李友善故意问道。 “瞎说,我说馆驿。你小子,专门找这样身材的仆役,是想给我惹麻烦么?” “这是七哥的意思。” “你的意思?”李友德回头问向身后的老者。 “是我的意思,”那老者微笑着说道,“五舅,你现在已经再次安定下来,是时候再次开枝散叶了。”他年纪看起来颇大,没想到竟然是李友德的晚辈。 “我才刚当上镇守,这事急什么?何况,在御风宗,有李煜风帮忙,那些人也不会动我的家眷,这个底线,他们还是有的。” “以防万一,还是早点好。” “得,你们当我是种——马么?”李友德佯怒道。 “一个子嗣就是五十枚三阶,一个觉醒法相的子嗣就是两百枚三阶,你忘了老太爷的规定了?” “得,你提起这个,我今晚还是勉强操劳一下吧。” “这就对了,五舅,你不这样,怎么竞争过你那几个兄弟。靠以德服人在老太爷那可行不通。” “得得得,你们别唠叨了,我知道了。”李友德想起这个心情有些不爽,“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得去批下那些奏事案了,友善你也和我同去。” “还有一件,那个江掌门送来的冯既明,我感觉有些问题。”老年修士低声说道,“有点不像是普通的童子。” “温故,你也感觉到了?” “最初几天还算正常,但昨天,我和他闲聊,竟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我看不太准,会不会是江枫的阴谋?” “这个不会,”李友德想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头疼,身后的李友善赶紧上前,给揉捏了一阵,“江枫没必要这么做,先看看吧,如果真的是某位大能转世的那种,咱们还是笑脸相迎的好,左右也没几个灵石。温故,你给他讲武技的时候,注意下措辞,不要得罪他。” “是,五舅。你也别太操劳,今晚早点休息。” “狗屎,你们这些俗人,天天就想着那点破事。” 李友德笑骂了一句,伸手将白磁盘上几枚紫青盏果扔入口中,这东西药效虽缓,但最能助兴,李友善和李温故这两人,为了老太爷几枚灵石的打赏,快把自己当牲口了,一点也没有自己以德服人的样子,他心中吐槽道。 ………… 江枫再次来到潇湘馆,因为对乙字六号房已经有了天然的心结,他多花费了一些灵石,定了一个甲字九号房。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现在带着两个徒弟了,江之问和江城子一样都是个吃货,必须防备自己远超常人的灵果灵食消耗量,不小心被馆主盯上,对于甲字号房,他猜测对方多半是不在乎的。 至于动用安斯年的关系,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方面,他不想暴露江之问和江城子的秘密;另一方面,在使用“分相术”觉醒法相的问题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守口如瓶,并未再给自己介绍其他客户,也算是守住了“朋友”的底线,江枫自然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去劳烦他。 为楚弈鸣购置灵材时,江枫特意留下了一部分,此时分成三份,两份交给胡吃海吃的二位徒弟,嘱咐他们仔细吞服炼化,提升修为,这才落了清静,安心的重新思考起与灵笼商会合作条款的得失来。 倪大宝原本所提的条件,完全不具备可操作性。 倘若如他所言,将三郡未来的所有空间,都交给灵笼商会,并且不限制任何修士进驻的话,那浅山宗,就形同灵笼商会的私有地盘,自己和诸位长老,只会沦为一个傀儡看守者的身份。 但灵笼商会给予的条件不容拒绝。五十枚三阶,虽然之前只是各类物资的贸易额度,并非真钱,但也足以让浅山宗再上一个台阶,拥有与七盟各宗各派,尤其是弱势的古剑门相当的实力。 灵笼商会的目的,不在浅山,而在七盟,这是江枫思考对策时,最注重的一点。 故此,他将与七盟最前沿的北木镇拿出来,作为一个特别的所在,允许灵笼商会在那里全盘进驻,自由发展,一方面满足了他们的愿景,另一方面,也相当于在自己在雁栖岭覆灭后,和赤霞门、落英门这些强者之间,安插了一个缓冲地带,借助灵笼商会的实力,来对抗两宗未来的潜在威胁。 北木镇距离大邑郡,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不会过于吸纳附近的人口,而一旦将北木镇,未来北木郡交给灵笼商会,经过他们的经营之后,更多吸纳的将是赤霞门、落英门的人口,特别是赤霞门新近吞并还未融合完毕的雁栖岭故地凡俗,这点,对于江枫和浅山宗来讲,特别重要。 原本,紧邻金城派的远易镇也是个选择,但现在金城派对浅山宗还算友好,金城派掌门苏黎清还承诺提供自己进入峡谷遗迹的名额,以及还有潜在的长宁商会相关一众事宜,都需要对方配合自己。故此,在思量了一番后,江枫放弃了在远易镇给予灵笼商会空间的可能,否则这枚楔子,定会惹得对方相当不快。 至于伏元镇,主要还是神秘山洞的事情,经过仔细的回想,江枫隐隐猜测,在神秘山洞和“大荒镇”,还有无数的秘辛隐藏其中,探索其间或许可能有收获,但更多可能是危险,灵笼商会既然已经如徒弟江之问所言,盗走了真灵圣者的法身“蚀”,那此处,必然还会被对方觊觎和关注,与其留着这个不稳定的因素,还不如彻底交给对方,作为一个他们自愿咬下的“毒饵”,牵制他们一部分精力。 当然,只有一个伏元镇是不靠谱的,这个阴谋看起来太赤裸,故此,将同为山区的峡山镇,九岭镇以探矿开发为名交给对方,同时遮掩自己知晓“伏元镇秘辛”一事,这个和北木郡的阳谋相比,要隐藏得多。 至于对方是否上钩,他相信倪大宝给不出答案,特别是有关伏元镇,并非他这个层次可以知晓,即使是已经身为倪长老,但修为的限制毕竟摆在那里。 ………… 力宗西部边陲,平川城。 韩立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貌似漫无目的跟着人流走动,实则在寻找一个熟悉的线人。经过一处断了的古旧石桥时,他发现了一个目标。 那人带着一个破旧的斗笠,因为低头,看不清面目。摊位之前,胡乱的摆放着几条尺长的鲤鱼,那鲤鱼似乎已经死去了很久,故此看起来不太新鲜,甚至有些风干变臭。他的摊位,鲜有人问津,但他一点都不急。 “风陵渡口怎么走?” “往西五里,见到一棵大榆树左拐,再走一里便到了。” “多谢!” 韩立扔下一枚已经用过,灵气损失近半的一阶灵石,头也不回的照着对方的指引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寻找机缘 韩立按照斗笠线人的指引,到达一处似乎已经废弃多年的矿井时,此处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十人,这在平素与之前线人的合作时,从未发生过。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想要暗自退去,却发现人群中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勉强跳上了高台。 “都静静,我来说下。” 有些混乱的人群骚动了一下,旋即安静下来,韩立认出来这人是李大棒,至于真名,行规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诸位都是曾经从我这买过东西的财神,今天不得已将大家都叫过来,实数无奈,我李大棒非常抱歉,下次再有机会与你们单独合作时,可以打八折。” “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都听说了传,就是怒风峡谷将有一场大机缘。我已经得到线报,力宗,御风宗和老七盟,还有齐国,魏国,将有一些修士前往破阵探索,可能就在五月。我知道大家都想进去,但我这只有四个玄级的名额。” “给我,我出五枚三阶!”人群里有人喊道。 “我出一件三阶法宝!”另一个声音响起,随即被更多的声音淹没了。 韩立没有出声,见过多次这种阵仗的他,知道这里面有和他一样真心想买的修士,也有不少兼职的托儿,诱骗你报出高价,关键的问题在于,韩立不相信李大棒能有这个本事从那堆大势力手中拿到参与这场大机缘的名额。 那他就不是自己认识的李大棒,也许是许大棒,蔡大棒。 果然,李大棒眉目含笑,等人群中不少人都报上价格后,就两条短腿一蹬,站在了更高的台子上,高声说道,“大家别急,我没拿到具体名额。” “且——” “玩我们哪!”人群中有人颇为不满,还有人扔了莫名的废物到台上以发泄不满。在场的大多数是玄级修士,有些是灵级圆满,李大棒作为一个玄级,并没有怂,而是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谁拿到了,所以我卖这个,你们各凭本事去拿,一个人的情报是六十枚二阶,四个人的情报全要的话,一口价两枚三阶,接受法器,符箓,灵石,各类材料!” “一份情报还要多卖?” “就是就是,脸都不要了。” 人群中响起不和谐的骂声,不过他们身体却很诚实,很快就有人痛快的付了灵石,转身飞掠离去,早一步出手,说不定就多一分机会,没有任何人只买一份情报,要自己猎杀的话,自然要比较一下,挑个软柿子来捏。 买还是不买? 买几份? 已经玄级中段的韩立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第一个出手,而是随着人群攒动,渐渐的有意落到最后,直到剩下他自己。 “你买?” “买,这个东西如何?” 韩立掏出一根带有浓密根须的灰色紫纹药草,正是一棵地龙葵须,炼制地级修士养颜类丹药的必备材料。 “这个大小,应有六百年年份。你真是好运气。”李大棒粗通一些药草识别,不过他看不准,扔给他身后一个邋遢的老头。 “六百二十年。”那老头咂摸了一会,报出了准确的年份,“不过这药草有些徒长,一般很少能挖到长得这么粗壮的,你哪里得来的?” “长辈给的。”韩立随便给了个理由,他知道对方从来也不计较。 “算你两枚半三阶,但我没散碎灵石找你。”李大棒明明刚收了不少灵石,瞪着眼睛说着瞎话,一点都不脸红。 “那就告诉我,哪个目标最容易。” “你小子,倒也聪明。”李大棒不止一次和他合作过,“运气也逆天,每次怎么都能找到这么值钱的药草。这个拿去。”他扔出一个小册子,上面简单的写着四名玄级修士的信息,包括出身,家族,具体修为,法相,法器,曾经暴露过的技能。 “哪个最容易?”韩立追问。 “自己看。” “哪个最容易?”韩立继续追问,微笑着看着李大棒。 “这个别惹。”李大棒不耐烦的翻开小册子,将其中的一页撕了下来,“其余的看你自己的,我只能说这些。” “多谢!” 韩立没去拿那张撕下的残页,头也不回的飞掠而去,行进了约有五里,才落到一处略有下沉的多树山谷之中,左右观察了半柱香的时间,确保没有人跟上自己,便连续敲击一块岩红色的巨石,发出铿锵的响声。 一个九尺高的粗壮傀儡从树丛的阴暗处松软土壤中钻了出来,那傀儡全身乌黑,似乎被油布层层缠绕,只露出空洞无神的双眼。 “替我警戒,我先看看这东西。”韩立翻开业已被撕去一页,上面罗列了三名玄级修士的信息的小册子: 宁嘉志,玄级七重,御风宗修士,出身宁家乃御风宗中等规模家族,擅长用刀,法相为“玄火明心鼎”,法器为……最近一次出现在…… …………灵级八重! 灵级五重! 这就是江城子和江之问最后修炼的成果,提升有限并非是因为灵材的品质不够好,而是他们缺少必要的战斗经验和指导。这方面,江城子情况还好,毕竟每次江枫对敌,他大多会出来辅助牵制,但江之问自从出了神秘山洞,就从未参与过任何战斗,江城子为此也问过他,只是在“蚀”还在的时候,勉强在一旁旁观,看见那些坏人自己陷入幻境,跌落到山崖之下的情形。 “这个根本不算!” “可是我已经不怕死人了,真的不怕。” “我和你说,这是两回事,我上次和师父……” 江枫伸手制止了两人继续争论,江城子现在还好,因为学了“血色乌鸦”召唤技能,算是略微提升了战斗能力,但江之问除了有个范围为十丈的“封禁符箓”技能外,本身只有“狐火”这种炼丹辅助技能,属于只能在一旁扔灵符骚扰的战五渣水平。 但在进入玄级之前,因为技能数量的限制,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学习新技能,那就只能在炼丹方面提升自己,对于只有一束光芒作为法相的他来讲,能够领悟什么技能,也全看他自己的机缘了。 又在潇湘馆逗留了几日,江枫就带着江城子和江之问,再次返回了罗川。一方面,与灵笼商会的部分合作条款,他必须提前做一些准备;另一方面,他想将二徒弟江之问拜托给郑鲁达,后者家族中有几人粗通炼丹之术,虽然等级不高,但对于帮助江之问入门来讲,已经足够了。 等到粗通技艺,再想办法帮他找位良师,实在不行,送到力宗的学宫里去,不过那也颇耗钱财,而且要有大家族作保才行,是楚家,萧家,还是余家好呢? 江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毕竟从不懂到入门,也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还是看在江之问有狐火这种天然炼丹利器的优势下,才做出的估测。 叫来江海和王乙,吩咐几条六司就可以执行的命令: 其一,宗门内所有矿山用工,但凡涉及本宗凡俗,均必须缴纳每人每年十枚一阶灵石的安全保障金,一旦其在开采和运输矿物过程中,发生事故亡故或重伤,将补偿给亲眷,未来五年内,现有已经登记在册的矿工,保障金由宗门内垫付,矿主无需支付,新雇佣的本宗矿工,由雇主一次性支付五年的保障金; 其二,宗内所有大宗土地的买卖,但凡超过二十亩,均收取买卖价值百分之五的税金,最低二十枚一阶灵石,如只为种植、林木、放养用地,税金减半; 其三,所有凡俗所需主要物品,由礼务司牵头,卷帘司配合,登记造册,根据季度设定最高出售价格,每年年初发布,禁止售价高于设定价格,违者罚没所得。 三条律令即日起发出,通报六司,诸位长老,各家家主,三郡镇守,即刻生效。 这三条,均是针对于灵笼商会可能的合作推出的,虽然现在合作的条款因为倪大宝还未给出意见,无法通报给长老会诸位长老,但提前做些必要的预防措施,可能会减少潜在的风险。 矿工保障金是为了伏元三镇的考虑,虽然灵笼商会的目标是神秘山洞,但表面上,还是会以开矿作为幌子,并且可能诱骗部分浅山凡俗前往洞穴做替死鬼,就和之前山崖下那些灵笼商会的尸体一样,保障金制度可以略微缓解这类死亡对于死者家庭的冲击,甚至可能为了避免一次性缴纳五年的费用,他们可能转而去临近的力宗乡间寻找目标; 土地买卖的税金制度,是为了保证大规模划转土地给灵笼商会后,在交易环节,增加浅山宗的收入,不至于只有一次性收入; 而凡俗所需物品限价制度,是为了稳定物价,商会逐利,必须要保障凡俗的生活不受冲击,这是浅山宗稳定的基础。当然,强硬限价在欠收时是行不通的,必须有一笔灵石随时准备购置大量物资,这一点,他打算在灵笼商会答应条款后,将部分灵石充入宗门大库,甚至分几次购置部分容易保存的物资,随时备用。 ………… 修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江枫就带着江之问,到了郑家,请庶务长老郑鲁达帮忙寻找合适的炼丹师父,教授江之问炼丹之道。 “人就交给你,所需费用,可以先记录着,回头找我要。” “掌门客气了,哪有事事都算清楚的道理。”郑鲁达其实不在乎这点小钱,掌门过来求自己,他过去可能不待见,但现在觉得是个很有面的事情。而且炼丹虽然长久看是个烧钱的技艺,但入门所花费不多,这点和炼器完全不同。最低级的“苦草丹”,所用材料基本上用的都是凡俗治病所用的药材,年份无特别要求,价格便宜的很,而且浅山宗就有大量出产。 “浦江镇的事情准备的如何?” “人选已定,择日就可出发。” “江之问也同去吧。” “是。” “名字起好了么?” “还请掌门定名。” “就叫‘求缘居’吧。” “好名字,妙,妙,寻找机缘之意,掌门,这个医馆,就是我们进入赤霞门寻找机缘,潜伏伺机而动的第一步棋吧?” “切勿对第三人讲。”郑鲁达脑补的厉害,江枫也乐得其成,毕竟这对于提升自己的声望,只有好处,何况他不是个嘴严的人。 浦江镇设立医馆,是为了掩饰摘取特定法相的真实目的,也是为了七角灰晶和魂器,增加自己在峡谷遗迹中生还的可能。如今只靠郑可仪,却有些慢了,只是暂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可信任之人,这倒是个难题。 江枫这样想着,出了郑家大宅,不由自主的就到了外事长老吴全忠的住所,却远远就听见里面传出吵闹,尖声哭诉和摔东西的声音。 又是家庭失和? 江枫放出玄级的气息,想要“救”吴全忠一次。 感受到屋外玄级的气息,屋内迅速恢复了平静,很快,面色有些红润兼尴尬的吴全忠就出来迎接。 “掌门,让您见笑了。” “方便进去坐坐?” “方便,方便。” 吴全忠躬身前面引路,不经意间步履却有些缓慢,但见屋内有些散乱,但之前破碎的物件,似乎已经被匆匆收走,女眷们都已经退到内堂,只剩下两个青衫小厮在一旁伺候。 “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又闹起来了?”江枫呷了一口有些冷的灵茶,低声问道。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章 无功无禄 “还不是那点破事儿。” 吴全忠小声嘀咕道,神色越发尴尬,嘴角不停的抽动,欲言又止,“三儿媳和四儿媳过来闹,说我偏袒老大家的吴天德,你说这孩子都会武八强了,能不费灵石么,他们家两个孩童,又没觉醒法相,非要和吴天德比,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家务事难断啊。”江枫安慰了一句,至于三儿媳和四儿媳是谁,他没印象,自己没成亲无子嗣,理解不了这些烦恼。 吴家的子嗣在几家里面算多了,吴全忠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子又生孙,“天”字辈的男男女女就有十八人之多,天天吵来吵去,在门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吴家的女子好生养,容易诞下修士子嗣,在宗内也一样小有口碑。 “让他们出来,我看看。” 吴全忠叹了一口气,进到内宅,不一会儿就出来两个毛头小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想必是他们的生母,吴全忠提到的三儿媳和四儿媳。 姿色一般,江枫转而看向两个孩童。 两个少年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肤色白嫩有光,分别是四法相和五法相,看法相的健壮程度,应该用过不止一枚“羽龙化清丹”,不过从法相的均一程度来看,用再多估计也是枉然。 “你们羡慕吴天德?” 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答话,最后都一齐转身看向身后的妇人,看起来,过来闹并不是他俩的主意。 “掌门,你评评理,老爷一个月给吴天德二十枚一阶灵石,而我们家天拓,只有两枚,这也差的太多了吧。”其中一个高颧骨的年轻妇人张口说道,“天拓正是觉醒法相的关键时候,只有这点灵石,根本不够用。” “吴天德是修士,而且是会武八强。”江枫淡淡的说道,在他看来,吴全忠做的完全正确,没道理有修士不去培养,还要惯着凡俗,一碗水端平。 “掌门,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家天拓觉醒法相后,也是会为宗门出力的呀!” “用过‘羽龙化清丹’了吧?” 那妇人脸色一变,小声的说道,“用过了。” “简直胡闹!”吴全忠听到这个,头一甩,脸有愠色,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不到十二岁不要胡乱用那东西。” “老爷——!我们这也是为了吴家啊!”另一个妇人原本与高颧骨妇人并不对付,此时也不得不嘴软,一起跪下求起情来。 要说四法相和五法相,天生并不算太差,经过江枫长期观察,法相少于五种,基本上天然会有强弱之分,在十二岁之前,有些较弱的法相可能会自然凋零,这样变成双法相或者三法相,再使用“羽龙化清丹”,会有概率令其中一枚脱颖而出,进而觉醒法相。 但早早就使用‘羽龙化清丹’,通常被认定为是大忌,这是千百年来的经验之谈。依江枫分析,这种丹药,对于还在成长初期的法相来讲,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会抹杀他们之间本来的差别,让觉醒法相变难。 江枫不是不能出手使用“分相术”帮助这两名孩童觉醒,侍女郑可仪一个人的法相,无法满足他快速摘取法相,炼成七角灰晶和新魂器的目的。但吴家和赵家不同,赵家最初没有修士后裔,而且当时自己急于寻求赵文君的支持,故此火线出手,帮助赵良狄觉醒,而吴全忠吴家,并不缺少修士。 最为重要的是,无功不受禄。 这样简单粗暴的帮助他们觉醒,只会害了他们。倘若没有原则的出手,不考虑自己暴露逆天的“分相术”的风险,大可以老神自在的坐在山门之外,让宗门内的各家子弟,一一排队站好,自己出手帮忙觉醒就是,那浅山宗,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成为周围宗门内修士最多的存在。 这样的修士,不要也罢。 没有向往大道的坚韧心性,没有为宗门出半点力的念头,没有自己奋斗赚取哪怕一枚灵石的想法,只会到老爷子或者家主那里哭哭啼啼,只会在掌门面前诉苦跪求,互相攀比,倘若大道是可以跪出来的,那自己也去跪好了。 “给你们指条明路。” 江枫也不想去断谁对谁错,外事长老吴全忠本身性格就是个老好人,在家中更是如此,要不是他长期给晚辈惯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毛病,也不至于家中天天闹来闹去,鸡犬不宁。 “大邑郡和东湖郡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可以各选一个地方,以三年为期,如果沈镇守和周镇守,根据你们的表现,能够给你们写一封推荐信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觉醒法相,觉醒的灵丹我来想办法,一如赵良狄故事。” “考虑清楚了,就和你们老爷说。去不去自选,倘若不去,不可以再来这里闹,否则赶出宗门!” “记住,你不能去大邑郡沈峻茂和东湖郡周星那里求情。”江枫转头对吴全忠补充道。 “是。”吴全忠脸颊微红,断了那点小念想。 ………… 无功不受禄。 江枫想着这句话,信步到了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正在操办公文,见掌门江枫过来,赶紧过来行礼,以他的印象,江枫担任掌门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兵争司。 “新的招募计划,进行的如何?” “已经在各镇张贴了榜文,应聘者很多,都在校场中,正在进行第一次筛选。” “辛苦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皇甫润生事务繁忙,心中想问问掌门此行的目的,但想起来或许这样有些唐突,万一是掌门随便走走,那就尴尬了,不过他看看尺厚的公文,还是希望江枫聊几句就走,而且校场上的不少事情,还等着他去定夺。 “原有的忠勇,是否有有功之人,遴选三人,叫到这里来。” “这……不知道掌门此举,是为何意?”皇甫润生性格沉静,本不想多问,但此时原本六十名老兵,都在校场忙着遴选新兵,正是忙碌的时候。 “奖励有功之人。” 这句话让皇甫润生顿时心中一凛,上次六司会议,他原本以为掌门所言,可能需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如今行动竟然如此之快,虽然并没有十名那么多,但对于老兵来讲,三名已经不少了。 “是!”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如股劲风般快速飞掠出门,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三名身材健硕,肤色彤红黝黑的老兵。 说是老兵,确实有点老。 其中两名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但长期在兵役司任职,身体还算硬朗,另一名三十多岁,应是加入的时间略短,但遴选三人之中有他在,说明要必有过人之处。 “全东见过掌门!” “牛勇见过掌门!” “花百千见过掌门!” 三人都穿着兵役司特制的便于行动的紧身劲装,依次行礼,庄重而整齐,没有普通凡俗的敬畏,或者部分修士嘻嘻哈哈的样子,不得不说,皇甫润生带的这些老兵,还是不错的。 九法相,三法相,五法相。 而且从法相的健壮程度来看,均没有人使用过丹药,要说肯在兵役司当苦差的,多半是穷人,自然没有额外的灵石购买丹药助力觉醒。 “皇甫执事向我推荐了你们,作为有功之人,应受嘉奖。” 江枫掏出十五枚二阶,分成三堆,摆在他们面前。这个数量足以让他们的家眷过上不错的生活,比如改善下居住条件,或者置办一些略好的杂用,倘若还没有娶亲,也可以选个门当户对的良善姑娘,或者送几名孩童进入蒙学,多读几年书,倘若没能进入六司或者觉醒,还有余钱为他们置办些小买卖。 “两个选择:一,每人选一堆灵石,改善下生活;二,我帮助你们打通大道之门,助你们觉醒。但要说明,以你们的资质,要服用多次丹药,而且你们年纪大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多谢掌门赏赐!” 九法相的全东第一个站出来,小心的拿走了灵石。“老朽年纪大了,即使觉醒也不能为宗门效力多年,我会用这些灵石送两名孙子去蒙学,希望他们将来为宗门效力!” 牛勇也如此,欣喜的拿走了灵石,“老朽不才,还没有娶亲,多谢掌门!”他脸色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树开花,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掌门,我选择觉醒。”最年轻,在凡俗中也早已不算少年的花百千最后说话,但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成亲了么?” “还没有。”花百千朗声道,“宗门一日不靖,不敢成家!” “不用那么极端,我们要成就的是千百年的大业,不可无后。”对于这样的热血青年,江枫还是要勉力一下的,他拍拍对方宽厚的肩膀,伸手将五枚中的灵石拿出来三枚,交给皇甫润生,示意他收下,余下两枚交给一脸惊异的花百千。 “等服下我为你配置的第一次丹药后,如果你能活着,就找个姑娘先成亲。以你的资质,可能需要服用四次丹药,间隔不能少于半个月。” “是!” 花百千低下头,恭敬的接过两枚二阶灵石,待到抬起头时,忠诚已经刻在他彤红沧桑的脸上。 ………… 清心符,安神符,清洁符。 依次施展,这已经从一种仪式需要,变成一种习惯。 江枫静息调养,打坐恢复灵力,“分相术”现在他早已熟稔,无需耗费太多元神即可恢复,从花百千的体内,他成功摘取了“寒枝麦芒”残法相,这是一种生产类法相,在兵役司任职,并无太大用处,反而应该留取战斗法相,比如五法相中的“寒铁箭头”,虽然品质不高,但算做战斗类,是完全没有任何悬念的。 话说挑选法相来摘取这件事,似乎还遥遥无期啊。浦江镇的事情,从开始建设医馆,到最后站稳跟脚,并开始暗中摘取法相,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而现在每次摘取法相,都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不论是侍女郑可仪,还是老兵花百千,均是如此,这是培养忠于宗门,同时忠于自己之人的需要。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将手中一本看起来很厚,但留白很多,诚意欠缺的“胡大版法相识别五十讲”放在案头,江枫拈起另外一封匆匆送来的传信,仔细阅读起来。 这是一封来自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亲笔信。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魔影危机 逆风如意飞舟一冲云霄,让乘坐其上的吴全忠略有眩晕。 作为外事长老,吴全忠并不是没有乘坐过类似的飞行法器,即使是灵兽类飞骑,比如“驼背虚空鳐”和更高级的“伪八爪金翅游龙”,他也曾经体验过不止一次,甚至近距离坐在驾驭的骑手身边,听着灵兽飞行中声声不止的粗重喘息,感受着空气中的卷曳的阵阵湍流,那种快意,那种惊奇,那种触动,每每回想起来,都仿佛刚刚畅饮醇酒一般,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窍穴,都透着别样的舒爽。 他之所以眩晕,是从未想过,自己宗内再次有了一把飞行法器。上一次,还是九代掌门任我道前往乱石海前夕,找他和郑鲁达紧急借了一笔灵石,在落英门的坊市中淘弄的二手飞剑。而今时过境迁,任我道早已经作古,他倒是没有想过向后继掌门江枫讨要任我道所欠灵石的旧事,而是思量着,这炫着蓝紫光芒的飞舟,似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飞舟在浅山宗远易镇降落,这里是浅山宗东部紧邻金城派最大的集镇,人口六百多,算是境内自然条件不错,商业也算繁荣的小镇之一。如果不是顾忌金城派对浅山宗的影响的话,或许第一批变镇为郡的,就不是位置偏西的东湖镇,而是远易镇。 吴家子弟吴天柘最终选择前往东湖郡历练,而另外一名子弟吴天峎则选择了条件更为艰苦的大邑郡,江枫相信,脱离了温暖的家族温床,经历三年的苦修历练之后,他们定然能有个新的面貌,对于修士一途,也能有全新的认识,那时候再次有机会觉醒法相,一定会更加珍惜眼前的拥有,也会更加感恩家族,忠于宗门。 两人改乘外事专用的马车,出了远易镇,就是金城派的官道,与赤霞门的官道相比,这里人流要稀少的多,但道路两旁整饬的干净有序,颇有大宗大派的风范,当然,和力宗御风宗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还有一定的距离,这不只是视野和格局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钱,浅山宗相比七盟各宗各派,经济要凋敝得多,道路修建的规格过高,徒增浪费。 天佑城是金城派最大的城市,也是宗门所在地。第二天下午,两人的马车才到了外事馆驿,吴全忠按照外事的标准礼仪,层层通报上去,等待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召见。 金城派的管理结构,和浅山宗有些类似,实际上,一直是浅山宗向金城派学习。浅山宗有六司,而金城派因为庶务分的更细,共有八司,但管理对外事务,都是礼务司和外事长老的责任。 金城派外事长老姓郑,名德方,是位年纪约五十岁的玄级修士,和吴全忠相差不大,两人本就熟稔,而礼务司执事郑宇明,则是他的亲外甥。接待的两人态度十分热情,灵茶灵果送个不停,还轮流在一旁陪护,谈天说地,但掌门苏黎清的召见口谕却迟迟不来。 “老郑,说说,这个什么情况?”过了两个时辰,也没见掌门内府传来消息,吴全忠低声问道,有他在,自然无需掌门江枫出言询问。 “嗨,老弟,不可讲啊,不可讲。” 郑德方神态略有些尴尬,不过长期的外事活动,已经让他成了老油条,“别急,或许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苏掌门对于你们来访,可是相当重视的。咱们一会先赴宴,我已经安排好了。” 菜过五味,歌舞升平,但没有饮酒,江枫就知道今夜还是会安排会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吴全忠,让其不需再拐弯抹角的追问,安心等待苏黎清的召见。 亥时三刻,夜已深。 神色略有疲惫的郑德方正送江枫两人前往客房,一个青衣小厮却突然急匆匆赶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江掌门,久等了,这边请。”郑德方躬身再次表示歉意,同时拦住了吴全忠,“老吴,咱们再喝几盅,方才忘了上酒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会忘? 还是有内情不想告诉我吧? 吴全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起来,这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接见,此番没有自己的份了,不过他面色沉静,作为外事长老,在周围各宗摸爬滚打多年,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 “那是,没喝好是不行的,今天必须不醉不归,年轻人,让你看看什么叫姜是老的辣,走走走。” 他大手一挥,熟练的拉着礼务司执事郑宇明,一边笑着,一边唾面自干的圆了场。 ………… 落英门,桃源城西北八十里,杜殿山。 这是一座秃山,在任何一个老字辈人记忆中,这都是一座秃山,从来不生草木,即使是周围五里,种下的灵谷也都长势不好。 于是传言,这座山每块土里都有毒,而这山远看又像一座宫殿,突然从平地之中耸立而出,故此周围百姓都称之为“毒殿山”,远远迁走,不在附近居住。 在山巅的一个低矮的拗口里,一团黑雾正如沸水般翻滚,不断有褐色的液滴从其中坠落,又如沸油般从地上溅起,激起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浓烟。 “老魔,告诉你不要去落英门,为了一枚金丹惹那疯子涂山,你偏去!” “你应该称呼叫我万前辈,小子!” “嘿嘿,”青年男子的面目遮掩在宽大的袍服之内,“老万,你这次受伤,估计要个把月才能恢复吧?”他改了称呼,但同样没有任何尊敬的意味。 “你这没有礼数的家伙!要是当年,你称呼我为老万,我会让你把自己倒挂在梁上,把妖丹吐出来。” “还好我还没有妖丹,妖尿倒有一泼。” 青年男子站起身,站在崖边,迎着有些微冷的晚风唏嘘了一阵。再信步踱到避风的角落,挽起一只白皙的胳膊,那胳膊的主人,正望着夕阳下沉,她的秀发迎风飘舞,甩在男子的脸上,散发着令他迷醉的气息。 在男子的对面,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袍服中的瘦削身影,正呆呆的坐在那里,他的坐姿很不雅,也很不稳,似乎身体也很羸弱,每一刻都会散架,如果和他对视,就只能在头部的罩袍之中,瞥见两盏绿幽幽的冷光。 “老魔,将来等你得手,你不会把我也做成这种骨灵吧?” “桀桀桀,如果你有此要求,我不会客气的。你的运气是如此之好,让我都有些嫉妒,做成骨灵就可以一直帮我了。”黑影之中传来声声令人汗毛乍起的怪笑,“贝海石是我的信徒,他是自愿的,这样可以获得永生,不好么?” “还是算了吧,消受不起。” 青年摸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扔进那团黑影,黑影沸腾的气息缓和了一些,旋即又再度沸腾,仿佛方才放进去的不是丹药,而是助燃的烈油。 “没用,涂山这门毒功十分偏门,并不是普通血气类丹药可以化解的。不用为我担心,实在扛不住,大不了浪费一枚妖丹,我的体质特殊,用金丹反而效果差。” “我们只有四枚,你可要想好。” 青年双手抱头,并不像刚才那样担心魔影,而是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而且他们现在都精明了,不再单独出现,即使出现,也是陷阱。” ………… “五月初七,午时!” 苏黎清神情疲惫,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但却没有致歉的意思,而是第一时间告知了江枫怒风峡谷遗迹破阵的准确时间。 “按照你之前提供给我的破阵方法,共召集了九名地级修士,以及三十六名玄级修士,合力破阵。” 他掏出三枚胡桃木色,手掌大小的方形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元”字,并有不算复杂的法阵纹路,背后则是象征七盟的“七星剑”标志,“这是三枚玄级修士的凭证,到时候可以凭借此物,参与破阵,具体位置尚未确定,但到时候便宜行事就是。” “记住只认令牌,不认人。”他补充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为什么?” “大人物们的想法。”苏黎清伸手指了指头上,“听说是齐国人要求的。” “齐国人?峡谷遗迹他们也要参与?” “这个自然,怒风峡谷,距离齐国并不远。近水楼台,哪有不染指的道理。不过他们动手晚了,故此嫌弃自己的名额少,所以坚持要这样做。我得提醒你,据说有些得到入谷名额的玄级修士身份已经暴露,现在不少亡命散修,都在想办法弄到令牌,你要小心,不要被他们猎杀夺宝。” “那是自然,多谢提醒。” 江枫心中警兆顿生,怪不得苏黎清没有让外事长老吴全忠一同前来,这里面的门道很清楚明了,苏黎清的意思是,我不会泄露你拿到令牌的事实,也没有第三人知道,要是丢了,全是你自己的事。当然,能帮助江枫事前就撇清所有危险,也是一个不小的人情。 “我还有事,必须要离开了。”苏黎清很匆忙,似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前辈这么急?”江枫心道,我还有长宁商会的事情要你帮忙。 “魔影的事情,你不知道?” “知道,听说了一些。”江枫心道我当然知道,我还被力宗的楚安澜强迫,消耗了法相之力占卜魔影,而且还和受害者达成了“守望相助”的友情,要说我对魔影的了解程度,一定会超过你。 “现在左近宗门,但凡地级初段的修士,都不敢单独露面。故此,我这个当掌门的,不得不分身去保护一二。” “原来如此。” 金城派有三名地级修士,这个江枫知道,但金城派地盘在战后已经胜于浅山宗不少,七盟战事刚刚落定,不可能所有的地级修士,都为了安全聚在一处,至少要分成两三个地点,镇守四方以防范可能的风险,那么身为一宗的掌门,修为的最高者,苏黎清要分身到一两个地点巡回保护,也属自然而然的事情。 “苏前辈会去遗迹么?”话音刚落,江枫隐隐觉得有些唐突了,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坦诚相告的程度。 苏黎清面色有些犹豫,见江枫表情没有变化,略有些不快的说道,“不会,我进去多有不便,至于地级的人选,也至少要等这场魔影危机过了才能做决定。”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江枫想起了长宁商会委托自己的事情,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第一百三十二章 水下冰山 “我大哥现在不方面见客。” 江枫匆匆赶往赤霞门的问渠镇,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窦锦秋,却得到了这样一句答复,他的红瞳闪烁,似乎有难之隐。 “是因为魔影吧?” 江枫着急办事,也不和他客套,而且观窦锦秋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呼吸之间周围灵气随之脉动,似乎有修为要突破的迹象。 “原来您早就知道了。”窦锦秋眉梢抖动,他原本以为江枫只是一个小宗门的玄级掌门,并不知道这些有关地级修士的大事,现在看来竟有些小觑了对方。 “我来此,正是为了此事,也同时是为了帮助你们长宁商会,获得进入金城派经营的机会。”江枫直入话题,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苏黎清提及魔影对于金城派地级修士的困扰后,江枫就突然记起,窦锦秋的大哥,长宁商会的掌柜窦锦帆,同样是地级初段修为,在当前的魔影掠取内丹的危机之下,也一样有此困扰,倘若能够从中沟通,让窦锦帆来金城派,双方守望相助,一同度过魔影危机,岂不是好事一件,既解决了双方的难题,又可通过合作增进了解,长宁商会借机进入金城派经营,自然水到渠成。 苏黎清自然欣喜的同意,表示在此时能够拉拢一位地级初段修士,替他分担一部分精力,求之不得,当即表示赞同。 “这是手信,持此可以直接见到苏黎清。” 江枫掏出一枚手掌大的金色令牌,上面雕龙画凤,俗不可耐,但看笔法似乎并不是批量制作,或许是对于苏黎清较亲近的人,在闲暇间手工雕琢而成。 有了这个计划,一炷香之后,江枫就如愿见到了窦锦帆。对方明显比上次热情得多,地级气息仍然内敛深藏,不露声色。 “多谢江掌门引荐。” 宽敞的方厅之中,还端坐着一位细品灵茶的青年修士,青色衣衫,面容俊朗,剑眉飞舞,颇具龙虎之象。与窦锦秋不同,他的气息尽数外放,即使与江枫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也能深刻体会到那种刺痛肌肤的寒芒。 青年修士周围妖气寡淡,似为人族金丹初期修士。 “哪里,哪里,我和令弟锦秋的关系,无需多。”见窦锦帆没有介绍青年修士的意思,又闲聊了几句,江枫便主动告退,回到馆驿,静待窦锦秋。 与长宁商会合作的具体事宜,还是得与窦锦秋谈,虽然对方大事做不了主,但没有修为的差异,加上之前的生死情谊在,谈起来反而畅快。 窦锦秋姗姗来迟,与江枫预料的相比,晚了半个时辰。 “东湖郡的事情,你放心,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窦锦秋叫人换下微凉的灵茶,代之以秘制的“斑纹九角鹿”烤肉,这种生活在河谷地带的低级妖兽,肉质细嫩,入口即化,是雁栖岭故地修士的最爱之一,上次江枫来访时,没有在宴会上摆出,如今放在两人案前,边吃边聊,又是一番感触。 “好。”江枫原本想谈些细节,不过对方这个“满意的交代”让他止住了多说的冲动,“怎么样,去金城派的事,你大哥同意了么?” “没问题,明早就出发。” “那个人?我是说人,是谁?” “福楼商会的二掌柜。”窦锦秋也没有提名字,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也是福楼商会唯一的金丹修士,这一段时间,都和我大哥在一起,还不是魔影闹的。” “哦。” 福楼商会,江枫微微点头,这个商会他并没有听说过。拥有一名金丹修士,那同长宁商会的水准差不多,也就是说,一样可以引入到浅山宗来,虽然对方是个人族,但江枫心中并没有族群芥蒂,不过看样子,窦氏兄弟并没有任何给自己引荐的意思。 心中还是有些防备啊,江枫暗忖,浅山宗这口“素食”,长宁商会虽然表面上看轻,但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这么说来,商会目前的境况,比上次所见,还要差上一些,多半是受了没有成功投奔新主子赤霞门的影响。 “其实,金城派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窦锦秋见话题有些尴尬,主动聊起了其他话题。其实引荐福楼商会的二掌柜给江枫,自己心中是无所谓的,但大哥窦锦帆暗中嘱咐如此,一定有他的道理。他生性略有软弱,甚至自知有些懦弱,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很多时候免了做决定的困扰,反而乐意为之。 “怎么讲?” 作为金城派的西部邻居,江枫对其有一定了解。不过对于可能得到更多情报的机会,自然欢迎至极。 在过往的对外方针上,金城派一直是浅山宗保持关注,但又刻意避免密切接触的宗门。金城派是七盟中最大最强的妖宗,因此必须时时关注它的动向,故此金城派的别院,即使在宗门最困顿的时期,也没有撤除;而这里的自然条件和灵脉分布,又比浅山宗要好得太多,为了避免接触导致的凡俗和修士外流,浅山宗东部与之接壤的部分优良土地,都被刻意废弃,而远易镇,是现下仅存的唯一窗口。 “金城派表面上有三名地级修士,实际有四名,有一名新晋的地级修士。” 增加了一名? 而且是新晋的,这是苏黎清紧张的原因? “但金城派不是不能有更多的地级修士,这是苏黎清刻意控制的结果。”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黎清没有儿子,只有六个女儿,且修为最多不过玄级。为了身后事,他刻意想办法控制了宗内地级修士的数量,你猜猜,金城派有多少玄级?” 四名地级,如果按通常的“十中有一”来考虑,自然是四十名,窦锦秋之所以让自己猜,那就一定是远多于此数,但也不能太离谱。 “六十名?” “七十五名,而且是曾经暴露的,暗藏的不知凡几。”窦锦秋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江兄,你去过北荒部落的海岸么?” 北荒部落? 江枫不知道为什么窦锦秋突然提起这个,他只知道北荒部落在遥远的北部,原本和西荒部落在一起,称为“大荒”,后来赤龙门崛起,将其从中斩断,就成了北荒和西荒。它的位置比华帝门更北,终年严寒,妖族和人族混居,灵脉和修士极其稀少。 “那里的海岸,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么?” “冰山!” 窦锦秋的红瞳微亮,“冰山远远望去,巨大,冲击,骇人心魄,但冰山水下的部分,其实更宽广,更狰狞,更惊世骇俗。” “懂了。” 江枫虽然没见过冰山,但也理解了窦锦秋这个“水下冰山”的比喻,为了防备继承人被宗内其他非亲族地级修士凌压,刻意想办法——这个不难,最简单的就是严控修炼资源——限制了地级修士数量,而保有了一个惊人数量的玄级群体,实力深藏不露。 江枫原本以为,三名地级修士,是金城派能够成为七盟最大妖宗的关键点,现在看来,众多的玄级,才是其王霸的根本。 这也理解了为什么苏黎清同意江枫的建议,欣喜的——现在想来有点假——引入一名地级修士来协助防备魔影危机,因为外来的地级修士,并不会影响他脆弱继承人的威权。 金城派境内必然也有商会,也有地级相当实力的修士,但长期的融合,导致其与自身归属的修士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早已形成利益共同体,反而是外来户,暂时会比较值得信任。 或许是两名,江枫想起来那名面目俊朗的,窦氏兄弟一直未给自己引荐的,福楼商会的二掌柜,那名人族金丹修士。 ………… 赤霞门,潢水城,晴空万里,市井太平。 曾宝贤第一次作为掌门来到这雁栖岭的故城,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每一处或宽或窄的街巷,每一处人为打造的湖景,每一处雁栖家族的私宅,都历历在目,铭记于心,盖因他在未继承掌门大位时,曾经在这里为质,一名可以自由活动,但无法离开的棋子。 呵! 他心中一笑,轻轻抹去了二十年前那些不愉快的日子,那个诸事懵懂的童子,已经在记忆中渐行渐远,不再是他。 他刚刚接见了十几名想要投奔自己的帮派舵主和家族族长,以及早先投奔但却未能亲自接见的墙头草头目,看见那些人战栗,局促,对于自己随意一就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心中得到了不小的满足,就连赤蟒金袍下摆上,昨夜不小心染上的几点污渍,也懒得动用清洁符清理。 “独孤,事情办得怎么样?”他没有回头,把手中的泼墨梅花折扇随意的放在案头,等待对方的回答。 “十四连珠子母阵盘昨天已经做好,吩咐下去试用,为了安全,准备了两套。” “确认在灵气稀薄的情况下,能够实现相互追踪的效果之后,人可以杀掉了。” “是,只是驱动阵盘,至少要有八人才行,我们暂时并没有那么多玄级修士可以入谷,分配到我们手中的玄级手令,只有四枚。” “这个不用担心,入谷令牌只认牌,不认人。我请的那名贵客,他到了么?” “已经到了,因为方才的事,所以未能请来,正在外间等候,刘长老在作陪。这人只是玄级,有什么值得掌门这么重视的地方么?” “你不懂。这个人我早就认识,还在这座潢水城的时候。” “老朽知错。”见曾宝贤提及这座曾经让他心中蒙尘的城市,独孤的黑袍有些抖动,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掌门拒绝了自己之前将这座城市改名的建议。 “无妨,都是为了给咱们的邻居准备一份大礼,否则我也不会找他,你身份特殊,先回避一下。” 半柱香之后,一个脑满肠肥的年轻修士,随着刘长老的指引,步履闲散的进入到曾宝贤会客的房间。在交谈了半个时辰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要不要杀了他?” 名曰独孤的黑袍人话中带着怒意,看着那被对方身体压垮的楠木座椅,拆成碎片的用来装帧房间的鲜花,以及随意泼洒在地上的灵茶,杀机隐现。方才那名年轻修士的狂和无理举动,让他不止一次想从屏风之后站出来,当场灭杀对方。 “他能帮我们,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他发现了你,只是没说。” “他能帮我们联络四名为我们效力的修士?”听到曾宝贤提及对方勘破了自己的隐身,独孤的怒意反而消散了不少。 “没错。记住他的名字,李大棒,他对我们有用,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很有用,他的嚣张也是看人的,不外乎是多要点灵石。” “别想着去杀他,甚至跟踪他也不行!” 曾宝贤着重补充了一句,“这人的背景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复杂,虽然我也不懂,以他的身份,为何会为几枚灵石奔波。”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部之旅 江枫没在赤霞门问渠镇多做停留,而是重新化作江小白的形象,一大早就匆匆离开。这里虽是雁栖岭的故地,但却已经是赤霞门的实控地盘,急于立功表现的墙头草们,估计会对自己这一个浅山宗掌门出现在这里,很感兴趣,说不定在长宁商会中,也存在不少潜伏多年的暗探,故此行事不能太高调。 至于长宁商会和窦锦帆,是否会去联络金城派,是否会谈的愉快圆满,那已经不是他的问题,商人自有商人的路数,他帮不上忙也不该帮。他只关心的是,在怒风峡谷遗迹之行前,自己能否看见长宁商会在暖谷郡表达的“诚意”。 轻车熟路,虽然也经过了浦江镇,但他知道郑鲁达筹建医馆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快,就往往意味着,做同样的工作要花费更多的灵石,而浅山宗一众,没有不缺灵石的时候。 经由赤霞门最西部边陲的郎谷镇,再进入浅山宗北木镇境内,江枫就随便找了个没人在乎但也不能缺少的借口,脱离了搭乘的过路马车,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整理衣冠,打出清洁符,回复本来面目,驾起飞舟,浸在略带温热的朝霞之中,马不停蹄的向大邑郡飞去。 侍女郑可仪申请开设的小店已经开张,就在余小正“黑驴张”分店的背后,并不沿着主要街道,店面也小,故此费用并未花去太多。这是一家鲜花店。随着大邑郡的日趋繁荣,各地富裕凡俗的迁入,这类原本处于边缘位置的生活诉求,也渐渐多了起来。 郑可仪就是看准了这个商机,才开设了此处第一间鲜花店,只是原本留给她的几名奴隶,为了她的安全,都是老年修士,在接待时多有不便,故此,她从之前的关系网中,找到了几名根底清白,长相还算过得去的凡俗女子,一同帮忙经营打理,加上拿到几家客栈的定期订单,生意做的倒也兴隆。 “郑掌柜,本事不错。”闲杂人等都已散去,江枫这才放下掌门的威仪,一边打量这间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虽不算宽敞,但装帧得十分细致的房间,一边打趣起郑可仪来。 “掌门莫要取笑。”伊的嘴角微微翘起,未能掩饰心中的一点小骄傲。 “去吧,交代伙计几句,今天不要在店里忙了。” “是。” 郑可仪感到自己的脸颊再度有些发热,只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似乎已经熟稔,小心的在桌上的细纹青瓷花瓶中,放上一丛含苞待放的朱红樱草,却发现其中的一朵,已经悄然盛开。 ………… 江枫的身形在草木微吐绿芒的山间急速飞掠,一路向北,此时已是黄昏,寒意渐渐笼罩而来,他一边寻找记忆中合适的道路,一边活动身上略有疲惫的筋骨。 已过孤寒镇。 在更遥远的山间,冷泉镇夜晚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次点燃,江枫打了一个不小的寒颤,脚下不停,直到在冷泉镇一处规模不大挑着黑边旗幡的酒馆前停了下来。 “有没有淡一点的酒?”江枫靠在未涂任何清漆的柜台上,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敲了敲,示意并不太忙,但有些慵懒,装作没看见自己的店小二过来。 “没有,本店就只有烈火大曲,喝了能点着了的那种,你要是不会喝,本店有剩粥。” 店小二一点礼貌都没有,这是寒山派所有店的特点,随着他的鄙视和调侃,店内仅有的两名顾客,也跟着大笑起来。 不对路? 江枫隐隐觉得自己走错了,却从后堂跑出来一个黑胡子老头,“你要淡酒?” “二姑夫,你出来干啥子?” “淡酒昨天还有,你要需要的话,我连夜帮你去取。”黑胡子老头没理会小二,将他推到一旁,上下仔细打量江枫。 “好。”江枫拿出两枚灵石,故意分开一掌的距离,依次放在柜台上。这就对了,这才是他和马太吉约定的见面暗号。很快,店外就响起黑胡子老头驱赶马车的声音。 江枫也不急,随意叫了几个小菜,在等了近一个时辰后,小菜刚刚上齐时,他却没动筷,几步就出了酒馆,向北方急速飞掠而去。 “这个怪人,喝什么鸟淡酒。”店小二把脏兮兮满是黑色油污的毛巾扔在肩头,嘀咕道,将其中一盘端到另外一个略有醉意的客人桌上,“你的菜!” “我要的是耳丝!” “这就是耳丝,爱吃不吃。”店小二不满的哼了一声,却见二姑夫推门进来,此时正冻得浑身发抖,筛糠一般,“大半夜的,你去哪了,二姑夫?” “别瞎问。”黑胡子老头横了他一眼,再不说话。 三里外的一处背风山坳里,冰雪已经尽数融化,但这里本就不生草木。 “给你。”江枫拿出一枚胡桃木色的方形令牌,上面刻着“元”字,“入谷在五月初七,到时候凭此令牌,就可以找到合适的人。” “自己找?我听说好多散修狂徒都去了,会不会很危险?” “会。”江枫看了一眼晦暗月光映照下的马太吉,他的表情看不清楚,“会很危险,所以你要多加小心。而且,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东西,据说有人在杀人夺宝。” “那是,那是,多谢了。” “不用谢。希望有命回来就好。” “我走了,联系你还是老方式?” “嗯,还是上次的人,但地方换了。”江枫怕他再找到余小正的店铺,侍女郑可仪已经自己开了店,走时只记得身上舒爽,倒是忘记看了店名。 “好,我会让他们留意的。” 马太吉来的急,去的也快,转眼间就消失在黑魆魆的远山中,江枫松了一口气,是时候离开了,自己还剩下两枚入谷令牌,也该考虑下,另外一枚令牌的去处了。 自己留用? 让谁去好呢,宗内没有合适的战修,朴铁信,又准备晋升地级了。或者灰衣小队?雷右旗,况书才,或者猴子靳东? 要不卖了? 这很危险啊,暴露了连自己都会搭进去,他正思量着想要离去,远处侦查的影子,却有所发现。 “出来吧!” 那人正蹑手蹑脚的靠近,却冷不防被叫破,赶紧低下头,他原本个子就不高,蹲下身更是不显眼,如果不是影子因为夜视的原因,明晃晃看见他就在那里的话,江枫也只会把他当作一块普通的大石头。 “说你呢,别蹲下了。” 那人影还不动,以为是在诈他出来,直到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打中了他,正中他的额头。 “停手,是我!” 熟悉的声音,江枫扔出一盏激活灵石的魂火宫灯过去,顿时照亮了来者略显粗糙的脸庞。 “孟鲲,怎么是你小子?”江枫认出了这个鼻孔朝天的矮壮少年,之前在寒山派议和时,还多依仗他,能多次被自己套词换取消息,当然,后来这小子觉悟了。 “江掌门,我是跟着马太吉过来的。” “你跟着他干什么?” “是掌门让我做的。” “你说马艾都?”江枫眼前浮现出那个不愿意在协议上签字,一双细长手臂,两鬓斑白的长脸玄级修士。 “具体要你做什么?” “汇报他的所有行踪,以及见面的人。” “也包括我?”江枫心中微动,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储物袋上。 “不,我不会说的,我也在找您。” “你这态度不像啊,是不是有事情求我?”印象中,孟鲲可不是这种低声下气的少年,至少他不会用“您”。 “我想去浅山宗,还望您收留我。” “怎么,你想开了?”江枫想起自己几次三番的招揽,毕竟对方还算有一枚战斗法相“锻铁链锤”在身,在浅山宗,可是急需的对象。 “我……” “婆婆妈妈,再不说我拒绝了。”江枫虽然有心招揽,但担心这孟鲲,尾巴也被其他人盯梢,倘若拖延久了,恐生变故。 “马美熙是不是在浅山宗?” “那是谁?” 江枫仔细回想,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马太吉送来的修士后裔冯既明和几名凡俗中,并没有这个人。不对,凡俗的名字马太吉并没有介绍,哦,有一名女子,难道是她?对了,肤色有些黑,其他没有印象了。 “肤色有点黑?”江枫只想出这个特点,要说用具像符,都没法呈现。 “对对对,就是她。”没想到孟鲲一口咬定,“我喜欢她,可是他去你们浅山宗了,所以我也想去。” “就这?” 江枫虽然心中释然,但总觉得与自己的预期不符,他原以为孟鲲是耐不住寒山派的贫瘠,改了性子了,现在看来完全不对,竟然为了一个凡俗女子,要改换门庭,想起来了,最后一次招揽时,他说“深爱着寒山派”,难道就是因为深爱着这个马美熙不成? “不过你去了,也要看冯既明答不答应,几名凡俗,都是跟随他来的浅山。”江枫想起马太吉的委托,一名修士和几名凡俗,按照常理来讲,几名凡俗应该受到修士的节制,虽然自己已经刻意把他们分开。 “那是谁?” “……” “寒山派没有这个人。”看着江枫用具像符匆匆凝出的清晰画像,孟鲲肯定的说道,“我在寒山派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是马太吉的族人?” “马太吉族里只有四个灵级修士,我这个年龄的凡俗,有二十八名,女的十六名,我自然不会认错。” “你这么清楚?” “因为美熙呀。”孟鲲面带痛苦的说道,似乎回忆起不太愉快的经历,“因为她的族人都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就去认识了他们家族里所有的人,想要说服有人能够祝福我们在一起。” 结果自然是不美丽的,江枫心道,否则那个马美熙说不定就留在寒山了,不过他心中却因此一凛,倘若孟鲲没有撒谎的话——这个概率很大——那么,马太吉骗了自己。 那个冯既明,到底是谁? 马太吉把他放到浅山宗,有什么目的? 原本很清晰,很朴素的理由,现在竟然突然变得复杂了。 ………… 江枫自己回到了大邑郡,并没有携带孟鲲,而是让他找机会去大邑郡,再帮助他转移到浅山宗的其他地方,比如东湖郡,那里远离寒山派,是最佳的避难所,一个灵级修士的逃离,在修士不多的寒山派必然影响恶劣,十有八九会招致马未都派人追杀。 至于冯既明,既然马太吉没有明说,那就只能自己找机会调查,左右一个灵级修士,有再多的背景,暂时也不虞担忧,有李友德这个玄级,实则双玄级镇守在,他相信对方翻不起什么浪花。 再次为郑可仪拿走一枚“四指如意瓜”残法相,距离她真正觉醒,又近了一步。这是好事,但这种毫无用处的生产类甚至可以归类为垃圾类的残法相,对于自己未来这枚七角灰晶的衍生品魂器来讲,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论是金玉耳环携带的“八卦小灵阵”,还是松石项链携带的“银羽箭”,都源自原本吸纳的残法相,至少在关联度上,还是隐隐有一些对照的,倘若新技能真的从“四指如意瓜”衍生,那会出来个什么鬼? 不论是什么技能,都是为了怒风峡谷遗迹之行准备的,攻击类是首选,防身辅助类也不错,就怕出了个不伦不类的鸡肋。当然,本身七角灰晶已经是不错的杀器,以写杂记闻名于世的千机老人说过,不论做人还是做妖,都不能太贪心。 能够凭借令牌入谷的,大多是玄级修士,自己能够应对和应该去直面的,也是此类同档次的修士。 至于地级或者金丹? 算了吧,只有九个名额,谁会轻易放水,扔个战斗能力是渣的修士进来,嫌自己宗内高手太多么? 一旦遇见,还是走为上策,只要和马太吉一起,能完成古妖冰荒雪女的委托,顺利的破除自己许下的誓言,免得影响大道,剩下的就全看机缘了。要说想在这种强者如云的遗迹中发财,运气不要太好才是。 清心符,安神符,清洁符。 休息片刻,再次化成江小白的模样。作为掌门,有闲暇时,有必要在大邑郡巡查一下,也好体察民情,沈峻茂的镇守府,他自然不会去随意叨扰。 对了,应该顺便去逛逛很有特色的宁丰假货小店,但江枫此番下定决心,不能再次作死出手,既费钱,又危险。 此时已近晌午,宁丰小店的店门却半闭,江枫正要上前查看,却见一个藏在灰色罩袍,剪影仍显婀娜的人影,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 哎? 与之擦身而过,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皙玉手,中指上的一枚细金指环,让江枫突然心有所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波渐起 就在江枫犹豫不决的时候,灰色罩袍中传来一句江枫隐隐期待的话: “跟我来。” 果然,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隐藏在罩袍中的正是余小曼,只不过她今日并没有带面纱,江枫转身几步快速跟上,眼角的余光,不禁飘向罩袍阴影中不太清晰的轮廓。 “你是不是找死?”似乎感受到江枫带有温度的目光,伊的声音略带愠怒,但并没有大动肝火。 “嘿嘿。” 江枫尬笑一声,目视前方,不再寻求看清那张从未看过的脸,从刚才的灵力波动来看,余小曼的修为已经达到玄级中段,并很可能不在自己之下,从寒山派七盟会谈前的那次见面分析,她在余家的地位应该不是很高,能够这么快冲到现有修为,应该不只是资源本身,更是努力的结果。 不知道萧明真此时修为如何了?江枫突然想起那双坐在案几上荡漾的双腿,不禁心神飘忽,心火有些紊乱,差点因此乱了方寸,赶紧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余小曼先一步回到“黑驴张”分店,随后就有小厮邀请江枫前往会客室看茶,这会客室正是原本自己曾经短暂留宿的房间,但屋内原本的陈设,已经尽数撤除。 别浪费啊,早知道送给我啊,江枫暗道,想想之前那席能辅助修士静气凝神的寒玉蒲团,还是不错的说,要是购买,可能还需要小两枚二阶的说。 两人竟然有些无话,就这么枯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各喝各的灵茶,直到江枫忍不住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你去那个卖假货的宁丰小店,可有什么收获?” 余小曼静静的掏出一枚胡桃木色的令牌,手掌大小,方形,上面刻着一个“元”字,不算复杂的法阵纹路,背后则是象征七盟的“七星剑”标志。 “进入峡谷遗迹的令牌?” “你认识?” 完了,中计了,江枫暗道不好,他终于知道了余小曼一直沉默的原因,敢情在这里等着他呢。 “嗯,听说了,没想到是这个样子。”江枫只能将话往回圆,他可不希望自己再暴露跟脚,然后被余家的某个修士割一刀,虽然作为力宗五大家之一,寒山合议的重要参与者,也一定拿到了入谷的名额。 “别蒙我,寒山派七盟会谈的内情,我多少知道一点。”黑色的面纱之上,余小曼的眼神清澈而锐利,看得江枫心中有些发毛,余小曼要是认真起来,套词埋伏的功夫竟然远在自己之上。 “哦,是么?” 江枫再不敢多说一字,他不确定对方知道多少内情,如果只是自己“献上峡谷遗迹入口地图”的事情,那么还好,不对,他再度思量,也只有这件事情,余小曼可能知道一二,那如何呢?难不成她怀疑我能从御风宗拿到入谷的名额么? 不,不可能,我当时是通过萧不厌找到的余成克,就连御风宗的古传福都没有见到,此事自然不会讹传出错,更不会让她有如此联想。 或者她可能连力宗的名额给了谁都不知道,怀疑萧不厌或者余成克之前承诺给了我一个名额么? 余小曼在家族中地位再低,想必也知道余家拿到了几个名额,以及大致给了谁,那么她怀疑的,估计就是萧家了。 是余小正告诉她,自己可能与萧家有些关联?毕竟余小正是远远见过萧明真的,而且,萧不厌也一样能坐实自己和萧家的关系,并且很有可能会让对方有过多联想。 “卖给我。” “什么?” “真令牌。” 余小曼一口咬定江枫手中有真令牌,毕竟江枫一开始就说错了话,倘若没有见过真令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那是进入怒风峡谷遗迹的凭证的。 “你要这个做什么,而且我有必须的理由,要亲自进峡谷走一趟。”江枫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但可以咬定自己只有一枚令牌,入谷之行不可避免,总不能强行买走他“唯一”的凭证吧。 “我也要入谷。你听说过‘巨盾蚌精’么?” “三大古妖?”江枫最近想尽办法,也只是知道了元楚尊者当初曾经吸收了三大古妖:天雷木贼,冰荒雪女,巨盾蚌精,在他崛起的那个拓荒时代,吸收其他妖族,进化自身,还不算禁忌,甚至是主流的快捷修炼方式。 “我只知道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江枫赶紧补充了一句。 “巨盾蚌精有一套极优秀的水系传承,包含两种天级技能和四种地级技能,我想得到其中至少一种。” “不是还有正气盟的拍卖会么?”江枫暗道,被你抢走的名额,难道自己忘记了么,不过听到余小曼的这句话,他断定对方还没有学满技能,至少有一个空缺,而不像自己,已经因为学了“巨木壁垒”和“借物化影”,暂时对新技能没什么需求。 “多一种方式,总多一分机缘。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余小曼突然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这是千机老人的原话。” 是啊,好像是有这句话,江枫却忘记了出自哪本杂记。 “所以,你要么卖给我,要么帮我找到类似的情报。”她掏出几张一看就是匆匆抄写的莎草纸,上面罗列了四名修士,“这几人,据说都有令牌在身。” 嗯? 江枫果断的抄起这份情报,快速翻看,确认了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你都能拿到,那惦记的人自然也不少。” “是。”余小曼拈起其中一张,“这名叫伏青衣的玄级修士,据说已经被杀。” “我需要一份新情报,或者,我就加一份你的情报,散播出去。” “你在威胁我?令牌那么多人有,为什么要为难我?” “你知道有多少枚真正的令牌?”余小曼追问。 哎,又被套词了,很明显,她竟然不知道九名地级和三十六名玄级的事。江枫瞬间感觉今日的见面,除了茶香伊人,毫无亮点,一片晦暗。 ………… “小子,你对这里很熟嘛!” “老魔,别套我的词,我不会多说的。” “说点又如何?这破地方连个正经生灵都没有,不聊点什么,不是很无聊么?你看我都没有计较你不懂礼貌的事。” “有那时间,你还不如练气养伤。”青年男子撇撇嘴,脚下急速飞掠,踏在一滩水泽中略高的台地上,那台地上披满洗后长发般的荒草,湿滑无比,让他不得不再次飞掠避免摔倒,不过他完全没有停下来提醒身后人的意思,他知道对方跟得上。 “而且,你的标准太高。玄级以下,就不算生灵么?”青年男子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传来噼啪的爆响,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只将近三尺的黑鱼,被灵力控在半空之中,飞向那团黑雾,旋即化作无数黑红色的汁液,从黑雾中如飞雨般洒落。 “无聊!”青年修士加快了脚步。 “桀桀桀,人生不是只有修炼那么简单的,也要寻找快乐,你要懂这个道理。” “哼,老魔,你还是想想,倘若这里也是个陷阱,该怎么办吧?” “不,不会,我相信你的运气。”黑影抖动,瞬间移动到远处,又激起了数十只在他眼中算不得生灵的黑鱼,“不过今天的对手,有地级中段的实力,而且情报太少,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需要我帮忙?”青年修士停了下来,悬浮在一处水潭上方一尺处,以他筑基的修为,原本并不能如此,似乎是某种法器的技能加持。 “小子,虽然你身上法器很多,但我这个层次的战斗,插不上手的。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我胜了,也是一次惨胜,要立即回谷中养伤,没时间顾你,可别死了。” “原来如此。” ………… 端坐在逆风如意飞舟之上,看着身后灵气破空激发的紫青光焰,江枫正行进在前往暖谷郡的路上,静思回味之前的对话。江城子在一旁学习护持飞剑,虽然他的修为远远不能操持,但有江枫的灵力支撑,他勉强调整下方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手中正捏着几条寸长的银色小鱼干,这是江枫在大邑郡购买的乱石海特产,商路畅通之后,这些低级而又平素罕有的物资,也同样流入了浅山宗境内。 江枫之所以选择去暖谷郡,一方面,他心中对于冯既明的事情心有惴惴,不想留有隐患;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李友德的情况,收了灵石把官卖了,撒手不管甚至不看,不是他的风格。 他最终还是没把多余的一枚令牌卖给余小曼。他只是单纯的不想余小曼涉身其中,这不是机缘,也不是价钱的事情,而是从心底里,不想令其陷入那么大的危险之中,这是一种特别的情愫,但他知道这不是爱,两人远远没到那个程度。 说不清,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过他也无法拒绝余小曼的请求,答应在必要的时候,找到合适的线索第一时间通告她。在自己的掌门身份暴露之后,在以对方为免费情报来源时,同时也成了对方无偿收集情报的目标,这很公平。 至于是否阳奉阴违,那要取决于事态发展的程度,至少在没有足够信心保证对方安全的前提下,他是打算认个怂,假装拿不到情报的,当然,这与实际的情况也差不多,对于谁能有机会入谷,他心中也是毫无头绪的,除非把马太吉卖了。 余小曼收集的四份情报已经广为流传,现在动手已经来不及,不说对方已有准备,而且多半令牌已经易主,散播情报的人如此居心叵测,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可能仅仅是私仇吧,谁会与四名出自不同地域的修士同时结仇,而且,还有御风宗这种大宗出身的修士在内? 另者,在宁丰小店出现的假令牌,又是谁的杰作呢?江枫很想将小店店主蔡求真抓起来拷问一二,但多半问不出什么,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多半会隐藏身份,贸然动手还会坏了大邑郡自由经商的规矩,被宣扬出去,有害无利。 是灵笼商会做的? 不,他们不可能第一时间拿到令牌,倪大宝既然还惦记着以浅山宗为基础,向七盟腹地进发,那么,就说明他们在力宗和御风宗,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宽广人脉,至少高层是没有的,那么首轮拿到令牌,自然也就毫无希望。 那是谁呢? 谁在刻意搅乱这团本来就很浑浊的水?为了何目的呢? 此外,看起来这个蔡求真也是声名在外啊,他的背后又是谁呢? 团团迷雾遮掩,让人看不清内里究竟。 擦! 不知不觉竟然飞歪了,这是哪,浅山宗南部可没有北部那么宽阔,别飞到别人地头,惹来不必要的存在呀,他赶紧呵斥了一声不够专心还显得有点委屈的江城子,小心的降下灵舟,落在地面之上。 这是湛川镇外? 看着远方密布泥泞的水泽,死气沉沉的灰色迷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正思忖着辨别方向离开,却听到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鸣之声,再看天上,两道冲撞在一起的人影,正从天际快速飞来,在上方缠斗。 嗯? 恐怖的气息威压扑面而来,他赶紧伸出手,借着袍服的遮掩,将徒弟江城子护在身后,隐藏在一棵粗壮枯树的阴影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水惊变 邱白寺? 江枫一眼就认出了缠斗双方中的一名地级修士,这名黑水门的掌门,他曾经在寒山议和的最后阶段见过几面,寡少语,与其他人沟通甚少,只是与临近座位的寒山派代掌门马艾都有少许的交流。 而另一方周身腾起的浓重黑雾,无疑是在力宗真武城见识过的魔影。 邱白寺是地级中段实力,话说魔影不是一般对地级初段的修士出手么?从掠取内丹的难易程度讲,选择一个地级中段的对手,实数不智。 对了,他想起来前几日刚刚帮助促成的长宁商会与金城派的合作,窦锦帆尚且知道魔影威胁,找了一名人族金丹修士守望相助,其他宗门的同阶修士,更是会因此抱团取暖,共渡危机,也就是说,这魔头,不得已选择了一位落单的地级中段修士么? 据江枫所知,邱白寺,的确是黑水门目前唯一的一名地级修士。 邱白寺手持一杆红光大斧,长度超过他的身体,足有九尺之长,斧头不大,只占八分之一左右,远远望去,更像是一杆燃烧着烈焰的长枪。 他的周身,围绕着不止一道火红的锐利光刃,内里似乎隐藏着暴烈的能量,快速飞舞,缠绕,盘旋,忽远忽近,亦攻亦防,随着邱白寺的左右腾挪,飘忽不定,但总是能将邱白寺护持在中央。 呵啊! 邱白寺没有任何语交流的意思,他发出一声激励自己的大吼,纵使第一次交手,他也轻易就认出对方就是最近令周边宗门风声鹤唳的夺丹魔影,既然为此目的而来,那只有不死不休。 他周边的劲风随之凝滞,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灵力团团汇聚,随着他一个空中的瞬间腾挪,他的红光大斧,带着他一身能让地动山摇的蛮力,瞬间砍向魔影。 那魔影裹挟的黑雾,随着对方灵力的冲涌和激荡,泛起层层如水波扩散的涟漪,同时快速的,疯狂的,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转瞬间出现在邱白寺的身后。 三团,不,他的身后还有一团,他的动作是那样快,快到接近江枫观察的极限,共四团浓烈的烟波,从那团充满死气的黑雾之中冲涌奔流而出,三道冲向邱白寺周围的东,西,南三个方位,而最后一道,则挡在那团神秘的黑雾前方。 每一道烟波都震颤着,浓缩着,化成四个身高三到四尺的小人残影,如同正常人一样,有手有脚,但没有法器在手,似乎浓烈的有些粘稠的炭头之上,有一只猩红的几乎占据整个头部的眼,黑色的眼眸在其中疯狂滚动,锁定目标的位置。 疾! 随着黑雾中一声沙哑的啸音,一个小人残影急速向邱白寺飞去,冲撞在一直环绕在邱白寺身旁的光刃屏障之上,那光刃甚是锋利,瞬间将小人残影切成四段,八段,二十段,直至不可胜数,如秋风裹挟的残败落叶般,纷纷坠落。 不过还是有一小块巴掌大的小人残影碎片,突破了屏障,向中心的邱白寺快速飞去,邱白寺不敢怠慢,漂浮间隐隐后退,左手中一团红云闪现,他急冲过去,将那团红云瞬间拍在在他看来不算太快,而实际已经超出江枫视线捕捉能力的残影之上。 轰! 红云裹挟着热浪,迅速膨胀,爆炸,将邱白寺的苍白面部映得彤红,不过这红云本就是他释放,一旦接触他的周身,仿佛遇到了一幅透明的屏障,迅速消散,化为乌有。 嗯? 邱白寺一把扯下衣袍的一角,灵力冲涌,将其甩在半空之中,却见那衣袍之上,点点黑色光点迅速汇聚,重新凝成一个比方才小一些的残影,方才的利刃切割和红云热浪,看起来威力非凡,却被它避过要害,甚至突破了自己最后一层灵力屏障,悄然附在衣物之上。 他不敢想,倘若自己方才略有粗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过他却因此勘破了这小人残影的蹊跷和诡异,再不敢与之正面缠斗。 哼! 身为地级的邱白寺有他的骄傲,右手擎斧,身形急动,主动向魔影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出现在魔影附近。 法术缠斗为主么? 邱白寺据此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螺旋乱舞!” 他心中急速念诵口诀,同时仪式般的道出这得意战技的名字,随着他身体上燃起或青色或蓝色的光晕,他的红光大斧因此悬在半空,与他的身体垂直相交,那一刻,斧身灵动般跃动,似有鼓动的铮鸣,仿佛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破! 他的身体急速旋转,带动无数或红,或青色,或蓝色,以及混在无数知名的不知名色彩的光刃,化作龙卷一般的风暴,向躲在小人残影后的黑雾荡去。 黑雾隐隐后退,一只红黑色手臂,握着一枚银光匕首样带着螺旋刀刃的法器,轻飘飘的,貌似随意的扔进那团卷曳而来的风暴之中,不过他身形快速后退躲避,说明他并没有那么悠闲自在。 砰铃铃! 螺旋刀刃法器遭遇了粉碎样的打击,不少金属碎片从中甩出,散落,快速飞向各处,落在两人之下的沼泽之中,激起一团团散发热力的气浪。 风暴迅速腾挪,每次都奔向黑雾躲闪的方向,不少黑雾也因此被撕裂,逐渐暴露出黑雾中的中年男修,那修士红发披身,全身肌肉块块隆起,但右臂上有团尚未痊愈的贯穿伤。他此刻手中没有任何攻击类法器,更没有额外的防护法袍遮罩,就这么仅凭一身修为,与地级中段的邱白寺缠斗至今。 魔影男修此时略占下风,但他的神情没有慌乱,而是趁着邱白寺的另一波腾挪间隙,收起浮空的灵力,快速下降,落到地上,那里水泽密布,兼有巨木等障碍,邱白寺的快速腾挪,颇受影响。 嗯?跑了? 失去视野的江枫自然不敢前去查看,只能焦心灼灼的看着邱白寺同样降落,嘶吼声随即从远处传来,整个地面也为之颤抖不已,似乎有另一番大战在激烈爆发。 江城子战战兢兢,似乎被远处潮水般冲涌而来的地级气息和戾气所威压,江枫虽然同样也勉力支撑,但还是轻抚他的肩膀,并没有让其躲入手臂之中,这种战斗的洗礼,即使身在圈外,对于修士的体悟,也会获益良多。 邱白寺与江枫之前遇到的墨丘泉相比,地级气息更为雄浑热烈,几乎是以力破力,而魔影则不断释放出浸染死亡和凋零气息的戾气,掠夺着,榨取着沼泽中本就浑浑噩噩的生灵所蕴藏的生命气息,持续补充自己的损耗。 变成了消耗战? 江枫有如此猜测,但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战斗在一刻钟后戛然而止。 一道黑烟裹挟着点点红光,张开宽阔的蝠状双翼,快速的向东北方向飞去。他的速度略慢,略有晦涩,再不复之前在空中仅借着黑雾,就自由腾挪的模样,看起来,魔影最终惨胜,而邱白寺,多半已经…… 不过这魔影也是狡诈,估测先是将邱白寺引到浅山宗边境,避免受到其他地级修士干扰,在遭遇之后又故意只施展远程技能,近战能力则示对方以弱,最终佯装不敌落到地面,然后火力全开,最终将邱白寺轰杀于此。 自己也该走了。 江枫知道在地面上的战斗,魔影必然会有衣物散落,完全符合他最近领悟出的“借物化影”技能占卜成功的两个守则:要么随身携带过多年,要么是最近携带之物。 但之前遭遇楚安澜被强迫占卜的经历,让他心生退意。况且,知道魔影在哪里,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好处?江枫眼前一亮。 此时黑水门群龙无首,不正是趁乱发笔小财的好机会么?黑水门虽然一样困顿,但邱白寺治理黑水门多年,总不至于也和浅山宗一样大库空空吧,邱白寺的随身物品多半被魔影带走,黑雾中裹挟的红光到底有没有邱白寺的尸体,他不敢去沼泽深处寻找,那么,去打劫最多也就剩下玄级修士的黑水门,是此时最佳的选择。 机不可失! 在湛川镇如此近水楼台的位置,倘若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何况黑水门,根本就是魏国的傀儡宗门,没有宗法制保护,自己小心一点,应该无事。 “走!” 江枫拉起江城子,快速向沼泽深处飞掠而去,他的面目逐渐改变,幻化为江小白的模样,身上袍服更顾不得躲避小型的水潭,转瞬间就溅落了无数污点,他不在乎,此时速度最重要,何况,脏污的袍服也能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过他不敢驾起飞舟,那样很容易被人记住关键特征。 半个时辰后,云台城近在眼前。 江枫原本以为还需要突破几名玄级修士的阻拦,黑水门掌门邱白寺虽是门内唯一一名地级修士,但玄级的修士,也应有几名,具体数量不详,但按照常规估算,也应有七八名以上。 然而,规模不大的云台城,纵横交错的街上,也是唯一的两条街上,此时正混乱不堪,乱作一团,修士的喝骂,凡俗的痛泣,甚至牛马驼兽的嘶鸣,声声入耳,此起彼伏。 原本就不是很多的店铺,都已经突然关门,看守的低级修士和仆役如临大敌,手持各色法器,甚至普通的棍棒,防备着街上混乱的修士和暴躁的凡俗。不少地方有火光和黑烟腾起,似乎被人放了火。 普通的店铺不是江枫的目标,他将沾染了不少沼泽中污泥的手掌,在自己和江城子脸上一抹,拉着他急匆匆的向着掌门邱白寺的居所奔去。 名曰“稽首殿”的楼阁,火光冲天,这个三层的木质楼阁,看起来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此时如一团巨大的火炬般烈烈燃烧,用来搭建的巨木,发出噼啪的爆鸣声,从高处纷纷掉落,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或大或小的火花,将抱着大包小包的凡俗仆役们,吓得阵阵惊呼,脚下却因此跑的更快。 江枫想不到此处已经和外间一样混乱,他看见一名玄级修士从稽首殿中跳脱出来,迅速的奔向一个修士会馆模样的建筑,从衣着装束上来看,应是黑水门的修士,但对方根本没理他,似乎有着更重要的目标。 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价值! 江枫心如电转,在原地逡巡片刻,饥饿的目光,划过一个又一个目标,稽首殿应该只是掌门休息和会客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价值,那通常存有物资的宗门大库就更不要想,武库更是没戏,看这周围已经变淡的阵法,似乎宗门大阵的妖灵之灯也已经被掠走。 对了,这里! 江枫选好了目标,向着一处似乎无人与之争抢的方向掠去,那里完好无损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藏经阁! 抢几本书也好,至少不虚此行! 江枫一脚踹开门,此时根本要不得任何修士礼仪,他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争抢宝物的修士一样,每一个怒嚎着从旁人手里撕扯金银的凡俗一般,被这里浓烈的,冲天的情绪感染,浸透,不剩下一点点朴实和道义。 这时候想这个干吗,江枫脑海里掐灭一丝残念,一个声音随之响起,我,是来这里抢东西的! 然而迎面扑入江枫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书架,毫无价值的粗木案几,以及一个似乎被吓懵了,正在哭泣的,鼻涕横流的孩童!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故人相遇 孩童被突然闯入的江枫和江城子惊吓,停止了哭泣。他有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褐色粗布短衣,斜靠在一个倒塌碎裂的书架旁。 “你娘呢?” 江枫忍不住问道,心中思考是谁这么心大,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将一个孩童留在这里,而且,这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孩童。 “我娘,我娘去大库抢灵石了。”男孩咿呀的啜泣着,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啥? “灵石重要还是你重要?”江枫忍不住出吐槽道,天下还有这样的母亲,遇见黑水门这种变故,还不第一时间带着孩子逃命。 “我娘,我娘说,没有灵石花,还不如死了。” “……” 江枫不知道怎么做了,但他知道这事情得快速决定。如果是一个远远看到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是自己就这么近距离的明晃晃遇见,不管不顾的话,似乎心有不安。 “江城子,你守在这里,我去大库看看。有修士来,你就带他逃到天上去。”江枫想想,还是将江城子留在这,即使是有人来,对于空空如也的藏书阁,兴趣估计也不大。 “是。” 江城子掏出一块不算干净的绢帕,在孩童脸上抹了抹,又嫌弃的看了看,“别哭了,你和我二师弟差不多大,人家满门都死绝了,也没见他哭啊,还有我三师弟,他娘也是不要他了,这么多年也挺好的,男子汉要坚强点。” 孩童听到“满门死绝”和“不要他”几个字,哭得更凶了。 话说徒弟,你到底会不会劝解啊? 江枫暂时没时间去评判,轻轻和上门,三步并作两步向大库飞掠而去,耽误了这么久,大库中还有东西剩余的概率不大,不过做贼谨遵不能空手而回的原则,他还是进了大库。 大库中混乱不堪,此处虽然没有失火,但散乱的各类陈设和物资,被扔的到处都是,此时余下的多半是不值钱的物事,或者在争抢过程中损坏而被丢弃的碎瓷和衣物。再往里走,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不太光滑的地面上满是污渍和血渍,在远处的回廊里,还有因抢夺物资而引起的打斗和怒骂声。 几个凡俗暴徒手持棍棒,骂骂咧咧的跑了进来,看见江枫这个修士,立刻小心的噤声,有两个人大胆的在江枫面前挑挑拣拣,抱走了一团已经扯坏的衣物,随后,他们贴着墙壁,盯着江枫的动向,快速的向大库内部游走。 他们应是此处最后一批劫掠者。 避开地面恣意横流的血污,江枫发现了一具特别的尸体,看样子应是位已经死去的近战修士,踢了尸体一脚,这种反震的力量,说明此人的经脉窍穴曾经历经锻炼,背后的一道两尺长的贯穿伤,说明他死于修士之间的争斗,储物袋自然早就不翼而飞,身上更是无半点法器的模样。 一个龅牙凡俗老汉凑了过来,大胆的在修士的身体上上下摸索着,寻找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一边看着江枫,一边谄媚的挤出笑容:“大人,不妨事吧?” 哼! 江枫站起来,懒得去管这件事,修士身上,大多也剩下一些凡俗的器物,并不值钱。他快步继续前行,越过几堆斗殴的凡俗,上了二层,想看看是否还有东西剩下,玲珑宝光也一直开启,但却一无所获,这里连个暗格都没有,要说浅山宗还是有的,只不过暗格里面,一样空空如也。 几名修士正在不远处争斗,各自祭出法器,他们的袍服颜色和花纹相同,几个时辰之前应该还是称兄道弟的同门。 四名灵级,两名玄级? 为了争抢什么重宝? 江枫来了兴趣,快步向前,几个正在争斗的修士看见江枫前来,却一齐停了手,颇有敌意的看着江枫。 只有我是个外来户。 江枫突然有此明悟,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赶紧向旁边一闪,挥挥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迅速离开了战场边缘。很快,争斗声再次响起。 想找点东西不容易啊,江枫心中感叹。 这是一个通往偏殿的回廊。在晦暗的回廊中间,正有一名凡俗男子,在一具尸体上摸索着什么,江枫快步向前,却发现这是位坐在地上,靠在柱子上的女修,还没有断气,她的脖颈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右手手臂更是血流如注,时日已经不多。 男子身上有些臃肿,似乎藏有不少搜刮来的物事。他在女修的身上上下摸索着,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值钱物事。 嘶啦! 似乎因为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野蛮的一把撕开女子的上衣,露出镶嵌着不少金丝的胸衣。 男子狂喜,一把抓住,想要把它扯下来,那胸衣却裹得紧,一时竟无法建功,他恼了,站起身来,一脚将女修踹翻,想要从后背扯下那团金丝。 江枫有点烦躁,生者的尊严不可侵犯,何况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修士。 他正要上前,却发现自己来时的入口,正站着一位青年男修,他全身披覆在灰色的宽大罩袍之内,面部全部遮掩在阴影之中,但江枫还是轻易就认出了他。 陈昆! 虽然已经不是那个修为低微的人族练气修士,而是已经达到了筑基阶段,与自己相若。但他胸口八卦镜隐隐闪现的白色暖光不会有错,没错,就是他。而对方,也明显认出了伪装成江小白的江枫,故此好奇的停在这里。 两人就这样相互凝望了片刻,并没有说话,直到江枫走上前,将匍匐在女修身上撕扯胸衣的男子一脚踢翻。 “拿来!”男子的行径超越了江枫的底线。 男子冷不防一个趔趄,但他熟练的原地翻滚了一圈,半蹲着身体,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大人,我就是找点小钱花花,她都已经死了。”他指了指地上呼吸变缓,眼神迷茫,身体仅仅略有起伏的女子。 “拿来!”气氛骤然变得冰冷。 “好好好!” 那男子不情愿的掏出一枚银质簪子,上面镂空雕刻着飞鸟的图案,递了上来,“大人,我只从她身上找到了这个,剩下的都不是她的。”他的胸部鼓鼓的,似乎之前还搜刮了不少其他杂物,但应该没有说谎。 江枫原本以为他已经得手,却没想到他还没有成功的扯去那胸衣,不过看他那令人生厌的笑容,还是鼻孔哼了一句,动用些许灵力,发出一声震喝。 “滚!” “好好好,大人,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男子一点都不生气,就像一个泼皮无赖一样,快步转身向入口跑去,方才那里的争斗声似乎已经平息,说不定有什么修士看不上的东西可以去搜刮。 啪嗒! 他的身体经过陈昆时,却如破烂一样倒下,只看见陈昆手尖凝出的一道微光,渐渐变淡,而这位筑基修士的身形,也转瞬间消失在江枫面前。 魔影逃走去养伤了,这陈昆竟然没有立即随同,而是留在此间趁乱打劫,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颇有自信啊,江枫暗忖道。手臂上的寒光簪魔手环一直在暗自铮鸣,这陈昆身上,定然怀有不俗的重宝,而他身上,似乎有防止窥视的辅助法器,不仅玲珑宝光看不出究竟,就连上次占卜魔影时,面目也模糊不清。 可惜了,没有必胜的把握,时间上也不允许,显然,在实力相若的情况下,对方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江枫没有理会那已经毙命的凡俗,而是几步向前,将那名女修小心的翻了过来,他隐隐觉得,这名女修的长相,似乎与之前的凡俗男童有些关联。 “思田?” 什么田?江枫听到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呢喃,随着一口口血沫从她的口中流出,那声音变得更加虚弱。 “救我……” 救你?江枫意识到“思田”可能是那男童的名字,一路赶来,自己所见大库中活着的和死去的,也只有这位是女子,想必是那孩童的娘亲没错。 嗨! 江枫叹了一口气,大道已经很艰难了,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至少让你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心下一软,抱起那位衣衫不整的女修,直奔藏书阁而去。 ………… 御风宗,乱石海,海鄢城。 清月苑里一片春意盎然,事实上,即使在寒冷的冬季,紧邻乱石海南岸的海鄢城气候也没有那么寒冷,这也是凌飞度委托义弟帮他在此间兴建游园别院的原因。 “凌少,慕芊雪过来了。”古传福匆匆来到身后,低汇报道。 “说我不在。”凌飞度随口拒绝,却见伊人已经站在桥上,与他隔着这条人工打造的小溪相望。 古传福无声退去,对于这名已经拜入泰老作为关门弟子,修为远超过自己,也与凌少至今仍有婚约的女子,他还不敢有任何造次。 慕芊雪伸手随意理了理雪白色丝质裙摆,那里镶嵌着无数纤细的金丝,随着她的步履走动,那金丝之上渐渐浮起淡金色的光晕,将周围仅存的一点春寒驱散。她的一头乌发在阳光下光润无暇,上面系着看似普通的一根黑色头绳,但亲近她的人都知道,那黑绳之上的五枚血红色珊瑚珠,是泰老送给他心爱弟子的保命法宝。 “你杀了宁嘉志?” 凌飞度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谁?” “收起你的傲气吧,凌飞度!”她转头不去看凌飞度冷酷的容颜,虽然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所在,转而看向桥下潺潺,水花泛着清冽的溪流,“你这样做,很危险,知道宁嘉志获准进入峡谷的人并不多。” 凌飞度没有说话,仿佛已经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 “这个东西你拿着。”慕芊雪拿出一枚圆润的白色珍珠样法器,“如果你在峡谷中遇险,记得用它传讯给我。” 凌飞度仍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那件法器,他有自己的傲气,而且,对方的到来,让他再次回想起另外一个人。 一个植根在记忆更深处的人。 两人再度无,仿佛凝固在这春意盎然的画中。 慕芊雪走了,不过末了,她还是停下脚步,将那件白色珍珠样的法器扔给了在远处听传的古传福。 ………… 黑水门,云台城,藏书阁。 抱着女修的江枫刚一进门,就迎上了两个吃货惊异的目光。 孩童已被江城子哄得停止了哭泣,见到鲜血浸染周身的女子,一下子懵住了,他甚至还来不及扔掉手中的鱼干,就扑上前来。 “娘!” 他这个年纪,已经懂得生死,看着眼前重伤的女修,知道对方时日已经不多,他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他晃动着,用头顶着,抓着她的手臂,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田儿,”女修还残留一口气,她勉强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轻抚孩童的乱发,擦去他的眼泪,“好好活着,娘,不该去争大库的!” “娘,你不要走,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孩童的哭泣声,响彻整个藏书阁。 “救救我娘!”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江枫。 “这——”江枫根本没有治愈类技能,更没有治愈类法器在身,对方已经伤及本源,即使用“益气补血丹”,甚至更好的丹药,也只是能略微延缓死亡而已。 “我——” “我有灵石!” 那男童见江枫犹豫,哆嗦着将小手摊开伸了过来,里面攥着两枚火红色的一阶灵石。见江枫仍然不为所动,又从胸前的衣服中掏出一本书,“我,我还有这个,快救救我娘吧,这个东西也给你!” 那本不算太厚的普通青蓝色线装书,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 “千机老人游记!”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另一条路 浅山宗,暖谷郡。 新落成的镇守府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日恰巧还是镇守大人李友德纳妾的大喜日子,可谓双喜临门,郡内有头有脸的乡绅,德高望重的族长,甚至“新宝元街”商铺的各位掌柜,都汇聚一堂,共同给镇守大人道喜。而且,这道喜不但不需要随份子,还有五枚一阶灵石的“同喜钱”可拿,于是,不少凡俗闲汉,今日也将自己最华美的衣服穿在身上,呼朋引伴,兴高采烈的挤在送亲的队伍中,装作“纯正的娘家人”,想要蹭一笔灵石,好在李友德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于是乎,整个镇守府,都因此挤得水泄不通。 镇守府的后花园里,九岁的冯既明正在喂两只普通的兔子,一黑一白,是前几日李友德的通房大丫头在集市上所买,他便讨了这个饲喂的差事,倒也清闲得紧。 “冯公子,你不去前堂么,可热闹了,新娘子就要送到了呢。”一个黑脸皂袍小厮路过,不禁问道。 “哦,我一会就去帮忙,你先去吧。”冯既明转过身,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嗯,早点过来啊,刚才李大人还有问起你呢。”小厮同样微笑着说道,“我先去了。”他快步离开,心中却思量道,这冯既明平素深居简出,但李大人却对他抬爱有加,一定是资质好,可惜了,自己不是修士,往李大人身边凑了几次,都没得到对方的关注。 嗨,就连他的长相,也是那样俊秀,要是个女的,自己非要立志娶她不可。真让人嫉妒啊,上次翠莲丫头竟然说就喜欢那样的,话说,怎么才能自己变得白一点呢? “马太吉传信过来了,五月初七。”见人已经走远,冯既明扔进兔笼两把不算鲜嫩的野草,自自语的说道。 “你说我们这个月底就出发?”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去伏元镇看看的事情,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这点修为,不会有危险么?” “既然你知道另一条路,那去看看也好,如果马太吉和江枫,拿不到东西,怎么办?”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亏你夸口什么完美布局,还损耗修为,下什么咒?” “也好,可惜时间来不及,要是如你所说,蚌精和木贼两个家伙也脱困的话,元楚老贼的洞府就会崩塌,到时候什么都没了。否则等这具身体晋升地级,就根本不用借那两个废物之手来布局了。” “好了,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换个思路也好,别忘了我们是一个人,别说了,李友善来了。”冯既明停止了喃喃自语,目视前方,从笼子掏出一只黑兔,像个温婉的女子一样,仔细的为其梳理起短毛来,仿佛没有注意到后方李友善的到来。 ………… 江枫坐在张四喜商铺的里间,耐心的等待着结果。倒是江城子急得猴跳,不停的左右张望,就连在一旁的邱思田,也没有他那么焦虑。 邱思田正是两人在黑水门云台城的藏书阁中遇到的孩童,据他所,黑水门掌门邱白寺是他的舅父,也就是他的母亲就是邱白寺的妹妹,名曰邱真真。 江枫最后一刻,还是心生恻隐,象征性的收了邱思田那本毫无价值的“千机老人游记”,匆忙御使逆风如意飞舟,将其送到最近的东湖郡求医。 邱真真绝对是幸运的,因为窦锦秋正好在张四喜这里,督促筹办长宁商会在暖谷郡的一众商业事宜,而他,恰巧是个治疗类修士。 “嫂夫人已经醒了。” 两个时辰之后,窦锦秋面露喜色,纵使已经因为耗尽灵力身心疲惫,但还是第一时间和江枫道喜。 “嫂夫人?”江枫一脸诧异,“这名女修并不是……” “算了,江兄,这个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救回来了,放心,兄弟我不会乱说的,我得去休息下,咱们回头再聊商会的事。” “哎,别走。”江枫只能目送他匆匆离开,毕竟对方确实耗费了不少灵力,急需修整一番,只能一脸狐疑的进了内宅,想要与这邱真真聊几句。 “呀!” 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江枫赶紧退了出来,过了许久,才又轻扣门扉,得到一声肯定的回答,才进了门。 邱真真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略有些苍白,但脖颈上连同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痊愈如初,半点疤痕也没有留下,心中感叹窦锦秋医术高明的同时,江枫不禁想起了当初对方帮助自己治疗时,差点猝不及防的副作用,眼神不由自主的向雪白的脖颈下移动了几分。 果然有效果啊,怪不得方才需要换一身更宽松的衣服。 “多谢江掌门相救。”邱真真眉目含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凡日后有任何需求真真的地方,定当尽全力以报。” 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窦锦秋这是被轻易套词了啊,不过这有点麻烦,一个浅山宗掌门,在黑水门变乱之际,去云台城的大库里做什么? 好在邱白寺已死,不过作为他的妹妹,不是应该很在乎这个么? 压下心中的种种疑问,故意不提及此事,“我想窦锦秋对你的身份有些误会了,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是我告诉他的。” “?!”江枫一瞬间呆了,好在他顺了口气,“邱道友为何如此?” “为了灵石啊!没有灵石,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故意拨弄了额头的一缕秀发,露出别样的风情,得意的在身后抓了一把,将十枚二阶一色的水系灵石展示给江枫。 “你看,有了这个身份,窦道友送了我一些帮助身体复原的东西。” “你这样,很危险。” 江枫心底怒意勃发,但却又无处发泄,总不能动手杀了她吧?那当初还不如不救她。不过,自己苦心费力还搭人情的救了对方一命,怎么换来这么尴尬的一个结果呢,同样是出身困顿小宗门,同样走的是修炼大道,同样是修炼到玄级境界,怎么做人的差距和理念,就这么大呢? “我可以嫁给你。”看到江枫尴尬又无法发火的模样,邱真真笑得像一朵花,“不过你要认思田,还要给我们灵石花。” “等你痊愈了,就快点离开吧。”江枫冷冷的道。 “哎,你怎么能这样,没有灵石,我们母子怎么活呀?” “邱白寺在的时候,怎么活,自然现在就怎么活!” 江枫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好在目前她只是误导了窦锦秋,坑了一笔灵石而已,尚在可控的范围内。快步走出房间,将门重重的关上,心里总觉得有一股无名业火,需要找地方宣泄一番。 ………… 长宁商会的动作是迅速的,也是充满诚意的。 如果和张四喜的小小店铺相比,长宁商会的投资力度,可以说是空前的,至少在还算凋敝的东湖郡,算是前所未有的变化。 五百亩土地,两千亩水面,尽数一次性收入囊中,足有四枚三阶的购置费用,将暂存在东湖郡周星手中,扣除一成用于本郡建设,余下在年终一并上交给宗门大库。 与之带来的两条商业街的建设规模,以及雇佣的凡俗数量,均超过了江枫的想象,与此同时,长宁商会还带来不少拥有各项技艺的凡俗和低阶修士,他们在此间经营的同时,也会收徒,这对于拓展本地凡俗的生计,好处多多。 江枫没有去感激窦锦秋,这是自己应得的。而且对方需要的不是几句感激的话,商人重利,必须让他们能在此间有所得,有所收益,只有这样,才不会只有一波友情性的投入,再无下文。 也许过一段时间,也需要考虑连通金城派的道路问题了,他想。 考校了一番放在此间的侍女丁灵雨,发现其在经营上的进步,还是很大的,江枫心中宽慰了许多,又去镇守府坐了片刻,与周星聊了聊此间的变化,叮嘱了徒弟江云奇几句,江枫就打算离开,前往大邑郡,继续为了自己入谷之行做些准备。 “我下个月初,要去怒风峡谷,此间的事,就拜托你了。” “祝掌门一切顺利,早日归来。”周星拱拱手,这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此时,怒风峡谷内将有一场大机缘的传闻,已经因为凡俗商旅的流动,传遍了各地,就连东湖郡这种偏居一隅的小地方,也不例外。 江枫回到张四喜的店铺,想要带江城子离开,却被邱思田叫住了。 “义父,我娘说过一阵时间,会去罗川找您。” “义父?”一旁的江城子听了若有所思,“师父,当初你不让我叫你为父亲大人,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个漂亮的娘?” ………… 江枫心情郁闷,和江城子御使逆风如意飞舟向北行进,江城子仍然负责掌舵,不只是因为之前不熟练导致方向错误的原因,还有胡乱讲话导致的“严重后果”。 此时他正嘟着嘴,背对着江枫,一点也不高兴的盯着下方晦暗的山川水泽,不过他手里正悄悄的把弄着几件好玩的小东西,是邱思田的娘亲临行前送给自己的小礼物。 人还是不错的,师父真是偏心,之前都是收徒,现在还收义子,不过思田那个家伙没有觉醒法相,和二师弟云奇和三师弟问问都不一样,收徒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师父似乎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夜间赶路。哎,他叹了一口气,完全看不懂,忽然感到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了脸上。 咦?下雨了?他抬头看天,出发时还未汇聚的乌云,此时已经替代了上空所有的颜色,这场雨,似乎还不小。 “我来接管飞舟!”他突然听到江枫一身断喝。 怎么,又错了方向了?他不禁费力向下张望,没错啊?是向北飞啊。忽然感到飞舟一阵急速调整方向的抖动,赶紧用力抓牢,虽然他也能飞,不怕被丢下,但是怎么也比不过这灵舟的说。 还是去东湖郡? 江城子低头观察了一阵,心道师父不会是后悔了吧,要去接思田母子同行?话说师父嘴上拒绝,身体却诚实得紧呢。他大感疑惑的同时,却不敢再去询问,但见飞舟迅速穿越了东湖郡上空,直奔湛川镇的方向飞去。 这次黑水门的变故,近水楼台之间,竟然什么都没有得到。沉着脸的江枫,方才心中想的却是这件事。 不过这场即将到来的豪雨,似乎给他指了另一条路。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余波未平 整个湛川南部,此时都浸在瓢泼的大雨之中,北风呼啸,西风飘摇,将混乱泥泞的沼泽之中,沉眠一冬的**落叶和残枝吹得四处纷飞,加上密密匝匝的雨雾,可见度仅有三四十步的模样。 江枫和江城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空中下降到沼泽之中。因为劲风的缘故,两人不得不祭起灵力护体,方才减轻了些许负担。 江枫快速的在沼泽中腾挪,寻找着心中的目标。过了多半个时辰,他终于在一处黑石碑处停留下来。 浅山——黑水,第十五号,天元三五四八年秋十月 这是一处浅山宗和黑水门早年立下的界碑,这种独特材质的黑石,虽然不是任何名贵的修炼材料,但却天然能够防止苔藓之类蔓生,故此上面还算整洁。 “将宋维多放出来。” “师父,你要做什么?”江城子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快速的放出了妖傀宋维多。 “让他把界碑抠出来,跟我走。”江枫举目四望,在豪雨中辨别着方向。 宋维多有一身蛮力,在江城子的指挥下,没费多少力气,就将这十五号界碑从沼泽的泥淖之中拉出,左近的淤泥,混合积存的雨水,迅速的将这处不浅的深坑填满,仿佛这里是个天然的小型泥沼一般。 “走!” 江枫已经找对了方向,向着黑水门的方向急速掠去,向南前行了十五里,远远望去有一个村落的时候,才令宋维多再次挖坑,将那枚十五号界碑如之前一般掩埋。风雨飘摇,很快就遮掩了新翻的泥土,毫无挖掘的痕迹。 依法炮制。 江枫向南挪动了湛川镇附近的七座界碑,最远深入三十五里,而最近的,只有五里,虽然所过之处,均是沼泽,但未来这些区域,在毒泉沼泽排干之后,或许能够变成良田。要知道,湛川镇之南,尤其是西南,虽然也有不少领土属于浅山宗,但均是荒山秃岭,鲜有灵脉矿产,甚至属于无法耕种的不毛之地,这毒水沼泽,虽然现在条件恶劣了一些,但至少还算平地。 “师父,‘浊渊’这回在浅山宗了,以后我来方便多了。”江城子感应到其生母玄火鸦的葬身之处,不由得感叹道。 “嗯,等峡谷之行结束,叫上你二师弟,三师弟一起来祭拜吧。” “是。” “走,迟则生变。”暴雨虽然还在继续,但天上的乌云已经变轻变薄了很多,江枫和江城子,再次驾驭飞舟,向北部急飞而去。 这也算占了点小便宜吧,江枫原本不平衡的心,这才得到些许安慰。黑水门突发变故,自己未能借此良机,从其大库,或者藏书阁中收获什么东西,但这次挪动界碑,也相当于四分之一个集镇的面积了,相比孤寒镇,这里的平地在将来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不知道这个乱局,会有谁来负责接盘,金城派?魏国?他想多半会是魏国,毕竟谁人都知道,邱白寺,不过是替魏国上宗来看守这片物产稀缺的沼泽地而已。 邱白寺的死,导致黑水门瞬间崩溃,主要的原因是缺少法理上的继承人,因为地小贫弱,邱白寺一人之下,连个庶务长老都没有设立,故此在他突发变故之时,连个出来主持大局的修士都没有。 虽然邱真真是邱白寺的妹妹,但仅仅是个玄级一重的修士,主持大局力有未逮,从其在大库中被重伤来看,其在黑水门内更是没有半点威信;而且江城子曾经听邱思田讲,这个掌门舅父对自己并不好,就是他借故杀死了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田归期,依此推断,邱真真与邱白寺的关系很不好,故此在发生变乱之时,她也和其他玄级、灵级的修士一样,只想着快点拿些细软逃走,而不是聚在一起,积极的商讨对策。 还好浅山宗虽穷,但门内尚有几位长老。不过,江枫突然想起,不久之后,自己就要进入峡谷遗迹,似乎也是凶多吉少的一行。 倘若自己身死,浅山宗又当如何? 大规模变乱的概率不大,或许几位长老连同其他玄级修士,会一同商议宗门未来的执掌之人,但小规模的混乱,还是多半会在局部发生的。 除非,自己也和上任掌门任我道一样,在走之前,指定一名掌门候选人。 要不要提前指定一名? 问题是选择谁呢?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却发现陷入了一个僵局。 按理说,依据浅山宗历来的规矩,必须要立一名未参与过黑蛇之灵仪式的修士,那么王显道,郑鲁达以及吴全忠就完全没有机会了,虽然他们可以不走“立储”,而走“禅让”这条路。 赵文君、魏婕、周星以及其他与先代毫无血缘关系的修士,无法承受黑蛇之灵仪式,就是“禅让”的话,威信也不够。故此,多半还要从原始家族或者王、郑、吴三家的弟子中遴选。 从会武八强中挑选? 那就只有排名第二的王彦之,第三的郑轶雨,第四的吴天德,以及第五名的任晓龙可以入选。 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或许法理上行得通,勉强能说服众人,但总觉得以宗门现有的资源——当然,比自己继任掌门时要好得多——并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多半只会换来一个普通的玄级修士而已,那时候,宗内的格局,又要重新回到自己刚刚接任掌门时的窘况了。 话说,当初的九代掌门任我道,是怎么选中的自己?按理说,不论从法相,还是从资历上来讲,甚至从主脉和支脉的角度讲,自己都不占任何优势的说。江枫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任掌门接近三年,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上了掌门,想想也是惭愧。 想到这,竟有些无法释怀,逆风如意飞舟刚刚穿过浅山宗东南部的雨带,远远的天际,晨曦半露,江枫思忖片刻,调整方向奔罗川飞去。 ………… “邱白寺死了?” 苏黎清看着深夜送到眼前的急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议事大殿之中徘徊了片刻,心神才安宁下来。 黑水门是个小门派,夹在金城派,力宗,魏国和小小的浅山宗之间,算是一个存在多年的缓冲地带,它的原身宋湖宗,膏腴之地被几个邻居瓜分,仅仅剩下贫瘠荒蛮的毒泉沼泽,这些年来,依靠大魏国的支持,勉力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基本上全靠地级修士邱白寺一人操持。 魏国多半会出兵。 这是苏黎清的第一想法,不过,不能让他们独占便宜,倘若他们直接与金城派接壤,自己金城派的危险,相比之前,反而增加了不少。 “不如这样。” 二女儿苏曼和小女儿苏吉儿均连夜赶来,帮助其父苏黎清参详此事,虽然苏黎清更期望三女儿苏锦也能一起参详,但其还在双龙城处理一件本来需要自己亲自参与的事情,不能及时赶来。 金城派并非只有苏黎清一名地级修士,但他们多半被边缘化,仅负责镇守东部凌云山的故都双龙城,以及北部的重镇乐林城,很少参与宗内的决策。 将几名地级修士边缘化,这是苏黎清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六名女儿中,只有二女儿苏曼达到玄级六重,纵使他分享了丹论的一些秘辛给她,也未能让她抓住机缘晋升,故此,他不得不多为自己的身后事准备,甚至为了平衡的需要,六名女儿没有嫁给任何一位宗内的修士,避免外人刻意站队到女婿身边,影响自己家族的核心利益。 似乎应该考虑继承人问题了,黑水门的变故,让他心中原本已经压下去的隐忧,再度浮到水面之上。 “那个玄级的祝天狮,不是来投奔我们了么,让他立即返回黑水门故地,收集残余势力,等待魏国来接收。我们只需要暗中支持他为掌门即可,这样可以确保我们与魏国,仍然不接壤。” “魏国这次会不会直接占据此地?”苏曼对苏吉儿的建议,略有担忧。 “不会,他们与西部的‘夜樊国’还在战争状态,留在黑水门南部的高阶修士不多,即使有,以魏国城塞各自为政的情况来看,多半无人想为这块弹丸之地浪费时间,况且这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毒泉沼泽。”苏吉儿肯定的说,“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把东部的尘泥镇占了,有着西线战事的牵制,魏国暂时不便与我们翻脸动武,多半还是会找一个傀儡与我们做邻居。” “嗯,就依吉儿所说。”苏黎清看了看地图,尘泥镇不大,但可以先表明一个态度。“这事情我立刻差人去办,还有一件事,你们对怒风峡谷遗迹的事情,怎么看,我要不要亲自去一趟?” “父亲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苏吉儿马上说道,“虽然可能会有不错的机缘,但父亲作为掌门,不可亲自冒险,一旦……”她停顿了一下,“我是说一旦事有不测,我们苏家的基业,恐怕就要落入外人之手,今日黑水门的变故,不就是明证么?” “那怎么办?如何是好?” 苏黎清早已习惯了几位女儿与之参详宗内事务,有时候,反而失了计较,缺少些主见,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事情隐隐与继承人问题有所关联,涉及到几个女儿的利益,话题十分敏感,他不得不谨慎发表意见,从相对修为上来看,二女儿苏曼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小女儿苏吉儿虽是凡俗,计略却是第一,而其他四名女儿,则在这两者之间。 “让双龙城的左子蝉,或者乐林城的冷听涛去。”苏曼建议道,“暗自放出风去,如果能带回谷内的机缘或者重要宝物交给宗门,就把四姐嫁给他。” “怎么可以?”二女儿苏曼争辩了一句,“你四姐喜欢的冷听风,不是冷听涛,而左子蝉已经有两房妻妾了。” “冷听风才初到玄级,而且法相很差,这辈子恐怕与地级无缘。玄级的名额,可以让他去,最好是有去无回,这样也断了四姐的念想,咱们姐妹六人,肯定要第一时间为宗门,为苏家考虑,嫁给有能力维护宗门的人,自定姻缘的事情要不得。” “六妹,你这样的话,你四姐恐怕……” “恐怕什么,那个冷听风,一看就是个骗子,花巧语的哄得我四姐团团转,要不是四姐求你帮他找了几件土系灵材,他连玄级的边都摸不到。” 苏曼不再吭声,脸红的有些发烧,虽然做的隐秘,这件事情竟然还是让小妹知道了,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责怪。 “好了。” 苏黎清知道需要站出来和点稀泥,“这件事情,从长计议,不过冷家最近崛起的太快,是需要关注一下,就让冷听涛去峡谷吧。至于冷听风,派他乔装去黑水门潜伏,暗中帮着祝天狮做点事,也好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斤两。” 这是被流放了啊。 苏曼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甚至有点抑郁,感到些许疲惫,也不知道四妹苏雅会不会伤心,还好自己尚且没有喜欢的人,她理了理并不杂乱的发髻,刹那间,似乎点点芳华,又悄悄流逝了许多。 ………… 江枫回到罗川,就将自己关在掌门内府,仔细查阅起历代掌门,特别是九代掌门任我道留下的各种实录来。 或许之前自己曾经忽略了什么,他相信,任我道人虽然没了,但有关自己继任掌门的内情,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传位旧事 九代掌门任我道的实录字迹工整,保存完好。这里面有江海和王乙的不少功劳,虽然后者性子毛糙了些,但办事还是颇为认真可靠的。 江枫从任我道在位最后三年的实录开始找起,每行每句都逐一查看,力求不错过任何线索。 任我道,是浅山宗历史上,除了初代掌门林栋之外,在位时间最短的掌门。除了八代掌门江沉舟在位三十九年,和他相若之外,余下历代掌门,在位时间均超越他至少十年以上。 三十二年,对于修士来讲,这点时间,不过相当于凡俗七八年的光阴。当然,如果江枫未来死在怒风峡谷遗迹中的话,他就是倒数第一,而且超越了仅仅在位五年就病逝的初代掌门林栋。 日记中的这些记录引起了江枫的注意: 三十二年冬十二月初四,会见华帝门客人; 三十二年冬十二月初九,遴选五名宗门内室少年子弟,携华帝门客人前往伏元镇,祭拜先代掌门墓; 三十二年冬十二月二十,与庶务长老郑先汏、江沉阁出游乱石海。 这些条目,均在最后一本九代掌门实录上,描述内容颇为可疑之处。比如,这“华帝门客人”到底是谁? 翻看前面的记录,不具名的情况并不常见,而且通常还会附有具体的修为,年纪介绍,而这里,仅仅用五个字代替,连男女都没有,定有蹊跷。 五名宗门内室弟子,在掌门实录上,通常称呼三小原始家族,即“百果蛇莲”、“七宝葫芦”、“七叶玄参”出身的弟子为内室弟子,以与普通弟子相区分。也就是说,掌门带走了五名原始家族弟子,这五人是谁,是生是死? 找出一本通常很少有人翻阅的“白事录”,寻找这条记录同一时期的白事,果然: 三十二年十二月十三,内室弟子江开霁,沈诚勇,沈诚忠,沈诚谅亡故,以衣冠葬于罗川东南普贤祠。死了四人?而且连尸体都没有? 这第五人,会不会有自己?三名沈姓,出自“百果蛇莲”原始家族,一名江姓,出自“七宝葫芦”原始家族,却没有出自任家“七叶玄参”原始家族的子弟同行,这说明了什么? 任我道知道此行有危险,但却因为特别的原因,必须带内室弟子同行?故此,他选择了牺牲沈家和江家,而保存任家? 细思恐极。 时过境迁,人已作古。余下的问题仅仅在于,这未死的第五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仔细回想自己担任掌门前的一年,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这也是黑蛇之灵仪式的副作用之一,在历代“前辈”的经历中,都有所体现。故此,无从根据自己的记忆来验证。 再对应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个冬天,那么,自己曾经跌入的无名洞穴,同那位“真灵圣者”存在的那个洞穴,是同一个时间点么?对比自己残存的些许记忆,似乎两者有所冲突,只记得那时跌入无名洞穴时,自己还是个孩童。 理论上讲,死了四名原始家族的修士,那么这件事几位长老都应该知晓,向谁去验证呢?或者进一步思考,谁能参与这件机密之事。 岳溪山,沈峻茂,吴全忠。这三人最有可能知道一些秘辛。 岳溪山诚然是任我道生前最亲密的玄级修士,没有之一,从他之前想法设法谋害自己,染指掌门大位的行径来看,他对于任我道指定自己为掌门,定然心有不忿,也就是说,他或许知道自己得到“掌门继承人”这个资格的一些秘辛。 然而他已经死了。 沈俊茂作为三小原始家族的族长多年,对于这个“一日之内死去四人,沈家有三人”的事,定然有深刻的记忆,至少,任我道作为掌门,必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才行,那么,任我道是怎么给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说明死无全尸,只能以衣冠藏之的这件事? 在下次前往大邑郡时,这件旧事,必须要问个明白。 吴全忠继承其叔父的职位,担任外事长老,还是在任我道出走乱石海之前不久,缺少资历,也是他没有同任我道前往乱石海的主要原因。吴全忠参与黑蛇之灵仪式,比江枫略早,故此,以他掌管外事的身份,或许能知晓有关“华帝门客人”的一些秘辛,但前往伏元镇的事情,倘若真的与那个神秘山洞有关,任我道多半不会让其同行。 至于王显道,虽然担任长老已经多年,但执法长老,一般不会处理外务,而郑鲁达,则和自己一起参与黑蛇之灵仪式,前几年的记忆同样会模糊不清,不过和江枫不同,有家族的支持,拾回那些记忆并不算难,只是,同王显道一样,庶务长老并无多少接触外务的机会,故此,华帝门客人是谁,以及几名弟子亡故,任我道无需向他们解释。 任我道在位三十二年,虽然短了点,但诸事早已轻车熟路,威信不凡,不似现在的自己,大事需要过长老会,小事虽可动用六司,但涉及到灵石,还需要躬亲力行。当然,前者是因为当年穷,为了当上掌门,不得不让步,后者是现在穷,本宗修士因为底子薄修为低微,为了省点钱,又不能招募散修帮忙。 想了想,江枫还是打算从岳溪山入手,死人虽然不会张口,但也不会撒谎。 ………… 力宗,真武城,楚府。 一大早,管事黄东就来到了六少楚弈鸣的居所,打算将昨夜换下的愈伤麻布拿走,更换为更好的细纹棉布,他最近几天发现,六少的伤势,好转的速度正在加快,这是身体复原,即将康复的征兆,为此,他将最后仅有的二十枚灵石花掉,购买了修士专用的细纹棉布,想要给六少换上。 然而他突然发现,楚弈鸣竟然不见了。 什么情况? 他差点将棉布扔在地上,却赫然发现楚弈鸣正站在窗前,静静的欣赏着院内的春光,任凭晨风轻拂他的白衣。 “六少,您醒了?”黄东一阵惊喜,习惯性的跪了下来,双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确认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主人楚弈鸣。 “起来吧,辛苦了。” 楚弈鸣的声音不算清亮,还有一丝憔悴在其中。 “不敢,不敢。”六少楚弈鸣的脾气黄东知道,这要是贸然起来,说不定会被打断腿,这一点,即使是随侍楚弈鸣多年的修士叔父,也不能免俗。 “我昏迷多久了?”楚弈鸣明知故问。 “十四天,六少,我这就去向夫人和光少爷报喜!” “不必,一会儿随我同去。我昏迷这么久,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楚弈鸣步履缓慢的走过来,伸手将黄东拉起,“除了修为本身,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一些事情。” 嗯?黄东不敢吭声,只能在心里发出疑问。 “亲情,大道应有情。” 黄东完全不理解这些话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六少确实是变了一些,变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脾气也变得有些平和,但又说不清,不过,既然醒了,那就是大好事一件,自己的前途,又再次光明了起来。他能感受到六少似乎仍为一名修士,只不过修为相比之前差了很多,再无那种高高在上者的凌压。 修士总比凡俗强,修士就代表富贵,修士就代表灵石,况且这可是楚家,好日子终于又来了,他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凡俗之身。 “把这封信,送给浅山宗的掌门江枫。”楚弈鸣递给黄东一封似乎刚刚写好的书信,“我会和老夫人讲,找几个可靠的亲族过来帮你打理俗务。” “是。”黄东小心应对着,仔细体味着这句话的深意。 ………… 罗川,阳江巷,岳溪山的旧宅。 走在有些凌乱的窄巷里,江枫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衰败。这里的一切人,一切物,似乎都因为自己一掌击杀岳溪山,而变得颓废,变得破碎,被边缘化,被随意抛弃。 好在他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来到这里,否则这里或许是另外一番光景。 推开仄仄的门,迎面是久未打扫的潮气,青黑色的屋瓦上,几撮绿意正在萌生,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变成尺高的经年荒草,同这里的一切一样,被人遗忘。 两只早燕落到屋檐之下,哺育着初生的幼崽,它们似乎是这里唯一的生气。 正堂屋内的陈设散乱,布满灰尘,江枫打出清洁符,让他们露出本来的新鲜面目,这种光鲜,原本属于一个想要染指掌门之位的失败者。 岳溪山的书房仍在,并没有人去整理,江枫翻看了几本,将有关修炼的东西拿走,准备回头送到藏经阁,在还算整齐的书架上,他发现了一本扉页发黑,似乎经常翻阅的笔记。 仔细翻看,竟是岳溪山的私人日记。 笔记不算工整,蝇头小楷密密匝匝的布满大半本笔记,这本似乎从九代掌门任我道的第三十年开始记起,江枫四下寻找,却没有找到更多,这本应是其生前正在写的一本。 并不是每一天都有记录,只是偶尔会记录一些琐事,江枫细细翻看,竟然有几条是其送给王显道法器的记录。 呵! 江枫略过这几段,这种事情没必要再去计较,何况正常来往,也会有互赠之类的情况发生,此时揪出来,只会显得心胸过于狭隘,不能容人。 十二月初四,天气微寒,无雪。宗内突然来了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修为至少应在玄级,指名要见掌门,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并不打算住在会馆,而是安排到我这里,实属罕见。打听了下,从华帝门来。华帝门似乎与我们没什么干系,除了听说初代曾经与他们有些纠葛之外,似乎几百年都没联络了,不知所为何事,私下里问,任我道也不愿意说,怪事,怪事。 十二月十三,天气晴好,南风,微暖。今天宗内出了大事,死了四个小字辈,连尸体都没留下。任我道什么都没讲,沈峻茂去问,一脸黑的回来了,本来打算今日去宝昌巷看看红拂,在她那坐坐,但有这等白事还是算了吧,没心情,别触了霉头。 十二月二十,天气就那样吧,今天真是窝火,任我道走就走了,还要定个下代掌门,关键是论资排辈,论修为高低,不应该是我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叫什么江枫,就是为了补偿之前沈俊茂家死的几个,也应该立沈家人啊,而不是立一个莫名其妙活着回来的家伙,还是庶出!想不通!不过估计他也是故意瞎指,等回来就做不得数。 之后自然是长期对于新掌门江枫的抱怨,甚至后来干脆就停了笔,字里行间,再无有关江枫继承掌门之位的记载,华帝门也再未出现,不过有价值的似乎还有一条。 十一月初九,今天雨下的出奇的大,或许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不过他们还是来了,想通过我知道一些有关毛头小子的事情,没错,我和你们有约定,也算是合作伙伴,但不是这个态度,我知道你们赤霞门早晚会西进的,但现在不行,等我当了掌门,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看起来,赤霞门的确通过岳溪山知道了自己的一些事,虽然日期上与自己前往寒山的日子并不相符,但左右他们曾经联手过,从这点来看,他死的不冤,当然,赤霞门应是主动的一方。 将岳溪山的日记收进储物袋,或许未来还会有可对照之处,依照他所,吴全忠和沈峻茂都是知道些许内情的人,但必然并不多,直接经手这件事的人,只有任我道自己,以及神秘的华帝门来客。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那就是去往伏元镇生还的第五人,就是自己。 思量了一会,江枫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门外厢房传来了一个老妪的声音: “嗨,说了你不要再来看我了,要是被掌门知道了,会怪罪你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章 罗川定计 江枫轻推屋门,迎面正是花百千,他今日一身普通的旧皮甲,头发随意的束在一处,并没有穿戴兵争司的袍服,想必是在例休中。 见到掌门江枫,他那颇有棱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两下,神色微变,赶紧将肩头扛着的两个粟米袋放下,屈膝跪下行礼。 “见过掌门!” “掌门,我有罪,我有罪。”老妪一开始并未认出江枫,但花百千的称呼让她马上脸色大变,蹒跚着过来跪下,接连磕头,喃喃的说,“这件事与花百千无关,都是老朽的错,还望掌门不要处罚他。” “不必如此。”江枫淡然,“你是岳溪山的什么人?” “老朽是他的姑母。” “其他人呢?”据江枫所知,岳溪山虽然家眷甚少,但也不至于只有一个年迈的姑母。 “他们搬走了,”老妪身体有些颤抖,“掌门,老朽求您饶他们一命吧,都是我劝解无方,才让岳溪山冒犯了掌门,老朽该死。” “你呢,为何而来?”江枫看向花百千,汉子的脖颈上淌着豆大的汗珠,不过他并没有称自己有罪。 “岳溪山生前对小子有提携之恩,是他送我到兵争司的,所以,我过来看望岳嬷嬷。” “知恩图报,很好。”江枫朗声说道,“但岳溪山有罪,你有兵争司的职务在身,应当忠于宗门,切不可因某个人的恩德,做违背宗门利益的事。” “是,小子受教了,定当如掌门所,一生忠于宗门。”花百千低下头,再次行礼。 “还有你,”江枫回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老妪,“岳溪山有罪,但祸不及家人,我并没有处罚他的亲族,你可以通知他们回来,我不会治他们的罪。懂么?” “老朽懂了。” “但宅子还是要充公,以儆效尤。你们可以在这里住最多五年,宗门不会因为他的过失,而给予你们任何不公正的待遇,你可明白?” “老朽明白,定当传达,多谢掌门的大恩。”老妪再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不过她心中还是打算等待几天,看看形势,再通知躲避在外的亲族回到罗川。 ………… 傍晚,外事长老吴全忠刚刚接到一封极其重要的公文,这是力宗与魏国联合发布的白银恩威令,与之对应的,则是一块砚台大小的厚重银质令牌。 “掌门,此乃恩威令。”他知道事情紧急,匆匆来到掌门内府,将此令牌呈上,却看见江枫头上有些虚汗,不禁问道,“掌门,身体可有不适?” “没什么,只是偶尔运功不畅所致,并无大碍。”江枫并没有提及帮助花百千觉醒一事,一枚“伪地火灵鼎”炼丹辅助类残法相收入黑金葫芦,加上近日又恰巧使用灵阵安抚黑蛇之灵,故此身体十分疲惫,正想休息,吴全忠就匆匆赶来。 “这就是恩威令?”江枫仔细端详着银色的令牌,虽然这封公文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但对于“恩威令”本身,却缺乏必要的了解。 “我本来也是不知的,所以我去查了叔父的记录,才知道这东西是理藩院发放给各大宗门的,比如力宗这种大宗门,每年,都会上交不少灵石给理藩院,而理藩院则会根据情况,发放不同数量的白银恩威令,以及黄金恩威令,这些令牌协同公文,可以在整个天元北陆畅通无阻,被传达的宗门,必须接收。” “必须接收?但不是接受?” “是,不是强迫遵从,只是通告的作用。” “原来如此。”江枫斜依在座椅上,疲惫的身体有所缓解,仔细阅览了公文,与令牌上所示相同,这封公文出自力宗和魏国之手,内容主要关联黑水门。 力宗,大魏国上承理藩院恩威令: 兹有魔影作乱,黑水门掌门邱白寺不幸罹难,为海内升平,暂定玄级修士祝天师行掌门之责,关联各方请勿袭扰,且以宗门之礼待之。 此令通传力宗全境,力宗藩属西平峰,力宗藩属长乐门;大魏国全境,大魏国藩属清泉门,大魏国藩属星都山,大魏国藩属天启宗,金城派,赤霞门,碧云宗,浅山宗,南宫家族,南岭甄家,西海李家。 这是为黑水门新的掌门背书了啊,江枫暗道,没想到魏国最后还是换了个傀儡,并没有侵占黑水门这块沼泽地。虽然并没有强制性,但魏国合并力宗的威压,上述关联的这些宗门,包括魏国和力宗本身的藩属附庸,估计均不会轻举妄动了。 还好,事先挪动了几块界碑,不知道对方发现了没。 “一块恩威令要多少灵石?”江枫来了兴趣。 “银质的价格应该是一块四阶,而金质的,应该是一块五阶,后者,接到的宗门,有义务帮助向周围宗门传达,并且按照惯例,形同理藩院所做决定,想要反对的话,必须同样出具一枚金质恩威令。” 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贵了,江枫咂舌,熄了想弄一块的念头,有那个灵石,还不如发给宗内的修士。 “这个祝天师,你知道此人吗?” “不知道,”吴全忠肯定的说道,“黑水门和我们来往很少,这人更是从未听过。掌门,要去联络一下?” “嗯,过几日,你从大库支二十枚二阶,换些礼物,去看看,最好是能签订个‘各守边界,互不为敌’的友好协议。” “这个问题不大,原本邱白寺在位时,或许比我们强,但现在一个玄级修士勉力维持,多半会乐意为之,二十枚二阶,是不是多了些?” “无妨,咱们也许很快就有新的灵石入账了。”江枫简单的将长宁商会的事情简单提了提,顺便将灵笼商会的事情也说了说,最主要的,还是北木郡的事宜,至于个中细节,并没有多说,这里面还存有不少变数。 “这是好事啊,”吴全忠来了精神,江枫提及的大规模灵石入账,让他心头一喜,倘若真的如此,那大库可是前所未有的丰盈,他必须得提前想想,还有哪些地方需要花钱补足下短板。 “不过,北木郡这样是不是就相当于送给灵笼商会了?”热情褪尽之后,吴全忠提出了自己的隐忧。 “我其实是想让他们帮助我们防备落英门和赤霞门,不过,被反咬一口的事情,也不得不防。你可有什么主意?” “两宗的确还有西进的趋势,确实不得不防,不过我想想……” 吴全忠思量了一会儿,拿出一幅地图来查看北木郡的位置,许久过后,他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短期看,似乎没有破解的办法,只能谋求和灵笼商会合作愉快,不要引起太大的冲突;从长期看,还是得与落英门或者赤霞门结盟,这样我们、结盟一方、灵笼商会,合作对抗同一个目标,在目标没倒之前,都是安全的。” “嗯,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落英门。” “为何?” “因为落英门和我们并不直接接壤,它也没有挡住灵笼商会向东发展的道路,与他们的冲突也不大。” “我也这么认为,你做好准备,一旦我有办法打通关节,就去落英门开设别院,促成两宗的合作。” “是。” “还有一事?” “掌门请讲。”吴全忠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动脑确实是个消耗元神的活。 “你可记得,任掌门去往乱石海前,曾经接待过几位华帝门的客人这件事?” “华帝门?”吴全忠眼眸微动,过了许久才说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对了,他们去了伏元镇,掌门您当年也随着任掌门同去了。” “那几人你还有印象么?”吴全忠的回忆,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以及岳溪山的日记。 “嘶——”吴全忠想了一会,“对了,其中一人,我记得有第三只眼。我记得当时我和任掌门私下里开玩笑取笑他们,还被任掌门喝止了。” “就这些?” “别的真没有了,掌门,那时候我刚接手外事长老的职务,好多事情,都是任掌门在办,和现在不同的。” “理解了。”江枫多少从实录和岳溪山的日记中,了解到任我道的性格,知道他不喜欢多授权给几位长老,华帝门来客的事情,一开始就透着神秘,自然不会让他们知晓过多。 第三只眼? 如此独特的特征,江枫想起了灵笼商会与自己莫名约战的地级修士廖神苍,他们之间,是不是可能会有些关联? ………… “掌门,为何要这样?” 郑家宅邸,庶务长老郑鲁达对于江枫的到访非常意外,不过他很快就筹备了丰盛的晚宴,饭局过半,又屏退一众仆人和家眷,仅剩下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谈。 “这里可能要交给灵笼商会开发。” “那更应该把人留住呀,伏元镇一带,全是山,平地甚少,凡俗没有什么生计。如果他们去那里开矿,正好雇佣这些凡俗,虽然辛苦了点,但改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之前,六司不是颁布了那个‘安全保障金’的制度么,这样,就是不幸受伤或者更惨死掉,也会有一笔补偿。” “我担心灵笼商会做些不正当的营生。” “不正当的营生?那是……”郑鲁达又喝了一杯,眼神有些迷离,“咱们浅山宗的姑娘长得只能算一般。” “并不是这件事。”对于郑鲁达的快速理解能力,江枫一直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没想到会歪的这么多。 “……” “你信我?” “信,这个自然信,掌门,说老实话,”郑鲁达从一开始就没停下喝酒,敬来敬去,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喝,此时更是有点迷糊,“我老郑之前不服你,但是自从有了孤寒镇和那个修炼场,我老郑表态,跟你走。咱们走一个。”他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这下反而江枫有些不淡定了,担心他喝多了忘记了自己的交代,赶紧又叮嘱了一番,让其早日去伏元三镇那里招募一批矿工,减少灵笼商会可能利用当地凡俗,探索神秘山洞的可能,要知道这可是有去无回的活。如果真的想探索,还是要让他们多出点血,从力宗,或者干脆从奴隶市场上着手。 “记得去北木镇买些地。” “好好好,喝,放心吧,掌门,你说买咱就买,不含糊。” 江枫只能告辞,留下已经睡着了的郑鲁达。不过在江枫离开后不久,一个青衣小厮带着一壶解酒茶,用力推搡了郑鲁达一会儿,又灌了不少解酒茶,才将他叫醒。 “我……我这是,又喝多了?” “大人,您喝多了,不过我事先遵照您的吩咐,在外间将你们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好好好,不错,喝酒就是误事,还好有你们。”郑鲁达大手一拍,那小厮瘦弱的肩膀不禁颤抖了几下。 “你呀,”郑鲁达觉得有点硌手,想起对方是个人族凡俗,禁不起这么大拍大打,“多吃点,这么瘦以后挂了,谁为我出谋划策。” 晚风拂面,微凉。 江枫收回一直躲在暗处的影子,知道郑鲁达已经着手安排自己的交代,这才放下心,月色之下,远远望见魏婕魏家的院落里灯火通明,他打算今日先休息一阵,明日再去那里走一趟。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计划变化 与已经退任二线担当闲职的魏婕沟通,谋求合作并不费劲,这个有些年岁的前掌门夫人,早已看破浮云,最注重的都是家族以及子弟的切身利益,只不过在表达的方法上,并不是那么直白露骨。 江枫将与灵笼商会在北木镇,也就是未来的“北木郡”的合作计划透露给魏婕,本身就是示好的举动,为的就是换取其在长老会上的支持,即关键的一票。 魏家有一定的财力,能提前略作布置,并从中攫取一定的利益,这个同外事长老吴全忠,庶务长老郑鲁达一样,只不过对于吴全忠来讲,江枫更想与之一同参详合作可能导致的对外策略变化,而对于郑鲁达,则更想通过庶务的调整和精打细算,避免浅山宗在与灵笼商会合作时,因粗心大意造成损失。 而对于器符长老赵文君来讲,本身并无财力去提前布置,另者,灵笼商会的入驻,从长远来看,和他所尝试经营的炼器道场,是互利还是有害,暂时还看不清楚;而对于执法长老王显道来讲,即使是江枫透露给他灵笼商会的消息,也多半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不过他相信,对方很快就会从魏婕,或者从郑鲁达那里,探听到一丝风声。 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倪大宝和廖神苍突然来访,打乱了自己的设想。 “灵笼商会打算把这件事情分两件事来谈。” 倪大宝呷了一口灵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匆匆赶来,他的气色却很好,这个江枫能够理解,因为廖神苍的碧蓝飞舟又大又稳,诚然让罗川的修士凡俗都大开眼界,当然,风头也出了不少,江枫怀疑这是倪大宝故意的,因为以廖神苍直白的性格来讲,是不会讲究那么多弯弯道道的。 “倘若成立北木郡的话,那么大邑,东湖,暖谷,我们打算不再介入,无需购买那么多土地备用,当然,如果江掌门需要我们支持的话,可以先将土地借给我们,我们会稍加运作,待卖出合适的价钱后,按照一定比例分账。” “但是对应的,北木郡我们会着力经营,对应土地的费用,希望能折合成北木郡我们经营所有商铺的二成股份。” “也就是说,没有灵石?”江枫心中的期待隐隐落空,原本他已经计划用此费用,大规模提升修士的待遇,以及雇人临时探寻开辟几处小灵脉的。 “没错,实在抱歉,我们也缺灵石,这个江掌门您是早早就知道的。”倪大宝话里有话,为了之有据,故意暗暗提及了两人最早的合作。 “那另一件呢,矿山的事情,你们有何计划?” “矿山是另外一件事,矿山我们打算一次性买断。不过我们评估了一下,此三镇能找到矿脉的概率不高,毕竟我们调查过,在贵宗七代掌门沈德君还在位时,就曾经粗略探寻过此地,并无所获。” 原来是有备而来。 暗叹灵笼商会的情报能力不一般啊,话说他们从何知道七代掌门的事,通过他的未亡人魏婕?当然,这只是个猜测,这件事情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七代的掌门实录中应有记载,但江枫可没那个时间去翻那么古老的记录,或许倪大宝诈自己也说不定。 “运气也是一方面,如果发现宝藏,你们也不会补灵石给我吧?”江枫打了一句哈哈,轻松将这个托词略过。 “是,江掌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们来时看了一下,确实不像有大型矿脉存在的征兆,所以,我们想出十枚三阶,加上北木郡商铺的一成股份,买下这三镇矿产的永久开采权。” “永久不现实。”即使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江枫也不敢给长老和后人们留下如此托词,再者,他有这个自信,早晚一天,实力具备时,他也能带领宗门的子弟,小心探索那处真灵圣者的遗存,以及神秘的大荒镇。 “那三百年?” “一百年。” 倪大宝之前给出了一个玄级修士近半的寿元之数,而江枫则给出了一个可期待的数,一百年,足够灵笼商会尽力探索那个神秘山洞,倘若不小心,他相信那里的存在,一定会让灵笼商会吃个不小的亏,不过,依照三徒弟江之问所,以及自己的初步求证,他们抓走了真灵圣者的法身“蚀”,或许也有了一些探索方法的明悟。 那是一处宝藏,但也是个巨坑。 这是掣肘灵笼商会的一个方法,他希望对方咬钩,但不能表现的太积极,否则,对方说不定就吓跑了。 “一百年可不行,我们自然是为了寻找大型矿脉去的,倘若因为品相差,或者规模太小,我们还要重新寻找,短短一百年,收不回成本,至少要两百年。” 江枫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是发自真心。 “两百年我不敢签,在浅山宗历史上,都没有超过两百年的合约,这样吧,减一年,一百九十九年,不过价钱要十五枚三阶,一次性付清。” “你看,江掌门,谈灵石这就困难了,我们现在资金也很紧张,而且,答应您的疏浚白水江,修建和拓宽官道,这些都要不少的灵石。”倪大宝又开始诉苦,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拥有多年的讨价还价经验。 “不如这样,一成五的股份。”见江枫没怎么搭话的意思,他最后提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思路,江枫也知道他心中早有此意,只是自己经验欠缺,对于唇枪舌剑的倪大宝,他只能沉默应对,冷静的看对方的独自表演。 “也就是说,合并之前在北木郡的抵扣,我们一共可以拿到北木郡灵笼所有商铺三成五的股份。” “是,没错,所有的账目都可以向你们公开,江掌门如果愿意,也可以转让给他人,但必须和我们灵笼商会,没有生意上的竞争关系。” “合约的中人,你们打算找谁?” “这个——”倪大宝迟疑了一下,“需要等江掌门定下是否同意这些条款,再行定夺。” 无法定夺么? 其实通过这个中人,是能看出灵笼商会一点根底的,如果双方达成了北木郡的合作,那么暂时就算一条船的人,暴露一点跟脚,既无法避免,也无伤大雅。 “好。三天之内给你答复,如果同意,我会差人去真武城找你。”涉及到北木郡的问题,这件事必然要通过长老会,虽然前日已经做了一些铺垫,但形式上还是要走的,倘若顺利的话,江枫打算将此事移交给郑鲁达,在细节方面,江枫自认远远不及对方,而且,他还有个幕僚团队的说。 暗忖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如有句杂记中所说: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本来预计得手的大量灵石,只剩下十枚三阶,余下均变成一时无法变现的北木郡商铺股份,这灵笼商会打的一手好算盘,不仅省了钱,还将自己也绑在战车上,倘若经营不善,自己一个灵石也拿不到。 不过大邑郡,暖谷郡,东湖郡也因此幸免,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在长老会上,方案似乎更容易通过了。 送走倪大宝二人,同时暗自观察了下拥有一枚竖眼的廖神苍,但没有直接出询问对方是否与华帝门有所关联,生怕惹出额外的事端,而且精明的倪大宝在场,问询多有不便,还是等有与对方独处的机会再说。 ………… 力宗,东极城,后山禁地。 余小正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过禁地副管事罗星杰递过来的储物袋。 “余兄,受苦了。” 罗星杰认得他是余家的人,虽然身份并不尊贵,但对方和自己的胞兄罗兴道,同为内门弟子,且拜入同一位座师门下,是以两人的关系并不疏远。 “哎,真是无妄之灾,一难尽。”余小正像多年熟识的兄弟般,拍拍罗星杰的肩头,“回头,叫上你哥,咱们一起喝酒。” “好好,都听余兄安排。”罗星杰出自小家族,能攀上余家,自是好事一件,“余兄,要不要查查储物袋,看看是否有损失?” “没这个必要。咱们回见!” 余小正相信在这场有关魔影的无差别调查中,没人敢私下里搞小动作,何况他是余家人,这件事情关联极大,几个白家和萧家子弟也未能幸免,故此他也没什么不平衡的。只是因为做过寒玉石乳的宗门任务,就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倒是有点冤。 这可是那个江枫做的,对,那个时候骗我叫江小白,都是他的错。 不过他不敢讲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并偷偷找人打探了下有关寒玉石乳的各种细节,生怕对证时出现纰漏。如果暴露江枫,雇人假扮自己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时候没准还会被折腾一番,查个底朝天。 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准备回头敲江枫一次竹杠,来平复下变坏的心情,而且,因为这个变故,很多计划中的事情都被打乱了,必须重新梳理安排。 “麻烦啊!”他心中吐槽道,却迎头看见了一个熟人。 崔英豪?他来干什么? 余小正忍不住向后面的队伍张望,以为他是来找同样被圈禁的某人,作为与白家前管家家族,且与之有些姻亲关系的小家族子弟,崔英豪或许是找那几个姓白的家伙,比如那个劝了好多遍,也不肯加入‘谜题旅团’的死人脸白令复。 “小正!” 余小正正要佯装没看见他,却没想到崔英豪竟然找的是自己,按说自己的姐姐余小曼,应该快和他挑明关系了吧,找自己是为何事? “有事?”余小正勉强忍住不适,被对方拉到一块两人高的禁地石刻旁,那里刻着前代掌门的语录,金字反射阳光洒在脸上,晃得人颇为烦躁。 “我没找到你姐,你看你能不能做主,把你们店里的那件五阶的‘神木奔雷符’赊欠给我?” “不是买?” “不是,是赊欠,如果没用,我再还给你。” “你用来做什么?” “这……”崔英豪有点犹豫,“能不能不说?” “你觉得呢?” “我只能告诉你,是我哥崔英桓要用,只是用来以策万全的,只用一个月,回头多半会还你。” “等我考虑考虑,你出多少?” 余小正觉得事有蹊跷,“神木奔雷符”他确实可以做主,因为他早就偷偷换下来了,未来可能会用做参与“正气盟”拍卖会,一旦有损失,还需要寻找其他可替代的物品。 话说这崔英豪瞒着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神秘兮兮的,或许自己的姐姐余小曼知道,崔英豪找不到她,也就是说,她不在真武城,那多半去大邑郡了。 老往那跑什么啊,那个江枫有什么前途,哼,余小正心道,再看看崔英豪,倒是比眼前这个强一些,至少是个掌门。 ………… 临时召集的长老会,通过“灵笼商会”的案子,竟然无人反对。 这让江枫心中有点打鼓,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率先说了即将前往峡谷遗迹的事情?或者是秘密立储的事情? 峡谷遗迹的事情,江枫只是略微提及,几人就已经明了,虽然他没有为几人出示入谷令牌,但此时甚嚣尘上的重宝现世传,早已经传遍修士群体。 秘密立储是江枫最后想出来的办法,他将一副写有自己意见的字条藏入带有自己灵魂印记的玉盒,放在这风雨楼的房梁之上。 “如果我发生不幸,需要推举掌门的话,如果你们愿意推举小辈,我写了一个名字;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出来继承大业,我也一样写了个名字。总之,我的意见就在这玉盒之中。我估计最迟六月,我就可以归来,倘若发生变故,江海会根据玉盒之上的印记情况,找你们商议新掌门的人选,如何?” 众人皆沉默。 “掌门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如此。”吴全忠憋了一会,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就是就是,掌门你不要说那么丧气的话。”郑鲁达第二个表态,“需不需要大家凑钱,买一些法器防身?”他环顾一周,似乎只有吴全忠搓了搓手,响应了他。 “无需如此,我已经准备周全。”虽然这是个甄别忠心程度的好机会,江枫还是叫停了郑鲁达,他不想让赵文君和魏若光难做,至于假装沉思的王显道,他也没指望。 “掌门,灵笼商会的案子,要不让老郑早点介入吧!”王显道叉开话题,没有反对看似“卖宗”的交易草案,“如果来得及,还可以得十枚三阶灵石入库,买些法器临时助掌门防身,总是好的。” 从日程上来看,灵笼商会的交易,恐怕难以在五月初七前完结,故此他的建议,看起来像是在担忧和帮助江枫,实则没有任何可操作性,不过王显道既然赞成交易案,那自然是极好的。 赵文君见几人都说了话,也不好沉默,抱怨了交易案可能会对炼器工坊未来的收入产生负面影响,但还是举双手赞成,并且提前申请了五十枚二阶的炼器炉鼎费用; 初次参加长老的传功长老魏若光,以“刚刚升任长老,情况不明,不便发表意见”投了弃权票,不过他倒是拿出一小瓶无色药水样的物事。 “此乃‘云诡药油’。服用之后,可以在半柱香内隐身,或许能增加些生存的机会。”他简单介绍道,“相比稀缺的隐身类符箓,我只能弄到这个。只是这药油味道特别不好,要有心理准备。” “多谢,有心了。” 江枫收起,能达到欺瞒修士效果的隐身类符箓十分贵重,多半至少是三阶非制式符箓,想不到作为掌门第一次收礼,还是这位刚刚接任传功长老职务的魏若光奉送的。 想起来有点尴尬呀。 不过礼物就是礼物,得高兴才行,自己这么又添钱又费时的浇灌宗门这棵歪树,总算见到果子了。 授权庶务长老郑鲁达与灵笼商会进一步接触并签约,同时分享了长宁商会在东湖郡的情况,众人闻之,气氛略有活跃,面上皆有喜色。 “海老,您怎么看?” 会议刚刚结束,面对空荡荡的风雨楼,江枫靠在银灰猛犸皮质座椅上,静思了一会儿,低声垂询道。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推心置腹 作为毫无职务在身的老仆,江海和卷帘司执事王乙全程参与长老会,后者是要将会议情况记录到掌门实录当中,而他,则是一直以来都例行参与,也从来没有人反对过。 “据说任我道在打算前往乱石海寻找机缘后的那一小段时间,宗内也再无人在任何事情上反对他。”江海想了想,说了一句别有一番深意的话。 “也就是说,在他们眼中,我可能快死了?” “没错,即使是卖了宗门,也是您这个上代掌门的错,在位时间虽短,但并不妨碍犯下很多错误。” 这话虽是忠,但听起来有点心塞呀。 不过谈及时间长短,江枫突然想起来,跟随自己时间最长的,就是江海这个老仆,真是灯下黑,自己被指定为继承掌门的事情,只想着诸多长老可能知晓其中秘辛,倒忘记了这几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海老,你知道为什么任我道要指定我,继任掌门之位么?” “据我所知,任我道最初倾向于的继承人,并非掌门您,而是江开霁。”江海缓缓道来,眼角布满皱纹的双瞳尽是迷茫,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江开霁?”江枫仔细体味这个名字,想起了这也是去往伏元镇的五人之一,“开”字辈,算是“七宝葫芦”家族的嫡系正宗传人,“只不过他死了?” “据任我道公开场合讲,是遭遇了无名宗门的偷袭身死,但是死无对证,便草草立了衣冠冢,没有尸体一直是最大的疑点,但是没人敢问,而且,我们浅山宗这种没什么实力的小门派,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敌人需要对我们暗下杀手。” “是任我道亲自选的人?” “不,当年,挑选你出来去祭祀先代掌门,并非是他的主意,而是一个外人,一个额头之上,有一枚竖眼的陌生来客,来浅山宗不过几天的时间。” “华帝门的人?” “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那天我也在,任我道召集了三大家族中所有的年轻子辈,那人在其中挑选,最后挑中了您和其他四人,后来任我道借口四人全部殒命,以您‘颇为幸运,堪当大任’为借口,立了您为下代掌门,不久之后就赶往乱石海,后来的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 华帝门? 江枫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看起来,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秘辛,还是要先找到那几个当年的华帝门来客才行,而且,既然行事如此神秘,即使找到对方,也很难用正当的手段,让他们说出实情。 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 去往吴家的路,熟稔而轻快。 作为最先彻底倒向自己的长老,与外事长老吴全忠的沟通,一直都很顺畅,不过有了之前遇到吴家内务的尴尬事,江枫还是差瘦脸小厮张阳提前去知会,这小子相比之前的王乙,腿脚倒是麻利得多,等到江枫到时,吴全忠已经翘首在宅邸之外迎接江枫。 “掌门!” “嗯,屋内说吧。” 两人坐定,灵茶奉上,吴全忠屏退左右,小声的道,“掌门,这怒风峡谷之行,是不是有些仓促,可否缓几日出发,我好想办法去借些合用的法器,南宫家族虽然辖地一样狭小,但他们的老祖南宫向晚进阶金丹已经多年,我们和他们还算交好,倘若我快些前往的话,或许还来及,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应该会给我们些薄面。” “有心了。” 江枫呷了口灵茶,“不必过于担心,坦白来讲,此行确实是九死一生,但小心为上,不觊觎重宝的话,安全归来还是希望很大的,南宫家乃是人族,法器的形制和我们有所区别,祭炼所需要的时间也长,而且,这个人情一旦用了,恐怕对我们以后的贸易谈判,会有不好的影响。” “掌门所极是。只是相对掌门的安全来讲,这都是小事情。”吴全忠身体半倾,距离江枫更近,“虽然我们的物资全赖他们出海,但最近我也联络了西海李家,如果谈的好的话,我想将一部分物资转交给他们发卖。” “你做主就好,这方面,放手去做。我们离海太远,否则不会受这么多限制,就是做些来往贸易,获利也会更丰厚。” “是啊。”吴全忠叹了口气,作为外事长老,因为物资发卖需要依赖他人商路,他在与各个宗门的迎来送往上,想必吃了不少冷眼和鼻息。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待到天下乱时,也许就是我们的机会,不过这之前,还得做好内功,以我们浅山宗的实力,暂时还不能做那些好高骛远的事。”江枫怕他泄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我懂。好在老关系都还在,商路暂时还算通畅。” “你筹划一下,在力宗真武城设立一个临时商栈,地点可以偏僻些,但占地尽量大,待我打通各种关节,再将其变更为别院用途。”江枫掏出一枚三阶的法器如意,正是之前为了拓跋图法会所备,然而法会变盟会,就一直未使用。 “权当费用吧。” “掌门,这怎么好?一直补贴宗门,这是不合规矩的。” “大库的情况,你我清楚。没必要在意这些细节。”江枫将如意法器推到他的身前,“按照我出任掌门时立的规矩,大库我不能动,我也知道你们怕我有私心,毕竟出自穷困的金葫家族,胡乱花费大库的话,恐有上代掏空大库的旧事。” “哪里,哪里,掌门的无私我们都有目共睹,我会和他们讲,这个规矩,必须要改一改。掌门不能动用大库,这在情理上是说不通的。” “无妨。全忠,你不要有压力。” 虽然吴全忠的表态让江枫深感欣慰,对于宗门的无私付出,似乎又有了一点回报,但回收已经放出的权力,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必须要做到绝大多数人愿意,这宗门才能形成合力,一同向前。 回收大库权力这种事情,他相信吴全忠和郑鲁达现在都不会有心结,至于魏若光,应该会照例弃权,只有王显道和赵文君或许会有其他想法,但这并不太重要。 重要的问题在于,大库不能是空的,如果是,即使能动用,有什么意义?况且,反过来想,即使能动用,掏空宗门对于自己来讲,有什么意义? 当然,这是后话。 “如果你们同意,待找到善于操持内务的修士,我会把大库交给他管理,这样,你们也放心。” “是,是,其实掌门您亲自管理也是一样的,浅山宗的变化,大家都看得见。我回头去找鲁达,此事掌门不要再推辞了。” “嗯,你们定吧,宗门的发展,还是要靠大家勠力同心。话说你家的天柘和天峎,现在如何了?” “还好,他们懂事多了,我派人去暗中查探,也没有那么大手大脚的花灵石了,前几日还来了信,这件事,还得多谢掌门帮忙。” 吴全忠站起身,亲自为江枫补上了灵茶。 ………… “多谢你的‘云诡药油’。” 江枫再次致谢魏若光,对于这名了解不多,但已经加入浅山宗效力的魏家人,江枫还是把“客气”和“尊重”放在了第一位。 魏若光的住所并不在魏家宅邸附近,而是独门小院,距离掌门内府反而更近,屋内陈设简单但件件考究,倘若细瞧的话,似乎每件都有自己的故事。 “掌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能力有限,不能提供太多的支持。”魏若光说起话来十分沉稳,与魏婕的曲折蜿蜒,又时而峥嵘露骨的作风完全不同。 “会武的诸家子弟,在传功方面可有什么问题?” “尚好。只是基础不同,法相不同,我可能还需要时间理顺,虽然我修为到了,但作为传道受业解惑的师父来讲,未必就合适,这个还望掌门理解,不过我会努力做好的。” “好,我信你。不要有太多压力,浅山宗的底子本身就很薄弱。” “是,掌门。” 魏若光颔首,“虽然我宗的修士数量不多,但上次会武,各地还是推举了五名子弟,我询问过郑鲁达,从我们的全境的凡俗丁口来看,每年诞生十几名觉醒法相的修士,还是可能的,这方面,我建议是否可以再想办法挖掘一下潜力。” “登仙大会?” 江枫知道他的意思,魏若光能看到问题的根子上,说明这人还是个实干派,宗门实力的消长,最重要的莫过于修士数量和质量,所谓质量,最重要的就是拥有战斗类法相修士的比例,但这个比例,浅山宗由于族群的历史原因,本身就低于平均水平,故此,从数量上努力,尤显重要。 五名和十几名,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此事我已经责成礼务司,卷帘司去筹办,今年冬天即可重开登仙大会。” “原来掌门早有设计,我倒是多虑了。”魏若光眼中闪出一丝精芒,他原本以为江枫的心思只放在了会武八强这样的优秀子弟上,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歪了。 “能够帮忙的地方,你还是伸手的,不要局限于传功长老之位。” “是。” “修士战阵,有什么想法?” 既然魏若光已经是传功长老,江枫也不想在这些敏感的事情上防备他,从之前有限的了解来看,这人还是靠谱的,也并不是野心家。当然,江枫觉得自己看人的本事一般,也有看歪的可能,出身在那里,局限了视野,江枫自己心里清楚这短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但处于掌门这个位置,倒是不愁机会锻炼。 “修士战阵是一定要弄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魏若光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点,一是灵石的问题,也包括灵脉的问题,我们宗内的修士,一直欠缺这方面的资源支持,虽然掌门您已经基本解决了灵石短期耗费的问题,但灵脉是持续的支持,这点必须得早点想办法,就是培植下低级灵脉,开辟些修炼洞府,也是极好的;” “另者,要考虑我们周围的宗门的压力,浅山宗西临力宗,东临金城派,南部隔黑水门与魏国相望,北隔寒山派与御风宗相邻,四外都是强者,贸然发展修士战阵,只会被他们变相打压甚至直接干预,所以我认为,必须先潜心暗自发展一段时间,将条件都置办完备,之后静待周围形势转变,虽然短期内希望不大,但掌门,您还正值盛年。” “让你做传功长老,倒是屈才了。”江枫笑道,“全忠说起这些来,都没你看得清楚,他最常计较的,反而是灵石。” “全忠长老重在拓展商路,沟通有无,为宗门牟利,这点我诚不如他。”魏若光谈到吴全忠,神情轻松了很多,宗内几位长老,在江枫的刻意撮合下,魏若光和吴全忠最为相熟,他们三观也大抵相近,相处甚是融洽。 “坦白来讲,覆海门虽然实力更强几分,但周围形势,和浅山宗还是相似的,我在覆海门时,也经常与人研究此道,只是……” “过去的事,就翻过去吧,向前看。”江枫知道他又想起了在覆海门郁郁不得志的日子,这点他方才还听庶务长老吴全忠聊过,“浅山宗就是你的新舞台,放手去做。” “是,掌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还得感谢您给了我这一个机会。”他突然站起身来,抱拳鞠躬行礼,似乎颇有感触。 “这是做什么,若光,不必如此。”江枫赶紧站起身来,握紧了他的手,用力的攥在一起,“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寻人请托 力宗,南萝城。 身体最近愈发发福的倪大宝,正略有些紧张的在袖子中搓着手,与地级修士廖神苍站在一处,等待左使大人秋南嘉的接见,这在他晋升“正宗”金牌长老以来,还是第一次。 与之一同等待的,还有灵笼商会驻扎各地的执事,倪大宝除了认得东极城的执事沙金诺之外,其他一概不认识,作为力宗的宗门所在地的执事,沙金诺在灵笼商会的重要性,自然要远高于他,消息渠道自然也更通畅,不过沙金诺此时正陪着一位黑髯地级修士畅谈的正欢,他也不好过去讨个没趣。 嗨!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比不了啊,比不了,转身看看自家的这个神情呆板又有点冷的廖神苍,实在是聊不来。 “各位这边走,左使大人有请。”从屋内蹿出一位红袍短发大汉,高声喊了一句,众人听令,无不按照修为,从地级到玄级,鱼贯而入,倪大宝留了个心,暗自遛到还在等待地级修士入场的沙金诺附近,悄声问道: “老沙,知道什么事么?” “遗迹的事,你个金牌不知道?” “哦哦,我还以为是别的事。”倪大宝心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感情我这个“金牌”还是假的,墨丘泉这个死鬼,到底还是没把事情说全。 话说什么是遗迹? 不过现在才知道的话,肯定是没自己什么事,然而他丝毫不敢表现出来他不知道,那代表自己地位低,或者和驻店地级修士廖神苍貌合神离,故此只能笑笑,套词道: “有什么变化?” “谁知道呢,这事情原本是李右使掌管,现在换了秋左使掌管,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三名地级,六名玄级,估计数量不会变,就是换换人。话说,你别和我一块进去,秋左使最忌讳朋党,别落下什么嫌疑。” “对,对,对,差点忘了。” 倪大宝假装很了解这一点,小心的伸出大拇指,做了个“地道,够哥们”的手势,脸上挤出更加灿烂的笑来,转身故意与后面的人谦让了一阵,顺便打听到其是一位来自赤龙门分部的执事,并借以不远不近的拉开了与沙金诺的距离。 ………… 江枫收到楚弈鸣的来信正是时候,他原本打算前往大邑郡,协助郑可仪继续觉醒法相,峡谷之行日期将近,他的黑金葫芦之中,仅有五枚残法相,还缺少两枚,虽然如果随意去找的话,很快就可以达成目标,但他还是不想滥用“分相术”,生怕留下一些首尾,被人发现自己具有如此逆天的本领。 说到首尾,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在力宗留下的手笔,但时过境迁,至今还未出事,只能说是运气好,或者说,遇到的人还算厚道。 至于自己继承掌门之位的事情,涉及到华帝门,以及身具第三只竖眼的修士,他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再去找廖神苍,虽然这位地级修士看起来耿直,但要是套词被发现端倪,直接来个立即约战,江枫自问还是吃不消的。 这个线索现在只能留着。 楚弈鸣在来信中只是普通的问好,提及自己苍天护佑,已经苏醒过来,还望有空一叙旧谊,很普通的一封信,即使被人中途截获,也说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可见这个冒牌货小心谨慎的程度。不过江枫知道,既然他来信了,一定有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比如,联络他的未婚妻上官秀棋的事情,还没有下文。 如果去力宗真武城的话,江枫正打算处理下进入峡谷遗迹令牌的事情,多余的一枚令牌,还躺在他的储物袋中没有处理,这个东西现在格外烫手,倘若有人知道自己手中有一枚,那么危险就会接踵而来,要是有两枚的话,恐怕会把浅山宗也弄得鸡犬不宁,那些毫无牵挂的散修,可不会想那么多,遵从什么狗屁宗法制。 卖是一个办法,这东西现在价值不菲。 但余家因为余小曼也想入谷冒险寻找机缘的事情,他并不想通过余小正出手,那必然会落到余小曼手中;楚弈鸣现在刚刚苏醒,层次太低,也不适合做这种高风险的事情;萧明真因为修习“天罗风清舞”,两人暂时无法见面;倪大宝就更不靠谱,灵笼商会多半正盯着这件事,十有**会引火上身。 这么想来,要么自己找安全的途径卖掉,要么自用。 自用? 两日后,江枫化为江小白的模样,到了光佑真武大街,进了一家普通的名曰“迎来”的长期寄存店,说普通,是因为这里的客户大多是凡俗和低级修士,对于物品的寄存,只收取少量的费用,但丢失损坏概不赔偿。 江枫找到丙字九号木箱,从储物袋角落中找到一把粗陋的白铁钥匙,开启了木箱,里面空空如也,江枫扔进去一本普通的“真武城游玩攻略”,貌似随意的写了几排字上去,这是“灰衣”小队相约的联络方式之一,也只有几人能够解读。 江枫的大意是要找一个玄级的队友前往峡谷遗迹冒险,因为长期未联络,他也不知道其余三人,是否达到了地级,比如拿了白先生妖丹的队长雷右旗,或许已经结丹,或者正在结丹中,那自然就无法参与。在这份暗语中,他提及了自己拥有合适的东西,想必其他三人,如果对于峡谷有所期许,应该早有研究,自然明白“合适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如果他们有兴趣,十日内去大邑郡的“黑驴张”店铺附近找他,黑驴张在真武城也有,想必几人不会多想。 这个就看缘分了,他不敢保证其余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到这份情报,如果没有,那他就要想办法卖掉这枚烫手的令牌,在没有足够的人到齐的情况下,定下破阵名单的御风、力宗以及魏国齐国修士,一定很高兴补齐这个短缺的名额,到那个时候,这枚令牌反倒一文不值了。 江枫暂时的想法是混入众多前往峡谷冒险的散修之中前往遗迹,这样相比自己走官道前往,要安全得多,这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信得过的队友,在路上也保险一些,已经合作过几次的“灰衣”小队成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也不知道朴铁信结丹成功了没,江枫突然又想起这位老朋友。 ………… 北剑门,洗剑溪谷。 “朴兄,条件简陋了些,还望不要嫌弃。”万玄微指着临时搭建在山间的一处草屋,那里正是他给朴铁信准备的晋升地级的“修炼密室”, “客气,我一个散修,没那么多讲究。”朴铁信对这些并不在意,能够找到合适的灵地,突破玄级到地级,已经是颇不容易的事情,当然,如果愿意付出足够灵石,并打通关节的话,在力宗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免费的晚餐,就不要挑剔寒酸了,万玄微提供的此处,完全不收取任何费用。 “朴兄,祝好运!” “承你吉。” “倘若晋升地级成功,还望朴兄再考虑下我的建议,做散修漂泊一生纵然可以,但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还是有所依托更好。” “我明白。” 朴铁信虽然心中仍想拒绝,但盛情难却,这几天,承蒙万玄微的鼎力照顾,诸事皆异常顺利,虽然同为“雪鹰”的成员,但这种关照,已经远超了队员之间的情谊。 确实应该考虑此事了,他心道。 ………… “怎么又是你?” 九星坊的小姑娘一见到化作江小白的江枫,就立刻认出了自己。 “我怎么了?”江枫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转运不成,没有给钱,但是付了几枚灵符,也算公道。 “秀棋姐让我今后不许做你的生意!” 感情是被上官秀棋记恨了,难不成撸羊毛撸的太狠了?还好用的是江小白的面貌,不过要是想帮楚弈鸣牵线搭桥,十有**就要暴露了掌门的身份。 “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有什么能私下里找到她的方法?” “私下里找,你想对秀棋姐做什么?”小丫头瘦弱的肩膀一扭,看向窝在杂物堆里面的周老头,等他发表意见。 “五枚二阶。”老头打开葫芦,试图抿一口酒,发现没有,便随意的喊出了一个价格,“做人要善良,助人为乐乃是快乐之本,小环。” “师父你怎么能乱要价,咱们不卖情报的。” “怎么不能卖,不卖用什么买酒?” “可是秀棋姐知道了,会不会收走我们的房子?” “不会不会,那个上官秀棋那么善良,和你关系又不错,不会和我们计较。” “你怎么知道她善良?哪里能看出来,是不是相术?什么时间教我?” “怎么可能是相术,这个明明是九星转运第五章曾经提过的,小环,你一定偷懒了,没有看书。为师可要批评你几句。” 停停停。 两人又是没玩没了了,不一会已经离题万里了。为求清静,江枫老老实实的将五枚二阶灵石放在桌上,这是他遭遇的最大的一笔线人费,远超之前他购买的任何情报。 他也知道老头在借机索要酒钱,而且闻这酒辛辣刺鼻,估摸着酒的档次不高,估计至少是半年的酒钱,江枫心中吐槽道。不过既然楚弈鸣不想声张,他也就无法四处打听上官家的住处,更无法贸然去找上官秀棋,更不能去找认得她并曾经误会自己和上官秀棋关系的安斯年,故此只能认栽。 “小环,告诉他,然后顺便帮我去买一壶酒。” “师父,你也知道,为什么你不亲自告诉他?” “这样上官秀棋就不会责怪我,到时候说是你说的,她多半不会计较的,你们关系那么好,总不能让我这个糟老头子受罪吧。” “哼,师父,你这样乱丢包袱,是不是算为老不尊,给徒弟挖坑?” “怎么可能?师父这是教你应变之道,这可是九星转运里面学不到的真本事。” “师父,如果你不告诉他,就不能用这灵石买酒,因为算是我赚来的。” “那怎么能行,价钱是我提的,自然算我赚的,而且,你是我徒儿,只要未出师,赚的钱也应该是我的。” “师父,你这种臭师长权威,要不得,你这样,会收不来新徒弟的。” “不是还有你么?我收那么多徒弟干嘛,等你嫁人了,我不就有两个徒弟了么?” “哼,我不想理你,我要拿钱去买好吃的。” 停停停。 江枫把手伸向那五枚二阶灵石,正在争执中的两人,戛然而止闭了嘴,小环赶紧拨开江枫的手,将灵石逐一收入囊中,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晚上去‘吉祥居’酒馆,秀棋姐经常女扮男装,去那里喝酒。” “这酒馆在哪?然后怎么能认出她?” 江枫没听说过这酒馆,似乎并非属于自己熟知的光佑真武大街的范围,而且只是个‘女扮男装’的线索的话,似乎不太容易找到对方,要知道,上官秀棋的某些特征并不明显,倘若再刻意易容的话,那就更难以发现。 想起女扮男装,他突然想起那个“晚晴”,也不知道对方按照自己提供的线索,查出来了什么没有,难不成上官家,男男女女,都喜欢女扮男装或者女扮男装的人? 这个趣味不敢恭维,花了不少灵石,此刻心情有点不爽的江枫暗自吐槽道。 “在紫月新火大街,西北角。” 小环站起来指了一个方向,“你不是有那个手环么,还怕找不到她?”她指了指江枫手臂上不经意露出来的,闪着银光的寒光簪魔手环。 江枫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此物,看起来上官秀棋没少和这小姑娘抱怨,不过这种找人的方式,是要撸起袖子,遇到可疑的人,一个个去嘲讽一下么? “嘿,来看看大爷的手环。”他心中映出这个场景,有点尴尬啊。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吉祥酒楼 夜色正阑珊。 江枫踱进“吉祥居”酒馆的时候,正是此间客人最多的时候,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造型古朴雅致,在这条以定做修士袍服为主的紫月新火大街上,算是比较标志性的建筑物。 作为一个小宗门,江枫尚未考虑过统一门内修士着装的事,不过既然来了,他便在进酒馆前,随便逛了逛,发现这里各色档次的袍服,还算齐全。 自带清洁基本效果的一阶法袍,价格在一枚半二阶到五枚二阶不等,范围很宽泛,具体取决于附加的效果,以及用料。 “如果追加坚甲属性,要多少钱?” “你定多少套?” “两百五十套。”浅山宗内的灵级修士,一人两套,差不多这个数量就够了。 “这种料子,”听到这个数量,眉头翘起,略有兴奋的光头店主指了指后面的一件带鸾鸟图案的暗红色袍服,“一百九十枚一阶一套,你买的多,算你一百八十枚一阶。” “有便宜的么?”算起来两百五十套,要四枚半三阶,是个不小的数目。 “那您看看这种,”光头店主从柜台中抽出一卷藏青色的布料,上面绣着拳头大的不知名花卉,略显难看,“这种算你一百七十枚一阶。如何?没有备货需要定做。” “考虑考虑。” 江枫心中又盘算了一下,费用还是太高,即使长宁商会的灵石收进宗门大库,短时间内能出得起这个钱,但也会再次把大库掏空,想了想,还是先把钱用在提升宗内修士的修为和完善各类庶务身上,这种面子上的内容,还是暂时搁置,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别走啊,一百六十枚怎么样?” “这个价给我来六套。”江枫心有所动,宗内所有修士买不起,但是给三个徒弟换套新装,还是靠谱的。 “这可来不了,我说的是两百五十套的价格,这个价格就买这么几套,我根本不挣钱。”光头店主瞪了江枫一眼,“你不会是隔壁派来消遣我的吧?” “不敢不敢,二百五十套还是要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心道隔壁店家和你有什么仇怨,难不成你们竞争激烈到这个程度了么? “哦?”光头店主露出不太相信的眼神,但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一个大客户,只能陪着笑脸道,“这样,你要是现在定做两百五十套这种一百八十枚一阶的,我就送你六套这种藏青色的,如何?” 好是好,要是可以只拿赠品就更好了,江枫暗道。 又与店主攀谈了几句,记下了店名“锦记张”,花费十五枚二阶,买了八套成品一阶湛蓝色法袍,自带清洁疾行双属性,师徒四人一人两件,也算是在百忙之中,尽了一些师长的责任。 至于采购更多的法袍,江枫打算等大库再有一笔收入,比如等庶务长老郑鲁达敲定与灵笼商会详细的合作条款后,拿到的那笔十枚三阶。这样条件更宽裕,再一并安排定做比较好,况且这事情,说不定还是由郑鲁达来谈更稳妥一些,就是礼务司的吴春花,砍价能力也应该胜过自己不止一筹。 酒馆里纷纷攘攘,好不热闹,大堂里散客为主,而二楼和三楼,则是装帧精美的包间,跑堂的伙计有**名之多,这还不算在包间内伺候的小厮和弹唱。江枫在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下,要了两个便宜的小菜,一壶普通的灵茶,并没有要酒,他打算先观察一阵。 须臾之间,菜品和灵茶就已上齐,这让江枫想起了在寒山派那个小酒馆的经历,相比之下,这里的商业氛围和服务意识,要比寒山派好上太多了。 “客官,您还要点什么?” “就这些。” “哦,那客官,您看这样是否可以,如果您不点更多菜品的话,可不可以坐到那边去,结账时可以给您打八折。” 江枫刚刚暗赞这里的服务好,就有个带灰帽的跑堂伙计过来,小心的劝解江枫让出这个位置,到另外一侧一字排开的长桌处就坐,那里相比江枫这个地方,更拥挤一点,凡俗和修士混杂,从几位酒客身前的菜品来看,都颇为简单,均是花费不多的散客。 “我是那么在乎灵石的人么?” 江枫瞪了灰帽伙计一眼,几步就坐到了长桌前,方才这几个小菜加灵茶,就要八十枚一阶灵石,这里消费着实不菲,足足是半件一阶法袍的钱,为了私下里找到上官秀棋,已经被“九星坊”的师徒二人黑了不少,能省就省吧,左右是为了找人。 上官秀棋的身材略显单薄,纵使是女扮男装,也不会改变基本的比例,故此江枫一边喝着灵茶,一边仔细寻找着目标。 这个人太胖,这个有点矮,而且是短发,那个人有点像,但是拉了一个姑娘,手也粗大,应该不是,随着客人的进进出出,江枫已经第三次续了灵茶。 “客官,您这壶茶该换新的了。” “嗯嗯,”江枫正在观察一位可疑的目标,随意的答应道,突然觉得不对,“不,不需要,我喜欢喝淡一点的。” “好吧,客官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灰帽伙计颇有不舍的松开已经抓在手中的茶壶,不满的收走了旁边酒客离开时留下的一杯残酒,他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任何不屑,只能在心中暗自吐槽,这人可够抠的,看样子还是个修士,没钱别来酒馆啊,一壶茶泡三回,也是活久见,他低头暗自抱怨着,却不小心撞到一名清瘦的锦衣酒客。 “客官对不起,对不起。”灰帽伙计手中的残酒不小心洒了对方一身,他赶紧拽下肩头的白毛巾,试图擦拭洒在对方身上的酒水。 “不用了。” 那锦衣酒客退了一步,隐隐与灰帽伙计拉开了距离,打出一道清洁符,酒渍顿消,再无一点污痕。 “客官雅量,这边请。”灰帽伙计赔笑道,“您几位?” “带我去九号包间。” “好好好,这边走。”灰帽伙计弓着身,赶紧上前引路。 就是她! 因为有一点小意外,江枫一直盯着这位陌生的酒客,从身材轮廓上,他怀疑此人就是上官秀棋,而他方才其躲避伙计的行为,更是确信了江枫的怀疑,眉清目秀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多少有些女人气。 不过她去包间干什么,九星坊的那个小环,说她经常来喝酒,难不成,还是和别人一起喝,或者要听着小曲,才能释放心中的忧愁? 江枫略微放开灵力,探测了周围修士以及楼上包间内酒客的修为,发现最多不过玄级,便趁着几名酒客走过时的短暂遮挡,暗自放出影子,钻入旁边阴暗无光的仓库,又沿着楼梯角落的缝隙,一边小心的寻找便于藏身的阴影,一边寻找九号包间的位置。 “江道友,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不帮忙,那满月楼,我们打听了,可是黄家的产业,这个可惹不起。”说话的是一个青年修士,呷了一口酒,大声抱怨道。 “怕什么,黄家依仗的,只不过是给白家生了三个儿子的一个贱婢罢了。”江枫的阴影躲在一个半身柜子后面,已经发现了回话的这位锦袍公子,越是近距离查看,越是与上官秀棋相像。 “要是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另一个人唉声叹气的说道,他背对着江枫,只能看见他满头白发,似乎年纪不小,“虽然我们需要灵石,您的出价也不错,但也要有命花才是。” “那另一件事呢?” “您说的那个血爪,我们已经打听到了,是一个赤霞门的帮派,有点不干不净,一百多人,有个地级高手,但不经常露面。我已经联络了一位道友,他能拿到对方产业的详细情况,到时候就可以继续查下去。” “很好,那就继续!”锦袍公子掏出二十枚二阶灵石,“这是这次的费用,你们收下,另外,再帮我找找能打探到满月楼消息的道友。” “放心吧,江兄。”先前诉苦的老年修士,伸手将灵石收了,“这件事情您放心,我们收了你的钱财,自然会帮忙帮到底。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 “有个朋友,想要见见您。”老年修士突然眉头一展,露出难以喻的浅笑,他迅速拍了两下手,但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半身柜上,突然出现了一位华衣男子。 嗬! 就连躲在半身柜后面的江枫,也被吓了一跳,敢情这里还有一人,能用得起隐身符箓的人,身价定然不菲。但见那华衣男子跳下木柜,手中梅花折扇收起,指点道,“小子,就是你在调查我们满月楼?” 暴露了? 江枫原本对于上官秀棋秘密调查满月楼颇感意外,毕竟她只是和楚弈鸣有婚约在身,并未真正嫁人,调查满月楼,是为了查什么呢?为了查明楚弈鸣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还是查他被魔影袭击的原因,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而且调查用假身份,还用“江”做姓氏,这是要坑我么? 突然出现的华衣男子,修为应在玄级中段,好在这里是吉祥居,并不适合动手。 “关你什么事?” 见事情暴露,锦袍公子高声质问道,身形却隐隐后退,与之前交流的三位修士,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李老三,你竟然出卖我?” “我不叫李老三,我叫黄大年。”那老年修士得意的笑道,“亏你个雏儿,还女扮男装找人调查我们黄家,你还太嫩了,要想活命,就快回答我们公子的问题!” “我不管你是谁,给你两条路。” 折扇男子制止了老年修士上前缠斗的打算,“要么自己认栽,和我们回满月楼终生做牛做马;要么就把幕后的人供出来,我给你一条生路。” “你们敢在这里动手?”锦袍公子说话间,一头撞在窗上,随着一阵凌乱的破碎声,他的身形已经窜到了街上,向远处奔去。 “追!记住抓活的!”折扇男子吩咐道,“跑了正好,在这吉祥居,我还真有点不敢动手。”原来隐隐留下的逃脱路径,竟是他刻意为之。 “结账!” 江枫喝完最后一口茶,扔下五十六枚各色一阶灵石,挤过酒馆大堂内因有人闹事而混乱不堪的人群,扎进夜色之中。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法器三连 夜已深,吉祥酒楼之外,人流已经稀落了很多,上官秀棋刚撞破窗口而出,还未落到地上,就感到一张大网迅速罩在了身上。 不好! 对方事先有埋伏!她身形就地一滚,那大网却甚是宽大,未能脱离遮罩的范围。 嘶! 她感到体内的灵力,似乎在接触大网的一瞬间,迅速流失,这还不是一张普通的网,精通法器炼制的她自然知道,有些辅助法器上具有燃灵效果,虽然也需为此添加价值不菲的材料,但在特定场景,这类效果往往会有奇效。 她不敢犹豫,这效果倘若她拖得久了,灵力空虚之后,必然难以脱身。右手攥紧,少许灵力注入到套在小指上的一个铜环之内,随着一阵蓝色微光闪过,她的身形出现在数十丈远的一处屋檐之上。 “他在那里!” 江枫还在捕捉上官秀棋的身形,却听见两个蒙面修士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跑出来,指向那处店铺的上挑屋檐。 上官秀棋自然不敢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腾挪,这是一条笔直的一字长街,并非密匝的住宅区,她必须快速逃离这条街,汇入纵横交错的小巷之中,方可便于逃脱。 她快速跳脱下屋檐,回到街面之上,迎面却又来了三名不速之客,看样子,原本在附近游荡的人,都是对方提前布置的棋子,于是,她从袖中甩出一团黑线,那黑线一经脱手,迅速放大,分成四五道,旋即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这三名疑似捕手的家伙,以及两个不及躲闪的路人,束缚在当场,无法挣脱。 “救命!” 一个路人慌了,发出惊慌的求救声,却无人敢上前解救。 趁这短暂的间隙,上官秀棋急速飞掠,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身形迅速消失,不知道跑向了何处。 这就跑了? 江枫为她捏了一把汗,他原本还在想,一旦对方被捉住,怎么能想出个万全的策略来救她,毕竟这是真武城,自己身份敏感,不能随便动手,而且敌对一方,实力到底几何,还不清楚。却没想到对方一个短距离闪现,随后一个莫名的黑线束缚困住追兵,最后直接在路口来了个传送或者匿行,就安然逃脱了。 法器真好,可谓法器三连,行云流水间,高下立现。炼器世家就是不一样,真是小看了上官秀棋。 惹不起,惹不起。 趁着还没人注意到自己,江枫在暗处留下影子,又进了一家还未关张的法袍店,佯装成随意看货的客人,静待吉祥酒楼的反应。 果然,没过多久,那手执折扇之人,就冲了出来,两个黑衣人赶紧上前汇报。 “布局了这么久,竟然让人给跑了,你们这群废物!”他转头看向那背叛上官秀棋的老年修士,“这下你暴露了,你知道他还从谁那买了情报么?” “属下不知,不过他曾经打听过赤霞门血爪帮会的情报,想必与之有些仇怨。” “赤霞门?”折扇修士正嘀咕着,门内却走出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黄少,今日给你面子,你可得手?” “惭愧,惭愧。”折扇修士收起严峻的神色,陪笑道,“娄兄,今日多谢帮助,还请给老太爷问好。” “这个自然,不过咱们下不为例。” “那是,那是。”折扇修士知道这是送客之,客气了几句,带领几名手下,收起大网,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 浅山宗,罗川。 风雨楼前现在像一个大工地,四处杂乱的摆放着不少各色品类的材料,正在兴建中的藏,就坐落在这里。 整个工程预计需要三到四个月方可完成,耗费共二十枚二阶,雇佣之人均为凡俗,这让不少在罗川游荡的青壮,都找到工作,至少短时间内,衣食无忧。 执法长老王显道有些睡不着,故此出了宅邸,想要透透风,不经意间,竟然走到了风雨楼,这个曾经给予他不少回忆的所在。 呼! 他深吸一口气,夜晚的空气清冽,略有甘甜,最近沉湎于修炼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清闲,自从寒山派孤寒镇并入浅山宗,雪顶修炼场建成之后,修为久未松动的他,再次看到了一丝曙光,无奈平日的积累不多,上次与郑鲁达和吴全忠同行,他未能突破层级,进入更高境界。 虽然希望还在,但还是在他心头种下了一丝阴霾,直到前日江枫在长老会上透露,他将前往怒风峡谷探寻遗迹,这片阴霾才仿佛被烈日驱散,不见了踪影。 暗忖江枫此举,和前任掌门任我道前往乱石海寻找机缘一样,危险和机遇同在。他懂得这个道理,但也怯于去面对可能致命的机会,这也是他作为几大长老之一,未与九代掌门任我道前往乱石海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他心中清楚,就是对掌门之位的执念,这个执念诱惑他暗中支持岳溪山,或明或暗的对抗掌门江枫,直到岳溪山身死,他才熄了火,安心潜伏起来,重新拾起大道。 又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 他心中暗道,目光隐隐飘向风雨楼的楼顶,那里藏着江枫放置的玉盒,而玉盒之中,是江枫对于未来掌门人选的一票。 江枫会推荐谁? 如果是推荐小辈,那首选自然是三小原始家族的人。任晓龙?这是王显道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不可能,他已经有了洗不去的污点,这个污点,还是他刻意浓墨重彩的泼上去的; 沈诚笙?虽然出身不错,辈分也还好,但是只有六岁是不可能担任掌门的; 至于江开途,虽然是“七宝葫芦”分支余下的唯一一位修士,但六十三的高龄,才灵级,恐怕难以服众,这么想来,江枫或许推荐的,只能是其他靠近主脉家族的分支成员。 会不会是王家的人? 这是王显道最关心的问题,不过他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在不少事情上暗中作梗,江枫不可能看不出来,在此关键的事务上,他自然不会站在王家一面。 那就可能是郑轶雨了,明镜司的执事,浅山宗第一届子弟会武的第三名,从各个角度讲,都是不错的人选。 如果是他的话,加上郑鲁达的支持,或许与之相熟的吴香花也会怂恿吴全忠支持郑轶雨上位,那时候,局势就很难讲了,自己到底要不要站队?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讲,自己应该推举自己,走禅让这条路?如果那样,谁会站到自己一面呐喊助威? 王显道思虑万千,但还是压下了登上风雨楼,查看玉盒内容的冲动,那完全不是理智的做法,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丁宝箴带着几个仆役,急匆匆的赶过来。 “老丁,这么心急火燎的,有什么事?” “王长老,您也在啊。”丁宝箴倒是没称呼王显道为“老王”,虽然平素可以,但身边还是有仆役在,况且从礼数上来讲,他一个建役司执事,地位不及执法长老。 “我来看看进度,这工程比想象的大,我刚才算了一下,要是能容纳咱们浅山宗一百多名修士的话,再考虑将来的话,地基可能还要挖大一些。” “哦?你倒是拼命,我回头需要和掌门讲,提你的月俸。” “那自然是好,不过刚提过,怎么能那么快再提?到处都在用钱。”丁宝箴一副忙的不行,但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对啊,王显道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江枫确实在临行之前,提升了所有人的月俸:六位长老,月俸两枚二阶;六司执事,月俸五十枚一阶;新遴选的十五人精英,月俸十五枚一阶;计入新增修士的九十名普通修士,月俸三枚一阶,这些算起来,每月有二十枚二阶需要支出,一年就是近两枚半三阶 而掌门本人,按浅山宗惯例,为所有长老月俸的总和,江枫已经表态,暂时挂账,不实际支取。 就是不算掌门江枫,这笔灵石数目也相当惊人。好在计入灵笼商会的合同,加上长宁商会在东湖郡的投入上缴,至少今年和明年问题不大。 不过,要是自己真的接手了浅山宗,这个庞大的支出,直接就是最大的拦路虎,到时候,恐怕不但自己一样不能领取薪俸,恐怕还要家族倒贴才行。 他心中一惊,觉得这似乎是掌门江枫的毒计,不论谁继任掌门,减少修士薪俸,第一时间恐怕就会生乱。 希望新设立的商税,能有大幅增长吧,他不管庶务,对这方面没有概念。 “怎么了,王长老,有什么不对么?” “哦哦,没什么,我在思考这用材的问题,可不能马虎,藏书阁可是百年基业……”王显道因为思虑过多,明显发了一会呆,赶紧故意岔开话题,避免了尴尬。 ………… “你说上官秀棋可能在暗中调查满月楼?” 楚府之上,楚弈鸣的面色红润,业已恢复了健康,只是修为还在灵级初段,未能有大的进步,江枫将昨日的细节和盘托出,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未提及自己的情报来源。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没有闲杂人在场,楚弈鸣说话无需遮掩,“我原本以为我去满月楼,和她有关系,故此想要你安排我们私下会面,毕竟记忆中我是为了逃脱婚约才去的,但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现在看来,如果她也在调查,那么这里面定有其他隐情,而且恰巧被我遗忘了,或者干脆就是误入局中。” “我会继续帮你调查,不过要在六月以后了,我下个月,要去峡谷遗迹一趟。” “就是那个在疯狂流传的宝物现世吧?” “在深宅大院里,你竟然也能听说。”江枫略微感到意外,楚安澜从正式途径知道此事,是因为他是力宗五大家族楚家的家主,但楚弈鸣这个逃避婚约躲入满月楼的“假子”,自是不应该早早知道其中秘辛的。 “我现在身边多了几个赵家的修士,就是我母亲大人的家眷,我是听他们讲的。” “可以信任?” “修为虽然低了点,但应该比临时招募的好。”楚弈鸣道,“都是至少用了十几年的人,虽然现在风波已退,但定然还有人盯着我。你和我联络,也要事事小心。”他盯着江枫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尤其是你操控法相的事,虽然我不知道细节,以及不知道你能做到的具体程度,但此事万万低调,不可随意施展。” 只要用就有风险啊,江枫心道我也不想,只是或为形势所迫,或为拉拢需要,或为培养亲信,均不得不为之。 “如果可能的话,帮帮我的弟弟楚弈光。” “我懂。” 江枫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心领神会,楚弈鸣生前与实际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关系最为亲密,眼前这个西贝货,继承楚弈鸣的身体同时,竟然也想继承这种关系,想要帮助凡俗楚弈光,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执念吧,心中感叹的同时,对楚弈鸣的观感,反而提升了很多。 “需要等时机成熟,比如你能护住他才行,必要的时候,可以先使用丹药试试。” “好,这件事听你的。说说遗迹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忙,出些主意,我这个人牛的很,可不能当一个简单的人来看的。”楚弈鸣笑道,这句自嘲而又夸口的暗语,也只有在场的两个人才听得懂。 “峡谷内,有一处伪天级遗迹,涉及到三大古妖。此外,峡谷里面的部分区域,不能动用灵力,带灵兽探测或许可破。后面这句,是我听说的。”江枫想起了之前在墨丘泉残留的记事玉简中的一句话,不过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句有关楚家的记录。 “顺便问一句,你们楚家的东博城灵地,有什么特别么?”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未雨绸缪 “东博城?” 楚弈鸣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楚家管理的灵地之中,是有这么一个,东博城是个小城,倒是与你们浅山宗相隔不远,附近有块二阶上品灵地。倒是没有听说有什么异常。当然,灵地虽然是楚家在管,但主要是楚安澜和楚弈临在管理,我是没份的。” “你的情报从哪里来?” “灵笼商会的一个地级修士。” “他人呢?” “已经死了。” “……” 楚弈鸣的眼神明显跳跃了一下,“你倒是好本事,真是让我受惊了。”他露出一副“你个玄级好厉害,真是敬仰”的笑容,“如果真有什么特别,我可以在晋升玄级之后去看看,现在这个修为,以及如此敏感时期,还是少走动为妙。” “理解,这事情不急。”江枫也只是一提,这东博城他打听过,位于伏元三镇西部三百里,附近的确有座灵地,灵地的管理,一般应是一宗最严密的所在,纵使只有二阶,但应该也不是轻易能混进去的,这点同之前已经开采殆尽的紫火铜晶废矿不可同日而语。 “你懂什么叫‘伪天级’么?” “和字面意思一样。”楚弈鸣解释道,“就是假的,但和假丹不同,即将晋升地级时,体内会凝练出假丹,成就丹论后,假丹褪去外壳,凝练为真丹;但天级,据我了解,需要掌控天道才行,而天道本身,数量是有限的。” “也就是天级修士,数量也是有限的?” “对。如果拿不到天道,那就只能成就伪天级,实力虽然远超地级,但和真正的天级,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这点倒是与人族有些差异。” “不,人族也是一样的,元婴虽然不需要掌握天道,但元婴之上,还有‘半圣’需要突破,才能达到更高境界,不过后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那天级需要达成什么条件?”仅仅是个介绍,应该不妨碍楚弈鸣的大道。 “……别看我,虽然我曾经在地级待过多年,但只是初段的实力,而溟沧派的典籍中,能帮助成就元婴的书籍都没有,更何况妖族的天级?” 看来只能先按部就班的修炼到地级,再去研究了,想想以楚弈鸣曾经达到的修为,不知道其中奥义也在常理之中。 “峡谷里面的部分区域,不能动用灵力,带灵兽探测或许可破,这句话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么?” “对。”江枫回忆起玉简中的内容,确实如此。 “我猜并非字面理解的意思。”楚弈鸣道,“如果是一个伪天级强者的遗存,内部灵气一般会比较充盈,换你选一个地方坐化等死,你会选一个让你不舒服的,无法动用灵力的地方么?” “不会。”江枫坦白道,其实他确实一直未能理解透彻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想在前往遗迹前,买几只灵兽备用,算是未雨绸缪了。 “说明这个伪天级修士,叫元楚尊者的家伙,故意在死前留下了一些手笔。在某些区域,放置了特殊的法器,甚至要超越法宝品质,形成特殊的阵法,大幅削弱了区域内的灵气浓郁程度,造成修士在耗尽体内灵力之后,无法快速恢复,也就无法频繁施展技能,除非你不顾身体损伤,强行吸纳灵石中的灵力。而之所以提到灵兽,是因为不少灵兽本身,可以依靠蛮力作战,有没有灵气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江枫若有所悟道,看来在峡谷遗迹之中,必须要谨慎出手,时刻保持体内灵力充沛,虽然可以通过灵兽替代法破解,但现在补充强力灵兽,等到驯化完毕,早就错过遗迹开启时间了,这和他原本以为的,需要灵兽探路的想法截然不同。 “随之而来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元楚尊者为什么要这么做?第二,怎么能避免受到影响?” “不可能是为了防止后人探索吧?”江枫有此猜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这样说也对,也不对,你提到了,三大古妖,古妖我听说过,在两千到一千多年之前,妖族提倡互相吞噬修炼,古妖的数量就急剧减少,直到后来几近濒危。吸纳有个好处,就是快速提升,但也有个坏处,就是在本体死后,部分已经吸纳的古妖,会从体内析出,有机会复生,或者借体重生。” 听闻此话,江枫心中顿时清明一片。 这个猜测已经与冰荒雪女一事完全相互验证。一边在想办法寻找残留在遗迹中的遗存复活,而另一边,元楚尊者也在极力阻止它们重生,生前布置的这个局,就是要减缓古妖析出、复苏的速度,以及避免有修士进入遗迹解救古妖或者干扰自己的布局。 还是要多读书啊,江枫有此感叹。 “不过,为什么要阻止它们重生,元楚既然已经死了,管那么多身后事干什么?” “古妖乃是超越地级强者的存在,其中的强者,更是接近伪天级,一旦复生,多半会搅乱局势,而眼前这局面,是所有天级和半圣级别强者所定,作为伪天级修士,有维护的义务。否则,你以为元楚生前吞噬三大古妖,会那么容易得到大家的同意么?作为一种修炼资源,古妖都是历经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修炼而成,数量可是有限的,不是简单的吞噬一个小妖那么简单。” “懂了,这和灵地是一个道理,没有强者的同意,三阶以上灵地就是占了,也是白费,还得吐出来。”这样江枫想起了北剑门和“洗剑溪谷”,估计没有齐国强者的背书,这块灵地多半是无法收入囊中的。 “说‘懂了’其实言之过早,能够成就伪天级的修士都是些人精,其设想和谋划,并不是我等可以简单揣测的。”楚弈鸣给江枫泼了一盆冷水,“如果换做你是元楚,吸纳的古妖都有机会复活,那么你就甘心那么死去么?” “这……”说的好有道理,江枫觉得竟无言以对。 “第二个问题不算事,我可以帮你。”楚弈鸣没有在第一个问题上继续分析,而是换了话题,他手指划过储物袋,一把墨色长剑擎在手中,正是之前江枫看过的那把。 “墨狄,这是我对这把剑的称呼,三阶下品法器,是我之前配合自己技能打造的。” “属性一【冰元旋涡】,释放一个距离你不超过五十步的漩涡,所有漩涡周围百步内的目标都会被减速,并被拉向漩涡中心,距离越近,减速和拉扯效果越强; 属性二【寒咒】,靠近你的妖兽或灵兽,会感知到冰冷之意,远离你,或产生恐惧,降低战斗意志,对三阶以下效果更佳; 属性三【雪藏】,此剑可以冻结使用者八倍的灵力值,并在火系灵石激发下,反馈给使用者,冷却时间两个时辰,每次需要消耗一枚二阶火系灵石,每次反馈一到两倍的灵力给使用者,但每次充满,都会让此剑可充满的灵力值上限降低; 属性四【水系增强】所有的水系和冰系技能,威力增强五成,此属性在重新祭炼时会根据修士法相属性产生变化,也可以耗费一枚‘地灵晶’重新祭炼。” “其中【雪藏】,似乎最适合在灵气稀薄,使用技能受限的峡谷遗迹中使用,你拿去用,等出来再还给我就是。” “那你怎么办?而且一旦祭炼,【水系增强】的属性,一定会改变。”想到这把“墨狄”,是楚弈鸣倾力打造的,对于其最重要的第四个属性,不知道花费凡几才做到,如今借给自己,一定会被抹掉。 “我现在根本用不了这种级别的法器,别忘了,我才灵级。当然,还有一点,虽然我的法相还是‘冰斩刃’,但现在自然领悟的技能,已经和之前不同。” 楚弈鸣说出这话时略有些悲伤,想必自然觉醒的灵级技能,并不符合他的预期,“以前抱怨自己资质差,没钱买技能书,但好在技能可以随便学,现在倒好,技能天生觉醒,可惜不能自己选。” “算了,或许是件好事。”他自我安慰道。 这种变化两人都懂,楚弈鸣体内这副元神,生前是人族,技能随便学,但是没灵石,现在作为妖族,技能倒是每个阶段会天生领悟一种,但是没得选。他的烦恼,一般人想象不到。 “要是我不幸死在谷中怎么办?” “相比一个朋友,一把剑算什么?拿去!”楚弈鸣生出一股豪气,“这点事情,还看不开么?” ………… 赤霞门,辉耀城。 寂静的密室之中有点闷热,好在这里只有两人。 “独孤,那几个现在还暗中与落英门和金城派暗通款曲之人,都想办法找出来了么?” “都在这里。”黑袍人递上一个名册,“只是如果贸然行动除掉他们,会影响您的声誉,这里面并非所有人,都有确凿的证据。” “无妨。”曾宝贤将名册折起,“左右没有什么厉害角色,把他们几人连同弟子,都分派到浅山宗和寒山派去好了。用来探探路,物尽其用,也是极好的。特别是浅山宗,情报显示江枫或许也会去怒风峡谷,我想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掌门,不如直接干掉他,他只是一个玄级。” “不,在我们能名正言顺的拿到浅山宗前,那里还是需要一个人替我们守着,只是,要足够弱,弱到我们可以轻易的吞下去。” “明白,我马上安排此事。只是,他们几人之间或许有些勾连,会不会互通讯息,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圈套?倘若他们真的能成事,那就不是圈套,而是出人头地的富贵。话说回来,我们的西进计划,必须尽快重启,这么多年,在力宗和御风宗布下的那几枚暗子,要快点动起来。要不是这峡谷遗迹的事情突然冒出来,或许早就应该有所动作。” “是,这就去安排。” “把这幅画收起来。” 曾宝贤指着身后的“春秋千古醉”,“你我虽然勘破些许秘辛,但也只能说明事情的关键在于西部某地,具体多远,还得再做考量,不过,倒是需要先排除雁栖岭故地的可能性。” “遵命!” ………… 余小正正在家中练字,这是他近来“染上”的爱好之一,自从担任了‘谜题旅团’的副团长之后,他平素也需要处理一些公文,形似乱麻的字,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上档次,故此找了几本字帖,常常在闲暇时苦练,要说修为上的事情,相比有趣的‘谜题旅团’,不仅乏味无聊,而且太辛苦,当然,比起经营商铺来讲,旅团的事情还是差点意思的。 “余团,有人找你。” 一个略有肥胖的小厮跑过来,其实这人是他从商铺那里抽调来的,专门帮他料理‘谜题旅团’的杂务,算是“私为公用”了,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副团长”,这种事他乐意为之。 “让他进来。” 很快,微胖小厮就引进来一位略有瘦弱的年轻人,这人脸色白皙,肩膀略窄,头发束在一处,绑成散修常见的麦穗模样。 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余小正的第一感觉。 “余团长好。”年轻人彬彬有礼道,“有件调查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手?” “什么叫敢不敢?” 余小正不高兴了,“在这力宗,就没有我们‘谜题旅团’不敢接手的事情,只不过,私人的委托,我们可是收费很贵的。” “费用不成问题。”年轻人掏出一枚造型古朴的绿松石戒指。 “三阶法器?” 余小正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属性虽然不明,但是能看出档次不低,应是三阶中品或者上品的模样。 “属性在这张纸上,你可以去多宝阁随时查验。” “好!”余小正接过,只是简单瞟了几眼,就已经确认这东西价值不菲,按照旅团的规矩,谁接的单子,有权分享收益的五分之一,这也是不错的收入了,何况作为副团长,在年终结余的时候,还可以拿到百分之三的最终年收益。 其实余小正并不是很不在乎灵石,他在乎这种成就感。不过这戒指,确实是件好东西,如果能想办法出灵石盘下来,在法宝层级以下的法器里,算是不错的镇店之宝了,或许可以摆放在“黑驴张”大邑郡分店里,装点下门面。 “你想查什么?” “有关满月楼的一件事。” 余小正明显愣了一下,他自是知道满月楼,也大概知道它背后是谁,但要说不敢动,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动了,也会很麻烦。不过,‘谜题旅团’里还是有几个颇有背景的“纨绔”的,或许可以拉拢一下他们,一起来调查。 “我可以接受你的请求,但需要等我两天。”余小正决定先探探几位“纨绔”的口风再做决定,“如果相信我,可以先把详细的需求告诉我。” ………… 江枫最终拿走了楚弈鸣借给自己的“墨狄”,对于这份情谊,他还是相当感激的,虽然楚弈鸣说自己的修为无法使用,这是真话,但能把自己眼下最好的东西借给自己,那绝对是真朋友。 白嫖,看来要成为历史了呀,他感叹道。 两个时辰之后,逆风如意飞舟已经在东湖郡的上空,向罗川飞去,江枫并不打算在此停留,而是想直奔大邑郡,迅速帮郑可仪解决法相问题,然后等待“灰衣”小队成员的消息,如果事有不济,那再想办法出手多余的令牌,实在不行,也可以匿名在余家大邑郡的拍卖场拍卖,只是这么烫手的东西,仅凭一个玄级镇店的话,他们敢不敢接,倒是个问题。 罗川早已甩在身后,江城子掌舵已经相当熟稔,无需江枫再额外关注,有个徒弟还是好啊,江枫盘坐调息,一边祭炼墨狄长剑,一边感叹道。 也不知道自己祭炼,【水系增强】会变化为什么属性,他不像之前的楚弈鸣,拿不出“地灵晶”反复祭炼,这种特殊的材料一般出自三阶以上灵地的矿脉之中,价值在五十枚二阶左右。 他不知道就在此时,罗川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速之客 “海老,海老!”王乙慌乱的从外间跑进来,一边四处乱找,一边喊着江海的名字,直到江海手端两本厚厚的账本,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了,慌什么!每临大事有静气,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江海忍不住说了他一句,掌门这前脚刚走,王乙这毛糙的性子又来了。 “来了个,来了个,”王乙喘着粗气,说话也难以连贯,“外面来了个掌门夫人。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什么?”江海吃惊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还有一个娃。” “胡闹!跟我去看看!”江海也一样急了,他是一直跟随在江枫身边的,当然王乙几乎也一样,两人从未听说江枫有娶谁家的姑娘,自然谈不上什么掌门夫人,何况还有一个娃,是谁人如此胆大,竟然趁掌门不在,冒充他的家眷。 掌门内府的朱漆大门外,此时正站着母子二人。女子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但皮肤紧致嫩白,保养的相当不错,一身紫色连衣裙袍,光洁的长发披肩,在末端束成两股,绑着女修常用来装扮的红色丝带,领口开的很大,圆润饱满的上围呼之欲出,一串色泽纯正,由拇指盖大小的粉色珍珠穿成的项链,甚是扎眼,让路过此处的女子,都羡慕不已。 女子和每个经过的人热心的打着招呼,仿佛她早就熟识这里的人一样,遇到愿意搭话的,还能交谈几句。 “哦,你们掌门就是我夫君了,孩子大了,我是过来投奔他的。” “对对对,聚少离多,还是搬过来好。”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掌门没四处拈花惹草吧?哈,开玩笑的,不用那么紧张。” 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掌门夫人“回到”浅山宗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不少好看热闹的人,更是远远赶奔过来,想一睹掌门夫人的容颜。 “啧啧,还是个修士,长得也俊俏,看不出来,咱们掌门还挺有本事的。” “那是,你家姑娘这下没戏了,你瞅瞅人家那胸口。” “那可不一定,掌门要是想纳妾,说不定也有机会呢。” “想不到咱们掌门藏得真深,这孩子这么大,是当掌门前就有的呢。” “就是就是,没想到咱们掌门竟然喜欢大一些的。” “芙妹子是后悔嫁人嫁早了,她可比掌门大十五岁呢。”随后是一阵嬉笑和追赶声。 越到远处,讨论的声音越大,话题也越出格,众人叽叽喳喳,有的还赶回去叫上平日闲聊的姑嫂,过来一睹掌门夫人的风采。 邱真真轻捋发梢,将她常常引以自傲的柳叶弯眉和含情凤眼露出来,即使是前几日,邱白寺还在时,也是能迷倒不少黑水门的男修的,可惜了,他们中连个有胆的都没有。众人远远近近的讨论声传入耳中,她脸上反而浮现出更骄傲自信的神色来。 就像她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娘,咱们这样好么?”她背后躲着一个有些腼腆的孩童,正是邱思田。 “你懂什么?”邱真真低声训斥道,“黑水门换了新主子,咱们没地方去,不这样混成掌门夫人,咱们母子怎么办,要是没有灵石花,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 提起灵石,邱思田想起来江城子给他的小鱼干的味道,走了一路的口舌顿时湿润起来,据说那东西来自遥远的乱石海,应该会很贵吧,他舔了舔略有些干裂的嘴唇,“娘,等有了灵石,能给我买点小鱼干么?” “放心,我打听了,他们掌门不在,只要我趁这间隙,名正言顺的当了掌门夫人,你就是掌门义子了,还怕没有鱼干么,要多少有多少。”她正要额外叮嘱几句怎么伪装的话,却见远处人群中,挤出来一老一少两名修士,后者正是自己刚来掌门内府时,遇到的那个毛头小子。 “在下江海,是掌门手下的管事,请问您是?” “邱真真,江枫没和你提起我们母子的事情?”她故意没有明确提及自己的身份,相信另外一个毛头小子,早已和这老者说清楚,她也为此摆出略有些倨傲的神色来。 “这……”江海确实没听说此事,“不知掌门是在何时和您结为夫妇的呢?” “这个是不久之前的事,我一直在黑水门住,黑水门发生了一些变故,想必你也知晓,故此前几日和夫君商量了一下,过来投奔。怎么,我夫君他不在门内么?” “那这孩子?”江海心道,如果掌门真的在外面找了一个夫人,自己的确有可能不知道,但是倘若有子嗣出生,不可能不在宗内备案。何况,江枫担任掌门也只有三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孩子不是他的,是我的,他很喜欢,就收了孩子叫义子。现在叫江思田。”她说话间,将藏在身后的邱思田拉了出来,在背后轻轻捏了捏。 “我义父不在门内么?”邱思田怯生生的问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抬头看向邱真真,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嘟着,再也不敢发一言。 “哎,你听到了么,那孩子不是掌门的。” “啊,那这女的岂不是一个寡妇,掌门怎么好这口?” “就是就是,虽然是个修士,但这也有点过分了,咱们掌门可是第一次成亲,怎么能娶个寡妇?” “嘘,别瞎说,我听说,郑家和丁家,都送了姑娘给掌门的,现在早圆房了,说不定都怀上了呢。” 就在近处的江海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嚼舌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略微端详了一下眼前一直保持微笑的女子,看得出来,这人修为比自己高很多,很可能到了玄级,她是否是江枫在外面的……他无法确认,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容得他拖延,否则在这罗川的大街小巷,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他不清楚,但传来传去,一旦走样,都可能对掌门声誉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 “夫人,还请这边说话。”江海决定先将此事应承下来,将这母子找个掌门内府之外的地方安顿好,再做安排,待到掌门回归后,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 力宗,东极城西部一百五十里。 此处附近杳无人烟,到处荒草丛生,只有一处陡峭的山崖之上,鳞次栉比的建有多处楼阁,那些楼阁依山体而建,远远望去,像是附在山崖上的鸟巢一般,走到近前,可以发现那些楼阁,仅仅是通往山体内部的一些入口而已。 萧明真跪拜在祠堂之中,两丈余高的白狐先祖灵像面前,焚香三柱,祈祷先祖的庇佑,她已经经过了最初的繁琐试炼,获得了学习“天罗风清舞”的资格。摆在她面前的,就是在未来的三个月中,在此批获得学习资格的十九名家族子弟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前八,获得真传。 “小姐,据说有人举报你,说你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觉醒法相。” 她刚出了祠堂,侍女小萝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声耳语道,在祖先之地,不论什么身份,只能携带一名仆役,这位小萝,就是她仔细考虑之后,带在身边的人选,之前从未在自己身边侍奉左右。 “哦?” 萧明真心中浮起一阵略有起伏的波澜,还未说话,却见不远处几名萧家护卫已经围拢过来,“萧明真,有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和我们走一趟吧。” “好,自当如此。” 萧明真无法拒绝这样的要求,她的玄级修为在此间,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她只是在心中隐隐猜测,到底是谁在恶意中伤自己,或者出卖了自己觉醒法相的一些细节,不,不可能,几位侍女都已经被她调走,到西部赤龙门的家族产业中帮忙,韩信之和萧不厌不可能出卖自己,既然仅仅说是“见不得光”,那就没有任何细节,只是妄自揣测而已,江枫的秘密也就不会暴露,举报自己之人,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才觉醒法相,有些蹊跷而已。 诈自己么? 不过家族中自有识别谎言的方式,这个有点麻烦啊。她也不知道自己玄级新觉醒的技能,到底是否能够生效。 她的身上忽然浮现出点点几乎微不可查的白色光点,汇成一道浅色晶莹的光晕,浮在体表,闪现了几次,又再次消失不见。 没想到玄级觉醒的新技能“心无旁骛”,避免被探测心境的能力,第一次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造化弄人,江大掌门,为了保护你,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呀。 ………… 阿嚏! 阿嚏! 阿嚏! 坐在飞舟之上的江枫,重重的连续打了三个喷嚏,驱散了一路祭炼法器的疲劳和困顿,整个人反而神清气爽起来。 “师父,有那么冷么?” 江城子不解的回头看看江枫,手指凌空指指点点,装模作样的挥舞作法,将逆风如意飞舟稳稳落下,并顺势化作流光,隐藏到江枫手臂之上。 已到大邑郡。 “花语轩” 原来叫这个名字,倒也有趣,江枫特意在进店前看了一下店名。与正在店中忙碌的郑可仪点头示意,轻车熟路的到了后堂,休息片刻,郑可仪便端了新沏的灵茶过来。 “如果时间安排得开,今晚就帮你继续觉醒法相。” “那么急么?掌门这次会在大邑呆多久?”郑可仪小心的伺候着,将沏好的灵茶放在桌前,这才侧身坐下,整理桌上本来就摆放整齐的花瓶。 “我准备去峡谷遗迹了,估计要六月才能回来。” “这……”伊的手明显抖动了一下,她小心的放下着手中的花瓶,默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小包,层层叠叠打开,呈到江枫眼前。 “这是我一直保存的‘福佑香囊’,掌门路上带着吧,可保平安。” 这是一枚紫色的绣着银色丝线的香囊,上书“平安”二字,内里装着散发馨香的各色花瓣,红色细线束在香囊之上,串着几枚不知名的各色小珠,上面还带着体表的温热。 “有心了。”江枫顺势抓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近前。 凝望着,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中,闪着火热和不舍的流光。 ………… 江枫在郑可仪体内,再次分离出一种残法相,其貌不扬的“黄羽鼠山雀”,这是一种驯兽类残法相,但鼠山雀通常品阶很低,很难成为妖兽,故此算不得上乘,余下的就只有“五指飞空爪”和“紫云夜光草”,一个偏重于战斗,一个偏重于辅助,倒是有些难以抉择,他打算将这个问题留给郑可仪自己决定。 当然,这必须要等待她的身体复原,并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下。 经过四次的提取,郑可仪法相外围的白雾,已经变得稀薄了很多,这是法相空间濒临崩溃的先兆之一,虽然并不绝对。但急于提取,风险会加大,或许要等待很长的时间方可,甚至要提前补充一些有助于法相健壮的天材地宝才行。 他原本想要去大邑郡镇守府看一看,并与沈峻茂谈谈当年继位掌门的旧事,不过当他路过余小正的“黑驴张”分店时,却在墙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符号。 有“灰衣”小队的成员回应我了? 这符号清晰而簇新,应是刚刚刻上去的,他立刻改变了主意,打算留在此处,看看究竟是谁,接下了自己的委托,于是,他保持着江小白的模样,伪装成路过散修的样子,在附近若有其事的游荡。 “小白,别来无恙啊?”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散修旧事 来者正是“灰衣”小队的老二,“盲脸”况书才,此刻他着一身灰色袍服,头发散乱,背后一把平淡无奇的长剑,品质不高于一阶中品,腰间胡乱捆扎着粗布腰带,略有饱满,似有少量灵符和丹药藏在其中,正是散修常见的搭配。 “脸洗了?”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江枫开了句玩笑话,况书才脸上的刺青颜色很淡,似乎做了特殊的处理。 “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么,老大前后叮嘱了三遍的。” “你见过雷老大了?”况书才口中的老大,自然是“灰衣”小队的队长雷右旗,不过江枫没有接着问,而是眼神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走。 片刻之后,两人到了一处荒僻的所在,“说说,雷老大现在怎么样?” “一言难尽。他没能成功突破,现在还是玄级圆满。” “为什么?”几人在宋维多墓中击败被夺舍的灵笼商会长老白先生时,那枚内丹,可是被雷右旗拿走的,难不成其中出了一些变故? “那枚内丹,似乎品质一般。”况书才略有遗憾的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本来老大是拿到了你的留信,不过他冲关的时候受了一些内伤,不方便前来,正好我去找他,就告诉了我。” “伤的严重么?”江枫隐隐退后,距离况书才越近,他体内就越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他知道这并非敌意使然,虽然况书才在分赃的时候总是爱占点小便宜,但两人的信任度,经过几次的合作,是完全足够的。 说起内丹品质一般,会不会是白先生冲破地级,本身也是用的其他人的内丹,江枫心中不禁隐隐有如此猜测。 “还好,我在‘油乃’部落换了一些不错的丹药,都留给他了。” “你收灵石了吧?” “哎哎哎,说正事。”况书才拉回话题,“说说峡谷的事。你这个穷掌门,怎么还能弄到入谷令牌,据说那里有地级的传承,现在但凡有点追求的散修,都为了此事抢疯了。” “拿去,不要多问。”江枫直接掏出了一枚令牌,捏在手中,“不过,”他手向后一摆,躲开了况书才伸过来的手,“你得答应和我同行,前往峡谷。” “这个没问题,你在传信中所言,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况书才一口答应下来,趁势抢走了令牌,“啧啧,这令牌真像真的,应该能卖不少钱!” “它就是真的!” “放心,我信你。”况书才笑道,“来的时候,老大叮嘱过了,希望我们两人务必安全归来,你有什么打算?” “听说现在很乱,所以我打算混进散修圈子,最好是队伍规模比较大的那种,这样路上安全一些,这主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确实得低调点。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是?”况书才怀疑的问道。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江枫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并不想让浅山宗之外的人,知道我离开了这里。” “理解。你尽管放心,找人这方面我擅长,交给我吧!”和江枫相比,况书才是真正的散修,故此他有自己的路子,能够快速找到合适的队伍。 ………… 浅山宗,暖谷郡。 冯既明装模作样的背着青布背囊,来到镇守府后院李友德的起居处,前来拜别李友德。 “镇守大人,小子亲友都在罗川,最近甚是想念,想要去看望一二。” “应该的,应该的。”李友德眼圈发黑,似乎最近几日都没有睡好,赶紧客气的说道,“需不需要盘缠,最好是坐宗内馆驿的马车去,最近外面有点乱。” “嗯,听说了,不妨事。我还有几枚灵石,大人好意小子心领了。”冯既明彬彬有礼的说道,“最近都承蒙郡守大人照顾,小子先谢过了。” “哪里,哪里,你如此用功,”李友德刚想夸奖对方几句修炼上刻苦的话,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直都闲的无聊呆在府里,偶尔只是逗弄下后园养的两只兔子,意识到需要赶紧转变话题,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自会有大成就,大成就,哈哈,那就赶紧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回来?” 话刚出口,李友德就后悔了,瞧我这张破嘴,干嘛问这个,这个“危险人物”最好是不要回来呀。 “小子六月初就可以回转。” “好好好,那就六月初。”李友德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至少要一个多月才回来,还好,他冲着后堂喊了一嗓子,“友善,快去送送。” 李友善奉命,一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随,送到驿站处,找了最好的马车,将冯既明送上安坐,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见马车渐行渐远,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去“道喜”,这个被三人公认为是极度危险人物的神秘小修士,终于走了。 马上之上,冯既明安坐宁神。这是驿站最高档的马车,车内只有他一人,一路上虽然有很多路段挂了各色的旗帜,正准备修缮拓宽,但还未实际开工,故此一路上算不得颠簸。 “这么走太慢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恢复的怎么样,能精准定位到那处位置么?” “要是打不过那个守墓人怎么办?我即使和你完全融合,暂时也只能爆发出玄级中段的实力。” “好吧,依你,实在不行就拿马太吉的令牌直接进去。” “不,李友德这几个人暂时不要动,而且那个叫李温故的老头很危险,没必要为了保守秘密节外生枝。” “没事,那个宝物,这几天我已经祭炼的差不多了。” “别啰嗦了,天上似乎有两名地级经过。” ………… 况书才很快就找到了一只规模不小的散修队伍,由二十五名修士组成,修为最高者,玄级八段,最低者灵级圆满,男修占绝大多数,女修只有四名,均是中人之姿,个个长得五大三粗,毫无美感。 “这是黄老大,”况书才为江枫引荐,同时笑嘻嘻的向周围几人抱拳,“这人是我况小白多年的兄弟,根底清白,大家多照顾照顾。” 大哥,平常你用我名字混散修队?江枫无奈的瞅了一眼况书才,心中吐槽道,脸上却不敢露出特殊的表情,赶紧也抱抱拳: “在下江才疏,还请各位多包涵,黄老大多照顾。” “嗯。”姓黄的修士年岁不大,四十来岁,乌发之上一撮白痕甚是明显,身上妖气寡淡,应是为人族修士,修为大概筑基六重,鼻孔了哼了一句,身形也未动,只是说了句,“老三,把规矩给他讲讲。” “好,老大您歇着,我来。”被称呼“老三”的修士模样清瘦,身材和况书才有些接近,只是他腰间是把短刀,下巴蓄着小胡子,说起话来常常摩挲着,倒是有点军师的感觉,他把两人引到僻静处: “这位江兄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卢钩子。” “御风宗人士?” “哎,你还挺懂的嘛!没错,我本来大名卢钩,后来为了能当官,就自己加了个‘子’在后面,没想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老爷还是不给机会,算了,不说这些悲伤的话,我和你说下规矩,否则踩了线,可别怪黄老大不客气。” “第一,咱们是为了去怒风峡谷混点机缘的,这个估计你兄弟和你说了,”他看了看况书才,对方也适时的点点头表示知晓,“所以一路上,各大宗派的生意,咱们不碰,免得点子扎手,到时候赔了自己身板,当然有个例外,别人先动手的,咱们可以跟着捞一笔,但不能弄死人,特别是修士。” “第二,遇到三人以下散修,要么跟我们走,要不就干掉,所得的财货平分。”卢钩子略微低声的说道,“平分,这个你一定要懂,就是我和老大,二哥,”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酣睡的一个胖子,“二哥严白虎,知道了么,我们三人各拿一件东西,剩下的你们平分。” “懂了。” 敢情说是平分,实际上还是三位头领先拿,要知道散修多半身价微薄,值钱的物事,也就一两件,被他们三人一拿,余下自然都是残羹冷炙,没什么油水。能接受这样的规则,估计队伍中的大多数人,实力稀松平常。 反观严白虎,作为队伍中修为最高者,看似在酣睡,然而江枫念头打过去时,他却微微转了下身子,想必他对于其他人的查探甚是敏锐,不是个易与的角色。 “第三,如果有令牌,归黄老大分配,老大自会拿出灵石来补偿大家。” “明白了。” 有了第二条,江枫猜测第三条基本上是虚的,真要有令牌出现,他才不信黄老大会拿出灵石来,只会在他们三人的小圈子里分享。 “明白就好,还有一点,咱们每天修整一次,聚在营地里时,自有黄老大保证大家的安全,但自己要是想出去捞点小钱,就靠自己本事了,但在营地之外出了事,黄老大不管,也不会为你擦屁股。” “这个自然,自然。”况书才拉过江枫,“放心吧,三哥,我们有数的。”他悄悄塞过一个小包,里面应有十几枚一阶灵石,“多谢三哥指点。” “嗯。” 卢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你们真懂事”的笑容,大摇大摆的将包裹打开,清点了一二,喊了句,“歇着去吧,未时三刻开拔!” 江枫跟着况书才,找了一处散修聚集的地方,他本意是想找个宽阔无人的地方,但况书才却暗中瞪了自己一眼,低声说道: “十六枚灵石。” 江枫回瞪了他一眼,“令牌我还没算你钱。” “这是两码事。”况书才撇撇嘴,轻松错过话题,“对,就是这种斤斤计较的感觉,怎么样,这才像散修,散修就应该自己算好每一笔账,才能活下来,平素像乖巧的羊一样聚在一处,打劫的时候像群饿狼一样疯狂,懂么?” “走,和我一起去活动活动,脸上随意点。” 他嘻嘻哈哈的拉着江枫,和几位看上去穷的叮当响的散修打着招呼,送了几枚街头贩卖的低阶灵果过去,很快就和几人打成一片,江枫知道这种情况下言多必失,只是听,不敢多讲。 庆幸还好有况书才这个老江湖在,否则混进这群散修之中,没准很快就会被认出来。 “哎,说说,咱们老大厉不厉害?” 况书才选取的地方,正是下风向,距离几位老大休息的背风角落略远,他也不虞担心被听到,何况这话题也很自然,作为一个刚进来不久的散修,关心一下带头大哥的实力,在常理之中。 “老大啊,我来的晚,没看见他出过手。”回话的是一个略有邋遢的老年修士,除了手臂上一枚杂色玉镯之外,看不出有什么财物,当然,储物袋还是有的。 “厉害,不过不如二哥严白虎。”另一个短发中年修士接过话头,一边咬着况书才给的低阶灵果,一般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二哥严白虎,以前可是混乱石海圈子的。我进来的早,以前听三哥卢钩子讲过。那家伙,你知道么,乱石海有多大,里面有不少宝贝。当年,二哥和五个道友,一同探索浅海处的一个洞府,叫什么来着,嘶——” “海棠散人府。”另一个旁边的人补充道,“一个地级修士洞府,都说了十来遍了,瞅你这记性。” “别打岔。”那短发中年修士拍了一把那插话的人,“再给我一枚。”他自顾自的从况书才怀中拿过一枚灵果,继续说道,“他和这几位修士探索机缘,然后就进了洞,那家伙,中途洞府中蹿出一条水桶粗的血红水蜈蚣,二哥果断扔出五枚流沙符,将后面的人留住了,这才逃出升天。” “这也没什么呀?”况书才故意说道,对于散修来讲,“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太稀松平常了,“也没弄到什么宝物?” “宝物自然是弄到了,就是那洞府门口的阵盘,都值不少灵石。之所以说二哥牛气,还因此得了一个诨号严五坑,你猜猜,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旁旁听的江枫,也被吊起了兴趣。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故人交集 “我和你讲,”短发中年散修卖着关子,吐沫横飞,眼里全是崇拜之色,“二哥当时可是和我也一样,是个白板,穷的叮当响,竟然能化险为夷,但被留在洞府里的那几个憨货,可都是颇有身家的人,我问问你,这是哪?” “这里自然是浅山宗啊。”况书才知道这时候需要配合,恭敬的说道,还额外递上了一枚半熟的灵果表示膜拜。 “对头,那几个颇有身价的人中,就有两个掌门,其中一个就是这浅山宗的掌门。怎么样,厉不厉害?” “任我道?”江枫忍不住说道。 “这个兄弟就是有见识,肯定是读过几天书的。” “没,我就喜欢看点杂记。”江枫错过话题,“那二当家岂不是可以回头去拿那几人的财货,发了横财了?” “你呀,书看多了。”短发中年散修教训道,“那种情况,谁敢回去,嘿嘿,不过要是你,”他悄悄的说道,“你会告诉我,你回去拿了东西么?” 几人同时坏笑,心照不宣,一时间关系拉近了很多。 这严白虎,竟和任我道曾经有过一些交集?江枫又听几人闲扯吹牛了一会儿,借着尿遁的功夫,脱离人群,躲在一个角落中暗自思考道,宗内的老人都说,任我道是去乱石海撞机缘,那十有八九就是去了此人所说的“海棠散人府”,这人从未听说,一方面地级修士没什么大不了的,另一方面,也可能本身就是假的。 问题是,他多半是和华帝门的人走了,华帝门何等存在,掌门必定不会失陷其中,那么另一个掌门是谁?这个遗迹,同时坑了两个门派的掌门,会不会本身就是个陷阱? 他决定再观察一阵,看看是否能探听到更多的有关这方面的消息,倘若能找到任我道的遗骸或者遗存物品,自己当年被选中的谜团,或许会水落石出。 ………… 落英门,桃源城西北八十里,杜殿山。 一团黑雾凌空落下,随着烟尘散尽,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从中闪现出来,他背后的蝠状双翼顺势折起,与皮肤融为一体,如果不刻意观察的话,很难在他的彤红壮硕的身体之上,发现特殊之处。 “老魔,你应该找件衣服穿。” “你又多事,小子,你是不是看我这次没受伤,心里有些不平衡?” “哪里,我早就猜到你这次必定顺利,怎么样,我说去赤龙门腹地,没错吧?” “你倒是聪明得紧。”他伸出利爪一样的大手,凝出两颗淡红色的妖丹,“就是远了点,如果不是怕被围攻,倒是能集全七颗。” “别急,这不是有六颗了么,只差一颗。”陈昆将妖丹摄起,同手中的四枚放在一处,“怒风峡谷最近风头正盛,我们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你想进去?” “不,一点也不想,但我喜欢在野外狩猎的感觉。” “甚合我意。” “不过,老魔,你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打听到碧云宗有件秘宝,对于我夫人的修为,甚有好处,需要你帮忙牵制一下,我好去拿。” “碧云宗?”万老魔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虑。 ………… 怒风峡谷。 漫天黄沙,天际昏黄,仿佛被泼洒了油彩一般。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会从北部刮过无数沙尘,遮天蔽日,掩盖了天空原本的颜色,也让峡谷附近的人,心中隐生阴霾,争斗和摩擦往往会比平常时日多上一倍,在七盟战事前,尚有碧云宗,落英门和古剑门的修士主持公道,如今三宗败了两宗,赤霞门和天理门虽然入主此处,但却像事不关己一样,放纵这里的争斗,一时间竟然混乱不堪。 今日,在峡谷北部末端,落英门和赤霞门交界的地方,来了一伙神秘的修士。 他们共有九人,行事低调,没有乘坐任何飞行法器,如果江枫在这里的话,便能轻易认出其中一名形貌明显的修士,他额头之上,生有一只竖眼,正是地级修士廖神苍。 “停!”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女修,她面部被黑纱遮盖,白皙的手臂之上,一只红眼青蛙正趴在那里,草绿色的背部,有一团似乎凝固的黑斑,它的眼神微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左使大人,我们还没有到达入口。” 身后一名玄级修士上前汇报道,他的手中有一造型古朴的罗盘,在晦暗的阳光之下,闪着赤金色的光芒。 “他来了。” 众人听到此言,无不色变,六名玄级修士立刻汇集到一处,而被称为“左使大人”的女子秋南嘉,和廖神苍,以及另外一名地级修士陈玄青,则飞掠到周围,三人成犄角之势,小心防备着。 风息了,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方才还在卷曳着经年荒草的狂风,戛然而止,耳畔响起声声激荡耳膜的敲击声。 那声音,似乎带着深夜打更的空灵,也像贯穿心窝的跳动,拨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即使是修为最高的左使秋南嘉,白皙的脸上也隐生焦虑,似乎十分忌惮在暗处隐藏的神秘存在。 呱! 一声蛙鸣,打破了场内的沉寂。 那团原本凝固的黑斑,随着这声鸣叫,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一团黑气,奔着几十丈远的空虚之处,随着它的出现,蒙着黑纱的左使秋南嘉手中拈起七八根银色飞针样的法器,顺着黑气冲涌的方向,急速甩去! 叮!叮!叮! 飞针似乎触碰到坚固的金属,在距离五丈的地方,被迎头挡住,只有那团黑气,似乎未受到任何阻挡,兀自向草丛深处奔去。 哗!哗!哗! 枯黄点缀绿意的草丛中,接连闪耀出三道巨大的火团,那火团来的甚急,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黑烟被气浪冲散,却再度在不远处凝结,奔向更幽深的草丛之中。 “风来也!” 廖神苍一句轻声念诵,整个人瞬间盘坐,变得威严而庄重。三道气浪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一道迅速的追向黑雾,另外两道则选择几乎相反的方向,成左右夹击之势,仿佛快速游动的蟒蛇一般,在草丛中翻滚向前,那气浪初始威力并不大,但像是能吸纳空气中的灵气一般,迅速壮大,不一会儿就已成龙卷之势,整个荒原上的经年枯草,都被迅速压平,或是齐根斩断,再不复之前的茂密遮挡。 啪! 两道气浪在半里之外汇合,响起一声爆鸣,一道枯瘦的身形,从那烈风的绞杀之中闪现出来,直奔九人之中的六名玄级修士而来。 “风来归!” 廖神苍神色并未慌乱,原本卷曳在外的狂风,瞬间消散于无形,重新回到他的身侧,成漩涡状,越变越大,直到撑成五十步大小,随着他手臂微微抬起,那道风墙,快速飞向守在一处的六名玄级,将他们守护在中央。 “哼!” 枯瘦身形发出一声冷哼,眼见无法建功,他并未后退,而是浮在半空,双手合十,开始念诵,顿时,原本已经消散的敲击声,再次响彻耳畔。 声音穿透风墙,其中一名修为略低的玄级,顿时七窍流血,似乎已被这音波重伤。 几道油绿的藤蔓,迅速从那受伤修士脚底窜出,将他缠在当场,点点绿光从星形的叶片之上洒落,渗入那受伤者肌肤之中。鲜血迅速蒸腾,消散,他惨白的面庞再度变得红润起来,这正是余下一名地级修士陈玄青的杰作,此时,他并未佩戴任何法器,似乎还有额外的战力没有施展。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有所留手?”枯瘦身影一个箭步后退,浮在空中质问道,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我们是天雷木贼大人的后裔,按照其与元楚尊者生前的约定,我们想进入遗迹之中,取走先辈的遗存。” “不可能!天雷木贼早已灭族。”枯瘦身影肯定的说道,“而且,有我古火容在,不可能放任你们,进入元楚大人的洞府。” 回答他的是迎面飘过去的一幅画。 “人品一流齐凡一?”枯瘦身影认出了画中人,他的声音微变,但并未心生退意,“看起来,你们已经杀了他。” 他仰天喟叹一声,似乎失去了很多。 “既如此,缘分已尽,有如灯灭。我再也不用顾忌白山上故人的情面了。” “齐凡一已经说出了一切,是否还有交手的必要?不如敞开一面,我们取了天雷木贼大人的遗存就走。”黑纱遮面的女子,出言打断了他的感慨。 “口气倒是不小。”枯瘦身影手中灵力乍现,那画卷化作一堆齑粉,四处飘散,“你以为齐凡一与我曾经有些交集,就了解真正的我么?” “如果这样,”蒙着黑纱的左使秋南嘉道,“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她话音刚落,原本不知道追向何处的那团黑雾,瞬间浮现在枯瘦身影之后,冲进了他的身体。 “休想!这种程度的灵魂冲击,还奈何不了我!” 枯瘦身影冲天而起,与此同时,三十六道巨大铁板样的漆黑石碑,从四周浮起,整个荒原之上,阴风嚎哭,似乎末世将至。 “结阵!他守墓这么多年,早已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 ………… 赤霞门,郎谷镇。 飞掠了两个时辰的散修队伍,决定在此间休息。散修们结伴,三三两两的四外出去“打草谷”,其实就是打劫过往毫无跟脚的商旅。 江枫刚刚知道这队伍还有一个很土的名号,叫做“赤黄”,带头大哥大名黄歇,魏国人士,此刻,他和严白虎,卢钩子正聚在一处,商量明日的行程。对于打劫普通商旅这种苦差事,三人是毫无兴趣的,不过,作为军师的卢钩子,往往负责从散修手中购买品质较好的战利品,几人虽然不出门,但在收购上,也能赚上不少。 比我这还得担忧一众生计的掌门快活啊,江枫暗道。 况书才貌似无意的蹩了过来,低声道,“才疏,要不要去城里赌钱?” “你认为我这个名字,适合赌钱么?”江枫白了他一眼,想到对方用了自己名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他也没吃什么亏,已经找回了场子。 “嘿嘿,那我去了,才疏兄,你可要小心。” “好。”江枫应了一句,他知道况书才只是找个了借口独处准备入谷之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然也不需要当面揭穿,以他“小抠”的性格,能去赌钱? 呵! 好在他也要暗自祭炼长剑“墨狄”,故此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不能和况书才同行。而且这事儿必须赶在入谷之前完成,否则就被动了,另者,想要凑足炼化出七角灰晶,自己还欠缺一个法相,不过暂时来看,似乎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于是悄悄的离队,在郎谷镇找了一家茶馆,借了一间空屋,他并没有去酒馆或者旅店,那里人多眼杂,说不定还有队伍中的人在。 夜深人静。 江枫将最后一缕灵气注入“墨狄”之中,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铮鸣,这把得自楚弈鸣的法器,终于易主。 不过,这是个什么破技能,他赫然发现。 第一百五十章 顺风逆风 不过,这是个什么破技能,他突然发现。 江枫略有些无奈的琢磨着长剑“墨狄”变化后的技能,自己还是被法相“黑金葫芦”给连累了呀。 【自匿】:你可以随时藏身在剑身之内,直到有人试图祭炼此剑,或者超过半个时辰,在藏匿状态时,此剑无法放入储物袋或者其他空间类法器,当你藏身于此时,此剑的形态会发生较大的变化。 问题是,我藏在里面干什么?藏在里面这东西就像是无主之物,三阶下品法器,见到的人直接捡走了呀。 这个属性在祭炼时会因法相而变化,不过这取的是“黑金葫芦”的哪个特征呢?难不成葫芦瓢足够大?大到可以藏人的程度?心中阵阵吐槽的同时,对这个结果也无可奈何,好在之前加成水系技能威能的效果对自己也是一样无用,这个属性怎么说也聊胜于无吧,江枫手头没有“地灵晶”,即使有,时间上也不允许再次祭炼此剑,只能作罢。 ………… 浅山宗,大邑郡。 马太吉偷偷从寒山派跑出来已经三天,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负责的庶务有所耽搁,因为他手头现在实际上什么庶务都没有,已经成了一个挂靠在宗门内,没有任何职务,也没有任何油水的散修。 他想不通马未都为什么这么绝情,但没有灵石花,自己的亲族生计也就成了问题,前五日,他暗自遣散了部分家眷,让他们偷偷前往落英门自谋生计,为此,他不得不花费最后一笔灵石,买通了东部关卡的守卫,好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的家眷离去。 真是过去好日子过惯了呀,有点不适应。不过他更担心的是,似乎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问题不小的样子。 他隐隐感觉到异常,虽然说不清楚,但他对照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知道这种变化正在发生,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是什么?” 他瞟向了一本疑似日记上,带有标注日期的几行小字,发现这上面的文字,似乎像是自己所写,但笔迹却又显得生疏,他正想考虑其中的缘由,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正变得缓慢,迟滞,甚至无法连续。 我……是……谁?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出发吧!” 他恍惚间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那身影在记忆中有些熟悉,却又陌生,想要追寻却被杂乱无序的意识打断,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像个被控制的木偶一样上了挂着浅山宗标志的马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仅存的最后一个念头,也随之破碎。 “你为何要毁掉他的神志?” “这样那个江枫会不会怀疑他?” “好吧,那就再牺牲一缕念头控制他,但不能太多。” “即使自爆,威力不会太大,别忘了他才玄级。” “纵使我们无法拿到,也不能落于他人之手,你以为元楚老贼那么好心,会让你动他的东西?我们还是先拿回自己的东西。” “前面有一堆散修,杀还是不杀?”马车之内,都是他一人自言自语的声音,不过他似乎并不担心外面的车夫听见,如果细心查看的话,那车夫的眼中,竟有些浑浊。 ………… 今日一早就开拔的“赤黄”散修队,运气不错。 接连遇到两股小型的散修队伍,一支三人,另一支也是三人,甚至没等动手,只是表明了“收编”或者“去死”的意思,对方就已然放下武器,“非常高兴”的加入了队伍,当然,也有一人不识趣,他的一件二阶下品法器,现在正躺在带头大哥黄歇的储物袋中休息,至于江枫和况书才,则分到了两枚一阶火爆符,以及一小瓶益气补血丹,大约有五六枚的样子。 这算靠打“顺风局”混了点小财啊,两人暗自相视一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好景不长,队伍刚刚过了郎谷镇不远,还未到达浦江镇,就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赤黄”散修队,今日走的是赤霞门官道。 迎面是数十辆杂色的马车,将宽阔的道路强行拦断,只留下很窄的一条车道,来往商旅,都会被一一查验。“赤黄”散修队,像一团散乱的羊群,迎面就撞上了这堆马车。 “你们的头,过来说话。” 马车之上,一个背着一柄长刀的黑脸汉子,冲着人群喊道,江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这辆马车的幔帐,与周围几辆都有着明显的特征。 血红的鹰爪! 这是“血爪”!江枫立刻认了出来,肩头暗中碰了况书才一下,示意他向后退了几步,隐没在观望的众多散修之中。 黄歇,严白虎和卢钩子自然站了出来,众人之所以愿意混在这散修队中,就是因为遇到“硬茬”有人出头,如今,正是他们出手“表现实力”的机会。 黄歇大手一挥,示意纷纷攘攘的人群安静,带着略有肥胖的严白虎,以及摩挲着小胡子的卢钩子,拨开人群,向对方的马车走去。 “散修黄歇见过道友,”黄歇抱拳,“我和兄弟们路过此处,前往怒风峡谷寻找些机缘,不知道友拦住我等,是为何故?” “在下高平,血爪帮的三当家,今日在此招募同道之人,加入我帮共享富贵,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在场的众人略微挪动了下身子,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加入帮会有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他们都自由散漫惯了,自然不愿意加入,何况说的共享富贵,估计和这队伍平分战利品一样,都是虚言妄语,做不得数。 “不感兴趣。”黄歇冷冷的道,“大路朝天,还请道友退一步,我们各走各路。” “这可不行。”黑脸高平打了个响指,从他左近的马车中,站出来不止十名修士,修为大多在玄级以上,“我要一一问过才行,加入帮派可是很有前途的,我建议你们还是考虑考虑。” 这是要用强? 江枫暗道,血爪这是疯了么?虽然他们已经投奔了赤霞门,算是此间可以拿得上台面的帮派之一,但无故强行招募散修,是为何故? “那我们就来比划比划!是一起上,还是咱们一对一?” 带头大哥黄歇知道事不可为,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漆黑的阔剑,而严白虎和卢钩子,也分别拿出法器,前者是一根齐眉红花棍棒,卢钩子则人如其名,使一对银月双钩,这在修士中,甚是少见。 三名近战修士? 这是江枫的第一判断,左近的不少散修,也有一些掏出法器准备迎战,大多数则选择沉默,作壁上观,或者象征性的手捏几枚符箓,至于品阶,没人关心这个,江枫还瞥见有人拿了两张黄纸充数。 散修一众都向后急退,给三人留下不少空间,看起来,大家更倾向于选择一对一,而不是群殴,这点和方才的顺风局有明显的区别,这次,对方看起来是个硬茬子,大不了扯呼,这是队伍内很多人的想法。 况书才暗自微微摇头,示意江枫后退,他也不想掺和到双方的争斗中,开什么玩笑,一小瓶益气补血丹,还不值得为了这个散修队拼命。 “哈哈哈,当然是一起上!”没想到人数占了劣势的高平,却没有选择“一对一”,而是右手一挥,身边的修士齐动,各色法器符箓,向一众散修袭来。 我擦! 江枫初始还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选择混战,毕竟人数不占优势,但当看到自己一方表现出来的战意时,才发现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散修散修,就是一团散沙,用况书才的话说,就是一群羊,顺风猖狂,逆风逃亡。 而对方,虽然人数少,但经过特殊的训练,行动的方式和阵型,都颇有讲究,不一会,已经彻底变成了逆风局。 江枫没有使用“墨狄”,就连蓝焱大剑都没有掏出来,这两者在散修中都太扎眼,很容易被人惦记。他随意的找了一件一阶中品长剑,手中拈出几道一阶流沙符,瞅着偶尔的空当,甩出一枚扔在落单的修士身上,在混乱中倒也如鱼得水。 他也不和修士捉对,且战且退,这并不明显,因为有人跑的更快,尤其是之前收编的五名散修,更是随意扔下几枚各色符箓,就已经跳出战团,回头向两旁的丛林中跑去。 嗖!嗖!嗖! 还未等他们进入丛林,就从林中飞出数十支弩箭,那弩箭长近四尺,全数为赤铜箭头,力度极大,并非凡俗所用,而是由低级修士配合凡俗施展,跑在前面的几名散修,被射了个对穿,而那弩箭似乎涂抹了剧毒之物,一旦入体,很快就会毙命。 被包围了? 散修纷纷跳出圈外,渐渐只剩三位首领和少量散修还在战团之中,带头大哥黄歇战意最浓,他的阔剑品质不错,舞动之间,周围的罡风旋转,一般修士不得近身,只有方才的高平,手中一杆长刀,能与他正面交锋。 严白虎却有些油滑,借助齐眉长棍的范围优势,他游动于多位敌手之间,不与任何人长久对峙,他的眼神飘忽,敏锐的感知着周围的变化,虽然陷入围攻之中,但从未被任何法器沾身。 三人之中,反而卢钩子最为狼狈,他的法器似乎不是很趁手,不但被一名近战修士缠斗,还时不时被其他修士骚扰,火爆符,寒冰符,金光符,他的身上不断闪耀出各色的光芒,因为不善游斗,几乎成了左近修士的靶子。 不过与黄歇和严白虎不同,他有两位忠诚的散修拥趸,在他附近帮助他维持局面,这才未被击垮,在混战中,范围杀伤的法器和符箓反而不堪用,每个人都必须分心注意周围的对手,在此情况下,近战修士的优势特别明显,一时间,双方竟然不分胜负。 忽然,一股地级威压,从不远处急速冲涌过来。 “有地级来了,快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原本就已经观望的一众散修,混乱的阵型更加凌乱,原本还在混战中勉力支撑的修士,顿时萌生退意,这时,还有一人高喊“我愿意加入”,快速飞掠到附近的马车之上,跪下求饶。 都什么人啊? 严白虎一个跳脱,借助齐眉长棍的支撑,快速越过众人,手中一道蓝光急甩,一只柳叶形飞剑遽然显现,他身形一纵,稳稳的站在其上,手中甩出一大把流沙符,灌注灵力扔到场中,再不管地上众人,飞剑激发出红黄两色的光芒,向远处疾飞而去。 他竟然跑了? 而且使用多年前同样的手段再度坑了一次队友。 那流沙符来的急,江枫和况书才一碰眼神,两人身形突进,趁着几名散修见形势不妙,高喊口号去投奔的空当,也混在其中,落到马车之上。 然而他们并未停留,而是佯装用力过猛,跌落在马车之下,狼狈爬起的同时,况书才手指捻动,“蛇之吻”发动,附近的几名掠阵修士,本就修为不高,被猝然影响,神情竟然有些恍惚,昏昏欲睡。 “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趁着混乱,冲进马车后的丛林,那里似乎并没有人埋伏,况且只要进了茂密的丛林,弩箭反而没了优势。就在两人冲进丛林的空当,天空之上,一支金色羽箭,直奔刚刚飞上云端的严白虎。 噗嗤! 严白虎被射了个对穿,身形像只中箭的大雁般急速坠落,与失控的飞剑先后掉落在近乎一里之外的密林之中。 “机会来了!” 况书才仿佛力道没有用尽,像豹子一样向着那个方向急速奔去。 这是舍命不舍财啊,江枫暗道,地级修士可在后面盯着呢,他赶紧跟上,况书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在“灰衣”小队里可不好看,而且,他身上还有一枚令牌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就是命 况书才的法相乃是“星斑海蛇”,此时,他正如他的法相一般,敏捷的绕过丛林中的各处障碍,直奔严白虎的落地点。 片刻之后,严白虎挣扎翻滚的身影便呈现在两人面前。况书才没有任何施救的打算,当然,换做江枫,也不会对仅仅相处几日的散修施以援手。 况书才果断一拳将还未死去的严白虎打晕,之后熟练的在对方身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两枚储物袋,远处的柳叶形飞剑还插在地上,闪着微光,但他没有去碰,而是口中念念有词,召唤出一只土黄色的大蛇,将地上的严白虎缠绕其间,扮作正在缠斗的模样,招呼江枫,选定了东偏北的方向,快速的逃遁而去。 “这样没事?” “赶紧跑,放心吧,那地级修士肯定要先对付黄歇,然后才会来找严白虎,即使来,也会被飞剑和我的大蛇吸引,短时间发现不了储物袋被抢走。” 两人一前一后,闷头直奔丛林深处而去。 须臾过后,一个微胖身影在丛林中降落,他袍服宽大,大耳垂落,头发散乱,模样有些邋遢,待到落地时,发现正与严白虎缠斗的大蛇,手中两道劲力打去,那土蛇吃痛,舍掉严白虎,直奔他而来,他也不与之纠缠,身形一闪,将大蛇留给身后的两名玄级,自己则一道灵力飞出,缠绕在插在地上的柳叶形飞剑之上,将其拉到自己手中。 品质还算凑合! 他端详了片刻,眯着眼嘀咕了一句,向严白虎的尸身而来。 还没死? 他一把拔去了插在对方身上的羽箭,原本还剩一口气的严白虎,血花四溅,立刻一命呜呼,他没去理会这些,而是蹲下身,寻找起储物袋来。 “好胆!是谁拿走了他的储物袋!” 他怒骂道,地级威压潮水般四散,想要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却因为并不擅长追踪,附近也无可疑的生灵,只能作罢,他有点后悔,刚才应该留这人一命,或许可以问问谁敢在他许空桑眼前,盗走储物袋。 算了,今天点子真背,命里没有莫强求。 作为一个初入地级的修士,他打算赶紧回到血爪帮内,最近的魔影之劫,可还悬在头上呢,为了些许财货,丢了命可不值当。 ………… 怒风峡谷,南部三十里,无名丛林。 韩立蹲下身,小心的拾取着一具散修尸体上的遗留物品,几乎空无一物的储物袋早已被他收起,余下的随身物品,他逐一确认,发现价值并不大,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几天来遇到的第三次袭击了,来者的修为层次,也从玄级初段,上升到玄级中段,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身上财货不多,甚至有一名只有一柄二阶下品长剑。 这有些不对劲。 散修虽然穷,但是也不至于如此。 难不成有人之前曾经打劫过他们?他心中不禁有如此猜测,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远处的树丛中,传出簌簌的声音。 有人? 他快速向后跳脱,却冷不防身后两枚冰冷的飞刀袭来,赶紧就势一滚,躲过暗中袭来的锐利飞刀,手中长剑挥洒,溅射出道道黑光,直奔远处的草丛。 锵! 金石磕碰的声音传来,那青黄色彩泼洒的草丛中跳出两名青衣修士,一名手握长剑,而另一名则有匕首和一面铁塔样的厚重盾牌。 “道友你们是?”韩立站直身形,顺着风向,靠在一棵不算粗壮的小树上,余光瞟向方才飞刀投射的方向,密匝的树丛掩映下,另一名修士悄然浮现出来。 来者是三名中年散修,随身衣物上多有划破,应是在这片丛林呆了许久。 “把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一命!” 嗯?难不成是这三人,打劫了之前自己接踵遇到的三名散修?或者,自己遇到的几名散修,是他们故意放走吸引其他修士注意,然后试图“黄雀在后”谋取利益的? 不好好修炼,功夫都用到鱼饵上了么? 韩立心中略有兴奋,或许在进入峡谷遗迹之前,应该拿这三人练练手,有时候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并没有先后,看的是实力。 他心思微动,感知到在不远处潜伏的傀儡,眼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看向了三位来者。 这就是命,不能怪我,眨眼之间,韩立已经说服了自己。 ………… 赤霞门,辉耀城。 掌门曾宝贤的面前正端坐着一位白衣修士,他的面目与曾宝贤有些相像,但棱角略显分明,举手投足之间多几分英气,正是曾宝贤的堂弟曾宝骏。 “骏弟,此次峡谷之行,你替我走一趟。”曾宝贤将一枚储物袋推了过去,“里面有几件法器,你尽可以随意使用。” “无需如此,不就是走一趟么,没什么大不了。”曾宝骏毫不拘束的晃晃腿,“不过,什么带队,以及做什么杀人或者合作的事,我可说好,没兴趣。” “你姓曾!”曾宝贤强调了一下。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么?”曾宝骏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曾宝贤,自顾自的笑了笑,片刻之后便耐不住对方的炯炯目光。 “算了,我认命,为了赤霞门的九百年基业,我不添乱就是,这是底线。”他伸手接过曾宝贤递过的另外一张画像,端详了片刻,“一个玄级,好吧,如果能顺手照拂一二,我自然会勉力为之。” ………… 江枫和况书才,傍晚时分才到了浦江镇,其实路程并不远,不过两人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捕,刻意绕了一个圈子,中间还寻了个山洞,休息了片刻,顺便分了赃。 江枫没多拿,毕竟是况书才冒险火中取栗,去抢的储物袋,如果没有他在,估计江枫会想办法先逃命,在地级修士面前撒野,刀锋上起舞,他还没有这个实力。 严白虎的两个储物袋中法器甚多,但高品质的十分稀少,虽然两人都不懂法器鉴定,但严白虎似乎懂得,两个储物袋中的物品,存在明显的区别,这就是明证。 三件二阶,况书才两件,江枫一件。 十五件一阶法器,况书才十件,江枫五件,江枫故意让对方先挑,因为大多数一阶法器,对于江枫而言,现在都是占卜技能“借物化影”的消耗材料而已。 符箓若干,都是制式符箓,两人一人一半,省去了入谷之前的补充。 一件门板样的飞行法器,况书才果断收走,余下杂七杂八的无用物品,一把火烧掉,只留下一张残图。 “这里应是乱石海。”有些常识的江枫认出了图中最重要的标志,一个不规则卵形的巨大内海。 “也就是说,这个可能是那个什么海棠散人府?”况书才指了指其中一处明显标注的位置,位于乱石海的东北岸。 “有可能,看来之前那个散修说的是真的。严白虎说不定真去过那个遗迹,并且坑了两个掌门。” “你得感谢他!”况书才笑道,“没他你哪来的掌门之位。” “这么说,方才我应该救他一命。”江枫嘿然一笑,并没有把况书才的话当真,“可惜了,我一直想知道上任掌门的真正死因,这下严白虎多半死了,倒断了线索。” “去这海棠散人府探探,说不定会有发现。” “能困住两宗掌门的地方,哪是什么容易探索的地方?” “你说的也是,”况书才觉得江枫说的有道理,“这样,我拿了这么多法器,这图你就收着,等到咱们四人有人晋升地级,咱们再去探探。” 虽然况书才在分战利品时有些小心思,但合作才能共赢。他也相信江枫不会吃独食,故此放在谁那里都一样。 两人绕路回到浦江镇,找了一间酒肆落脚,正是之前江枫购买奴隶时曾经住过的那间,不过江枫刻意走在后面,白眉老头并未认出他。两人前脚刚进门,就听见外面有几个熟悉的声音。 “钩子,咱们就住这吧,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好好好,我这还藏了一个玉牌,值点钱,等我订间房,你们左右看看。” “嗯?” 在门内的两人来不及躲闪,就与来者四目相对,认出了对方。 “三当家,别来无恙。”况书才第一个张口,打了招呼,这个称呼却让客栈的掌柜慌了神,赶忙说道,“几位贵客,我们的店小,恐怕招待不周,要不……” “您老误会了,三当家是我们商会的管事,我们习惯这么称呼,您别怕,我们是正经商人。”况书才拍了拍有些胆怯的老板肩膀几下,但见卢钩子几人灰头土脸,还未及使用清洁符扫清首尾,又解释道,“我们是做尘泥生意的。” “哦,哦,这样,那这边情。”尘泥这东西,酒肆老板是知道的,确实有点脏,他原本以为几人是亡命的散修,只要不是,那这生意就可以做。 “你们既然是正经商人,晚间可不要去镇上乱转,做些不正经的事。”老头有点不放心,继续叮嘱道。 “好好好,放心吧,老伯!” 卢钩子几人会意,脸上露出“你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笑容,只有江枫知道,这老头估计还是为了浦江芋头的事情,而非几人理解的“不正经”的事。 卢钩子没再多说,眼神示意身后的几人跟上,低眉顺眼的遵从酒肆老板的安排,定了三间普通的房间,随后,卢钩子留下几人,自己却一头扎进了江枫二人的客房。 “几位好本事。” “彼此彼此。” “黄歇怎么样?” “他为了换我们这些不愿意加入血爪帮兄弟们的命,交了所有法器,签了二十年不得离开的灵魂契约,想走的和我一样,都扔了全身家当。” 没想到血爪帮竟没有赶尽杀绝,还是给这帮散修留了一条活路。也未料到这个黄歇,关键时刻还是挺讲义气的,江枫心中隐隐有些佩服,看来这带头大哥,和掌门也一样难做。 “三当家有什么打算?” “嗨,”卢钩子叹了一口气,“别叫这个了,现在就剩下七个人,惭愧惭愧。‘赤黄’本来是黄歇一手打造的,现在没了他,‘赤黄’也就不在了,没想到混了七八年,最后回到原点,都是命。” “你们要是肯帮我,就送我几枚灵石,先把房费付了,这下连钩子都没了,晚上都不敢随意出去逛,前几日还不觉得,现在才意识到,这帮亡命散修真是可恶。” 几人同时笑了,只是卢钩子笑的有点苦涩。 “要说打算,我打算等一会儿和几位兄弟商量商量,回御风宗看看,虽然当官很难,但是说不定还能遇见赏识我的人。” “有人曾经赏识过你?”况书才抓住重点,好奇的问道,“你读过书?” “没,不过有个叫李贤午的人曾经赏识过我,后来我自己办事不利,丢了官,据说后来他也得罪了小人,被全宗通缉了。” 这圈子真小。 江枫突然有此感叹,原来李贤午还曾经对这人有知遇之恩,心中考虑要不要帮他修书一封给李友德,但想想,此人混了散修七八年,或许脾气秉性都变了,还需要考察一二方可任用,要是来个引狼入室,可就麻烦大了。 “你会什么?”况书才问道。 “我会破阵,以及会点寻龙勘穴的活。” “勘察灵脉会么?”江枫想起了自己还缺一个这样的人才。 “那不会,寻龙勘穴都是凡俗人的买卖,我要是会勘察灵脉,估计就不干散修了。”卢钩子面带惭愧,“所以要说回御风宗,我也没想好合不合适。” “你这样,既然那你在破阵上有些天赋,给我留个手笔,我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找你。”况书才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的眼神瞟过来,江枫便知道,他这是在打“海棠散人府”的主意。 ………… 趁着夜色,江枫偷偷溜出酒肆,这次,为了防止白眉老头跳出来阻止自己去探听浦江芋头的秘密,他故意没走正门,而是从窗口跳脱出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镇上。 庶务长老郑鲁达之前应江枫要求,来这里开设医馆,算算时日或许已经到达。这镇子不大,很快就在镇子东头,找到了一间还在建设的房屋,应是医馆无疑,他正要进去,却看见远远的官道上,传来马车经过的踢踏声,再一看,七八辆车上,都有明显的血爪标志。 这是阴魂不散啊。 江枫暗道,他蹲下身子,蜷缩在建筑的角落里,暗自放出影子,待到车队行到近前,缀到车辆的阴影之中,小心的观察起来。 这明显是一行运送奴隶的车队。 并且,不是普通的凡俗奴隶,而是修士。 “嗯?” 借助树丛的掩映,江枫的影子在车队之中穿行无阻,他本来是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看看这些修士运送到何处,毕竟从东向西行,很有可能未来经过浅山宗,如果有潜在的阴谋,不得不防,但他却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弃少叶默 晚晴? 江枫记起了这个自己曾经因一件上官家的法器,而特意占卜过位置所在的女子,此时,她仍然着男子扮相,面色沉静,无害的坐在马车之中,双手双脚被缚,身上贴着不止一道束缚灵力的符箓。 近距离看,她比之前占卜所见的还要俊朗三分,也就是说,如果换上女装,应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马车在浦江镇的一处宽阔的院落前停下,四五名低级修士从黑暗之中显露身形,迎了上来。车队首尾的马车上,分别下来一名玄级中段修士,低声指引着,将这一行修士奴隶,送到院落之中。 二十九名。 江枫略微清点了一下,影子暗自缀上,跟着进了院落。这里像是匆匆建成的,砖瓦簇新,庭院荒草丛生还未整饬,通往正堂的碎石小路,铺设得也不齐整。二十九名修士,被分别安排在七个房间,并分别由一名灵级修士在外间看守,而两名玄级修士则进了正堂,因为灯火通明,江枫无法让影子靠的太近,故此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名矮个子玄级修士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一名凡俗青年,将其引到一间独栋的空房处,让其站在门口的大树下等待。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看在辜少爷的面子上,让你们见一面,别有非分之想,乱了方寸,让我难做。” “是,多谢洪老帮忙。” 那矮个子玄级修士说完,便似早已知晓位置般,直奔其中一间已安排奴隶暂住的房间,和门口的灵级修士低语了几句,那修士听命,进了房间,领出一名背影清瘦的奴隶出来,帮其解除了脚上的绳索,正是之前江枫认出的晚晴。 什么情况? 但见晚晴被引至那间空房,与之前凡俗青年见面。 “一炷香的时间,不要多说。”灵级守卫开了门,却没有示意两人进入,更没有打开屋内的魂火宫灯,“你们就在这聊吧。” “是。”晚晴的声音中性,略带男性的磁音,伪装的很好。 凡俗青年有点尴尬,他本来以为可以有独处的机会,上前和灵级修士说了几句,又偷偷的借着自己身形的遮挡,递上一个小包,却被拒绝了。 “就在这里谈,洪老有交代,别给我添麻烦。” “是,是。”凡俗只能答应着,拉着晚晴走到门后,这也是对方提供的唯一隐私空间,晚晴没有拒绝,但也不那么主动。 “叶默,你不该来的。”她的声音微变,略有了些女子的柔和,但并不明显。 “你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如此坚决?”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晚晴道,“的确,你在我最痛苦失意的时候,走进了我的生活,但……”她停顿了一下,“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会努力的,我有手有脚,会努力给你幸福,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我比上官博良更懂你。”叶默有些哽咽,捏紧了拳头。 “你竟然去偷偷调查了他?”晚晴脸上浮现出些许愠怒,旋即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连修士都不是,我听说你已经服用了三次丹药,而且你已经和叶家彻底断绝关系了,再也不是什么叶少,更不会得到什么修炼资源。我说的对么?” “我与赤霞门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可能会和二叔他们同流合污?” “此一时,彼一时,我不也是在为他们做事么。他们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不要再纠缠了,好么?” 叶默没有说话。 “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好么?如果你还爱我,就痛快的放手。” 门后传来灵级修士一声咳嗽,洪老说的一炷香时间,并没有这么短,但显然这个时间并不是什么承诺,只是一个面子,包括这独处的机会,都只是一扇门的勉强遮挡而已。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想……”叶默拿出一件鱼头样的法器,“能否……?” “破妄水晶?”晚晴一眼就认出了叶默所拿的物品上的玄机,一把将东西打落在地,“叶默,你把我当什么,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找些营生,就是我帮你记录下我的模样,你又能怎样?天天对着我观想就能满足了么?” “晚晴,我忘不了你。” “住口!” “有一天,我会成就大业,去风风光光的娶你的!” “保重身体。”她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再不理会叶默,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根本不需要灵级修士的引导,就向原本囚禁她的房间走去,好像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咣当! 叶默重重的踢了木门一脚,那门发出痛苦的几乎支离破碎的吱嘎声,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才有低声的啜泣传来。 “尽快走吧。” 灵级修士的态度似乎比方才略有和善,“别给我添麻烦,也别给你自己添麻烦,看开点,仙凡两界,勉强不得,早点找个好姑娘。”他把“好姑娘”二字重重的说出来,想要给他一点提醒。 “你懂什么!她就是世间最好的!”叶默吼了他一句,捡起地上的鱼头法器,头也不回的跑了。 “你这人,不知好歹!”灵级修士抱怨了一句,将门仔细关上,“嗨,我多什么事啊,真是闲的蛋疼。” 这个故事很有内容啊,虽然不清楚两人到底是不是恩爱,但看上去,至少应该是上官博良之后的故事了,江枫收起好奇心,却见叶默从自己身旁匆匆跑过,直奔自己藏身之处隔壁的院落。 他住这? 江枫想了想,起身跳进了院落,一个凡俗,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因为夜晚的缘故,他还是将影子放了出来,毕竟有夜视能力,总比摸黑强。 院子里十分空旷,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叶默直接进了屋,门也没关,那个之前用来收买守卫的袋子也扔在破旧的桌子上,四枚一阶灵石洒了出来,还有一枚掉在地上,怪不得之前的灵级修士没给他们机会,这灵石有点少。 鱼头法器江枫没见过,但上面镶嵌的红色珠子江枫认得,这是破妄水晶中的一枚,因为不成对,缺少绿色那枚,猜测只能记录影像,无法记录声音,也不知道叶默从哪里弄来的这种人族器物。 看着鱼头法器的模样,似乎是专门制作用来记录影像的,并不像江枫曾经见过的石头貔貅那样精巧隐晦,在鱼头的两侧,有两个明显的用来镶嵌灵石的孔洞,估测只需要镶嵌灵石,即可激活此件法器。 四壁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厨房里面有两袋糙米,倒是不虞饿死,几个袋子还算精美的小包裹堆在角落里,江枫轻轻拨开,里面是些许金银器物,但并不多,种类也驳杂,应是朋友拿了家中器物所赠,但从包裹上堆积的灰尘来看,这些东西,都是许久之前收到的。 “晚晴……” 江枫听见一声呢喃,这个叫叶默的凡俗青年,还在啜泣,昏昏欲睡。 他的身世,算一个弃少?江枫想起之前他和晚晴不多的几句话,蓦然想起,似乎他提到和赤霞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及不想和二叔同流合污,想想应该大抵如此。 要不要帮他一把?不过这人是个凡俗,想到这,他不禁动用“分相术”,想要查看对方体内的法相,晚晴说他吃过丹药,那法相健壮程度? 真是健壮啊,就和这里饱满的特产芋头一样! 空濛的法相灵池之内,两种碗口粗大的法相盘根错节,互相纠缠在一起,如果不是种类不同,颜色有明显的区分,江枫真的以为这是自然的形态,从数量和形态来看,至少可以判断,这个叶默,并不是本地人。 湘妃苦心竹,醉掌黄中李。 江枫勉强认出了其中的种类,双法相,但是可惜的是,两者实力相当,不相伯仲,即使是服用更多的觉醒法相类丹药,也是无济于事。 帮帮他? 按说自己还缺少一个残法相呢,江枫略有些动心。 “赤霞门,我早晚一天要铲平你!”又一句梦呓般的话传来。 小子,你很懂事嘛!知道我最担心什么,江枫心道,难不成这是上天的安排?手臂上的寒光簪魔手环却传来阵阵铮鸣。 这也算是触发了“莽言咒”? 江枫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修士的迹象,玲珑宝光打过,更是些许绿光都没有,也就是说,光是这两枚法相,就是大机缘? 是啊,他突然想起来,这两种法相,的确是极品,可惜了,在自己这里,只是炼化七角灰晶的材料,炼制魂器时,倒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只不过能否在七种残法相之中随机出现,就全看运气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要是有一天,自己能拔一个法相,栽种在自己想要的地方可多好,不过他知道这是妄想,“分相术”已经是很逆天的技能,如果真的可以自由移栽,那上天也有点过于眷顾自己了。 江枫锁住灵气,瞄准叶默的后脑,直接给他来了一拳,一个普通凡俗,他真担心力道过大,将他打死。 还好,江枫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在,于是将江城子叫了出来,让他为自己护法,自己则小心的剥离起对方的两个法相来。 湘妃苦心竹。 江枫最后选择将这个法相拿走,留下“醉掌黄中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这两个法相,都是极品辅助类法相,拿走哪个都一样。 清洁符,安神符,清心符。 看了一眼陷入沉眠的叶默,江枫也小心的应对其自身的变化来。 莫名的燥热,熟悉的感觉,再次从体内爆发出来,江枫虽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但也不敢轻视,细心感受,空濛的灵能空间之中,闪着金光的黑金葫芦下端,七滴不同颜色的残法相再次交缠,翻滚,融合。随着雾气的不断蒸腾,凝练,收缩,直到棱角渐渐分明,再度凝练出一枚七角灰晶。 这灰晶比之前的那枚要略微大上一圈,灰色的光芒之中,透着一点点绿意,应是方才摘取的“湘妃苦心竹”法相,相对其他六种法相,更为壮大的缘故。 仍然无法参透玄机的红色雾气,再度化作特殊的难以名状的血红灵力,沿着黑金葫芦的出口,如扯不断的丝线一般,冲涌至体内各处。 黑蛇之灵也已经轻车熟路,因为江城子已经在为江枫护法,它无法再用其来临时抵挡。它的身形瞬间卷曲,盘成层层叠叠的环状,绕在上臂边缘,身上鳞片寒光乍现,凝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这些血红灵力遮挡在外,不让其进入自己的地盘半分。 早已准备好一堆凡俗器物的江枫,将一众物品摊在自己身前,这里面金银珠玉种类齐全,形制也为自己喜欢的样式,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男性可以“光明正大”佩戴的器物,其中一枚纯白玉珏,因为略有喜爱,他已经带在身上很久。 就这个了。 灵力微动,摄起纯白玉珏,将它拈在左手指端,等待血红灵力自行冲涌到玉珏之上。 这回会生成个什么种类的技能呢? 阳火晶石、细脉灯芯草、寒枝麦芒、四指如意瓜、伪地火灵鼎、黄羽鼠山雀、湘妃苦心竹,江枫记起之前采撷的七枚法相,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如果要是“湘妃苦心竹”法相可能觉醒的技能就好了,虽然多半和这种法相一样,是个辅助类,但那是极品啊。 血红灵力在身体中乱撞,最终运动到江枫的指端,然而,它看也没看那玉珏一眼,重新回到左臂之上,似乎并不喜欢进入这枚玉珏。 这是怎么回事? 江枫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从头再来 血红灵力停留在体内一刻,隐患就增加一分,有了上次的经验,江枫没有再去尝试法器,而是将储物袋中的其他物品再次掏出,却发现仅仅有两件符合要求。 在黑水门云台城,获得的飞鸟银簪,原本为邱真真佩戴的饰品,因为被邱真真的胡乱作为乱了心绪,忘了归还; 在大邑郡,贴身侍女郑可仪临别时赠送的福佑香囊。 既然自己准备的纯白玉珏无法生效,江枫只能在这两枚凡俗物品中选择,福佑香囊自然是首选,果然,神秘红光不再抗拒,如流水般进入到福佑香囊之内,但很快就似饱满一般,再也无法灌注其内。 这比之前的金玉耳环和松石项链,都差了好多。 飞鸟银簪拈起,代替了已经充满的福佑香囊,银簪表面已经略有磨平的花纹,顿时被红光重新刻画出来,宛若新生一般。 红光彻底的融入到飞鸟银簪之内,仔细观察,似乎还尚未充满。 呼! 江枫霎时明白了这血红灵力的秉性,它喜欢异性,明确的说,是女性长期佩戴的凡俗饰品,而且最好是修士的,修为越高,能容纳的血红灵力也越多。这飞鸟银簪,匹配度明显更好,能够容纳的红光也越多,当然,从种类来考虑的话,或许容量更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必须要在种类和使用次数上,寻求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小心的将福佑香囊佩戴在身上,不去管江城子异样的目光,灵力缓慢注入到新生的魂器之内,一道绿光在江枫面前的地面上显现,随即钻出两片卵形的嫩绿叶片,那叶片微微抖动几下,仿佛在感受着周围的灵气,在叶片之中,迅速的钻出一支绿色的藤蔓,那藤蔓带着微细的绒毛,左右摇摆,找寻着可以攀附的位置。 江城子会意,好奇的将木桌移了过来,那藤蔓迅速的沿着桌腿攀援直上,同时长出更多的叶片,当整个植株到达三尺时,四朵聚在一处的紫芯黄花,像喇叭一样顺次开放。 这是什么? 江城子好奇的嗅嗅,那花却没有任何香气。 这东西似乎要吸收灵气才行,江枫注意到这株幼苗出生时四处感知的动作,拈起一枚一阶灵石,在花朵附近捏碎,附近的灵气,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果然,那花朵舒展几次,就迅速枯萎,凝出四枚指头大小长扁形的金色小瓜,淡淡的芳香传来,让江城子不禁吐了吐口水。 “这是如意金瓜,”江枫认出了这东西,“算是一种灵果,在一阶和二阶之间,只是很难移栽成活,所以很少有人卖。” 东西虽然看上去不错,但也代表这枚魂器基本上已经废了,这个“如意金瓜”技能,应该出自“四指如意瓜”法相。 “师父,这个不错,我喜欢。”江城子倒是兴致很高,“看着很好吃的样子。”他也掏出一枚灵石,在附近捏碎,看着金瓜慢慢变大的样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嗨! 江枫叹口气,将福佑香囊收起,有点嫌弃的将飞鸟银簪带在头上,这东西,和金玉耳环一样,戴上去,要克服不小的心理障碍才行。 会好起来的,我会习惯的。江枫安慰自己道,但是得时刻警醒自己,这只是为了更强大,而不是爱好,一点也不是。 灵力注入,江枫感到手心一阵炙热。 他随手拈起一枚江城子放在旁边,用来比较“如意金瓜”灵气的灵果,那红色灵果迅速枯萎,内里的水分迅速蒸腾出来,变得轻盈且干瘪。 “师父,你这是在制作果脯么,还是新鲜的好吃。”江城子护住了如意金瓜,这东西他没吃过,还想要先一步尝尝鲜。 “看样子是炼丹辅助的手法。” 江枫有了一丝明悟,回忆那几种之前采撷的残法相,应该得自“伪地火灵鼎”,这种炼丹法相品质不高,对应的炼器手法也比较简单,只能用来快速炼化药草果类之中的水分,加快成丹速度,姑且称之为“炙火之力”吧。 今天的运气一点都不好。 不过凝练出七角灰晶,也算完成了主要目标,毕竟在采撷法相时没有刻意去挑选,也就无法苛求结果。对待同阶玄级,只要对方不是刻意防护或者全身披甲的话,七角灰晶应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转头看看昏睡中呼吸平稳的叶默,是时候离开了。 施展“分相术”后,这名家族的弃少,醒来之后就会觉醒法相,成为一名灵级修士。不得不说,对于他来讲,算是一番奇遇了,不过这仅仅是因缘际会,恰巧江枫急于寻找残法相凑足七枚,而这废渣青年,也恰巧和赤霞门有仇,迎合江枫的条件而已。 一切就看你的了,江枫暗道,对于能给曾宝贤培养一名潜在的对手,他还是乐意为之的,只是这叶默这幼苗能长到什么程度,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想了想,江枫留下两枚二阶灵石,拿走了嵌有破妄水晶的鱼头法器,这东西对他没用,反而灵石或许能帮他快点起步,去买件垃圾法器防身。 “走吧!” 江枫见江城子已经心意满满的收了成熟的如意金瓜,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意识到,杂记里常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虽然无法留下什么,比如在墙壁上题个到此一游之类,或者伪装高人劝人从善的留书一封,这样或许将来会留下隐患,但仅仅带走一枚嵌有破妄水晶的鱼头法器,将来怎么相认? 万一你发达了呢? 这位道友,我当初可是帮你觉醒了法相的前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二,随便帮我几个忙,或者找点机会照拂下浅山宗,心思浮想飘飞,片刻之后才警醒过来,似乎刚才有点飞远了。 不过这虽然是个小概率事件,但江枫可没忘记,自己当初摘取法相时,手环示警的铮鸣,不行,这善缘得留个证据才行。 好吧,那就这样子。 江枫迅速做了决定,掏出银灵匕首,将叶默束在一处的黑色头发齐齐割断,揉成一团,扯了角落里一个花布袋子裹上,扔到储物袋的角落里。 再看看银灵匕首,甚好的属性,竟然一直蒙尘以至于用来割头发,话说适合鬼物的法器,自己去哪弄什么鬼物,灵傀虽然不是活物,但也算不得鬼物的说。 “帮你从头再来!” 江枫轻声说了一句,收起银灵匕首,小心的合上门,退出了这栋空旷的宅院。 ………… 江之问睡的正熟,突然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脸,他翻了翻身,嘟囔了一句: “我没尿!” 那人却没停,还摇了摇他瘦小的肩膀,他只好砸吧砸吧有点干的嘴唇,懒洋洋的勉强睁开眼,想要看看到底是谁。 “大师兄?”他第一眼看见了江城子,以及他背后微亮的魂火宫灯。 “你可真懒,还一点也不警觉,这样遇到危险的贼人怎么办?”江城子一副老江湖的样子,连戳江之问的额头,教训道。 “这里啥也没有,就是间空房子,谁会来?”江问问这样说着,但却不敢睡了,因为他看见师父江枫也在不远处。 “炼丹学的怎么样?”江枫随口问了一句。 “刚背了几本书,还在识字和认识药草。”江之问收起懒散,认真的回答道。 “那我考考你,这是什么?”江城子插话,随手拿出一枚刚刚得来的如意金瓜,半炫耀半考校的问道。 “这好像是如意金瓜。”没想到江之问竟然答了出来。 “好吧,答的不错,送你一个尝尝。”江城子有点泄气,他原本以为江问问不会知道的。 江枫来到此间,主要是想带走徒弟江之问,他原本并不想带他去峡谷遗迹,不过考虑到这是个百年难得的机缘,虽然危险也大,但江之问和江城子一样,可以寄居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多少算是有些保障,同时,江之问的限制使用符箓能力,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一个不错的补充。 不经历风雨,是无法得到成长的,对于修为尚且低微的两个徒弟,峡谷遗迹之旅,是绝佳的体验机会。 ………… 浅山宗,大邑郡,宁丰小店。 蔡求真正在将一堆刚刚做好的新鲜假货,码放在镶嵌在狭窄过道墙壁上的木板上,忽然听见有人进了店。 “还未开张!” 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店面很小且狭长,根本用不上喊,就能听得真切。 那走路的声音却近了,蔡求真只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来者,即使是老顾客,他也从来不破例在打烊期间招待。 “是你?” “求真师弟,师父让我来看看你。” “师父有那么好心?这次又是你和三师兄合伙耍的诡计吧?”蔡求真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想自取其辱,被人嘲笑不自量力和长汀君抢女人。” “这次是真的,一个从头再来,回归师门的机会。” “怎么讲?” “小师娘前几日病故了。” “什么?!”蔡求真突然退后了一步,整个人都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过来告诉我?”他喃喃的道,“不行,我要回去!” 蔡求真突然冲了出去,连店面也不要了,只留下来者呆呆的矗立在那片刻,才说了一句:“孽缘已了,师父,咱们这一脉的传承,终于有人能继承了。” ………… 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到处都湿漉漉,滑腻腻的,但也到处都充满清新的气息。 江枫在酒肆门口遇见即将离开的卢钩子一行。 “我改变主意了。” 卢钩子突然说道,“继续当一个散修,将黄歇大哥的事业维持下去,毕竟再有二十年,他就自由了。” “二十年可不短。” “那也好过从头再来。你们还愿意同行么,还是去怒风峡谷。” “规矩还是平分?”况书才更关心这个。 “平分,真正的平分。但我还是要先挑,这是大哥定下来的规矩。” “万一有令牌怎么办?” 江枫突然想到了这个话题,毕竟这是让这一众散修聚在一起的最初原因,当然,他现在已经了解,“赤黄”成立的时间,远比这个早。 “……”卢钩子眼神变得迷离,略有呆滞,“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只是想怎样才能快点发财,但我们发现,说起令牌,似乎很多人似乎都愿意加入我们,而且这和发财并不冲突。” “一起走吧!”况书才给江枫一个“你懂”的眼神,“先想想怎么能帮卢大哥翻身,弄件法器再说!” 仅仅过了一夜,卢钩子就改了主意。江枫心中有了不少明悟,还好,昨日没有劝说卢钩子去投奔李友德,否则不但会劝说失败,还会暴露了身份,带来潜在的风险。 人心不是一成不变的,当散修久了,横财见得多了,就很难再去过那种平淡安分的生活,这件事也让江枫息了想让灰衣小队成员加入浅山宗的想法。 这是两种不同的活法,各有各的活法。 令牌? 一个短期的小目标,就可以招募更多的同道中人,这个目标或许很缥缈,很假,但是还是比没有要强得多。 浅山宗有什么短期的小目标,能够让上下齐心,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洞府?内门?二阶以上灵地?试炼道场?修士战阵?更好的护山大阵? 还是蒙教执事?二阶炼器师?更多的薪俸?法器配给?地级修士? 江枫陷入了沉思,不经意间已经出了浦江镇,远离官道的小路,曲折蜿蜒,除了向东的方向没有错之外,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他的灵感突有触动。 但见遥远空旷的南部天边,漫天红云,带着浓重的灵力威压,向这边飘来,而一只翼展达到将近十丈的褐羽苍鹰,上有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背后一把湛蓝长剑,正在前方不远处,引领着方向。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远目光 嗯? 江枫不禁放空心神,抬头仔细观望巨大苍鹰之上的老者,从其外放的灵力来看,乃是一名金丹后期修士,而他身后层叠的红云,则是由百名修士组成的修士战阵,每名修士脚下,都是齐一色的血虹飞剑,虽然他们的修为均只有筑基层次,但一旦结成战阵,其能发挥出的最大威能,甚至会超越前方的金丹修士,达到接近元婴强者的恐怖程度。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纸面实力,具体的情况,取决于战阵阵法的等级,以及具体的操练熟稔配合程度,江枫仅仅在历代掌门实录和过往的文件中,看到过如此阵仗只言片语的记载,亲身经历,这还是第一次。 威武!他还想再评判些什么,但总觉得词不达意,只能作罢。 有钱!很快这个想法遮盖了其他所有的杂念。 在宗门之间的战争中,除了最高级强者之间的胜负和比斗之外,修士战阵往往是主宰战局的关键因素之一,而低级修士之间的捉对厮杀,埋伏,反击,大多只是为了争夺在战略上有些优势的据点罢了。 七盟战事已经结束很久,有关战争中的种种细节和暗线,也渐渐流传于修士群体,江枫这几日混在散修之中,也有不少耳闻。 据传,天理门有支小型的修士战阵,而在七盟之中,金城派和碧云宗曾经有接近半支的配置,但天理门为了防止力宗,御风宗以及齐国、魏国这种庞然大物的介入,其小型的修士战阵,只在两场关键的战役中投入战场,并未从头到尾使用。 七盟、天理门、浅山宗,寒山派以及几大宗门的一众藩属宗门,之所以能在“泛七盟”这片地域安然存在,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资源确实不多,一座像样的四阶灵地都没有,而这是地级和金丹修士突破更高级层次的关键要素;另一方面,也是人族和妖族势力缓冲的需要,在这些宗门之中,一旦谁有成为绝对霸主,超然于其他宗门的趋势,都会受到四方势力的直接打压或者变相干预。 这是长久以来,七盟各宗,每代掌门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作为浅山宗掌门的江枫,也同样从历代掌门的实录中,清楚明了的知道这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不过谁没有点野心呢? 只是看几眼头上飞过的红云,难以抑制的羡慕之情,就已经在心中疯狂滋生,蔓延,更何况,如果已经拥有初具规模的修士战阵,为什么不继续扩大呢? 谁会嫌自己的宗门太强? 百人的修士战阵不能有,那么半支五十人可以么,或者再多点,六十四人,如何?这样可以尝试更多种类的战阵。据传,碧云宗在战前,曾经尝试将四十九人的修士战阵扩充,而很快,七盟乱局就接踵而至。 这事情仅仅是一场巧合么? 碧云宗是个人族宗门,为什么会遭到同样是天理门的人族宗门打压?真的是所谓的“怒风峡谷蚁后被杀事件”导致的?在事情过去许久之后,分析流传在修炼界的只言片语,统筹散碎不全的线索,不难分析,碧云宗只不过是做了出头鸟,踩到了半支修士战阵这个红线。 下一个是谁?金城派? 江枫严重怀疑这件事情可能发生,估计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也一样知道这种可能,想到这,他突然觉得,或许苏黎清顺水推舟的答应两个中型商会入驻金城派,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作为七盟中的妖族大宗,本身不可能没有自己掌控的商会,但多两名高阶修士,而且是两个不会成为门派继承人的修士,无疑对于防范碧云宗类似的风险,不无裨益。 苏黎清,比自己想象的,目光要长远的多,这一点着实让人钦佩,能经营七盟中的最大妖宗,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不过眼前这恢弘的修士战阵,是齐国的,还是魏国的? 从飞行的方向来看,似乎来自魏国,但想想魏国是宗门和方镇混合治理的模式,虽然也定然拥有修士战阵,但应多是临时征调,不可能这么齐整,比如统一配置的血虹飞剑。故此,这支队伍,很有可能出自齐国,一个凡俗与修士合一治理的人族大国。 “真带劲!”卢钩子啧啧赞叹道,“什么时候等兄弟多了,也搞一支操练操练,威武霸气,不能再拽了。” “大哥,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打劫些法器吧!”身后的一名牛眼跟班修士道,“这个样子去峡谷,估计只是送菜的命!” “吕树,以后还是叫我二哥,大哥的位置,永远是给黄歇老大留着的。他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不过你能想到要提前准备,倒也让我佩服。” “二哥,你真的佩服我?”牛眼跟班吕树问道,“有多佩服?” “……”卢钩子明显愣了一下,“你给我闭嘴,兄弟们,继续前进!” “是!” 众人齐声道,虽然这支仍然称为“赤黄”的小队人数减少了很多,但余下的却都是队伍内的精英,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和混日子的,均在与血爪帮的争斗中,要么临镇投敌,要么如鸟兽散。 这也算一种成长吧,不过要说修士战阵,卢钩子还是想的有点远,不论是否会受到莫名势力的打压,首要的条件,你得有足够的灵石,足够的人手才行,当然,困扰自己的,一样是这两个问题。 ………… 怒风峡谷西北,遥远的天际。 一座长三十五丈,宽十丈的船型法器,一路喷吐着橙红的光芒,正在向东南疾驰。船头插着四面画着三道黑色波浪的旌旗,正是御风宗的标志。 船首的最大一个房间里,正坐着师徒三人,品着灵气四溢的茗茶。 为首者须发皆白,面带红光,坐在丹黄暖玉蒲团之上,他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虽然仍在地级,但大多数御风宗的地级修士,见到他至少要行稽首礼,尊称一句“泰老”。 “芊雪,为师的安排,你可满意?” “多谢师父支持。”慕芊雪微笑着行礼,作为泰老的爱徒,她的动作舒展而自然,不似身边的一位中年剑眉修士那般,恭敬而拘束。 “不要只关注这个小小的遗迹,只不过是一个伪天级的元楚罢了,虽然晋升比为师早了数百年,但借助吞噬的手段,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体内各种妖灵争斗不休,不止会影响祭炼法器,也会减少寿元。所以,眼光要看得长远一些,即使有缘拿到些许传承,也应以炼化融合为主要目的,而不要贸然吞噬,切勿受到蛊惑。” “是,弟子受教了。” “粲然,知道为何我叫你来么?”他转而问那名中年剑眉修士。 “弟子驽钝,实在不知。” 作为泰老的七弟子,虽然修为精进,在诸多弟子中并不靠后,但出身低微,来自凡俗寒族的刘粲然,在众多弟子中,是为最恭敬守礼的一个。 “以后与你芊雪师妹多亲近亲近,或许有一天,她需要你的支持,而你虽然已经晋升地级,但你根基尚浅,想要荫庇家族,进入御风的‘华族’行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诸多同门之中,只有她才能帮你。” “是。”泰老的话刘粲然并未完全听懂,但他是最为听话的弟子,没有之一。 “记住,永不背叛,一切如为师亲临。”泰老严肃的说,“不论她想做什么,你都要全力以赴的支持,懂了么?” “是,弟子懂了。”刘粲然低头行礼,虽然不知道师妹慕芊雪到底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但既然师父要他如此,他自然会去遵守。 “进入谷中,如果需要搭救凌飞度那个浪荡小子,就救他一命,但也不要勉强,凌家,表面看起来很美,实则已经日暮西山,不值得你去拼命,即便你需要他们的支持,在没有诞下子嗣前,也并不会太多。”泰老转头交代慕芊雪。 “是,”被师父点破,还提及诞下子嗣这么遥远的事,慕芊雪脸颊微红,“师父,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 “哼,”泰老哼了一句,没太在意,“方才还跑去船后面看了几眼,别想瞒着师父,师父我也年轻过,既然放不下,就放手去做,想左右逢源,怎么能堪重任!” “师父您现在也不老的,还可以更进一步。” “就属你嘴甜。”泰老嘴角翘起,微微一笑。 “古传福本事不错,就是心机有点深了,你和凌飞度那小子交往,要多注意防备他。几家令牌曝光的事情,多半和他有关,虽然即便没有他,或许也会有李传福,赵传福做这种事,御风宗的风气,太脏,太乱。” “师父,既然如此,当初您为何要答应齐国人此事?” “这里面有些无法摆在台面上的理由,齐国人叫嚣之前的入谷名额分配不公,我也就是顺水推舟而已,左右能帮你们顺便减轻些负担,虽然道不同,但结果都是不错的。” 泰老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所联想,“总有些人,以为家族有几个灵石,就妄想做些越界擦边的事,有时候就该变相敲打敲打。” “等你们都能飞的更高更远,我这老头子,就可以放心去搏一搏了,天级并不难,难的是后面。” ………… 七盟东部,北剑门。 “掌门,玄微强烈建议您不要去亲身犯险。” “为何?”年轻的男子转过身,比起万玄微来讲,他的形象要好的太多,颇有一番万卷书生的俊朗。 “洗剑溪谷,我们刚刚得手不久,虽然有齐国的背书,沈九丰不一定敢来攻打我们,但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倘若您进入谷中,一旦……” “但是齐国给了我们一枚令牌,虽然是他们抢的。” “那是他们设下的诡计。”万玄微回头瞅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老者,“米长老,你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呀!” “好!”被称为米长老的修士一头银发,年纪也不小,有些驼背,颤颤巍巍拿出一封信,“这是齐国的外事长老田清和暗中发来的密信。” “哦?”年轻男子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番,“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是让你认真负责,好好的帮我经营这北剑门的基业么?” “这信话里有话,已经在安排您身后的事情了。”万玄微善意的提醒道。 “这么想,也是做长远准备,我可是齐恒泰的外甥,他们没必要害我。”年轻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你们要是不愿意让我去冒险,我听你们的就是。玄微,你是我表兄,米东葵,你是我二夫人的娘舅,你们也都不会害我,都是为我的安全考虑,我信你们便是。” “对,对,掌门,虽然您和齐国国主亲如一家,但是您已经贵为一宗掌门,得仔细考虑咱们自己的事情了。” “有什么要考虑的,是灵石的事情么?我叫舅舅再给我们送来一些。” “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当了掌门,齐恒泰就不是我万斐然的亲舅舅了?” “这样会让您舅舅难做的。”万玄微苦口婆心的劝道,为此讲了一大堆道理,听得万斐然头都大了,连连摇头。 “算了,算了,玄微你去办吧,就按你说的那个计划去做,咱们的灵地,开辟出一众洞府来,对外租赁,左右是块好地,既能挣钱,还能结交不少散修。对了,你说的那个散修朴什么信,晋级成功了么?” “托掌门洪福,朴铁信昨天已经晋升成功。” “那就好,那就好,想办法聘为客卿。这个,高手越多,咱们北剑门越强,这个我懂。别的你们看着办吧,我在后花园,还约了几个诗友踏青呢。” “是。”万玄微和米东葵行礼,恭送掌门。 “嗨!”万玄微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站直身形,不再显露丝毫老态的米东葵,两人相视苦笑一阵,“米长老,租赁洞府的事情,您看?” “照你说的意思办吧,咱们都是一家人,而且掌门他初登大宝,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会让琴儿吹吹枕边风。” “嗯,但愿如此,咱们得同进退才行,我说的那件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要不还是娉婷嫁过去吧,聘如怎么说也是个寡妇,还生养过,你侄儿他能高兴么?” “哎,你不懂,这年轻人,我也是越发看不懂了,小子还挺坚持,还是选聘如吧,也了了你一桩心事。” “那成。”米东葵也不计较,“这几天就把事情办了,我得找人快点把那令牌卖了,也是不少灵石,那帮商会又来催灵石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在古剑门,哪用操心这种琐碎的破事。” “消消火,消消火,”万玄微过来拍了拍米东葵的肩膀,“左右现在也是个长老,总比在那受气强,不白折腾,咱们眼光得放长远点,好日子可在后面呢。” “那是,那是。”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掌门内府,外面风清云淡,迎面正是一处极好的水面,此时荷田初染绿波,小荷尖角半露,果然是赏景吟诗的好景致。 ………… 怒风峡谷北部末端,落英门和赤霞门交界处。 到处都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四野的绿意仍旧随处可见的话,这里更像是一处乱葬岗,到处都充满颓废,腐烂,死亡的气息。 咔吧! 冯既明踩碎了一根隔年的干燥枯枝,举目四望,将一切细节映在眼中。 “已经有人先从这里入谷了,会是谁呢?不过这也是好事,这样我们可以和马太吉分两路进去,拿到传承的希望更大。” “好的,别啰嗦了,听你的,先找人,有你的气息在,这很容易。” 冯既明双手合十,灵气如深谷中的激流一般,迅速迸发出来,金发根根直立浮起,灵级的气息不断攀升,迅速突破了玄级。 他扔出一枚散发寒气,晶莹剔透的冰凌。 那尺长的冰凌一接触地面,迅速的融化成一滩极为冰冷的水,却未有一滴渗进土中,而是摊成一个光滑的镜面。 在那水化的镜面之中,映出了他俊朗甚至有些妖邪的面孔,以及身后面容枯槁的马太吉,随后渐渐浮现出一个戴着兜帽,手持一把普通法剑的年轻修士,他正随着一群不知来自于哪里,法器也一样低端的修士,与另外几名修士在林间缠斗。 找到你了,江枫,藏得不错。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乱局丛生 天空的苍黄色彩缓缓消散,北风渐歇。 怒风峡谷内又迎来了一批散修,他们神情略显疲惫,衣服也有些散乱,正是卢钩子一行,相比在浦江镇整理队伍重新出发时,这支“赤黄”散修队,又增加了三人,原本手无寸铁的一众,也一一得以补全。 “二哥,我们终于到了。” “不错,这里就是怒风峡谷,据说灵宝现世就在此处,只是大家要多加小心,此处必然会十分危险。” “十分危险是有多危险?” “吕树,你以后少说话。”卢钩子瞪了他一眼,“大家注意防备,有人来了。” 兔起鹘落之间,在树丛遮挡的间隙处,闪出七八个人影,为首的是一名清瘦的灰袍老者,眼睛深陷,颇有狼顾之相。 “张志玄,是你?” “是我,”那灰袍老者嘶哑的喉咙中传出几声桀桀怪笑,“卢钩子,你这个胆小鬼竟然也为了异宝而来,真让我刮目相看,怎么,黄歇和严白虎那两个手下败将呢?” “他们有事迟来一会,你还是让开,否则定让你好看。” “我不信,是不是死了?你不是会寻龙探穴么,就看不出他们短命?我可是听说了一点事啊。”他话音未落,身后闪出一名光头散修,江枫认出来,此人正是之前一名经常在黄歇身边阿谀奉承的家伙。 “哼,你想怎样?”见已经无法隐瞒,卢钩子掏出法剑,直指张志玄。 “老规矩,把东西都留下,不过我这人生性多疑,你们要把衣服也脱光了才行;要么你就带队伍过来,我还缺一个晚上伺候我洗脚的,怎么样,选一条吧?”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嘿然怪笑,树丛之中,又隐约浮现出七八名修士的身影。 气氛有点凝固。 还未等卢钩子回话,远处的天空之上,飘过来一朵熟悉的红云,正是之前远远看见过的修士战阵,张志玄也不傻,知道这种势力惹不起,迅速的向后腾挪几步,躲在了树丛的阴影之中,不过他们在上风向,不论如何隐藏,却比卢钩子一行,要明显得多。 红云从头顶经过,却见卢钩子左右示意了一个准备撤走的眼神,同时手指捻动,快速向上空甩出了一道红色的灵光。 “你疯啦!”张志玄赶紧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跑!浦江镇汇合!”卢钩子回转身形,以从未有过的遁速,向密林中急速奔去。 那道灵光还未接触到上方的修士,就已经触发了告警,整齐的四方战阵突然从中部一分为二,电光火石之间,变化成雁行队列,同时,接近百道的剑光,像疾风暴雨般,无差别洒落而下。 噗! 江枫刚刚撑开了一道水盾符,就见到一名来不及防御的散修被至少六道剑光扫到,被往复穿插,被打成蜂窝一般,登时毙命。 这个卢钩子也真是不要命,看来他和这张志玄,有着不小的宿怨,宁肯自己被袭击,也要拖对方一起下水,不敢细想,他和况书才,也接踵钻入密林之中,不过他们并没有选取卢钩子逃窜的方向,而是绕道直奔谷中。 噗!噗! 整片树林几乎被摧毁殆尽,到处都是枝叶残骸,张志玄的修为在场中最高,达到玄级圆满,自然成了修士战阵的首要目标。 该死! 他一个腾挪,闪身钻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却感到身后一阵冷风,心中不敢有半点犹豫,强行向左侧闪身,背后却传来一阵撕裂皮肉的剧痛。 呀! 他赶紧甩掉手中品质不凡的法剑,塞了一把杂色丹药入口,囫囵吞下的同时,灵力全数灌注在自己胸前,那里挂着一枚晶莹的黄红色琥珀护符,从未启用过。 琥珀在灵力的催动下,迅速熔化,张志玄的体表,很快被奇异的金色黏液覆盖,虽然只有薄薄的半指厚,但足以遮挡住鲜血淋漓的后背,甚至有几道残余剑光飞来,都被这黏液护住,未能伤害到他的身体半分。 不过他脚下可不敢停,向后甩出琥珀熔化之后显露出来的一枚黑色晶核,那晶核甫一落地,立即膨胀了数十倍,一只微胖的灰色飞蛾,扑腾着不断掉落苍白色粉末的翅膀,直奔剑阵之中修士飞去。 它的翅展足有六尺,飞行之中舞动着周围的气流,不断的干扰袭来飞剑的方向,而它头上的两只半尺长的黑色斑纹触角,似乎在释放无形的干扰音波,让距离其最近的,雁行战阵侧翼的几名修士,身形有些飘忽不稳,行将下坠! “定!” 骑在苍鹰之上的金丹强者,口吐真言,强行压住了大阵的变化,而正在随意泼洒剑光的诸位修士,也因此立即调整了进攻的方向,一齐对准那灰色飞蛾施法。 噗!噗!噗! 五色的剑光飞舞,那飞蛾抵不住如此强度的反复伤害,顿时断了翅膀,像一只胖虫子一样从半空之中跌落,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再无半点生命气息。 “停!” 金丹强者高声喝止众人,刚才地面上的一众散修,包括那名疑似挑衅袭击者的玄级修士,已经跑出了战阵的攻击范围,无需再浪费众人灵力追赶。他跳下苍鹰,落在那飞蛾附近,想要查看下此物的玄妙之处。 啪! 他的手刚刚接触飞蛾的尸体,那飞蛾体内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爆鸣,化作无数灰白齑粉,散落在空中,也泼洒在金丹修士的身上,更有一丝粘稠的浓浆,趁他不备,渗入到他的身体之内。 嗯? 他连续甩出两道清洁符,才去除了体表的苍白色粉末,但见他裸露的手臂略有微红,似乎中了毒。 “手段如此歹毒!”他微微攥拳,体表浮现出道道蓝色光晕,将那坨坨微红驱散,再无一点痕迹。 “打扫战场,遗迹开启之前,我要让这些散修,见识下我们的厉害!”他突然想到,拿这些没有跟脚的散修,操练这些实际有一半新丁的修士战阵,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也是他懒得追上去,不随手灭掉那几个散修蟊贼的主要原因。 ………… 浅山宗,罗川。 郑轶雨急匆匆的叫出了在卷帘司处理庶务的王乙,将他拉到无人的角落里。 “掌门什么时候回来?” “恐怕要六月了,怎么,你有急事?”王乙是知道江枫去向的,不过鉴于掌门刚刚出发,还需要保密一段时间,故此他没办法告知细节。 “这样啊,那算了。”郑轶雨犹豫了一下,几步下了台阶,随即转身道,“听说掌门夫人回罗川住了?” “嘘——,”王乙赶紧上前拦住他,“小点声,我告诉你,这个不一定是真的,还需要等掌门回来确认。” “你负责卷帘司,你竟然不知道真伪?” 王乙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法天天跟着啊,还是这种床笫之事。” “也是,”郑轶雨知道掌门江枫经常在各地巡视,卷帘司人手又少,王乙有事情不知道也很正常,“那好吧,我再想办法。” 他急匆匆的出了卷帘司,心中想着这件事情和谁沟通较好,家主郑鲁达问题不大,但是作为庶务长老,或许没法给自己出主意,对了,他突然想起来皇甫润生刚刚扩充过的巡逻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兵争司奔去。 “你说的可属实?证据确凿么?有没有泄露?”皇甫润生听了郑轶雨的讲述,也登时紧张了起来,连发三问。 “没错,他们定是赤霞门的暗探。我们先是在大邑郡找到了一些线索,然后顺藤摸瓜,发现在东湖郡以及暖谷郡,也有他们的踪迹。涉及的人有十六人,修士七人,最高者应有玄级实力,故此我们没敢深入调查,怕引起对方的反弹。” “凡俗里,有我们宗内的人么?”皇甫润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岳溪山,虽然他只是有些不该有的野心,并非其他宗门的内线。 “有,有两名新购置的奴隶,都在东湖郡,此外,有个家族的族长,也有重大的嫌疑,至少已经迁移到我们浅山宗五年,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最近争取过去的,或者受到了莫名的要挟。” 玄级? 皇甫润生咂摸着对方的实力,仅凭自己一人,恐怕是无法对付这个暗探组织的头目的,当然,如果恰巧能在三郡对手的话,还有对应的镇守可以配合自己,但还不保险。至于灵级修士和凡俗,如果数量不多的话,有兵争司的队伍和明镜司可以调用的一些人马,也可以应付。 最好是再有几名修士,特别是一名玄级修士能配合自己,才算保险。浅山宗擅于争斗的修士不多,选择也就变得少了起来。 “你家郑长老是否已经知道?” “还未汇报,涉及公事,理应保持隐秘。”郑轶雨如实的回答道,“此事所知者,应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以免走漏风声。” “这是自然。”皇甫润生没想到郑轶雨虽然年轻,诸事考虑的倒是周到,“这件事情,我们去和江海商议一下,然后需要知会王长老,毕竟涉及到咱们宗内的人。” “王长老会配合么?”郑轶雨面露忧色,这让皇甫润生也是一愣。 “你啊,别想得太多,这种事情,大家定会齐心协力的。”他拍了拍郑轶雨的肩膀,知道他的判断或许受到了传闻的一些影响,“不过,这事情你别想贪功。”他走在前面,出了门,院子中正在操练,他径直走到汗如雨下的花百千身边。 “执事大人!” “嗯,从各地抽调十五个身手敏捷的兄弟,让他们回罗川待命,我最近有大用。” “是。” ………… 怒风峡谷。 一座大型飞舟喷吐着金黄色的灵气,漂浮在半空之中,下方正对着蚁穴的最大出口,这里已经被清场,附近除了偶尔出入蚁穴的黑色工蚁,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左侧飞舟之上,悬挂着“青山叠嶂”标志,迎风招展的四面旌旗,正是力宗的标志,四名地级修士错落的站立在飞舟之上,遥望着正向这边靠拢的另一座飞舟。 “御风宗的人来了。”其中一名修士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江枫在此,定会认出此人,正是地级修士余成克。 “似乎有高手。”另一人满头白发迎风飞舞,正是执剑观望的楚安澜。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武会友 “泰荣浩,在御风宗都称为泰老。”接话的是另一个人,他与在场的三人都有些距离,但身份似乎最高,正是地级修士白世在。 “此人不可小觑,你们还是低调点。据说此次入谷,只看令牌不看人的规矩,就是他代表御风宗,和我们清师叔以及齐国人共同定下的。” “能让清师叔让步的人,倒是鲜见。”一袭蟒袍的萧不羽道,“不过这规矩对于集体行动的我们没什么伤害,只有那个叫韩立的小子是自己来的,他的令牌,就不是咱们发的吧?” “此人并非我等世家子弟,而且野心太大。”白世在咂摸了下嘴,眉头微皱,似乎并不太看好此人,他在此之前,早已经注意到韩立此人,感觉他或许有些重大秘密在身,或许从遗迹中出来,需要再仔细调查一二。 “白兄,既然你带队,你先去打声招呼吧。”余成克冷漠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揶揄道,“听说这位泰老还有个长得不错的女弟子,可以考虑考虑。” “少来,我还是喜欢你们余家的姑娘。” “哦?难道我们萧家的姑娘哪里不好么?”在旁观望的萧不羽道,“你看那个萧明珊如何,不论身材还是长相,可都是一等一,你要是认为不合适,你们家几个子弟进飞雄军任职的事情,我可要好好考察考察了。” “得,萧大都督生气了。”白世在哈哈一笑,没把这当回事,此次怒风峡谷一行,力宗虽然没有“泰老”这样存在的修士带队,比如“月、白、风、清”四位,但却派出了四位年富力强的地级修士,他,余成克,楚安澜,萧不羽,而掌门所在的朱家没有来人,故此指定了他作为带队人,这与其他宗门沟通的事情,无需多讲,自然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入谷的并不是他,暂定为余成克和楚安澜,高层原本定的是余成克和萧不羽,毕竟两家在寒山会谈时,都曾亲自参与并有所建树,然而,最终楚安澜却被突兀的安排进来,对此,不仅是白世在,就连当事人楚安澜也不明所以。 当然,服从宗门的安排是第一位的,纵使此间有天大的机缘,也要按照规则做事,身在其位,就必须为宗门意志所左右。不过,白世在有在最后关头相机而动换人的权力,以避免力宗在谷中蒙受损失,至于玄级,人选早已定好,涉及到各家的利益,他也懒得再去调整,就连备选的人,都没有带。 摒除略有些散乱的杂念,白世在飞身跳上御风宗的宽大飞舟,迎面而来的,果然是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 长得的确不错,他心道,原本脸上已经浮现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三分,正要打招呼,红色的彤云却在天边遽然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急速飘来。 “看来我们得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飞舟之内,一个超越普通地级气息的存在,随着话音落下,转瞬间出现在几人身前。 “是齐国人,一家人先不用那么客气。”泰荣浩伸手制止了意欲寒暄行礼的白世在,“他们倒是威风得紧!” 深沉、幽远的气息从他的体内迸发出来,瞬间刺透了此间的一切,就连两座飞舟喷吐的灵气,也似乎缓慢粘滞了许多,泰荣浩微微抬头,本来慈善的目光变得锐利,远处那片修士组成的彤云附近,无数的淡红色花瓣凌空出现,貌似无害的轻轻飘舞在空中,却让领头的金丹修士如临大敌。 “集!” 他一声喝令,修士战阵中的所有修士,迅速的在空中重新聚集,形成一枚相互守护的球形存在,而他也在苍鹰之上站起,手中多了一对圆形的古旧铜环。 半空之中,灵力气息如深潭湍流般乱窜,齐国的金丹修士,果断的扔出了那对圆形的古旧铜环,那铜环迅速的上下摆动,陡然变大,两者之间交织出无数细密的幽蓝丝线,那是灵力粘稠,凝聚成丝的标志。与此同时,只见泰荣浩宽大的身形忽动,在空中进行了数次敏捷的腾挪,绕开那对诡异的铜环,直奔齐国金丹修士而去。 啪! 两人的手掌凌空对峙,霹雳惊雷般的声音响彻山谷,身在附近的修士,顿时感觉到脑海中一阵强烈的搅动,不少人身形都无法站稳,空中汇聚的修士战阵,更是凌乱不堪,这时,原本在空中稳定灵力潮汐的铜环,再次飞起,一上一下,拖着蓝色丝线般的长尾,罩住了整个修士战阵。 空中淡红色花瓣变得更多,更密,飞舞的速度逐渐加快,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环状,缓缓转动,将场中两位修士圈在中央,虽然貌似无害,但在场的任何一位修士,都不敢跳出来加入这斗法的战团。 “星!” 金丹修士口中一声喝令,已经被稳住的修士战阵再次变幻,成为星形的模样,它的每个角都微微翘起,中间退却,像一张不完整的大网一样,向泰荣浩缓缓飞来。 灵力在战阵中的每个修士指尖凝聚,它们或闪着微光,或已经凝固成形,或发出轻微的爆鸣声,只等金丹修士一声令下,就可以合并成一股强如金丹后期的一击,甚至威能更甚的灵力之箭,瞄准了矗立半空的泰荣浩。 “哈哈哈!正风兄好手段!” 泰荣浩忽然收力,淡红色花瓣凭空消散,再无一点痕迹,他身形微动,转瞬间出现在金丹修士身边,友善的伸出了右手。 “哼!” 齐正风白色须发随着他这声冷哼,微微颤动,两道铜环瞬间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战阵中所有修士凝聚的灵力尽数吸纳,闪着遍体幽蓝的光,渐渐缩小,飞到齐正风身前,他用手一捏,那股幽蓝如白气般消散,与此同时,左近的灵气竟浓郁了三分。 他这才伸出手,与泰荣浩握在一处,眼角微微含笑。 “匆匆一别,已有甲子之年,原本还以为因为这峡谷事,你会来御风宗看我,结果却未等到,看你的样子,还能再活五百年。” “哪里,我自问身体硬朗得很,估计可以等到你成就元婴,再登临半圣那一天。” “不会让你等太久。怎么,你要进这谷中不成?” “都是小辈们的游戏,你我自然不需要惦记元楚这点家当。”泰荣浩右指微弹,一道金光向修士战阵中间飞去,缓缓减速,停在一个女子身边,那是一枚金色的珍珠。 “想必这才是入谷的正选吧,不知是何人?” “多谢老友赠礼,佳儿,收了礼物吧,过来拜见泰老贼。” 那被叫到名字,模样清秀,短发遮住额头,一袭宫装的女子,玉手合拢,收起金珠,飞掠到齐正风身边,但她可不敢称呼泰荣浩为“泰老贼”,只能躬身一拜。 “晚辈晏殊佳拜见前辈。” 她的修为也在金丹期,但相比眼前的二人,还有不小的差距,此行,在修士战阵中,共有三位金丹修士,对方能在百人之中,快速的找到自己,并判定是入阵之人,想必不止有过人的灵力感知范围,更有在微妙之间,探知人心躁动的敏锐。方才,她只是分心略微观察了下峡谷下方的地形,心中浮起一丝波澜,就被看穿,可见眼前之人,的确有与师尊一较高下的实力。 “很好,很好。大道万千,俊彦当先,令徒的资质万里挑一。”泰荣浩微微转头回望,原本站在灵舟之上观望的慕芊雪会意,凌空飞起,紫色飘带轻盈飞舞,待到近处,露出倾城般的甜美笑容。 “这是我的徒儿慕芊雪,你们在谷中有机会可以合作一番。” “是!” 两人齐声道,眼神中却闪出异样的精芒。 ………… 有了两支飞舟和修士战阵作为明显的标志物,参加怒风峡谷遗迹的各方势力,陆续到达,金城派最先,尾随而来的则是落英门和赤霞门,魏国修士姗姗来迟,不过他们没有停在齐国附近,而是在一里之外等待,直到天理门到达,才与其一同进阵,停在金城派附近,隔着天理门,与齐国遥相呼应。 力宗修士阵中,白世在仔细观察了一番齐魏两国的阵容,他所关注的重点,自然是金丹修士,以及妖族各种可能参与峡谷遗迹夺宝的地级修士。 他和余成克耳语了一阵,后者先是皱眉,而后又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楚安澜的身边,交给他一枚纳戒。 “里面有‘风师叔’临行前给的攻击符宝,危急时刻,记得使用。” “风师叔?”楚安澜颇感意外,不过还是收了下来,毕竟多一件利器,进入谷中就多一分保障。 “你们已经决定了?” 萧不羽没什么表情,看着另外三人说了一阵,估测白世在已经定了入谷的人选,自己原本准备的一众法器和符箓看来再无用武之地。实际上,在楚安澜在临行前被突然插入队伍时,他就早有所感,或许此行没自己什么事了。 “世在决定他和老楚进去,我们留在外面。” “他有胜算么?” “没有。”余成克坦白道,“与我们可能有争斗的,并不像是魏国人,那个一直盯着女修看的小个子叫高仕满,只是个占了几座城的普通城主罢了。” “也许是西线吃紧,我听楚安澜说,夜樊国已经借了三次灵石了。” “就怕他们还不上,”余成克无喜无悲,灵石是否还得上,和他的利益没什么关系,“谁知道呢?”他眼神飘忽间,看见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余成克几步就到了阵外,拦住了已经去掉伪装的江枫。 “余前辈!”江枫拱拱手,陪着笑脸,“我拿到了令牌,想要去谷中长长见识。” “你可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敢托大,倘若进入谷中,还希望前辈照拂。” “我不进去,估计别人也没时间照顾你,自求多福。”他身形微动,隐隐朝向了赤霞门方向。 “是是是,”江枫会意,知道余成克是在提醒他注意赤霞门,其实他方才进阵,确实感受到一股不怀好意的窥视,他不用想,这打量不是出自对妖族观感较差的天理门,就是曾经惦记过自己,但因为峡谷遗迹干扰,而没有出手的赤霞门,至于落英门,他看见掌门涂山带着几个人,留在最外围,想必与自己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什么瓜葛。 “小子,你竟然也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安澜一错身,也看见了江枫,不过与余成克相比,他的表情自然得多,看见自己时还有一丝欣喜,这让江枫不禁有点心慌。 “哦?楚兄认识他?”余成克倒是很意外。 “浅山宗掌门嘛,是小儿的朋友。”楚安澜自然不会透露自己强迫江枫占卜的事情,不过江枫的出现,让他觉得此次入谷之行,说不定会多一种策略选择。 “是,楚前辈,听说弈鸣已经苏醒,真是吉人天相,可喜可贺。”楚安澜既然已经点破,那遮掩也是无用的,虽然他和对方都知道楚弈鸣是“假子”,但两人的理解,实则是不同的,这时候提及楚弈鸣既自然,又显得亲近,他相信自己与这些大人物打招呼,周围的人还是看得见的,对于自己的安全,还是有好处的。 楚安澜拍了拍他的肩膀,“谷中见。” 江枫感觉自己要哭了。 “果然当掌门是有用的,你看,认识的都是些大人物。”回到己方镇中,况书才一脸羡慕的在旁调侃道,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地级修士多看他一眼,让他心里很是难过。 “不过好像你不太高兴啊,有什么问题?” “进谷之后,离这些大人物远点。”江枫侧过头,在况书才耳边小声的说道。不过,方才他见识了齐国和御风宗的以武会友的架势,颇有另外一番感触。 没有永恒的敌人,更没有永恒的朋友,这都是相对的。但不论是朋友圈,还是宿敌圈,想要其向好的方向转化的话,都得主动出击才行,这因元楚尊者遗迹而促成的峡谷盛会,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想到这,他瞥见了一个熟人,就赶紧贴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阵入谷 凌飞度早就看见了江枫,不过不喜欢热闹的他自然不会凑上去,两人交情也没有到那种需要他不顾修为差距去打招呼的程度,况且,对于这个浅山宗掌门,他现在兴趣也不大。 “凌前辈!” “哦,你也来遗迹了。” 凌飞度没想到江枫自己竟然找上门来了,既然这样,他也不好一声不吭,便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打算快点将他打发走,好静思入谷之内如何寻找机缘,解救周静茹的事。 “进入谷中,还望前辈有机会,多多照拂在下。” “看情况吧,自求多福。”凌飞度还是那个老样子,慵懒的冷漠写在脸上。 “多谢前辈。这位前辈是?”江枫转头看向慕芊雪,既然两人都出自御风宗,站的还不算远,至少应不算敌人。 “慕芊雪。” “慕前辈好。” “你就是那个杀了拓跋图的浅山宗掌门?” “不敢,不敢,都是运气好。拓跋图身体一直欠佳,当天又太冷了……”江枫没话找话,这女子容貌上佳,修为又高,他就差仰视了,按理说这种场合江枫自己也不喜欢,但为了趁此机会混个脸熟,也就干脆豁出去一张老脸了。就从朋友圈来看,只认识几个力宗的地级,明显是不够的。 “你一直是这么多废话么?”慕芊雪打断了江枫。 “哦,前辈批评的是。入谷之后,还望前辈有机会照拂一二。” “嗬,你倒是个有趣的人。”慕芊雪看出江枫在唾面自干的故作谦卑套话,“以后不要随便送人乱七八糟的东西。”慕芊雪心有所指,有些细节,她早已打探到究竟。 “是,多谢前辈指教。”江枫暗自瞅了一眼凌飞度,慕芊雪这句话乍听起来十分突兀,但结合凌飞度来猜测,他隐隐猜出,慕芊雪说的是“蚁后毒囊”的事情,话说,这件事有哪里做错了么,惹得这位不太高兴。 “我的事,你少插手。” 凌飞度盯着慕芊雪看了片刻,爆出这样一句话,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事情让他很倦怠,“江……江掌门,如果入谷一切顺利的话,可以来垂拱城找我。我让古传福介绍几个人给你。” “是,多谢凌前辈厚爱。” 江枫感觉自己的薄脸皮都要爆炸了,能低声下气到这个份上,也算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赶紧告退,瞅着金城派阵容的方向,装作与诸人熟稔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蹩了进去。 “江掌门有礼。”与凌飞度不同,金城派冷听涛倒是个热情的人,虽然两人素昧平生,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冷前辈,久闻大名,上次去金城派,本来苏掌门要介绍我与您相识,却正赶上魔影之灾,未能如愿,实在遗憾。” “哈哈,现在也不晚。” 冷听涛知道这些都是套话,他驻守的乐林城,位于金城派中北部,与浅山宗距离并不近,而自己虽然在金城派有些名声,但掌门苏黎清一直对此十分忌讳,要说江枫听说过自己,或许还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要说苏黎清想把自己引荐给外人江枫,这事情绝无可能。 不过他也不想当场拆穿江枫,他此番出来参与峡谷内宝物之争,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拓展人脉,江枫虽然只是小小浅山宗的掌门,但也算一方临近的外部势力,能够结识一二,对于自己和冷家总是件好事,故此,他脸上浮现出更和善的笑容,与江枫畅谈了半个时辰,才亲自将其送走。 是只精明的狐狸。 从金城派驻地出来,江枫便有此感悟,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情况,他自然清楚,长宁商会的窦锦秋曾经和自己聊过这些细枝末节但又很关键的东西,但对方不拆穿,并且愿意与自己交往,说明这方面也有诉求。 看起来,金城派也不全是铁桶一片,这是件好事情。乐林城一路向西,虽然道路不畅,但只要有灵石,早晚会有办法的。 赤霞门的地级修士曾宝骏,江枫倒也勉为其难的去见了一面,聊了几句不冷不热又话不投机的闲天,就礼节性的退出了赤霞门的驻地,要说曾宝骏这人,与赤霞门掌门曾宝贤还是有些差距的,他相信如果今日是曾宝贤在场,或许两人的见面,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此人格局不能说是小,只是诸事似乎都兴趣不大的样子。 金丹修士涂山,是江枫的最后一站。 落英门虽然是人族宗门,但却是自己与灵笼商会临时合作,对抗赤霞门西进的关键,虽然浅山宗有地盘,灵笼商会有人,但没人配合,还是会被赤霞门轻松干掉,甚至盟友灵笼商会,都可能中途反水。 要说与落英门有缘,江枫在初登大宝时,倒是通过他们的民间手段,销赃了数回盗宝所得,当然,这不能当作交情来明讲。 涂山人不算热情,但也不算冷漠。 在寒山会盟上,江枫是见过他一面的,他相信涂山这位金丹修士,对自己也有一些粗浅的印象,但当时七盟的各宗掌门和代表,心思皆在会谈上,江枫也就没有去触霉头,当然,那时候江枫自己也没有现在“广交朋友”的这个觉悟。 “这处遗迹,按说你是有功劳的。” “哪里哪里,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是坑,你也难辞其咎。” 江枫身上一寒,这话题转换的有点快,“前辈,这其中干系,晚辈实力低微,恐怕……” “怕有用么?”涂山盯着江枫看,让江枫有点被凶兽盯着的感觉,心道这涂山还真是个凶人,怪不得听说有个外号叫“疯子”。 “迎难而上,年轻人当有锐气。”涂山身体后靠,“否则这遗迹,就是坟墓。” 江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不语,本来想好的话,被涂山这怪人,打翻在地,现在一片狼藉。 “等此间事了,落英门和浅山宗互相设置个别院吧,沟通有无。”江枫正尴尬,涂山倒是替江枫说出了想法。 “是,多谢前辈。” 该说的话虽然一句没说,但目的却是达到了,这落英门掌门涂山,倒是个靠谱的疯子,江枫暗忖道。 ………… 临近午时,一只飞舟最后抵达。 本来分处各地,但阵势略显混乱的修士群中,方才有人开始指挥众人分开,让出道路,正是赤霞门的一队灵级修士,他们一色的蓝袍,遇到所有人都神色恭敬,劝说着大家保持安静,并让出一块百步方圆的空地来。 “诸位道友,自我介绍下,我是赤霞门掌门曾宝贤。”曾宝贤手握一把未展开的折扇,神情自若,露出一抹莫名的浅淡笑容。 “今日我们相聚在此,共同开启元楚尊者的遗迹,按照事先几位长者定下的规矩,拿到令牌获得入谷资格的道友,向前一步,我们首先要在‘隆恩玉券’上署下印记,以便由泰前辈代交给‘德政院’报备佐证,一入谷中,生死无论,免伤和气。” 他挥手之间,两名蓝袍修士,展开一块四尺长,一尺宽的卷轴,这卷轴闪着淡绿色的微光,像是块纯净的古玉一般,只是更轻薄,更剔透,江枫用玲珑宝光探视过去,这“隆恩玉券”竟然闪着蓝紫色的宝光,看起来应是一件品质不错的法器。 还有这事? 身后的况书才捅了捅江枫一下,“小白,你觉得我是用真名字好,还是假名字好?” “我反正只能署真名,这里有人认得我,你不愿意,可以署老大的名,相信老大不会怪你帮他出名。” “也对啊。”况书才见远处似乎有人在看他,便赶紧转过头去,将面目遮挡在袍服之中,很少紧张的他,心中竟有些惴惴。 场中已有人向前一步,按照所属宗门,一一在这玉劵上留名,大宗大派的人,自然听说过这东西,江枫倒是第一次见到,想不到探索一个伪天级遗迹,竟然还要这么正式,说是报备,实则算是一个生死状,一旦签了进入谷中,生死无论,想想这也算是一块遮羞布吧,否则公然互相杀戮,总是违背了两族的停战协议。 真是虚伪的一帮人。当初定下争令牌规矩的几位大佬,赶紧出来走两步! 当然,这事情江枫只能在心中暗自吐槽,方才虽然厚着脸皮“呼朋引伴”的去广交朋友,但是御风宗和齐国两位大佬级的人物,他可一个都没敢碰。 待到江枫走到近前的时候,各大宗门基本上早已签署完毕,虽然最后每个人都会有一件拓本,但江枫还是忍不住看了下前面的名字: 左侧人少,应是九名地级和金丹修士,而且其中有几名江枫还认识,当然,有的是刚刚认识。 力宗,白世在,楚安澜 御风宗,慕芊雪,凌飞度 大魏国,高仕满 齐帝国,晏殊佳 金城派,冷听涛 落英门,涂山 赤霞门,曾宝骏 右侧人数较多,不少名字江枫都是第一次耳闻: 力宗,白令崧,萧明珊,崔英桓,韩立 御风宗,李贤申,邱承志,臧天海,杜子腾 大魏国,李新宛,乌玄 齐帝国,齐守礼,齐玄榕,齐玄崧,田荃钦,田荃封 天理门,周正魁,周正廉,黄灵予,林成桐 金城派,左丰亭,左丰楼,郑新杰 落英门,涂保,腾胜男,梁虹斐 赤霞门,刘铮纯,龙再兴,曾士寅,谢克荣 齐国竟然有这么人?按理说,寒山会盟时,似乎没有齐国人什么事的样子,难不成,从其他宗门修士的手中,夺了不止一枚令牌?从方才御风宗修士和齐国修士战阵对垒交锋的模样,齐国如此高调入场来推测,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 竟然有韩立这个家伙? 江枫不禁再次确认了力宗出列的人选,再向力宗众人的方向望去,方才,他只同两位大佬打了招呼,没有注意到力宗具体的人选。果然,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影,只是他与力宗的其他几名玄级修士之间,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倒是萧明珊看见江枫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签不签,有令牌么?” 蓝袍修士等的有点不耐烦,毕竟各大宗门已经签署完毕,剩下的多半是散修了,他恭敬的神色保持了许久,脸上确实有点僵硬。 “签,怎么不签?” 江枫掏出令牌递了上去,那人验看一番,扔到旁边的玉盘之中,那里似乎有个小型阵法,将令牌瞬间撕成粉末,同时浮现出一只飞鸟样的橙黄图案来。 蓝袍修士面色重新变得庄重起来,江枫也凝出一丝灵力,署上自己的大名: 浅山宗,江枫 话说,马太吉怎么还不来?在路上被齐国人盯上了? 江枫暗忖道,刚刚回到阵中,叫况书才去签,却见人群之中挤进来一个面色晦暗的家伙,正是马太吉。 “等下!” 他声音不大,脚步也有些轻浮,声音嘶哑,扔出一枚令牌,还未等对方验看,就迅速的在“隆恩玉券”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寒山派,马太吉 蓝袍修士正要拦住他的去路,却见阵法之上,同样浮现出飞鸟样的图案,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他离去。 江枫身形微动,上前准备拉他过来,毕竟两人是有着共同的目标的,马太吉却再次挤进人群,消失在人海中。 这家伙,怎么回事,这么毛糙? 片刻之后,江枫就拿到了一份拓本,上面留有其他几名拥有令牌的散修名字: 散修,况书才 散修,王澜 散修,吴省荪 散修,雷佳尹 散修,李大棒 各宗各派的修士渐渐退去,只留下在场的九名地级修士,以及三十六名玄级修士,就连主持破阵的赤霞门掌门曾宝贤,也退出圈外数百步。 御风宗的慕芊雪,齐国的晏殊佳向前一步,前者甩出九枚闪着紫色幽光的符箓,后者则扔出三十六枚拇指大小的紫铜小人,先是浮在半空,随后快速的向每个参与破阵者激射而去。 “吉时已到,诸位注入灵力,随我等速速破阵!”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入冰原 灰蒙蒙的天空上飘着水墨逸散般的脏云,有些低沉,有些高悬,遮蔽了天空原本微蓝的色彩,在浮动不定的云雾之间,隐约有一道狭长的淡黄色缝隙,随着云雾的变幻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的改变着位置,但始终保持着眼睛一样的形状,只是这眼没有瞳孔,就像被淡黄色的琉璃遮盖一般,静静的窥视着冰原上的一切。 江枫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破阵之后的传送,让他体内的灵力一阵冲涌失控,休息了片刻才平稳下来,左近方圆一里之内,十几名修士散乱的矗立在那里,大多在一边修整传送带来的不适,一边小心的戒备着周围的修士。 这里应该只是遗迹多处落脚点中的一处。 落英门掌门,涂山。 江枫看见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与其他玄级修士不同,他很快就恢复了头脑清明的状态,他刚一挪动身形,附近所有的玄级修士,都尽数防备起来,有几名心急的修士,更是先一步给自己上了防护类符箓,头也不回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掌门!” “嗯。”涂山对来者只是应了一声,左右环视一周,未发现其他同级修士的踪迹。 “分头行动,这里应是雪女传承的所在,在元楚尊者的道宫汇合,尽量避免争斗。”他竟然没有带上这名玄级女修的意思,先一步向远方飞掠而去。 涂山离去,在场诸人也陆续分道扬镳,也有些同门的一起离去,但陌生修士之间,并未结成任何小队,均是独自离开,缺乏信任是这里的常态,每个人进来之前,可都是签过“隆恩玉券”的,生死无论,只是眼下没有任何利益,自然无需为此争斗。 江枫并没有第一个离开,也没有最后走,感受着体内冰荒雪女留给自己的一丝夹杂诅咒的气息,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脚下冰凌遍布,但并不厚,踩在上面很容易破碎,算不上寒冷,甚至比不上冬日的寒山派,不少地方还有小型的水潭,好在淤泥并不多,否则飞掠时,还要小心防备脚下。 这里果然是处灵气稀薄的所在,大概相当于无灵脉所在地域的五十分之一,在这种环境下,打坐恢复灵力十分困难,必须要使用丹药,或者直接汲取灵石中的灵力,才会有恢复效果。体内相对外界过于浓郁的灵力,也会不由自主的缓慢向外逸散。 因为灵力得之不易,加上忌惮空中那神秘的眼状存在,江枫并没有拿出飞舟飞行,况且,那样很容易成为其他修士关注的目标。在进入谷中之前,他已经将“墨狄”充满,不过在没有遇到敌手时,暂时还不需要借助这把剑来回复灵力。 这片寒意退却的冰原,地势十分平整,即使是偶尔隆起的小山坡,高度也不会超过三丈,到处都缺少遮挡,如果不是光线略暗,或许视野能达到六七里之远,而眼下,只有三四里的样子。 身体之内再次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 江枫稳住身形,及时的调整了方向,转而向另外一处冰凌更厚的地方奔去。 ………… 玄级修士刘铮纯低调的停留在一丛枯死的灌木前,方才,此处十三名修士,已经有九名相继离开,目送两名地级修士凌飞度和金丹修士晏殊佳话不投机的谈了几句,接踵离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捋胡须,目光看向留在场中的两位修士。 曾士寅,身材壮硕,同为赤霞门的玄级修士,虽然只是个普通身份,但与刘铮纯的表弟乃是连襟关系,与传功执事谢克荣也沾亲带故,故此,在赤霞门来此的诸多修士之中,算是与众人均甚为熟络的存在。 王澜,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李大棒帮忙联络的散修之一,见到两人身上的袍服,他快速掏出一串丹青色的珠串,明显的套在自己的手上。 运气不错,掌门交代的八名修士,竟然先聚齐了三名,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并无其他修士到来,便掏出了一块宫灯大小的阵盘,这个木质阵盘很怪,竟有十四个角,每个角都镶嵌着一枚二阶金系灵石。 正是十四连珠子母阵盘。 “过来帮忙,我们先把所有人聚在一处,方便行事。”他催促道。 曾士寅和王澜快步上前,同刘铮纯一样,将灵力灌注于十四连珠子母阵盘的一角,随着纵横交错的几道金黄色光线亮起,在阵盘中心,快速的浮起一枚拇指大的银色小球,那小球微微颤动,随即选定了方向,直奔远方而去。 “跟上!” ………… 慕芊雪奇怪的端详着眼前的乱石滩戈壁。 这里与自己事前的调查完全不同,元楚尊者吞噬的三大古妖,天雷木贼,冰荒雪女,巨盾蚌精,在被元楚尊者部分炼化后,会自然影响遗迹的风貌,木贼是稀树草木为主,雪女是冰原和雪场,而蚌精则是水泽和荒岛。 但这处像红色戈壁一样的光秃荒原,是哪里? 而且,似乎没有人和自己一样,被传送到这里。难不成,这是师尊在破阵前给予自己那件法器的缘故? 她看向手腕上的一串翠绿珠链,的确有一枚微微碎裂,这东西似乎会影响自己的运气,心中谢过师尊的苦心,随手掏出一枚黑色的珍珠样法器,端详了片刻,发现并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看来他暂时是安全的。 凝目四望,感受着空气中稀薄的灵力,她很快捕捉到一丝略微浓郁但却很不容易察觉到的气息,便溯着那股灵气的来源奔去。 ………… “这条路对么?” “可是有人走过了,应该是杀了古火容那些人。” “你不在乎那只不死凤凰?不过确实是应该先办正事。” 冯既明走在一处狭窄的石质小路上,这小路并非石子铺就,更像是一块完整的巨大石板,就这么直挺挺的通向远方,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看见了几处打斗的痕迹,不过没有任何尸体留下。 “残魂?” “也好,没必要与这些毫无价值的存在争斗,那我们走冰瀑吧。” “不过你可想好了,放弃那只会涅槃重生的凤凰,有价值的东西,可就不多了。元楚老贼自己的东西,拿了可是要担干系的。” “元楚有那么好心?你以为我们苦心帮他设局,就一定能安然离开?要不是为了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这趟我们根本不应该来。” “马太吉已经进了冰原,放心,他只是个辅助的棋子,我看那个江枫,十有八九应该能完成你的交代。” “别啰嗦了,死人是不会乱说的,先去取‘魔骨’,融合之后,你我在此会安全得多。” 冯既明停在一处凝固的冰瀑边上,这处冰瀑来的极为突兀,仿佛从更高的天空之中流淌出来,悬挂在这狭窄的小路边上七八尺远的位置,从这里向下望去,无法探测出到底延伸到哪里。他只知道这小路,向下延伸,通向一处他也不确定的地方,那里要么埋着那只夜枭,要么埋着那鬼藤,只不过如果小心一点,不打搅他们的话,能快速到达雪原区。 “他们没走这条路,很好。不过他们有取走一部分悬冰。”冯既明看着一处残缺的冰瀑,独自说道,随后,他一个跳跃,抓在悬在空中的冰瀑之上,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向下方慢慢坠落。 ………… 韩立快速的脱离了方才那片灌木丛生的谷地。 传送到这里的,虽然只有五名修士,但竟然有两名地级,一名金丹,虽然有同属于力宗的地级修士楚安澜在场,但从散修处得到令牌的他,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他伸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一串丹青色的珠串,并没有任何温热传来,让他心神略微安宁下来,自己只需要尽力保证安全,等待其他人找自己即可。 不过,这不是他的风格。 灌木丛生,四处都充满了颓废和死亡的气息,很少有活着的植被出现,灵气稀薄是主要原因,但仔细想想,或者与古妖天雷木贼有关,难不成,他已经彻底死了?从地下渠道获知了一些信息的韩立,隐隐做出猜测。 或者应该先去找找古妖天雷木贼的传承。 他正要判断方向,却感到身后缀上来一名修士,回头观望,正是同传到这里的另一名玄级修士,准确的说,是一名妖修。 没什么可争的,也没有必要与他同行。 他正想着,却发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一抹鲜嫩的绿意。 嗯? 他身形急动,快速来到近前,发现这是一株“罗仙沫良草”,一种极为罕见的药草,在地级修士锻体所用灵丹的材料之中,算是一种不菲的存在,虽然也存在替代品,但想要在锻体的同时,保持神魂的稳定性,还是这种“罗仙沫良草”更为合适。 三百年。 他看出了这株药草的大概年份,并不需要额外的催熟,价值应在一枚三阶左右。当然,如果能变成千年份的,会更好,价值可以达到三枚三阶,但也要看是谁要,进入拍卖行应该会获利更多。这株药草,竟然能生活在灵气如此稀薄的地域,实属罕见,照例来讲,长在如此贫瘠的地方,药性会低上不少,但对自己来讲,这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身后那名修士竟然离自己更近了,韩立想了想,挪动身形,将那株药草挡住,希望能蒙混过关。 人影停住,四目相对。 “药草见者有份。” 那人一身棕绿色袍服,应是在传送过后特意换过的,这种混色的袍服,在这种环境下,有略微隐藏身形,避免在极远处被窥探的作用,方才韩立还注意到,这身材瘦削之人,并非如此打扮,而是一身朴素的白衣。 “在下金城派左丰楼,想必道友没必要为了一株药草,就与在下动手吧?”那人见韩立没有动,忍不住报上名来,他也看出来韩立是位妖修,观袍服应是力宗修士,两宗还算交好,没有什么历史积怨。 “但只有一株。”韩立淡淡的说道。 “补偿我灵石也可以。” “我不愿。” “你——!”左丰楼前后窥探了一下,发现并无其他人跟来,掏出一把青色法剑,“那就问过我的法剑再说吧!” 韩立面无表情,手中突然多了一副银白色的面具。他不慌不忙的将面具带在脸上,只露出光洁无须的下巴和小半部额头,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提升了许多。 白色的骨甲从虚空之中汇聚,凝聚在他的周身,整个人顿时多了几分邪异且荒古的气息,他的身形一个冲刺,手中多了一把漆黑的宽剑,瞬间出现在左丰楼面前。 左丰楼不敢怠慢,力宗乃大门大派,门下的修士定然手段不凡,不过作为金城派左家的翘楚,他也不是浪得虚名。 他的左手一探,原本捆缚在五指之上的形同爪链的古铜色法器瞬间抛出,那爪链上面燃烧着黑色的诡异火焰,像一根根粗大的绳索一般,向韩立抓来。 咔! 漆黑的阔剑打在铺满黑焰的爪链之上,发出金属直接磕碰的脆响,虽然挡住了攻势,但爪链相对柔韧,团团黑焰顺着飘忽不定的爪链,接连激射到韩立的骨甲之上。 那如火流星般袭来的黑焰,似乎带着强烈的腐蚀毒性,但落在光滑的骨甲之上,却未建寸功,便如雨水洒落荷叶般滚落在地,韩立抽身后退,手中的黑剑甩出一道弧线的黑光,直奔左丰楼而去。 哼! 爪链法器未能建功,左丰楼并未气馁,眼见带着浓郁死气的黑光袭来,他同样抽身急退,手中赫然多了一块半圆形的小盾,那盾牌闪着银色的光华,还未等黑光袭来,就已经放出至少三道屏障,两道湛蓝的光芒在外,一道翠绿的光芒在内,同时,他的右手轻捻法剑,那法剑一分为二,他随手一挥,一道较小的法剑透过两重护罩。 去! 法剑直奔刚刚韩立而去,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快速翻转,又一支更小的法剑瞬间成型,再次投射,依法炮制,四道由大到小的飞剑,拖着蓝色的长尾,直取韩立。 嗯? 虽然不是剑修,但却利用特殊的法器和手法,实现了剑修基本的控剑能力?韩立这样想着,周身的骨甲迅速膨胀,支起根根苍白的骨刺,他站在原地没有躲闪,任凭四支大小不同的法剑打在自己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痕。 好一件防护法器! 双方同时有此感叹,不止是法剑遇到骨甲不能建功,就连韩立挥舞出的死气,也被对方的精妙的半圆形盾牌护住,消散于无形。 啪!啪!啪! 韩立分成三波,连续甩出数十张火爆符,如漫天火雨般,扑向左丰楼,那火焰如此密集,却又有快有慢,层次分明,左丰楼只能躲在半圆形的小盾范围内,看着火焰扑向已剩下两重护罩的防护法器。 傻缺! 他心中吐槽道,在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连续施法甩出数量如此众多的二阶护符,岂不是自寻死路?爪链是他法器之中,最为节约灵力,威能也相对不错的存在,要说大力杀招,自己一点不缺,看你灵力枯竭之后,怎么任我玩弄? 但愿他不会傻到把那株药草烧掉! 韩立动了,趁着对方躲避火爆符不动的间隙,他的靴子闪出一道微光,身形飞起,悬浮在五六丈高的空中。 这是连续催动了法器的技能,左丰楼据此迅速做出了判断,火爆符仍在,他不愿与之正面交锋,身形向旁边滚动三圈,避过了第二波火爆符,再次擎起重新注入少量灵气的盾牌。 破! 韩立却没有欺身而上,他的身形停顿在半空之中,剑身激射出一道粗如手臂的黑光,径直打在盾牌之上。 噼啪! 盾牌应声碎裂,左丰楼的胸口,赫然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圆洞,他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倒闭在地,瞬间没了气息。 韩立落地,身形一个趔趄,方才威能极大的杀招,已让他体内灵力见底,他迅速从储物袋中掏出几枚丹药,又生生嚼碎了几块不知名的,与正常大小相比明显壮大不少的草药块根。 “只知道防御有什么用?” 他轻吐一口浊气,费力化解了不少生吞草药的毒性,又看了看剑身更加明显的裂纹,发现短时间内并无大碍。这才蹲下身,将左丰楼的储物袋和黑爪法器拿走,踢了几下碎裂的盾牌,发现已经毫无价值,便小心的摘取了那株价值不菲的药草,连同根部土壤,一同放入玉盒之内,这才匆匆离去。 ………… 似乎还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之上,三名地级和五名玄级修士正小心的前行,方才应对一群暴戾的残魂,这支灵笼商会的小队,刚刚折损了一名玄级修士。 “火焰的气息近了。” 秋南嘉已经扯去了黑色面纱,露出高挺的鼻梁,以及隐在两颊垂落长发之中的倾世的容颜,不过除了两名地级修士,其他五名玄级,均保持着目不斜视的恭敬目光,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是的,左使大人。”一名地级修士上前,小声的说道,“折损了人手,我们还要按原计划行事么?” 秋南嘉思量了片刻,转头看向另一名长着第三只眼的地级修士。 “神苍,看你的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涅槃凤凰 “这只凤凰乃是元楚生前收服的灵兽之一,因为可以不断通过涅槃重生,故此还活着,我们这次来,必须要拿到手。”左使秋南嘉面色清淡,不容置疑的说道,“这也是会长大人晋升地级圆满,比敌伪天级的关键。” 身材高大的楚神苍没有多说,而是任凭几人隐隐放出的浅淡灵力之风拂过脸庞,他静静的蹲下身,表情变得庄重而正式,双手五指轻扣,摆出桃心形的笼状图案来,他的双眼缓缓闭合,唯有第三只眼陡然舒展开来,一丝锐利的金光从其中透射出来。 “幽谷之梦!” 一股淡薄但韧性十足的灵力波动,随着他的这声喝令,以他为圆心,向周围急剧扩散,这个涟漪样的波动在各个方向上速度并不相同,在前方的波动更急且更密,而在他的身后,则缓慢而平稳,似乎并不是搜寻的重点。 虚无的苍茫世界中,他的这股诡异波动迅速远去,拍打在一个又一个目标之上,仿佛微风拂过柳枝,又如湖水碰到礁石,仔细的浸润,但从不深入。 “找到了!” 楚神苍身上的气势,瞬间激荡爆发,睁开的金色眼眸之中,连续淌出三滴血泪,而他因此也无法移动分毫,保持着蹲下的姿态,只见远处晦暗的天际,飞掠过一个坚实的人影。 这是一名全身略显臃肿,似乎穿戴有厚重战甲的修士,他个子不高,短发无须,面色红润,修为应在玄级中段以上,粗大的右手之中擎着一把苍白的阔剑,只是他的双目空洞无神,似乎还在梦中。 “尽快!凤凰就在身后!” 楚神苍仓促的说道,只在他说话的间隙,来者空洞的眼神之中,竟然闪过一丝清明,但旋即因为楚神苍的再次静默,快速消散于无形。 嘶嚟!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火红色的庞大身形,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如疾风般迅速冲涌过来,与之同来的燥热空气,迅速充斥了这原本苍凉荒废的世界。 是那只仍然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凤凰,灵笼商会小队进入谷中的第一目标! 楚神苍控制的修士,毫不畏死的冲了上去,手中苍白阔剑一道寒光闪过,顿时冰气四溅,打在身形接近两丈高的凤凰之上,蒸腾起片片水雾,成功的吸引了凤凰的注意。 “等,不要动手!” 左使秋南嘉叫住了身后意欲动手的五名玄级,手指掐动,一道血色的红光,与手臂上蛰伏的妖蛙释放出的黑气,迅速的纠缠在一处,随着一股浓缩的灵力带动,绕过与凤凰正面对战的修士,向凤凰的颈后缠绕而去。 凤凰拥有不错的灵智,它感受到这股异样的危险气息,身形迅速翻腾变幻,更多的炽热火焰,更多的灼热气浪,从其体内每个角落连续迸发出来,笼罩在它周身的每一根羽毛之间,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本来面目。 同时,漫天火雨,如流星坠落般,纷纷袭来,喷洒在还未动手,听令一旁观战的一众修士身上,这石头小路躲闪的空间不大,几人只能纷纷张开水盾或者火盾护罩,硬扛下此波攻击。 好在这火焰凤凰困在这灵气稀薄的遗迹之内,似乎受限颇多,漫天火雨的威能并不暴烈,至多烧灼了两道护罩,就无功而返。 啪! 被控修士的阔剑,像一把锤子般,拍向凤凰的头部,那凤凰吃痛,吐出一道灼热的火焰,喷向被控修士,随着一阵令人窒息的气浪洒过,被控修士全身的袍服尽数燃尽,即使身上护持的法器胸甲,也被破坏了不少,不过他身上灵气接连涌动,胸甲迸发出苍蓝的光芒,将他周身护持在内,并未受到多少损伤。 如果正常的修士,在此必然会躲闪凤凰的攻击,并且会节约补充不易的灵力,然而,这个被控的傀儡,一开始就奔着牺牲自己,掣肘凤凰的打算。 又一滴粘稠的血泪从楚神苍的第三只眼中流下,在他略有高耸的鼻端坠落,打在地上,与之前的三滴融合在一处,荡起一抹随即消散的金光。虽然被控修士仍在“倾尽全力”对抗这只凤凰,但火焰蚀心的痛楚,似乎能唤醒他。这名被强行入梦支配的修士,正在不断试图摆脱楚神苍的控制,从这“幽谷之梦”中醒来。 “全部动手!”左使秋南嘉余光瞥见楚神苍的勉强和不支,“使用金系法术,力争尽快将其捕捉!” 一道道金光从身后的五名玄级修士手中飞射出来,他们有的擅长金系法术,但更多的则使用符箓作战,这些符箓大多具有麻痹和眩晕效果,威能虽然不大,但打在凤凰身上,让它精神渐渐萎靡,摇摇欲坠,喷吐火焰的频率和强度,都下降了不少。 嘶嚟! 似乎被这些金系符箓控制的有些烦躁,凤凰再度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它的翅膀因此急剧伸长过半,又一波漫天火雨过后,它的翅膀立即快速扇动,原本不算暴烈的火焰,因此迅速变得猛烈,炽热,打在众人的护罩之上,发出啪啪的碎裂声。 啊! 一名玄级修士因为来不及张开护罩,被黑红的火焰瞬间打在右侧胸口,顿时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来。 七八枝粗壮的绿藤迅速从远处蔓延过来,将他拖离了战场,点点绿光不断从伤口处涌现,正是余下的一名地级修士陈玄青,他早就跳脱到远处,周身被几十根绿色藤蔓覆盖,早就准备好了及时救治受伤的队员,只是他的绿藤本身怕火,不敢与这只不死凤凰近身。 楚神苍合在一处的双手瞬间收拢,被控修士身上,陡然燃起一团青光,气势也为之急速上升,他迅速冲向凤凰,仅凭身躯直面被火焰包覆的目标。 凤凰不得不停止释放火雨,用短小但也足有两尺大小的利爪,试图撕裂悍不畏死的来者,它周身的炽热火焰,因此将来者的全身点燃,像个燃烧的火炬一般。 啪!啪!啪! 又是连续几道金光,趁着凤凰中断火雨的间隙,打在凤凰不大的头部之上,它感到一阵眩晕,那道原本盘旋在身后的红光和黑气,也因此趁隙侵入它的身体。 嘶嚟! 这道红黑夹杂的神秘气息,瞬间将它勉强维持清明的神志震荡,碎裂,搅成一团,它不得不迅速挣扎腾挪,身上的修长尾羽因此抖落过半,四散飘落,翅膀舞动间,身形却渐渐缩小,化为一枚两尺长的红色巨卵,飘在空中,迅速的向远方逃遁而去。 借助涅槃重生,它可以不断的恢复元气,更可以因而免除身上的一切诅咒和不利效果,这才是这凤凰的奇妙之处,秋南嘉清楚,这也是会长大人看中此凤凰的原因,在存活的古妖已经少之又少,且不能随意吞噬的时代,这只无主的不死凤凰,是修炼某些特定功法的不二首选。 “哪里去!” 秋南嘉扔出一道早已准备好的漆黑巨网,那网不惧巨卵周围炽热的烈焰,将它包裹困住,随着她灵力的不断注入,那巨卵的去势渐老,缓缓的被拉向石头小路,直到落在地上,再无一点反抗的余地。 呼! 她抖出一枚特制的红色灵兽袋,将这枚似乎还有呼吸的巨卵包裹起来,收在腰间。这才回头看向已经几乎被燃成灰烬,最后关头被凤凰撕成两截的被控修士,以及气息陡然下降至少四五重,临时跌落到玄级圆满的楚神苍。 “辛苦了,我们休息八个时辰,等你恢复后再出发,轮流预警,小心戒备那些残魂!” “是!” 楚神苍面色苍白如纸,并没有站起来,他的双手略有颤抖失控,全身像是脱了力,赶紧就地打坐,拿出几枚颜色各异的丹药来,开始全力恢复。 “这个人的来历如何?” “落英门,涂保。”楚神苍话音刚落,从那形同枯槁的尸骸之中,突然飞出一只蜜蜂大小的金色光点,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光点已经迅速遁去,消失在晦暗的天际。 “竟然还有留下的手段?”女子未来得及阻止那光点,神色略有些失望。 “应该只是传达死讯的手段,并非残魂,左使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说话的是治疗修士陈玄青,胸口洞穿的玄级修士已经被他治疗完毕,短暂修整,便无大碍。 “陈玄青,把那份情报拿来,我看看落英门,到底进来几人。”女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心中已有了另一个决断。 ………… 江枫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晦暗的的光线下,变得稀薄而黯淡,但却因为空旷的冰原上缺少足够阴暗的环境,而无所遁形。 这个独特的侦查手段,至少在冰原之上,暂时没用了啊。 他心中感叹,不过他有另外一个发现,就是影子的可探测距离,要比在遗迹之外,远上一倍有余。 左近无人,他放出江之问和江城子,让他们熟悉周围的环境,也同时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测。 二十丈! 封禁符箓的技能,范围也增加了一倍。 江枫掏出两枚单独雪藏在一枚储物袋中的“幻”和“霜”,影子回归体内,发现他们的跃动,也变得强烈起来,似在探测,又像在追寻着什么。 这处空间之中,得自那名神秘真灵圣者的一切,都似乎得到了加强。元楚尊者,真灵圣者,两者之间似乎在隐隐呼应?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纷涌而出,但却无法确定真假和进一步验证。尤其是“幻”和“霜”两枚还未与修士融合的宝珠,跃动之间充满危险的气息,让腕上的寒光簪魔手环激荡不已,他赶紧将他们重新收入储物袋,感受着体内那一股冰荒雪女气息的指引,向着更深的冰原进发。 ………… 到处都是水泽。 即使是偶尔露出水面的平地,也被稀烂的泥淖所覆盖,几乎没有什么落脚之处。如果不是有些特异本领的修士,就只能涉水进入这片区域。 虽然降落在雪原区,但首要目标为古妖巨盾蚌精遗存的涂山,并未在雪原逗留片刻,而是循着空中的水汽,直奔此片沼泽。 他手中有着破阵之前,七盟会谈间隙达成的约定书,就是古妖巨盾蚌精遗存,只属于他落英门一家,但他也知道这种约定做不得数,先到先得,才是这里的首要规矩。手中摩挲着那几纸署名不同的约定,他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快速的向沼泽中心飞掠而去,片刻也不敢停留。 涂山有着足够的自信,能在这遗迹之中击败任何独行的抢夺者,将古妖巨盾蚌精的遗存弄到手,他所担心的,是之前镜湖发生的一切,或许这巨盾蚌精,已经借着族群的苏醒,遁出元楚尊者的遗迹,成功借体重生,或者,至少已经部分苏醒,随时处在准备遁出遗迹的状态。 镜湖现在在落英门境内,古妖巨盾蚌精曾经的势力范围,几乎覆盖了落英门全部的地盘,天理门的西南部,以及御风宗东北部极小的一块区域,倘若让他复活,重新执掌权柄的话,那么相对弱小的落英门,也成了第一个挡在他前面的障碍。 地级圆满,接近伪天级! 这是他对古妖巨盾蚌精的实力估计,虽然从魂灵遁出遗迹,再借族群复生,到完全恢复元气,还有一段时间,或有数十年,但能将其阻止在萌芽状态,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湖泽,比之前所见的所有水面,都要宽广! 这显然意味着什么。 涂山悬浮在这片透着深绿,浑浊而又深不可测,静籁无波的水面之上,他瞥见了一个同样悬浮在半空的人影,似乎也刚刚到来。 第一百六十章 水泽遭遇 水泽深处。 况书才观察了周围片刻,便扔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碎石,那拳头大小的碎石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团迅速扩散的涟漪,而那带有特殊标记的石块,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感知,下沉到不知道多么幽深的水潭之中。 这潭死水有点深啊。 况书才望着一望无际的水泽,心中喟叹道,早知道不应该选择来这个区域的,而应该选自己初始就比较厌恶的那块冰原。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重新调整方向,不仅浪费时间,多半还会因为落后导致错失宝物。他思量了片刻,掏出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茶红色木板来,那木板只有两寸厚,两面都涂得油光发亮,在下端有五个方形的孔位。他略有心疼的掏出五枚二阶木系灵石,快速的镶嵌在上面,随着一阵光芒游走,那木板顿时被绿色的荧光笼罩。 “希望这些灵石不会白费。” 他喃喃自语道,一把甩出木板,快速的跳越到触及水面后略有变大的木板之上,随着一阵灵力涌动,那茶红色木板逐渐加速,腾起片片灰白色的水浪,快速的向水泽深处而去。 ………… 水泽深处,另一处所在。 涂山面目表情的盯着那同样悬浮在水泽上空的地级修士,当然,对方也同时在打量他。两人并不相识,但在签署那份“隆恩玉券”时曾经打过招呼。 冷听涛。 他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一名来自金城派的地级修士,此外,黑色眼眸,黑色落肩长发,以及毫无特色的青白色皮肤,都是妖族修士中并不罕见的特征。 “涂道友。”对面的冷听涛礼貌的先打了招呼,听起来并无恶意。 “冷道友,不知道你来此,是否已经有所发现?” 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涂山并不是很喜欢与一个地级修士贸然动手,况且对方与自己的金丹中期实力相当,信息不对称也是一方面,作为身经百战的金丹修士,虽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一些手段,但涂山相信,自己的手段,在“圈内”还是有一定曝光度的。 “没有。我也是刚刚到来。” 为了表达善意,冷听涛收起了手中一把模样甚是精美的短剑,他自然知道落英门掌门涂山的威名,“我听说,你和几位掌门,曾经达成过协议,所有巨盾蚌精相关的传承,都归属于落英门?” “的确如此。” “但我先一步来了,这规矩可能需要改一改。” “你想怎样?” “我只取法器。”冷听涛也不愿意动手,虽然他为妖族,而涂山为人族,但同在七盟范畴内,并无族群之分,至少他心中是没有任何芥蒂的。在七盟混战中,金城派和落英门在最后阶段,也是盟友。 问题的关键在于,从冷听涛掌握的对方信息来看,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短时间内无损的打败涂山,“无损”两个字,在这灵气稀薄的遗迹内,似乎十分重要。 “好!” 对于涂山来讲,巨盾蚌精的精魄和遗存才更重要,法器他并不缺,虽然谁也不嫌多,但吃独食,还是要对战一场,没那个必要,早一点处理好古妖巨盾蚌精的隐患,他还可以继续前行,寻找元楚尊者的宝物。 两人很快就达成了默契。 呼! 两人飞近,正要合力想办法深入脚下的无底水潭探索,远远的天际,突然又飞过来一个白衣身影,三股强大的气息,顿时笼罩在这水泽上空,好在这里似乎并无生灵,否则定然早已如鸟兽散。 “白世在!” 与冷听涛的名声不显相比,白世在此人,在同级修士圈子中,有一定的名气,故此涂山认得此人,只是两人并无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过往交情。 “哈,原来有人在了。” 白世在凌空停住,仔细观察着距离只有数丈远的涂山和冷听涛,眯起眼睛问道,“怎么,你们已经得手了?” “并没有。”冷听涛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涂山,朗声说道。 “那就好。”白世在双手叉在胸前,“不如我们三人平分收益,如何?” “我有协议。”涂山扔出一纸之前余成克代表力宗签过的入谷协议,“巨盾蚌精的遗存,尽数归属于落英门,白道友还是早早退去吧。” “哦?”白世在捏住协议,冷眼看了片刻,他自然是知道协议存在的,不过他早先看见凌飞度已经去了雪原,故此才抄近路尽快来到此间,就是为了有所斩获,怎么可能因为遇到什么协议,就轻言放弃? “哈哈,这是余成克签的,只能代表他自己。”白世在将协议折好,并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进入这里,字据的笔迹也无从验证,不如从实际出发,如何?你们总不想打一场浪费时间吧?” “如你所愿。”涂山一挥手,身形同时快速左移,手中多了一把被白布捆扎的大剑,右手擎起,“白世在,那就来打一场!” “没的商量?”白世在玩味的看着涂山,虽然对方有“疯子”的威名在,但临镇退却,并不符合他一贯坚持的大道,他看向一旁的冷听涛,“怎么样,和我联手制住这个疯子,东西我们对半分。” “无需如此。” 冷听涛在涂山说话时,就已经开始思忖自己的去留,安静的离开,是第一个被否决的选择,遗迹中宝物虽多,但争夺者也甚众,能碰到合适的机会不多。在这深潭之下,他用自己的判断方法估测,至少有三件法宝级的法器存在,他对此势在必得。 但这只是一方面,他更多考虑的是自己金城派的出身,以及冷家现在的处境,即使只看近前,掌门苏黎清对于其他家族,也包括冷家崛起的变相打压,他是看得见,体会得到的,如果能有北部落英门的暗中支持,他相信冷家不久之后,便可以再次诞生一名地级修士,那么在金城派,进可以名正言顺的争掌门之位,退可以保护家族免于迫害。 虽然进入遗迹,“捧杀自己”不一定是苏黎清的真实想法,他也能猜测到对方的内心是矛盾的,既要给予冷家希望,但也不想冷家过强,但想想他苏黎清,还是动了一点杀机的。即使是考虑给冷家留一条后路,也应该选掌门传承已定的落英门,而不是地级修士众多,既无东进之心,也不需要自己锦上添花的力宗。 自己不能死在这,这是底线。 思绪飘飞,他向后退了一步,与涂山成犄角形状站立,面向白世在,手中多了一件紫色钵盂样的法器。 哦? 白世在嘴角右侧微翘,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同为妖族,没想到来自金城派的冷听涛竟然选择了与自己为敌,真是有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来战!” 未等涂山动手,白世在临空而立的身形急剧模糊,转瞬间消散在两人面前,同时,六把铁蒺藜样的漆黑法器,卷曳着苍蓝色的尾翼,从他隐遁的位置向前方飞掠而来,其中四枚飞向涂山,两枚奔冷听涛而去,虽然并不惧怕涂山,但从重视程度来看,白世在还是将其作为场中最大的威胁来应对。 咔! 还未触及涂山的身体,那道快若电光,呼啸而来的铁蒺藜,就仿佛磕碰到某种金属材质的护盾,无功而返,然而涂山周围,却没有任何光晕存在。 “白银之印!” 就在片刻之前,随着冷听涛一声喝令,他手中的钵盂法器脱手飘出,数十道银白色法球,突兀的,高低参差的出现在半空之中,其中几道,正好挡住铁蒺藜的去向,随着那声冲撞磕碰,银色的法球随之颤动消散,但很快在附近重生,只是模样小了一圈,但似乎仍然可以再次抵挡同样力道的冲击。 哼! 空中传来一声无法确认准确位置的冷哼,白世在隐身的同时,身形也在急速的移动之中,他自然知道,对待同阶修士,个把铁蒺藜不可能建功,他要的,只是牵制而已。 涂山动了。 紫光如同雾霭般从他的体内绽放,凝聚在他缠绕白布的大剑之上,他的身形同样瞬间扭曲,三道与本体没有任何差别,手持同样的白布大剑的分身,出现在他的身侧。四道身形,快速飞掠分散开来,护在冷听涛周围的各个方位。与此同时,其中一道身形,扔出数道飘飞四散的雷光符,这是一种威能一般的大范围伤害符箓,通常用来对付实力低微的敌人,也专门用来破除隐身。 雷光如暴雨般倾泻,仿佛无处不在,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场中的三位如此修为层次的修士,都无需刻意躲闪,只需御动少许灵力,撑开普通的灵力护罩即可防护。 空中快速飘过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蓝色光晕,涂山的一道分身,身形急动,一个跨越,跳向那道蓝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蓝色光晕瞬间如琉璃般爆裂,反震出片片蓝光,如火油般泼洒在这道分身之上,顿时,冲天的蓝焰透体而出,这蓝焰似乎能强行消耗目标灵力,涂山的几道分身,因为共享本体的灵力,蓝焰遽发,身形也为之一阵抖动。 这竟然是个陷阱! 白世在在隐遁之中,选择强行硬抗这片并不致命的雷光,没有开启任何防护类护罩保护周身,反而随手相机而动,坑了涂山一把。 突遭如此变故,那道与涂山形象毫无二致的分身,体内发出几声轻微的爆鸣,迅速如灰色烟雾般消散,不给那朵蓝焰任何扩大战果的机会。 “血气之印!” 一旁的冷听涛见状,又一声喝令,空中的半数银白色法球,瞬间变得彤红如血,法球表现,如水中丛生的发状水草般,根根延伸而出,快速蔓延出无数丝状的血红细丝,根根相连,在它们之间,还不断结出大量的水滴状的瘆人果实,这些表面凹凸不平的果实,不断的吸收水泽之上的湿气,随着冷听涛突然放出的一阵灵力鼓动,无数红色的液滴同时滴落,像一场豪雨般向下泼洒而去。 其中的一滴雨滴,似乎遭遇了障碍。 瞥见这个细微的变化,涂山双目炯炯,身形再次瞬移,身形随着手中的宽阔大剑,带出一道带着粗大霹雳的板状金光。 “雷霆空气斩!” 咔啪! 六道悬停在空中的铁蒺藜同时向涂山飞去,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形,渐渐的浮现在涂山之前,正是一直隐藏的白世在。 他手中的长牙状短刀正被巨力的涂山逼在胸前,吱呀作响,丝毫不得寸进,而六道铁蒺藜,也响着啸音,急速回归护主。 咔!咔!咔! 其中的三道铁蒺藜,被飘飞而来的白银之印挡住,而另外三道,则从空隙之中,突破防线,直奔涂山空虚的后背而来。 “宁静之印!” 冷听涛之前释放的半数血气之印迅速收缩,化成一片片透明的八角形水晶,这些水晶之中,涌动着平和且宁静的气息,让周围的混乱无序的灵气,仿佛被突然禁锢一样,重归秩序,而那三道疾飞而来的铁蒺藜,仿佛瞬间沉入幽深的水中,速度和光芒都下降了三分,再不复之前的凶悍。 哼! 身形瘦削的白世在,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同时面对两名修士,的确略有超出他的预计,不轻言放弃,在险象中寻找机遇,才是他的本色,这是他一路行来所遵循的大道。 白世在的右手略微转动,长牙状短刀随之翻转,将略微厚重的棱面转向涂山,三道灰色的枷锁,瞬间从粗糙的刀背弹出,将涂山的大剑捆缚在自己的短刀之上,此时,虽然铁蒺藜的速度减慢,但仍在砥砺前行,除非涂山放弃手中的大剑,否则,他必将被三道漆黑的铁蒺藜击中。 涂山,铁蒺藜上淬炼的特制毒液,不知道据说擅长用毒的你,是否能够承受?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鲸之剑 涂山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不过他没有躲开,而是凭借自己力道上的优势,将白世在已经锁死的大剑,进一步下压,切入对方的胸膛半寸,那里原本有一件不错的胸甲护体,但还不足以抵抗自己的剑芒。 一点都不躲? 白世在顾不得胸前的疼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精芒,涂山选择正面硬抗自己的黑铁蒺藜,这的确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你扛着住么? 念头微动,他与三把飞来的铁蒺藜法器心意相通,那三道呼啸而过的铁蒺藜,在空中只是略微一顿,就重合在一处,组合成一套更大更狰狞的铁蒺藜。 干脆将你拦腰割断! 你一个人族修士,总不能像妖族一样复原身体吧,何况在场也没有治疗修士在,至于另外一名地级修士冷听涛,从他方才施展的手段来看,并不像擅长治疗的修士,地级修士本身的技能极限是六个,现在已经暴露了三个,但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 看起来威胁不大,只是有点烦! 轰! 粗大的黑铁蒺藜打在涂山毫无遮挡的背部,冲击的劲力将原本扣在一起的涂山和白世在也打散开来,趁着这股力道,白世在果断弃掉手中的短刀,身形急动,转瞬间出现在正在操控空中那些恼人障碍的冷听涛背后,他的手中,已经凭空多了一把血色的锐利匕首。 咔嚓! 他向下一个猛击,发动了匕首自带的技能,这技能威力极大,但却有近身的限制,此时施展,恰到好处。 噼啪! 那血色匕首刚刚触及似乎毫无防备的冷听涛,白世在就感到一股粗大的闪电,似乎沿着匕首,完美的命中了自己,周身上下,每一处窍穴都被瞬间麻痹,就连意识也因此变得缓慢迟钝。再观冷听涛,已然化作一个光芒刺目,拥有完美防御的电球,虽然这样也无法攻击,但却将白世在的突袭,完全遮挡并以雷电之力反震回来。 这个冷听涛不但有点烦,还有点扎手! 不好! 白世在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趁着手指尖端还未彻底麻痹,原本设定的计划迅速切换,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张花纹繁复的符箓,正是一枚三阶的非制式符箓:木灵封体符! 无数绿光从白世在周身腾起,就像个密匝捆缚的牢笼一般,护住周身各处要害的同时,试图将他体内的麻痹效果尽数驱散,与此同时,一个闪现到自己身边的高大身影,手持大剑,遽然拍在他的腰间。 啪! 巨力毫不留情的将白世在击飞,但因为他及时施展“木灵封体符”,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却看身上衣服已经尽数爆裂的涂山,背后正有一个四道杂色光晕组成的光球,将那枚足以将其身体撕裂的黑铁蒺藜包裹在内,那蒺藜发着灼热的红光,正在被不断融化,变成丝丝缕缕的橙芒,注入到涂山的体内。 白世在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嘴角不禁溢出鲜血,不仅是因为方才承受巨力打击的缘故,而且因为铁蒺藜乃三阶上品法器,以血祭养之,与他心意相通,此时被涂山强行通过特殊技能祭炼,自然对他影响颇大。 该死! 这个本领并不在白世在之前获得的情报之内,应是涂山最近才获得的技能。 他心神转动,强行掐断了与黑铁蒺藜的联系,另外原本在空中翻腾,准备伺机而动的蒺藜,也像断了线一样的风筝,迅速离他远去,稍后就坠落在身下的水泽之内。 呼! 身上木灵的绿光渐渐消散,白世在所受伤势尽数恢复,他伫立在空中,琢磨着接下来的对策。以一敌二,虽然“逆战而行”符合自己的大道,但眼下这战局,似乎正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倾斜。 退? 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再次如鬼魅般消失在空中,不留下一丝残影。他打算在边缘游走,寻找合适的动手时机,战局到了现在,他相信对方二人,也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走持久战,对于可以行走在暗处的他,更为有利。 冷听涛的血色法球在空中不断飞舞,逐渐扩大搜寻范围,接下来的两轮灵力鼓动,血雨都未能建功,白世在仿佛真的退走了一般,消失在空气中,但感觉敏锐的涂山,知道他仍然没有走,而是躲藏起来,一边缓慢恢复灵力,一边随时准备给两人致命一击。 “我来!” 涂山背后的黑铁蒺藜已经尽数融化,化作一团废渣坠落在水泽之中,他深吸一口气,一股灵力迅速激荡手中的大剑,那缠绕其上的布条纷纷坠落,悬在空气之中,这平淡无奇的布条,竟然也是一种低阶法器。 大剑朴实无华,甚至缺少剑刃的锋芒。 “以我之名,许诺你生命!” 涂山望着这把大剑许久,终于说出了一句平淡但又蹊跷的话。 丝丝黑气从大剑的剑柄处冲涌出来,以涂山为中心,迅速逸散,很快将他周身完美遮罩,在黑雾之中,大剑的剑身仿佛水球般突然膨胀,变得臃肿不堪,表面浮现出蓝黑色的鳞片,而在它的尖端,一只完全被黑瞳覆盖的眼,蓦然张开。 “隐藏者为我之敌!” 涂山补充了一句,那眼似乎听得懂,瞬间张大了一倍,血丝密布,黑瞳震荡间,迅速锁定了一个位置。 “去!” 这沉闷的声音却不是来自于涂山,而是这把诡异的剑,黑气随着它的指引快速移动,向着涂山的背后迅速弥漫,只听到阵阵嘶啦的腐蚀声过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再度显现。 白世在再次被逼了出来,这黑雾之中蕴藏的毒性,并不在他强行承受的范围内,望着手中灵气顿失的匕首,白世在第一次心生退意。 原来涂山这毒,是如此释放的,没有人能从他的毒中生还,但很不幸的是,我要做第一个了。 白世在毫无疼惜的甩出一道三阶符箓“水龙朔风符”,顿时狂风和暴雨大作,驱散了他附近的黑气,他的身形急退,脚下多了一支闪着金光的飞剑,那飞剑似乎自带灵性,遽然间加速,想要逃离这片水泽。 “舞动之印!” 闪电遮罩护体的冷听涛见状,迅速收起已经无用的护罩,改变了喝令。顿时,在他周身半里的范围内,风向急变,龙卷样的漩涡迅速生成,吸纳了所有之前释放的各色光球,也强行驱散了“水龙朔风符”的效果,而涂山释放的黑气,反而被卷曳其中,向急欲逃脱的白世在罩去。 啪!啪!啪! 白世在连续向身后甩出三道蓝光,正是之前他曾经用来击溃涂山分身的“燃灵光球”,那光球遇到黑气,迅速的爆裂开来,搅动附近的灵气,冲淡黑气,并让其短瞬间迷失方向,无法追踪到自己。同时,借助这三股反弹之力,他脚下的飞剑再次加速,瞬间逃脱到三里之外。 呼! 他刚松一口气,却感到身后光线急剧变暗,再看背后,一只长满苍白牙齿的血盆大口,带着浓重的腥气,正向自己咬来。 这是什么鬼! 他迅速捏碎腰间的玉符,人转瞬间腾挪到十里之外,脚下飞剑不敢停,简单判断了方向,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啪! 他的腰间突然受力,湿滑的黏液随之飞舞溅射,他强忍几乎断骨的痛楚,转身望去,一只足有十丈长的巨大黑鲸,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侧,而方才的打击,竟然是这黑鲸甩尾之作! 这是涂山豢养的妖兽? 白世在不敢多想,却见那黑鲸之上,一个身影跳脱下来,落在他身前不远处,正是同样脸色苍白的涂山。 很显然,他已经灵力透支,和自己差不多,接近油尽灯枯。 “你待如何,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我已经许下承诺!” “哼!那就来追!” 白世在不信那个邪,冷听涛无力赶来,只有涂山一人的话,借助手中的法器和符箓,他还是有办法脱身。 他迅速的抛出一枚蓝色的燃灵光球,比之前所有释放的都大,都精纯,再次驱散了正向他靠近的无处不在的黑气,虽然因为轮番腾挪,这黑气已经变得寡淡,几乎微不可查,但这黑气毒性之暴烈,完全不是灵力空虚的他可以简单抵挡的。 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拢,灵气在指尖仓促凝聚,化作一枚锋利无比的小刀,径直向自己的腰间挥去,顿时血雾蒸腾,白世在的身体也因此化为一大一小两段,而他的体内,也迅速喷涌出最后一股纯净无暇的苍蓝灵力,伴随着他指尖的一张黄白符箓迅速激发,将他的身体,向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弹射出去。 他脚下失去控制的飞剑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像一块废铁般坠落到水泽之中,黑鲸的眼眸转动了一圈,身形如箭般飞掠出去,瞬间咬住了白世在的下半身,一口吞食下去,似乎意犹未满,它身形加速坠落,巨大的尾部在水泽之上,猛烈拍打! 轰! 深度不知凡几的水潭一阵激荡,无数或大或小的气泡迅速密集的浮出水面,很快,一个挂着一小块猩红碎肉的飞剑浮了上来,那碎肉似乎有手有脚,只是还缺少头部,此时正紧紧贴合在飞剑之上,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黑鲸大口再次张开,连同飞剑一同吞入体内。与此同时,远在十里之外的一块带头的残躯,迅速的如烟雾般消散,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呼! 黑鲸吐出一口腥臭窒息的浊气,又将周身的黑气尽数吸入体内,腾挪间甩掉身上的水雾,转眼望向已经几乎脱力的涂山。 “这次的祭品不错,但记住,之前对付那魔头时,你还欠我一条命!” “好!” 黑鲸也不计较,更没有去计较那条命到底什么时候上缴,它的身形迅速变小,再次化为一柄带着蓝黑鳞片的大剑。涂山五指微动,那卷灰白布料再次出现在手中,他仔细的将大剑从剑柄处缠好,鳞片渐次变淡,再不复之前的狰狞模样。 “你的暗中传音技能不错,很方便。”涂山抬头望向已经匆匆赶来的冷听涛,“否则我们不会配合得这么默契。” “我不善争斗,也只能在一旁辅助你而已。” 并没有穷尽招数的冷听涛看起来气色略胜涂山一筹,而且方才最后阶段的追击,他并没有参与,仓促吞下储物袋中品质最佳的丹药的他,已经恢复了五分之一的灵力。 “谦虚了。”涂山收起大剑,将原本收集到的白世在的短刀抛给冷听涛,凝望了他片刻,“但凡见识过我黑鲸之剑的人,只能是我涂山的朋友。” “我也这么想。” 这个想法正好符合冷听涛的预期,他把短刀随意的收进储物袋,并没有多做研究,钵盂收起,将那把似为掩饰的法剑重新握在手中,“休息片刻,我们开始拿东西吧!” ………… 雪原之上,冰冷的气息渐浓。 江枫踩碎一块厚如鞋底的坚冰,望向微微隆起的皑皑远山,说是隆起,其实目测也只有十丈左右的高度。 与之前所见寂寥悲怆,缺少生机的雪原不同,这座被坚冰覆盖的小山之上,正不断涌出夹杂大量冰块的湍流。 似乎这里便是自己要寻找的所在,江枫感到体内一阵强烈的悸动,正与这湍流的节奏,隐隐互相呼应。 不过,似乎无法安然继续探索,他窥见身后的天际,影影绰绰有两个黑点,正在向这边赶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未来的路 叶默浑身湿漉漉的醒来,他的眼神有点迷茫,扭过僵硬的头,确认了下外面正是黄昏,这才释然般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梦境清晰而真实,他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巨大深潭之中,这里没有任何鱼虾,唯有冰冷刺骨的水,最终,他奋力游到一个貌似边缘的所在,在粗糙的潭壁之上,他抓住了一捆杂乱的褐色水草,正当他想要借助水草爬上岸边时,在蓬乱的水草之中,突然蹿出一只碗口粗的黑色大蛇,还未等他躲闪,就已经惊醒过来。 呼! 好在这只是一场梦,他下意识想揉揉还有些痛的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似乎短了很多。 什么情况? 家里没有铜镜,这种对于男人无用的东西,早在他的朋友资助自己前,就已经被他卖掉,故此他打了一盆水,来到暗处,映着水查看,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束在一起的长发,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从根部剪掉。 是谁在故意羞辱我,难道我还不够惨? 他心中腾出一股怒火,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怎么这么饿,我到底睡了多久?而且,似乎体内有了些不同的东西,这种感觉是……我觉醒了法相?他并非出自贫民之家,幼年曾经接受过不少修炼方面的教化,这种灵力涌动的感觉,不正是觉醒的特征么? 怎么回事? 惊喜过后,他试图回忆起之前的事,只记得他曾经去见过晚晴,被拒绝后回到了家中,他茫然四顾,除了在角落中发现几枚杂乱的脚印之外,别无所得。 我遇到仙人帮助了? 他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世间哪来的仙人,或许是某位修士看自己可怜,暗中帮了自己一把,倒是极有可能,他猛灌了一口凉水,头脑愈发变得清明起来。 是在告诫我要从头再来吗? 他摩挲起自己头上的断发,旋即思考起未来的路,作为一名刚刚觉醒的修士,自然是去投奔宗门最为合适,然而,雁栖岭已经不在了。 赤霞门? 赤霞门与自己有杀父之仇,怎么能去投奔? 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是要用你赤霞门的资源来修炼,成为最强者,最后送你们一个痛快!他想起了已然投奔赤霞门的二叔,或许这是个快捷的门路,虽然一定会受到那几名亲族兄弟的羞辱,但相比为父报仇来讲,这点委屈算什么! 他还想起来一个名叫魏杀的兄弟,那是个冷酷且毫无牵挂的家伙,因为自己一直未能觉醒法相,不想给对方添麻烦,故此他单方面与之断了联络。魏杀一直在潢水城的修士圈闯荡,对于此事或许有更好的主意,在自己想办法屈身回归家族后,也能提供更多的帮助。 叶默的目光变得坚韧,环顾四周空落的灰白墙壁,他很快有了决定,轻合上门,带上一些朋友送的金银器物,向潢水城的方向奔去。 ………… 卢钩子小心的钻入一片密林,这里已经是赤霞门的北部,接近落英门的地界。他的身后跟着七八名聚在一起的散修,都是之前在峡谷之中失散的队友。 “终于逃出来了。” 卢钩子确认密林之中并无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前还不断浮现出修士战阵如豪雨般泼洒的剑光来,“怎么样,兄弟们,是否有人受伤?” “没。”回答他的声音很小,队伍的士气十分低落。 卢钩子想说点漂亮话鼓舞下士气,但看了看众人灰头土脸的形貌,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这下遗迹是去不成了,大家说说,都有什么打算?” “我看见有人进了遗迹,就是之前和咱们一起厮混的那两个家伙,叫什么来着?”说话的是队伍中仅存的一位女修,笔纯箐,外号三浪,光是接近腿粗的胳膊,已经让一般的男修退避三尺,好在队伍中熟悉她的人多半乐于她的豪情和爽快,都把她当兄弟相处。 “江才疏和况小白。”有人答了话。 “怎么可能,他们有令牌?”另一个人质疑道。 “我也亲眼看见了,就为了远远的看这热闹,被一群同样逃命的散修盯上了,差点把我刚弄到的宝贝玉尺抢走了。” “真是件稀罕事,我之前倒是看走了眼。”卢钩子本来也不信,但方才说话的是霍小蛮,绰号阿怪,想法虽然常常十分古怪,但从不说谎,跟随他已经好几年了。 “到底有多稀罕?” “吕树你闭嘴!”卢钩子挥手止住议论,“兄弟们,我有一个新的打算,咱们去古剑门看看,听说七盟之战败了之后,那里乱的很!” ………… 浅山宗,罗川,卷帘司的后堂。 “你得先帮我找件趁手的法器,否则,我可上不了场。”吴天德略有些慵懒的斜靠在木椅之上,“要不然,我怎么对敌,总不能说服他们别动手吧?” “吴赖子,你又趁机勒索,这可是公事。”郑轶雨一本正经的说道,此时,他的身边还坐着有点呆默的王彦之,以及还在凝神思考的魏承宇。 “你看,我又没说不还,最多多用几天。” 被叫做赖子,吴天德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早已习以为常,“书呆子,你说说。”他踢了一脚王彦之,在他的青袍下摆,平添了两个脚印。 “是不是需要等掌门回来,再做定夺?”王彦之有点担心的说道,“这样私自行动,是不是有违反宗门法度的意思。” “嘿,你还讲这个,和你叔都学呆了。”还未等郑轶雨劝说,吴天德快速接过话茬,“你没听郑大执事说么,这些人潜伏在门里,很快就要起事,掌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一旦事有猝发,咱们就被动了。” “没错,原本我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刺探情报,但我发现,他们似乎在暗中调动力量,想要在三郡之中某处,制造一场不小的血案,这里面可能会针对我们之前参加会武的部分人员。” “我们也在列吗?”会武夺冠的魏承宇说了话,他的声音沉稳而庄重,如同他的族叔魏若光一样。 “不,罗川没有动手的迹象,据我分析,东湖郡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周家几位修士,陈信,卫哲,以及掌门的徒弟江云奇,还有马上要动身前往东湖郡历练的九人小队,都有可能有危险。” “九人小队晚一些出发是否可以,师父只需要两日便可回转。”魏承宇眼中闪过一丝持重,“有师父坐镇,估计他们兴不起什么风浪,除非派个地级修士来。” “不,如果现在撤回九人小队,他们或许就会立刻警觉,提前发动然后逃遁出去,如果那样,周镇守和几位在东湖郡的同道,恐怕就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而且,我想的是,要趁此机会,将其尽数剿灭,以绝后患。” “郑大执事说的对,机不可失,否则只是抓了些小蟊贼,没意思。”吴天德稍微正了正身子,表情也变得庄重起来,“魏老大,我怀疑,师父被你那个什么远房亲戚叫走,去了力宗,说不定也是他们的诡计,没准并没有此事。” “如果事情真的偶然凑在一起,倒也有这个可能。” 魏承宇思量了片刻,“那就没必要等了,我们四人,连夜前往东湖郡,轶雨再去通知王长老,以及皇甫执事,秘密出发,周镇守应该还不知道此事吧?” “应该不知道。”郑轶雨肯定的说,“他们可能在东湖郡动手,也是刚刚得到的情报,他们为了避免被侦破,经常变更暗号,我们的人手不方便深入探查,其实,说是情报,”他看向三人,“不如说是我的个人推断。” 王彦之有点呆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如果判断失误,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他突然有些迷茫,好在他知道外事吴长老和庶务郑长老会留在罗川,否则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罗川可就危险了,想到这,他不禁看向了神色也同样紧张的郑轶雨。 “书呆子,别愣神了,”吴天德推了他一把,“快回去把你那件宝贝腰带拿过来给我,你不就是担心罗川么,放心,罗川除了我们家老头子,郑老头,还有丁酒囊呢,三个人虽然手上功夫糙,但也是见过猪跑的人。” “走吧,我们信你。”四人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聚在一处,仍以会武第一的魏承宇为尊,他发话了,几人便不再计较,赶紧各奔东西,准备起晚上的夜行来。 原本就很冷清的卷帘司,再度变得寂寥无比。 王乙的身形从一座空宅中显现出来,借给郑轶雨这间屋子,他就猜到对方有事情瞒着他,现在看起来果然如此。 九人历练团,是掌门去往峡谷之前做的决定,作为一名修士,不能只关心自己的份内事,每年要在三郡各自历练十天,协助镇守解决各项事务,这第一波,明日上午就会出发,现在看来,似乎有一个不小的风险在等着他们。 不对,短发妹子赵良狄似乎也在里面。 这很危险。 我必须也要去助拳才行,半个时辰后,礼务司正好有几辆去往东湖郡的马车,不如我暗自搭乘,先潜到东湖郡,到时候再择机帮忙。不过,我的本事有点稀松平常,法器也不够用,对了,江海有件紫铜乾坤镜,我去拿来。 王乙迅速做了决断。 ………… 邱真真刚刚给邱思田准备好晚饭,她原本以为,作为尊贵的掌门夫人,一切都是有人伺候的,至少应该比在黑水门好一些才是,没想到,整个宗内,只有掌门的起居是有人照顾的,根本就没有配置服侍掌门夫人的人员。 这个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那个没有什么实际职务的管事江海,临时雇佣了两名手脚还算麻利的凡俗侍女,轮流来帮自己的忙,否则,她真的就感觉自己这个掌门夫人,形同虚设了。 事实也是如此,她暗自想到,得早点思考江枫回来怎么应付的问题。按说这宗门,虽然穷了点,但倘若真的贵为掌门夫人,未来的路还是很有奔头的。她像往常一样经过隔壁卷帘司的门房,发现平日暗自盯梢自己的那个小厮王乙,今天竟然不在。 少见啊。 她轻叩门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推门发现木门竟然锁着,这难不倒她,特别是她突然来了兴致的情况下,左右看无人会从此经过,她从发髻之上抽出一枚铜簪,灵力微动,铜簪快速钻入那普通的锁中,一阵扭动过后,便轻松进了屋内。 嗯? 那把破法剑拿走了?还有那个没什么用不值钱的低级木盘,也不见了,看案头展开未批阅的公文,似乎没有携带的样子。 这是有事出去了,还带走了所有法器?这毛头小子按理说不像擅长争斗的样子,难不成,是有大事要发生,连他这种水平都要上场? 邱真真满脸疑惑,悄然退出屋子,将铁锁恢复,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小心的交代了那名只在夜间过来帮忙的侍女几句,就暗自出了临时被安排居住的卷帘司馆驿,顺着偏僻的小巷,到了掌门内府附近,发现礼务司前,毛头小子王乙刚刚登上马车,而那几辆马车,旋即出发,直奔南部而去。 “一路顺风!” “早点回来!” 她快速的混入那堆告别的老幼妇孺,随后借着掌门夫人的身份,开始变相打听起马车的去向来。 ………… 峡谷遗迹,雪原区。 两名修士的身影越来越近,瞥见他们身上的黑花红袍,江枫便知道,来者必然是天理门的人。 是那群不喜欢妖族的疯子! 两名玄级,虽然并不扎手,但江枫不想与他们做无意义的纠缠,身形快速飞掠,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喷涌的小山附近。 寒气逼人,但还在身体承受的范围内。 洞口宽阔而幽深,虽然在不断的喷涌混杂冰块的冷水,但速度不快,且只在一个方向上比较密集,江枫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未在洞中感受到任何修士的气息,这才放出影子,让它先行,自己则小心的跳进洞口,银灵匕首抵着石壁,缓慢的向下攀援。 与峡谷中的蚁穴不同,这处洞穴的岔路并不多,深入了接近十几丈,只遇到两个岔路口,因为有冰荒雪女气息的指引,江枫并未选择那些不断喷涌出寒冰的岔路,而是一路向下,直到近乎三四十丈深的地方,才出现两个方向截然相反的干燥岔路。 冰荒雪女气息的浓烈程度相同,均来自于脚下,江枫踩了踩,脚下是混杂冰晶的坚硬岩层,似乎无法轻易破除,那就只能选择一条路,绕道继续深入。 上空似有修士进入的气息,他想了想,拿出蓝焱大剑在自己上方胡乱搅动了一番,制造了一些障碍,随即钻入了一条岔路。这里处处都是黑暗,但有影子帮忙,他相信自己能比另外两人效率更高,早日找到冰荒雪女相关的物事。 “周师兄,前方似乎有人。” 垂直漆黑的洞穴内,头发盘在一处的女子对着下方攀援的男子说道,她的手中正擎着一枚散发昏黄光亮的宝珠,可以照亮周身两丈左右的距离。 “无妨,只是个妖族的杂碎而已。”说话间,他却不慎失足连续下落了两丈,直到靠着手中的短剑支撑,才停了下来。 “这洞穴真是蹊跷。”上方的女子赶了过来。 “蹊跷也没办法,黄师妹,咱们还是担心能不能完成掌门给的任务吧。”被称为周师兄的男子感叹道,“当掌门就是好,不用自己亲自冒险来这种鬼地方。” 他踢了踢脚下一块闪着冰晶亮光的石头,确认那不是一块偶然黏附在石壁上的冰块,这才放心的踏了上去,方才不小心跌落的失误,他不想经历第二回。 “没办法,咱们天理门根本不缺这点修炼资源,谁让咱们不受掌门待见呢。”女子道,“不过,有机会杀几个妖族,也是不错的。” “有道理。”男子提起这个有些兴奋,脚下不禁加快了许多。 ………… 峡谷遗迹,草原区的边界。 四外仍是荒草,偶尔有几棵枯树,枝丫歪斜的矗立在原野之上,灌木也偶尔可见,只是到处都是荒废的气息。 “你为什么非要绕过元楚老贼的道宫,时间有那么紧张么?”冯既明随意的拨开荒草,向着既定的目标行进,自言自语道。 “好吧,很快就要到了,你看这天上那只眼,还没死几个人,戾气不足的情况下,老贼根本没法进一步祭炼这件古宝,没有达成目的,他舍得走么?” “至少要收集三名地级修士死亡释放的戾气,不过哪有那么容易死那么多人,还不如指望死三十名玄级,效果也是一样的,不过老贼既然没有要求咱们动手,咱们还是悠着点,犯不着为此冒险。” “除非老贼没了希望,才会使出鱼死网破,让这遗迹崩塌的招数,他可舍不得这件古宝。他费尽心机假死,借此把我们几人彻底甩掉,不就是为了能契合这件古宝蕴含的天道,更进一步么?” “想那么多干什么,未来的路?未来自然要做个强者了,我不太喜欢那冰原,我喜欢浅山宗那块地盘,可惜没有灵地,不过隔壁力宗那里有很多。” “好了,别啰嗦了,我们到了。” 冯既明停下脚步,这里正是荒原与冰原的分野,一条漂着冰凌的小河,正从冰原深处缓缓流淌过来,注入到这里一处范围不大的冰湖之中。 他想都没想,纵身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中,一团红光旋即从他的身体中爆发,将他护在正中,缓缓向下沉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各有境遇 金城派,郑新杰! 落英门,腾胜男! 落英门,梁虹斐! 大魏国,李新宛! 齐帝国,齐守礼! 玄级修士刘铮纯仔细的清点着手中的名册,已有五人的画像之上,被他明显的标注了红色叉号,就在方才,他带领的这支赤霞门的小队,已经完成了第五次击杀,其中出自七盟宗门的三人,更是此行之前,就已经预定击杀的目标。 “齐国人不能杀,真的没事么?”他身后的曾士寅瞧左近没有其他人聚集,不禁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你知我知,无妨,掌门虽然说了这条规矩,但也说一切便宜从事。”刘铮纯道,其实说起这个他心中有些惴惴,但这规矩不能和那堆散修讲,否则赤霞门和齐国有些许关联的事情,恐怕会不胫而走。 借助“十四连珠子母阵盘”的联络手段,他已经成功的聚齐了本门进入遗迹的几名玄级修士:龙再兴、曾士寅、谢克荣,以及借助信物丹青珠串识别出来的散修王澜、吴省荪、雷佳尹,与事先定好的八人,只差一人。 正因为有着人数的巨大优势,他们才能一路所向披靡,遇见任何玄级或者筑基修士,都能轻易将其击杀,至今也只有一名力宗的玄级女修,借助不俗的逃遁法器,在重伤状态下得以逃脱升天,而且,但凡遇见层次更高的修士,他们也会暂避锋芒,不与之正面交锋,故此一路行来,没有任何人受伤。 “东西分了,原地修整半个时辰。” 刘铮纯喝令道,他主要负责指挥调度,很少直接出手,故此无需耗费时间和丹药恢复灵力,他踢了几脚地上那具已经被众人胡乱打成蜂窝的残尸,再次确认已无战利品剩下,便寻了一棵枯死的高树,飞掠上去向远处观望,寻找下一个目标。 还剩下一人,就可以构建那个微型战阵,抗衡地级修士,也不是没有希望,如果有机会配合曾宝骏——当然,他知道这位随性的掌门堂弟,是没兴趣参与这种事情的——倒是可以畅想下击杀金城派的那名地级,至于金丹中期的涂山,掌门曾宝贤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不要心存幻想。 有那么厉害么? 他心中微微吐槽,发现远方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向这边靠近。 “准备战斗!” 他低喝了一声,在地上休息的众人,快速收起手中的物品,熟练的分散成两股,佯装正在相互对峙的修士,这种低级的骗术,在方才的战斗中,已经确认诱敌效果十分不错。 来者果然没有防备,距离七人越来越近,他竟然穿着一件力宗的袍服! 两股对峙的修士,还未等那人彻底走近,就迅速分散开来,向来者左右包抄而去,人数的优势,让他们不必过于小心从事。 “自己人!” 还未等他们动手,那来者就已经勘破此间的杀气,他身上先是迅速浮现出一套苍白的骨甲,旋即扔出了一串丹青念珠,正是尚未入队的最后一名修士。 “韩立!”他自我介绍道。 “虚惊一场!” 刘铮纯挥手止住众人,小心的捡起那串丹青念珠,确认无误后归还给来者,“欢迎归队,曾士寅,你将规矩和他说一下!” ………… 荒原和雪原的交界处,深潭的表面,偶尔浮现出细密的水泡。 深潭之下,冯既明体表的红光迅速黯淡下来,但没有尽数熄灭,而是将其护在中央,维持呼吸空间的同时,抵挡着深潭底部巨大的水压。 一副巨大的苍白骨架,正横亘在这深潭底部,虽然因为尺寸的原因,看不见这副骨架的全貌,但从细节来看,它像是来自于一个巨兽,且非普通品类。 冯既明熟稔的在骨架间的空隙中腾挪,仿佛熟知这一切,他来到了一个深埋在骨架之中的头颅附近,那头颅足有一人大小,两道漆黑的空洞,甚至可以轻易的钻入其内。 “我来了。” 冯既明妖异的面部略有凝重,声音穿透他周身的红光屏障,传递到那巨大的头颅之内,很快,两道黯淡的橙光从那孔洞中燃起,这光毫无温润暖心的气息,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和沉重。 “魔骨,与我再度融合吧!” 那橙光却没有立即响应他,而是投射出一道人形的残影,那模糊的残影与当初雪女的画像剪影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多了两只细长的手臂。 残影凝望了冯既明片刻,就快速的冲进他不算太高的身体之中,他的脸色先是变得苍白而虚浮,随即变得火红且炽热,每一寸肌肤都变得臃肿,每一处骨骼都铿锵作响,他周身的遮罩,随之不停的震颤抖动,几乎因此破裂溃散。直到片刻之后,冯既明睁开双眼,身躯已经变得壮硕,不复少年的模样,他的双瞳之外,多了一圈冰蓝的光晕。 原本残留在地上的巨大白骨纷纷碎裂,化作四散飘荡的骨粉,形成一圈圈白色的漩涡,渐渐收拢,其中更有无数晶莹的白色颗粒,涌入到冯既明周身的光晕之中,那光晕立即变得浑浊,沉重,凝实,直到所有骨粉颗粒消散时,他的周身已经被一个蛋壳样的骨质护罩所环绕,这蛋壳轻飘飘的,闪着灰白色的幽光,裹挟着冯继明在水中快速上升,很快就回到了水泽表层之上。 啪! 一刻钟后,这枚巨大的骨质蛋壳应声破裂,现出一个更加英俊妖异青年的身形来,他的金发如根根芒刺般撑起,飘散出星星点点的金光,而这蛋壳本身,旋即破裂,一半化为两道侧生的苍白骨翼,另一半则凝聚在他的右臂之上,化为一根四尺长的苍白骨刺,随着他心神微动,两者迅速的收拢入体,了无半点痕迹。 冯既明的脚下,那潭浑浊的死水已经半数冰冻,他轻挪脚步,每一步都将脚下的冰层变得更厚,更加凝实。 “别玩了,现在由我接管这副身体。”一个相比之前略微成熟的声音响起。 “放心,别嫌我啰嗦,虽然修为已近玄级圆满,但在没有融合传承之前,我不会去招惹太大的麻烦。”他随手扔出一块粗大的冰棱,穿透脚下的冰层斜立在那里,上面映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江枫已经接近传承了,我们必须快点赶过去,如果被其他人夺走,事情还是会变得很麻烦。” “马太吉就在他的身后。” 冰凌的另一面,映出一个脸色晦暗,目光茫然无神的家伙,此时,他正浑浑噩噩的背着一具无名尸体,站在一处不断喷出冰块的孔洞前,准备听命深入。 “只要江枫触碰那本传承之书,我们就可利用那股残魂立即到达,这之前,必须确保他的安全,也不知道元楚老贼会玩什么把戏,此间的人,都不熟悉元楚老贼,但我们例外,这是我们的优势。” “狗屁公正?那只是他自己的所谓大道,为了契合那件古宝,他丢弃了我们,重新弄了个丹论,把自己变得神叨叨的,你说,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变得心理阴暗?” “我也是为了防范风险,才把马太吉变成那样,至少还算个杀器。”冰凌之上的人影渐渐消散,它随即旋转,映出两道有些模糊的身形来,“两个人族筑基,正跟在江枫身后,为了防止这个小掌门干不掉他们,还是得尽快牺牲马太吉。” “无妨,在这雪原之中找人,并不耗费多少元神。”他旋即啰嗦了一句,“有了你祭炼的这件新宝物,之前那件不听话的法宝就不要了吧?”一道灵力从他的指尖飞出,落在那冰凌之上,再次浮现出一个修士的身影来。 “既然我们原来的本命法宝都不要了,那这个地级修士,还是不要去招惹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考虑考虑别被元楚老贼算计。” ………… 雪原深处,另一个雪洞深处,一个只有七八丈见方的平台之上。 凌飞度抚摸着眼前嵌在冰冷石壁之中的一块奇异的黑色雪块,他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神奇力量,以及某种不知名的奥义,这件物品,定然是冰荒雪女生前祭炼的最重要的一件法器,甚至可以说是一件法宝,一件曾经有器灵诞生的法宝。 不过,这器灵明显已经几乎死掉了,只剩下一丝残灵。 这并不是他关心的重点,而是自己是否能从这件雪女的法宝之中,悟出解决“北冥玄冰”的技巧,而且,这件只露出一角,本体估测有一人之高的法宝,似乎深嵌在这洞穴的岩层之间,与这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该如何将它取出? 他曾经尝试用技能和符箓轰击,但这附近冰冷的岩石,似乎能吸收大半的威能,即使是三阶的流沙符,也不能建功。而这有着一丝残灵的法宝,也隐隐与自己对抗,并不想臣服在自己的武力之下。 有点棘手! 精神略有恍惚间,他突然感受到两股强大的气息正向此处奔袭而来。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左右四顾,意识到此间甚是狭小,对自己稍有不利,于是,他拿出一件松软的球形法器,与一枚三阶土系灵石迅速捏成一块,扔在自己前方。 啪! 一个高达七尺,面目有些粗糙的黏土巨人,凭空出现,挡在了自己身前。 一男一女,弹指间落在自己身前。 女子面目清秀,神色优雅,短发英气,男子面容略有扭曲,神色猥琐,五短身材,正是齐国金丹修士晏殊佳,以及魏国金丹修士高仕满。 他们怎么走到了一起? “凌道友,好久不见。” 晏殊佳心中默念着“先礼后兵”的守则,先打了一声招呼,事实上两人进入遗迹时,曾经降落在一处,只是因为话不投机,又人妖殊途,便分道扬镳,如今深入洞穴,显然晏殊佳是熟悉凌飞度气息的,这是金丹修士应该具备的基本本领。 “不错的东西。” 看见嵌在石壁之中的黑色雪块,高仕满的小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不禁几步上前,仔细的摩挲着,“此物应是古妖冰荒雪女的本命宝物,怎么样,道友既然一直未取,不如让给我等如何?” ………… 乌玄眼圈发黑,伫立在一处深不见底的绝壁前,轻捋他这个年纪只能算是刻意蓄起的胡须,静思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情况多少有点令人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走到这广袤雪原的边缘,而且还是一条死路,除了原路返回,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行事低调,甚至脱去了大魏国特有的袍服,装扮成无名散修,一路行来,因为不善侦测,便一开始就远远避让着所有的修士,力求安全第一,并希望能获得一些机缘。 作为魏国一个边塞小城的城主,他能拿到这个入谷名额,实数偶然。只是因为金丹修士高仕满路过他的秀水城时,恰巧队伍中有个拿到令牌的筑基修士钟紫言,因为家族被“王命急宣”,前往西部与夜樊国作战,故此心中万分挂念,不得不中途离去,而高仕满此人,又是个凡事不愿早行的主,仓促之间,只能捉了他来临时顶数。 他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一路行来,旁听队中几人的对话,乌玄也得知了不少有关峡谷遗迹的消息,知道此处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签了那“隆恩玉券”之后,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平素是个凡事求稳的人,但也相信自己是幸运的,故此便一路独行,然而上苍却没有眷顾他,至今什么都没有发现。 抬头望天,一条漆黑的,仿佛探入天际的石板横亘在空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想必是另一处隐秘的所在,他没有飞行法器,自然无法飞到那里。 还是回去吧! 他做了如此打算,余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凌空悬浮的孤岛上,有一根足有四尺长的火红色羽毛,正兀自闪着微光。 有宝物! 兔起鹘落之间,他已经飞掠上岛,拿起那根亮闪闪的羽毛,仔细端详。 这是妖兽凤凰之羽,对妖兽颇有研究的他,一眼就认出了此物,看其中灵力内敛的精纯程度,应该可以达到四阶! 运气不错! 上苍果然没有遗忘我,之前轻徭薄赋,善待麾下的子民,诚然是对的! “把东西交出来!” 他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一个浑身散发着妖气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另一个孤岛之上,他的左臂相对右臂甚为粗壮,似乎生有妖族偶现的异骨,而他的的手中,还擎着另外一根羽毛。 “在下大魏国乌玄,道友怎么称呼?”乌玄道出名号,身形却一个飞掠,回到了断崖之上。 “御风宗,杜子腾。这羽毛是我先发现的!” “哪里有羽毛?”乌玄快速的将手中的羽毛放入储物袋,身形又退后了几步,“你手里的不就是么,为什么找我要?” “我看你是找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传承之书 乌玄从来不是个爱惹事的主,但他还是快速的掏出了两打符箓,对方杀人夺宝的意图十分明显,已经先一步亮出了法器,正是一柄闪着银光的大锤。 事情没法善了。 啪!啪! 乌玄熟练的双手各自甩出一枚符箓,左手寒光,右手火光,分别是寒冰符和火爆符,直奔还在凌空飞跃,想要从悬浮孤岛回到悬崖之上的妖修杜子腾。 空中是不易躲闪的。 杜子腾有点后悔自己过早的亮出法器,仓促之间,他只能将大锤挡在身前,激发法器自带的护罩,同时灵力鼓动,希望尽快能到达彼岸。 两道符箓毫无悬念的命中,但那大锤快速激发出一道金色护罩,将两道符箓的威能消散于无形,仅仅是迟缓了片刻,杜子腾就成功的落在地面之上,他一个疾行冲刺,手中大锤挥起,直奔乌玄而来。 轰! 坚硬的地面被轰出一道深达三尺的大坑,对方挥舞大锤的威能,恐怖如斯,乌玄庆幸早已给自己加持了一道轻身符,故此速度快上三分,不过他的手中没停,两手同时捻动,再次掷出一红一蓝两道符箓,有了之前的试探,他急退两步,反复出手,紧接着投出两枚流沙符,再次后退,两枚金光符同时脱手。 他身上虽然有两件法器,但均为保命护身之用,作为一个小城城主,平素鲜与人争斗,故此并未潜心收集攻击类法器,只是因为爱好,练得一手操控符箓的好本事——双手连续控符术! 好在储物袋中符箓甚多! 心思转动,趁着对方躲闪的间隙,乌玄身形再退几步,轮番掷出至少四道符箓! 杜子腾只见得空中各色光芒乱飞,一时间竟有些方寸大乱,怎么遇见一个这样的修士?思量间,不小心撞上一枚火爆符,然而他修得一身强体的好法术,个把符箓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管不顾的挥舞大锤,一个跳跃,试图再次接近目标。 啪! 一道流沙符击中了杜子腾的身侧,让刚刚落地的他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未能稳住,他一歪头,躲过一枚冷气逼人的寒冰符,干脆在地上一滚,用尽一切手段意图接近目标,话说这厮跑的太快了,还能边跑边扔符箓! 乌玄有点心急,这个御风宗的妖修,真是皮糙肉厚,这下要拼上老命了,他干脆双手各自拈出两道不同的符箓,随意的甩向不同的方向,持续奔跑着倒退,连续施法,用大量的符箓挡住对手,随后,他拈出一道自制的白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 “爆!” 所有方才扔出的符箓,顿时激发出各色的光芒,将追踪而来的杜子腾笼罩其中,乌玄不敢怠慢,他这手自创的,一同延时引爆符箓的本事,虽然十分节省灵力,覆盖面极大,很难躲闪,但相比正常施展符箓,威能少上一半,对手又是个皮糙肉厚的家伙,定然不会造成致命伤。 轻身符!疾形符!水盾符! 趁这混乱的间隙,他连续施法,给自己加持了速度,柔韧和防御,身形再次急退,又是两道符箓甩出,直奔对方可能冲出的每一个方向 杜子腾冲出那一大片符箓时,身形有些狼狈,头上是冰晶,身上是火苗,脚踝之间,还闪着幽幽的电光,虽然没有任何致命伤,但迎面而来的两枚大火球,还是让他不得不再次擎起大锤,同时左侧手上亮起一团金光。 这枚异骨,不止能带给他力量的加持,还能激发血脉中蕴藏的防护能力,对于同级修士的攻击,往往都能有极好的防护效果。 啪!啪! 火爆符未能建功,只是将杜子腾上身的袍服尽数燃尽,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他左手的异骨处,旋即传来一身裂帛般的脆响,圆环样的外生白骨,沿着手臂下滑,旋即化作一件苍白的圆形骨盾。 极好的防御! 杜子腾不再犹豫,再度挥起大锤,直奔乌玄,不过他也不是仅有这些近战的手段,在腾挪躲闪间,他甩出两枚漆黑的长钉,那长钉威能不大,但只要落地,就能形成一块不断变换形状,甚至可以游走的黑色区域,但凡落到此间,都会被突然涌出的黑色粘稠丝线扯住,不得脱身。 啪! 乌玄不得不给自己扔了一枚火爆符,连袍服一同炸裂,才从一块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色区域脱身,手中再次拈起四道符箓,径直向杜子腾扔去。 又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杜子腾直接横向穿梭躲闪,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对手却不愿放弃,再次施展,很快,他周围的区域,再次漂浮起数十枚各色符箓,比之前那波更多,种类更为繁杂多样。 想得美,故技重施对我是没有用的!以为我速度慢,非得近身才能打到你么? 杜子腾手上灵力一阵涌动,银白色的大锤顿时闪耀出异样的金光。 “去!” 他一挥手,大锤上的那团金光,顿时化作一个锤子的模样,快速飞向乌玄,那金色影像越来越大,几乎让乌玄无路可退。 水盾符!光甲符!木障符! 乌玄连续施法,同时借助快速施展符箓的优势,在身前扔出两道流沙符,坚硬的石块顿时变得松软,他身形就势一滚,半沉在刚刚形成的那滩流沙之中,成功躲过了金光大锤的大部分威能,些许劲力,也只是破除了自己最后施展木障符,仓促凝成的木系护盾而已。 这下哪里跑! 见乌玄为了躲开伤害,自陷牢笼,杜子腾哪会给他脱离流沙的机会,他脚踝处一阵灵光闪现,纵身飞跃而起,手中大锤银光四射,向乌玄猛然拍来! 乌玄脸色微变,再次掏出一枚自制的白色符箓,双手颤抖着快速搓动,给自己补充两道水盾符的同时,将白色符箓紧紧的捏在手中。 近了! 乌玄眼中闪过一丝窃喜的精芒,手中的白色符箓无风自燃,原本漂浮在四处,未能引爆的各色符箓,快速的向乌玄所在之处积聚而来。 沉舟符! 乌玄再次施法,将沉舟符加持到自己身上,他的身体迅速变得沉重无比,快速的向这团流沙深处陷落,他打出一个响指,口中念念有词: “聚!” 数十枚符箓,在杜子腾大锤拍向这滩流沙的同时,汇聚在杜子腾的身后,随之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轰! 流沙纷飞四溅,冰晶和石块随意滚落,附近五丈之内的区域,尽数被诸多符箓同时施展的威能,轰炸得一片狼藉。 许久过后。 流沙之中探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身尘土,衣衫褴褛的修士,正是乌玄。他左右观察了片刻,这才费力的跳脱出来,看向背后有一个漆黑大洞,心脏不知道炸向何处的妖修杜子腾,他的身边,那柄大锤已经黯淡无光,正是主人已死的征兆。 呼! “只差一步,我也灵力见底,连枚清洁符都没法用了。” 乌玄快速的重新换上大魏国的袍服,扯下杜子腾的储物袋,又捡起那块已经失去完整盾牌形状的异骨,感受到点点温热,确信还有些价值,又褪下了对手脚踝处的一块环状皮革,尽数收入储物袋。 “锤子留给你,我不喜杀人,用不着这种攻击法器!” “要是需要投胎,别跟着我。对了,我把钉子也留给你了!”他不止一次的回头观望,沿着来时的道路,快步离去。 ………… 水泽区。 一望无际的深潭中,一个巨大的灰白漩涡,正渐渐生成。 冷听涛再次为一枚花斑海螺样的法器注入一丝灵力,那漩涡虽然没有再次变大,但水波变得更加平稳起来。 “涂兄,请!”冷听涛话语间充满敬意。 涂山也不矫情,纵身跳入漩涡,直奔已经见底的深潭,冷听涛随之跳下,两人的修为层次,无需借助任何法器,就可御空飞行,些许高度,对两人来讲,都不算障碍。 漩涡底部足够宽大,足有百丈见方。余下的水只有一丈来深,两人各自施展避水符,就可以轻松化解。 水下似乎没有任何生灵,就连普通的水草都很少见,没有淤泥,到处都被松软的白沙覆盖,涂山捏起一把,发现这并不是砂砾,而是蚌壳碎裂形成的细小颗粒。 没错,看样子这里就是蚌精的传承所在了,或者至少说,是一个关键所在。他也知道,寄托蚌精元神的遗骸,技能传承和本命法宝,极大概率不可能存在于一处,这是古妖在被吸纳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事。 冷听涛似乎有探索宝物的天赋,他并没有忌讳展示这个能力,两人早已约定好分配的规则,很快,一处略有突兀的台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件宝物,其中一件已经灵光消散,余下的则放置在只有一半的蚌壳之内,那是一枚圆润的,拳头大小的河珠。 “应是蚌精的本命宝物‘沧澜河珠’。”对于古妖巨盾蚌精有一定了解的涂山只是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收起来吧,小心祭炼,上面或许会有蚌精的隐藏手笔。” “好!如此我便收下了。” 冷听涛手上凝出一团光亮,将他的手掌护在其中,小心的拿起那枚河珠,果然,河珠上浮现出丝丝银光,似乎在抗拒冷听涛的拿取,不过这丝意志似乎无法抗衡冷听涛的威压,须臾之后便消散于无形,冷听涛拿出一枚特制的玉匣,将“沧澜河珠”收入其中,又单独放置在一枚储物袋内,那储物袋之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似乎为某种小型的封印阵法。 “我随你去找传承,从这枚河珠之中,我已经感受到了。”冷听涛道,“不过,并没有蚌精遗骸的线索。” 涂山无言,从“沧澜河珠”的反应,以及方才那承载巨盾蚌精本命法宝的那半片蚌壳来看,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蚌精魂魄的状态,不是甚好,但它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藏身何处。 片刻,在漩涡底部的另一个角落,一本尺宽的书卷,正放在一个圆形的祭台之上,这祭台只有半人高,通体牙白色,触摸上去,有一种珍珠粉样的光滑和细腻。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 蓝色花纹的封面上,写着一句这样古怪的话。 “什么意思?”冷听涛知道涂山必然知道些什么。 “应是元楚的手笔。”涂山沉默了片刻,身上一阵光芒闪过,迅速消散于无形,似乎有所顿悟,“应与他的丹论有关。如果想拿到蚌精的一个传承技能,那就必须要与之交换一个技能。” 这书有六页。 但似乎只有前四页能翻看,两人一一查阅,每一页都承载着一种地级的技能,而无法翻开的两页,估测属于天级技能。 “你有需要更换的技能么?” “没,这东西并不适合我。” 冷听涛虽然羡慕这些技能的品质,但他并非水系法相,自然不适合学习这些技能,要是能随意取下,他当然愿意拿取一页,但当场交换自己已有技能的话,他还是不愿意的,何况他之前已经和涂山有了约定,“涂兄,按约定,这东西属于你。” “那好!” 这诡异的传承之书,无法从祭台上拿走,涂山嗑了一枚蓝色的丹药,身上很快灵气涌动,他将手放在祭台之上,四道金光从他体内迅速奔涌而出,将整个祭台,包裹在内。 涂山竟要强行炼化这本传承之书,虽然这样他明显什么都得不到。 整个祭台,连同那本神秘的巨盾蚌精传承之书,迅速被一团灰白色的光笼罩,似乎在反抗涂山的强行炼化,但在远处连续的磅礴灵力注入下,那团灰白色的光,仅仅在五息之间,就被打散于无形。 祭台片片崩裂,传承之书悬浮在半空,原本闭合的两个分页,也随之展开,露出两页天级的技能来,它们闪着刺目的紫光,似乎在吸引涂山和冷听涛,阻止它们继续炼化,而采用交换的方式,将其传承下去。 金光没有退缩,涂山加大了投入。那蓝纹的传承之书,不断缩小,承载地级技能的分页,先一步融化,字迹和繁复的阵法随之崩裂,化为最原始的形态,橙光凝聚,如炼乳般滴落,沿着捆缚它的有如实体的金光,向涂山流淌而去。 可惜了。 还不是一点半点,冷听涛不禁生出暴殄天物的感叹,两种天级技能,足以让不少修士为之色变,如今,竟然被炼化为简单纯净的能量,虽然不知道这橙光对于涂山有什么用,但相比天级技能,恐怕还会差上许多。 地级分页尽数融化,最后两页天级技能,也开始变得蜷曲起来,突然,传承之书之内,响起一声轻微的爆鸣,一团苍白光球,借着天级技能分页融化的间隙,快速遁出,穿透两人周围的水面,直奔远处未被漩涡覆盖的深潭而去。 仓促之间,涂山动手捕捉已经来不及,他在光球遁去的方向凝望了片刻,“想不到我竟然猜错了,蚌精的残魂竟然与传承均藏在此间,还与化为齑粉的残骸躲在一处。要不是来的早,或许他已经得手。不过既然他还未遁出遗迹,也算是件好事。” “冷兄,恐怕我无法与你同行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所牺牲 地面湿滑泥泞,到处都是灰黄色的贴地苔藓,以及匍匐的死气沉沉的低矮灌木。晦暗的光线,腐朽的气味,更给深入此间的众人,心头平添了一丝阴霾。 灵笼商会的小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场与夜枭残魂的大战。 “想不到并非三大古妖之一,夜枭残魂竟然这么难缠,也不知道元楚当年,是如何收入体内的。”说话的是队伍中的地级治疗修士陈玄青,他此时手中正凝出一团凝练晶莹的绿光,包覆在他的左臂之上,那里刚刚强行拔除了一枚奇异的黑色羽毛。 临近他的廖神苍一言不发,他的修为早已恢复,只是身上的伤势,比经常留在场外治疗加持的陈玄青还要严重,不止手臂之上,他的背后,还有三处淌着黑血尚未干涸的伤痕,均是夜枭残魂释放的奇异羽毛导致。 一枚还算完好的羽毛,正捏在他的手中,仔细端详,羽管中的诡异黑气业已散尽,这枚黑色羽毛,已经变得平淡无奇,连一阶的材料都算不上。 廖神苍信手扔了这枚再无用处的羽毛,心头再次浮现出夜枭残魂死亡前,被黑气裹挟,快速飞逝离去的那团金光,这已经是入谷的第二次,第一次发生在凤凰被困住之时,只是当时迹象并不明显,那仅是一撮稍纵即逝的金红之光,夹杂在不死凤凰挣扎翻腾的漫天烈焰中,并不明显。 是什么呢? 想了许久,也未能得到答案,唯一相同的是,两次战斗,左使秋南嘉都动用了妖蛙太保身上那团诡异的黑气,或许,这是一个找到原因的突破口。 然而线索就这样断了,因为不论是太保,还是那团黑气,自己根本没有接触的权限。 廖神苍看了看一旁还未收起的战利品,那是一枚尺长的黑金色夜枭尾羽,久久无言。他也没让陈玄青治疗自己,从那团绿光的效果来看,彻底治愈一处伤口,至少要一个时辰,而眼下,他显然不是伤势最重的一个,以他的地级修为,即使不经治疗,三天之后,伤口也会基本痊愈。 一名微胖的玄级修士,正躺在不远处,气息微弱,他的身上,至少插有近二十枚黑色羽毛,另一名刚刚拔除身上羽毛的修士,正试图帮助他。 “拔了也是一样。”廖神苍看看这名修士,直言道,这名修士似乎已经时日不多,除非陈玄青不顾灵力损耗,优先治疗他,但多半也会丧失战斗能力。 “你有什么遗言?” 廖神苍身后,左使秋南嘉信步走了过来,与其他人不同,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苍白的脸色表明,她的灵力也已空虚见底。实际上,如果方才没有她的出手,所有的玄级修士,或许都会死在这里,或者,身上插满更多的羽毛。 “我想活着。”那微胖的修士勉强扭过头,几枚背后的羽毛,因而刺得更深,他的面容因此一阵扭曲。 “你有什么遗言?” 女子再次问道,她的目光冰冷,似乎并不为这名修士的请求所动。 微胖修士目光无神,须臾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秋南嘉你这个疯女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强行转头,盯着他只知道名字的左使大人的脸庞,这副容颜他从未仔细凝望,在临死前,他要记住这个平素惧怕的疯女人的面孔。 他身上裸露的皮肤,因此快速溃烂,仿佛被热毒所伤,与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融化在一处,剧烈的疼痛,让他本来有些僵硬的身体,蜷曲起来,他的喉咙中不断发出痛不欲生的呻吟,像在痛诉,又像是在咒骂。 噗! 廖神苍将一把法剑,径直插入了他的心口,热血喷涌,那扭曲挣扎的身形,因而很快停了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你应该给他个痛快的,虽然为了继续前行,必然要有所牺牲,但左使大人,你方才的所为,我不喜欢!” “你杀涂保的时候,是否也这样想?” “他是我们曾经的同伴,这不一样。” “哦。”秋南嘉扭过头,漆黑眼眸周围的金光旋即消散,“注意你的身份。” 她不再理会廖神苍,而是看向一旁不敢抬头看她的四名玄级修士,“处理伤口,恢复灵力,我们两个时辰后出发!” ………… 这里曾经来过。 这是韩立心中的第一个想法,随后,这种想法,被身后迅速跟上的几人冲淡了,深入这片遍布荒草和低矮灌木的区域以后,这支赤霞门的小队,运气变得很差,再也没有遇到任何落单的修士,他倒是看见楚安澜驾驭飞剑,大摇大摆的从天上奔着雪原区的方向飞去,但显然,这支个体修为不足的小队,并不想惹地级修士,当然,有着力宗身份的他,也不想。 形同枯槁的灌木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这是韩立没有来过的区域,他的心神因而警醒,不由自主的隐隐后退,保持在队伍中央,既不冒进,也不缀在队尾。 除了带队的玄级修士刘铮纯,其他人都被分配着轮流探路,但很明显,但凡有些危险的地段,都由几名散修来探索,一次两次,可能是偶然,但时间长了,精明的韩立,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 “你去那里看看!” 前面出现了一片漆黑的藤蔓,足有百步见方,这些藤蔓的叶片均有手掌大小,但此时已经干枯坏死,烂纸般皱作一团,但层层叠叠的藤蔓,加上这些枯叶,将平坦的地面,整体隆起了近乎两尺,像一个人工编造的高台一样,铺在众人面前。 刘铮纯所指派的修士名曰王澜,个头不高,话很少,皮肤有点黝黑,手中擅使一根长鞭,依韩立估计,修为相比自己的玄级七重,略低一些。 按理说应该轮到龙再兴,这是韩立自己心中的排序估算,这诡异的枯藤,似乎有点危险,借着活动身体的间隙,他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似乎在藤蔓底部,还有一抹未褪尽的淡绿,这藤蔓似乎并未完全枯死。 啪! 王澜也十分谨慎,与有渠道拿到宗门令牌的修士相比,敢于深入谷中探险的散修,多半不是善与之辈,他这枚令牌的线索,购自李大棒,花费了不少功夫,请了两名曾经过命的散修帮忙,才将令牌夺了过来。 王澜的鞭子打在枯萎的藤蔓之上,除了溅起不少灰土,打散不少枯枝败叶之外,别无发现,不过他仍然不放心,甩出一道火爆符,那火一遇干燥的枯枝,立即蔓延开来,整片的藤蔓,旋即陷入火海之中,噼啪的脆响声声入耳,这果然只是一团普通的枯藤。 看来是我想多了。 韩立不禁暗自摇头,一路而来萧条荒凉的景致表明,那古妖木贼多半已经死了,哪会有那么多蹊跷存在。 “嗬,没什么特别的!” 王澜心中微定,这次探索没事,至少又能安稳的混一段时间了,击杀五名修士,平分收益,他的囊中已经有两件不错的法器,更有几堆能用上小半年的符箓,再找几个倒霉鬼,他就要想办法扯呼了,刘铮纯忽悠大家,遗迹中有元楚尊者的法宝级法器,法宝他当然想要,但是总要有命来用,他可不想当炮灰。 他踢了一脚冒着浓烟,变得漆黑的枯枝,正要抬脚离开,那似乎已经变成灰烬的枯枝竟然借势一弹,将他的双脚紧紧缠住,与此同时,底部还未着火的藤蔓,也纷纷蔓延而出,直奔赤霞门这支小队袭来。 “快退!” 刘铮纯只喊出这样一句,赤霞门的几名修士,就急速飞掠到远处,韩立也赶紧抽身急退,他这才发现,原本分散在队伍各处的赤霞门修士,在王澜探索时,已经悄然躲到了队伍后方,在撤退时最为便利。 王澜或许还有救! 韩立心头浮过这个念想,转头间却发现,王澜已经被无数的藤蔓遮罩,那原本燃起的大火,已经被藤蔓之中弹出的无数散发绿意的枝蔓疯狂拍散,这片貌似枯萎的藤蔓,竟然是只诡异的藤妖。 啪!啪!啪! 刘铮纯等人已经退到远处,这才纷纷打出火系符箓,这藤蔓乃木系妖兽,怕火几乎是必然的弱点。 只是那藤蔓身形极为巨大,拉扯王澜的同时,不断伸出藤蔓阻挡火爆符,宁愿牺牲部分枝条,间替轮换间,众人竟无法建功。 “谁有三阶火系符箓?”刘铮纯喊了一句。 自然没有人拿出来,就连回应他的人都没有。 人心不齐啊,刘铮纯暗道,明明记得之前所得中曾经有过的,其实进入这片荒原时,他很快就放弃了结成小型战阵,进而猎杀地级修士的不现实想法,就连自己都存有私心,想让他人顶在前面,更何况这几名散修,能与自己一条心么? 简直是做梦! 从这几名散修之前出手的情况来看,不止一人身家丰富,拿出个把三阶符箓,甚至三阶非制式符箓,都不成问题,但眼下,竟然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但好不容易遇到一只活着的木系妖兽,总不能放弃吧,说不定,这里隐藏着天雷木贼的一些线索。 “谁灭了这藤蔓,王澜的东西就归谁,藤蔓上的材料也归他!”刘铮纯朗声喊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相信这几名散修不傻。 他横了一眼想要出手的谢克荣,他知道对方有一件二阶上品法器,带有不错的火系技能,但眼下并不是出手的时候。 吴省荪止住退步,手中多了一把两尺见方的火红羽扇,冲了上去。 不能帮忙,韩立止住自己萌发的一丝贪欲,虽然知道木系妖兽对于自己或许有大用,但是妄自出手,暴露更多手段恐怕会有隐患。王澜的死,给他了一个不小的提醒。 ………… 冰封的洞穴内,倒垂的石柱上,不断有寒冷的浑浊水滴坠落,打在布满冰晶的地面上,将所有地方都变得湿滑无比,几乎无处下脚。 江枫最终来到了一处这样的所在。 共有三个入口,或者说是出口,但相互之间距离很近,此时,这洞穴内只有江枫一人,除此之外,他知道有两名天理门的筑基修士,正在全力赶来。 这里并不漆黑,石壁之上,似乎蕴藏有能散发亮光的晶石,这也让影子无处躲闪,于是江枫干脆收了影子,小心的用银灵匕首插着坚硬的墙面,借以稳住身形,避免跌倒,一步一步的来到这大厅的中央。 到处都涌动着冰荒雪女的气息,寒光簪魔手环更是铮鸣不已,直到一个六芒雪花样的祭台呈现在眼前。 六根上下连通贯穿,足有木桶粗的石柱,围绕在这湛蓝的冰冷祭台周围,每一根石柱之上,都有一枚似为自然天成的蓝色荧石,将整个祭台附近,照的通明一片。 这里有一本扉页苍白的书,上面不算工整的写着几个字: “奉献一切,焕然新生” 这是什么?如果只是无字的扉页,江枫或许就将这本合在一处,似乎只有六页的书翻开了,然而这句话,却让他心生退意。 况且一直躁动的寒光簪魔手环,竟戛然而止的安静下来。 这是诅咒?是警告?还是承诺?抑或是场交易? 寒光簪魔手环用蛰伏提醒自己,这并非什么机缘,但眼前真实存在的书册,在玲珑宝光下,正闪着夺目的橙光,足以证明它并非凡品。难不成是因为已经真正接触到冰荒雪女的传承,那雪女残影亲自种下的“莽言咒”,便失去了效应? 会有这种事么? 一大堆古怪又正常,荒诞但又现实的疑问,接踵从江枫的心头冒出来,但是无人给他解答,只留下各种胡乱做出的猜疑,以及貌似理性实则毫无根据的揣测。 “呀!什么东西!” 沉思之间,还未准备动手翻开书册的江枫,突然听到来时的通道之中,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这声音,出自一位女子。 江枫躲在苍白的石柱之后,屏住呼吸,凝神观望。 来者是一男一女,男子还算英俊硬朗,女子容貌中上,均着黑花红袍,正是之前的天理门修士无疑。 “师兄,快退!” 女子向通道深处扔出两道寒冰符,在这酷寒的环境中,这种符箓更有奇效,便连同那位男子,一边克服光滑地面的困扰,一边快速飞掠到洞穴中央。 嗯?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江枫。 “师妹,小心,有只该死的妖狗!” 话说你们不骂人会死么,江枫心中吐槽道,身形从石柱之后显露出来,正好挡住那处祭台,他没有着急出手,因为这一男一女,只是侧身与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关注的焦点却仍在来时的入口。 那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让他们放弃了立即攻击自己这只该死的妖狗? 灰白色的粘稠液体,缓缓的从入口处蔓延过来,那液体之中透着浓郁的死气,甚至还有凝结在一处的黑色冰块,以及……血块。 几只苍白肉须一样的触角,从那洞口之处攀援而来,紧紧的贴合在冰冷的石壁之上,那触角不断延伸,将临近的两个入口尽数遮盖,竟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它,像在不断拉扯着什么东西进来。 “嗬!” 三人同时听到一声深沉而惊悚的叹息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血肉怪物 一张灰白无神的脸,拖曳着一团稀烂不成形状的身躯,强行挤入了洞穴,让人惊悚发怵的形象,让江枫身上顿时汗毛根根耸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双手,双腿均不知去向,像棵枯树一样植根于血肉之中的怪物,还是个江枫的熟人:寒山派的马太吉。 他究竟有什么遭遇,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入谷之前,当时事出匆忙,对方没有和自己打招呼,江枫当时也并未在意,何况在正常情况下,两人应该假装不认识,否则一旦传到寒山派那里,恐怕会给马太吉惹来不小的麻烦。 那团稀泥一样的血肉近了,江枫赫然发现,在马太吉身后,还有一个双目紧闭,带有剑伤的人头,应是某位已经陨落的修士。 他强行融合了其他妖族?所以变成这个样子? 不对,不止是这样,马太吉现下毫无神韵的空洞目光,结合当时他入谷时的情况来看,说明在入谷时,他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对了,江枫回想到,在他送冯既明来浅山宗的时候,他曾经和自己提及过身体的异样,难不成,失控的种子是那时候就已经种下的? 已经种下?! 再往前追溯,自己之前和这位寒山派修士的交集,最早始于一场意外遭遇的争斗,然后是共同探索寒山派前掌门拓跋图的秘库,并发现冰荒雪女的画像,以及被迫立下誓言,应该就是那个时刻,身体便发生了变故,同自己被种下“莽言咒”是同一天。 是同一天……只是最后画像留在马太吉手中,这是两人唯一的区别。 江枫喃喃自语,不禁吓得后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石柱之上,眼眸震颤,久久不能自已。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么?马太吉这个样子,应该是在无形之中,被某种诡异存在腐蚀了心智,并强行吸纳其他妖族的结果,而且,以他稀松平常的本事,多半吸收的还是无力反抗的尸骸。 那团勉强还可以称作马太吉的怪物更加近了,两名天理门的修士,已经几无可退,他们本想退到江枫后方,但那怪物,似乎对靠在石柱附近的江枫毫无兴趣一样,只是像一团烂泥般,不断的向周围延伸,一时间,两人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用金系符箓,师妹,这东西应属邪秽鬼物!”男子一边警戒防备着江枫,一边掏出几枚金光符,率先扔了出去。 嘶—— 金光符闪耀出夺目的光芒,在那滩血肉之中,穿透了一个又一个大洞,但很快就被周边融化的血肉覆盖,金光符对它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师兄,没有用,这可怎么办?” 似乎对于这种恶心事物有着天生的胆怯,那名女修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时间手足无措,接连扔出的两道金光符,竟然有一道未能引爆。 轰! 她右手微颤,再次甩出一枚大范围的雷光符,雷云汇聚,一阵噼啪响声过后,那团血肉仅仅是变得有些焦黑,动作停滞了片刻,就继续向两人蔓延而来。 “嘿,妖狗,”男子咽了一口吐沫,“额,狗,不,道友,在下天理门周正魁,你有什么办法么,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这个怪物吞掉的。” 这名天理门的男修,突然想起来这场中还有一名妖族,而他自从见到,就一直站在中央,还一直未受到怪物的胁迫,难不成这妖狗,不,不对,不是他特殊,而是……他瞥见了江枫身后的蹊跷。 “那里有个祭台,师妹,快看,这妖狗没有被攻击,说明这怪物怕这个祭台,快走!”两人前面的冰面,还没有被血肉怪物覆盖,他拉着女子,赶紧快步飞掠,想要接近祭台。 出手? 江枫一瞬间划过这个念头,却见那团本来静静流淌蔓延的血肉之中,遽然伸出四根肉色的触手,直奔两名天理门修士的后背而去,而一直陷入血肉之中的马太吉,也抬头,用茫然的眼神,看向两名天理门修士。 手起剑落! 男修周正魁果断转身挥剑自保,斩在四条触手之上,那触手应声断裂,像有弹性般瞬间抽回,在另外一个部位,再次伸出四根同样的触手,直奔女修而去。 再次挥剑! 周正魁心道,这东西虽然诡异,但对付这触手还算容易,只是再次切断触手,却感到有些费力,仔细一看,法剑在切断触手时,挥洒溅落的黏液竟然将剑身腐蚀出两道明显的豁口。 “混蛋,坏我法器!” 他手中灵力鼓动,蓝光冲涌,绕遍整把剑身,随着一股黑雾飘散,剑身明显小了一圈,但却修复了那道豁口,这竟然是把可以注入灵力自我修复的剑。 虽然轻易斩断了来袭的触手,周正魁却不敢怠慢,趁着触手回弹的间隙,两人赶紧向江枫靠近,却感到脚下一阵蠕动,低头一看,那几根断裂的触手,不经意间已经融合为一处,将自己的右脚包裹起来。 他果断一脚踢了出去,那诡异物事却甚是粘稠,蔓延出无数细密的肉丝,沿着他的小腿直奔腰部而去。 啪! 他果断拍出一枚金光符,只要能驱散这种东西,些许小伤算不了什么,何况他贴身穿着一件防御极佳的护甲。 金光闪过,那诡异物事骤然收缩,化为一个膨胀的肉块,向祭台方向滚落。 不好! 周正魁虽然临时脱困,却被那团状肉块断了去路,再看那滩血肉,在蠕动几下之后,再次弹出四根触手,直奔他而来。 该死! 周正魁不得不掏出一枚青蓝色符箓,灵力灌注,扔向那团血肉,同时,两道水盾符加持到自己和师妹身上。 “快!” 顾不得那个肉球,他拉着师妹,直奔祭台方向。 无数的青蓝电光,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持续凝聚,让冰冷的空气都有些许躁动,这是一枚施展速度并不算快,但威能十分暴烈的三阶非制式符箓,瞥见这不同寻常的光芒,江枫也马上给自己套了一个水盾符,看见寒光簪魔手环被动激发出银色的护盾,这才微微放心,躲在一个石柱之后,这祭台不算大,空间也很狭小,他瞥见那团血肉,贴在另一根石柱之上,但似乎有所忌惮,并未触碰到祭台。 轰!轰!轰! 连续三道猛烈的雷击,连同无数细密爆燃的闪电,持续轰击了这处不算宽敞的封闭空间,那滩血肉被轰炸得破裂四溅,像打翻的肉泥一样,贴附在石壁各处,因为带着些许温热,融化了少量冰晶,混杂在一起,沿着石壁淌落,留下道道渗人的血痕。 辨不清形状的肉块中,原本冻成一团的殷红之血尽数破裂,像早春初融被践踏的雪一样,不成形状,半具身子陷入血肉烂泥之中的马太吉,也倒在一滩血水交融的烂泥之中,仿佛已经没了声息,而另一个头,则已经被炸的粉碎,混在无数的碎屑中,了无踪迹。 江枫注意到这祭台,似乎吸收了附近雷电的威能,因而就连自己祭出的的水盾,都未受到波及,只是接踵靠近的天理门二人,步履较慢的女修受到了一点影响,水盾符摇曳抖动,最终还是破裂,但人却没有受伤。 “滚开,你这妖狗!” 周正魁见此符建功,后悔没有早拿出来,如今接近了祭台,又没了血肉怪物的威胁,行事反而嚣张起来,不过方才的三阶非制式符箓耗费了他不少灵力,他暂时不想动用法器来对付江枫,只是想借着二对一的优势,将他赶走,而且他已经发现祭台之上,有一件明显的宝物,更是想快速拿取,以免在争斗间,其他人赶过来渔翁得利。 那肉球还活着。 江枫感觉马太吉没那么容易被干掉,这本书透着蹊跷,他也乐得有人能先去尝试,左右这书固定在这祭台之上,既拿不走,也无法一并放入储物袋,不用担心他们拿走,他看了一眼对自己怒目圆睁的男修,认了个怂,趁着地上怪物平息的机会,快步离开祭台,奔着一处被破烂触手遮住的入口,同时也是出口而去。 两枚火爆符,江枫将这处洞口打了一个小洞,立刻钻了进去,这处洞口并非马太吉进来时的通道,倒也干爽,他退后几步,远远的盯着两人。 “师兄,那妖狗没走,要不要?” “不急,时间紧迫,先研究这件宝物,如果能拿走,必然是大功一件,弄个执事的位置问题不大,到时候我去你家里提亲,不也脸上有光么?” “师兄——”女子脸上浮起一丝娇羞,与她的年纪很不相称。 “你看,之前不是你着急的么,还说什么身子已经给你了,要怎么……” “师兄——”女子摇了摇他的手臂,乖张的用手捂住了男修的嘴,“先看看这书,好像这扉页上有一行字。” “奉献一切,焕然新生” 男修周正魁不认识,女子倒是读了出来,看见男修尴尬,她补充了一句,“这是妖狗的文字,我有学过。” “什么意思?” 男修忍不住摸了摸这本厚实但却没有几页的书,将它翻到了第一页,很快眼中就闪过一丝惊喜的精芒,“这……这是地级技能!” “什么?”女修也凑了上来,一同翻看,连续翻到第四页,却已经无法再向后翻,而看书的厚度,似乎还有两页的样子。 “我想到了,从这技能来看,这本书,应该是古妖冰荒雪女的传承之书。”两人之中,女子更为博学,“都是水系技能,而且是成套的,这无法翻开的两页,按照规律来讲,应该是天级技能。” “天级?师妹,那岂不是?”他不禁抬头,无数念想纷飞,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却突然感到腿上痒痒的,不禁探手轻挠,却感到一阵湿滑。 他顿时感到一阵惊悚,低头一看,一滩散发腥臭气息的模糊血肉,正紧紧黏附在自己的腿上,不经意间已经蔓延到腰间,而师妹黄灵予的脚下,那团原本被踢开,他误以为已经被符箓击溃的血肉,正在吞噬她的靴子。 “快跑!” 他刚发出这声音,从四周有如泥淖的血肉烂泥之中,突然喷出八条相比之前更粗,更长的触手,像绵长的手臂一般,抓住了二人。 “快用金光符打我!”八条触手,有六条袭向男修,他赶紧掏出一枚金光符自救,同时不管不顾的挥剑,想要斩断那袭来的触手。 啪!啪! 女子没去管袭向自己的触手,她相信师兄会一并将其斩断,手中灵光乍现,两道金光符,分别打向男子的小腿,以及自己的脚部。 纵使有快速祭出的灵力护体,金光符也还是在击溃血肉的同时,伤到了两人,触手应声断裂回弹,然而,更多的触手反而飞射过来,有些甚至本身就是断的,只是为了用血肉将祭台附近的两人堆砌,包覆! “师妹,我掩护你,快跑!” “不!” “快跑!” 男子抓起略有瘦弱的女子,倾尽全力,将其扔向来时的入口方向,一瞬间,滩在地上的粘稠血泽,纷纷向女子飞跃的方向汇聚,弹出无数的或大或小的肉块,密密匝匝的浮在空中,向女子飘去。 再看男子,趁着血泽收缩的间隙,已经飞身奔向另一个入口,那里仅仅被两道触手遮挡,想要撕开,并不太难,只是之前有血泽遮挡,他无法安然的快速跨越过去。 啪!啪! 两道火爆符爆裂,洞口被撕出一道狭小的仅通一人的缝隙,男子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很快便没了身影,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也该走了。 江枫心中念想道,不过冰荒雪女传承怎么办,他之前听了天理门女修的推测,隐隐觉得她的分析是对的。 另者,这怪物既然敢靠近祭台,那之前就不是惧怕祭台,而是因为我在那? 它,难道和我是一伙的? 对啊,马太吉生前,的确和自己是一伙的,都是同样立了血誓,帮助冰荒雪女脱困,这本技能书,理论上讲,应该也是脱困的一部分,所以,他还不能离开。 血肉怪物重新收缩,凝聚,将那天理门女修包裹在内,它不断的蠕动着,收集着之前散落在各处的血沫和肉块,无形之中将这里清理的干干净净,仿若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滩无法汇聚在一处的血肉之中,马太吉的身体再次直立起来,他似乎完全吸收了那位人族修士,目光闪过一丝偶现的清明。 “快跑。” “嗬!” 深沉的叹息声过后,那丝清明旋即消散,等他再度张口,声音已经变得萎靡: “快去,拿取,传承,否则,死!” 他的苍白双眸看向江枫的方向,与此同时,江枫发现那本来干燥的墙壁,变得湿滑,一层薄薄的透明黏液,正贴合在石壁之上,而身后,三道几乎透明的触手正横亘在那里,不经意间,这诡异的血肉怪物,已然渗透到自己附近。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女传承 身后的触手在不断涌动变粗,向内里挤压,江枫不得不腾挪身形,再次进入这已经恢复如常的冰冷大厅,马太吉植根的那滩血肉,仿佛一道粘稠栅栏一样护在自己身后,隐隐胁迫着江枫去触碰那本传承之书。 江枫思忖着,到底该怎样离开。 虽然没有之前天理门男修那样威能的金系符箓,但他可以使用灵光扳指的【绝影一闪】,便可以快速脱困,只是会出现哪里,危不危险,并不确定; 此外,使用楚弈鸣借给自己的“墨狄”之剑,祭炼之后生成的无用技能【自匿】,也可以临时逃脱,让这灵智不高的怪物失去目标,但如果运气不好,这血肉怪物也喜好吞噬法器的话,以它腐蚀法器的速度来看,这办法多半并不靠谱。 至于储物袋中的三阶非制式符箓【怒海囚灵符】,虽然可以制造大范围内的混乱,但需要地级方可施展。 不,不能走,江枫掐灭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有之前立下的血誓在,从坚守道心来看,这事情是没办法躲的。故此,他放下心中残念,径直走到那本冰荒雪女的传承之书面前,左手放在上面。 就在触碰的一瞬间,一股精纯而清冷的能量,从江枫的体内游动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团银白嵌金的光芒,那光芒在空中快速舒展,化为画像中冰荒雪女的模样。 “做的很好!”她看了一眼江枫,右手点向空中,涟漪样的银光荡漾,似乎在连通到莫名的存在。 一只白皙的手臂凌空伸了过来,随后是身体,然后是一头金发,以及俊朗妖邪的面孔,虽然容貌有不小的改变,但江枫还是轻易就认出了来者,正是冯既明,那个马太吉以自己家族子弟的名义请托,实则并非如此的少年修士。 玄级修士的气息。 江枫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波动,大致确定了他的修为层次,应在接近玄级圆满的状态,但灵力澎湃浓烈的程度,远远胜过自己。 “我们又见面了,江掌门。”冯既明嘴角微微含笑,环顾四周,在马太吉的那团血肉,以及江枫身上停留片刻,就看向了祭台上的那本传承之书。 “你的算计不错,我这算完成血誓了吧。” 既然雪女残影将冯既明拉向此间,加上马太吉的诡异变化,江枫心中已经了然,这冯既明,是冰荒雪女一早就布下的局,或者说,早在探索遗迹之前,她实际上就已经部分遁出,并借这具新的身体,恢复了一部分实力,余下的,不过是要进入遗迹之中,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江掌门没有让我失望,运气也不错,能在众多修士之中,第一个找到我的传承之书,怎么样,对这本书有兴趣么?” “没。”江枫之前已经瞥了几眼被天理门男修打开的这本传承之书,上面如其所言,均是水系技能,对自己无用,但对拥有水系法相的余小曼,则如同重宝,可惜这东西拿不走,并且,如果那句扉页上的字句是真的话,看起来所需要做的牺牲颇大。 “可以为我解除诅咒了么?” “哈,原来江掌门早已经察觉到了,不过,暂时还不行。” “为什么?” “你还要帮助我,在脱困之后,恢复昔日的霸图。” “什么霸图?”江枫有点懵了。 “把浅山宗的掌门之位让给我。”冯既明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虽然我也可以直接拿走,但在我完全恢复元气之前,暂时我还不想违背那些老不死定下的规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待我收复当年治下疆域,复兴我族之后,会给你立一座功德碑。” “这不可能!” 作为浅山宗的掌门,江枫不可能将自己的位置平白无故的禅让给对方,虽然这宗门没什么产出,几乎一直是自己的拖累,但他相信长期的投入,定然会带来回报,而且,近三年的治理,已经让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变得深厚。 “不不不,言之过早,江掌门,不要那么快拒绝!” 冯既明右手突然岔开,四道半尺长的骨刺在五指间倏忽间凝出,如电芒般瞬间打出,刺入江枫的体内,带动的劲力将他整个人拖曳飞起,钉在那冰冷的石壁之上。 “这世间没什么不可能,是不是感叹我的实力上升如此之快?跟着我混,没有什么不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种跪下来拜服的机会,都很难得。” 两人距离太近,而冯既明出手的速度又太快,骨刺中带着麻痹的毒液,江枫只感到周身各处,都仿佛与本体脱节了一般,只有头脑还算清明。 “别妨碍我,作为自愿禅让给我掌门之位的人,我会让你多活几年,这样功德碑上也能多写几个字。” 灵力完全无法施展,骨刺太过诡异。 冯既明右手悬浮在那本传承之书上,手中闪现出银白色的光华,灵力注入间,那本书快速翻页,原本闭合的两页也舒展开来。 “奉献一切,焕然新生,元楚,你竟然时时不忘你的‘比量齐观’丹论,可惜,可叹,可笑,当年你设下计谋,强行融合我之时,怎么不遵循这条?” 他的身影变得虚幻,不再真实,漂浮在半空之中,更多的光华从他体内涌出,将他整个人,都浸在这光华凝练得彷如液体的迷雾之中,背后幻化出一丈长的苍白骨翼,而他的手臂之上,更多的白骨显现,凝成根根狰狞的骨刺,正是他融合魔骨之后,获得的能力。 “是时候了,这身骸骨战甲,是你我融合之后才归属于我的身外之物,既然需要奉献一切,那这东西必须要还给你才行,元楚,从此我们便再无瓜葛!” 苍白的骨翼从他的后背之上脱离,狰狞的骨刺同样悬浮在空中,就连穿透江枫身体的四支骨刺,也灵性顿失,江枫扭动身体,那骨刺便脱体而出,奔着那团光芒汇聚而去,与冯既明周围的骸骨拼成一处,同时,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有所下降,修为似乎下降了许多。 “再见!”漂浮在半空的他伸出双手,向那传承之书猛然按去。 啪! 还未等他按下双手,一个身影遽然飞射过来,打在漂浮在半空,身影虚实相间的冯既明身上,那副已经脱落的白骨战甲,被劲力冲散,溅落一地,它的材质甚佳,竟然没有任何破损。 “谁?” 被强行打断仪式的冯既明身形一个趔趄,原本虚幻的身影变得真实,他转头怒目圆睁,看向飞来的身影,正是一个面部鲜血四溢的修士。 黑花红袍?坐在地上磕着丹药恢复伤势的江枫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之前逃离的那名天理门男修。 一个肩膀宽阔的身影出现在黏连遍布破损触手的洞口,他白发披肩,黑蟒皮甲,背后披风鼓动,正是力宗的地级修士楚安澜。 冯既明站起身来,松了松被打伤的肩膀,地上的骸骨战甲应声而动,重新汇聚在他的周身,再度化为骨翼和尖刺的模样,传承仪式被打断,原本打算奉献归还给元楚尊者的这副战甲,重新成为他的私属。 “你不是入谷的修士。”楚安澜低沉的说道,“你是谁?” “与你无关。”冯既明身上的气势隐隐上升,原本因为仪式跌落的修为正在快速恢复,但他仍然没有达到地级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就凭实力说话!”楚安澜手中多了一把赤红色的细剑,整个人如山岳般冲了过来,气势不可阻挡。 锵! 细剑打在苍白巨大的骨刺之上,两人硬碰硬的对撞在一起,楚安澜身上迅速燃起丝丝的蓝色电光,那电光像游蛇一般,快速蔓延到冯既明身上,他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几乎抵到冰冷的石壁之上。 在力道上来讲,他并非楚安澜的对手,况且,还有那游动的电光作祟,冯既明手臂之上的一根骨刺突然弯曲折断,弹向就在近处的楚安澜。 叮! 楚安澜身侧凭空多了一枚蓝色的冰盘,那半透明的冰盘挡住了飞来的骨刺,两者对撞在一处,先后灵性散尽,坠落在地。 “死!” 楚安澜的红色法剑上荡出几缕红色的丝线,那丝线仿佛带着精纯的能量,迅速铰缠成一股更粗的丝线,在楚安澜发力将对手推远的同时,结成一枚血红的圆环,向冯既明荡去。 冯既明的身形借助骨翼,强行平移,躲过了那枚蕴含诡异威能的红色圆环,后者打在冰冷的石壁之上,碎屑纷飞,圆环却没有因此消散,只是颇有弹性的反射,变小了一圈,就再度冲向避在一旁的冯既明。 冯既明躲闪的间隙,双手指缝之间,快速凝结出多根骨刺,比之前攻击江枫的骨刺更大更粗,他留下一根,其他径直甩向楚安澜,手中的骨刺则挥向那红色的圆环。 咔! 两者同时消散,化为精纯的能量,消散于空中,而他甩向对手的骨刺,也被一个个突兀出现的水蓝冰盘抵住,未能近身。 冯既明气息略有飘忽,虽然两者尚未分出胜负,但修为差一个层级的他,还是隐隐落了下风,倘若对手只是玄级,即使不是江枫这种战五渣,他也完全可以碾压,然而地级修士,他对付起来却颇有棘手。 他果断掏出一把漆黑的小斧,握在右手之中,五指间灵力乍现,倾尽全力注入到那斧头之内,斧头的颜色变得更为深沉幽黑,仿佛能吸纳周围的光线,他身形急动,冲向楚安澜,在他身边就是猛力一砍! 一道狭长的弧形缝隙凭空出现,周围的所有物事,仿佛都被它吸引,不断的被拖曳到那不知道通往何处的缝隙之中。 楚安澜眼神微变,身侧冰晶凝结,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凌,混杂着他涌动的灵力,奔向那道裂缝,同时借着灵力的反弹,快速的脱离那一小片诡异的混沌区域。 所有的冰凌都消散于无形,就连附近的灵气,也变得稀薄了很多。冯既明欺身而上,再次抵近楚安澜,手中又是一挥。 楚安澜已经认出这是一种可以强行破开空间的法器,所有的物事都会被它劈开的空间缝隙吞噬,消散于无形,自然也包括生命。 不过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扔出一枚满是钉刺的铁球,同时手中的法剑再次挥舞出几缕红光,那些红光迅速缠绕在那铁球之上,带动铁球,向他附近的石壁飞去。 咔!咔!咔! 铁球似乎也是一种法器,在红光的带动下,大量形状不一的石屑纷飞,将此处弄得一片狼藉,冯既明刚刚砍出的空间缝隙,吸纳了大量散碎的石块,再度消散于无形。 果然! 楚安澜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威能恐怖,但时间很短,一旦吞噬掉足够的物品,那道似乎无法破解的缝隙,就会自行消散。 他看向冯既明的那把漆黑小斧,应是一件三阶中品以上的法器,甚至一定是法宝层级,假如炼化为本命法器,或许会对掌握空间法术类技能,有不小的帮助,他甚至有一点点动心,但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东西,并不适合已经领悟了雷系和水系法术奥义的自己。 “你赢了。” 冯既明瞥见楚安澜异样的眼神,快速的收起小斧,有些恋恋不舍的看向祭台上的传承之书,“什么条件,才能把书让给我?” “这不可能。” 楚安澜道,“从我进来的那刻起,这里的一切就都属于我。我知道你身上或许有些玄妙,但在力宗眼里,那还差上很多。” “好,我记住了,来日方长!” 冯既明颇有恨意的再度看了看祭台,右手一挥,那滩一直缠绕在几处出口的狰狞血肉,快速汇聚,向着江枫围拢而去。 “住手!我说了,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也包括他!” “呵……” 冯既明知道眼下不是楚安澜的对手,虽然短时间内能与他抗衡,但相比地级修士的灵力和底蕴,自己还是差了点。 如果还能有一个月的时间,收集更合适的法器和技能,或许自己根本不惧这名地级修士。他正要退出了大厅,江枫却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把‘莽言咒’解了,我已经完成了血誓。” 冯继明冷冷的看了看江枫,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楚安澜,嘴角微动,五指合拢,灵力绽放,但见一缕紫光从江枫的身上飘逸出来,融入了他指尖的那团灵力,江枫只觉得一缕清凉游遍周身,手臂上的寒光簪魔手环似乎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江掌门,咱们后会有期。”冯继明恨恨的说道,绕过江枫,飞掠而去,身后那团邪气萦绕的血肉,也随之而去,消除了之前所有的痕迹。 楚安澜盯着对方的背影思虑了片刻,如果强留,他是留得住这位神秘的陌生人的,但那样或许代价太大甚至很危险,并不值得,就好比他当初知道魔影位置但最终并未出手一样,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从来不会拼命。 “怎么样,我救了你一命,江掌门!”楚安澜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祭台上的传承之书,而是看向江枫。 “多谢前辈相救!”江枫虽然知道遇到楚安澜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的确救了他,方才冯既明在最后关头,明显是想借那团血肉杀了他,而且没有楚安澜的威慑,冯继明不可能为自己解除莽言咒。 “帮个忙吧!” 楚安澜扔出了四件造型各异的杂物。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今非昔比 灰濛濛的视野之内,施展“借物化影”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是江枫被迫做的第一次占卜,当然,楚安澜方才救了自己,还因此解除了莽言咒,江枫多少还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强行施展“燃灵术”就好。 “白世在竟然已经死了。” 楚安澜喃喃自语道,眼神游走间,似乎想到了不少可能。 这个消息却让江枫心头一惊,进入峡谷之中,无日无夜,但从感受上来讲,也就是过去了三天,就已经有地级修士陨落了?是谁这么强力?能够灭杀地级修士的,基本上也就是那几人,是谁出的手? 涂山?还是那名修士战阵之中走出的女子晏殊佳?或者凌飞度也有可能,从未见过他们真正出手的江枫,只能凭借第一印象去猜测,唯一能否定的就是楚安澜,他没必要杀自己宗门的修士,何况就是假惺惺的占卜,自己也不能为他洗脱清白吧? “继续,”楚安澜随手扔掉了占卜用的翠玉短笛,将另外一本黄皮小册子扔了过来,竟是一本“黄庭经”,上面勾画涂抹了不少心得之言。 再次占卜,江枫又搭进去一件一阶法器和几枚灵石。 视野之中是一处雕梁画柱的楼阁,但腐朽陈旧,一个青年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斜依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一边警戒,一边嗑药打坐恢复灵力。 “崔家的小子运气不错。” 楚安澜顺势将手按在江枫的肩上,江枫心中就是一凛,果然,熟悉的声音过后,他的法相空间之内,再度变得炽热无比,随着“黑金葫芦”传出一声几乎响彻体内的哀鸣,所见视野甚小的图像,窥视的范围不断扩大,直到楼阁化为小小的方块,才露出远处无尽灰黄的颜色来。 “原来入口还是在荒原区,我竟然错过了,难不成有幻阵在?” 楚安澜伫立片刻,看了倒在地上翻滚痛苦不已的江枫一眼,没去强迫他继续占卜,而是走到石柱围绕的祭台附近,端详起那本冰荒雪女的传承之书来。 他盯着扉页上的一行字思虑了片刻,就放弃了继承冰荒雪女传承的想法,虽然传承之书上技能的品质比他现在拥有的要好得多,也是成套的,但放弃现在的所有,换成雪女的传承对他来讲并不合适,作为一个金水法相的修士,现在的技能组合之中,某些技能确实不算太满意,或许单个替换,他还是愿意的,但显然元楚尊者定下的这个“奉献所有,焕然新生”的规矩,并不友好。 他试图将这东西整体带走,但以他目前的手段,并未成功。 那就只能毁掉了,否则方才那个神秘的男子,一旦回返,或许还会重新获得这些传承,既然当初选择不给他,就已结下仇怨,资敌这种行为,他还做不到。 “你对这个感兴趣?”他看向在地上刚刚爬起,脸色灰白无神的江枫。 “不,不敢。” 江枫如实回答,他现在体内的气息紊乱,不过有了之前一次的“痛苦经验”,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一些,他刚才已经嗑下数枚益气补血丹,并快速激活了白玉飞针的中级醒神,甩出静心符,醒神符,现在,体内灵力的狂躁,已经渐趋平稳。 “把东西都拿了,我们走。” “前辈,咱们去哪里?” 既然已经被虐成这样了,江枫便斗胆询问去处,地级修士白世在已死,他的东西自然没有再次占卜的价值,只有楚安澜口中的崔姓修士,以及这绢帕的主人,以及一枚锈迹斑斑的短剑还值得关注。 崔姓修士,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名曰崔英桓,而这绢帕明显为女子所用,应是萧明珊无疑,而短剑,想来应出自白家的白令崧,至于韩立,依江枫猜测,毫无背景或许仅仅位列内门弟子的他,应该并不入楚安澜的法眼,或许在遗迹之行后,还会因为令牌的事情,受到力宗某些人的盘问。 “自然是去拿元楚的传承。我救了你,你不是应该再帮我几次么?难不成些许小事,你也不愿意帮忙?” “是是是,理应如此,前辈大恩,自当帮忙。” 江枫收了东西,心中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趁机逃走,为了不违背自己的血誓,成就道心清明,自己这是先入虎穴,又入狼窝啊。 心中感慨的同时,将身体的凄惨状况装的又惨烈了三分,如果再被强行来一次“燃灵术”的话,他担心自己真的会交代在这,无需猜测,楚安澜并非关注几名同宗修士的安危,而仅仅只是想借自己的技能,探测力宗诸人现下的位置,并进而探知元楚道宫入口的方向。 好在他已经得偿所愿。 “走!” 楚安澜行事还是非常嚣张高调的,与江枫踏上一把金黄色的飞剑,大摇大摆直奔雪原深处而去,身后留下一片被破坏得支离破碎的荒废残垣。 他不惜动用了一枚四阶符箓,将大厅以及方圆五里之内尽数破坏,想要从中找到雪女传承,估计要费上好多功夫,等到找到,或许遗迹都已经关闭了。 据几位地级修士推断,这里在破阵之后,大概会存在二十日,但江枫隐隐猜测,或许给自己提供破阵方法的冰荒雪女残影,隐瞒了一些东西,故此,从破阵方法推测的结论,并不靠谱。 ………… 力宗,东极城。 传功长老魏若光刚刚到达这里,与覆海门的修士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匆匆告辞,出了覆海门驻力宗别院,身后则跟着脸色不悦的魏婕。 “急什么,若光,我还要顺道拜访下表兄若霆,你匆匆而别,这样很不礼貌。”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魏若光转头看向她,目光冷淡而锐利。 “什么?”对方的气势压得魏婕有点手足无措,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这里看看,不是很正常么,魏若霆算起来不是你兄弟?” “说正事。”魏若光伸手止住了魏婕继续绕圈子式的答复,“我只问一句,那封来自覆海门人士的邀请函,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有什么关系么,若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来见覆海门的亲族,难道不应该高兴么?”魏婕被仓促发问,一时有些语塞,如今缓过一口气,很快捋顺了思路,“别忘了,你姓魏。” “没错,我是姓魏,但我现在也是浅山宗的传功长老。”魏若光冷冷的道,“你的夫君沈德君是浅山宗的七代掌门,我重复说一遍,是掌门,不是客卿,也不是普通的长老,即使他生前不爱你,也没有和你诞下子嗣,但你依然是七代掌门夫人,你可明白?别再帮着魏神道做那些毫无意义,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了!” “可是,掌门魏神道不是说……” “从你嫁过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浅山宗的人,我也一样,我现在有职位,有徒弟,有未来,而不再是魏神道平素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一条狗,你懂么?” “我懂了。” 魏婕气势弱了很多,心绪烦乱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出这些心里话,魏若光怒气消散了一些,他也并不愿意和魏婕翻脸,毕竟传功长老的位置是她让出来的,而且,在浅山宗,两人日后还要相互扶持,“是谁让你带我来这里的,这些人明显没有邀请我们。” “是一个结识多年的珠宝商人,很谈得来,她资助了我一些灵石,希望我们到力宗来随便逛逛。至于其他,我没有问。” “就这些?” “就这些。” “幼稚!” “我们立刻赶回去,不论他们背后是谁,但将我调离浅山宗,一定有大事发生,本来的安排,是我带九人历练小队到东湖郡,而你则去暖谷郡做下一轮的先期准备。现在看来,问题或许应该会发生在东湖郡。” “我马上去东湖郡,你回罗川,将那珠宝商人控制起来,如果他已经逃跑或者事情棘手,你就去找吴全忠帮忙。” ………… 浅山宗,东湖郡。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明日就是大集开市的日子,所以许多事都需要提前筹备安排,作为一郡镇守的周星,虽然并不需要事必躬亲,但庶务并不精通的他,还是一早就来到了刚刚修葺一新的镇守府,处理需要他定夺的事务。 有点铺张了。 这几把并非待客用的桌椅,没必要换新的,还有灵茶,对于修为长进并无大用,自己案头就没必要放了,有这灵石,不如换些新鲜的灵果,给学堂那边送去,作为品学兼优的奖励,说不定今年冬天的“浅山宗第一届登仙大会”,东湖郡就能送出些好苗子,那时候,自己这个镇守,也脸上有光不是。 门派会武子弟获胜,是自己家族有光;登仙大会,送出俊秀子弟,是自己和东湖郡有光。这两种正式的场合,最好都能沾上些光彩。从未担当过镇守职务的周星,最近隐隐喜欢上这种当官的感觉,虽然累的要死,但总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大道艰难,或许这也是不错的调剂。 长宁商会的进驻,给东湖郡带来了诸多利益,也包括购置地产上缴的灵石。改善一下简陋的条件是必然的,不过周星还是把这笔灵石中的大多数都留待上缴给宗门,小部分则花在了改善郡治内的环境,改善驿站馆驿条件,以及资助学堂,医馆,开设凡俗学艺,拓展技能的工坊等必要的投入上。 不能浪费,这里的条件已经比在寒山派时好多了,他默默的和之前的境况对比了一下,心中思绪万千。 今非昔比。 或许不能这么简单的看问题,他想起了之前郑鲁达暗中给自己送来的小册子,里面很多庶务相关的条条框框,说的都很有道理。 这是什么? 他看到了一份需要他定夺的奏报,有个“风行商会”,申请在东湖郡开设商铺,并且进驻修士。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这落款日期,似乎有些不对啊。 四天前,而其他所有的奏报,落款都是昨天。 自己每日都查阅奏报,不可能错过这份奏报这么久,因为文件甚多,他定下的规矩,如果三天没有批复的事宜,就认为已经同意,无需问询。 这份奏报,明显是钻了空子。 两名玄级,两名灵级,自己不可能批复同意这样的奏报。整个东湖郡,只有他一名玄级修士,怎么会允许某个商会进驻两名玄级修士,而且,这里的产业规模,也没有必要进驻这么多修士,就连大手笔进驻此间的长宁商会,也暂时只有一名灵级圆满驻守,而在拍卖行建好之后,才会派来一名玄级而已,这名不见经传的“风行商会”,到底有什么意图? 如果自动生效的话,那么昨天,“风行商会”就会拿到了手下人提供的批文,这几名修士,也就合理合法的进驻了东湖郡。 “这份奏报是谁拿来的?” “哦,之前都是我拿来的。”卫哲正在左右待命,诚实的说道。 “还有谁来过这?” “嗯,昨晚我值守的时候,出门小解,回来时看见李东从这里出来,我也没在意。”李东之前是一名购自赤霞门的奴隶,因为干活还算得力,周星让他打扫附近的宅院。 “去找他,顺便把江云奇叫来。” “是!” 卫哲出去了一会,却只带回来了刚做完早课一身汗水的江云奇,“师父,李东不在,他们说天亮点卯时,就没看见他。” 这…… 周星似乎意识到什么,揉了揉因为早起略有昏沉的头,从背后的柜子上抓了一个粗布包裹,“云奇啊,我知道你最近正在炼化掌门寄来的灵材提升修为,但有件特别紧急的事,你帮我去做,马上回一趟罗川。” 江云奇打开包裹,呛人的药草味扑面而来。 “只是些许普通药物,二师父,为什么要我亲自去送?”他被江枫委托给周星代管,平素江云奇就称呼周星为“二师父”。 “听闻最近家里族长身体不好,甚是挂念,我收集一些草药,本来想亲自送去,但明日就是大集之日,走不开,只是靠驿站送达的话,我有些不放心,还是你亲自走一趟。” “哦,好吧。” “卫哲,你叫上陈信,也一同去。” “是,师父!” “啥?他俩也要同去,这草药有这么金贵么?”江云奇一脸狐疑,正要辩解,却被卫哲强行拉走了。 走了就好。 远远看着三个半大孩童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周星喃喃自语道,这才放下心来。你们的修为尚低,这场可能明日就会爆发的风暴,还是远离为好。 而且,这风行商会,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还送来一份明确写好修士数量的公文给自己来批,这是在示威么,还是打的其他主意? 不过,仓促之间,到底怎么办才好,两名玄级,两名灵级,如果能联合几个商铺内的修士,倒也不是不能勉力应付,或许并不需要向罗川求援。 ………… 怒风峡谷遗迹内,雪原区的边缘。 “我说了,没必要回去。”冯既明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枯黄荒草,目光坚毅,自言自语道,自从离开那处传承,他一路急速飞掠,早已远离江枫和那力宗的修士,他并不惧怕自己会被杀掉,他更担心的是,对方对自己那小斧法宝的觊觎。 “别问那么多,既然拿不到传承,元楚老贼的东西也不能乱碰,那不如换个思路,有魔骨在,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急什么?要么等老贼设定的阵法收集够足够的戾气,帮助他祭炼古宝,要不就等他自己打翻桌子。” “浅山宗?浅山宗是一定要拿的,这是爱,你懂么?放心,元楚老贼志在大道,不会干涉我们的。嗨,你别嫌我啰嗦呀,但这之前,咱们得先弄个新身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洞激斗 峡谷遗迹,雪原区,无名雪洞深处。 随着一声轻微的未名震颤,无数细碎的冰晶,从挂满冰凌的洞穴顶部洒落,但旋即被这里疯狂卷曳的的灵气流冲散,再无一点痕迹。 那冰冷奇异的黑色雪块附近,不经意间,竟有些许融化的痕迹。 “我不会让步,何况,你们也没有办法平分此物。晏道友,倘若你将此物让给高道友,怎么和你的师长交代?” “那是我和佳美女的事。”高仕满抢先答道。 “凌道友既然不肯承让,那就实力说话吧!”晏殊佳秀眉紧蹙,对于高仕满的称呼虽然心有不爽,甚至违背了她做人的一些守则,但争斗将起,一时间她也无法计较,大不了此事之后,不再和这样色迷迷的人合作便是。 她的身后迅速凝出一团晶莹的蓝色冰球,那散发着酷寒气息的斗大冰球,却没有向凌飞度飞来,而是倒飞出去,拍打在平台的入口处,快速将其封住,断了所有人快速离开的念想。 生死斗? 凌飞度注意到这个问题,身上的气息陡然上升,丝丝缕缕的绿光从他周身各处迅速渗出,同阶之内,以一敌二,虽然从未经历过,但他心中却了无畏惧。 他的身形动了,像一只久久蛰伏在荒草间,蓦然看见猎物入场的豹子一般,迅速扑向了高仕满,两位人族修士的情况他都了解甚少,但从两人的衣着上来看,这个矮个子的金丹男修,更像是锻体程度更低的远程法术类修士。 何况,他手中金光法剑上不明显的光晕,应是长期辅助施法所用,而非近战搏斗间用来劈砍之物。 噗! 凌飞度仿佛打到了一座坚硬的石雕,而那石雕应声破碎,矮个子的男修高仕满悄然后退,闪现在略远的后方,在正面接触的瞬间,他用一枚粗糙的石头傀儡代替了自己,承受了凌飞度足以碎骨的一击。 两团烈火在凌飞度的左右遽然显现,冰冷光滑的地表,似乎对这两团炽热的烈焰并不友好,但并不妨碍他们迅速化形,成为两团炽热而丑陋的火焰傀儡。 这毫无灵智的生灵,上来就抵住了冲向晏殊佳的黏土巨人,这火焰的温度足够炽热,附近的冰晶,都开始融化,地表也随之变得湿滑。 这对于以近身战技见长,需要快速移动的凌飞度是个妨碍。 嗬! 凌飞度瞥见晏殊佳的飞剑已经绕过黏土巨人,向自己奔袭而来,十六支飞剑,每一支都达到二阶下品的程度,虽然品质并不高,但这控剑的本事,的确不可小觑。 剑修,并不是每个修士都可以修炼的,在妖族之中,更是少见,不过这两名修士都是人族,自有这方面的传承,自成一派的修炼方法也并不罕见。 他纵身一跃,闪到飞剑暂时无法抵达的一角,身形飘忽间,再次近身高仕满,在泰老和齐国的修士战阵交手前后,他曾经注意到晏殊佳,并且知道此人虽然年轻,在齐国带队金丹眼中,有着重要的地位,由此推测,此人身上或有防身的重宝,相对来言,这名魏国修士,则来头小得多,如果能快速击败他,对自己不利的战局,则会有很大的改观。 啪! 凌飞度的攻击再度落空,另一个石头傀儡再次化为纷飞的碎块,然而有了经验的凌飞度,一开始就并未打算在此停手,他身体的重心快速随身形蹲伏而改变,如灵猴般扭动自己的身躯,将去势再度转化为新的攻势,连续欺身而上,如影随行般附在高仕满周身,让其不得不连续施展高阶的轻身符躲闪,并且再度耗费了不止一个石头傀儡。 石头傀儡并不是无尽的,而且应该损耗灵力甚多,凌飞度从对手并不平稳的喘息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手中灵力汇聚,更多的灰绿色瘴气,如潺潺的水流般,从他体内不断倾泻而出,这是一种他长期修炼的毒功,不止能附着在自己的拳锋之上,还可以外放,控制在自己周身三尺的范围内。 嗖!嗖! 两支飞剑向凌飞度的左右穿梭而来,凌飞度因此不得不做出回应,与高仕满之间的距离再度拉开,虽然只在须臾间,高仕满却得以喘息,两道斗大的火球,在他的掌心之中汇聚,旋即被他捏到一处。 “尝尝我的火龙双子!” 想象中的融合爆炸并没有发生,两道火球完美的融合在一处,只是相互之间交融在一处,丝丝缕缕的金红色细线从高仕满的手中穿出,将两枚火球完美的契合在一起,随着他另一股灵力的注入,那仿佛带着两个核心的火球,顿时向凌飞度呼啸而来。 不能硬接! 这是凌飞度的第一想法,这东西威力定然不凡。他的手中旋即多了一张绽放青光的玉符,他想都没想,直接扔向了呼啸而来的火球,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并未后退,而是迎着火球来的方向,再度欺身而上,他发现,高仕满的手虽然收了起来,但半露出袖袍的手指,似乎微微颤动,似乎在操控这枚“火龙双子”。 这东西需要持续施法! 那就有机可乘! 不过到处纷飞的飞剑并未让凌飞度得手,四支响着啸音的飞剑,已经封住了他的去路,将他完美的屏蔽在能够攻击到高仕满的范围之外,只有弥散的瘴气,似乎能略微侵蚀到对手,随着那枚青光玉符激起一声闷响,那火球为之一震,瞬间停顿在半空之中。 冰雨! 晏殊佳完全掌控了所有飞剑的节奏,她心中略定,按照战术分析,二打一,完全的拖延消耗战即可,故此,她腾出手来,释放了一个范围并不大的冰雨,带着些许冰凌的冻雨,快速驱散了大部分凌飞度周身的毒瘴,其中蕴藏的寒气,甚至还隐隐侵入凌飞度的体内,让他的动作也变得略微迟缓起来。 不能这样! 凌飞度被两人压着打的虽然很窝火,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急躁的时候,他连续甩出两道流沙符,让冰滑的地面变得松软,更利于身形敏捷的他行动。 战前那阵奇妙的不知来源于何处的蹊跷震动,让这里原本抗拒符箓的石壁,都变得不那么坚硬,这很诡异,但能利用符箓,对他来讲,暂时利大于弊。 他的手臂和脚踝之间亮起几团耀眼的青光,侵入体内的冰寒和热毒,瞬间被驱散于无形,黏土巨人仍在对抗火焰傀儡,火苗和尘土纷飞,不分伯仲,但短时间内无法帮上自己的大忙,好在这东西并非完全由灵符召唤,只要核心的法器不被破坏,就能一直为他作战,它也偶尔能帮助抵挡无处不在的飞剑,虽然身上已经沟壑纵横,但它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咔! 凌飞度腾挪间,突然伸手强行抓住了一枚飞剑的剑柄。 飞剑表面迅速凝结出蓝色犹如液态的光芒,这纯粹的光芒,完全由锋锐的剑气所凝成,凌飞度的手掌迅速变得乌黑,被那剑气的锋锐所伤,不过他毫不在意,右手发力,将那飞剑抄在手中,挥向了另一把向他飞来的剑身! 那飞剑去势戛然而止,光芒顿失般向下急坠,躲过了凌飞度看似必中的一击,晏殊佳无法再停在原地操控,只能不断腾挪改换位置,同时双手变换手势,将余下的飞剑,尽数收为一处,根根擎在空中,密集的向着凌飞度的方向,冲刺而来。 你可以握住一支飞剑,但你不能同时握住十五根!她心中暗忖,以众敌寡,这完全符合飞剑操控的奥义。 凌飞度自然有同样的觉悟,不过他没有放弃的打算,手中发力,忍耐着飞剑的剑气侵蚀,又费力躲过高仕满在操控“火龙双子”间隙扔出的两枚灵符,手中的飞剑,却没有挥向场中的任何一人。 他,直接将飞剑插入了墙壁之上,刺向了那枚周围似有融化迹象的黑色雪块! 叮! 似乎是一声金属磕碰的声音,但飞剑却毫无障碍的没入墙壁之中,表面的剑芒冲涌入黑色的雪块,那雪块受此冲击,快速激荡出一股冰冷慑人的威压。 啪! 这枚二阶下品的法器,瞬间在剑柄处断裂,晏殊佳身形一震,与飞剑心意相通的她,瞬间受到了些许损伤。 果然! 凌飞度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枚冰冷的黑色雪块,有着自己的残存灵智,这是一枚带有器灵的法宝,之前无法将它从石壁分离,以及隐隐体会到的抗拒之意,均是源自于此,只是不知道何故,这雪块,在那神秘的震荡之后,抗拒似乎变得轻微了一些。 几人同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触碰到场内的三人,又迅速的消散,但几人都知道,它并未离去,而是在仔细观察。 黑色雪块,充满着诡异和奇妙之处。 “佳美女,这东西归我,他身上的法器,归你。”高仕满花费了一点时间,重新控制了被青光玉符震荡而失灵的“火龙双子”,“如果他身上没什么法器,我补偿你二十枚三阶。” “好!” 晏殊佳压下心中的厌恶,她明白高仕满的意思,明确物品的分配,只是希望自己能尽数放开灵力的消耗,倾尽全力,以快速了结凌飞度。 飞剑因为一支突然破裂,剑阵不免有些凌乱,她双手微动,余下的十五支飞剑重新构成三朵五瓣的剑花,对于飞剑的个体损失,她似乎早有预案,只是需要停下来,变幻下攻击的策略。 一支飞剑仅仅是插曲,凌飞度有这个觉悟,有着飞剑的骚扰和“火龙双子”的旋转追击,他能够腾挪的空间,其实很小,但并不是没有。空间受限虽然严重影响他的发挥,比如他的近身技能,其实更多的依赖于跳跃和冲击来增强威力,然而,对于需要在远处施法攻击对手的高仕满影响更大。 还是选你! 凌飞度还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原本缠绕在手臂之上的灰色绷带根根崩裂,遮掩的袖袍也处处破裂,青蓝色的灵力从他的手臂之上冉冉升起,迅速的凝练成一根拇指粗的绳索,这绳索仿若有生命一般,密密匝匝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将他原本健壮的手臂,再度变得粗壮。 原本佩戴在双手食指的一对精铁戒指之上,苍白而凝重的气息迅速释放出来,萦绕在他的指间,包覆在他的手掌之上,迅速修复了他原本握持飞剑而造成的损伤。 “小心他的力道!” 晏殊佳看出了端倪,三朵五瓣的剑花,其中两朵迅速绽放,分散漂浮在自己周身,护持住所有的要害,虽然凌飞度从来没有正面侵扰过自己,但这家伙的眼神之中,不止充满了高傲和自信,还有狡诈。 “尽管来吧!” 高仕满右手探出袍服,他的腕部,多了一个血色的腕轮,五指握紧,那悬停的“火龙双子”,两端靠的更近,噼啪的爆燃声第一次响起,它的威力,借助法器的加成,再度变大,变得暴烈无比。 呼! 几乎叠在一处的火球,如电芒般呼啸飞出,凌飞度右手发力,毫不畏惧的撞向那个火球,青光四溅,火光冲涌,炽热和寒流汇聚在一处,整个山洞之内,所有悬挂的冰凌根根断裂,蒸腾,再汇聚到更冰冷的岩石之上,变成点点如冰雹般的冷雨,顷刻间拍打在几人身上。 火球被猛然撞击到石壁之上,溅起无数碎石和冰凌,然而它再度反弹而来,冲向凌飞度毫无遮挡的侧身。 凌飞度一个原地低伏旋转,右脚发力,将那燃烧的炽热火球,踢向正操控飞剑,向自己冲击而来的晏殊佳。 轰! 晏殊佳及时收起飞剑,身形闪动,避开了火球,火球毫无遮拦的再次撞向石壁,然而却第二次弹起,反转向凌飞度再次袭来。 凌飞度的右手已经在刚才的正面对撞中爆裂开来,被热浪瞬间烤干的伤痕一片焦黑,密闭的空间中充满特殊的肉糊味,虽然并未伤到根本,但他的右手,无法再次直面威能减半的火球。 啪! 凌飞度原地旋转,改用左手硬抗火球,将它的方向再次改变,直奔嵌在墙体之中的黑色雪块而去。 故技重施! 在飞剑断裂之后,凌飞度观察到高仕满异样而变得愈发热烈的眼神,故此,他相信对手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做,但这火球,在他勉力将其融合在一处时,就已经几乎失控,仅拥有简单的锁敌能力,直至化为灰烬。故此,他只能想办法来消散这枚火球。 一定有什么东西,对于高仕满尤为重要,是什么呢,里面的活着的古老器灵?这点,倒是与自己的期许不同。 该死! 高仕满迅速捏碎一道黑色符箓,身形迅速消散,原本与火焰傀儡作战的黏土巨人身体却突然呆滞,它一个翻滚,果断的挡住了那团火球。 轰! 灰尘和土块四溅,整个洞内一片乌烟瘴气,那黏土巨人,被飞来的爆裂火球瞬间打散,而火球的威能,也因此消散。 “果然,你比我更在乎这枚法宝!” 凌飞度料到对手必然会阻止这已经脱离他实质掌控的火球,但没想到对手的解决办法在于自己的黏土巨人,不过看高仕满血淋淋的身形来看,此种手段也并非随意为之,在附身黏土巨人时,他也一样受到了火球的冲击。 “你观察力不错,但死人并不需要这么多观察力!” 高仕满右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血迹,轻捻手指,那血迹瞬间蒸腾消散,“佳美女,时间紧迫,我承诺的三十枚三阶,改为五十枚,希望你使出真本事!” 他向后扔出一个灵石袋,提前支付了承诺。 第一百七十章 切入战局 “如你所愿。” 晏殊佳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短发上扬,原本擎在空中的飞剑再次分散,在整个平台周围如游鱼般转动起来。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些在师兄师姐眼中属于“大手笔”的灵石,她更愿意别人承认自己的价值,灵石就是价值的一种,尽管这个“貌似淫邪”之人,打量人的眼光甚是恶心,但能被外人认可,她心中还是涌出一丝傲娇。 一念及此,她的每一支飞剑之上,都凝聚出幽蓝而锐利的寒光,似择人而噬的贪婪野兽,多了几分残忍和暴戾,寻找着每个切入场中的机会。 凌飞度顿时感到压力倍增,暗忖原来这金丹修士晏殊佳竟然一直在隐藏实力,虽然自己也并未使出致命的杀招。 是时候了。 凌飞度下定了决心,高仕满的火焰傀儡已经围拢过来,而左近游动的飞剑,随时可能切入战局,余光观察晏殊佳,她分心操控的自在状态,似乎还有余力未发。 咔! 凌飞度的手腕上的关节动了,随着这声脆响,他周身上下,数十处关节应声改变,有些仅仅是大小,有些则是角度,须臾之间,凌飞度整个人化为足有一丈多高的红岩巨兽,那巨兽手臂粗大,身上肌肉块块隆起,如同重甲在身的岩土巨人一般。 轰! 他一把拍向刚刚达到他腰间高度的两只火焰傀儡,劲力将其周围的地面猛然掀起,激起团团火热的气浪,但这灼热的气息,似乎对已经变身为此状态的凌飞度毫无损伤。 锵! 两道飞剑尝试性的击中了他裸露的后背,巨兽转身,右手在空中猛力搅动,飞剑去势尽散,但却狡黠的躲过了抓取,更多的飞剑,反而再次尝试攻击他的后背,左右夹击之间,这巨兽竟然疲于应付,但却未有任何损伤。 几乎达到的极限的防御状态,以及巨大的无法正面对抗的蛮力! 轰! 巨兽跳脱而起,粗大的脚掌踏在略有湿滑的地面之上,溅起无数水雾,无处腾挪的高仕满只能匆忙间捏碎一枚符箓,闪现到巨兽身后,同时手中两枚火球再次成型。 火龙双子,他想故技重施,这巨兽身形巨大,用来做靶子,再合适不过了。 巨兽冷漠而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神采,似乎它天生就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就连原本周身环绕的毒瘴,也渐渐散去,仅剩下铁皮般的肌肤,对抗飞剑与火球。 啪! 巨兽并未给高仕满机会,那两枚匆匆凝成的火球,还未等融合在一处,就迎来了巨兽猛力的一击,火球被巨力冲击粉碎,溅起团团火雨,洒在遍布碎石的地面之上,燃起片片无法扑灭的黑火。 不过巨兽也因此损伤甚大,他的手臂被火焰灼烧得焦黑一片,晏殊佳的飞剑似乎突然找到了缺口,旋即将目标集中在这里,不断的利用敏捷的优点,扩大伤势。 嗬! 巨兽口中一声大喝,整个人如同小山般撞向试图重新施展火球的高仕满,纵使灵智已经降低最低,但他仍然锁定了高仕满为主要目标,只是此时,多支飞剑已经在他身后合为一处,化为一把巨大的飞剑,刺向凌飞度化为的巨兽。 高仕满知道此时不能退,如果他能抵挡住巨兽的势头,以他所观想那把飞剑的威能,定能击碎巨兽背部的防御,即使无法击杀,也会造成致命伤。 他果断掏出一枚雕花的黑色漆盘,灵力疯狂注入其间,顿时,红色的雕花之中,数十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有如被血色浸染一般,变得栩栩如生,那花从漆盘之中伸展而出,被根根带刺的枝条托起,快速绽放开来,每一片绿叶,每一根芒刺,每一片花瓣,都迅速的凝结为实体,不断延伸蔓延,直至遮挡住高仕满矮小的身形。 巨兽的庞大身形,毫无悬念的撞击在这漆盘凝出的花朵之上,那花朵受力,无数的血色花瓣,伴随破碎的绿叶,纷飞的芒刺,纷纷洒落,但同时也不断的化解巨兽的冲击之力,直到所有的花枝尽数折断,巨兽的撞击才接触到那漆盘本体,带动擎着漆盘的高仕满,冲向坚硬的石壁。 但劲力已老! 嘶! 黑色的漆盘并非一件俗物,花枝尽数粉碎的同时,它旋即变得炽热无比,仿佛凝固的油脂之中,被放入滚烫的铁球一般,那漆盘快速消融着巨兽腹部的裸露肌肤,腾起无数蓝色或黑色的烟尘,巨兽第一次吃痛,手掌猛击坚硬的墙壁,想要借力脱离那漆盘。 但漆盘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它仿若有生命一般,快速旋转,想要借机进入巨兽的身体,甚至——穿透它! 嗤! 飞剑应声穿入凌飞度的背部,从他的胸前透射出来,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借助黑色漆盘的牵制,它成功的破除防御,对巨兽造成了致命伤。 巨兽摇摇晃晃,身形趔趄,几欲倒下,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飞剑洞穿胸部造成的损伤,正在被无数伸出的红色肉条疯狂修复,他左手一把扣住自己的腹部,想要将那旋转着的,试图穿透他腹部的诡异漆盘抓出来。 高仕满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方才的砥砺撞击,同样让他受了不小的损伤,不过相比较而言,凌飞度化为的巨兽损伤更大,而且还在对付“黑纹血花漆盘”,这是极好的机会,“火龙双子”成型太慢,他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手中迅速凝成一支燃烧烈焰的虚无长矛,他一挥手,灵力带动近五尺的长矛,直奔巨兽的胸口而去,那里还没有恢复正常,粗陋的灵力护罩防御,并不能阻止他的“烈焰长矛”。 飞剑也再次调转方向,方才的贯穿攻击,让飞剑的灵光黯淡了不少,经过晏殊佳的加持,那剑光再次凝练如锋,配合高仕满的“烈焰长矛”,向着巨兽的颈部切砍而来。 巨兽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它抓住漆盘的左手猛然抬起,撞向了冲刺而来的烈焰长矛,而他方才被灼伤的右手,则探向了那把试图将其斩首的飞剑。 “烈焰长矛”并不具有实体,一旦被抓住,立即化为无数炽热的火焰,沿着巨兽的左手,疯狂涌向它的肩膀,甚至胸膛之间,那本已修复大半的伤口再次变得模糊,溃烂,焦灼,顿时,血肉燃烧的窒息气味充斥此间。 飞剑也一样不好抵挡,虽然抓住了那把宽大的飞剑,但合并为一体的飞剑剑柄之上,有如刀锋的锐利剑气,不断的溶蚀着巨兽磐石般坚硬的手掌,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它不得不挥剑将其甩向高仕满,以抵消他手中再次凝结的“烈焰长矛”。 “死吧!” 高仕满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顾巨兽投掷而来的飞剑,身形仅仅一低,让飞剑擦身而过,手中的烈焰长矛再次投掷出去,直奔自己的黑色漆盘。 漆盘瞬间吸纳了这股烈焰,变得更加狠戾而迅速,它转动的速度更快,漆盘的周身,更是重新长出无数的黑色带刺枝条,纷纷冲向左近的伤口,撕扯着,抓取着,搅动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致残机会。 巨兽再也无法忍受这痛楚,它的身形急剧缩小,在地上疯狂滚动,漆盘应声而落,凌飞度的身形特征再次显现,只是他的胸口仍然有着入骨的伤痕,而腹部之上,焦黑一片的伤口周围,有如蚯蚓的肉条,不断对抗着试图侵入身体的诡异黑藤,那些正是漆盘掉落时,留下的残余。 锵! 在如此狼狈的关头,他还是奋力抓起掉落的漆盘,将体内仅存的灵力灌注在焦黑的手中,将那漆盘猛力的一掷! 那漆盘撞在嵌入墙体的黑色雪块之上,顿时灵光晦暗,仿若普通平凡的漆盘一样,掉落在一旁,一道明显的裂纹,从它的一角开始,一直贯穿到几乎整个盘面之上,红花的血色光泽变得模糊,再不复之前的神韵。 嗬! 凌飞度嘴角溢出一口脓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要败了。需要腾挪空间方能增强威能的近战技能,以及超强的变身增强力道和防御,在噬人的火焰和灵动的飞剑之前,劣势太过明显,不过对方显然也受了不小的伤,特别是高仕满,漆盘的威力确实诡异恐怖,不过方才的猛力撞击,似乎也让对方受伤不小。 应是件本命法器吧,他心道。 高仕满身形一顿,靠在冰冷的石壁之上,一缕灵力脱手而出,缠绕在那受伤的漆盘之上,将它拉了回来,放入储物袋,气息平静了许久。 “晏道友,杀了他!” 高仕满立即嗑了两枚丹药,晏殊佳虽然同样脸色苍白,他也知道对方操控飞剑并不省力,但一直没有被凌飞度正面冲击的她,境况明显好过他。 晏殊佳没有动。 “你不是想违反约定吧?”高仕满怀疑的看向她,伊的身前,正漂浮着一枚绿光萦绕的豆大种子,虽然光芒低调而内敛,但她的体力和灵力都有快速恢复的迹象。 高仕满身形隐隐后退,此时,不单是击杀凌飞度的良机,也一样是击杀自己的最佳机会倘若对方真的想要独享所有的战利品,这的确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是有人来了。” 凌飞度的身体上方,一枚水润洁白的珍珠忽然飞起,在空中激荡出片片涟漪般的光华,那光华随即迅速扩大,一袭白裙,长发飘逸,凹凸有致的女子身形显现出来,仿佛凭空出现在这里一般。 “是你?” 晏殊佳收起那枚神奇的种子,轻轻别在腰间,残存的飞剑重新汇聚在她身边,隐隐摆成了防御的阵势,“慕道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 浅山宗,东湖郡通往罗川的官道。 坐在马车之上的江云奇一直都没有休息,他又拿出那几副药材嗅了嗅,直觉告诉他,这并非什么珍贵的药材。 也就是说,即使用驿站托运的方式,这几副药材,也能平安的到达罗川。 二师父有事情瞒着他。 “咱们得回去。”他想了想,把身上那件师父转送过来的湛蓝色法袍脱下来,迅速换了一件不显眼的常服,推了推在车内凝神打坐的陈信,这家伙在二师父徒弟之中,勤奋程度当排首位,“听我讲,二师父或许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陈信顿时慌了,“有人想谋害师父,是那些不开眼的鱼贼?” “不,应该不是。” 江云奇仔细体味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本命法相为“晶石地鼠”,觉醒的本命被动技能为【危险预知】,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是否有危险降临,之前在二师父的镇守府中,【危险预知】隐隐让他的心脉躁动,说明或有危险临近,而今越是远离东湖郡,这种感觉就越淡,只能说明,东湖郡会有大事发生。 他无法判断二师父周星是否有危险,因为这种预知,只对自己生效。上一次,还是在离开家族之前,这种感觉曾萦绕他多天,让他疲于应付,直到离开家族之时,才变淡了许多,故此放松了警惕,后来便在变乱之中,遇见了窦锦秋和掌门师父。 “咱们回去,但是要偷偷回去。不能让师父知道,懂么?我想二师父之所以找借口让我们离开,是因为我们修为低微,而且不擅争斗,不想让我们涉身危险之中。所以我们回去,只能先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给二师父添乱。”江云奇有了主意,“听我的,咱们先躲到那个湖中岛上去。” 江云奇想起了自己有一件师父给的法器“水色浮光盾”,正好可以潜伏在东湖中心的小岛上,甚至短时间内潜入水中,而陈信和卫哲,水性也颇好,既不会凭空添乱,还可以在合适的时机出来帮忙。 “你们法器都带在身上么?” “带了,咱们赶紧回去,找机会帮师父的忙。”陈信和卫哲虽然年纪比江云奇大,但头脑却没有他灵光,故此三人一同行动,反而经常听江云奇的,而今听说师父可能有危险,更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三人在下一个驿馆找人委托了送往罗川的药材,便下了马车,寻了合适的方向,迅速的钻入了草丛之中,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乱起东湖 浅山宗,东湖郡。 周星从未有过这么紧张的情绪,即使是他九岁那年觉醒法相,去拜祭家族祠堂中的陈列的先辈时,也从未这么手足无措。江云奇和两位徒弟都已经送走,他手头可用之人,只有周家的两名修士小辈,以及少数几名还算信得过的凡俗小厮。 他之所以确认“风行商会”会在今日生事,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宗门内历练的九人小队,也会在中午左右到达东湖郡,这九名少年修士,虽然并非浅山宗第一届会武比赛的翘楚,但也是胜过一场的佼佼者,算是浅山宗薪火相传的传承者。 躲在暗处的敌人或许会有两个目标,不,是三个。 其一,必然是这九人,倘若能将其尽数屠戮在此间,必然会在浅山宗制造极大的恐慌;其二,则是东湖郡诸多售卖修士用品的店铺,这会造成此处动荡不安,扰乱这里的建设,并极大影响后续的商贾投资;其三,则是作为东湖郡镇守的周星自己,倘若能将自己击杀,那么在玄级的层次上,浅山宗不止会损失一名修士,还会缺少一个镇守的人选,对于宗门的威信,也是极大的打击。 宗内缺人的事情周星自然了然于胸,之前李友德花灵石购买暖谷郡镇守之位,足以说明两件事。一方面是浅山宗确实缺钱,另一方面,就是缺人的象征,大邑郡镇守沈峻茂的修为他知道,勉强进入玄级,就可以镇守一方,而倘若自己也死了,他想不出宗门还能抽调出谁,顶替自己镇守此处。 曾经担任传功长老的魏婕,或许是唯一的人选。 年轻一辈,能够摸到玄级门槛的并不多,不过倘若能熬过今年,在北木郡也兴建完毕后,宗内或许就有不少资金,能够支撑一两位后辈,冲击玄级层次,现在他所知道的,只是魏家的少年修士魏承宇,也是浅山宗第一届会武的夺冠者,有即将突破灵级,进入玄级的迹象。 必须要坚持到那一刻。 “镇守大人,‘风行商会’今日仍然照常开张了。”前来汇报的是周旭阳,自家子弟,但在公众场合,他仍然以“镇守大人”称呼叔父周星。 “再探!” “是!” “回来!” “……”周旭阳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等待周星的新命令。 “和我一同去。”周星决定先下手为强,虽然估测对方有不止一个目标,但对方是分路行动,还是一路为之,尚不清楚,不如早些打草惊蛇,乱了他们的计划,左右两名玄级,加上两名灵级,倘若他们的目的真如自己判断的那样,必然分开行动,即便一分为二,自己也多半可以抵挡一路,甚至胜之。 “走,跟在我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就出了镇守府,直奔“风行商会”的商栈而去。此时路上行人过客渐渐多了起来,不少赶集的凡俗,都已经开始涌向东湖郡的商业街,每个月初十、月尾两次的开市日,都是此间最热闹的时候。 周星一出镇守府,就感到身后有人缀了上来,来者跟踪的本事并不高明,似乎也不惧被发现,若即若离的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走的距离,倒是讨厌。 进了南十字街,距离“风行商会”越来越近时,那尾巴反而先一步消失了,应是去提前报信了。周星反倒不急,左近找了一间可以远远瞥见“风行商会”的茶馆,大马金刀的坐到二楼,就这么明晃晃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对方至少要派一名玄级和两名灵级,方能确保“袭击”安全无虞,不过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他倒是没有办法先动手,否则落了口实,对方可以取消行动,并给自己扣上一个“劫掠商旅”的罪名,对于东湖郡,这可不是件好事情。 不过“风行商会”的举动出乎了周星的意料。 还未到正午,两名衣着低调的陌生玄级修士接踵离开,各自还带了一名灵级修士,一路赶往官道方向,另一路,则奔着北十字街的方向而去,相对于南十字街,北十字街的建设早已完成,那里商铺密集,也是本次大集最热闹的所在。 准备动手了? 周星暗忖,玄级修士都走了,不怕我端了你们的老窝么,念头刚刚生起,“风行商会”里就腾起一团冲天的火光,还未等周围的看客聚集,就有三四名伙计抄了明显并不对路的家伙,一边高喊着“着火了”、“快救火”的口令,一边急匆匆的奔到路上,假装扣住纵火犯,制造纠纷,攒击路人,开始制造混乱。 这是要上演一出好戏? 周星纵身飞掠出去,直奔风行商会,玄级的威压笼罩而去,却突然感到商会之中,另一股不亚于自己的玄级气息,猝然显现,登时回应了自己。 还有一名玄级? 也就是说,不是派驻申请中提到的两名,而是三名之多? 他现在突然明白了,对手之所以在昨天把“风行商会”的修士情报透露出来,只是在变相稳住他,让自己错误估计对方实力,不向宗门求援;方才的两名玄级结伴出行,一方面或许确有目的,另一方面则是故意示弱,引他出手,并将自己困在此处,无法驰援。 周星瞬间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倒是狡猾,而且是明晃晃的挑衅! 虽然心忧九人修士团,以及商铺的情况,但周星自知分身乏力,只能一把掏出灰白骨刀,左手拍动另外一枚兽皮小鼓法器,一瞬间,他的头脑清明了许多,力量也增强了不少,一个纵身腾挪,稳稳的落在“风行商会”的门口。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敢在东湖郡生事!” 迎接他的是六支连续射出的铁羽箭,在商会门楼的各处,遽然出现六名手持长弓的弓箭手,虽是凡人,但手中的轻木长弓,并不像是凡品。 哼! 周星在原地左右冲刺几下,避开了弓箭手的无情箭矢,径直进了院落,灵力绽放间,手起刀落,砍断了支撑门楼的两枚立柱,随即迎上一名冲出来的中年男修,那修士一副散修灰袍打扮,面色铁青,手中一把翠绿色长枪,还未说话,就已经和周星缠做一团。 在此间不远处的街角处,一个鼻孔朝天的矮壮少年探出头,正向这边观望,与狂奔四散的人群不同,他眼中似乎亮起两团异样的精芒。 果然是周星! 他轻易就认出了争斗中,隐隐落在下风的一人。 ………… “敌袭!” 任晓龙用尽丹田之力,高喊了一声,确保前后三驾马车上的所有队员都能听到,作为这支九人小队的临时队长,他有这个责任。 不过似乎已经有人中箭了。 方才行进在官道上,东湖郡已经遥遥在望,却突然从两侧的密林之中,蹿出至少二十名手持长弓的弓箭手,带火的铁箭径直穿透了马车薄弱的车厢,甚至灼伤了一名来不及躲闪的同伴。 作为修士,这有点尴尬。 任晓龙顾不得吐槽,在争斗方面,他也一样是个雏。躲在马车的轮毂之后,小心的观察了下局势,他判断这伙人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贼,应该只是负责制造混乱和恐慌的帮凶,真正的对手必然也是修士。 他的手指微动,三只小盾悬浮在自己身侧,随后如刚脱水的鲤鱼般跳了起来,迎向了来者,不过对方的修为似乎远远超过自己,玄级的气息,已经将这支临时停下的车队,彻底笼罩在内,播撒着恐慌无助的情绪。 “什么人,竟敢袭击我浅山宗的车队!” 他朗声质问道,虽然修为不及对方,但他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迎上了对手不善的目光。 “很好!” 随着对手轻哼了一句,另一波密集的箭雨袭来,这长弓应是一种凡俗可以使用的低级法器,对于灵级修士来讲,还是有不小的困扰。 任晓龙的小盾浮在半空,挡住了袭向自己的一枚箭矢,身形急动,擎着短锤,随着另两道冲向对方的身影,与之纠缠在一处。 正是赵良狄和周旭烈,周围狂风大作,剑光舞动,加上任晓龙的扔出的一团蓝光,与对手的剑气混杂在一起,虽然因为修为的原因仍然落在下风,但短时间内,相信对方也无法胜过自己一方。 另两名灵级对手则与聂小凡和周采苓战成一团,虽然同样为灵级,但聂小凡和周采苓欠缺合适的法器,好在宗内为了历练考虑,每人配备了各色一阶符箓二十枚,各色光芒从不同人手中飞舞而出,加上余下几名已经从混乱中跳脱出来的九人团成员帮忙,一时竟占了些许上风。 啪! 玄级修士扔出一枚不知何物的法器,那蒺藜般的法器腾起一团刺目的寒光,让围着他缠斗的任晓龙三人身形为之一滞,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赵良狄第一个清醒,赶紧每人甩了一枚水盾符,同时根据直觉,甩出不甚稳定的“六重剑光”,直奔对手。 咔! 那玄级修士的铁剑却没有与赵良狄抵住,而是砍向了任晓龙,激起一声清脆的金属铮鸣,任晓龙被铁甲包覆的身形瞬间飞出至少一丈多远,手中的单手锤掉落,身上的小盾尽数破裂,他吐出一口热血,翻身捡起法器,不管不顾的再次冲入战团。 “顶住!吴天忧快来帮我们,开你的盾!” 被叫上名号的胖子吴天忧正握着上臂,躲在轮毂处喘息,方才被凡俗弓箭手击中,不慎受伤的就是他,这混乱的阵势他从未经历过,乒乓作响的刀剑声,见招拆招的喝骂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不已,这和前些日子会武轻松取胜一场的情况,可差上太多了,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 不行,我得鼓起勇气来,他咬紧牙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从轮毂处滚了出来,躲过两支乱射的铁箭,手中绿芒闪耀,六团散发温暖气息的光团,飞向周身六名正在战团中的队友。 顿时,几人都感到周身一阵暖意,不仅驱散了胆颤的惧意,身上的伤势,也缓慢的回复起来,在他们周身,绿色的光晕隐隐浮现,看上去具有一些简单防护的作用。 锵! 玄级修士的铁剑与赵良狄的短剑磕碰在一处,巨大的力道直接让赵良狄虎口开裂,她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都不是这位以力道见长修士的对手,短剑从她的手中脱落,那玄级修士的铁剑,顺势向她的身体扫去。 休想! 任晓龙的单手锤猛力挥舞,挥向玄级修士毫无遮挡的腰间,那玄级修士却不着急,左手掏出一枚方形玉符,快速注入灵力,那玉符瞬间释放出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周身几人原本的攻势,都扭曲变形,任晓龙的单手锤,再次落在空处。 不! 他眼睁睁的看着玄级修士的剑身,向赵良狄胸口滑去,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及时的冲了进来,正是聂小凡,他一脚踹向玄级修士,同时手中的漆黑棍棒,捅向玄级修士的右臂。 “滚!” 玄级修士一声大喝,从几人的围攻之中跳脱身形出来,躲过聂小凡并不致命的一击,手中长剑,向聂小凡的胸口刺去。 啪! 任晓龙的单手锤再次舞动而落,那玄级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得手的精芒,剑光舞动间,一道紫黑剑气冲涌而出,直接贯穿了姿势已老,无法跳脱身形的任晓龙,他心中的目标,竟然原本就并非聂小凡,而是这个似乎为带队者的任晓龙。 射人先射马,破虏先杀酋,手段一般,但经验丰富的他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任晓龙的身体再次飞了出去,胸口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穿伤口,还未等他说出什么话,就已经断了气。 “任兄!” 周旭烈瞬间红了眼,他的“雾里清风”加上“水月横练”,虽然能加持身形躲闪的程度,让他一直能避开玄级修士并不高明的剑招,但不论是狂风还是甩出的低级灵符,对于高自己一个境界的对手,都作用甚微,他现在彻底明白到了层级的威压,只是眼前,并不是感慨醒悟的时候,任晓龙已经倒下,如果加上聂小凡,三人仍然不能击败这名玄级的话,在场的每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怎么办? 各种主意从他的脑海中急速闪现,但几乎并无胜算,或许,把所有人集合起来,一同对敌,能有些帮助? 任晓龙身死,余下的人,理论上应听赵良狄或者聂小凡号令,但实际上,平素里善于交际,性格沉稳的周旭烈反而威望更高,故此,他现在必须要尽快做一个决定。 因为那玄级修士已经弃了两人,先行赶奔另一名弟子身边,他决定先解决争斗中,明显落了下风的几名浅山宗灵级,首选,是已经受伤,行动不便的周采苓。 啊,快跑! 正当周旭烈迟疑之间,在树林深处,突然连续传出几声惨叫,几名弓箭手随即被扔了出来,还未等几人看清,另外两道身影,则从林中跳脱出来。 正是执法长老王显道,以及“大师兄”魏承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浅山援军 郑轶雨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时候还停在售卖杂货的小摊前停留片刻,不过他的目光始终游离在视线之外,有着“冰盏静心草”法相技能的他,更是有一手“了然于心”的被动技能,这技能可以追踪到心怀恶意之人的些许残留气息,当然,这受限于对手的修为层次,在此间停留的时间,以及是否拥有躲避侦查的技能。 这技能也是他能担任明镜司执事的主要原因。 与之一直保持距离的王彦之则有点紧张,没有公职在身的他,是一个妥妥的“在家苦修者”,传功长老魏若光再厉害,也无法教会他如何在这种真实的对敌环境中保持淡定,故此,他拿捏“东山梨”的手,都略有些颤抖。 “你到底买不买,都给捏坏了!” 那卖梨的小生不禁怪罪道,这“东山梨”是此间的特产,经历一冬的贮存,本来就经不起捯饬,被王彦之这么一捏,卖相都不好了,说不定会因此无人购买而烂掉。 “哦,哦,买两个。” 王彦之生怕对方爆出难听污秽的话,扔了两串凡俗用的银钱过去,抓了自己捏了半天的两个梨子,正要揣起来,却发现郑轶雨不见了。 坏了,他顾不得梨子,匆忙的向着方才记忆中的位置挤去,不过他知道那些潜伏的敌人不会离此处太远,因为这北十字街上,售卖修士所用物品的店铺,就那么七八家,破坏凡俗物品店铺?对手不会那么愚蠢和低端。 “真是个怪人。”那小生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嫌弃我梨子不好?话说我居不易,在此间卖梨,品相和味道也是数一数二的。”他拿起梨子刚要看看究竟,却突然身形一个趔趄,一名不知道多重的大汉,也不晓得从何处被抛了过来,正砸在他的身上。 “有人打劫了!” “快跑!杀人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声音,但这声音却仿佛有魔力一般,顿时让整个拥挤的街区,都混乱不堪起来,到处都是胡乱奔走,狼奔豕突的凡俗过客,几家临街的店铺,不知道被谁突然放火点燃,很快,各种哭泣声,唾骂声,打斗声接踵传来,不少地方剑光涌动,几家修士用品店铺的修士护卫,已经与一伙不知道来自何方的修士,争斗起来。 长宁商会的店铺是此间规模最大的一间,也是争斗的焦点。看守此间的是一名微胖的灵级圆满男修,他手中擎着一把亮银大刀,与一名玄级修士斗得正烈。 王彦之逆着胡乱奔走的人群,赶紧奔向这里,却见郑轶雨已经加入了战团,他手中擎着几根翠绿色的竹简,正是他平素用来争斗的法器之一。 啪!啪!啪! 三道竹简甩向那名玄级修士,腾起或蓝或绿的光芒,那原本会让人身形减缓,或变得迟钝,或陷入迷惘的竹简,均未能奏效,修为的压制,导致郑轶雨的法器,变得不再那么实用。反倒那名在战团中间的胖修士,手中大刀舞动得虎虎生风,烈烈作响。 “欺负老子,也不找个镜子照照!” “你们几个小子,去那边帮忙,别在这里碍事!” “嘿,打的还挺疼,你以为我灵级就好欺负么,不知道你明爷爷来头很大么?” “老头,我看你腰间还有件法器,不如也拿出来亮亮?” “你怎么不说话,是怕我认出你的口音么?” 他有点啰嗦,身形虽然略胖,但敏捷丝毫不差,与这名持剑玄级修士,几乎可以打成平手,不过看他似乎未尽全力,如果持久争斗,说不定真的会胜出。 郑轶雨不敢大意,他掌握的情报表明,这堆明面上来自于一个不知名商会,实则背景为赤霞门的修士,至少有两名玄级,甚至,有个手下的斥候,还提出对方存在第三名玄级修士的可能。如今,他必须尽快奋力拿下一名,方能与前往救援九人团历练小队的执法长老王显道,以及巡回预防其他变乱的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汇合。 “动手!” 郑轶雨没管嘴里喋喋不休的长宁商会驻守修士,给了王彦之一个眼神,两人接连扔出数枚灵符,身价略微丰厚的两人,还有几枚二阶符箓,也一股脑投向场中的玄级修士,顿时,他的身形散乱,连续三招,都被长宁商会坐镇修士占了上风。 轰! 他甩出一枚拳头大小,红色果实样的物事,那东西还没落地,就原地爆裂开来,释放出大量浓重的红烟,那烟尘充满辛辣的让人流泪咳嗽的味道,同时,他吞了一枚丹药,避开烟尘的影响,跳脱出来,直奔貌似实力最弱的王彦之,虽然浅山宗没有统一的袍服,但能在此时过来帮忙的,多半是浅山宗的子弟,同制造混乱,火烧东湖郡相比,尽量击毙浅山宗的修士,一样是他此行的目标。 唰! 他手中短剑的锋芒,在王彦之脸上划出有一道不小的血痕,要不是因为慌乱之中,王彦之选择直接后退,这伤势恐怕还会放大不少,甚至足以毙命。 “寒风雷云诀!” 雷云汇聚,这是已经灵级七重的王彦之,能够施展的最强力技能,两道轻身符加持,再次避开对手几乎致命的一剑,滚落到郑轶雨身边,心中虽然因初次争斗受伤而慌乱,但紧急关头,他还是强行定下心神,顺手丢了一枚清明符,将处于混乱之中的郑轶雨解救出来,同时,手中拈起一道二阶流沙符,扔了出去。 在会武之后,族长兼叔父王显道已经“教育”过他,相比胜利和生命来讲,灵符是完全可以忽略的东西,该用则用,必须要果断出手,当然,不只是理论上的支持,他的囊中,有着十几枚各色的二阶符箓,此时正是用武之地。 玄级修士的身形一滞,但清明的念头却让他一个龙蛇摆尾,避开了流沙符的影响范围,此时不止两名灵级已经恢复正常,就连陷在烟雾之中的灵级圆满修士,也已经脱离了限制,他的身上湿漉漉一片,还黏连着不少红色的粉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器,成功的在自己周身制造了一场小雨,成功的驱散了烟雾的不利影响。 “小老头还挺有本事!” “这东西贵不贵,卖给我几个如何?” “来,让你尝尝明爷的飞刀!” 他连续甩出至少六把飞刀,这些飞刀似乎并非一套,而是独立的个体,因为每把的形制、大小,甚至上面的光泽都不尽相同。 玄级修士腾挪躲闪间,同样需要避开郑轶雨和王彦之的干扰,不过他人毕竟争斗经验老道,一时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这样可不行! 郑轶雨正要想办法,突然发现地上多了几根小指一般粗细,似有还无的黑线,曲曲折折,正缓慢的暗自蔓延到几人交战的场中。 不好! 他给王彦之一个“后退”的眼神,扔出两道寒冰符,给自己上了一个水盾,就退出战团,但那玄级修士却不想给郑轶雨这个机会,他一直在寻找谁是最弱的突破口,倘若能一击败敌,后续的战斗能轻松不少,在三人的车轮战中,他的灵力损耗也不小,当然,他手中是有一道三阶符箓的,只是眼下并不舍得用。 还不到时机,两名徒弟得手之后,就会过来支援他,他用余光瞥见,大徒弟似乎已经斩杀了一名店铺的守卫,正在往自己储物袋中塞东西! 愚蠢! 他心道,这个时候要这个干吗,难不成此事成了之后,奖励还不够丰厚么? 怒意横生间,他并未放松警惕,手里已经多了一枚古旧的金铃,一边躲开空中不断坠落闪电的雷云,一边试图晃动此铃。 不对!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突兀的玄级气息,虽然并不强烈,但这气息,并非自己的任何一位同伴,他左右查看,想要找出那股气息的源头。 变故骤生! 几条漆黑的枝条,突然从地上乍然弹起,射向还在左右腾挪的他,这是什么东西? 枝条柔软而充满韧性,每一根上面都吸附着几处小爪般的特殊物事,那东西一旦触及身体,就立刻黏连在袍服之上,完全无法甩脱! 该死! 他趁着躲闪的时机,祭起灵气护罩,果断给自己甩了一枚一阶火爆符! 那怪异的黑色枝条稍退,但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向他攀爬而来,他赶紧躲闪,收起古旧金铃,手中多了一把亮银的匕首,手中法器连续挥舞,想要斩断这怪异的黑色枝条,虽然效果立现,却感到身后连续三道拍打接踵而来。 是郑轶雨! 虽然竹简一直未能奏效,但只是概率问题,他从未放弃这种攻击手段,趁着对方被黑色枝条困扰之际,故技重施,此次三枚竹简,有一枚运气不错,正好造成这名玄级修士身形停顿了片刻。 就是这一瞬间! 长宁商会的灵级圆满,已经欺身而上,连续在他的背后插了三把飞刀。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这飞刀虽然造成的伤口不大,但似乎有猛烈的增强痛感的作用,他瞬间感到整个身体都在因痛苦而扭曲,体内灵气变得紊乱无序,原本攀附并不紧缚,被他砍断不少的黑色枝条,更是借此机会攀援而上,将他捆扎得像个木桶一般。 死! 与尚未决定刺向哪里的王彦之相比,郑轶雨的动作毫不留情,一剑穿透了对手的胸膛,不过他还不确定,这黑色的枝条,到底来自于谁,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然于心”判断出此人并无恶意。 “不错!” “你们俩身手不错,自我介绍下,我叫明九!”略胖的长宁商会驻守修士自我介绍道,“这黑色枝条是你们谁的法器?” “王彦之(郑轶雨)!” 两人匆忙行礼打了招呼,“这黑色枝条并非我们之物,”郑轶雨坦然高声喊道,“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暗中帮助我们,还请现身一见!” 他自问在浅山宗,除了掌门和几位长老之外,几乎粗略知道所有同级修士的手段,并未听说谁有这样的技能。 “是我!”从一辆已被匆忙丢弃的马车之后,走出来一位秀发挽起,裙装摇摆的妇人,正是一直自称掌门夫人的邱真真。 “这位是?”明九不认得这上围丰满,容貌上佳的女子,眼神不由自主的游离,他不禁舔了下略干的嘴唇。 “我是江掌门的内人,你可以称呼我为邱夫人,当然,叫我邱道友我也不介意,叫前辈就免了,我还没那么老。”她花枝轻颤,波浪般的秀发再次垂落,遮挡住微施粉黛的眼线,露出别样的风情。 ………… 皇甫润生一剑了结了眼前还在挣扎的玄级修士,算是结束了这场突发的战斗。镇守府已经火光冲天,虽然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物事,不过他还是派吴天德立即去救火。 他这一队人赶到此处的时候,镇守府已被一伙强人攻下,他不得不立即组织攻势,与一名玄级两名灵级争斗,试图尽快解决战斗,以抢救镇守府中的物事。 年轻人真是厉害。 倘若不努力,很快就要被赶上了,他不禁感叹道,方才的战斗,如果没有吴天德和郑轶茗在一旁干扰掠阵,恐怕自己也会凶多吉少,说不定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 “可惜让一个给跑了。”皇甫润生暗忖,不过料一个灵级,也不会兴起太大风浪,“赶紧去救火,这镇守府是此间的标志,倘若烧成一片焦土,恐怕会损失这里的人望。” “是!” 吴天德又在地上的两名修士身上补了一剑,在他们衣衫上抹干了血迹,才站起身来,寻找合适的灭火物件,心道实在不行,或许用几枚寒冰符效果能更好,不过能省还是省省,左右这破烂的镇守府,也不像是有什么值钱物事的样子,突然发现王乙远远的跑了过来。 “乙官爷,你怎么来了?” “去去去,自然是来帮忙,你看见他们那一队来此历练的人呢?”王乙目光只注意到远处还在冒烟的镇守府,却不慎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散落的手掌,顿时吓了一跳,再看皇甫润生的背部,正有汩汩鲜血留下,“皇甫前辈,你受伤了?” “还好,并不严重,老胳膊老腿,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皇甫润生自嘲的笑道,叫上郑轶茗,先奔镇守府去了。灵级的郑轶茗,还是他在半路上裹挟过来的,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决定还是对的。 “先别惦记你的妹子了,”吴天德知道王乙的小心思,“我说乙官爷,您别愣着了,赶紧帮忙灭火,回头功劳簿上不会少你的。” “你小子,这个有什么好贪图的,我也没帮什么忙。” 王乙下意识的反驳道,心中却突然想起,倘若真的如吴天德所言,在功劳簿上能添个名字的话,在妹子面前也能加点分的样子。 该死,早知道路上不应该去挑那件珍珠饰品,应该早点赶过来的。 ………… 宁静的东湖上,水光滟潋,一个灰袍修士的身影急速的在水上穿梭,他借助一枚红色叶片样的法器,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般不断腾挪,不稳的身形偶尔溅起大片的水花,向远方急速掠去,正是之前逃脱的一名灵级修士。 他身上带着不小的伤,此时,血液还未凝固。 “该死,真是野蛮的手段,这根本就不是修士之举!”他低头看着血淋淋的下身,强烈的疼痛袭来,让他不禁身形一个趔趄,差点因此站立不稳落在湖中。 “等爷恢复了,定来报仇,你们这些手段下三滥的浅山杂碎,都得死!”他想着那个地痞一样的身影,发下一个狠毒的誓言,却突然想起师叔似乎已经身陨,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此次浅山宗之行,本来有人数和修为上的优势,没想到竟然中了对方的埋伏,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钻出来如此多的对手。 他起身再次跳跃,飞掠到一处荒岛之上,打算嗑一枚回气丹,打坐片刻,此处已经远离镇守府,相信应该安全无虞。 锵! 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刀剑出鞘声,赶紧纵身一跃,果然,在岸边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一名修士,而他的左右两侧,两个身影同时显现。 三名修士?他心中一惊,但旋即静下心来,眼前不过是三个半大孩童,修为也低微的很,最高者也就灵级四重的模样。 哼! 本来只是想快点离开,有这个机会,正好杀掉你们报复一下,拿了你们的头,回去也有交代,他勉力掏出长剑,直奔其中个头最小的一名修士而去。 叮! 他的长剑打在对方的一个小盾之上,并未建功,身后两名修士趁势欺身而上,手中法器分别刺向他的左右两肋。 幼稚! 果然是几个雏儿,他只是一低头,手中的一枚二阶火爆符已经就势递了上去,直奔身后的一个少年,只听见一声带着灼热气浪的爆鸣,那火爆符的冲击力,已经将对手胸前炸得焦黑一片,跌跌撞撞落到水中。 “信哥!” 他听到这个悲惨的叫声,心中反而欢快了些,就连痛楚不断的下体,以及同样被火爆符炸的不轻的左手,似乎也不那么疼痛。 就把你们杀光吧,他兴起这个念头,却突然感到身体突然沉重,仿佛不受自己掌控。 抬头一看,一道身影正从半空之中,如黢黑的铁塔一般,径直坠落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传送古井 江枫不紧不慢的跟在楚安澜身后,伪装成内伤未愈,精神异常疲惫的模样。眼前是一片枯黄无边的寂寥草原,而在不远处,另一条明显早已干涸的沟渠,将这草原与另一边的荒石滩戈壁彻底分开,毫无美感。 此处,就是之前通过“借物化影”占卜到的一处关键所在。 崔英桓所在的那处陈旧楼阁,就在这条沟渠似乎曾经流经的一处隘谷之内。方才在飞剑上,不通阵法的江枫,都明显察觉到,这种类似的隘谷,在方圆十里之内,共有五处,每处方圆不过三四百步,应是某种阵法的关键所在。 楚安澜的想法自然是先占一处。他是第一个到达此处的地级修士,除了崔英桓,原本只有两名御风宗的玄级修士在附近逡巡,见到修为更高的楚安澜,他们第一时间退到远处,直到楚安澜选定了一处所在,才重新选定了位置,小心的驻扎下来。 崔英桓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见到楚安澜,赶紧上前行礼。 “谁伤的你?” “天理门的一个修士,名曰林成桐。不过我已经杀了他。”崔英桓小心的答道,看他的伤情,也属勉强惨胜,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怀疑的看了眼江枫,并未多说什么。 “休息片刻,等我找到白令崧和萧明珊的踪迹,如果距离不远,你去寻他们过来。”楚安澜没有因为崔英桓受伤而轻言安慰,而是马上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 “是!”崔英桓只能答应道,同宗地级修士的命令,他自然不敢有任何违背,当然,如果是可能送命的苦差,他打算还是阳奉阴违的跑掉。 “找出那两个人!” 我这伤势未愈,也一样被自动忽略了么? 江枫听言,只能找个角落坐下,使用“借物化影”占卜起白令崧和萧明珊的踪迹来,很快就得到了一些情报。好消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死,当然对于江枫来讲,这个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是白令崧应远在雪原区,而萧明珊则应在水泽区,并且后者身负重伤。 崔英桓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距离,应当不用他出去寻找,心中微定的同时,对于能够占卜的江枫,也高看了一眼。 “楚前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既然无需出去寻找同宗修士,他忍不住问到楚安澜的打算,身在一处,虽然要听从对方的安排,但也可以省点心,不用自己去琢磨下一步的计划。 “等。” 楚安澜指了指楼阁之内的一口古井,“这井应该是传送进入元楚道宫的关键,而此处共有五口这样的古井,我们无法独占,静待此处,不久之后自有分晓。”他选了一处能够总览整座楼阁的所在,静坐开始恢复。 竟然也需要恢复,江枫暗忖,他本以为楚安澜也有类似自己“墨狄”一样的法器,能够快速恢复灵力,故此才大摇大摆的驾驭飞剑,在空中自由穿梭,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当然,刻意藏拙是有可能的,毕竟不是什么紧要的生死关头,仅凭丹药之力来恢复灵力,还是绰绰有余的,楚安澜掌管力宗灵地,身上会缺少品质上佳的丹药么? 放弃短时间内逃脱的不现实想法,江枫细心的观察起眼前这口古井来。 “不要远走!” “是,”江枫答应着,心中却想着同样的问题,怎么才能悄然远走,遁出这片区域。细想之前经历,楚安澜之所以留自己在身边,并不是需要一个战五渣水平的跟班,更不是因为自己是楚弈鸣的什么“朋友”,而是希望随时掌握一种占卜的特殊技能,多一种料敌在先的潜在手段。 有了楚安澜的强迫和白嫖,江枫觉察出自己的“借物占卜”技能,隐隐有即将升级的迹象,这同最近因为琐事,鲜有锻炼有些荒废的“巨木壁垒”不同,特别是“燃灵术”,虽然对于身体的损伤极大,但被迫强行占卜更多信息,反而有锻炼的奇效。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江枫安慰自己道。 远处一股地级的气息飘荡而来,触碰到楚安澜的气场之后,再度远去,落在另一处隘谷之内,在接触的瞬间,江枫认出对方的身形,正是自己暗自关注的赤霞门地级修士曾宝骏,从这名字来看,他应是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的同族。 这家伙运气不错的样子,竟然也安然无恙的到达此间,相比之下,白世在就倒霉的多,还未见到元楚尊者的传承,就身陨此间。 两个时辰之后,另外一波人马的到来,却让江枫吃了一惊。 是灵笼商会的人,因为三眼的廖神苍赫然在列。话说他们怎么来了? 吃惊的不只是江枫,还有楚安澜,他纵身一掠,落到隘口上方的戈壁滩上,远远遥望着对方,心中却不知道思虑着什么。 灵笼商会的人马,由三名地级修士和三名玄级组成,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虽然他们进入此间的方式不明不白,但那并非楚安澜想要干涉的事,从他初始偶现的惊诧表情上来看,江枫估测,楚安澜最担心的问题还是,这股不可忽略的势力,需要分走自己多少应得的战利品。 然而双方均保持了克制,最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江枫略感失望,本以为会有些争斗,他便可以趁势逃脱的。 ………… 雪原区,无名雪洞之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慕芊雪从地上的一具冰冷的尸体上拿走最后一件法器,那是一枚由一整块玉石雕琢成型的林语鸟,应该具有增强技能威能的效果。 这尸体生前身材短小,当然死后也一样,正是之前与凌飞度作战的大魏国金丹修士高仕满,他的脸上深刻着无奈和疲惫,灵力耗尽的苍白,也有对于死亡的些许恐惧。 “我救了你!” 慕芊雪轻飘飘的说,她的手中握着两枚布满裂纹的珍珠,一黑一白,后者正是她给予凌飞度的法器,两者乃是一对,可以借助其中的一枚,传送到另外一枚的所在。并且,能够通过它,粗略侦知对方的状态,半个时辰前,她就是通过此物,判断出凌飞度有性命之虞,才匆忙传送到此间,在此之前,她刚刚到达一处古井附近,似为元楚道宫的入口。 “多谢好意。” 纵使凌飞度并不期望这样的场景出现,但他还是诚恳的说了一声谢谢,勉力站起,再次端详起嵌在石壁之中的黑色雪块,此时,它周围的岩石已经破碎大半,加上之前的融化,只需轻轻用力,似乎就可以将其取出。 “冰霜雪核,冰荒雪女的本命法器,法宝级,你就是为了此物而来的吧?” “……” “还是为了那个贱人?” 凌飞度的眼眶之中凝聚出成团的怒意,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的拳头已经无法用力握紧,尽管他的伤势,因为他修炼技能的特殊,以及平素锤炼身体的原因,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恢复,但他在慕芊雪传送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而为了留下金丹修士高仕满,他又不顾身体的损伤,强行困住高仕满,才落得身体筋脉几乎尽断的结果。 不过,余下那个晏殊佳还是手段特殊,在两人的围攻之下还能跑掉,只是受了不小的伤,虽然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否还有资格争夺遗迹之中的元楚尊者遗宝,都是未知之数。 “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凌飞度最终并没有发火,即使些许的怒意,也让他体内刚刚接好的三处断脉,再次崩裂。 “你以为我就好过么,这些年来,你想过我的感受么?”慕芊雪向前三步,先于勉力站起的凌飞度前,握住了那名曰“冰霜雪核”的法器。 她感受到一阵生命的欢呼和悸动,似乎雀跃着,想要与慕芊雪融为一体,自动成为她的本命法宝。 慕芊雪手中凝出无数细丝般的苍白灵力丝线,将“冰霜雪核”与自己隔离开来,不让它渗出的冰冷灵气有丝毫进入自己体内,“相信我,这东西无法真正的救她,只会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别忘了,这一切都拜你所赐!”凌飞度终于忍不住,胸前的伤口再次崩裂。 “我喜欢。”慕芊雪道,“谁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一件东西。” “我并不是一件东西。”凌飞度的气息瞬间化为冰晶,此间大战引发的灵气震荡终于平稳下来,空气中再度充满了冰冷的寒意。 “我也这么想。” 慕芊雪轻抿红唇,“我慕芊雪不是个喜欢让人报答的人,但这次例外,按照御风宗的规矩,救人一命,为役三年,或者家资的五分之一。可惜家资我不感兴趣,所以这三年,你哪也不能去,必须听命于我。”她手中的灵力丝线层层叠叠的将冰霜雪核包覆在内,像一枚白茧一般,扔给凌飞度。 “跟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走向出口,“如果你不想和家族彻底决裂的话,最好还是多带点东西回去。” “不,我要留在这。” “你——”慕芊雪怒了,“凌飞度,你不要不识好歹!” ………… 峡谷遗迹,水泽区。 况书才的身形渐渐浮了上来,像一只寻找食物的早春河鱼,他先是小心的探出头,发现并无特别的危险,才猛然发力,借助些许灵力涌动的劲力,将自己弹射出来,落在方才选定的一处略有冰冻的泥淖之上。 他的手中多了一块带有红灰相间纹理的白色硬壳,这东西,似乎是某个巨大蚌壳的一部分。 很小的一部分,因为它特别的平整,可见这蚌壳,原本有多大。 这是他方才花费不少功夫,潜入深水之中获得的宝物,按照他的猜测,这应是一种炼器材料,并且至少能达到三阶以上,虽然并不完整,但也应该价值不菲。 有了这个,峡谷遗迹才不虚此行。 不过只是这样的收获显然不够,深入宝山,至少应该弄件法宝级法器才行。可惜的是,这水泽如此广袤,他又没有特殊的寻宝本事在身,恐怕难以如愿。 要是江枫在就好了,他的运气一直不错,而且应该收集的情报比我多些,或许应该先去找他,只是一路行来,并未发现他的踪迹,无法与他汇合。他正这么想着,一道略有威压的气息,突然从头上飞了过去。 什么东西? 仓促之间,况书才只瞥见一道拖曳长尾的白色光芒。 他正要追去,另一道超越地级的气息,接踵而至,他赶紧下潜进入水中,借着半透的水面,瞥见一个修士的身影,正追着方才那道光芒,急速远去。 是落英门掌门涂山! 原来是那个传闻中实力恐怖的金丹修士,据说比一般的地级妖修要厉害得多。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是对方急于去追那道诡异的光芒,自己的小命在不在还不好说呢,虽然落英门并不像天理门那样,对妖族怀有偏执且疯狂的恶意,但在这生死不论的遗迹之内,顺手杀一个妖族,怎么想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赶紧跑! 况书才没敢大摇大摆的走,而是仔细体味了下周围有无灵力波动,在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便一头扎进水中,向涂山追踪的反方向游去,然而他刚入水中,就突然感觉水温似乎有些上升,正要匆忙跳脱出去,却被突然凭空出现的几撮水草缠住了。 这是什么?他心中突然警兆顿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走良机 不少修士接踵而来,古井附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相互之间小心的戒备着,但与进入遗迹之前相比,此间修士的数量已经稀落了不少。 楚安澜占据的古井,一直只有他自己,崔英桓,以及江枫在,至于萧明珊和白令崧两名力宗修士,江枫早已占卜过他们的所在,能及时赶来此间的希望不大; 灵笼商会驻扎在不远处,虽然有三名地级修士和三名玄级修士,但他们并没有分出人手,占据其他古井的意图; 赤霞门的地级修士曾宝骏则独自一人,并未看见赤霞门的其他修士同行,这倒是让江枫颇感意外,后来有个天理门袍服的修士周正廉前来投奔,他竟也欣然接纳; 金城派的地级修士冷听涛第四个到来,他左近巡视了一圈,找到了一名原本远远观望的本宗修士左丰亭,也占据了一处古井; 慕芊雪则最后到场,两名观望的御风宗修士,却只有一名留了下来,另外一名见到慕芊雪到来,反而投奔了冷听涛一方,江枫观其面相,与李贤午略有相像,或许是那位名曰李贤申的玄级修士,而结合名单,他也知道,选择与慕芊雪在一起的,则名曰邱承志。 慕芊雪神色有些黯然,似乎有些心事。 江枫自是知道楚安澜的手段,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的呆在此间,等着各方修士依次到场,他也偷空去和金城派的冷听涛再次打了招呼,继续混脸熟,灵笼商会他也去过,不过廖神苍毫无给自己介绍其他修士的觉悟,而且,他也没有独处一地,故此江枫也没有机会,套词他是否与神帝门有关的事。 凭栏观望。 这口足有四人合围粗细的古井中,被浓郁的白色雾气所笼罩,这雾气忽而上升,忽而下沉,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蕴含着些许灵气,但并不浓郁。白雾将井底尽数遮盖,看不见有水的迹象,更看不见底。 咚! 江枫好奇的扔下去一枚石子,想要探测下这井到底有多深。 然而变故骤生! 江枫只感到井中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轰鸣,紧接着,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摆起来。 是地动! 他旋即有了明悟,赶紧动用些许灵力,稳住身形,地动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但古井附近似乎有阵法保护,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细想其规模烈度,恐怕对于古井区域之外的影响,不可小觑。 “休要乱动!” 楚安澜警告道,旋即闭上双眼,继续打坐。虽然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行动,不过江枫却再也不敢再次尝试,生怕对方抓自己去占卜石子的去处,当然,“借物化影”还没有这个本事凭空占卜,除非楚安澜把崔英桓扔下去,然后借助崔英桓的东西来占卜。 ………… “起风了。” 冯既明站在一处似乎即将融化的浮冰之上,喃喃自语。经过连续几个时辰的飞掠,他已经回到了雪原和水泽的交界处。 “已经死了两名地级修士,争斗还真是激烈啊,天眼已经显露真迹,还差一人,元楚就能进一步祭炼古宝。”他抬头看向似为一只眼睛的云间缝隙,那里似乎积存了不少晦暗而狂暴的能量,正如他之前预料的那样,元楚老贼布下的这盘局,似乎就快胜了,而留给自己寻找可用宝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时候准备离开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刚才那个李大棒跑了,但你要相信我,这个招数还是有用的。” “别嫌我啰嗦啊,这遗迹里面的修士随便杀,你以为出了遗迹,那些人随便屠戮么,到时候一定会招惹不小的麻烦。咱们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多收割些战利品,不过你记得提醒我注意天眼变化,不能贪多误了时机。” 他跳脱到另一块浮冰之上,感受着风中的气息,这突然兴起的微风,不止让空中的灵气略微浓郁了一些,也带着些许远方修士的气息,他锁定了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我和你说,换一个地方,我们运气多半会变好。” “不过,咱们得快些走了,方才那范围极广的崩塌,或许是因为有人已经触动了元楚老贼古井的禁制。倘若不小心被埋在这,倒是白算计了这么多年。” ………… 突如起来的剧烈震动,让本就缺少生气的原野,更添了几分荒蛮,死亡的味道,也让这支赤霞门的小队,有三人因此被突然崩坏的地表所伤,如今正在打坐回复。 起风了。 韩立突然意识到此种变化,就登时觉察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即就瞥见远方一个略有踉跄的身影,正向自己这一群人快速赶来。 “敌袭!准备战斗!” 方才接连应对完诡异藤蔓,又遭诡异地动侵袭的一众赤霞门修士,听到带队修士刘铮纯的喝令,赶紧再次分散,故技重施,佯装两方敌对修士缠斗的模样,只是原本的八人队伍,因为散修王澜的死,缺少了一人。 然而那个身影没有中计,远远望见七人,绕道另一个方向,直奔草原深处而去。 这家伙好像受伤了,想跑? 韩立刚生出这个念想,就听见刘铮纯突然叫道,“是个受伤的金丹修士,赶紧围上去,机不可失!” 众人脸色皆变,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疲惫之态顿消,纷纷亮出各色法器,向那名受伤的金丹修士围拢而去,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这名行动不便的猎物。 是名女修。 虽然满身都是污血,衣袍散乱,左手手臂被刺穿下垂,短发散乱的遮住容颜,但赤霞门一众之中,不少人都认出来,此人正是齐国的金丹修士晏殊佳。 “晏前辈,别来无恙!” 刘铮纯轻捋胡须,打了招呼,同时示意众人做好准备,他原本已经放弃了狩猎地级或同级修士的想法,但既然对方已经送上门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看晏殊佳苍白的神色,略有不稳的气息,他估测对方体内灵力所剩已经不多,正是击杀的良机。 “想死就放马过来!” 晏殊佳挺直腰身,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思忖着应对这种局面的各种守则,却未能找到合适的应对策略,故此,她只能勉力稳住体内混乱驳杂的气息,身后遽然多出九支飞剑,其中两支略有破损,不过剑修的气势仍在,几名惜命的散修,竟隐隐后退了几步。 “别怕她,强弩之末,也敢大言不惭,东西平分,弄个金丹,可不是每天都有这种发财机会的!” 相比之前猎杀修士时的观望,一直负责带队发号指令的刘铮纯此番第一个冲了上去,与之前擎着的法剑不同,他此番换了一根齐眉的长棍,应是他真正的趁手法器。 三支飞剑急速穿梭而来,奔向刘铮纯的面门,另外六支飞剑,除去三支护住身后,另外三支则飞向了一名与刘铮纯最近的玄级修士。 锵——! 飞剑打在棍棒之上,发出一声痛苦而折磨的铮鸣,这飞剑,明显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破损,虽然因为操控娴熟的原因,躲过了棍棒的猛力一击,但还是被劲力扰乱,摇摇欲坠,并未建功。 即便如此,韩立也不敢有丝毫怠慢,金丹修士虽然形单影只,又受了重伤,但金丹就是金丹,或许还有搏命的手段在身,他擎起漆黑的大剑,游走在战斗边缘,扔了几道二阶符箓过去,算是骚扰,这在队伍之中算是平均水平,并不扎眼。 之前王澜的死,已经给队伍中的几名散修提了醒,倘若身陷危险之中,这号称“队友”的几名赤霞门修士,可不会救你。 然而七名玄级修士并不是小数目,仅仅是每个人的初步尝试,就让陷入围攻的晏殊佳身形大乱,她不得不快速扔出两枚玉瓶,那瓶子一落地,立即爆裂开来,释放出数十只漫天飞舞的胡蜂,那胡蜂有拳头大小,通体透明,像是由纯净的灵力所凝成,每每触及修士的灵力护罩,都会射出若干晶莹的芒刺,威力虽然不大,但似乎能消耗修士的灵力,七人之中,有至少三人受此困扰,不得不离开原地,避开胡蜂群的骚扰。 不过这并不顶事。 刘铮纯挥舞着烈烈作响的长棍,已经近身贴近对手,他看出来,这剑修的法剑早已经损失大半,威能更是不堪一用,而这金丹修士本身,虽然有些近战的本领,但因为受伤而步履散乱,交锋之际,多以被动的躲闪应对,更是说明她身上伤势之重,已经伤及本元。 啪! 长棍打在晏殊佳的腰间,她身形一个趔趄,掌控的飞剑顿时失去了准头,被刘铮纯轻松躲过,与另一名修士缠斗的法剑,更被对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污损,灵光消散,与之心意相通的晏殊佳,连吐三口鲜血,身形不稳之际,只能再度扔出一枚玉瓶,这种不需要损耗自身灵力的储备,已是她最后的珍藏。 早知道方才一战,不那么拼命了,晏殊佳追悔莫及。果然“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师尊的这句话早应该记在本子上。 不过倘若不是那妖女的师父厚黑,给自己的宝珠做了手脚,自己根本不会这么狼狈。在最紧要的关头,那枚宝珠竟能被妖女的口诀激活,短暂封印自己动用储物袋的能力,而强行破禁之后,又突然爆炸,让自己受了重伤,还损失了至少小一半灵力,故此才处处掣肘,终于不敌,不得不放弃那疑似冰荒雪女本命法宝的东西,遁逃撤离。 而今,遇到这七名看似应是赤霞门出身的玄级修士,更是凶多吉少,眼见玉瓶释放的胡蜂越来越少,而众人脸上不但毫无疲惫之色,反而有浓郁的欢喜,晏殊佳心中更是心生退意,但七人之中的两人,一直与自己近身缠斗,仓促之间竟然无法脱身。 就是自损修为,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她自然知道落入此类妖族手中的下场,久居齐国,在师尊和一众师兄师姐的关爱下长大,她平素听说的,自然都是妖族的凶残,暴虐和野蛮,之前进入峡谷遗迹前,那妖女的师父送自己一枚珍珠法器,她还天真的以为妖族并非都是坏人,但现在想想,能被称为“妖”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滚开!” 她心中涌出一股狠劲,大喝一声,扔出一件一尺见方,圆形瓷盘样的法器,那法器快速旋转,悬浮在半空之中,不断甩出丝丝缕缕的,绵长有若实体的金光,金光所触物事,均被至少减缓了三成速度,她再不犹豫,扔出至少十枚三阶灵石,落在那瓷盘之上。 “爆!” 一声喝令,冲天的气浪,随着那瓷盘的搅动,快速向周围冲涌而来,晏殊佳早知此物的威能,全然不顾对手袭来的几乎致命的长棍和法剑,硬生生向后急退,虽然被两件兵刃接连所伤,但却躲开了爆炸的中心点,与此同时,被气浪冲击倒地但又立即爬起的她,毫无查看对手损失的念想,快速的向远方飞掠而去。 这气浪虽然威能恐怖,但威力几乎集中在核心之处,并不会对外围的修士造成致命伤,这还是对手修为较低的原因,倘若对上那妖女,这看似吓人,几乎全靠灵石蕴藏威能激发的东西,毫无胜算。 韩立也受了一点轻伤,这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游走在边缘,眼见那诡异的盘子状法器扔出,更是隐隐退后了几步,默默的给自己上了两道水盾符。 不过这爆炸还是让水盾符尽数破裂,将他的身形,冲击到至少五丈远的地方,眼见另一个修士的半截身体从自己身边飞过,他没有停下滚动的身体,而是径直趁势滚动到那半具残躯身边,左手暗扣,收了那人的储物袋,再度佯装无法停下来的模样,滚动了三四丈才停了下来。 眼见已无其他利益,他一直想脱离这个临时拼凑,或许未来还会有很多被当作炮灰的可能,充斥着各种风险的赤霞门小队,此时正是良机。 想到这,他将一直套在手腕之上的丹青念珠一把扯下,丢得远远的,一个鲤鱼打挺,快速的飞掠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露脸机会 时机已到。 五名地级修士,连同跟随在队伍之中的一众玄级和筑基修士,纷纷从所在的地方飞出,聚在中间,共同商讨对策。 虽然灵笼商会的人马并非破阵之时进入,不过其他四名地级修士,仿佛并未心存芥蒂,这古井之局,需要通力合作,方可破解。 慕芊雪似乎是了解此阵之人,不过她神情略有些散乱,似乎有些心事。 “破阵之前,我有件事,需要诸位道友帮忙。” “你们谁有寻找他人的方法,我想确认一位道友的情况。”她所顾虑的,自然是凌飞度无疑,方才长时间的剧烈地动,让她多少有些担忧重伤在身,在地洞之中炼化法宝的凌飞度的安危,而之前的黑白双珠法器,已经在上次使用时耗尽内藏威能,无法再次使用,况且,双珠现在在慕芊雪手中。 该死!我为什么要担心他这个负心汉! 她刚刚提出请求,就马上后悔了,凌飞度不愿意与她同行,一同探索元楚道宫,她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事隔多年,凌飞度心中仍对那贱货念念不忘。 我才真的是贱! 她心中恨恨的说道,环顾一周,反而希望没有人能回应自己,就让那个不把自己情意当回事的死鬼困在洞中好了,回头我再去救他一次,让他跟在我身边六年。 估计也不会死,他修炼的功法和我不一样。她安慰自己道,对,一定死不了的。 “我有个办法。” 楚安澜却及时的打破沉默,第一个站了出来,“不过慕道友,我们为了宝物而来,你这样横生枝节,可是欠我一个不小的人情。” “好,如果有可以让步的环节,我自会信守承诺。”慕芊雪本来还在犹豫,但听到这个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下来。 哎,我这是怎么了? 算了,师父都说“既然放不下,就放手去做”,他老人家都看得开,我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担心一个同宗的修士,不算是丢人的事,这两个御风宗的家伙,也知道我和那个死鬼有婚约在的。 “我都需要做什么?”她扬起骄傲而期待的头,急切的问道。 楚安澜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转头看了看江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一歪,示意他站出来,“你露脸的机会到了,江小友。” “需要那个人一件长期携带过的物品。” “我这里没有。” 慕芊雪想了想,手头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凌飞度倒是有几件随身的心爱之物,不过那形制,倒是像那个贱人留给他的。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故此,想到这,她的表情也变得狠戾而焦躁起来,怒意写在脸上,但旋即被她压了下来,变成嘴角的一抹淡淡痕迹。 “如果没有,最近携带过的随身物品,或许也可以。”江枫可不敢将自己对于“借物化影”的推断说的那么绝对,在地级修士面前,万一占卜不成,可不是闹的。 “拿去!” 慕芊雪扔出了一枚白色的珍珠,上面布满裂纹,正是她远程传送到凌飞度身边之时,与黑色珍珠再次汇聚在一处的那枚,这东西可以重新充能,虽然花费可能不菲,但这对法器,现在对于她来讲,已经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是以值得珍藏。 “会毁掉这珍珠么?”她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江枫小心的接过这脆弱的,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白色珍珠,他可不敢打包票,万一碎了,看她小心询问的样子,想必这东西对于这美貌又兼具实力的女修,意义十分重大。他正想照例占卜,突然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灵笼商会的人,正在看着自己。 而且是如此的近距离观看。 墨丘泉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本占卜技能书,说不准是灵笼商会帮助收集的,自己这贸然占卜,说不定会被对方认出来。 该死! 如果自己能做主的话,他断然不会站出来帮慕芊雪做什么占卜,这个露脸机会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楚安澜为了换一个地级修士的情面,竟然把自己给卖了,现在灵笼商会的人在这里,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充满了危险。 怎么办?一时间江枫有点慌了。 “虽然很想前辈这个忙,但这个占卜,需要消耗我的法相之力。所以,晚辈斗胆还请前辈能帮个忙,提供一些健壮法相的药材,或者丹药也可。”既然“借物化影”仪式的形式和表面消耗无法改变,江枫感觉还是加一些条件,这样至少看起来能混淆下视线。 嗯? 楚安澜眉头略皱,不过并没有在意,暗道江枫这小子倒是不吃亏,不过这事情不需要他费神,倒也无伤大雅。慕芊雪同样没有在意,扔出了一枚玉盒。 “里面是两枚‘补相盈气丹’,应该足以弥补你的损失。” “是,多谢前辈。” 江枫麻利的收起玉盒,不在矫情,“补相盈气丹”他没听过,但想必至少是二阶以上丹药,且由地级修士出手,甚至可能达到三阶,他之所以突然想起来索要法相相关的丹药,还是突然想起来郑可仪因为“分相术”多次施展,导致的法相空间受损,必须要寻找相关的天材地宝,方可解决此事,否则再次施展,十有八九会有性命之忧。 说起来郑可仪的耳垂,与慕芊雪略像啊,江枫只是近距离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头涌起一团火,赶紧掏出灵石布阵,扔出一件一阶法器,以及额外在法阵之中镶嵌了一枚毫无用处的三阶木系灵石,用来遮掩实际情况。 “荒古尊者在上,帮我查找此物主人的情况!”他信口胡诌,手捏法诀道,既然楚安澜把自己扔出来,自然不会揭穿自己。 灵石光芒四射,渐渐在空中汇聚成图像,但见凌飞度面色憔悴,身上灵气淡弱,但似乎正在一处洞穴中勉力祭炼一件法宝。 “好了,可以了。” 慕芊雪感觉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止住了江枫勉力维持法阵的举动,“既然他没有事,诸位道友,我们商量下破阵进入元楚道宫的事吧。” 她旋即抛出一打青色玉简,从其中捡出五枚,操控灵力让其悬浮在半空之中,“此物乃我师尊祭炼的成套破阵法器,我之前曾经到过此处,细想此处玄机,或许只需按照这样的排列方式布阵,”她扔出一枚具象符,呈现心中所想,“多半就可以破除此阵。” ………… 荒原区,极西之处。 这里有一座略微隆起的小山,而在山丘之上,则有一棵三四丈高,四人合围粗细的枯树,那枯树诡异的只有主干和两个硕大的枝丫,弯弯曲曲的横亘在那里,焦黑的树皮,仿佛被雷劈过一般,而且不止一次。 “诸位师弟,这才是天雷木贼真正的传承祭台。”齐帝国修士齐玄榕挥剑砍向枯树的树干,那树上渗出一股殷红的血液,同时闪现出细微的雷光。 “被称为天雷木贼,就是这个原因。”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三位师弟,“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些形似祭台之物,全都是他的虚假分身,按照老祖所讲,木贼最善于伪装,故此即便他死了,即使有元楚老贼设定新的规则,但它还是不会改变这种伪装的特性,就是我们收了这个真身,假身也不会消失。” “玄榕师兄,话说老祖为何把‘指引罗盘’交给咱们,而不是晏前辈?”队伍其中一人似乎一直持有疑惑,只是现在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晏前辈乃天之骄子,露脸的机会太多,在谷中定会被他人刻意盯上,我们四人,反而目标更小些,想想守礼师兄一直未能前来此处汇合,多半是已经落难了。” “玄榕师兄,那现在怎么办?”问话的人接踵问道。 “先看看写了些什么!”齐玄榕手中灵气绽放,剑身也变得锐利无比,他一剑砍向枯树的根部,那里略有些臃肿,似乎藏有它物。 “我中有你,共渡雷劫” 暴露的光滑树干上写有一行似为古妖文字的话,第一个认出此文字的是队伍中年纪最小的田荃封,“这话什么意思?” “放心,只是元楚老贼的把戏,我们人族虽然不能与妖物共生相容,但我们有道书记载天雷木贼当年的一干细节,故此老祖早有准备。” 齐玄榕从灵兽袋中拿出一枚尺长的玉盒,将其小心的展开,里面竟是一株半尺长,嫩绿的只有两片树叶的树苗。 “此乃‘浩土妖种’,正好可以与这天雷木贼的传承融合共生,成为可驯化的具有不凡灵智的新妖兽。玄崧师弟,荃钦师弟,速速为我护法,待我收集此物,即可完成老祖临行的嘱托。” “是!” ………… 占卜的风波已过,慕芊雪很快就和众人议定破阵方法,众人便均回到自己的古井周围,几名地级强者提前做些准备,之后便可如约破阵,一同进入元楚尊者的道宫。 “你倒是狡猾!” 楚安澜颇有深意的看了江枫一眼,“方才几人之中,有你的仇敌?” “没有,晚辈何德何能,敢与地级修士为敌。” “你这占卜技能,来路不正?”排除了方才的可能,楚安澜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在他看来,江枫讨要物品可能出自私心,但遮遮掩掩,还与之前明显不同的说辞,明显有特殊的内情在里面。 “前辈目光如炬,晚辈佩服,这技能的确有些来路不正,是从赤霞门手里夺来的。”江枫知道楚安澜精明的很,故此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嗬,怪不得曾宝骏的目光有些特别。”楚安澜不再询问,但这话却让江枫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曾宝骏目光特别,是个什么意思?嫉妒?眼红?还是另有玄机? 江枫顿时感觉心中有点烦乱。 静息片刻,远处几股强大气息接踵飘荡而来,楚安澜手中灵光乍现,握住了那枚青色的古朴玉简,正是方才慕芊雪提供,那青色玉简上方,登时浮现出星星点点,若即若离的光芒,上面铭刻着妖族的文字,还未等江枫看清,那蚂蚁般的文字随着一阵气浪的波动,遽然浮现成一坨一坨的不规则形状的石块,向那古井深处坠落而去。 莫名其妙,难以言传。 与此同时,古井之中的白色雾气,如浊浪般疯狂涌动起来,拍打在充斥着亘古气息的青色井壁之上,各种奇异的,杂乱的,纷扰的,混有金戈冲撞,兽鼓锤动,铜钟敲击,异兽嘶鸣恶鬼哭嚎的声音,从井中的迷雾之中一齐冲涌而出。 江枫只感到脑中一阵炸裂,仿佛被突然抛到毫无边际迷茫的深空,又被立刻甩入幽深无比,漆黑无光的洞穴之内,只感到耳边风切锐利如刀,冰冷冻骨难销,他原本以为这全都是幻觉,直到眼前各色光芒从混乱之中变得有序。 ——恍惚间来到了一处新的所在。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兑换祭台 突然冲涌而入的众人,让这处幽深,晦暗的回廊一时间多了些许生气。 经年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一切都铭刻在此间,不知岁月凡几。 没有人动,仓促之间,都在仔细观察着一切能抓住的,触手可及的细节,借以判断在这静谧的空间之内,是否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即使几名地级或是金丹修士,都无法立即得出结论,也包括提供破阵玉简,进入此间的御风宗地级修士慕芊雪。 有如此数量的高阶修士在,江枫自不敢放出影子去贸然探查,虽然在这忽明忽暗的遗迹之中,影子的侦查十分便捷,且距离莫名加大了许多,但心怀恶意者大有人在,江枫环顾一圈,尴尬的发现,或许能勉强称为朋友的,竟然只有灵笼商会的廖神苍。 这只是纸面协议上的朋友,对方与自己还有一场约战。这个友谊还有一个特别的前提,就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墨丘泉一案的凶手,并且真正的协议,或许郑鲁达和倪大宝还没有敲定,话说回来,灵笼商会未来会找谁做中人呢,这涉及到他们真正的靠山,也会影响自己未来针对灵笼商会的布局。 御风宗的慕芊雪和金城派的冷听涛,都只能算有一面之缘,至于赤霞门的曾宝骏,除了离他远点之外,江枫不想做任何念想。 收回纷飞散乱的思绪,江枫的视线回到这晦暗充满陈腐气息的回廊,几名修士已经试探性的向前进发,逐一探查回廊两侧的耳室,它们有的空旷,有的散乱的堆放着各色杂物,有些能看出曾是较珍贵的凡俗之物,或是元楚尊者生前的喜好,但均因岁月流转而褪色,碎裂,甚至化为尘埃,变得毫无价值。 因为没有任何危险发生,众人加快了脚步,直到有人发现了毁损的低阶法器痕迹,搜索的速度才再度慢了下来。 滋——嘎—— 一声沉重悠远的声音,从回廊深处飘荡过来,像是一道久未开启的铁质闸门。 众人缓步向前,没有人为此争锋,直到回廊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处圆形的宽阔祭台,这祭台方圆足有四丈,通体由无暇的白玉雕琢而成,在它的周围,五道不同颜色的亮光,从不知多么深的孔洞中穿透出来,将附近的一切细节笼罩其间,空气中的灵气浓度,竟超越了峡谷之中百倍,达到二阶灵地的程度。 “是五阶灵石。”江枫听见有人小声说道。 五阶?如此逆天的存在,江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队伍中另一个声音却道,“也不一定,也许这道宫就建设在灵地主脉之上。” 也对,正如浅山宗的宗门大阵一样,江枫心道,他旋即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想,注意起这平坦的祭台来。但见繁复而罕见的花纹铭刻其间,丝丝缕缕的灵力流动于内,棱角之处,时常绽放出星星点点的各色光芒。祭台之上,有两处相隔七尺,长宽均在七尺左右的方形凹槽,其中一处凹槽之内,铭刻着刀戈交叉的图样,而另一处,则光洁无痕,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偏不倚,圣人之道” 两者之间的白玉平台之上,雕琢着一行古妖文字,书写还算工整,江枫勉力看清大半,余下则猜出了其中含义,江枫之前见识过冰荒雪女传承祭台之上的“奉献一切,焕然新生”,心中已有了一些印象,或许,“遵循诸事公平”的原则,应是元楚尊者生前的大道,想到这,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游遍全身,就好似——楚弈鸣分享他的丹论与自己时的感觉一样。 难不成,这是堪破他人丹论之后,冥冥天道给予自己的奖励?再观周围几名修士,似乎也有几人心有所得,想必从中受益者,不止自己一人。 “什么玩意?”队伍中明显有人不认得古妖文字,直到有人小声告诉他,他才补了一句,“搞什么诡计,玩我们呢?” “有点意思,元楚倒是会玩,我来试试。” 曾宝骏没理那不和谐的声音,第一个站出来,端详白玉祭台片刻,掏出一件两尺长的短斧法器,灵力缠绕之上,将其放置到刻有刀戈图样的凹槽之内。 整个祭台之上的光芒倏忽间都向这件法器集聚,随之而来的一阵灵力铮鸣,与之相对的光滑凹槽内,隐隐有光芒浮现。 曾宝骏右手握紧,缠绕其上的灵力丝线根根绷紧,仿若实体,试图将那放置在凹槽之内的法器拉回,然而变故骤生,那凹槽似乎被莫名的力量快速封闭,急速下沉,同时一枚宝塔样的法器,从光滑凹槽之中突然显现,并快速弹射到曾宝骏身前。 这神秘的祭台,没给他任何拿回法器的机会。 曾宝骏握住那枚悬浮的朱红色宝塔,细心感受着这法器的特殊之处,神色平静如常,默默的将法器收入储物袋,随后向后退了一步,再不出手。 “曾道友,不如分享下所得如何?” 说话的是楚安澜,虽然基本看出了此间奥秘,不过作为第一个尝试的修士,这宝塔法器之上,或许有些不一样的体悟。 “这是一件法宝级法器。至于效果,恐怕各位道友和我一样,并不擅长鉴定法宝。”曾宝骏并未掩饰自己所得的法器品质,但也没有拿出来供大家逐一鉴赏的打算。 “每人只能尝试一次。” 知道无法隐瞒,他还是道出了主要的秘辛,不过他有件事没有分享,宝塔的品质,远远高于自己为了试验效果而放入其间的二阶法器,应是一件不错的四阶法器,当然,这是有代价的,出于公平的考虑,他必须要杀掉一个修为低于自己的入谷修士,并献祭给冥冥中仍然存在的公平大道。 问题是,那个神秘声音是谁?元楚尊者难道还活着? 他仔细体味着方才的种种细节,心中有了一些无法确认的猜想,便暗自沉思着向后退了一步,等待其他人继续尝试,纵使自己第一个尝试吃了暗亏,那别人也不能幸免。为此,他脸上刻意浮现出略微欣喜的表情,以鼓动他人继续尝试。 同时,目光游离间,曾宝骏暗自打量队伍之中的几位玄级修士,修为低于自己者,这几名玄级是再好不过的目标了。 江枫? 他心中选定了一个目标,这个选择似乎最为符合堂兄曾宝贤的设计,刘铮纯等几人在峡谷之中游荡狩猎,竟然让他躲过了,运气倒是不错。 冷听涛表情淡定,他第二个走出来,放入一柄方砖样的未名材料,光芒闪动间,一件苍白骨刀飞到他的身前,他抓在手中,似乎感受到一些额外的信息,随后,他转身向后走了十步,右脚轻踏,一块方砖瞬间崩裂,一块拳头大小的绿色晶石出现在那里,他快速将其摄入手中,收了起来。 “似乎有人在掌控这种公平,不过,这个价值的公平并非指现在的价值,而是元楚在世时的价值,‘金虬脂膏’作为一种炼器材料,现在已经有了替代品,很少有人需要,但在元楚那个时代,是极为稀少的存在。”他并未像之前几人那样沉默不语,而是直接分享了自己的所得,“这件法宝,并不能抵充我放入的那件材料,故此,有个声音指引我,额外去拿一件物品。” “元楚还活着?”还未有所行动的楚安澜问道,他似乎听出了此话中的关键。 “也许,但多半只是生前的布置。”冷听涛似乎乐于分享自己方才的经历,“所以,我不建议放入太差的东西。”他看向目光沉稳,但略有犹豫的慕芊雪片刻,随后把目光投向第一个尝试的曾宝骏,“这个,我猜曾道友,或许有些不同的感受。” “嘿……” 曾宝骏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点名了自己,自己放入物品的价值,确实明显低于自己的所得,虽然材料在不同时代可能有不同的价值,但争斗用的法宝,价值相对比较稳定。 “曾道友还是分享一下,我们御风宗也愿意承你的情。”慕芊雪沉思片刻,紧跟着表态,她的疑问也是在场余下未尝试兑换之人想要询问的,众人因此再一次一同看向了他,这让曾宝骏感受到了些许压力。 “我的确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声音,不过是告诉我,作为第一个尝试者,额外奖励了更高品质的所得,此外,就是每个人只能兑换一次,这个我之前说过了。” 有这事? 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他的托词,“不偏不倚,圣人之道”这一行字写的尤为明显,初次尝试,并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曾宝骏一定接收到了额外的讯息,只是此时并不方便讲出来。 结合冷听涛之前的陈述,众人都开始怀疑,这元楚尊者是否还活着,或者,还残存一缕魂魄。 倘若只是生前的布局,那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元楚尊者真的还活着,那就要考虑是否要避免与之产生干系关联,受到其“道言”不经意的影响,在场修为高者,都面临后续晋升的问题,倘若道心不小心被元楚尊者蒙尘,那恐怕就不是一点小事,或者一件法宝能够抵充的损失了。 江枫也隐隐明白这一点。 他之所以甘愿冒险来峡谷遗迹,就是因为要保持道心清明的缘故,否则,即使背弃了冰荒雪女的血誓,那又如何?这血誓并不立即致命,仅仅是会在冲击更高境界时,可能化为心魔,阻碍自己提升,并一定概率入魔而身陨。 慕芊雪却没有迟疑,第三个走出来,放入一枚古朴的戒指,凹槽沉浮间,一枚青色玉简弹射出来,慕芊雪抓在手中,扣在额头上阅读片刻,就满意的收了起来,示意身后的玄级修士邱承志继续尝试,不过她没有让邱承志自掏法器,而是递给他一件玉石雕琢成型的林语鸟,正是得自魏国金丹修士高仕满的随身法器。 几名地级修士眼中都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寒芒。这林语鸟形制的法器,几人在开启遗迹之时,都曾经注意到,如今从慕芊雪手中拿出,可见大魏国金丹修士高仕满,多半已经死在了慕芊雪手中,心中惊讶的同时,对于她的戒备,暗自增加了几分,曾宝骏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精芒,庆幸方才让步吐出真言的决定。 楚安澜思虑片刻,旋即放弃了这个交换宝物的机会,而灵笼商会的三名地级修士,则有两名放弃了机会,只有廖神苍一人似乎并不惧怕道心蒙尘,换了一件铜钱样的法宝,但他在拿到法宝时也同样迟疑了片刻。 “你们说的声音的确存在。还有一个信息,我们必须要换满十件,方可离开。”他环顾一周,在每一名地级修士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指了指对面的石壁,那里原本空空如也,此时经他指点,众人似乎发现了一道并不明显的暗门。 兑满十件? “既然元楚要公平,那我们每一支队伍,就出两人来兑换好了。”慕芊雪道,她所在一方已经完成了这个数量,自然不需再次冒险尝试,“这样我们也好继续前行”。 “同意。”灵笼商会队伍之中,一直未说话的蒙面女子道,“朴子玉,你去换一件。” “是!” 被点名的那名玄级修士略有心惊,动作有些踟蹰不前,不过最终还是将自己手中兵刃放了上去,这也许是他手头最好的一件法器,光芒闪动,一柄银光大锤飞了出来,落入他的手中,随即,他的面色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苍老,似乎损失了数十年寿元才停了下来。 他立即原地打坐,快速的嗑了几枚各色的丹药,这才稳定了紊乱的修为,小心的退入队伍之中,再不敢发一言。 可见,如果不能提供合适的法宝,对于交易者来讲,不但可能会让道心蒙尘,更可能会造成身体上的损伤,每一件换出来的物品,均是法宝层级,交易者额外得到或者需要付出的,则是两者的价值差异。 “你们两人,各去换一件。”楚安澜看向身后的崔英桓,以及江枫,给出了自己这支队伍的选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福是祸 崔英桓面有难色。 “楚前辈,看在我叔父的面子上,您看……”崔英桓的叔父是白家的管事,跟随白家家主多年,虽然已经卸任了三年,但在力宗还算有一些人脉,当然,也是用一次少一次。 “连白世在都死了,谈这些有什么用,何况这也是场机缘,不是么?”楚安澜给了他一枚软钉子,断了他想置身事外的念想。 “死了?” 崔英桓喃喃自语道,脸色顿时晦暗了几分,倘若白世在此时在场的话,的确会给自己叔父一个面子,最不济也会借给自己一件不错的法宝,至于赠,那是没戏的,然而…… “有人愿意要这个宝贵的机会么,我身上法器品质不高,可以让出来!”他环顾四周,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喊道。 然而没有人响应他,只有曾宝骏欲言又止,但旋即放弃了,事到如今,即使是再后知后觉者,也知道这个公平交易,仅仅是对颇有身家之人方有价值,而且,还必须不惧可能会沾染上的干系,道心受到元楚道言的莫名污染而蒙尘。 “我先来吧!” 江枫想了想,心中有了个主意,他拦住神色踌躇的崔英桓,“崔道友,我先试试,你可以再观察一阵。” “多谢,多谢。”虽然免不了还要挨一刀,但是能晚一些总是好的,何况说不定江枫把好东西换走了,余下的法宝价值或许会低一些,崔英桓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后退了一步,选择暂时观望。 江枫现在手头有两件三阶法器,均是下品:一为“逆风如意飞舟”,二为“墨狄”长剑,此外,价值较高之物,就只有“宋湖宗传承金册”,以及“正气盟令牌”,这是相对价值,对于纯粹价值来讲,“正气盟令牌”首先就要排除,这只是个珍贵的参与竞拍的机会,令牌本身的用料不会超过一枚二阶;传承金册或许有些价值,但应该只针对少数人,所以能选的,就只有飞舟和墨狄。 三阶法器和四阶法宝,还是有不小的价值差距,如果真的需要补偿的话,恐怕也会如之前那名玄级修士一样,牺牲不少寿元,但江枫猜测,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并不是很惨,也许还会有更惨。 犹豫片刻,他给自己打了一道水盾符,激发出寒光簪魔手环自带的银盾,虽然这件法器因为‘莽言咒’已经解除的原因,并不能再次用于侦测机缘,但防护作用仍在。 “没有这个必要。”身后传来楚安澜的催促声。 江枫回头笑笑,转身将墨狄长剑拿出,紧紧握在手中,借着身体的遮挡,轻轻的放在祭台的凹槽之内。但见凹槽之内灵光乍现,急速冲涌到墨狄长剑之上,沿着锋利的剑刃,直奔江枫的手腕,顿时,江枫的整条手臂都变得麻痹失控,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相信只需维持片刻,手腕就会当场碎裂成齑粉。 这灵光涌动的威能,锐利如锋。 自匿! 在手腕无法坚持到极限的一瞬间,江枫触发了墨狄长剑的自带技能,他的身影瞬间消散于无形,随同墨狄一起,跌落到凹槽之内。 嗯? 楚安澜一惊,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把气息略有熟悉,形制也相仿的长剑,他随即认定此物乃是楚弈鸣的随身法器,江枫去借法器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但他没想到楚弈鸣竟然借给他这一把;这还不算什么,江枫竟然凭空消失了,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这把法器还在他眼皮底下变化了形状,从一把长剑变化为一把短刀,是为何故? 他赶紧向前飞掠两步,想要将那法器抽回,但祭台之上亮起的另外一团刺目光芒,让他无功而返,触及祭台凹槽的右手,被一股劲力弹开,他不得不身形急退,这伤害对他来讲不算什么,他只是不想沾染上任何元楚尊者的干系。 江枫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混沌之中,没有天,没有地,有光亮,所见之处,都浑浑噩噩,白茫茫一片,他知道自己当前正处在墨狄形成了特殊空间之内,好在他的念头还算通达,随时可以离开,也可以等待半个时辰之后,自匿的效果自动解除。 不过现在并不是离开的时候,他不知道墨狄此时在什么位置,但观察之前几名修士的兑换,所得的法器,多半会飘向自己,如今,自己所兑换之物,是否正在墨狄周围游荡?还是,违反规则的自己,已经被囚禁在未知的所在? 江枫现在万分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动,否则,多半有一场灾难在等着他。 ………… 元楚尊者道宫之外,荒原区上,一队人正在修整。 说是一队人,现在其实只剩下四人,这支赤霞门小队中的散修,都已经趁着晏殊佳引爆法器的空当,趁乱逃跑。当然,有个人没法跑,吴省荪因为距离爆炸的中心过近,已经身陨当场,碎成两截。 “那两人把他的储物袋拿走了!” 谢克荣也受了不小的伤,不过并不致命,他正在服用回复丹药,黑脸上怨气横生,恨恨的说,“别让我碰见他们。” “先修整,”刘铮纯的须发散乱,身上的道袍片片溃烂,“方才是我轻敌了,没想到这金丹修士,灵力空虚时还有一搏之力。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再被我们碰到,必然能轻松拿下。” “有道理,山不转水转,早晚找到她!”谢克荣瞧了一眼地上气息微弱的龙再兴,“老龙不行了,要不给他个痛快吧,他的家小我来养!” “或许还有救。” 刘铮纯翻了翻他的眼睑,瞳孔似乎还未扩散,“如今峡谷之中,所剩之人已经不多,即使我、你还有士寅带着老龙,横着走问题也不大,那些地级修士,恐怕此时都已经和曾长老一样,奔元楚的道宫去了,不必担心。” “那好!我去探路!”一直未吭声的曾士寅站了起来,左近飞掠了百步远,感受着风中的气息,“那边,好像有些异样。” “走!” 三人带上已经几近残废的龙再兴,直奔曾士寅所指的方向而去,一刻钟后,就到达了一处望不见边际的绝壁。 这处绝壁完全被枯萎的藤蔓所覆盖,这些藤蔓根根有碗口粗细,像凝固的瀑布一样,垂落在悬崖之上,上面的叶片几乎掉落殆尽,偶尔有几枚散落其间,在微风之中上下飘动,无比寂寥。 刘铮纯叫停众人,小心的用短剑切断一根藤蔓,看断口之处,已经完全干枯,这藤蔓似乎已经死去了许久。 “不像是有危险。” 虽然嘴上这么说,刘铮纯还是小心翼翼的躲过藤蔓集中的区域,来到悬崖附近观望,只见这望不到边际的裂谷之内,白雾氤氲,随风飘荡,死气沉沉,了无生机。他想了想,袖中飞出一只金丝云雀。 那金丝云雀随即飞向裂谷之中,很快便没了踪迹。刘铮纯闭目凝神,身上灵力涌动,似乎在与远去的云雀连通视野,直到半柱香之后,那云雀安全归来,落在他的肩上,他才睁开眼,一边静坐恢复方才消耗的灵力,一边迅速的拿出一枚具像符,将方才所见通过符箓,展现给在场众人。 这是一处深近百丈的裂谷,垂落的藤蔓,可以到达接近地面的程度,而裂谷之中,生有不少谷外从未见过的贴地植被,但并未发现任何妖兽活动的痕迹。在裂谷中心处,有一汪尚未干涸的清泉,附近遍布露出地面的灵石矿,看品级算是一小块三阶灵地,但范围极小,方圆不过百步。 “木贼的本命法宝或者传承,应在谷中。”刘铮纯做出了自己的推测,“我们休息片刻,就进入裂谷探索一二。” “虽然那几名散修因为晏殊佳那个贱货跑了,但我们的运气,似乎好了许多。” ………… “还等么,楚道友?” 元楚道宫之内,所有人静待了许久,直到祭台上的那团光亮消散于无形,也未见到任何法器弹出,又等待了半柱香的时间,慕芊雪便第一个问道。 “怪事,也许他的代价是死亡。”楚安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答案他自己也不相信,但弄清这件事的价值也不大,至少现在是这样。 “崔英桓,你来!” “是!” 江枫蓦然消失,说被祭台吞没,他是不信的,或许他借助了某种传送的手段离开,不过崔英桓同样不相信这个答案,因为他手中就有两件逃生,带有短途传送技能的二阶法器,方才暗自尝试,完全无法激发,这也断了他逃走的念想,想了想,将他压箱子底的一件三阶中品法器拿了出来,这是一把祖传的长弓。 他心中掂量一二,又将一束能达到二阶中品的箭筒也同长弓一起,放入了凹陷的祭台,这虽然是两种法器,但在常规的认知中,也可以认为是成套法器,故此,他相信,冥冥之中存在的规则,会承认这种物品组合的合理性。 果然,如他所料,一串黑色珠链飞出,浮在他的身前,他抓了起来,迅速的放入储物袋,心中感谢上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他欣喜的后退几步,重新躲在楚安澜的阴影之中,心中沾沾自喜,运气不错,这像是一件宁神类法宝,正好补充自己的不足,而长弓作为远程攻击类法器,相对来讲还是比较容易得到的。 “每次使用这件法宝,记得先念诵我的尊名。” 他还未等高兴太久,就听到一个神秘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告诫道,他一个激灵,差点乱了阵脚,眼神游走间,发现并无其他人注意到自己,这才静下心来。 念诵尊名,这是什么梗?他打算等遁出遗迹,一定要好好查阅一番,不过好在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你们先来,如果方才的兑换没有生效,我一会来补齐。” 楚安澜瞄了一眼身后战战兢兢的崔英桓,并未强迫他第二次兑换,毕竟这是违反规则的,至于江枫的兑换是否算数,在场诸人都没有定论,只能待其他人兑换完毕,观察通道是否打开再做评估。 曾宝骏一方,跟随他的天理门修士周正廉,冷听涛一方,跟随他的金城派修士左丰亭,顺次上前兑换,前者运气一般,法宝击碎了他手中的本命法器,这种,实际上相当于和法宝形成了共生体,终生便不能再更换本命法器;后者身家虽然一般,但运气不错,弹射出来的法宝只有三阶上品,并未受到任何损伤。 然而期望中的暗门并没有打开的迹象,只是被红光笼罩,似乎只差一线。 “看样子还缺一人。”慕芊雪看向神色犹豫的楚安澜,“你的人跑掉了,所以,还需要你出一人才行。” “好!” 楚安澜环顾一周,在人数最多的灵笼商会处停留片刻,最终放弃,随即看向了躲在冷听涛一方的李贤申,“冷道友,你愿意庇护御风宗之人么?” “这是什么话?”冷听涛有些不高兴,他已经猜到了楚安澜的意思。 “我想把这个机缘让给这位道友。”他指了指李贤申。 “你——”李贤申向后退了一步。 “冷道友,我欠你一个人情,”楚安澜道,“如果后面需要协助,我可以帮你。”他看出来,在场诸多势力当中,仅从地级修士数量来看,最强的莫过于灵笼商会,余下四股势力,均只有一名地级修士,一旦后面争斗,恐怕会处于不利之地,故此,他借着这个时机,不但想摒除元楚道言蒙尘的风险,还想趁机拉拢一名盟友。 冷听涛本想拒绝,这可是一个地级修士脸面的问题,传出去,会大大影响自己在金城派的脸面,左丰亭虽然隶属于金城派,但左家与自己关系不算亲密,多半不会为自己保密,但他本身不擅独自争斗,在后续的环节中,也确实少一名盟友。 “丰亭,你怎么看?” 他故意将此问题交给与此事毫无关系,意见也根本不重要的左丰亭,显然,如果左丰亭答应了,就自然无法将这件事情在事后公之于众。 左丰亭心神大乱,他自然知道这是个坑,方才自己的兑换,也不过是运气好,并且冥冥之中,他也听到了一个神秘的存在,让他去做一件事。 这场所谓的公平交易,很容易对道心产生不利的影响。不过在场地级修士众多,他独自坚持也是无用的,况且他与李贤申并无任何交情。心中暗忖冷听涛倒是狡猾,将自己的退路堵死,算了,人在屋檐下,还是低头吧。 “李道友还是试一试,或许是个不错的机缘。” “你们——” 李贤申眉目之间怒火中燃,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上前来,思量片刻,将一枚圆润的玉玺样法器放置在凹槽之内。 灵光再次显现,更加浓郁,有如溪流般冲涌而出,玉玺倏忽间消失,同时,一道金色神光凌空加持到李贤申周身,让其沐浴其间,李贤申身上的灵力波动陡然加强,隐隐有修为突破的迹象。 呼! 金光消散,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强了三分,似乎接近玄级圆满的状态,不得不说,李贤申是场中运气最佳的人。 “多谢楚道友提供的机缘,李某记下了。”他故意没有称呼对方为前辈,似乎对于不久之后冲破地级,胜券在握。 “恭喜道友。”曾宝骏微笑着上前恭喜道,“大道在望,可喜可贺。”他掏出一枚玉符,递了过去,“小小贺礼,还请笑纳。” “哪里哪里,”李贤申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橄榄枝递上来,方才还在为冷听涛落井下石而怒火中烧,更为同宗修士慕芊雪不发一言而愤懑,虽然他也因为慕芊雪和凌飞度关系不凡,在进入此间时故意没有投奔慕芊雪,对方因而作壁上观,并不稀奇。 然而如今运气超然,自己不但被元楚尊者的“神光灌顶”夯实了根基,还被暗中赐予丹论契机,虽然有些不可告人的条件,但晋升地级,指日可待。 “无功不受……”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曾宝骏手型一变,那玉符瞬间腾起一团慑人的火光,他下意识赶紧急退,身后却感到一柄匕首顶住后背,直插心窝。 哼! 匕首划破肌肤,他吃痛的冷哼一声,身体挺直,全身变得硬如磐石,上身袍服被块块隆起的肌肉撑破,将试图继续深入的匕首排除在外,双手的动作也因此变得迟缓,不过他的口中却传来一阵嘶哑而沉重的叹息。 音波类技能? 正对着他的曾宝骏立即有了明悟,周身灵力绽放,化作笼罩周身的铜钟形状,粘稠的流动着,内里无数的蓝色颗粒宛若实质。 随着李贤申那声带着腐朽、毁灭气息的音波临近,那铜钟随之共鸣震颤,颗粒破碎,化作缕缕飘荡其间下沉的烟尘,变淡变薄,抵消了绝大多数伤害,与此同时,曾宝骏尚未建功的玉符之上燃起更加猛烈的一团苍白之火,径直拍向李贤申坚硬的,晃着黑色晶体光芒的胸膛之上。 轰! 那团苍白之火未能侵入李贤申的体内,而是在他胸前静静的燃烧,化为一团盛开如花的邪异白焰,既无法深入,也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 楚安澜动了,虽然方才的匕首未能击杀对手,但这场始自于他的闹剧,最终还要依赖他来终结,这是他的觉悟,也是他喜欢的“顺风局”,噼啪作响的雷电缠绕在他的手臂之上,轻轻一抖,那雷光化为一只跃动的雷鸟,扑向李贤申毫无遮挡的后背。 雷光迅速弥散,宛若游龙,李贤申硬化的黑石防御瞬间瓦解,胸口的白焰趁机快速侵入,再无一点阻碍。 灵笼商会的廖神苍突然动了,不过秋南嘉却拦住了他,轻斥道,“此事与我们无关,注意你的身份。” “是。”他的手臂随之软化,面无表情的退后了一步。 “好了,现在大家可以坦诚继续前行了。”曾宝骏收了地上的储物袋,李贤申已经身死无疑,而祭台后方的暗门,隐隐有即将打开的迹象。 “是福是祸,只在一线间,呵。”曾宝骏环顾一周,露出善意的微笑来,方才冒险杀个人是值得的,那缕令道心蒙尘的气息已经尽数消散,他已经第一个完成了元楚尊者扔给自己的蒙尘道言。 滋——嘎—— 沉重幽远,而又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那里露出几截向上的仄仄楼梯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致命陷阱 空濛的天地之间,似乎有了光和暗的分野。 江枫精神一阵震荡恍惚,再看周围,已经有了黑与红的颜色。黑是未名的石材,红是铁锈的斑纹,这个貌似藏宝阁的房间内,只有这两样东西,除此之外,便是法宝。 十六枚无名黑色石材打造的秘匣,漂浮在这神秘的空间中,有些已经空空如也,还有六枚,各有一件未名宝物藏在其中,江枫不认得这些东西,只有浓郁的橙色光芒,透过玲珑宝光的鉴视,真切而诱人心动。 江枫知道自己不能拿取这些东西。 他之所以想办法通过墨狄的【自匿】逃脱到这里,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在后续环节受到楚安澜的占卜盘剥而损失寿元,或被要挟试探可能的致命危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沾染元楚尊者的干系,冰荒雪女一事,如果算上冯继明的瓜葛,至今尚未彻底了解,这个教训还不够么? 公平兑换规则本身运转通畅,就表明一个不容忽略的事实:伪天级的元楚尊者,还以某种形态活着,虽然极可能并非以通常意义的生命形态存在,或受制于某种限制,或因为某些特别的目的,尚未离开这座遗迹,但他仍然具有令普通修士道心蒙尘的能力。 江枫修为低微,现在还无法评估这种风险对于自己未来的影响,但观地级修士楚安澜的谨慎态度,他相信至少一部分修士,是必须要在意这种风险的。 必须要等到元楚尊者彻底消亡,拿取这些法宝才是安全的。 江枫隐隐觉得悬浮在诸多秘匣之上的一团散乱的,无法汇成一团的灰雾,与元楚尊者有着莫名的联系,每当凝神观望,总觉得身体之中传来莫名的烦乱,这也许是错觉,但江枫此时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环顾左右,相比获取这些法宝,江枫此时更关心现下如何脱困,此处只是这藏宝室的一个房间,他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发现这里的空房间很多,墙壁上镌刻的繁复法阵,仍然在勉力运转,使得这里并不缺少光亮。 将整间屋子绕了三圈,江枫并未发现向上或者向下的楼梯,只在一处房间的墙体上,发现了一处仅能容一人进出的通风孔,遮挡其上的一件法器,似乎因为品阶不高而灵能耗尽,轻轻撬动,那法器应声碎裂,露出几根干瘪的藤蔓来。 怎么会有藤蔓? 江枫攀爬到通风孔处,发现这处藏宝室似乎建在一处小山的绝顶之上,从这里向下望去,白茫茫的雾气遮掩了下方的一切,这几根经年藤蔓,不知道何时已经沿着山体,攀爬到藏宝室的侧壁。 虽然干瘪,但这藤蔓竟然活着。 此处或可遁出,但要想办法避开这古怪的藤蔓。 这是江枫暂时得出的结论,江枫再次寻找了几圈,发现这通风孔或许是此间唯一的出路,打造墙体的黑石,符箓根本无法对其造成较大的破损。他于是果断用墨狄长剑除掉了通风孔内的藤蔓,从其中钻了出去,并放出了江城子。 “师父,你怎么一想起我,就是要干苦力!” 江城子撇撇嘴,看了看脚下沉浸在白雾之中,似无边际的藤蔓,化为原形玄火鸦的模样,载着江枫向远处飞掠而去。 白雾迷茫,完全没有尽头。 两人一路行进,直到飞了半个时辰,才发现远处一处耸立的黑影,江城子开心的快速扇动翅膀,准备落在其上休息片刻,却赫然发现这处黑影,竟是出发时的藏宝阁。 这是迷路了? 两人休息片刻,循着另外一个方向行进,然而此番还未到半个时辰,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在这白茫茫的雾中,根本辨不清方向,江枫甚至怀疑,这里面有某种幻阵存在。 “别着急,休息片刻!” 江城子有些急躁,江枫不得不暖言安慰,其实他心中也颇为烦躁不安,这白茫茫的浓雾,完全没有褪去变淡的迹象,在雾中飞行,也缺少必要的参考物,即使再尝试多次,多半也会是同样的结果,除非…… 他看了看脚下被砍断的藤蔓,此时它已经再次沿着墙壁蔓延而上,如果顺着这藤蔓向下寻找,或许可以觅得一条生路。 只是,这生机犹存的藤蔓有多危险,他还不知道。 “向下飞!” 两人再次尝试,江枫便换了思路,直奔下方,想要逆着藤蔓生长的方向,找到下方的出口。江城子的身形急剧下跌,很快就贴近了古怪的藤蔓。 藤蔓的枝条上,长着巴掌大的蓝黑色叶片,每个叶片上面,都有一张或哭或笑的脸,随着江城子的飞跃,那些叶片像迎接宾客般张张竖起,同时“沙沙沙”的响声不绝于耳,让人听得心中甚是慌乱。 “离得远一些。” 江枫瞥见蓝黑叶片之下的藤蔓,已然有微微变粗的趋势,从常理上来分析,两人正越来越接近这藤蔓的中心,这时,他瞥见远处本该密集的藤蔓枝条当中,有一处明显的空隙。而江城子也同样发现了这处或许为逃脱出口的所在。 江城子身形急速下压,两侧厚重的藤蔓足有近丈高度,像一堵砖石垒成的墙体一般耸立在那里,这古怪的鬼脸藤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才有了这副模样。 空空如也的平坦空地越来越近。 突然,从两侧的藤蔓墙体之中,飞出数十枚拳头大小的绿色果实来,那果实有人头颅大小,每个上面都有一副扭曲的脸孔,它们在空中发出“桀桀”的笑声,还未等两人躲闪,那些果实就颗颗爆裂开来,甩出白色粘稠的浓浆。 那浓浆溅射范围甚广,在空中迅速凝成丝丝缕缕的白线,配合起来,织成一张粘稠无比的大网,向江枫二人遮罩而来。 不好,是陷阱! 空地是这“鬼脸藤蔓”故意露出来的逃生之路! 还未等江枫发号施令,江城子翅膀急速扇动,迅速拉升,想要避开密集飞射过来的诡异丝线,然而更多的绿色果实弹射出来,将两人腾挪的空间彻底封死,几缕粘稠的丝线落在江枫的身上,这种震动迅速波及所有丝线,大网立即收紧,再看下方,那处平坦的空地早已消失不见,无数如蠕虫般游动的藤蔓,已经再次将那里完美的遮罩起来。 两人被困在大网之中,江枫仓促之间,只能祭起灵力护罩,将白色丝线摒除在外,然而这丝线似乎有腐蚀灵力的效果,待到江枫被迫落到藤蔓之上,给自己施展“炎甲符”后,下方蓬松的枝条之中,已经趁此机会伸出数十根新嫩的枝条,将两人整体缠绕起来,同时,密集的尖刺在其上生出,开始向内延伸。 这是要把自己和江城子刺穿并吸收的样子。 江枫登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传闻,某些种类的毒蛛,会将毒液注入到猎物体内,将其血肉融化为可以吸收的汁液,看如今这个架势,似乎此藤蔓,有着类似的打算。 二阶炎甲符护住周身的同时,能够释放少量的火系伤害,那些尖刺在深入时,遇到了一些障碍,它们的尖端因此变得枯萎无力,然而更多的尖刺,从藤蔓的各处不断萌发出来,轮番试探,须臾之间,炎甲符的光亮已经黯淡了许多。 水盾符是江枫平素备下数量最多的护符,炎甲符反而不多,“水元龙鳞符”虽然属于三阶,但属于水系符箓,对这明显属于木系的藤蔓作用不大,“怒海囚灵符”或许可以奏效,但观身下,细密的藤蔓完全看不见根部,即使施展,或许会同这团散乱的枝条,一起深陷沙海之中,后果多半仍是死路一条,当然,最关键的限制还在于,“怒海囚灵符”需要地级修为方可施展。 必须得尽快想办法离开这处陷阱! ………… 荒原之上的草丛之间,一只巨大的白色莲花,正迎着微风兀自开放。 这花没有任何芳香,只有莲瓣偶尔上下耸动,但其上不断涌动的灵气波动,一看就是一件异宝。 力宗玄级修士白令崧拖着疲惫无比的身形向这边走来,他刚刚穿越了雪原区,就远远瞥见了这件异宝。 有好东西? 进入此间已经许久,他还没有任何收获,这事情让他很沮丧,进入谷中的名额,花费了不少家族的资源,如今两手空空,虽然回去并不会有人责怪自己,但冷眼和暗自嘲笑,想必不会少。 他两手各抄起一把短匕首,逐渐靠近那莲花,宝物现世,充满危险的事情他听得多了,小心一点,方为上策。 莲花近了,但他旋即感受到远方一抹灵力涌动的气息,回头望去,一个星星点点的黑影,正在向这边急速飞掠而来。 有人抢? 他赶紧伏下身,快速的挥舞匕首,想要将这莲花从根部切断,只要收入储物袋,个把玄级修士,他还不放在眼里。 莲花的根部应声断裂,倒伏在草地之上,他赶紧扔出几枚玉简,想要布置简单的“璞玉之箱”,将这巨大的莲花放入其中,然而他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嗯? 黑色的黏液,已经沿着他的脚踝,迅速上涌,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迅速祭起灵力护体,洒出一把一阶的金光符,在邪异的存在面前,金系符箓往往能有奇效,虽然这也一样会让他受伤。 轰!轰!轰! 无数电光如游蛇般涌动,将那黑色粘稠的东西驱散了不少,他得以腾出脚来,向后跳脱了几步,想要继续布置“璞玉之箱”,那莲花却突然碎裂,化为无数冰凌,纷纷向他飞射而来。 不好!这是个陷阱! 他抽身急退,黑色黏液却再次冲涌而来,还未等他扔出金光符,一根苍白骨刺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啊! 骨刺几乎致命,但白令崧右手却抓住了它,不顾痛楚将它硬生生的拔了出来,手中灵光乍现,将那骨刺击得粉碎,他回头望去,那原本只为黑点的来者,已经到了近前。 “是你布置的陷阱?”白令崧看向这位满头金发的年轻修士,似乎在入谷之时,未曾与之谋面。 “生命力倒是顽强!” 冯既明并未答他的话,右手之上再次凝出五根骨刺,径直向对方投射而去,同时,那已经缠绕在白令崧腿上的诡异黏液再度攀援而上,将他的下半身尽数包住。 “哼!” 白令崧并未在意,他的胸前瞬间浮现出三道紫火,灼热的火焰跳动间,已经化为三只细小而绵长的火龙,紧密的缠绕在他的腰间,不断向下延伸,那紫火之龙,触及黑色的黏液,将其不断蒸腾,化为黑色的粉末不断洒落,轻松化解了颓势。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两根匕首,也扣在一处,辉光激荡间,化为一条闪烁着金光的软鞭,这法器甚为奇特,在他手中甩动间,会自动延伸至少一倍的距离,将冯既明释放的骨矛,根根打落在地。 倒有些棘手! 冯既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无数的冰凌在他周围乍然浮现,又如同冰雨般向白令崧激射而来,白令崧不敢怠慢,手中的软鞭急速舞动,化为闪烁着光亮的护盾,将冰凌根根打落在地,再次化解对方的攻势。 身上游动的紫火之龙,已经尽数驱散了黑色黏液,白令崧身形扭转,化被动为主动,抽动着软鞭,向冯既明袭来。 啪! 软鞭打在冯既明手臂之上猝然显现的骨盾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那骨盾应声裂出一道缝隙,同时无数的骨刺弹射出来,其中一半与骨盾融合,将那软鞭密匝的缝合其中,另外一半,则如暴走的飞针一般,射向白令崧的面门。 该死! 白令崧没料到对手竟在谋取自己的法器,但飞针袭来,他不得不躲,果断放弃软鞭,向后急退,同时,他身上的一条紫火之龙飞射出来,如爬虫般附在那苍白的骨盾之上,顿时,那已经与飞针融合准备合拢的骨盾,被灼烧出一个不小的孔洞,似有灵智的软鞭借此机会遁出,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骨盾再次如蜡般消融,然而更多的骨刺凝结出来,攻防仍然各半,冯既明嘴角微动,手中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棱,将那冰凌果断的扎在骨盾之上,正中那条仍在蚕食骨盾的紫火之龙身上。 嘶—— 紫火之龙和白令崧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趁此机会,成团的黑色黏液,在白令崧周身迅速升起,不顾紫火之龙的溶蚀,将其整体包裹在内。 冯既明手中多了一根六尺长的苍白骨刺,他一个箭步冲刺,趁着对手短暂受限,灵魂受创的机会,将骨刺猝然插入了对方的心口。 搅动! 还未抽出,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漆黑的小斧,借着对手身形受创迟钝的短暂时机,在白令崧的颈部位置,猛力挥砍而下! 漆黑的光似乎扯动了这里的空间,划出一道细微但蕴含恐怖威能的裂缝,直到吸纳了对方几乎半个身体,才遽然消散,白令崧的头颅应声滚落,再无一点生机。 黑色的黏液包裹着白令崧的残躯,迅速退去,冯既明快步上前,右手握住那还有余温的头颅,无数的细小骨刺,从他的腕部横生出来,刺入其间。 “很好!又多了一个身份!” 他扔掉如同蜂窝般的头颅,身形和面部的骨骼快速变化,化成白令崧的模样,享受了片刻新身份的感觉,旋即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可惜力宗的修士身份用处不大,不如这个城主好!”他的面部再次变化,化为一个粗糙汉子的模样,正是御风宗的垂拱城城主臧天海。 “狩猎结束了啊,我们走吧,怎么样,是不是运气变得好了?” “再多一个也毫无价值,垂拱城就是不错的开始,先想想头发和眼睛颜色怎么改变的问题吧!” “布置陷阱的人,早晚会落入其他人的陷阱,我准备收手了!” “放心,跑了的那个李大棒一看就没朋友,什么都不会乱讲,哎,你别嫌我啰嗦啊,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中计的!” 冯既明的身影快速消退,一团更加臃肿的黑液在荒野上快速滚动,追踪着他的行迹,向远方奔去,那里灰白的天际,隐隐多了一道微红的抹痕。 ………… “士寅,你来!” 赤霞门一众借着枯萎垂落在悬崖之上的藤蔓,进入裂谷之中,一路并未遇到任何危险,直到他们看见一个被藤蔓紧密包裹,几乎快要看不清形状的祭台。 这只有半人高的祭台之上,放着一本灰黄的书卷,上面有四页可以翻开,明晃晃的记录着四种地级技能。 四人之所以推举曾士寅,一则是因为他是木系法相,明显适合学习同样为木系的技能,虽然龙再兴同样适合,但他已经处在濒死的边缘;二者,曾士寅与在场的刘铮纯和谢克荣都有姻亲关系,他的提升,对于两者来讲,也是有利的。 “好!” 曾士寅不再犹豫,他一直缺少玄级阶段的技能,先将其补全实数正道,至于其他的技能,他大可想办法将这技能书带走。 他斟酌片刻,选择了其中一个群攻技能,按照既往使用技能书学习技能的经验,将灵力尽数注入到手上,按住了这本灰黄书卷。 灵力鼓荡间,缠绕祭台之上的枯黄藤蔓根根断裂,连支撑书卷的祭台,也露出手指宽的裂缝来。 不对! 这是陷阱! 刘铮纯生出不好的预感,这承载古妖天雷木贼传承的祭台,不可能脆弱到无法承受玄级修士的灵力激荡,还未等他叫出声来,那原本匍匐在附近的无害藤蔓,如无数手臂般围拢而来,将曾士寅缠绕在内,急速的向远方拖曳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洞破玄机 藤木构成的牢笼正在变得狭小。 江枫将墨狄长剑掏出,激活其上的【寒咒】,丝丝寒意从剑中渗出,向周围快速扩散,那原本捆缚的牢笼,似乎感受到一丝恐惧,不过它并未完全退却,仅仅是后退了几尺,让这个无法转身的牢笼,变得宽敞了一些。 这草木妖兽鬼藤,应该超过三阶,否则,【寒咒】的效果,或许会让它直接退却,江枫思虑片刻,将江之问也同样放了出来,他还一脸懵懂。 “师父,这是哪里,怎么这么乱?” “嘘,赶紧动手割草。” “这是什么草?好吃么?” “一点也不好吃,这东西把我们困住了,师弟你赶紧动手!”江城子一把拍在他的头上,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赶紧的!” 江枫将金玉耳环戴上,附近的灵气因此略微浓缩了一些,虽然尚不及遗迹之外一半的浓度,但总算不会让体内灵力因此缓慢外泄,递给两位徒弟一些补气丹,命令他们一边恢复灵力,一边用低阶火爆符不断轰击一侧的怪藤。 江枫选取的方向,正是鬼藤变得愈发粗壮的一侧,蛮力,缠绕,尖刺,以及爆炸果实,是现在他所知鬼藤的全部能力,从它还需要使用牢笼和针刺困住自己来看,它应该缺少更强力的攻击手段,倘若能顺利达到鬼藤的核心,那么这东西或许不难击杀。 低阶火爆符对于鬼藤效果不大,但有了【寒咒】的加持,几人所处的牢笼,不断向一侧延伸,半个时辰之后,江枫顶替两位灵力所剩不多的徒弟,施展二阶火爆符,进度因而变得更快,江之问在这方面反而比师兄江城子更为擅长,天生会使用狐火的他,经过短时间的培训,已经能较为精准的操控火焰,且耗费灵力,比使用火爆符更少。 牢笼在不断的变幻着位置,身边的藤蔓也越来越粗,但这草木妖兽似乎灵智不低,经常会突然斜刺里扔出数十枚爆炸果实,将牢笼附近弄得粘稠无比,无法再次前行,必须绕道方可继续,两个时辰之后,三人距离鬼藤中心,似乎仍有不小的距离。 这样不行,效率太低。 江枫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如何脱困,他旋即发现,越接近这鬼藤的核心,鬼藤自己密集的枝蔓就越会自我阻碍,或许快速深入,是个更好的主意。 原来如此。 “打坐恢复!” 一个时辰后,江枫将二人收起,换上松石项链,手中银羽箭迅速凝结,对准身下盘旋密布的藤蔓,就是一箭!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墨狄,换成蓝焱大剑,一个纵贯一击,沿着银羽箭快速拓宽的路径,直接向下冲涌而去。 轰! 无数的枝蔓被轰散,江枫此举几乎行进了近百步之遥,原本手臂粗细的藤蔓,也变得水桶粗细,根根耸立在身侧,随着银羽箭热度的逸散,根根藤蔓重新向江枫挤压而来,他赶紧再度换成墨狄,【寒咒】急速激发,这才稳住了身形,将江城子和江之问再度放出来,故技重施,虽然此间藤蔓更粗,更耐火焰,但密匝分布的藤蔓,就连妖兽本身的果实,也很难挤进来,三人行进的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最后一枚炎甲符的光芒即将褪尽,江枫已经没了火系防御符箓,不过经过多次尝试,他发现使用金光符,配合火爆符,效果更佳,而且,这里似乎已是这株鬼藤的中心,与想象的巨大不同,一个只有磨盘大小,覆有两枝粗大藤蔓的块根,埋在松软的黑色土壤之中,抵近倾听,更有砰砰的心跳从其中传来。 这便是这鬼藤的核心所在。 怎么处理? 杀掉他? 银羽箭倒是个办法,但似乎有些浪费,这妖兽或许是这谷中,为数不多的,与元楚尊者并无多少关联的存在。或许它只是元楚生前吸纳的诸多妖兽之一,但从能力上看,估计已经被他提早抛弃,放入遗迹之中自生自灭。 思虑了片刻,在炎甲符光芒尽散的那一刻,江枫已经换上飞鸟银簪,手中“炙火之力”绽放,触摸到那覆有硬皮的鬼藤核心之上。 嘶——! 白雾蒸腾,鬼藤核心之中的水汽,正快速的蒸发,鬼藤奋力的挣扎着,他的根须疯狂伸向更深的地底,想要抽吸出更多的水分,以补充自己的损失,不过它的一切努力均是枉然,在飞鸟银簪内的红色灵力即将消散时,这磨盘大小的鬼藤核心,已经皱缩成一团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心形物事。 姑且称你为“鬼藤心木”吧。 鬼藤根部的藤蔓尽数断裂,这里本就是它最脆弱的所在,倘若这东西有机会化形,或许能弥补这些致命的缺陷,但作为一个本体无法移动的草木类妖兽,一旦被抵达根部核心,就只有死路一条。 拿出一枚玉盒,将“鬼藤心木”放置于内,然而储物袋却拒绝了它。看样子,这鬼藤并没有真正死去,只是因为脱水而沉眠,江枫暂时想不到怎么处置它,只能将其放入灵兽袋暂时寄存。 三人推开还未彻底枯萎的藤蔓,沿着鬼藤延伸的方向游走而行,这藤蔓和鬼脸叶片应是一阶的材料,但除了饲喂妖兽之外,应该没什么用,而且数量如此之多,就连储物袋也无法放下,江枫只能放弃。 折腾了这么久,江枫体力的灵力已经见底,为了避免可能的风险,他不得不消耗了一枚二阶火系灵石,动用墨狄的【雪藏】,为自己回复了灵力,好在运气不错,正好消耗一倍的灵力,还余下自身七倍的储藏,只是两个时辰之内,无法再次使用。 不过江城子和江之问的灵力恢复还需要时间,故此,江枫决定修整片刻,等到【雪藏】的冷却恢复,再继续前行。 ………… 元楚道宫。 仄仄的楼梯上灰尘飞舞,一行之人保持着距离,行进了半刻钟,才到达了一处新的所在,与之前的祭台不同,此处更像是一处藏书楼。 十个六尺长,九尺高的书柜,依次排布在视野之中,上面的书籍多已腐朽,仅有几枚玉简,还透射着青色的光芒。 玉简的数量并不多,共有三枚。 因为有之前的事,所有人依旧没有前行,而是静待第一个愿意尝试的人。 “我来。” 与初次尝试兑换法宝的曾宝骏不同,这次冷听涛第一个主动走了出来。他信步走到书架前,先是观察了下所有的残留玉简,最后随意的停留在其中一处,拿起玉简,放在额头之上,片刻之后就取了下来。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玉简抛在空中,连续打出三道具象符,一道白色光幕瞬间浮现在众人面前,点点金光,渐渐汇成无数文字。 几名地级都是成名人物,对于这古妖文并不陌生,只有天理门的周正廉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不过他一个筑基,并不能掌控场中的局势,故此,他也不着急询问,因为之前的风波,他现在隐隐落在队伍最后,仅与赤霞门的曾宝骏保持了相对略近的距离。 “孤乃元楚,诸位道友能来到此处,注定与我有缘。” “孤闯荡一生,未留下弟子,故此愿意将毕生所得,交与有缘人。” “一卷玉简,实为道经,乃从地级冲入天级的所有心得;” “另一卷玉简,则为孤生平所爱之阵法,此间万物,皆为孤倾一生所学打造,诸位道友自然已经体验一二。” “两者,均有缘者得之,但均仅能供一人参阅,即会自动化去。” “得此玉简者,需清除所有场中人,方可离去。” “这很公平。” 这是要我们自相残杀? 所有人心头都赫然冒出这个念头,与其他人的距离,隐隐拉开了许多。 “元楚老贼倒是好算计。”曾宝骏第一个说道,“我不赞同大家争个你死我活,咱们只需要一个公平的方式。先问下,有人愿意放弃么?” 力宗的崔英桓,金城派的左丰亭,天理门的周正廉,默默的退出了圈外,然而灵笼商会的三名玄级没有动,即使那个被抽了寿元的玄级修士朴子玉,也同样留在了圈内。 “诸位不再怕元楚的道言了么?”曾宝骏看向没有动的楚安澜,方才选择法宝时,对方可是明确拒绝参与的。 “装神弄鬼,你也配称自己为‘孤’?” 楚安澜环视一周,目光灼灼,落在这周围似乎契合紧密的黑色墙壁,这墙壁他早就试过,符箓对其作用有限,这并不是材料本身多么稀有,而是阵法之力,阵法吸收了所有的威能,保持了这里的密闭和稳定。 “为什么要遵从元楚设定的想法?他不过是个陨落的天级!”说话间,楚安澜再度仅凭灵力空手试验了墙壁的强度,估测着破阵的难度。 “是伪天级。” 灵笼商会的秋南嘉接过话头补充道,她看向自从进入此间就一直默然不语的慕芊雪,“慕道友,你有什么想法,我看你也懂得阵法,不如一起参详下如何?” “既然诸位都不想做无畏的争斗,不如先破阵,或许会有另外的收获。我愿意贡献一枚四阶的非制式破阵符。” 楚安澜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并抛出了诱人的条件,一枚四阶的非制式破阵符价值不菲,很多同级修士,拿出来都会十分心疼,但对于掌管力宗灵地的他,这并不算什么。 他心中在意的,其实还是元楚的干系,他并不想因为拿到东西,就受到其道言的污染,影响心境的清明。 之前的法宝兑换,虽然看起来诱人,但对于他这个身家来讲,凡是灵石可以购买的东西,对他都没有足够的诱惑力,而道经和阵法书这种修士经验的集萃,并非灵石可以买到。故此,他想将其中一件拿到手,但元楚是不可能不留下手笔的,那么,如果能将其疑似活着的残念找出来彻底杀死,这所谓的手笔,自然就无需再放在心上。 “你们,你们难道都不怕元楚尊者的惩戒么?” 灵笼商会的朴子玉突然从圈外跳出来,他的面色晦暗,双目无神,嚣张的态度和行为,明显与其身份和修为层次不符。 唰! 他的背后突然被插入了一把长剑,正是秋南嘉,“元楚,你还是自己出来说吧,消耗生者的寿元,那么有趣么?” “呵呵,”朴子玉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水,但却没有死,“诸位道友果然目光如炬,能够意识到老夫还活着,”他抬起头,须发从黑变白,寿元似乎正在被其进一步被消磨,“但凡交易了我法宝之人,如果不想道心蒙尘的话,就助我合力击杀几位没有兑换之人,如何?我愿意换个条件,将道经和阵法书交给你们,我说了,这很公平。” “时代变了,老贼。”慕芊雪身上灵光乍现,一张金色的密密匝匝的网,卷起一团黑雾,将其拘在一处,“你说的道心蒙尘,是否就是这些?” “嗯?” 朴子玉灰白的眼神盯着那团在努力挣扎的黑雾,“竟能遇到阵法大师的手笔,算我运气背,不过,只有你一人,恐怕还不够,想想看,能够晋升天级的道经,你们都不需要么?”他死鱼般的眼睛望向余下几人。 冷听涛的手臂之上突然隆起一颗心脏大小的肉球,那肉球滚动片刻,就从身体之上断裂,化作一只周身漆黑的小兽,那小兽无手无脚,只有一只血红的眼和满身的尖刺,它的周身密布黑气,正与慕芊雪所扔出来的一模一样。 廖神苍也不犹豫,猝然蹲下身形,体力灵力剧烈波动间,修为下降到初入地级,他站起身,地上留下一滩黑尘。 “你们竟然早就准备了破解之法,看来只有我落后了。”曾宝骏笑道,“冷兄,如果我没猜错,是你传音提醒的他们吧?这个好人倒是让你做了。” “虽然我没有破解之法,但我已经完成了你设定的条件,所以,老贼你还是划出道道来吧,你以为我们修炼到地级,脑子全都坏掉了么?” “既然如此,”朴子玉冷哼一声,枯槁的身形再度干瘪了几分,“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新秀的实力!” 他的周身涌动出层层叠叠的黑光,而之前兑换过法宝的三名玄级,力宗的崔英桓,天理门的邱承志,金城派的左丰亭身上,同样的气息如狂浪般涌动,毫无畏惧的向几名地级扑来。 曾宝骏匆忙左移了一步,避开了魔化迹象尽显的力宗修士崔英桓,初步判断,崔英桓已经没救了,看起来掌门表兄所提的关照,没法完成了。不过他更难以置信的是,同样兑换过法宝的天理门修士周正廉,似乎并未受到元楚道言的影响。 “你竟然无事?” 第一百八十章 谷中缠斗 鬼藤的枝蔓散乱的铺在地上,仿佛无边的墨绿色地毯,一直蔓延到远方。江枫、江城子和江之问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此处并非不能飞掠,但会耗散不少体力和灵力,地表的雾气依旧浓重,为了谨防可能的风险,三人采取了保守的行进策略,直到他们感受到周围灵气突兀的变得浓郁起来。 这里有蹊跷。 地上的枝蔓渐渐减少,鲜有能延伸到这么远的所在,代之以贴地的无名低矮植被,江枫猜测其中有几种略有药性,并至少存活了百年之久。 江枫尝试的挖了一枚,发现并非常见的种类,且因为缺少光线的原因,植株叶片瘦小而羸弱,根须短而纤细,价值不大。 溯着灵力涌动的源头追寻,三人很快就发现了此处的蹊跷。暴露于地表的灵石原矿触目可见,数量并不算太多,分布也仅在百步范围之内,在这些散乱灵石原矿的中央,有一眼汩汩涌动的清澈泉水,因为灵石矿的滋润,应算是一口灵泉,只是水不多,一直局限在泉眼之内,既不减少,也未流淌出来。 体味灵气浓郁的程度,应算是一块三阶灵地,只是此地之狭小,恐怕只能容得下最多两人在此修炼。环顾四周的地貌起伏,似乎这灵地本来就如此大小,并非开采枯竭导致,倒也算是奇特。 灵石矿必须经过开采雕琢方可使用,江枫没有这个手艺,故此只能放弃,从泉眼开始,雾气变得浓郁,可见度变得更差,江枫正在琢磨,在灵气浓度无法作为行进指引时,如何辨识方向,却感受到不止一股玄级气息,从远处直奔此处而来。 隐蔽! 江枫刚想暂避观察形势再做决定,却发现这里并无任何可以遮挡的物件,而后退的路,除了浓雾之外,也几无藏身之处。 看起来,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来者情况未明,江枫便收了江城子和江之问,独自面对来者,他倒是希望来者之中有况书才,这个一入谷中便没了踪迹的队友,也太不靠谱了。当然,这里面也有自己的原因,先是不得不去寻找冰荒雪女的传承,之后便被楚安澜变相囚禁,随后逃脱出来,还被鬼藤困住良久,如此折腾还能遇见他,运气确实得不错才行。 “江枫?” 来者四人之中并没有况书才,但他们却在第一时间叫出了江枫的名字,然而江枫却不认识他们,此四人全都穿着散修常见的灰色袍服,其中一个矮胖修士似乎刚刚负了伤,袍服之上布满像是被捆缚的伤痕,灵力波动也十分孱弱,应是负了伤。 但他不是最惨的,最惨的还是一个被背负在后的修士,除了可以确信还活着之外,应该没有一战之力。 “你们认识我?” “当然。”答话之人正背着那名伤者,他将伤者安置在灵泉边,轻捋胡须,回转身形,“你就是浅山宗的掌门吧?” “正是在下,不知道友有何指教?” “那就对了。”答话之人抽出一把长剑,“让你死个明白,在下刘铮纯!” 什么情况? 这是上来就有仇?江枫思虑一二,回忆之前那一众签署在玉券上的名字,马上想起了对方了来路,“你们是赤霞门的?” 他抽出墨狄长剑,随后一招手,江城子和江之问跳脱出来,立在他的身后,江城子手中一把蓝光匕首,江之问则是一把银光短剑,但熟悉他们能力的江枫,知道这都是些骗人的花架子。 哎,江之问被江城子带歪了,没有战斗手段,拿什么兵刃耍酷,江枫暗自叹了口气,脚下却不敢停,这刘铮纯已经冲了上来,并且他的剑术甚是高明,一时间江枫竟然有些躲闪不及。 “废话少讲!” 另一名黑面修士则手执一把火红的羽扇,手中连续搓动两枚火爆符,直奔江枫面门,只是他没想到江枫身边竟然突然出现了两名帮手,虽然貌似只有灵级修为的模样。 这浅山宗的掌门秘密还不少,竟然可以带人进来。 “远处动手,小心近身!” 江枫连声告诫,尤其是战斗经验稀缺的江之问,他最怕的就是他不管不顾的与对方缠斗,要知道除了“狐火”之外,他其实只有限制符箓的能力,近战能力几乎为零。 江城子是经历过场面的,已经灵级八重的他一边施展“水泡牢笼“,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泡,直奔那名还未出手,似乎有伤在身的修士,同时右手虚晃,将身材魁梧的宋维多挡在了师弟江之问身前。 师弟只有灵级五重,还欠缺战斗技能,必须得帮他一二,这是师兄的责任所在,江城子心道,他干脆将用来耍酷的匕首插在腰间,双手念动法诀,一边控制妖傀宋维多冲向黑面修士,一边将灵力化作十六只血色乌鸦——这是他多日操练“血色乌鸦”技能的极限——直奔负伤的矮胖修士,力求在骚扰的同时,让水泡牢笼一击建功。 不过那位玄级负伤的矮胖修士并没有想象中孱弱,危急时刻,他的周身陡然浮现出血色的光华,当是动用了特别的法器,一个矫健的跳脱,避开了江城子的水泡,同时手中多了两把各色的符箓。 他刚想施展,那符箓却无风自燃,化为齑粉。 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落在地上的飞灰,想不出所以然,眼见头颅大小的血色乌鸦袭来,他又再次跳脱,手中多了一根亮银色的长矛,他将长矛当作棍棒,迎头就向那些血色乌鸦劈砍而去。 血色乌鸦却机灵的很,只有一只与长矛擦肩而过,身形踉跄,跌落在地,其余乌鸦,则趁势欺身而上,围绕在他的左近,用坚硬的鸟喙,猛力啄击他的周身,他仓促掏出两枚水盾符,再次施展,仍然无风自燃,旋即改变了主意,仅仅依赖身上的护甲,与那些乌鸦缠斗,同时隐隐向其余两人靠拢,意图寻找机会跳脱出来,与他人合击先解决一个对手。 不能使用符箓? 刚刚成功施展了火爆符的黑面修士注意到这个问题,方才他挥动火红羽扇,将火爆符的威能催生成最大,几乎等同于二阶到三阶之间的威能,虽然被那神情呆滞的,不知道何来历的傀儡挡住,但也造成了明显的伤痕,只需故技重施,破除那傀儡只在弹指之间。 然而,他看着手中同样变成飞灰的火爆符,意识到必须要及时改变策略,关键是,连水盾符这样的东西,都用不得。 这江枫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这与情报明显不符,不对,仍是玄级的他,不可能有那个技能空位去学习这种本事,也可能是法器,不过,最大的嫌疑,则是一直躲在那个傀儡身后,不肯与任何人正面交锋的小鬼。 对,应该就是他! 有了这个觉悟,他一个跳脱,避开了正面冲上来的妖傀,直奔身后的那名孩童,却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冰寒,身形不由自主的被莫名的力量吸引,向江枫身前靠拢而去。 什么东西? 正是江枫施展的冰元漩涡! 他手中的墨狄长剑,因此爆发出冰寒刺骨的冷光,一个方圆达到近百步的漩涡,在身前乍然显现,漩涡之中充斥着冰冷的寒气,不断拉扯着附近的物事,向漩涡中心靠拢,聚集,这种拉扯之力初始还不算强,随着漩涡的完美成型,那撕扯的力量,让原本与江枫缠斗的刘铮纯,也因此乱了阵脚。 哼! 刘铮纯一声低哼,双手双脚上浮现出几道不同颜色的亮光,他的迟钝身形因而恢复正常,不过其他几人倒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就连静坐在灵泉旁边的龙再兴,也像块顽石般翻滚着,向着这散发寒意的漩涡中心滚去。 破! 灵力鼓动间,刘铮纯的长剑陡然变得炽热,一道火红的剑光,直奔正在维持漩涡的江枫而去,只要将其击退,漩涡自然会解除。 江枫不能动,黑脸修士连同两名受伤程度不一的修士,都已经被冰元漩涡影响,江城子的血色乌鸦正渐渐取得优势,宋维多也刚刚抓住了矮胖修士的一条腿,此时放弃,一切都前功尽弃。 水元龙鳞符! 好在三阶的符箓,并不受江之问影响,这枚非制式符箓一经施展,四层碧绿色的水系护罩,瞬间将江枫包裹在内,这符箓对于火系法术有着特别的抗性,他相信足以抵抗那道火红的剑光。 体内灵力瞬间被吸走的大半,好在这符箓还有加强水系威能的作用,那冰元漩涡的吸力,变得更加猛烈,原本跳脱到漩涡核心边缘的黑面修士,再度被拉向漩涡中央,被宋维多一个锤击打伤,口吐鲜血,不得不随着吸力滚动,方才避免了接踵而来的二次伤害。 啪! 火红剑光的威能比江枫想象的还要炽烈,三道护罩瞬间破裂,但剑光的去势已老,无法再对江枫造成伤害,只能在他眼前溃散成点点红光,刘铮纯的剑光似乎也耗费了他不少灵力,他的身形因此变得不稳,不过他还是连续跳脱,奋力避开了漩涡的中心,同时手中也多了一道符箓。 原来并不是所有符箓都不能用,刘铮纯眼见了江枫使用符箓,心中已经有了明悟。 不能让他得逞。 冰元漩涡威力已经达到极盛,江枫纵身跳到场中,手起剑落,劈向场中还有一战之力的黑面修士。 咔! 黑面修士手中的火红羽扇还未来得及收起,就与江枫的墨狄长剑抵在一处,那羽扇材质并不坚韧,瞬间碎成两段,他连番滚动,虽然因为冰寒的原因行动不便,但还是躲开了剑术并不高明的江枫。 江枫见无法建功,挥剑直奔正被血色乌鸦啄击的矮胖修士,将其一剑刺穿,他本来可以躲闪,但宋维多恰好抓住了他的肩膀,登时丧命。 “士寅!” 刘铮纯和黑面修士同时喊道,悲戚之际,动作又快了三分,刘铮纯的符箓需要很长时间方能施展,注入灵力已经过半,矮胖修士一死,江城子马上将关注重点挪向刘铮纯,血色乌鸦连番啄击,趁着对手无法使用二阶以下符箓,想要在他成功施展之前,将其打断。 水泡的速度太慢,江枫也不敢再犹豫,他来不及拔出墨狄长剑,身形急速飞掠,空拳直奔刘铮纯,同级之内,他想动用七角灰晶,直接击杀对手。 啪! 意想之内的撞击,刘铮纯身形晃动一下,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江枫只感到七角灰晶方才弹出,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被激荡出无数裂纹,就无功而返。 有特制的贴身护甲? 仓促之间,江枫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这灰色的袍服之内,他原本以为并没有护甲,现在想来似乎并非如此。趁着去势仍在,他迅速变拳为爪,用力一抓,那灰色袍服登时破裂,露出一件轻薄的鳞甲来。 鳞甲通体幽黑,由一片片半只手掌大小的鳞片层叠而成,从颈部下方一直延伸到小腹,方才的七角灰晶,正打在这鳞甲之上,因而未能建功。 该死! 有点贪多,不应该贪图一击建功! 江枫有些后悔自责,然而时机总是稍纵即逝,他不得不身形半退,蓝焱大剑擎在手中,施展纵贯一击已经来不及,只能用蛮力劈砍。然而,刘铮纯手中的那道灵符,却突然闪现出一道刺目的雷光。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去而复返 大事不好! 苍白蕴含杀气的雷光从半空之中飘洒而下的时候,江枫登时就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些许侵入体表的雷纹,就已经痛蚀筋骨,倘若等符箓的威能尽数释放,这里必然成为人间炼狱般的所在。对方施展的,并非他预想中的三阶符箓,而是一枚非制式四阶符箓。 这东西无法正面硬抗! 江枫旋即改变了决定,“怂”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他身形急退,右手流光乍现,将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强行收起,一把擒住墨狄长剑,不顾先期到达雷光的侵袭滋扰,奋力将其拔出,同时,残余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到灵光扳指之中,一个“绝影一闪”,消失在扑面而来的雷光之中。 还未等他的身形彻底消散,雷光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附近的一切都笼罩其内,沉闷的空气之中,不断响起噼啪闪光的爆鸣,无数安放的大量威能,将整个灵脉附近,都炸的一片粉碎。 呼! 五里之外的浓雾之中,江枫身形渐渐显现。 他身上的袍服尽数炸裂,就连内里穿戴的自带【清洁】【疾行】的一阶湛蓝法袍,也未能幸免。双手手臂和裸露的后背上,不止一处被先期到达的雷光所伤,皮肤暴裂如花,鲜血四溢,深吸一口气,焦糊的烤肉味道冲涌入鼻,大量的失血让他精神略有些恍惚。 他用墨狄长剑勉强支撑住身形,快速的放出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两人之前有江枫的身体做防护,并没有受伤。 “师父,你受伤了,这该如何是好?”江之问被鲜血淋淋,头发散乱焦糊的江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慌什么!”江城子一个醋栗打过去,手中甩出两道清洁符,将江枫身上的血迹尽数清除,“师父,咱们怎么办?” “为什么要打我,你问的不是一个意思么?”江之问憋屈的问道。 “快点恢复灵气,咱们还要回去。” 江枫止住了两位孩童的争辩,快速的服下止血丹药,打出清心符静坐调息,同时握紧墨狄长剑,动用“雪藏”,快速恢复业已枯干的灵力,只是此次运气不算好,整整耗费了两倍的灵力,方才将体内灵力调整到充盈状态。 “走!” 身体略有恢复,江枫就不再犹豫,逆风如意飞舟祭起,他要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循着灵气变得浓郁的方向,赶到那块灵地附近。方才的四阶符箓虽然威能恐怖,但耗费灵力必然颇多,他要借着自己可以快速恢复灵力的优势,重返战场,反败为胜。 四名对手之中,一名本身就早已没有一战之力,另外一名方才被墨狄所杀,仅剩施展符箓的刘铮纯,以及黑脸修士二人,以三敌二,虽然修为略不相称,但方才的战斗,估测已经将对手的灵力耗尽。 哧! 江枫从逆风如意飞舟跳下,正好看见黑面修士手中的一把湛蓝大刀,正插入到宋维多的胸膛,因为仓促撤退,江城子没法收起宋维多,借着妖傀些许的残余本能,他战斗到现在,竟力竭而死。 “呀,我的傀儡!” 江城子一急,顾不上耍酷施展法术,一大团血色乌鸦就奔着黑面修士而去,同时,他口中连吐两枚水泡,分别奔向刘铮纯和黑面修士,仓促之间,他竟然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江之问也不敢怠慢,不过他极度缺少战斗技能,匆匆抄起之前的银光短剑,直奔那已经丧失战力的修士而去,力除去掉所有隐患。 休想! 刘铮纯刚刚施展完一枚四阶符箓,体内空虚如井,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而且看对方挥洒那把长剑,释放冰气的顺畅程度,似乎灵力已经充满。 该死! 他一边勉力控制着身形,想办法避免被对方充盈冰寒之力的漩涡影响,一边腾挪着,想要阻止那半大孩童,向毫无战力的龙再兴靠近。 “你的对手是我!” 刘铮纯忽然感到萦绕周身,挥之不去的冰寒之力消散了许多,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劲力冲涌过来的身影,为此,他不得不中途放弃龙再兴,反手执剑,与对方抵在了一处。 咔! 两人眼中同时燃起一团想要将对方焚成灰烬的烈焰! ………… 峡谷之外,试图寻找机会发点小财的散修群早已散去,只有零零散散一直“靠山吃山,靠谷吃谷”的本地客们,还在谷内寻找着从不存在的那些机缘,当然,他们并不敢靠近还有几名强者留待的传送法阵,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老魔,咱们似乎来早了。” 陈昆懒洋洋的躺在两根粗树之间临时搭建的兜网上,飘来荡去,好不自在,他吐了嘴中略带甘甜的草棍,“在碧云宗来来回回浪费那么长时间,真是无聊的一次旅行。” “闭嘴!” “呦,说中你的痛处了,真是没想到,我们的万老魔也是讲感情的人,红颜易老,都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了,还有什么可惦记的?睹物思人,徒增困扰,不如快把那东西给我吧,对我的女人还是有用的!” “休想。” “老魔,你还要不要天级了?” “你威胁我?”万老魔的气势陡然上升,惊动了远近蛰伏的飞鸟,就连午后树林中的燥热烦闷,也减少了三分。 “哪敢哪敢。” 陈昆赶紧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玩笑归玩笑,老魔,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倒是可以再等等,毕竟你的女人也是女人,我总不能夺人所爱。如果事先知道那东西和你有点渊源,我就没必要惦记碧云宗这点事了。” “不过咱们猎取内丹的事情还得继续,只需一枚,可不能功亏一篑。” “这个自然。”万老魔收了手中的金簪,黑气再度覆满了他的全身,遮掩了他所有的外露情绪,“她是我一生的弱点。” “不过这唯一的弱点,现在也不存在了。”他竟然有些伤感。 “咱们就这么等下去么?要不要去北剑门看看,左右离这里很近。”陈昆接过柳烟萝递过来的几颗灵果,先剥了一颗放入伊人的口中,静抚她的秀发片刻,“从古剑门中脱离出来,他们的实力强不到哪去,没准最后一枚内丹就有着落了。” “不,这里的机会更大,正有一场天大的机缘等着我们。” “机缘?” “并不是内丹,我感受到了一丝古宝泄露的气息。” “古宝?” ………… 江枫拾起最后一枚储物袋。 这支四人赤霞门小队,最终还是败在他们师徒三人手下,当然,代价也不菲。宋维多已经彻底变成一坨残骸,江枫体内刚刚充满的灵力也再度干涸,江城子为了保护江之问受了点伤,好在并无大碍,如果不是靠着逆风如意飞舟快速到达这里,对方来不及恢复灵力的话,战斗的结果还不好说。 遗迹中的灵气虽然稀薄,但这里毕竟有一处小片的三阶灵地,回复灵气的速度,并不能算慢。 趁着在灵泉附近休息回复灵力的间隙,江枫用破禁符强行打开了几人的储物袋,并发现了一本特殊的名册。 看着五名玄级头像上的叉号,以及自己头像上的重点标注,江枫明白了这支赤霞门小队此行的目标——尽力消灭入谷中的各宗修士,同时,也根据自己手中的入谷名册拓本,猜测出了此四人的身份。 刘铮纯、龙再兴、曾士寅、谢克荣。 四人的储物袋中,藏品还算丰富。 依照玲珑宝光的光芒颜色粗略估计,二阶以上法器,达到十一件之多,三阶法器一件,各色灵石共一百六十枚二阶,无名阵盘一套,赤霞门春秋两色法袍九件,二阶符箓若干,约有两百余张,都是大众货,三阶水盾符五张,三阶火爆符两张,无非制式符箓,余下皆为凡俗物品,想必入谷之人多有家族,大多都不会携带与争斗无用的资财,这点,倒是与自己有明显的不同。 将符箓分了,补充之前的消耗,有三徒弟江之问限制符箓使用的技能在,对手在凭空损失了一部分符箓之后,就再也没有试验过低阶符箓,故此,才能有如此多的剩余。 至于法器,有些似乎还未祭炼,应是之前他们猎杀他人所获的战利品,恐怕只能找人鉴定后,在暗自发卖,虽然入谷之时签过“隆恩玉券”,生死各安天命,但能不刺激赤霞门和其他门派,岂不是更好。 将四人的尸体和宋维多的残躯一同收进储物袋,江枫决定等出了元楚尊者遗迹之后,找时间将妖傀宋维多放回墓穴,这傀儡帮自己挡枪这么长时间,还是让其入土为安的好,当然,如果能顺路再找找是否有其他随葬品的话,也是不错的。 江城子多少有些失落,妖傀宋维多他操控过多次,而且越来越熟练,突然暴毙,是个不小的打击,不过他旋即从失落中跳脱出来,转而安慰起因为毫无战斗技能,感觉自己十分无用的江之问来。 “师弟,不要太过伤心,即使只是块石头,也会有它的价值的。” “呜呜呜——” 话说,徒弟,你这会不会劝人啊,江枫心中嗤笑了一阵,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的责任,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外加提供修炼资源,虽然因为修为的缘故,江之问暂时学不了什么技能,但一有机会,必须早做准备了。 可惜那冰荒雪女祭台提供的技能,必须要放弃所有,并且,江之问也不是水系法相,他法相空间的那道光,算是金系?或者金火二系?读遍数本法相介绍的书,也从未看见有如此怪的法相,或许等有机会找到萧明真,倒可以问问。 话说,萧明真的“天罗风清舞”,练得如何了呢?他正想着,突然感到远远的,有另外一股玄级气息再度向这边靠近而来。 又是谁? 不过,这气息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右手一挥,将江城子和江之问再度收起,左右打出几道流沙符,将地上的斑驳血迹尽数掩埋,目光直入浓雾之中,等待来者的靠近。 “是你?”江枫看见在浓雾之中身形渐渐显露的修士,正是况书才无疑。 “是我。”况书才神色有些疲惫,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方才是不是你驾驭飞舟来着?” “是!” “嗨……” “你为何叹气?” 江枫完全读不懂对方的惆怅而又难过的表情,话说惆怅的不应该是我么,倘若之前况书才能与自己早一点汇合,或许自己根本不用去而复返,“灰衣”小队之中,拥有打断技能的只有他和队长雷右旗,或许方才只需要他一个“蛇之吻”,赤霞门小队刘铮纯的符箓,就没那么容易施展成功。 “怎么说呢,我被抓住了,现在是别人的俘虏。”他回头望去,那白雾之中,另一个毫无灵力波动的身形显露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守承诺 来者是个胖子,六尺短身,白面无须,周身都被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包裹,遮掩了所有的灵力波动,江枫虽然不认识他,但在入谷时也注意到了此身材异常之人,推测应是某位散修,排除况书才之外,剩余的四人之一。 “江掌门!”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江枫再次仔细打量这矮胖修士,除了这银光护罩,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至于对方认识自己,相信只要有心人,在入谷时还是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在各方势力中乱窜的小掌门的,有了赤霞门诸人的先例,他一点也不意外。 “在下李大棒!”矮胖修士打了招呼,并未做任何防备,就径直奔向了江枫身后的灵泉,掬起一捧泉水,一饮而尽。 “灵气充沛,就是经年累月的死水,有点呛嗓子。怎么样,江掌门,有没有意愿和我合作,我的队伍还缺一个人。” “合作?” “没错,况道友,你来讲,这一路上我给你讲了好多遍了,我休息一下。”他瞥了眼一脸不爽的况书才,随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藤木躺椅,就势躺了下去,不无惬意,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银色护罩遽然消散,化作一个方圆六七丈的银色圆圈,将三人圈在其中,看他嚣张的模样,似乎心有所恃。 虽然对方撤去护罩,暴露的仅仅是玄级层次的气息,但人不可貌相,江枫估测,能够轻易制住况书才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而周围银色的如芒刺般环绕的圆圈,应为警告之意。 关键是,他没有杀况书才。 “好吧,我来讲。” 况书才无可奈何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磕了两枚回气丹,“李大棒知道木贼本命法宝的位置,但他需要两个人同他合作,方能拿取。” “我是其中一个自愿帮助他的人,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我打不过他。”况书才撸起袖子,晃了晃手臂上的两枚铜环,“有这东西,根本跑不掉。” “我没说不让你跑!”李大棒纠正道。 “一旦距离你远过半里,跑起来身体就重若千钧。”况书才无奈的说道。 “你跑我也不会杀你的,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从来不亲自杀人。”李大棒身体向后一靠,“从来没有,这是我年少时就立下的誓言。” 丹论? 江枫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还有这种?不对,想必没那么简单,不过见过“以德服人”的李友德的江枫,只当自己又遇到一个怪人。 “别听他信口胡说。”况书才吐槽道,“这家伙虽然不杀人,但身上乱七八糟的恶心东西多得很,比如一撮水草,在水中越是躲闪,纠缠得越是厉害。” “我不是送你了么,况道友!你怎么能这样污我清白!” “哼!”况书才搂起袍服下摆,但见他小腿褪色的刺青之上,正长着一团浓密的灰黄水草,他一脸生无可恋,摇了摇头,这东西似乎短时间内无解。 江枫深吸一口气,心中略有惴惴,况书才的亲身遭遇说明,这家伙的确是个不好惹的笑面虎,观其略微臃肿的袍服,推测或有品质不凡的甲胄护体,七角灰晶亦很难建功。不过既然这家伙宣称从不亲自杀人,那么多半有办法救况书才一命,本来想着况书才能在峡谷之中帮自己的忙,没想到造化弄人,这下得反哺了。 “天雷木贼的本命法宝同他一样狡猾,想要得到它,必须要三名修士同时出手,避免他借用分身逃走。”李大棒的小眼睛转了几圈,随即站起身来,“怎么样,江掌门有没有兴趣帮我这个忙?” “你事后放了况书才,解除他的限制?” “这个自然,江掌门如果真心实意的帮忙,我自然会信守承诺。话说,这事情如果反过来,你会这么诚心的救江掌门么?”李大棒突然转而问起况书才这样的问题,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让人看着非常想打他。 “不会。”况书才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换做是我,我先杀了你这变态。” “这才是真性情。” 李大棒拍拍况书才的肩膀,竖起短小的大拇指,“好样的!如果你没杀了我,咱们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只不过你们要记住,如果杀不了我,合作的条件可是要升级的。走,我们这就出发!” ………… 浅山宗,大邑郡。 余小正亲自指挥,让手下将拍卖场的招牌换成簇新的金字招牌,这才放下心来。金字招牌,意味着这里不再是一个简陋的普通拍卖场,而是可以同力宗各地的余家拍卖场共通卖品信息的高级卖场。 “姐,这次多亏了你去沟通,否则这拍卖场,要想上规模,不知还要多少年。” 余小曼原地站立半晌,并未说话。 “那个,姐,如果没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这几天就回真武城了。” “这么急,不担心你的店铺么?” “额……没什么,我相信几个伙计还是照料得来。”余小正有点慌乱,直到他发现余小曼仍然看着他,“哦,对了,我把那枚留作他用的‘神木奔雷符’临时借给了崔英豪。”说起这个,他心中有些打鼓,赶紧岔开话题,“姐你和崔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重点。”余小曼的回答简短有力,“然后呢?” “作为抵押条件之一,我让崔英豪介绍了她妹妹的闺蜜白若熙给我认识,就是那个经常足不出户,长得很美的白家五小姐。” 余小曼仍然看着他,仅仅是眼神略微跳动了一下,她知道余小正并不喜欢白家的姑娘,那个家族的规矩太多,远近闻名,据说端茶杯时几枚手指都有特殊的讲究。 “然后我带着喜欢白若熙的朱艺照一同去见了她,条件是他必须和我交个朋友。” “仅仅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顺便让朱艺照加入‘谜题旅团’,和我一起查至少一件案子。”余小正吞吞吐吐,终于道出了他绕来绕去的真正的目的。 余小曼的眼光变得明亮,示意余小正继续。 “主要负责满月楼与楚家楚弈鸣的纠葛。”余小正低下头,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心中再无秘密。 “四叔不一定罩得住你。” “是,是,我明白,但我已经收了定金。” “在楚安澜和白世在从峡谷遗迹回来前,了解此案,另外,不要暗自调查,要公开的来,懂么?” “我明白了,倘若行事高调的话,人人都知道我们在查,满月楼背后的人也就没有办法暗中对付我们了。”想通这个关节,他心中略有得意,抬头却见余小曼一副看傻鸟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姐,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记住,信守承诺是一方面,另者,事情闹得越大,才越有出头的机会,懂么?” 我一点都不懂,余小正心道。 但余小曼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便只能一脸不解得看着她远去,他之所以绕上几圈拉上朱艺照,就是因为他是朱家人,是掌门家族中的子弟,属于“品质有保证”的护身符,这样即使查到不该查的人,也不会把事情闹大,都有回旋的余地。而如今在姐姐余小曼眼中,这是错误的? 把事情弄大,会引起余家长辈的注意,进而获得在家族中出头的机会?他只知道“出头的橼子先烂”的道理,然而末了他只等来一句无关的话: “拍卖行如果有水系技能书,记得抄录一份名单给我。” ………… 力宗,真武城,楚家。 一向鲜有客人到访的楚弈鸣,今日接待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这是一名鹤发童颜的慈祥老者,修为玄级,并不像是战修,反倒有些商人气。 他隐隐觉得自己认识此人,但记忆又告诉自己这是位陌生人,谨慎的对答让他明白,这人或许是满月楼事件的关键。 “所以,黄老,您希望我信守之前的承诺?”楚弈鸣反问道,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所谓的“承诺”到底是什么。 “没错,我们遵守了约定,也想办法如约调走了您的父亲,现在他人在怒风峡谷之中,所以,这是个最佳的时间点。” “可我一身修为?” 楚弈鸣露出为难无奈的表情,对方口中虽然有些有用的信息,比如楚安澜参与峡谷一事,有对方暗中操作的因素,但他仍然不知道对方所言为何事,或者说,自己身在满月楼时,与对方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当然,这些暗中达成的交易条件,或许是自己前往满月楼“寄居”的关键。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有失忆,这样只会引起对方的无端猜疑,进而导致不必要的调查,甚至生命威胁。 “非常抱歉,魔影的确是个意外。”老者道,“作为一个地级修士,我们并没有想到真武城有什么能轻易威胁到您,虽然您现在仅仅是灵级修为,但我们稍加运作,还是有希望帮您掌控几座灵地的管理权,只是内藏灵脉的品质,比原先预想的要低,但至少可以把我们第一阶段的合作,顺利进行下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楚弈鸣心道,原来是自己答应了对方,协助掌控力宗的灵地,那么对方看重的,应该是自己的身份——一个不得志的楚家人,而据此推测,对方需要灵脉做一些特别的事,他突然想起江枫和自己提到的东博城的问题。 “黄老,东博城的问题?” “弈少,”老者突然改换了称呼,“我们是合作者,不该问的您不应该问,自然不会短少了您的一份。” “好,那你们尽快吧,我父亲回来之前,最好将这件事做好,他可不希望我去管理什么灵地。到时候,我自然会提供给你们一些便利。” “愿我们合作愉快,当然,弈少你需要做好楚前辈可能无法归来的打算,我说了,仅仅是可能。” 嗯? 楚弈鸣心中一惊,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关键点稍纵即逝。 “嫖资的事情怎么办?”楚弈鸣想起还有这个尴尬的问题,这件或许是对方用来遮掩的事情,已经成了真武城的笑料,虽然已经因为时间推移淡化,但楚弈鸣想重新出山,在修士圈中厮混,消除这个负面的标签,还是很重要的。 “我们会安排一场奇遇给您,到时候自然有灵石了结此事。” “这就好。”楚弈鸣微笑着端茶送客,他已经大略知道了事情的关键,一切的疑问,都可以在东博城灵地得到解答,他原本还指望与上官秀棋见面,进而从她那获知一些自己“前身”进入满月楼的原因,现在,他反而提前弄清了此事。 问题在于,他为什么会隐隐觉得上官秀棋与此事有关联? 还有一些记忆,需要抽丝剥茧的将其理顺方能勘破其中秘密,上官秀棋,上官家,难不成此事,还与炼制法器有关? …………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江枫和况书才照例在前面低速飞掠,一边小心探路,一边闲聊,他们身后不远处,李大棒骑了一匹土系灵石驱动的铁马,玲珑宝光看上去,竟有蓝绿色光芒传出,估测是一件二阶法器。一路行来,这家伙手里的奇怪玩意还真是多,让江枫想起来有特殊收集癖的宁丰小店店主蔡求真。 江枫心中不禁感叹,修士群体果然是一堆嫌自己命太长的家伙,故此才有这么多奇怪的癖好,比如“故意浪费时间”。 “飞舟。你不该驾驭飞舟,从我们头上飞过。他虽然东西多,但探测修士的手段,其实还不如我。” 嗨—— 江枫心中再次叹了口气,凡事有得必有失,虽然成功的清理了赤霞门一众,但却因此暴露了行迹首尾,如今不得不为了救况书才,深陷在李大棒的局中,当然,他猜测以自己的手段,很难轻易的从李大棒手中逃脱,这并不能怪况书才。 “如果你们一直找不到可以合作的修士,怎么办?” “这倒是个好问题。”况书才看看江枫,又看看身后的李大棒,低声说道,“不过我猜他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有修士帮忙会更好,或者,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特别原因,所以,一会儿一定要机灵点。” “停!” 两人正聊着,身后却传来李大棒的喝令,“就是这里。” 这里? 两人看向四周枯黄的干燥荒草,与之前经过的所在,似乎并没什么差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如你所愿 “我说过,天雷木贼的本命法宝,和他本人一样狡猾。”李大棒跳下那匹疑似二阶法器的灰色战马,将它小心的收起来,“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好像我们三人一样,都是不爱杀戮,相信合作至上的修士,自然本能的聚在一起。” “你是不是有种想抽他的冲动。”况书才未作遮掩的说道。 “况道友,有事情不要埋在心中,说出来。”李大棒笑道,“这样会好受些。” “如果是合作关系的话,那么我们能分到什么?”江枫替况书才问道,虽然行为受限,但江枫相信况书才更关心的是这个。当然,以被囚禁的身份,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能期望有满意的答案。 “本命法宝只有一枚。”李大棒摊摊手,“况道友,一旦我成功捕获这枚法宝,你就自由了,而你,江掌门,你想要什么?”他还未等江枫说话,“先说明,灵石,法宝,符箓和材料不行,这些对我都有价值。” “……”江枫无语,他真想说,那就仅剩下你的小命了,“对你价值不大的,都有什么可以选择?” “情报。”李大棒道,“情报这东西是最奇妙的东西,因为有时候,卖一份并不影响卖第二份,所以,这东西价值不好估量。如果你要这个,我可以提前把奖励给你。” “愿闻其详。” “赤霞门最近会对浅山宗有所行动。怎么样,这情报还算有价值吧?不过,你现在在峡谷之中,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一切都看运气。” 有所行动? 江枫瞬间思绪有点乱,自己进入遗迹,赤霞门早就知晓?还是说,自己在不在宗门,这本身并不重要? “赤霞门从哪里知道我会来怒风峡谷?” 江枫接踵问道,他故意在题面上加了隐含的判断,就是赤霞门知道自己的行踪。自己来怒风峡谷遗迹,理论上讲,只有宗内的几位长老、六司执事,以及金城派的掌门苏黎清知晓。前者在岳溪山死后,估计不会再有人铤而走险,走同样的出卖自己的路,后者作为一派掌门,单独召见自己,原本就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自然不会主动泄密。 问题出在哪个环节?如果是浅山宗,那这个隐患就必须要及时排除掉。 “这是另一份情报。虽然价值不大,我也可以送给你,但需要江掌门你先帮我拿取这件法宝,怎么样?” “如你所愿。” 李大棒不再啰嗦,事实上,他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但他似乎乐在其中,他掏出三枚两尺长的银白长棍,扔给况书才和江枫各一根,同时,甩出一张黑色的大网,覆盖在方圆三丈的的荒草之上。 “把‘神罗钉’钉在这大网的一角,”他遥指两个远处的方位,“然后,记住,攻击每个跳脱出来,靠近你们的法宝残影,一个都不要放过,明白么?” “理解。”况书才和江枫同时答道,擎着那枚名曰“神罗钉”的银白长棍,依照李大棒指定的方位插下,随着李大棒同样插下长棍,一道莫名的灵力波动,将原本贴在地表的黑色大网鼓荡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兜网一样,将这片荒草彻底包被起来。 “去!”李大棒扔出三个头颅大小的圆球,每个圆球上面,都有眼有口,但并非邪物,更像是一种特殊法器。 那头颅样的法器漂浮在半空,眼睛睁开,嘴里不断发出各种嘈杂的声音来,那声音密密匝匝,纷乱无序,一瞬间,三人仿佛身在闹市之中。 呜! 似乎有东西被这不断吐出嘈杂声音的法器触动,附近的地面都因此颤动起来,一个黑色木头小人样的虚影从荒草之间钻出,蹬腿向上一跃,立刻被黑色的大网困住,那小人越是挣扎,大网捆缚的越紧,李大棒扔出一个口小底大的铁桶,那铁桶中传来一股吸力,将那小人吸入其中,便盘旋在半空,似乎在等待更多的机会。 果然,更多的小人从土里钻出来,纷纷向上飞掠而去,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被黑色大网困住,只有少数处在边缘的小人,沿着大网的缝隙,直奔阵外而去。 叮!叮! 江枫和况书才连续挥洒灵力,凝成根根粗糙的灵力之鞭,打在速度并不快的黑色木头小人身上,那小人好像有感觉般,疼的尖叫一声,跌落在地,很快被赶来的铁桶法器收走,再无一点声息。 就这样,连续维持了半个时辰,铁桶收集到至少百十根木头小人,原本轻盈的身形,变得沉重无比,李大棒口中一阵念诵,那三个头颅样的法器,同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 但见已经不再浮出小人的荒草之上,一个身形略大的红色木头小人探出头来,快速的直奔那铁桶的方向而去。 李大棒不敢怠慢,右手一挥,沉重的铁桶快速向他漂移而去,同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根两尺长的软蛇,那蛇做工精巧,惟妙惟肖,仿若真的一般,随着那红色木头小人穿透黑色大网,软蛇遽然从李大棒的手中飞射出去,直奔红色小人。 那红色木头小人仿佛感知到了危险,身形急退,想要重新跳脱到土中,那黑色大网却突然连续抖动,化作完整无孔的黑色帆布,向红色木头小人围拢而去。 腹背受敌。 红色小人被迫停在原地,纤细的小手凝练出一道星形法印,打在不远处的铁桶之上,铁桶顿时铮鸣震颤不已,它似乎与铁桶内的分身取得了联系,想要借助分身的滋扰,让自己摆脱困境。 然而软蛇的速度更快,它在空中快速的变化,身体变得更加修长艳丽,径直缠向了红色木头小人,几息之间,就已经完全看不见红色小人的身形。 收! 震颤的铁桶再度飞起,罩向被软蛇缠绕的红色木头小人,随着一阵青光涌动,铁桶之上各色环状花纹依次亮起,彻底将入口封闭了起来。 “很好!事情很顺利!” 李大棒收了所有法器,原地打坐,“我需要花点时间简单祭炼这法宝一二,否则它还会逃走的。待我完成此事,我定会感谢两位道友帮助。” ………… 涂山的身形停顿在一处凭空出现的水晶屏障之外。 而蚌精的魂魄,刚刚钻进了这个不知深浅的洞穴,脱离了他的视线。 很明显,这里有一处早就存在的禁制,被蚌精的魂魄触发,这时候的选择很简单:直接打破禁制,这对于涂山并不难,只是需要大量的时间。 他更关心的是,在这遗迹之中,是什么力量在驱动这个禁制? 蚌精的魂魄或许有些力量,但应该不足以做出此事,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或许元楚尊者还活着。 信奉力量,但心思还算缜密的他,发现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话,那么这峡谷之行或许是个陷阱,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起这遗迹的始作俑者江枫来,不过他旋即主动灭杀这个念头,一个玄级小掌门,还没有那么大能量和心机。 既然元楚你设局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雄浑的灵力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他右手擎起黑鲸之剑,并未撤去上面的层层布条,径直砍向那被禁制封存的洞穴。 轰! ………… 整座元楚道宫到处都在震颤不已,与元楚尊者撕破脸的众人,正在全力对付被尽数激发的阵法之力,以及被元楚道言污染而化为敌手的四名玄级修士。 地上到处都燃着炙人的黑火,一旦触碰,黑火就会顺势爆燃,虽然对于修士的损伤有限,但却会极大的消耗体内的灵力,这里的灵气本就极为稀薄,甚至让体内的灵力,都不受控制般的冲涌而出,一旦灵力空虚,任谁都会失去一战之力。 元楚尊者的阵法技高一筹,战斗甫一开始,几名地级修士就被凭空出现的水晶墙隔离开来,不能互相驰援,而探索队伍中,实力最为弱小的几名残余玄级,则被圈在一处,与被元楚道言污染的傀儡作战。 这水晶墙与整个道宫的大阵连接在一处,并非普通的破禁符可以轻松破除,虽然也一样限制了阵法攻击手段和威能的发挥,但持久战对于众人颇为不利。 就在刚才,一声莫名的强烈震颤,让这坚若真实壁垒的水晶墙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楚安澜遽然将手中的四阶破阵符,拍在了水晶墙上。 咔! 咔! 咔! 水晶墙的缝隙被这枚特殊破阵符蕴藏的巨大威能拉扯着,蛛网般的裂痕顿时蔓延开来,同时,楚安澜周身凝结的冰盘,释放出大量的冰气,沿着这水晶墙蔓延开来,将附近的黑火扑灭,一瞬间燥热的气氛有所缓解。 几名被分别困在一处的地级修士,借此机会纷纷甩出二阶或三阶的破阵符,扩大战果,慕芊雪第一个破局,与楚安澜汇合在一处,同时,两人借助法器,直接轰击冷听涛附近的水晶墙,用不了多久,后者即可脱困而出。 虽然有所算计,但被元楚尊者道言污染的傀儡未能建功,这完全是天理门修士周正廉的缘故。在水晶墙遽然凝结之际,他就放出一只通体苍白,身高近丈的巨大白猿,随后他便化为一道流光,与这巨猿融合在一起。 那巨猿力道极大,以妖兽水准来看,至少相当于地级修士,纵横捭阖间,他已经将几名神情溃散,不受自身掌控的元楚傀儡击退,更有甚者,被他抓在手中,撕咬下片片血肉,虽然这些傀儡并未因此死亡,但足以保证阵中几名正常玄级修士和自身的安全,坐待其他人的驰援。 “藏的够深!天理门竟然派来你这样的兽宗传人!” 脱困的冷听涛打碎了最后一层水晶墙,将白猿一众救了出来。 “天理门没有金丹名额,实数无奈。”白猿的声音粗犷而沉闷,像是从腹中传出,给人一种感觉,天理门修士周正廉正在这白猿体内,一个跳跃,巨掌拍在秋南嘉附近的水晶墙上,那墙体一阵虚晃,很快,在两者的夹击下溃散。 “必须要找到阵眼,以及元楚老贼的残魂所在!”慕芊雪手中一枚湛蓝水球释放出冰冷的寒光,将附近的黑火尽数熄灭,“谁能快速到阵眼?” “我来!” 冷听涛的周身,瞬间浮现出无数的银白色法球,那些法球半数变得彤红如血,发状水草般的细丝快速的从中生长出来,互相勾连在一起,同时,水滴样的果实不断吸收着慕芊雪和楚安澜释放的冰寒湿气,逐渐变大。 正是他的“血气之印”。 无数的红色液滴齐整的滴落,雨落纷纷般泼洒在地,那红色液滴并没有渗入,而是向不同方向滚动而去,随后停留在不同的所在。 十六处,一尺见方的血色斑块,液滴在那里聚集,并渐渐化为灼热的蒸汽,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涸。 “阵眼就在其中。”冷听涛道,“至于残魂,我没有办法。” “我来!” 刚刚脱困的秋南嘉见廖神苍和陈玄青已经脱困而出,便将右手手臂之上的袍服掀起,露出一只红眼的丑陋青蛙来,那妖蛙湿润的背部,有一块似已凝固的黑斑。 呱! 随着青蛙的一声清脆鸣叫,那黑斑之上,顿时游离出一团黑色的雾气,悬浮在半空之中,随后,它似乎找了了目标,快速的直奔书架上的一枚玉简而去。 嘶! 平淡无奇的玉简之上,顿时传出剧烈腐蚀的声音,一团灰濛濛的古怪气团,在其上浮现出来。 “你们竟然有这种歹毒的手段!”那气团凝成一个人形,他的右手抓着那团黑气,奋力抵抗着它的溶蚀,“既然你们觊觎我的宝物,又不肯接受我的条件,那么谁也别想从我的阵中逃走!这很公平!” 原本被冷听涛侦测出来的十六道阵眼之中,有十二道突然迸发出金色的粗大光柱,那些光柱之中,充盈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看似祥和,实则锐利无比,即使身在远处,也能体会到其中蕴藏的暴烈威能。 “死!” 随着元楚尊者的残魂一声冷哼,那十二道光柱,顿时以毫无规律的运动方式,奔着脱困而出的众多修士而去。 原本被打翻在地的元楚傀儡,也再度获得生机,矫健的爬起来,扑向众人,无法操控法器的他们,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杀伤力,而是仅凭本能,无所畏惧的想要抓住众人,并与其同归于尽。 嘶! 一道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光柱打到了灵笼商会一名玄级修士的身上,他身上顿时燃起彤红的炽烈火焰,顿时化作片片灰烬。 是时候了! 慕芊雪退后三步,暗自激发了腰间一块玉佩的技能,她的身形变得矫健,长裙收紧变短直到膝盖之上半寸,不再妨碍她的行动,避开了一道飞射而来的光柱,随后快速拿出一块三寸厚,两尺见方的晶莹玉盘。 阵法的威能已被催生到最大,机会只留给有所准备的人,虽然这并非在她预料之中,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古宝残魂 晶莹剔透的玉盘在慕芊雪胸前浮起,在辉煌光柱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各色光芒。一股无形的庞大吸力,从这玉盘之上激荡而出,顿时,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混乱威能,都被这玉盘所吸引,如潮水般冲涌而来。 几个呼吸之间,原本附近游荡的,毫无规律乱窜的光柱,暴烈的威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迅速黯淡下来,不大的玉盘之上,渐渐凝结出三颗棱角分明的宝石,那宝石色彩斑斓,仿佛混杂了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类型的能量。 “五彩灵石?” 慕芊......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月关新书:南宋异闻录 南宋异闻录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xs/317/317553/ /33xs/317/317553/ 内容试读 第001章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首发首发 “老黄,怎么回事?”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胴体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更新最快手机端:://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xs/317/317553/ /33xs/317/317553/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遗迹崩塌 那团挥之不去的紫光,即便在冲涌而出的雷光包覆下,也并未从楚安澜的手中散去,楚安澜的身体,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神魂,正与这紫光努力拉扯,正如古旧青铜风铃之中的元楚残魂一样,不过,他的状态明显好过元楚残魂,左手尚能缓慢的托向腰间,微光明灭间,手中已多了一张苍白的符箓,只是他的神魂仍在勉力对抗紫光,无暇运转体内灵力,那符箓之上的微光仅能靠着间隙动用的意识驱使,缓缓凝聚,片刻之间,竟无法激......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电脑端:s/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月关新书:南宋异闻录 南宋异闻录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首发m.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s/33xs/317/317553/ sm./33xs/317/317553/ 内容试读 第001章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 “老黄,怎么回事?”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手机端:s:/m./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s/33xs/317/317553/ sm./33xs/317/317553/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井中玄机 晏殊佳瞥见了一处似乎有灵气氤氲而出的古井,观察下左近无人,便悄然落下,打量起这古井来。 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她很快做出了判断,并打算深入其中寻找宝物。危险往往与机遇共生,她想起了这句话,这是小本子上的第八条。 感受到这宽大井中的澎湃灵气,她扔出两枚飞剑,前面探路,自己驾驭另一把飞剑,躲在后面,向下方飞去。 足足飞掠了有小半个时辰,晏殊佳才来到了一处特殊的所在。此处空濛一片辨不清方向,齐膝冰冷的水中富含灵气,正是一处灵泉深处,她扔出两道光幕符和一道清风符,瞬间将周身的雾气驱散,露出这里的本来面目来。 青色的石壁之上,布满丛生的湿润苔藓,偶尔还有几条不知道哪里长出的蜿蜒枝条,长着灰白色的圆润叶片,那叶片反射着微光,丝毫不被这里的湿气浸润,它们稀稀落落的须状假根,丝丝缕缕的垂落,似乎仅靠吸纳这里的灵气为生。 在一面因经年苔藓丛生而略显灰黑的石壁之上,有一条狭长的逼仄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晏殊佳并未察觉到任何修士存在的气息,便缓缓的踩水踏步前行,手中再次扔出光幕符,将漆黑的通道照亮,片刻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小型洞府般的所在。 嗯? 她看见了一具散发微光的骸骨,正以坐姿安放在一块几乎无暇的白玉之上。只是这具骸骨,看起来虽然与人族妖族都很相似,但肋骨的数量,足有二十根,臂骨和腿骨异常粗大,甚至长有少量倒刺。 这是? 还未来及研究这具骸骨,她赫然发现了一处突兀的高台,上面环形的晶石密布,镌刻有无名的法阵,晏殊佳旋即判断,这或许是一处传送阵,应该通向某一处所在,依她理解,极有可能通向遗迹之外。 如果是这样,那这具遗骸?晏殊佳反向推理,觉得这具仍然似乎有一定活力存在的骸骨,应该是元楚尊者。 他怎么将自己置于此间? 这个问题旋即被晏殊佳忽略了,她发现了一件宝物,那是一枚心脏大小的苍蓝色宝珠,即便在这晦暗的空间内,也偶尔会闪现出熠熠的光芒来。 在这枚晶莹剔透的宝珠之上,还铭刻有细微的法阵,晏殊佳想了想,或许这件宝珠的价值,足以交差。她对宝物,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不论是师尊,还是几位师叔,都她都十分关爱,如果不是齐国国主的口谕,加上师尊觉得自己需要历练,她根本就不会被派到这种危险的所在,现在她之所以想要拿到一件宝物,无非是想让长辈们脸上有光而已。 就它了! 她正要伸手去拿,却突然低声自责道,晏殊佳,你怎么还是这么鲁莽,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这里,一定有危险,甚至可能是陷阱! 哼! 难不倒我。 晏殊佳果断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黑色的手套,看起来应是某种稀有妖兽的兽皮所做,她凝出部分灵气,缠绕在手套的五指之间,那手套的表面,瞬间浮现出细密的绒毛,见到如此变化,她轻轻的将手套按在那枚湛蓝的宝珠之上。 嘶—— 黑色手套上的细密绒毛,仿佛被炽热的炭火灼烧一般,发出丝丝焦化的黑气。 “果然不简单!这个经验足以写到小本子上。” 晏殊佳心道,还好我有准备,手上略微用力,将那湛蓝宝珠拿起,准备放入储物袋,无论什么宝物——当然,那个妖族混蛋泰老贼给的例外——一旦放入储物袋,都会乖乖的蛰伏,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变故骤生! 水晶释放出一股水波样的威压,让她的身形为之一滞,在这短暂的间隙,晏殊佳注意到光洁的水晶表面,映出无数的黑色石片,眼眸飘动间,这狭小的石室之内,已经被无数的黑色石片所包围,还未等她有所行动,那石片遽然飞出,将她整个包覆在内,拉向石壁,渐渐沉没其中,很快就再无踪迹。 ………… 力宗,东极城西部的萧家先祖之地。 萧明真刚刚换下了特制的修炼袍服,卸去一身疲惫,像往日一样准备休息。她已经完成了最初的训练,并被成功遴选入能够修炼至最高层次“天罗风清舞”的人选。有了这重身份,她能够在家族中获得更多的资源支持,或许早日攀升到玄级更高层次,都不是问题。 休息半日后,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她将得到特殊的训练,以及口诀的真传。不得不说,这是件极好的事情,也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但不知道为何,她最近感到有些失落,像是失去目标的浮萍一般,不知向何处飘荡。 “小姐,我伺候您休息吧。”身后传来侍女小萝的柔弱声音。 “好。”正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萧明真端起刚刚沏好的灵茶,往复着平日同样的节奏,今天也不例外,她轻吐一口气,吹散灵茶上浮动的热气,突然似乎悟到了什么,“小萝,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好玩的去处?” 小萝轻笑道,双目闪亮,“小姐,这里有什么好玩,就连我出生的翠云小镇也不如,到处都是荒草,秃山,岩洞,一点也无趣,我们那里呀,有像绿宝石一样的云湖,有像野蘑菇一样的……”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萧明真脸上阴郁的愁云,便赶紧打住,“要说有趣,也是有一处地方的。” “在哪?” “此地北方十里的山坳里,有一口古井,能够映出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嘻嘻,是不是很有趣,我和小彦在例休时去过一次,她可是连续看见了三位夫君呢,哈哈哈。” “哦?倒是有趣。我们下午便去走一趟。”萧明真眼前一亮。 ………… “这下糟了!” 李大棒坐在一块十步见方的纤薄飞毯上,旁边是况书才和江枫,三人借着这飞毯飞掠了近一刻钟,都未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这遗迹要崩塌了,这样会要死在这里,我平生从不杀人,怎么会有这种下场,难不成是你们俩拖累了我?”他眯着的鼠眼,上下打量了两人片刻,似乎要寻找让他人品变化的不安定因素。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我们的人品差,而是你自己,”江枫吐槽道,“你答应的告诉我赤霞门如何知道我来遗迹一事,可有下文?” “哎,忘了这事了,告诉你无妨。”李大棒没有一点真心内疚的神色,“情报来自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一个女儿,但是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李大棒一边快速答复江枫,一边观察周遭的变化,显然,遗迹的崩坏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至于你惹到了谁,只能你自己去调查了。” 苏黎清的女儿? 还是金城派出了问题么? 问题是我没有得罪谁啊?江枫只知道苏黎清有六名女儿,但任何一个,他都没有见过,更无从谈起有什么积怨,从自己与金城派的少量交集来看,除了元楚尊者遗迹相关,便只有长宁商会一事了,难不成,是长宁商会一事导致的? 动了谁的盘子?倒是有这个可能,至于调查,恐怕还得从长宁商会的角度去分析,到底它与金城派的合作,惹了什么竞争对手,以及这个对手背后,到底站着的是谁? 江枫正思忖着,却见李大棒掏出了一只苍白的骨手,喃喃自语道,“不,不能扔下你们,这样你们死了,我就破了自己的誓言。找到人多的地方,或许会有一线希望。” 那手齐腕断裂,虽有五指,但细看关节数量,似乎并非人类和妖族所有,李大棒快速掏出两枚木系灵石,嵌入这苍白骨手的手心之中。 骨手之上迅速涌出了不少生机,似有生命般迎风漂浮起来,随后,它的四指收拢,只留下食指,指出了一个方向。 “走!” 李大棒一把抓住骨手,身下的飞毯骤然加速,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 涂山擎着黑鲸大剑,伫立在愈发变得急躁的风中。 脚下洞穴的屏障已经变得纤薄无力,也许仅需一下,即可将其轻易击碎。然而突然变得混乱无序的遗迹,让他停下手来。 局势似乎突然变得恶劣了。 一团虚影趁势从脚下的洞穴中快速遁出,想要向远方逃逸,却被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困在其中。 “想跑?” 涂山手中灵光乍现,缕缕有若实质的灵力丝线,缠绕成半透的牢笼,将那缕想要逃遁的巨盾蚌精残魂困在其中。 “赶紧杀绝对你有什么意义?这里就要崩塌了!”残魂之中传来一声不甘而又色厉内荏的嘶吼,“杀了我,你休想离开这里!” “不,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你消失,永远的消失,免得给我添麻烦。” 涂山手中的灵光更盛,无数尖锐的芒刺探入那小型的牢笼,声声尖锐的嚎叫从其中传出,似乎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我,我有办法离开这,求你,放我一马。”蚌精残魂的态度立即软了下来,“元楚老贼借古宝之力,摧毁了这里,你们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但我有办法找到出口,放过我,我答应做你的仆人。” “呵,我没兴趣。”涂山加大了灵力的投入,对付残魂,他并没有合适的技能,只能依赖蛮力将其摧毁。 “你,对古宝也没有兴趣么?”残魂在魂魄中央凝出片片淡白色的薄膜,努力对抗着涂山的灵气芒刺,作为一个以防御手段见长的蚌精,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只不过仅仅能维系一小段时间,他并未放弃劝解,“那件神奇的古宝,倘若融合的话,可以直通天级。” “哦?”涂山手中的力道减弱了几分,“说下去!” “你要相信我,我知道他所有的秘辛。” 巨盾蚌精的残魂感受到了压力锐减,便继续游说道,“元楚老贼就是因为我们几人的妨碍,身体驳杂,灵力不够纯粹,所以不能与古宝完美融合,只能祭炼过半。故此在寿元将近时,才想出假死的方式,消解身体重新变为纯粹的妖族,再想办法将你们引来杀死,借戾气祭炼这件特殊的古宝晋升天级。不过看现在这里即将崩塌,可见他方才已经被你们的人击败了。” “不过元楚似乎还活着。” “那是当然,他可以分出无数残魂,没那么容易死掉,但只有我能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如果你能放过我,我不仅可以助你脱困离开这里,还可以帮你找到他,进而得到那件古宝,成就天级,一同统治一方,如何?” “不错的主意,”涂山凝望着手中的残魂,“可惜的是,我并不喜欢与你一同统治一方,这才是你不能活在此间的理由。” 言毕,他不顾蚌精残魂的辩解,手中的灵力猝然加大了投入,更多的灵力芒刺探入残魂之中,延伸出无数利刃,疯狂搅动,那残魂不断的震颤哀鸣,很快就没了气息,化作星星点点的微光,消散于无形。 呼! 涂山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结束了,也同时知道了此间的些许秘辛,正如他猜想的那样,这里本就是一处陷阱。如今这里满目疮痍,形同废墟,是时候离开了。他刚要挪动身形,却感知到一缕更小的残魂,正向远方遁逃而去。 混蛋! 耍我,巨盾蚌精竟然分出一缕残魂,趁着自己绞杀主体的机会,逃脱了自己的追杀,元楚老贼有这个本事,他吸纳的三大古妖,竟然也习得这样的手段了么? 他怒意中烧,不顾脚下翻涌的碎石,再次追击而去,有了灭杀魂魄的过节,倘若让巨盾蚌精残魂遁出,一旦让其复生,后果不堪设想。 ………… 风驰电掣,逆风而动。 江枫勉力抓着这震颤的飞毯,迎着混杂碎石和冰屑的气流,向不知名的所在急速前行。李大棒则轻车熟路,不仅能保持身体的平稳,还能抽空更换飞毯上嵌入的灵石,这些灵石涌出的灵气,是这飞毯得以快速飞行的本源。 迎面正是一个从地表翻滚而出的青色巨岩,李大棒右手拍向飞毯,那飞毯一个急刹,堪堪停顿在巨岩几丈远的地方,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催动飞毯。 一道银白色的光团,正从不远处向远方激射而去,江枫刚刚瞥见那撮奇特的光芒,就看见了涂山的身影。 “竟然是涂山!”李大棒似乎有些慌乱。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光天眼 银白色光团,在空中突然转向,奔着李大棒三人而来。 “拦住那残魂!”附近所有人都听到了涂山的高声喝令。 “休想。”李大棒连续催动飞毯,向另外一个方向疾行而去,那光团却甚是诡异,看出了几人并无动手之意,反而再次转弯,追踪李大棒而来。 “这是要坑我呀!”他加快了操控的速度,意图将那残魂光团甩下。 坐在飞毯上的江枫却心思急转。 涂山其实和自己没什么交情,不过能帮还是帮下,因为如果能遁出遗迹,未来还有求于这落英门的掌......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月关新书:南宋异闻录 南宋异闻录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 内容试读 第001章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 “老黄,怎么回事?”首发m.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电脑端: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接踵离开 哼! 冯既明冷哼一声,眉头一皱,刹住身形,快速的下落到地表,那里正有一滩闪着微光的水洼,与遍地的泥淖不同,这水洼周围,镶嵌着细碎的黑石。 “元楚,我没看错吧,你竟然沦落到这副田地,需要联络我这个弃子了?话说,这水洼有点小啊,不符合你的大气风格。” 冯既明虽然嘴上刻薄,态度也轻蔑,但他却还是不敢当面直呼对方为“老贼”,他背部的苍白骨翼略微垂落,但却没有彻底收起,随时都可以离开。 “嗬——” 闪烁微光的水洼之中传来一声叹息,点点涟漪泛起,显露出一道苍老的模糊面目,“冰女,你竟然愿意换成男身。” “男身有什么不好,两块肉变成一块肉,变被动为主动,幸福可多了不少。你还是少绕圈子说正事吧,有什么事找我?我还急着离开你的道宫,免得打扰你祭炼古宝。” “帮我一个忙。” “哦?你的完美计划没成?一不小心失败了?还是想得到更多,在下一盘更大的棋?”冯既明明知故问,还故意用嘲讽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顶那已然死去的天眼,那里纵横分布着灰黑色粗大沟壑,仿佛被巨力生生撕裂了一般。 “我试图借用那些修士之魂祭炼我的古宝,不过有莫名的力量掠走了我的元魂之力,并且带走了之前谷中修士死亡时积聚的戾气,故此,我暂时无法继续祭炼那件古宝。怎么,雪女,你看起来很高兴?” “不敢,不敢。”冯既明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些许畏惧,“元楚大人,我在您身前侍奉了一千五百年,为什么要说如此生疏见外的话?” “你才出去几天,卖乖倒是学的很快。”元楚冷哼了一句,继续说道,“我猜测,那莫名的力量,与我生前探知的那位古老存在有关,这件事情你知道。在帮你遁出这里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你。” “元楚,在您助我遁出此间这件事情上,我可是知道感恩的,我还帮您构建了这个探索遗迹的局,您可满意?至于您不幸未能把握,这不能怪我。”元楚的那声冷哼,让冯既明变得异常谦逊起来,他担心元楚或许还留有能制住自己的后手。 “至于那古老的神秘存在,我可以告诉您,他仍然还在那里,在一处名曰浅山宗伏元镇的地方,不过我虽然心中好奇,但我还是惜命的,那神秘的存在,还是等您祭炼古宝之后,亲自去查看吧。” “你做的不错,但还是那样啰嗦。”元楚苍老的声音变得越发低沉,“帮我一个忙,去把那神秘力量撕扯出的传送门尽快破坏掉。我恐怕还需要安静的沉寂百年,方能再度恢复力量,重新祭炼古宝。” “百年?”冯既明遥望天际那道传送门,“或许多了点吧?” “如果你能早点封闭此间,我就有办法重聚一些戾气,也不会引发有心人的觊觎。否则,即便百年,也根本不够。” “理解了,原来还是让我杀人,封闭此间,即使是您不能动手,这些人也早晚会死在这里。”冯既明秒懂,“元楚大人,我很乐意帮您这个忙,但我可缺少封闭传送门的手段。”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那‘伐天之斧’么?虽然只是件残品,但也足以撕裂空间,帮我完成此事。雪女,不要和我讨价还价,别忘了我放你走的恩情,同样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木贼和巨蚌可没有你这样的运气。” “我懂,我懂。不过元楚大人,既然您打算沉寂百年,或许可以临时借我一些东西,百年之后,我再归还您便是,怎么样?待您脱困,我还是一切以您为尊的。”冯既明换了一个说法,听起来更为顺耳。 “嗬——” 黑石环绕的水洼上平静了片刻,“乱石海东部,九龙溪源头,我曾经存放了一件秘宝,你且拿去用吧。” “好,秘宝蒙尘可不是件好事,元楚大人,我这便去帮您封闭此间,不过能来得及帮您留住几名修士,我就只能尽力为之了。” 冯既明轻抿嘴唇,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不再犹豫,苍白的骨翼陡然撑起,一个纵身飞掠,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直奔那蓝光传送门飞去。 ………… 慕芊雪停在蓝光传送门旁边,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在等待那个身影出现,直到金城派的冷听涛,秋南嘉一众从她的身边匆匆掠过,留下不解的眼神,冲进那传送门,她都没有看见凌飞度的身影出现。 该死! 为了救那个锥子脸的贱人,一定要在此间将那冰荒雪女的本命法宝祭炼完毕,才能放心离开么?这不公平!我付出了那么多,还不如一个躺在那里的木头!她心中怒意不断的积聚,情绪也因此变得冰冷难消,不过周围并没有人供她宣泄情绪。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她眼前浮现,邂逅,冷遇,背影,心痛,棱角,孤寂,难眠,但旋即被心底的一团尚未熄灭的热火,将其点燃,焚成灰烬。 我非要把那个贱人…… 她咬着银牙,心中正要发下毒誓,却突然看见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向这边勉力飞来,正是她心中熟悉的轮廓,她脸上旋即涌现出难掩的欣喜,身形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凌飞度似乎还未伤愈,以他的体质和修炼功法的特别,这本不是件难事,但祭炼冰荒雪女的本命法宝,让他极大的消耗了元神和灵力,故此,他的状况并不好。 “飞度,我们走吧!”慕芊雪借势挽住凌飞度的臂膀,帮助他稳住身形。 凌飞度面无表情,吸了一口寒气,环顾一周,似乎想要记住这里的模样,扭头看了俏脸微红的慕芊雪片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甩脱她,“我们走吧,帮我去找泰老,可否?” “好!” 慕芊雪心中一热,她刚想提“自己救了他,按规矩必须要听命于自己三年”的事,但远远看见赤霞门的地级修士曾宝骏向这边飞掠而来,此话便被她蓦然压在嘴边,未能说出口。 在人前还是得给飞度留足面子,男人嘛,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她心道,轻挽凌飞度,进了传送门。 “好一对神仙眷侣!” 曾宝骏飞近了,停在蓝光传送门旁边,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赤霞门里就没有能让我动心的人么?”他眼前瞬间浮现出一众修为参差不齐,高矮丰腴情况不等,但还都算看得上眼的女修来,随即一个个像泡沫般破碎。 “没必要凑合。” 他自然自语道,“大道千年,还有的是时间,说不定有个天级大佬,冥冥之中在等着我。”他等待片刻,也未见任何赤霞门的修士前来。 “算了,我已经很尽力了。”曾宝骏低头查看了下那枚来自力宗修士崔英桓的储物袋,“没有机会救你,估计掌门也没法怪我。” 他一脚踏入传送门,就此离去。 ………… “走也!”李大棒兴奋的呼喊着,驾驭着飞毯,直奔蓝光传送门。 “我们不等下江掌门么?”况书才不禁问道,在李大棒将江枫踢下去之后,他很想去救他,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只会成为江枫的拖累。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他不是短命之人。” “你会看相?” “我瞎说的。”李大棒笑道,“不过我瞎说的,多半会成真。” “不行,我要在这里等他。”况书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手上的铜环,跳下了飞毯,当然,他存有私心的猜测,在与李大棒分隔两界之后,自己手上的限制铜环也会失效,或许轻松就可破解。 “呦,够义气!江掌门一定欠你不少钱!” 李大棒凌空喊道,飞毯瞬间穿越了蓝光传送门的中央,不过那一刹那,他手中灵光乍现,正在下落的况书才只感到腿上一阵拉扯,那原本变短的水草,瞬间变得绵长有力,一把将他拽向了传送门。 片刻之后,况书才已经到了一处无名山巅,再不见回去的路。 “你——” “多危险,你看,我方才救了你一命,所以你还需要帮我做件事。” ………… “诸位师弟,我们这就出去吧,倘若此间情况有变,遇到别有用心的敌人,我们都无法离开,定会辜负老祖的嘱托。” 蓝光传送门前,齐玄榕等四名齐国筑基修士已经等待良久,但并未等到金丹修士晏殊佳的到来。 “或许,晏前辈已经离开了。”有人小声的说道,但语气并不自信。 “不可能,晏前辈如果先到,一定会等我们的。”师弟齐玄崧貌似肯定的说道,“我想在这等她。” “自古天骄多薄命。”齐玄榕看着脸颊微红的齐玄崧,半是感叹半是劝解的说了一句,他并未评判师弟齐玄崧的猜测是否正确,“我决定,咱们这就离开,但可以在乐平集等待晏前辈三天,之后去留再做决定。” 虽然已经下了命令,但齐玄榕也不甘心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他的眼前浮现出那道靓丽的宫装身影,心神竟然有些飘忽,血液流动有所加快,他本以为在这场遗迹之旅中,或许能与这位天之骄女有些交集,无奈为了完成老祖的交代,他只能想办法先找到诸位师弟,再直奔木贼的传承而去,一路行来,竟然连晏殊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不免有点失望,本来还想再拖延一会儿,却看见了一名生有苍白骨翼的妖族,正向这边冲刺而来。 “是那个可怕的家伙!” 他心中遗憾的情绪顿时消散,热血转移到他处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明,一把拽住平素速度最慢的师弟田荃封,跳进了传送门。 ………… “这帮人族猴子,跑的倒是快!” 苍白的骨翼缓慢扇动,冯继明悬浮在半空之中,“嗬,木贼的臭味还在,或许他的传承被这些人拿走了,真是有点遗憾啊。” “咱们要不要等一等,也不知道给老贼留了几个人。太多总是不好吧,你说呢?” “我不是怕留下遗憾嘛!老贼这么惨,你说他是更惨一些对我们有利,还是早点祭炼成功那件古宝更好呢?” “我不是啰嗦,我这不是在理性的分析么?”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死去的天眼,又感受了下风中的气息,遗迹中的变化仍在继续,元楚还驱动着那件古宝,在不断的让这里的空间持续坍塌,变小,以便更好的掌控。 “算了,各安天命。” 他掏出一把漆黑的小斧,正是元楚认出的“伐天之斧”,一只脚踏入传送门,同时手中灵力绽放,向空中猛力一劈。 一道黑光兀然显现,吞没了附近的蓝光,那看起来十分稳定的传送门似乎被传说中的妖犬咬下了一口,顿时变小了许多,附近的灵气,也顿时变得紊乱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求生之路 怒风峡谷。 低伏破碎的灌木和野草遍地都是,这里正是一众修士破阵进入谷中的所在,御风宗尊者泰荣浩和齐国尊者齐正风正伫立在半空中,体味着附近微妙的气息。 原本业已布置完备,用于重启遗迹,帮助谷中修士离开的手段,两个时辰前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破坏,就连精心打造的阵盘也已碎裂,短时间内无法修复。故此,两人作为留在此间镇守的修为最高者,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棋,尽快调查此中变化。 “奇哉怪也。”齐正风文绉绉的道,“我等事前的布置竟被打乱了,到底是谁人,敢从中作梗?” “或许是元楚。” 泰荣浩飞掠到更高处,灵力外放,范围几乎波及了半个峡谷,随后,他体味着丝丝缕缕的回流灵力,缓缓说道,“能够在我们两人眼皮底下搞鬼之人,只能是元楚,看来他是真的没死,这里或许是个陷阱。” 他话音刚落,就瞥见极远处的天际,一道金色流光猝然显现,急速向西远去,两人辨别了方向,但不便全部离去,商议几句,便由齐正风一人前往,那流光去势甚急,行踪也诡秘莫测,片刻之后,前往探寻的齐正风也没了踪影。 “事有蹊跷。” 泰荣浩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担忧起徒儿慕芊雪的安危来,便再度外放灵力,想要寻找一丝遗迹泄露的蛛丝马迹,以便想办法重新破阵。 片刻之后,一缕灵力回流带来了些许意外的信息,百里之外,怒风峡谷的北缘,一处山峰之巅,似乎有传送阵的气息,而最初的探测表明,那时气息还不存在。 怎么回事,泰荣浩思忖片刻,刘粲然已被他派往乐平集坐镇以备不虞,方才那金光又来的诡异,他隐隐觉得金光与这传送门有着紧密的关联,但有些担心是元楚的调虎离山之际,故此等待了小半个时辰,见齐正风飞掠归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如何?” “那金光跑了,速度太快,像是某位大能的手笔。” “大能?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大能出没,难不成是‘九老头’身边的人在作怪?”泰荣浩深表怀疑。 “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是拿了‘隆恩玉券’在‘德政院’报备过的,‘九老头’的人不可能再做干涉,何况一个伪天级,值得他们这么做么?” “哼,多年没有人晋级天级和半圣,也许他们早把节操,丢到垃圾堆里了。你还记得上次有人晋升,是什么时候么?” “一百二十年前,魏国的半圣宁立恒,就是那个名声在外的赘婿。”齐正风似乎记得很清楚。 “大道茫茫,修远至兮,大道沧沧,劳心求索。这么多老头子无法更进一步,留下的机会可不多了,我等也要尽快努力才行。”泰荣浩笑道,“齐兄,你且休息一阵,在此守候片刻,我方才探到一个突然出现的传送阵,或许与那金光乃同源而生,待我去一探究竟。” ………… 江枫的逆风如意飞舟悬停在半空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蓝光传送阵在前方不远处关闭,那一令人绝望的刹那,他还瞥见了一点冯既明的身形,苍白的骨翼,让他想起那段被骨钉轻松钉在岩壁上时的痛楚和无奈。 见识过冯既明与楚安澜交战的他,猜出了对方关闭传送门的手段。 问题是,这关他什么事? 江枫思忖了片刻,想要从中捋出前因后果。 冯既明和雪女,其实是一个人。雪女不知道什么原因,遁出了遗迹,并假借自己和马太吉之手,曝出了元楚尊者遗迹的消息,继而引出了这场探索之旅,然而,他借由自己未知的手段,重新来到了这遗迹,并且毁了马太吉,并借雪女寄存在自己身上的一缕莫名的存在,传送到雪女传承的祭台,想要拿回那份传承。 但不幸的是,楚安澜突然出现并制止了他。为此,他没能得到这份与他几乎同源的东西,当然,在自己进入道宫之后,他是否回去寻找,以及是否成功,自己都无从知晓。 他之所以想办法关闭了此处遗迹,不可能是报复楚安澜,除非他知道楚安澜还没有离开。遗迹这么大,即使现在仍在不断坍塌缩小,他再次遇见楚安澜的概率也不大。 难不成作为雪女转世之身的他,与元楚还有藕断丝连的关联?冰荒雪女作为古妖,被元楚吸纳为身体的一部分已超千年,这种关联不可能是友情,只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 然而想清楚这件事情,对于离开似乎没什么帮助。 长时间驾驭飞舟,江枫体内灵力已经所剩不多,地面的泥流碎石还在翻滚,但他不能继续冒险耗费灵力,墨狄长剑的“雪藏”技能还未冷却,故此,他快速的选择了一处泥流中的坚硬石块落下,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处断壁的一部分,吞下几枚回气丹,一边观察附近情况,一边静待“雪藏”冷却,虽然可以放出江城子缓慢飞行,但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这种冒险毫无意义。 首先得活下来,也不知道这遗迹之中,到底还有谁未能离开,不会是只有自己吧?如果是这样,倒是一件十足悲哀的事。 而且,在想通冯继明与元楚或许还有关联之后,江枫估测,元楚或许还未离开,只有这样,关闭这处遗迹才有意义,元楚或许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暂时无法离开这处他经营多年的道宫,受伤?潜伏?还是另有玄机? ………… 怒风峡谷北缘。 嗯? “竟然慢了一步!” 一个清瘦的红袍身影出现在刚刚消散的传送阵旁,不禁感叹了一句,“这下子调查报告可怎么写?”他自责道,“不行,看来暂时还不能走。” 他的身形消散,仿佛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 半柱香之后。 泰荣浩落在附近,体味着风中的种种气息,似乎觉察出一点异常,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他的身形随即变得飘忽,出现在百步之外,如此反复,很快就见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师父!” 慕芊雪惊呼道,她一感知到泰荣浩刻意潜藏的气息,就赶紧稳住身形,但挽着凌飞度的手,却有些不知所措,是拿开好,还是不拿开? 思忖间泰老已经到了近前,不得不说,他十分谨慎,否则他完全可以全力赶来,并趁传送阵未关闭的时机,进入遗迹。在未明白事情的缘由前,他仍然更倾向于是‘九老头’麾下之人的手笔,虽然他已经是地级圆满的存在,但毕竟不是伪天级,更不是天级,距离‘九老头’的层次,还差得远。 “安全归来,甚好!” 泰荣浩早就注意到凌飞度,待到近前,也看见了徒儿慕芊雪和凌飞度姿态的特别,也远远瞥见慕芊雪似乎在交代什么,心中虽然有些许不爽,但徒儿此行能大胆的行动,主动出击了却一件心魔,也算不错,他没有一点当众批评爱徒行为不端的意思,对于她的安全归来,心中甚感安慰。 “师父,这是一处陷阱,元楚老贼并没有死。” “嗯,无妨。我也有所察觉。”泰荣浩看向有些虚弱的凌飞度,“小子,你受了伤?” “师父,他是为了帮我,才受的伤。”慕芊雪抢先说道。 “哦?” 泰荣浩怀疑的看着未发一言的凌飞度,这凌家的少爷有几斤几两,他心中早已了然,慕芊雪什么本事,作为师父的他心中也有计较,要说他帮助慕芊雪,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多半是个拖累罢了,算了,只要徒儿高兴就好。 “先回飞舟休息片刻,之后,你们再详细给我讲讲谷中的经历。”他故意用了“你们”,用意十分明显,既然徒儿已经搞定心中所想,他必须要想办法将此事推进下去,好在徒儿慕芊雪的计划,有凌家的支持,胜算更大。 “是!” 慕芊雪微笑着回应,柔顺的手臂隐隐用力,默然不语的凌飞度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吐出几个字: “多谢泰老安排体谅!” 泰老先行,见他已行远,慕芊雪才小声的道,“记住,不要先提雪女法宝的事,师父老人家,会很不高兴。” “你这样,开心么?”凌飞度抬头看着慕芊雪略显圆润的脸,目光模糊中,伊的下巴竟有些变得尖起来。 ………… 乐平集外。 冷听涛收束灵气,落下飞剑,准备进入此间的金城派临时馆驿休息片刻,明日再赶回金城派,虽然他在遗迹中并没有受伤,且颇有斩获,但多日来沉闷的气氛,紧张的心绪,时刻警醒的状态,让他感到身心疲惫。 哎,平素还是太懈怠了,平和的日子过得久了,真有些不适应。想当年刚进入地级时,这点小风小雨,算得了什么,他不禁心中感叹道。 “冷道友留步。”他正要落下,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嗯? 他心中一惊,身后有人竟然没能及时觉察到,赶紧侧身回望,却见来者正是一同在谷中进入元楚道宫的地级修士秋南嘉。 “秋道友。” 冷听涛自忖单打独斗的功夫一般,本想退后几步,但对方只有一名地级修士,应当并无恶意,此处又临近乐平集,应当不会有什么风险,贸然戒备,恐失了礼数。 “冷道友如果有空,不如先随我去北部的风亭镇坐坐,如何?” “不知道秋道友为谁人做事?” “这不重要。”秋南嘉笑道,“关键是我们要谈得来,不是么?” 冷听涛犹豫了一下,这显然是个有些特别意味的邀请,对方的情况不明,但身后或许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是否要结识? 在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特意“关照”下,冷家的声名在门中低调而朴素,能够获得的资源也略低于本身应该拥有,故此,他借此良机,不顾生命危险的接受了掌门苏黎清的要求,进入遗迹。落英门掌门涂山他之前示之以好,就连小小的浅山宗掌门,他都不顾修为差异,给足了面子,如今,这不明背景的地级修士,或者说神秘势力,是否要结识一下? 苏家的继承人问题一直犹豫不决,他的弟弟冷听风,一直与苏黎清的四女儿苏雅交好,倘若能结为连理,对于冷家,意义重大。然而在自己入谷之前,竟然被派到黑水门潜伏,虽然苏黎清说的好听,是去锻炼锻炼,以便后续委以重任,但自己弟弟一个炼丹类法相,是否适合做这种事情冷听涛自己心中清楚得很。 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打压。冷家,已经威胁到了苏黎清对宗门的掌控。 “好,道友请。”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心中戒备,示意对方带路,风亭镇是落英门的地盘,想想问题应该不大。 我只是在求生而已,我并不想坐以待毙。冷听涛心中默念道。 ………… 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三日,江枫的灵力早已尽数恢复,赤霞门一众修士虽然穷,但胜在恢复灵力的丹药十分充盈,想到这,江枫还是一阵后怕,倘若当时不是快速驾驭飞舟回转,而是采用飞掠回归的话,或许就是另一种结果。 偶尔江枫也放江城子和江之问出来,让他们熟悉附近的地貌,并小心的探索周围十几里之内的情况,并不断转移到新的安全所在。然而,这几日下来,江枫一个修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不会这么惨吧,只剩我一人困在此间? 江枫这样想着,但并没有丧失希望,虽然遗迹还在不断的变小,以江枫估测,大约相当于原来的二十分之一,但之前肆意横流的泥淖,碎石,冰屑,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在一次探索之中,江枫还发现了一条小路,一条从未看见过的小路,通往未名的所在。 江枫没敢沿着小路探索,他只是隐隐猜测,这诡异出现的小路,或许是元楚的手笔,至于元楚在哪,他隐隐猜测,或许在这小路的尽头。 好在食物还够多。 不过,早晚是要想办法离开的,自己并非散修,还有一个宗门在等着自己,他决定再看看,或许能找到其他修士,或者离开的线索。 辗转反侧,江枫觉得有些困意,能够坚持这么多天不睡,已经是他的极限。 忽然,他察觉到一股玄级圆满的气息,正向自己这边靠近。 果然还有活人! 江枫赶紧吞下一枚黑色的丹药,这种自制的用来遮掩‘分相术’的假药,在未掺杂致人昏睡的成分前,十分提神。 第一百九十章 滞留遗迹 来者身形魁梧,八尺有余,这种特征在入谷的修士中十分明显,加上对方曾经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憎恶目光,江枫轻易就认出了对方乃是天理门玄级修士周正廉。 不知何故,眼前之人身上竟然显露出些许未进化完备的妖族特征,比如粗壮到异于常人的两臂,以及巨大的超乎寻常的厚实手掌,过于浓密的面部须发,以及背部大片大片裸露的白色短毛。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周道友!” 江枫压下心中的不适,以及对于天理门修士的本能排斥,抬头望向来者,顺便跳脱到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给自己找了个有利的位置,方便进攻和逃跑,对方的神情黯然,不知道状态如何。 “呵,竟然还有活着的妖族。”周正廉站在飞剑之上,并没有按照修士的礼节行礼,看着江枫的感觉,带着莫名的饥渴。 “你可有食物?” “食物?”江枫心中一惊,食物他自然有,虽然他自己食量不大,但可是带着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童的,不过遗迹封闭期间,不知道何时能找到出口,他自然也知道食物的重要性,岂会轻易让给别人。 “我也准备不多。道友可在这遗迹之中找到他人?” “还未找到,”听到这个问题的周正廉有些茫然,其实,他是吃了变化为白猿的亏,虽然借助“白猿变”,他成功的摒除了元楚尊者的道言,并达到了接近金丹的实力,避免了其他同级修士的觊觎,但变化之后,飞掠速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也是他未能及时离开此间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白猿状态会极大消耗身体的储备,这造成他在变化期间,吃掉了绝大多数食物,故此,他现在十分饥饿,然而这遗迹之中,没什么可吃的食物。 “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么?” 周正廉压下饥渴的食欲,勉力维持神志问道,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下,他发现自己反而对于妖族没有那么憎恨,倘若对方真的有办法离开,或许还可以合作,当然,这是说如果。 “没,这里很诡异。” “好,那你就没什么价值了。”周正廉心道既然如此,那就变成食物吧,他的右手凭空多了一件五尺长的紫铜大锤,正适合他这一身蛮力。 “死!”他挥舞紫铜大锤,一个箭步,并借助高度的优势,直奔江枫而来。 咔! 江枫也未躲闪,他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少斤两,遗迹中既然人已经不多,那么两人迟早还会相遇的,故此,他直接擎起蓝焱大剑,迎了上去。 虎口剧痛! 周正廉的力道十分恐怖,江枫眼见着自己站在石块上的双脚,被对方劲力不断的压制,踏碎地表,钻入混乱的碎石之中。 纵贯一击! 借助灵力充裕的优势,江枫向侧面一闪,迎头激活蓝焱大剑的技能,直奔周正廉。然而周正廉手中的大锤只是一拨,就再次抵上了江枫的大剑。 咔! 又是一声巨力磕碰,江枫的虎口仿佛像崩裂了一般,原来方才的一击,周正廉竟然没有用尽全力。 好一个力量型修士! 江枫再次后退,连续甩出两枚火爆符,这东西自从他搜刮了四位赤霞门修士的储物袋,现在多得很,既然力量不占优势,那就用符箓来补足。 啪!啪! 周正廉收起紫铜大锤,用长有白毛的背部,直接面向火爆符,那火爆符只留下两道浅淡的黑斑,未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竟有如此本领! 感叹间,周正廉已经再次欺身而上,纵使能轻易破除火爆符的影响,他也没打算把自己当活靶子给江枫试验,他手中的紫铜大锤再次锤来,带动周围的罡风,将江枫站立的那块碎石,击得粉碎。 江枫四处腾挪,周正廉左右锤击,很快,这里的巨石残垣都被击得粉碎,坦荡得如同平地一般,江枫又试验了几枚灵符,除了流沙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符箓能对周正廉产生什么影响,这家伙速度虽慢,但防御乃是一流的。 不能和他硬抗,很快江枫就悟出了这个道理,对方几乎没用什么技能,但一身蛮力除了耗费些许体能外,并不受灵力的影响,也就是说,在自己灵力空虚之后,对方的优势会更明显,想到这,江枫顿生退意。 先不和他硬抗! 一个飞掠,江枫跳出圈外,祭起逆风如意飞舟,随意选了个方向,向远方逃遁而去。周正廉却不愿放弃,也驾驭飞剑,奋起直追。 两人一前一后,飞掠了多半个时辰,江枫因为之前动用灵力的缘故,不得不收起飞剑,落入一片残桓之中,他想了想,在触发墨狄长剑的“雪藏”,以及触发灵光扳指的“绝影一闪”之间,果断的选择了第三种方式,喝下了传功长老魏若光临行前,送给自己的“云诡药油”。 辛辣,呛鼻,还有些许恶臭,江枫瞬间仿佛埋身于夏日泥淖腐烂的垃圾堆中。怪不得魏若光给自己这东西时,曾经善意的提醒自己,这药油的味道不好,倘若不是江枫事前没有吃什么食物的话,此时必然会全部呕吐出来,反而露了行迹。 即便快速回复灵力,江枫自忖暂时也无法快速击杀周正廉,不如留作更紧急时使用,而“绝影一闪”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方才逃遁路上,发现了一处疑似元楚道宫的所在,江枫担心,如果一不小心传送到未知的道宫之内,恐怕会有危险。当然,他觉得有必要去小心的探索一二。 想要逃出遗迹,冒险和探索显然是必要的。 他的身体变得虚无,隐身的效果立刻显现,半柱香的时间内,江枫不敢停下脚步,沿着两者来时的方向,在地上缓慢的飞掠,小心每一处落点,争取不留下痕迹。“云诡药油”并不多,只够他再使用一次。 嗯? 丢失了江枫踪迹的周正廉疑惑的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便眉头一皱,驾驭飞剑离开了,须臾过后,他再次回归,发现仍然没有江枫的踪迹,便寻了一条簇新的道路,小心的沿着道路前行,他之所以能找到江枫,也是循着道路寻找的缘故,虽然这路来的蹊跷,但他相信,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多半秘密还在路的尽头。 躲在一处断壁之后的江枫看见周正廉二次回归,随后又离开,才轻舒了一口气,他的身形已经开始显现,云诡药油的效果持续时间太短。 如果放出江城子和江之问,或许能与周正廉打个平手,但意义不大,如果自己能小心的避开周正廉,有对方帮忙寻找出路,从这里离开的概率甚至还大些,前提当然是避免风险,对方饥饿的眼神表明,自己在对方眼中,如果没有别的价值,就是一盘食物。 倘若吃了自己,是不是出了此间,周正廉也能在天理门吹嘘一波呢,看,我就是那个吃过妖族的强者,味道不错,酸爽无比,大家都可以试试! 嘶—— 江枫想到这里有点牙酸,他嗅了嗅自己的手臂,想想味道不一定有那么好,甚至还有点恶心,就掏出几枚给江城子准备的干蘑菇,吞了下去,这种恶心的感觉才彻底消散。 他竟然也饿了。 在食物耗光之前,必须要找到出路。与周正廉沿着道路离开不同,江枫打算先去那片废墟看看。 ………… 浅山宗,罗川。 一场只由部分浅山宗修士参与的会议,正在卷帘司的一处空宅子里举行,风雨楼自然是不合适的,那是举行长老会的专用场所。 执法长老王显道,外事长老吴全忠,传功长老魏若光算是与会的修为较高者,也是地位最高的三人,而下首端坐的,则有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明镜司执事郑轶雨,以及此间屋子的管理者,卷帘司的执事王乙。 除此之外,还有东湖郡镇守周星,以及各种会议例行参与,且并无任何职务在身的江海,以及“掌门夫人”邱真真。 对于掌门夫人的身份,会议中的大多数人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因为“不顾生命危险”,参与了东湖郡的平乱,并且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减少了修士的损失,故此,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当面质疑邱真真的身份,在江海的“默认”下,邱真真作为一名“并非外人”的玄级修士,坐到了会议桌的一角,临时代表掌门参与此会。 作为评判赏罚的执法长老,王显道自然坐到了首位,这种混合了六司官员、长老、镇守列席的会议,在掌门江枫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之所以这么着急召开,是因为东湖郡平乱一事,已经过去了十天,而掌门江枫,还没有如约回归。 “今天主要讨论下,如何论功行赏,以及抚恤死者。掌门还没有回来,这件事不能拖着不办,否则,恐怕会引起些风言风语;东湖郡一众商铺的损失,也在等着我们给个说法,不能因为掌门未归,就一再拖延,影响我们的声誉。”王显道先是讲了会议的重要意义,继而多次强调了掌门未归,然后就扔出来一个案子,依次传给大家。 这份案子,王显道其实并没有与其他人商议。 散修打劫,这种事情在战乱时期,实数稀松品尝,但浅山宗承平日久,已经许久没有发生类似的案件,而由其他门派暗中指使的,则更是闻所未闻。这种事情,一般需要由掌门亲自裁决,除了明镜司之外,其他长老和六司其他部门,是没有权力参与的,至于东湖郡的镇守,之前浅山宗也从未有过这个职位。 故此,这种百年未有之变故,王显道觉得由身为执法长老的他来裁决,还算合适。另者,浅山宗的制度抄袭自金城派,而金城派的规矩,在诸位长老中,执法长老的地位是为最高,虽然浅山宗没有抄袭这一条,但想必是有道理可循的。 “只赔偿损失恐怕有所不妥。” 东湖郡镇守周星看了看提案,指出了这部分有所不妥,“我调查过历史上其他宗门的类似事件,一般来讲是一赔二或者一赔三。我们浅山宗并不富裕,所以一赔二我觉得还是相对合理的。况且,从作乱之人手中缴获的灵石,应该足以抵消这部分损失。” “周镇守言之有理。” 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没有去看王显道略有冷峻的目光,而是附和了一句,“三郡的发展现在正处在上升时期,我们不能在这方面省钱。在抚恤死者上,也得给个不错的抚恤金,现在这个额度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希望能给与一些名号,也好倡导大家为宗门效力。”他从兵争司的角度来说话,是因为在最后阶段的收网中,兵争司也死亡了十二名忠勇争先的凡俗卫士。 “不知魏兄觉得如何?” 见郑轶雨和王乙两位六司执事都没有给出意见,王显道直接问向了场中的修为最高者,他其实希望传功长老魏若光弃权,因为如果他弃权的话,庶务长老吴全忠也不会过于在意东湖郡的得失,并且,吴家在此次混乱中,并没有人阵亡,反而有人受到嘉奖,而嘉奖的额度,王显道私以为还是相当不错的。至于东湖郡,他打算后续以“监察损失”的角度想办法弄一笔经费,变相补贴部分商户的损失,这样,监察在郡治中的作用,会更加凸显。 “我同意周镇守的意思。”魏若光此番却没有弃权,“并且我建议更多一点,直接一赔三,多出的部分,可以由长宁商会提供的那部分上缴灵石来出,我相信掌门回来后,会同意我们的选择。” 嗯? 王显道心中不禁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魏若光,一向不是愿意投弃权票的么,今日是怎么了,公然的为周星摇旗呐喊。他们有所关联通气?他用余光扫了扫,发现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老王,你为了宗门好,这个大家都理解,毕竟咱们也不宽裕。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牵头拍一下,先一赔三,左右没有多少钱,开个好头,到时候大邑和暖谷,也能看见这边的例子,到时候商税上来了,都是些小事。” 吴全忠先是给王显道戴了个高帽,随即也表态同意魏若光的提议。王显道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佯装谨慎的推敲一二,最后才将此事定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办!” “还有一事,掌门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归,北木郡的事情,大家觉得该如何处理?老郑今天不在,听说与灵笼商会的合约,近日就要签署了。” 王显道突然抛出此议题,而这个议题,事先并不在讨论的范围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博得先机 落日的余晖照在卷帘司的白房子上,也映在院子中的两人身上,一人是毫无职务的“全职杂役”江海,而另外一人,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掌门夫人”邱真真。 “多谢江老的帮助。” 邱真真微笑着致谢,“你尽可放心,我既然是掌门的人,自然会将北木郡的情况调研清楚,待掌门回归后,也好有个参照。” “那自然好。”江海静思片刻,“邱思田就留在罗川,毕竟带个孩童多有不便。” “看来江老还是不信我。”邱真真笑靥如花,“这事情等到掌门回来,自有印证。也好,思田就留在此间,还请江老多多照顾。” “理应如此。”江海行礼,默认退去,回转到卷帘司的门房,却看见王乙正站在,依在柱子旁发呆。 “是掌门的女人,注意分寸。” 嗯? 王乙一愣,脸上顿时红了,“海老,你可别冤枉我,反而是你,在开会之前,找那个假掌门夫人聊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掌门回来后,说不说的清楚?” “牙尖嘴利。你懂什么?”江海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掌门夫人,现在并不重要,相信掌门回来自有分晓。重要的是她愿意帮我们做些事情,这些事情只能玄级身份的修士去做,明镜司虽然合适,但郑轶雨的修为太低。” “万一她中途跑了呢,或者危害宗门呢?” “邱思田在我们手里。” “什么,你把那孩童扣下了?” “不然怎么办,这是她唯一的软肋。你一定要把这孩子看好。”江海道,“有传言,怒风峡谷遗迹的探索已经结束,而掌门多日未归,或许出了些变故,正是宗内容易出乱子的时候,所以这时,你我都不能离开,防患于未然,记住,同时要盯紧风雨楼。” “好,不过海老,调研北木郡有什么用,郑长老不是负责此事么?” “按照规矩,郡是需要派驻郡守的,郑长老虽然可以与灵笼商会沟通一众事务,但却无法长期滞留在北木郡,故此,需要一个临时镇守,这个身份敏感,在掌门回来之前,不能敲定,派完全没有实际权力的掌门夫人前往那里临时过渡一下,再合适不过了。” “我说呢……” 王乙似乎有所觉悟,“海老,你说这女人,是掌门夫人的概率有多大?” “这得看掌门的。”江海故意卖关子,“不过我知道,在掌门回来之前,不论她是真是假,都是有用的,如果不是,记得把这件事承下来,懂么?” “嗯?”王乙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任何职务,而你负责的是掌门的起居,自然应该认得真正的掌门夫人。”江海道,“他们之所以相信我,一方面因为我跟随掌门多年,值得信任,另一方面,也是我用了你这个卷帘司执事作为佐证。”他拍了拍王乙的肩膀,“年轻人,犯错是正常的,人毕竟是你领回来的。” 啊? 王乙有点后悔方才的议事会未发一言了,这下摘都摘不清了,要知道,虽然有东湖郡的事情,可以自证一些身份,但只要自己没有那么配合,邱真真的身份就会更加存疑,她自荐前往北木郡的事情就一定会泡汤,自己也就无需承担这么重的责任了。 不过,他思来想去,或许真的如海老所言,北木郡镇守的职务,倘若没有人来临时占据的话,那多半会在方才的议事会上定下来,对于掌门来讲,并不是什么好事,作为江枫最亲近的人,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取得先机,对于掌门来讲很重要。他不止一次被江海教育,当然,这个道理在妹子身上也得到了明证,经过他“刻意”的宣传,现在不少人都知道赵良狄乃是他的目标,这让他凭空少了很多竞争者,只是器符长老赵文君看他的目光,似乎并不算友善。 希望她是真的吧,或者即将是真的吧,这身材配掌门还是不错的,而且,怎么说也是个玄级修士。哎,对了,也不知道她私下给我的调理身体的偏方好不好用,王乙想起来就有点脸红,他更不知道短发妹子愿不愿意尝试,话说,关系如果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的话,提起这个会不会被打呢。 ………… 执法长老王显道脸色阴沉的回到了府邸,原本打算通宵达旦的家族晚宴,也草草的参与片刻就意兴阑珊的回房休息。 方才议事会的节奏,基本失去了掌控,有关抚恤,嘉奖以及赔偿的事宜和尺度,他在心底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通过此事来试探各方对自己的态度。 有传言,怒风峡谷的探索已经结束,各宗各派的伤亡十分巨大,当然,相信活着出来的人,也多有斩获,或许会铸造新的传奇人物,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从传言中的日期推断,前几日,江枫就应该第一时间回到浅山宗。 灵笼商会有关北木郡的事宜,虽然江枫已经授权给庶务长老郑鲁达,但王显道估测,以江枫事必躬亲的过往来看,他一旦出了遗迹,不可能不星夜兼程回来过问此事的进度和细节,但如今他不见了踪影,那很有可能出了事,往小了说是受了不轻的伤,往重了说,或许运气不济死在了怒风峡谷,就如同九代掌门那般。 虽然短时间内无法验证,但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他有足够的理由推动此事,即使自己不出马,另几名长老或者相关的人员也会提起此事,比如东湖郡的一众事宜,就是由东湖郡的镇守周星提起的。 方案的试探结果并不理想,显然,作为平素很少管理庶务,仅仅执掌赏罚的长老,其他几名长老,镇守以及各司执事,并不买自己的账。 至于北木郡的事,他原本想要推动“监察”第一时间入场,之后再将“镇守”作为一个饵,来吸引魏婕的入场,借此获得魏家也就是魏若光的支持,魏婕他的确去沟通过,结果也不错,但魏若光并未买账,而是支持了江海提出的建议,临时委派一个掌门信得过的人前往巡查,待掌门回归之后再做定夺。 掌门夫人邱真真? 这就是他们推举出的人选,这人怎么可能是掌门夫人,他业已调查过当然,这无需仔细调查,她自己已经承认了此女子乃是黑水门已故掌门邱白寺的妹妹,怎么可能是江枫的夫人,但卷帘司执事王乙不发一言,变相肯定了她的说辞,自己也不能公然否定这个可能吧,毕竟掌门娶谁做夫人,那是掌门自己的事。 名正则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 只是一个临时委派的毫无职权的“巡查”,作为掌门夫人愿意亲自前往,且修为层次也无可挑剔,王显道还真的没办法反对,只是,这镇守一职,自然也就没法快速决定,他不知道魏婕到底有没有在魏若光面前提起此事,难不成,在魏若光担任传功长老之后,魏婕的影响力已经不在了? 左右也拖延不了几天,王显道暗忖,心中的乌云散去了很多。突然想起了风雨楼上的那个秘匣,那里封印着江枫的“遗嘱”,到底是指派了谁呢? 他猜测江枫指定的人选是郑轶雨,作为有功者的他今日也未发一言,是不是不想得罪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何破局呢,或者在无法破局的情况下,怎么能占据先手?或许应该去郑鲁达以及丁宝箴那里坐坐,提前做好预热,至于器符长老赵文君,他相信对方依然是个墙头草,没必要列在优先考虑之中。 ………… 浅山宗,伏元镇。 一道明亮的金光,不知道从哪个缝隙中,冲进了这黑暗无光的山洞之中。那光飘忽着向上,直奔一具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尸骸而去。 尸骸胸腔中的几个珠子仅剩下三枚,余下都知去向,那金光冲进尸骸的头部,那苍白的骨骼,顿时被血红的丝线的包裹,很快,几处被岁月侵蚀的断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正常,在少数的关节,甚至生出了细小的皮膜。 “东西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报。”他胸口的几枚珠子旋即放出了异样的光华,那光华渐渐笼罩周身,整具尸骸顿时悬浮在半空,他的髑髅抬起,空洞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金光,直奔洞穴曲折幽暗的深处。 那金光最后抵达洞穴深处一处并不明显的缝隙,却未如上次一般,直接冲向那透明的光膜,而是聚在那里,缓缓的,慢慢的切入,像是在溶蚀什么。 “水滴石穿!时间还很多。” 那髑髅缓缓低下,洞穴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 怒风峡谷,疑似元楚道宫遗迹的所在。 江枫小心的靠近这散乱的所在,与之前来时不同,这里的样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混杂着泥流和冰屑,只能从部分尚未倒塌的石柱判断,这里就是之前的道宫。 他试图寻找之前兑换法宝的那处祭台,以及自己藏身的那个房间,但未有所获。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混乱的灵气流,偶尔能发现能量耗尽的灵石,且并不以真正灵石的形态出现,更像是灵石矿。 这里,似乎原本建立在一处灵石矿之上,正如自己曾经发现的那个小型三阶灵地一样,只是这处灵地,似乎已经耗尽了大半的威能。 想想这或许也很合理,浅山宗罗川的核心所在,就是建立在一处低阶灵地之上,借助灵地的灵石,来勉力维持阵法的运转,元楚尊者再高明,也不能脱离此限制,空凭一身修为,维持道宫的运转。 何况,即使是假死,也是一种死,不可能修为不退反进。当然,从现在来看,他或许是在以退为进,借着这个遗迹陷阱,来谋取其他目的,只不过,他不幸的失败了。 在这处荒废道宫的中心,江枫还是发现了一处向下的通道。 放出影子,江枫决定进去看一看,是否有能从此间离开的办法,当然,这个希望很渺茫,但不去看看,永远不会知道。 影子首先被放了出来,江枫左右观察,未发现其他修士的痕迹,便远远的缀在影子之后,进了这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影子的能力,在遗迹中被莫名的加强,这点江枫一直没有想通,不过既然是好事,想不通就想不通,江枫没有那个时间去仔细思考,他只知道,影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曲折蜿蜒的通道表明,这里似乎是一处开辟出来,用来静思的密室,四周嵌入墙壁的灵石还在,并没有消耗殆尽,一方面说明此间并不依赖大阵的支持,另一方面,也给出了此间并未彻底坍塌的理由。 密室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空荡荡的,了无它物,只有凌乱的脚印,似乎有人来过,但细看这脚印,似乎只有进,没有出。 嗯? 江枫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意味,远远的停在上层的入口处,派影子小心的下了楼梯,进入到第二层。 第二层比第一层略小,但更像是生活起居的所在,角落里赫然陈列着一具破损严重的尸骸,他的姿势扭曲着,似乎经受了非人的痛苦,再仔细看,这具尸骸竟然并非纯粹的人形,更像是进化并不完全的妖族。 在尸骸前方,还有一个几乎腐朽的案几,能看出来之前是朱红色,但并不算法器,案头有几本随意打开的书,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岁月已经溶蚀掉这里所有的凡俗之物。 地上凌乱的躺着几具尸体,江枫认出这是之前同自己一同进入元楚道宫的几位修士,有些面目朝上,他认得其中一人,正是金城派的左丰亭,在自己入谷前去见冷听涛时,他还曾故意找借口将此人支开。 他怎么死在了这里? 通过墨狄长剑的“自匿”逃脱的江枫,自然不知道后来道宫发生的故事,难不成他们探索到这里,被莫名的存在所害? 影子在此间并不受限,江枫便仔细的探查了下此间的细节,发现并无异常。毒瘴?江枫似乎想到了这个可能,但从几人身上的伤痕来看,明显生前曾与修士争斗。 死于宝物的争夺? 这里却并无打斗的痕迹。 真是怪事!江枫思忖了片刻,他瞥见角落中的故纸堆中,尚有一枚玉简,如果宋维多还在就好了,或许可以让他去拿这枚玉简。能够留在此间的,或许与这道宫有关,江枫隐隐猜测了这个可能,虽然概率不大,但或许是出去的办法之一。 不冒险是没戏的,隔着这么远,江枫也无法得知这玉简的品质如何,他只能拈起两枚金光符,小心的进了第一层,除了感觉阴风阵阵,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楼,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故纸堆中,玉简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或许为普通物事,越是这样,江枫反而觉得玉简中或许藏有玄机。 江枫并没有冒险去捡那枚玉简,过往经验表明,贸然拾起元楚尊者的东西,多半是在作死,故此,他先是环顾四周,想先确认是否存在其他危险,之后再假借地上尸体的手臂,拾起那枚玉简。 嗬! 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吼,原本地上趴伏不动的几具尸体,猛然抖动抽搐了一下,江枫赶紧急退,那些尸体却陡然站起来,无神的双眼一同看向了江枫!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索前行 江枫果断的将手中法器换成墨狄长剑,灵力灌注其中,激活“冰元漩涡”,顿时,在江枫身前,一个混杂冰冷气息,裹挟风刃的漩涡,猝然成型。刚刚站立起来的六具尸体,同时受到影响,不由自主的向漩涡中心聚集而去。 金光符! 趁着几具尸体聚在一处的良机,江枫果断扔出对鬼物有更强杀伤力的金系符?,那金光符闪耀着噼啪作响的雷光,将几具残尸打的不停颤抖,仿若令人惊悚的舞者,片刻之后,便如烂泥般摔倒在地。 火爆符! 仅仅是金光符,恐难以将这几具形同鬼物的修士杀死,江枫再次扔出火系符?,想要将它们烧成灰烬,只有这样才能让鬼物彻底死去。 然而,连续几枚火爆符,竟只点燃了其中一具尸体,其余五具,只是变得焦黑,并没有燃烧,炽热的力量反而让它们苏醒过来,再次蹒跚着爬起,不断抵抗着“冰元漩涡”的吸引,向江枫走来。 嗯? 江枫只能故技重施,再次施展金光符,待到几具尸体倒下,才小心的靠近观察,这才发现,这几具尸体周身,都长有相似的白毛,正如之前遇到的天理门修士周正廉一般,而他们的身上,有着齿印相似的咬痕,似乎被某种凶兽噬咬过一般。 难不成,他们是被周正廉杀死的,而且被他咬了? 这个猜测让江枫一阵恶寒,又想了想,估测周正廉有些特别的本事,能幻化为某种凶兽作战,眼前几人,很可能是他变化为凶兽之后的杰作。当然,这些修士之所以会变成尸魃,定然和此地的环境有所关联。 这让他不禁对那玉简中的内容颇为期待,同时,也让他放弃了立即拿取玉简查验的打算,元楚老贼没死,或许这仍是他遗留众多手笔中的一环。 一刻钟之后。 躺在地上的尸魃再次苏醒,江枫故技重施,再次用金光符让其沉寂,此地甚是蹊跷,这些尸魃鬼物能不断的重生,除却其他未知因素,这或许与此地曾是一处灵地有关,不得不说,密室内的灵气浓郁程度,的确远胜道宫之外。这些鬼物不断地自行吸收灵气,再不断的复活,周而复始,在这块废弃灵地的灵力耗尽前,或许都可以一直存活。 江枫飞掠到洞口,正要离开,突然想起这些不死的鬼物,或者正适合自己手中的一件二阶上品法器: 银灵匕首,属性一【鬼物】,非生灵目标使用时,可以凭借其自动汲取天地灵气,增强存活时间;属性二【饮灵】,切割目标会消散对方体内灵气并提升品阶,但对鬼物无效;属性三【晋阶】,当汲取灵气后,积攒到一定程度法器会自动进阶提升锋利程度,不超过三阶中品;属性四【灵胎】此匕首在升级到三阶中品后有概率诞生器灵。 作为一件从墓穴中得来的法器,此匕首放在此间培养刚刚好。只要道宫废墟内的某只鬼物对其感兴趣,将其拿在手中的话,它便可以自动汲取此废弃灵地残存的灵气,倘若有机会放入生灵,尸魃还会攻击生灵,进而汲取生灵的灵气,在汲取足够的灵气后,便可以进阶并孕育器灵,进而有概率变为更实用的法器,而不是一直在手中蒙尘,用来割头发。 【饮灵】恰巧对鬼物无效,这可以确保此间的几具尸魃,都不会受到损伤,即使其中一具身体不幸未能支撑很久的话,还会“后继有人”。 这里就像一个恰到好处的“蛊”。 念及此处,江枫几乎就想将银灵匕首扔在此间了,不过转念一想,首要目标还是要离开遗迹,否则拿了晋阶的匕首有什么用,即使它晋阶再快,在自己食物吃光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何况,倘若周正廉也偶然回到此间的话,或许这匕首就是他的了,自己苦心孤诣,反而为他人做嫁衣。 一念及此,江枫便施施然退出了这道宫的地下室,小心的潜行到地表,将这里用石块封闭,机会虽好,但也要有机会享用才行。 打坐恢复片刻,江枫选了一条簇新的小路,直奔远方而去。元楚的道宫已经不复存在,此间余下最蹊跷的所在,无外乎这些不知道通往何方的小路,他打算小心的探索一番,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 浅山宗,暖谷郡南部,荒蛮未名之地。 这里到处都是荒山秃岭,浅山宗有史记载以来,均列为不毛之地。偶尔有山间的平地,也小到无法容纳村落聚居,李友德和李温故二人,最近半个月,都在此间徘徊,寻找着可能的机会。 “这里太差,灵地半点也无。原本以为是先人探索不够周密,现在看来,此间实数不毛之地。”多日探索未果,让李友德有点灰心丧气,站在飞剑上举目四望,所见之处虽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荒芜,但也好不上太多。 “五舅,这也算件好事,至少不需要费时费力,此地虽然大半划归暖谷郡掌管,但想必江掌门也没有指望我们什么。” “不,所谓忠人之事,既然掌门信任我等,就得做出一番成绩来,也让大家对我等口服心服。”李友德喘了一口粗气,挥手给自己来了两枚清凉符,驱散了身上郁结的暑气,“跟我下去探索一番,在云端查看,有些事情看不清楚。” “是!” 面目苍老的李温故不再计较,除了开枝散叶一事之外,他和李友善,还是处处以李友德为尊的,何况他跟随李友德多年,早就知道他是个在政务上认真甚至沉湎的主儿,方才的劝慰,也只是发点牢骚的调剂罢了。 两人在一处平坦的山谷落地,此间草木还算繁盛,比左近的荒丘要好上很多,李友德抽出一根镶金竹杖,沿着林下横生的灌木,向着更郁郁葱葱的地方走去。 这片杂色树林比想象中狭长蜿蜒,两人走了一个时辰,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李友德正要祭出飞剑升起,却听见隐隐有潺潺的水声。 李友德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了一二,旋即向着那个方向行进,片刻之后,就来到了水声最大的所在,但视野所见之内,只有一片平淡无常的树林。 他向前走了几步,踩在松软的经年落叶之上,手中竹杖用力一扎,旋即抬起,但见竹杖的末端,有水浸润的痕迹。 嗯? 李友德不禁蹲下身,空手挖掘,很快就见到一滩浅浅的水洼,这水倒还算清澈,似乎还在流动,只是极为缓慢,水量也不多,似乎仅能滋润左近的树丛和苇荡。 “只是普通的潜流。” 李友德细心感受了一下,并非发现任何特别,略有些失望。正要离开,突然觉得不对,“能听到水声,水不可能这么小。”他自言自语道,重新拨开那处水洼,手中灵气绽放,拿出一把细长的剑,径直插入了落叶之下的砂岩之中。 “有一层岩石。”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铿锵的凿击声。 “我来!”身后的李温故自告奋勇,掏出一枚银色钉子模样的法器,径直打向细剑穿插的地点,那银钉钻入岩层足有四尺,很快就有一股清流,沿着微细的孔道喷涌而出。 “水中有灵气。”李温故捧了一滩水,细心感受片刻,便给出了结论,“品质还算可以,应该是从那个方向流过来的,五舅,我们向上游走走?” “我正有此意。” 两人循着潜藏的溪流,直奔上游,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现了溪流的源头,正是一处仅供半人弯腰深入的山洞,两人不再犹豫,潜入其中行进了大约三四百步,低矮的通道忽然豁然开朗。 此间水流声已经很大,几乎掩盖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李温故打了魂火宫灯,发现这里是一处宽达数十步的地下暗河,而潜藏的溪流仅仅是其中的水满溢出的一小部分,暗河水量极大,不知从何处而来,更不知道流向何处。 “此暗河或许曾流经极深处的灵脉,故此初具灵气。”李温故分析道,“五舅,看来此地也不是一无是处。” “甚好!倘若能将此暗河之水引出,至少可滋润上千亩灵田。虽然没有商贾便利,暖谷郡在我手里,也能上一个台阶了。三郡,不,四郡的考评,我要赢得精彩,赢得让人口服心服!”李友德脸上浮现出雀跃欢喜的神情,顿时感觉腰身温热有力,似乎今晚还可以再耕耘一番。 ………… 力宗,真武城。 楚弈鸣刚刚送走胞兄,同辈排行第二的地级修士楚弈临,对方送来了父亲楚安澜不幸在怒风峡谷遇难的噩耗,并且与其商议当然,不容商议的口吻也可以理解为决定快速接手一部分低级灵脉。 对于“家主兼家父”楚安澜的死,有了神秘黄老的事前铺垫,楚弈鸣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无需伪装成悲戚的模样,因为楚家的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和“家父”楚安澜的关系疏远而冷淡。 楚家一向负责管理力宗的灵地,并且,其中大部分由已经达到地级中段修为的楚安澜和地级初段的楚弈临掌管,少部分归属于几名附属家族内的其他修士。在楚安澜突然死在怒风峡谷之际,力宗高层自然不会立刻撤去楚家的权力,但接踵而来的监管,以及分而治之是必然的趋势,对于宗门来讲,这也是必须要采取的安全策略。 听闻最近兴起的雷家,或许会接收部分楚家的权利,当然,在楚弈鸣和白世在相继陨落之后,是否会有其他的因素,导致更多的调整,也尚不可知。 楚弈临的意图很明显,由楚弈鸣接手几座品阶并不高,面积也偏小的灵地,而他则全力想办法守住最重要的几块高阶灵地,确保楚家的核心利益不受影响。楚弈鸣修为低微,仅仅是灵级,但好在还是男丁,这符合力宗的传统。 划分灵地由楚安澜之前的副手王伯来执行,他随意的划了五座灵地给楚弈鸣,希望他能尽快接手相关的人和事,勉励了几句便匆匆告别,不徇私情,公正无私的王伯,在家族内有口皆碑。 不过看起来也不尽然嘛! 楚弈鸣送走几人,屏退管事黄东,这才背过身去,暗自展开手中一张卷在一处的纸条,那纸条上却没有字,只是画了一座楼阁,正是满月楼。 果然是他们在加快布局,而自己接手的灵地之中,东博城灵地赫然在列。楚弈鸣自问没有任何为楚安澜报仇的想法,他只是不想被当作一个无意识的棋子。 必须要想办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东博城灵地是此中关键,但观王伯的表现,对方或许已经渗透到此间多年,关系勾连,牵扯甚大,自己贸然行动,反而会被怀疑。 他思忖了片刻,觉得既然要承担灵地的管理,就必须要用几个信得过的人,这样才能在探索中安然前行,更加接近真相,或许养母赵家的几名修士,能发挥些价值,但他们修为低微,同自己一样只是灵级,似乎无法深入调查。 另者,自己之前断定的,上官家与此事有关的猜测,也需要尽快着手调查,这件事或许还需要依仗江枫来帮助调查,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平安归来? 当然,在江枫介入之前,自己也不是毫无办法印证此事。如今楚安澜已死,楚家的影响力受到了极大削弱,自己声名不堪,倘若上官家此时仍然对婚事感兴趣,或许就可以证明,上官家也在局中。 委托养母赵氏,重提婚约一事?楚弈鸣突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 “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瘦弱的年轻人接过余小正递过来的纸条,但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就用怀疑的口吻质问道。 “没错,”余小正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明察秋毫”的字帖,“你要相信我们的调查结果,我们‘谜题旅团’是讲信誉的。” “也就是说,楚弈鸣是因为贪图秋月姑娘的美色和丰满的身材,不顾婚约在身,进了满月楼,而满月楼背后的人掌握了楚安澜私自开采灵石的证据,想要借楚弈鸣之手,敲诈楚安澜,但楚弈鸣不愿意合作,故此设局,弄出了嫖资纠纷这种闹剧?” “没错,楚弈鸣的未婚妻是一个男人婆,这个不会有人喜欢,这很说得通。”余小正瞥了一眼对方略有愠怒的表情,他也知道这理由很牵强,但负责调查的朱艺照觉得这很合理,正如为了白若熙,他也愿意加入“谜题旅团”一样。 至于其他的事,纯属余小正题外发挥,虽然姐姐余小曼让他把事情闹大,但他最初并没有想出来怎么把事情闹大,他派出去的几名调查人员,均未能深入调查,就莫名其妙与路人产生了纠纷,未能探查到任何机密。 楚弈鸣在圈中口碑是不好,但也只是欠满月楼灵石,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几大家族的子弟,故此,讲不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来,他闷头想了一个晚上,只能从楚家入手,楚家管理灵地,那大事是什么,自然是中饱私囊,想想楚家那亭台楼榭,再看看自己余家,这事多半是真的。 为了把事情闹大,他故意编造了几个惊人的数字,并言之凿凿的推测满月楼有很深的背景,不能轻易查探,并把这件案子的调查结果故意扔在了“谜题旅团”的议事厅中,相信其中几名嘴不严的家伙,已经将此事宣扬了出去,至于传成什么样,那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听说楚安澜不幸死在了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倒是件蹊跷的事,不过这样也好,楚安澜私自开采灵石,死无对证,只是现在余小正隐隐有些担心,虽然“谜题旅团”小有名气,他还拉了朱艺照这种颇有背景的掌门家族子弟入场,但能否扛住满月楼和楚家这波反扑的怒火,还未可知。 怎么好像被坑了,不会被关几年的禁闭吧?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样,对我们的调查可否满意?”压下心中的担忧,余小正露出自信的笑容,以及洁白整齐的牙齿。 “把法器还我!”一脸得意的他却迎上了一双怒火中烧的眼。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况有变 上官秀棋气鼓鼓的一脚踹开了房门,却发现母亲姜氏和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子坐在堂前聊天,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娘,我回来了。”她赶紧低眉顺眼的压下怒火,抬起的右脚竟不知道放在何处,这女子她认得,乃是一位经常来往的远亲,按照辈分,她应该称之为“姨母”。 “秀棋还是这样英气。” 被突然踹开房门,那半老徐娘神情也是错愕了片刻,旋即恢复了神采和笑容,说了一句缓解尴尬的话,随即便微笑着起身告辞。 “姐姐慢走。” 小心的陪笑着,送走这位上官秀棋的“姨母”,姜氏才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秀棋,“没轻没重,又在哪惹了一肚子野火,回来发泄?看你穿的,像个野小子一样,舞刀弄剑的,也不学学女红,这样什么时候能嫁出去,真是气死我了。” “娘”上官秀棋这才撒了个娇,“她来做什么?” “还不是给你说亲。” “我不是定亲了么?”上官秀棋将手中长剑随意的扔在桌上,端起一碗不知道谁喝过的凉茶劈头就喝,诧异的问道。 “还是那门亲事,楚家的六少,楚弈鸣。” “我不干!” 上官秀棋突然想起了余小正那句“嫌弃身材,这很自然”的话,想想楚弈鸣还去过“满月楼”那种地方,在那和那帮莺莺燕燕厮混了那么久,那双手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停留抚摸过,顿时身上感觉每一寸都不舒服。 “为什么不愿意?楚家家主虽然新丧,但也比我们家强很多。这楚弈鸣听说长得又英俊,交际又广,据说上次出了事之后,仍然能够修炼,现在马上就灵级圆满,重归玄级,甚至恢复原本修为也很有可能,你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我就是不愿意!我不想嫁给他!”上官秀棋下意识的拒绝道,忽然抓住了什么,“什么,你说楚安澜他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称呼,是,据说死在什么劳什子遗迹中了,谁知道呢,地级修士,说死就死了,倒也蹊跷,等你嫁过去,一定要劝你夫君,少去冒险,就在宗内做点庶务,你再早些生个一男半女,不是挺好的么?” 她正左一句右一句的劝说着,忽然屋外传来一声轻咳,姜氏赶紧开了门,却见到家主上官霸霜正冷脸站在门外,赶紧行礼: “父亲。” “楚家派来的说客来过了?”上官霸霜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是。” “楚家新丧,三个月守孝期结束之后,秀棋就嫁过去,我看九月二十六日子不错,就定下来吧。” “是。”对于家主父亲的话,姜氏只能听从,不过她还是回头一把拉过上官秀棋,“父亲,您看是不是应该给秀棋多准备些嫁妆,以免嫁过去受苦。” “受苦?”上官霸霜轻哼了一句,“楚安澜都死了,谁能给她苦受?情况有变,要不是有大人物来说媒,我还不愿意再将孙女嫁给他呢。” “爷爷,我也不想嫁。”上官秀棋斗胆回了一句。 “此事并非儿戏,由不得你任性。”上官霸霜这次没理她的乖张脾气,“最近少出去跑,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搞什么调查。”他转身瞅了一眼姜氏,“把她给我看好了,出嫁前不准出门,给她拾掇拾掇,像个女人样!” ………… 力宗,拓源城。 “朱三,你怎么选这种鬼地方。”密室之中光线黯淡,各种味道的浊气混杂挥之不去,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然怎么弄,我又不像你,手里有几个日进斗金的坊市,我只能管骡马市,这挨着赤龙门的拓源城,是我手里最好的地盘了,而且这里牲口特多,他们都不会乱讲。”朱三连抱怨连揶揄,甚至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 “别抱怨,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骡马市怎么了,左右这里有‘兽船’经过,你们有谁费了自己一点灵力飞过来的么?”另外一个人声音很大,居中劝解道,“左右现在楚安澜已经死了,终于可以重启咱们的计划,必须加快速度,否则,‘风师叔’那里积存的欠账,咱们可谁也还不上。” “白世铎,他还能逼我们不成?”被称为“朱三”的男子嗤笑了一声,“这事泄露出去,别看他修为高,掌门一样弄死他。” “乌鸦嘴!”不止一个人说道。 “哎,老不死,听说余家在调查你们黄家,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三人一同看向了角落中的老头。 “无妨,他们本来只是帮点忙,现在无非是借着楚安澜的死邀功,想要分一杯羹罢了。”老头只是慵懒的挪了挪身子,“我已经和他们联络了,有他们的人遮掩,咱们也能做的长久一些。” “那分成要怎么改?” “既然情况有变,那就变化一下方案。风师叔还是占三成,其余的我们都减少一些,朱三,我们黄家,白世铎,还有你们广济堂各一成五,现在多了余家,他们分七分,留下三分给楚家那小子,也好让他闭嘴,等灵石矿枯竭了也方便换地方,其他关联的各家打点,都由我们黄家来出。”角落里的老头道。 “风师叔这老东西,什么都不做,还要三成!” “别瞎说!你以为这件事就凭我们几个能遮住天眼么?没有风师叔罩着,咱们几个没几天就得不知道死在哪个沟里!” “是是是,你都对,你说的都对,话说你哥,是不是也和这事情有关?” “白世在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不过,我们找人占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种很可能是神魂俱灭,十有被魔物所杀。” 几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 “猛禽,御风宗南风城,三十六人,一名地级,一名金丹,十三名玄级,六名筑基,其中两名玄级圆满,一名筑基圆满,女修两人……” “猛禽,御风宗南风城,三十六人,一名地级,一名金丹,十三名玄级,六名筑基,其中两名玄级圆满,一名筑基圆满,女修两人……” 况书才不断的重复着一段相当长的话,脑袋几乎快炸了,才听到身边的李大棒再度强调了一遍,“记住,应答不能有错,倘若被问出有差池的地方,就前功尽弃了。如果问到我没有想到的问题,即兴发挥就好,能说的模糊一点,就模糊一点,或者干脆就说这是秘密,懂了么?” “我背到哪里了?” 况书才被打断了很不高兴,当然也仅限于不高兴,他手臂上的铜环还在,“话说,这样就可以弄到灵石?” “当然,急人所需,这是我李大棒的长项。碧云宗现在急于复仇,但又不能贸然兴兵,所以在暗中招募有实力的散修。而你,就是‘猛禽会’的副会长。” “屁猛禽会!”况书才吐槽道,“那我为什么不是地级,也不是金丹?” “因为你负责的是挣钱,但你的权力一点都不小,能直接影响会长的决定,懂么?” “懂个球。”况书才撇撇嘴,不满的说,“你说的帮忙,就是要我和你一起去招摇撞骗?露馅了可是个死。” “那你还能做什么,你也不是地级,也不是金丹。”李大棒用方才况书才的话回答他,“这不叫骗,这叫游戏。他给我们灵石,雇佣我们去洗劫北剑门,我们拿了灵石就走,既赚了钱,也没有杀人,岂不美哉?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弄到其他散修的名单,卖给北剑门,又可以赚上一笔,当然,我猜他们对付北剑门只是个虚的名头,真实目的不在北剑门,而是金城派。” “我只欠你一件事。” “好,等你帮忙搞定碧云宗,我就帮你摘了铜环,说到做到。” “那该死的水草呢?” “你不是说你只欠我一件事?” 那一刻,况书才真想杀了李大棒,但随即脚踝上就传来酥痒的感觉,他知道这是水草又在滋生,一旦动了杀意,这水草就莫名其妙的生长,真是件该死的东西。 ………… 力宗,南萝城。 秋南嘉恢复了她黑纱遮面的样貌,坐在上首听着几名管事有关本月事务的汇报,她的心绪很乱,就连汇报之人,都能透过她慵懒的姿态,看出她心不在焉,故此,在匆匆汇报之后,所有管事都未逗留,生怕惹了霉头,匆匆离去。 “倪大宝,你留一下!” “是!” 衣带渐宽的倪大宝突然被叫住名字,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只有自己留下来独自面对心情似乎不佳的右使大人,喜的是自己终于进入了高层的视线。 “那团变成金光的黑气,找谁去调查下比较好?” 倪大宝正要回答问题,却听右使大人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黑气?什么金光?怎么调查?派谁调查? 他不禁惊得一身冷汗,抬头瞥了瞥上首毫无表情的廖神苍,对方竟然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惊慌间,却听见上首另外一名修士接过了话头。 “最初是李左使在经手此事,有关黑气的源头,我并不知晓。最早黑气也是李左使用特殊手段封印在瓶中,后来辗转转交给大人您,只有少数落在墨丘泉手中,后来墨丘泉死了,便丢失了。” “这些我知道。”秋南嘉道,“我也知道,这黑气来自于浅山宗伏元镇的一处神秘山洞,为此,我们死了不少人。之前,都有谁经手过此事么?” “您还需要问李左使。” “好,我自然会去找会长沟通此事。”秋南嘉站了起来,“在这之前,先搞定伏元镇的事情,这事情是你在谈么,倪大宝?” “是,是属下在办!” “尽快敲定此事!” “是,我们已经和浅山宗以开采矿山的名义达成了条款,伏元镇以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尽快能名正言顺的增派很多人手前往伏元镇,懂么?”秋南嘉打断了倪大宝的话。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倪大宝本想借机体现下自己的办事能力,没想到右使大人竟然毫无兴趣,好在事情他已经敲定,不过“很多人手”是什么意思,不限修为么,这个问题他似乎还需要尽快与浅山宗沟通一下,虽然他相信浅山宗没那个能力反抗,但如果惹得右使大人不愉快,也是件麻烦的事。 而且,伏元镇难不成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事情他还第一次知晓,在上报了伏元三镇矿产瘠薄的结论后,高层竟仍然批准了伏元三镇的合作,看来,这秘密是其中主要的原因。 怀揣着这些猜测,他战战兢兢的走出会客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没有汇报:浅山宗的掌门江枫最近好久都没有出现,疑似发生了变故,就连发生在东湖郡的散修作乱,都没有出面处理。 浅山宗的情况有变,不知道是否会影响高层对于伏元镇的决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回去,现在右使大人明显心绪不定,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为好。 ………… 蜿蜒的小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但江枫却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意味。左右混乱的碎石泥浆中,混杂有手臂粗的干枯藤蔓,正是自己逃离元楚道宫之后,困住自己的那棵怪藤,江枫记得那气味,小心的挖取了一块,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里通向那处小型三阶灵地? 江枫隐隐有此猜想,脚下的步履不禁慢了下来,两个时辰之后,他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似乎为临时拼凑起来的建筑。 那塔型的建筑有三四丈高,由大小不一的碎石垒成,表面散乱而丑陋,缺少正常建筑应有的秩序和美感。 这是元楚的新道宫?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从之前的道宫废墟以及这处新道宫来看,元楚的确受了不小的伤,或许此时正在道宫的深处养伤。 江枫想了想,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喝下剩余的“云诡药油”潜伏起来,同时放出影子,快速进了毫无遮拦,也毫无阵法存在迹象的道宫,药油的有效时间短暂,他必须快速的侦查到此处的危险。 道宫内黑暗无光,入口是空旷的大厅,有一处简陋的白玉祭台,上面放置了六枚黑色的秘匣,正是之前自己在道宫中所见剩余的六枚,有了经验的江枫自然不会触碰,而是看向深入地下的简陋洞穴。 影子飘忽间深入其间,很快就感受到这里灵气的充盈,这处新道宫,正如自己所料,是建立在那处小型的三阶灵地之上,不远处的灵泉,也同时佐证了这一点。 此间的墙壁,相比外间更为粗糙,像是被蛮力撑开,未经任何雕琢粉饰,空间也不大,似乎只有上层的一半,大概两百步见方,数十根狰狞的石柱撑起这片空间,同时也将这里分隔开来。 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处圆形的黑色祭台,周围镶嵌着黑色晶莹的碎石,祭台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样,像是某种阵法,因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江枫猜测,或许这祭台也是从之前的道宫挪移而来。 祭台的六角,各自有一枚可以嵌入灵石的所在,从大小来看,至少要三阶灵石。这里铭刻的,难道是传出此间的阵法? 江枫正待寻找其他线索,目光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所吸引,在一根特别的,包覆大量黑石碎片的石柱上,正困着一位短发女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似曾相识 这位似曾相识的女子,正是齐国的金丹修士晏殊佳。 入谷时齐国与御风宗的切磋,一时间让这位天之骄女和慕芊雪,共同成为在场诸多修士关注的焦点,如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故的她,正被困于一根两人合围的粗大石柱之上,周身被黑石岩片层层覆盖,一直延伸到胸口,只露出伤痕累累,血迹斑驳的头颈,但似乎还有一口气在。 这道宫形成应该时日不多,晏殊佳被困于此处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江枫左右观察,在石柱的旁边,发现了一枚花纹......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月关新书:南宋异闻录 南宋异闻录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xs/317/317553/ m./33xs/317/317553/ 内容试读 第001章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 (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首发m. “老黄,怎么回事?”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胴体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电脑端:/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手机端::/m./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xs/317/317553/ m./33xs/317/317553/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元楚之死 “先放我下来。” “小子,不要和我耍小伎俩。”灰雾抖动着沉默片刻,江枫身上的黑石开始退散,重新回到脚踝附近,但却没有全部消失。 “影子的来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团黑气,是黑气伤了你?” “小子,你知道那团黑气的来历?” “没错。”江枫将手放在储物袋上,随即感受到脚踝处的黑石再度凝实,“元楚,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不要和我提条件,你的命在我手中。”灰雾中的声音冷淡,且不容置疑,“你可以在此间的法宝中,任选一件。” “也需要承担你的道言?” “不,我会帮你解除,这很公平,但你的话,要有足够的价值。” “一言为定!”江枫在灰雾的凝视下,掏出了一枚长颈小瓶,正是得自墨丘泉的遗藏。他将小瓶扔在身前,那小瓶跳脱着,滚落到灰雾身前,灰雾形同干柴的手上,陡然伸出尖锐的五指,抓住了小瓶,除去符?,将那小瓶打开,一缕黑气从中飘散出来。 嗬! 黑气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正要逃脱,却被灰雾一把抓住,攥在手掌之中,嘶嘶腐蚀的声音顿时从黑雾的掌中传来。 “没错,一样的感觉。小子,东西从何而来?” “这黑气是什么?” 江枫之所以扔出小瓶,就是要亲自确认,重伤元楚的黑气,是否就是“蚀”,并且,他想要从元楚这里探听到“蚀”到底为何物,从而侦知那名“真灵圣者”的秘密。在自己仍有情报没有透露的前提下,江枫相信元楚不会马上杀了自己。 “知道这些对你无用。” 黑气在灰雾的掌中逐渐溶解消散,灰雾反而因此略微凝实了一些,“这是天级修士凝练的一缕带有其意志的残魂,拥有简单的意识,称为‘意魂’,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遇,能够拿到此物。此物从何处来?是否还有?” 天级修士? 难不成那个真灵圣者,是个死而未僵的天级修士,那他躲在那里做什么,也和元楚老贼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答我!”灰雾中的元楚似乎有些不耐烦。 “一个地级修士手中,我还同时发现了一枚玉简,但我看不懂。”江枫再次将手伸向储物袋,此番,他感知到脚下的黑石,没有再度凝实,看起来,元楚对自己的戒备,比方才要小得多。 灵识探入储物袋,一把抓住了玉简,借助玉简的遮掩,他把得自伏元镇山洞中的“霜”珠,同时带了出来,遽然扔向了那团灰雾。 冰冷恶毒的寒意顿时充斥了整座道宫。 那拳头大小的“霜”珠,一遇到黑雾,仿佛冰块坠入烈油之中一般,顿时剧烈的蒸腾起来,在灰雾之中左右冲撞腾挪,上下拉扯,一团苍白的气息,与灰雾混在一处,仿若两条纠缠的毒蛇,互不相让。 江枫脚踝上的黑石缓缓向上游动,江枫一惊,心道元楚竟然还有余力分心对付自己,赶紧一把将“幻”珠也掏了出来,再次扔进那团纠缠的气息。 一团紫气加入战团,很快就将灰雾撕扯得四分五裂,颓势尽显,灰雾终于不再恋战,想要退却,紫白二气却不愿就此放弃,紫气化作密匝的兜网,将整团灰雾笼罩其间,而白气,却不断的蚕食灰雾,直到灰雾彻底消散。 江枫脚踝上的黑石,同周围的所有黑石一样,陡然消退,再也无法聚在一处,元楚的残魂,已被两枚怪异珠子蕴含的“意魂”吞噬,消散在这片天地间。 紫白二气悬在空中,它们渐渐融合,再不复之前的两种颜色,化作淡金微紫的一团光芒,直奔蓝光传送门而去。 啪! 这团光芒快速穿越传送门,消失在视野中,传送门也快速崩解消散,随即传来一声金属折断的脆响,但见一块黑色石片般,巴掌大小,拇指厚度的圆形盾牌,在传送台上赫然显现,它粗糙的表面,正有一道刚刚形成的,几乎可以将它断成两截的裂纹。 江枫赶紧上前查看,玲珑宝光打过去,这断裂的,更像是一枚小型护心镜模样的盾牌,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从未见过如此品质的宝物,应在法宝之上! 江枫甩出一道灵力,那灵力浸润在这盾牌之上,瞬间被吸纳干净,如泥牛入海般,什么都没有发生,江枫加大了投入,那盾牌仍然没有反应,只是江枫感觉,似乎自己与这方天地,有了不同寻常的感应。 心思念动间,十几片黑色石片,在江枫周围聚集,按照江枫的心意,一会排成一个“一”字,一会排成个“人”字,倒也奇特。 这是元楚老贼的一件重宝! 而在元楚死后,这件重宝已经无主,只是以江枫对这件宝物的掌控,仅仅能用来操控少量的黑色石片。他想了想,试图用长剑将其从传送台上撬起,但这盾牌,仿佛契合在上面一般,纹丝不动。 无法拿走? 好在这座道宫之内,尚有数件法宝级宝物,既然元楚已死,宝物自然归属于自己,且不用再担心他的道言。然而那些宝物,似乎都不如眼前的这枚“盾牌”重要,思忖片刻,江枫手中的长剑加大力量,这宝物,他势在必得。 成了! 江枫感到手上一轻,黑色盾牌终于被不断加大的力道撬动,几乎已经断裂的它,从传送台上飞起,表面浮现出道道水波样的青色光芒,那光芒迅速扩大,穿透所有的障碍,向远方荡漾开来。 江枫只听到隆隆的响声,随后就见到数枚匣子,如流星般,击碎头顶的墙壁,化作点点流光,冲进了这件盾牌宝物之中,顿时,它表面的裂痕上充溢着各色的光芒,那断痕因此修复了不少。 擦,我的法宝! 江枫一点都不高兴,早知道不应该贪图此宝,却错过了那些自己可以掌控的法宝,还未等他骂出声来,那盾牌再次浮现出一道青色光芒,整座道宫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数十枚磨盘大小的灵石原矿,从岩石中钻出,冲向那黑色小盾之中,意图继续修复这件宝物。 不好,这里要塌! 受到这两波力量的连续拉扯,这座本就形同朽木的临时道宫,仿佛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损毁。 江枫左右观察,赶紧从周正廉的碎尸中抓起几枚储物袋,心中庆幸,还好有储物袋的遮掩,否则这件宝物,定会吞噬这里所有具有灵性的东西,心如电转间,他收了影子,扔下那枚似乎仍然无法带走的宝物,直奔上层而去。 “救我……” 他刚要冲出去,却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勉强喊出求救声。 “这……” 江枫回头看去,没了黑石的束缚,晏殊佳已然瘫倒在地上,她的小腿,已经有一半被黑石损毁,此刻正倒在血泊之中。 这人生命力真是顽强,江枫想了想之前晏殊佳介绍传送阵给周正廉的事情,想必她或许知道一些出去的办法,现在传送阵业已消失,或许她还有用,便一把将晏殊佳抱起,冲向了入口。 ………… 浅山宗,东湖郡。 周星刚从罗川归来,就在匆匆整饬一新过的议事堂中召见了孟鲲,这个鼻孔朝天的灵级修士,因为属于寒山派修士,身份敏感,故此,周星并未将他带回罗川论功行赏,而是将他安置在府中。 “孟鲲,此番多谢你出手,若不是你从中掩护,或许我会失陷在那铺子中。只是你身份特殊,此次论功行赏,恐怕宗内没法表彰你,还望你能理解。”周星示意孟鲲不必多礼,并且亲自给他沏了一杯灵茶,这种待遇,在有机会进入议事堂中的修士当中,并不多见。 “镇守大人客气,我既然求到掌门,要来浅山宗,自然要为宗门出力。”孟鲲倒是直爽,并没有因为没有受到任何表彰而心中不平,“只是,您还得帮我找些事情做,这样我才能弄到一份薪俸。” “哦?这样也好,这里的情况,比寒山派要好上太多,早日领上一份薪俸,你也能尽快重新修炼,你法相不错,大道还是有望的。” “不,我只是想尽快能去提亲,马美熙在罗川已经很久了,倘若我能早日购置一些田宅,就可以尽快请掌门钦点,娶她过门了。” “嘶……” 周星一愣,没料到孟鲲竟然是为了此事,心中对他的观感,瞬间转变了不少,他本以为孟鲲是耐不住寒山派的穷苦而投奔浅山宗,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心中所爱,这年轻人,心思倒是有点奇特。 “等掌门回来,我会和他汇报你此次的贡献,请他定夺你的职务。眼下,东湖郡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你可以在此间帮我的忙。” “镇守大人,如果是庶务的话,我倒是做不来。”孟鲲坦白的说道,“我在寒山,一直负责暗中监视您和马太吉,这方面我在行。是否有类似的职务可做?” 监视? 周星又是一愣,话说自己当年在寒山派,还被暗中监视过?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现在想来,那几年还是过得浑浑噩噩,没有自我,和现在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但却充实的生活不可同日耳语。 要说监视,这次赤霞门暗中介入的东湖之乱,还真是小看了这些潜伏在暗处的力量,如果不是明镜司及时侦知,会同罗川的修士及时赶奔过来,将其快速剿灭,或许会有更多的散修,趁火打劫,那损失可就并非眼前的小数字了。 “既然如此,那就临时委派你为此间‘按查’,负责暗中监视郡中不明来历之人,掌门回来后,我会奏报此事,在四郡设立此等职务,配合明镜司,靖除隐患。” 周星心中曾经想过,让“监察”同时兼任此职务,但“监察”并非修士,且更重要的,乃是监督包含自己在内的一众官吏,并非民间潜藏的危险,从这些来看,这个职务还是非常必要的,想必掌门也会对自己的建议十分赞同。 卷帘司执事王乙来东湖郡时,周星也曾经侧面打听过三郡的事,在沈峻茂,李友德和自己之间,自己所提奏案频率最高,也时时被采纳。在镇守这个职位上熟悉了几个月之后,周星打算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谏吏”,希望能从治理东湖郡中,汲取一些经验,形成规章,反馈给掌门江枫,这是他擅长的,也是他所喜好的。 至于改善民生,拓展商业,这些他自然也会勉力去做,但相比谏言来讲,他更希望自己在这方面取得进步。 ………… 怒风峡谷之外。 一团黑烟突然冲天而起,张开皮膜样的骨翼,直奔远方天际的一团金光,他的速度已经到了极致,带动的罡风甚至将他周身的黑烟冲淡,露出他血红健壮的袒露胸膛,正是一直与陈昆等待在谷外的万老魔。 啪! 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把折扇,正打在他的腰间,万老魔身形一个趔趄,速度因此受到了影响,悬浮在半空之中,看向了折扇打来的方向。 “你是谁?”万老魔看向虚空之中渐渐凝出的一道红色身影。 “这金光与你有关?” 红袍人并没有回答老魔的问题,他模糊的面部遮掩在兜帽之中,瘦削的身形隐隐漂浮向上,停留在可以俯瞰万老魔的高度。 “你瞎么?如果和我有关,它为什么要跑,如果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追?” 万老魔已经错失追击金光的最佳时机,心情甚是烦躁,只不过这红袍人身上隐隐透出的煞气,给他非常危险的感觉,似乎并不适合与其交手,不过,自问可以与地级或者金丹修士恣意交手的他,心中并无半点恐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你想和我比试?”红袍人似乎轻松侦知了万老魔的想法,而且,对方的回答将他有点绕晕了,此人与那团金光到底是有关,还是无关? “嗯?‘听言析心’术?” “道友好见地。既然金光与你并无瓜葛,你可以走了。”红袍人收回绕了好远才折返回来的折扇,发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纹,心中暗忖,眼前这位并非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物,倒是看走了眼,不过他自认背景深厚,不惧普通修士,便神色坦然道:“至于你想和我比试一二,我拒绝。” “容我想想,你为人族,又行事嚣张,胆大妄为,身穿‘罗红绣袍’,那么,卫阑秋是你什么人?”万老魔问道。 “你到底是谁?”听到万老魔提及“卫阑秋”,红袍人明显很意外,模糊的面部上烟雾缭绕,灵力外放,似乎动了杀机。 “哈哈,我是谁不重要,你这随性而起的杀念,更是验证了我心中的猜测,你是‘九老头’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万老魔还未等对方回答,便继续说道,“给卫阑秋带个话,清猗已死,往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但我想知道她的死因,十五日之后约她一见,她自然知道我在哪里。”他身形一抖,黑雾再次缭绕周身,向来时的方向飞去。 “不再计较?十五日后?自然知道?” 瘦削的红袍人默念了这十几个字两遍,心中却未能联想到什么,既然有人要给师尊带话,那就带好了,只是这人甚是诡异,既然与师尊卫阑秋有些瓜葛,又提及一个像是女人的名字“清猗”,想必师尊会知道他是谁。 拦住这个可疑的家伙,结果自己也错过了那道金光,怒风峡谷一行,竟毫无所获,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不过想必有了此人的这些关节,师尊多半会为自己说话。 该回去了。 他的身形渐渐消散,连带着罗红绣袍一同消失,仿佛并未来过。 ………… 坍塌的元楚道宫之外。 “怎么离开,你找到方法了么?”江枫散乱的废墟中重新找到了那眼灵泉,取了清水泼在晏殊佳的脸上,露出她嫣红细嫩的脸庞来。 “你……能救我出去么?” 江枫没想到自己等到了一样的回答。 第一百九十六章 立下誓言 望着那一汪水润令人怜爱的眼神,江枫心思不禁有些飘摇,直到残余的水滴从他指尖滴落,他因而习惯性的摩挲了一把额头,短暂的失神瞬间变得清明。 不对,这是一名金丹修士,只是暂时受了极重的伤,无法攻击自己而已,即使有些年轻,有些幼稚,愿意相信方才那位同族的天理门修士周正廉,但事实就是,她并未透露出那传送台存在的风险,而周正廉也错误的理解了她的话。 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不难分析,眼前这位晏殊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回归平常心,江枫再不去看她的眼神,而是一本正经的问道,“我是妖族人,你愿意相信我?” “本来是……不信的。” 晏殊佳的话断断续续,大量的失血让她挣扎在生死边缘,她想起了无数师尊的话,以及自己平素积累的应对信条,便攒了几口气,连续的说道,“如果你愿意发一个救我出去的灵魂誓言,我就告诉你……离开此间的方法。” “我可以在出去后杀了你,这很容易。”江枫想到了这个可能,脱口而出,但与此相对的,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你师尊,也可能杀了我,这同样很容易。” 说出这个,他看见晏殊佳眼神中一阵失神,随即喃喃的道,“我并不能……阻止师尊,不过我可以求他。” “如果是这样,你需要立下其他誓言,因为我一个小小玄级,待你恢复之后,一样可以杀了我。”虽然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处遗迹,但对待一个金丹修士,江枫不得不放一百二十分小心,在怒风峡谷之外,进入遗迹之前,虽然这位晏殊佳并没有什么实力展现,但能被齐国选为入谷修士,至少从背景上来看,是极为尊贵的,那么,她所能调用的资源,也是江枫无力抗衡的。 想起修士战阵,江枫瞬间浮想出一丝念头,就是通过这晏殊佳,获得修士战阵的操练方法,周星那里,虽然有,但只有半部,但很快江枫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要让对方出卖这个事关齐国的机密,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你……很小心。” “你也一样。”江枫道,“据我猜测,我们是这个遗迹之中仅存的二人,如果你想耍什么伎俩的话,就只能期待你自己恢复,再也找不到别的帮手。” 他瞥见女子的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你立誓吧!” “我,江枫,浅山宗掌门,今日立誓,在晏殊佳告知我离开此处方法的情况下,帮助她一并离开,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如有违背,则道心蒙尘,修为不得寸进。” “你……认识我?你还是个掌门?”晏殊佳眼神中飘出一缕意外的情绪。 “你在谷外与慕芊雪一会的情形,所有人都看见了。”江枫解释道,“另外,你一个金丹,在签署‘隆恩玉券’时,就已经被诸多修士所知。” 是啊,晏殊佳心中不禁感叹,这下似乎丢人丢大了,不知道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有些人奚落,她的心思一瞬间飘忽了很远,直到江枫提醒她立誓,才回转回来。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她末了想起来一句曾经觉得很有哲理的话,一直犹豫这种貌似在悲惨环境下安慰自己的信条,是否应该列入到自己的小本子上,现在看来,还是十分必要的。她勉力提起右手,向江枫索要了一枚回气丹,恢复片刻,才起誓道: “我,晏殊佳,以我……自己名义立誓,在此间……以及离开此间后,直到江枫达到地级前,或者伤害齐国的……利益或我师友之前,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如有违背,则……道心蒙尘,无法晋升更高境界。” “不行!” “为什么?” “你已经成就金丹,很有可能此生都无法晋升为元婴修士,这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事,必须要换一个。” “你?” 晏殊佳眼神中燃起星星点点的怒火,旋即无奈的熄灭了,她方才天真的动了一点小心思,给自己留了一个方式规避风险,但很不幸,被江枫看穿了。 “我立誓不主动伤害江枫,并保守此间有关江枫的所有秘密,如有违背,则人神共愤,为齐国和人族宗门所不容。”江枫道,“按我说这个来。”他想起了晏殊佳或许在恍惚间,看见了自己拿出“幻”和“霜”珠的事情,这个潜在的隐患,不比对方出去与自己反目,杀死自己的隐患小。 “我立誓不主动伤害江枫,并保守此间……有关江枫的所有秘密,如有违背,则……人神共愤,为齐国和人族宗门所不容。”晏殊佳思虑片刻,旋即按照江枫所言立下誓言,江枫也因此舒了一口气,“现在说吧,怎么出去?” “灵石。” “好!” 天理门的筑基修士周正廉已死,江枫花费了一点时间,破除了此人储物袋的禁制,随即掏出了一大把三阶灵石,他想了想,又看了看晏殊佳期待的目光,将灵石大略一分为二,自己拿了十五枚三阶,余下的根据自己方才所见,将晏殊佳的法器,灵石都全数归还给对方,至于周正廉的所有,则尽数据为己有。 “你的东西被天理门的周正廉所抢,之后他被元楚杀死,而我杀了元楚,所以这灵石,也有我一份。”江枫并不是个大方的人,如此数量的灵石,足以填补自己进入谷中所获不多的损失。 “哼……” 人在屋檐下,晏殊佳只能用一声冷哼来表达不满,她并没有去看身侧堆放的灵石,“有件法宝,必须归我。” 这遗迹中还有法宝? 江枫瞬间想起被那件黑色小盾吸纳的一大堆法宝,心中再次隐隐作痛,话说还有宝物,是什么东西?他一瞬间想断然拒绝,不过想想还有那件吸纳法宝的“宝中之宝”,心中还是略有安慰,勉强问道,“什么法宝?” “水晶球。” 既然已经立下誓言,晏殊佳开始考虑出谷之后的一众事宜来,那枚古井深处的水晶球,必定是一件法宝,算是不错的斩获,足以让自己的成绩单饱满起来。 “好。”既然不是要分享那件黑色小盾,江枫自无不可。 “那件古宝,我有使用的权利。” “什么古宝?”江枫刚问出问题,就猜到了答案,他看向那枚静静的藏在废墟之中的小盾,不经意间,覆盖在其上的碎石残垣,已然尽数消退,它似乎能操控这里的环境,将自己刻意的显露出来。 “这是元楚的古宝,他之所以留在此间,就是为了祭炼这件古宝,成就天级。”晏殊佳道,“只是没料到,他竟然还能有如此手笔,原本以为他正值虚弱。”晏殊佳的状态愈发好转,说话变得连贯顺利,江枫原本以为是附近的灵泉灵气滋润导致,直到瞥见她宫装的侧身上,正压着一枚青绿色的纽扣样物事,趁着对方说话的间隙,江枫伸手一把抓住了那藏在细软之处的纽扣。 “你!”晏殊佳的脸瞬间变得红了。 “没什么,不错的宝物。” 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江枫,已经将手拿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件充盈着绿光的种子样物事,不经意间,这种子暗自吸纳了堆放在附近灵石的灵气,不断的恢复着晏殊佳的伤势,虽然她的衣袍血迹斑驳,但想必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倘若不是她话语间的迟疑和停顿减少了许多,江枫恐怕还不能及时发现对方的异常。 两者的盟友关系,一开始就建立在“重伤金丹”和“正常玄级”之间,倘若这个平衡被打破,江枫不知道对方是否有规避灵魂誓言的方法,倘若有,那么这遗迹之中,恐怕会多一具尸体了。 怪不得,这晏殊佳一直想要回灵石,否则,以她一个颇有背景的金丹,即便会有些在意,也不应该如此重视灵石,频繁索要此物。原来,是为了这枚种子样的法器,埋下的暗招。 “归我了!”江枫一把将绿光种子收起,“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哼!奸诈之人,你们妖族的人,果然都不可信!” 晏殊佳撇撇嘴,放弃了虚弱的伪装,径直坐了起来,果然,这金丹修士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小腿的伤势仍在,不能方便行动,但倘若真的纠缠起来做生死之斗,谁胜谁负,还未为可知。 “彼此彼此。” 江枫笑道,晏殊佳虽然颇有心机,但算计的程度,还停留在和自己一样的水平,这在同阶修士中,正如天理门修士周正廉所讲,的确算是“幼稚”的存在。 “如果你要分享古宝,那就必须要告诉我它的秘密,另外,古宝要留在我这里,虽然我还不知道如何带走它。”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违背誓言的意图,江枫打算退一步,用古宝的秘密,交换使用权,他隐隐猜测,即使古宝放在这里,以他的玄级修为,也很难完全掌控。 “你一个玄级,怎么祭炼这件古宝?”果然,晏殊佳一语中的。这女人虽然可能幼稚,但眼光的确犀利。 “元楚是伪天级,也一样不能。”江枫反驳道,“你个金丹修士也是一样。” “好,你赢了。” 晏殊佳似乎并不愿意就此事继续纠缠,“这件古宝蕴含着一缕天道,故此,如果成功祭炼,有极大概率成就真正的天级,但是,由于元楚之前靠吸纳古妖成就伪天级,体内灵力驳杂无序,故此,完全祭炼这枚古宝十分困难,我师尊猜测,他或许会通过假死来释放体内那些古妖,进而获得纯粹的妖族躯体,再行祭炼这件古宝。” “事实证明,假死的元楚也相当恐怖。”江枫道,他猜测,在自己借助墨狄长剑脱离道宫的探索队伍后,定然有地级修士死在了元楚的道宫,只是他并不知道是谁。 “这是我师尊所料未及的。但我们齐国志不在此,即使是个陷阱,折损的也大多是你们妖族。我们只需要充足的时间去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即可。” “你的那几个筑基同伴?” “你见过他们?”晏殊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没,我只知道齐守礼,他死在赤霞门修士手中。”对于能给赤霞门添乱的事情,江枫是不吝为之的,何况这是个事实。 “大道无情,生死各安天命。”没想到年纪不大的晏殊佳竟然说出了这句平淡的话,“如果等不到我的话,或许他们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们会高兴,还是会……”江枫很想接着说“很高兴”,但想想这并非“苦中作乐”的好时机,何况是对一个人族金丹开这样的玩笑,虽然长相还算甜美,但修为的压制,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让晏殊佳产生任何杀意,都是不明智的。 “不知道。”晏殊佳看着江枫莫名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伤感,“走吧,我告诉你祭炼的方法,东西也可以给你,但我可以随时取用。” “总要有个约定才行。”江枫分辨道。 “放心,我有分寸。我是金丹修士,做事有底线,不是你这玄级妖修可比的。”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丹论么?” “你以为我腿不能走,就不方便动手么?”晏殊佳俏脸微转,绕过江枫背部的手,突然向他的右臂注入一股急涌的灵力,冲进江枫的经脉之中,试图搅乱他体内的灵气运转,给他一个小教训。 然而,那股灵力虽然杂乱,但却被手臂上的黑蛇游动间倏然化解,它仿佛饮了醇酒一般,欢快的游动起来。 嗯? 晏殊佳一脸惊奇的看了看江枫,心道这妖族掌门还真是诡异,竟然不惧自己的灵力注入,她并不知道江枫右臂上的秘密,当然,江枫也不会说出来。 两人一同看向废墟,黑色小盾正静静的躺在碎石中央,仿佛在等待着新的主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利益分享 浅山宗,大邑郡。 镇守沈峻茂刚刚在两名年轻侍女的服侍下,用过做工精致的早膳,窗外碧蓝如洗,空气舒爽而清冽,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惹得挂在堂前的一对彩羽金丝雀,也跟着鸣唱起来。 倒是有趣! 沈峻茂起身逗弄了片刻,便伸手从案前拿了最近的日程安排过来,上午的安排很紧凑,先是与泉灵镇和观亭镇的镇守一同去参观野马镇的角马幼兽驯化场,随后会一同前往虾塘镇,同虾塘镇的钱镇守荡舟翠湖,宴饮之际品读他最近编撰成册的诗集。这几处集镇归属复杂,其中泉灵镇和观亭镇,都隶属于力宗的临冬城管辖,而野马镇和虾塘镇,则归御风宗垂拱城管辖。 沈峻茂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想办法维护出这个小圈子。从职位上来讲,大邑郡的地位相当于临冬城和垂拱城,镇守则相当于城主,但浅山宗是小宗小派,沈峻茂自然没法同两城城主平起平坐,况且两者的修为,均在玄级中段,故此,他便放下身段,与濒临大邑郡的四镇镇守交往,此四人修为其中一名玄级,三名灵级圆满,也算修为相若,从辖制范围来讲,四镇的管辖范围,都远胜于浅山宗的普通集镇,与大邑郡现在的规模相当。 双方切入的话题,并非边塞之事,这类话题十分敏感,谁也担不起这个干系,故此,沈峻茂不得不培养了几种特别的爱好,养鸟,钓鱼,培植灵草,品鉴古物等等,这对于他与四位镇守相交,甚为重要。 交往各方都心知肚明,这些爱好仅仅是话题和遮掩,最重要的,还是关系到几地的贸易。大邑郡,临冬城,垂拱城分别归属于三个宗门,成犄角之势,倘若商路通畅,贸易繁盛,对于几人来讲,都是好事一桩。特别是四位镇守,大道艰难之时,若想官场得意,不做出一番成绩,向上之路怎么能通畅? 和气生财。 这是沈峻茂一开始就懂得的道理,他平素也并非锱铢必较,分土必争的人,大邑郡通往东部的商路,他已经在职权范围内,对四镇出身的小型商队开放,与此同时,他也换来了大邑郡,以及大邑郡东部龙骨镇的小型商队,同时进入四镇进行买卖的权利,这种改变,无疑加大了大邑郡为中心的这片区域内,物资的种类和丰裕程度。 泉灵镇特产灵草,观亭镇则人口众多,野马镇特产角马和其他低阶驯兽,虾塘镇则特产鱼虾和珍珠,龙骨镇特产兽骨化石,加上北部孤寒镇的水玉,这些物资,都可以集中在位于中心的大邑郡,进而吸引更大型的商队,甚至正规商会的入驻,促进此间的繁荣。在上个月,商税和土地转让的税入,大邑郡就已经入账了十五枚二阶,达到了历史新高。 沈峻茂自然知道东湖郡长宁商会的事情,也知道此事由掌门江枫亲自促成,这种一次性的商会投入,可遇而不可求,故此,从长远来看,他相信,自己“以和为贵,利益分享”的治理策略,定会将大邑郡变成浅山宗北部的一颗耀眼的明珠。 他唯一所担心的是,一方面,如何将大邑郡影响的范围继续扩大。 比如寒山派的其他几镇,在孤寒镇划给浅山宗之后,两宗民间往来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除了寒山派的人丁,有略微外流到浅山宗的趋势当然,这在沈峻茂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两宗的官方来往,变得极少且充满敌意。这件事情如何破局,他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据传,寒山派掌门马艾都对于各镇的镇守控制极严,不仅任用亲信,而且还有暗探随时跟踪,想要交好寒山派治下几镇的镇守,极为困难。 另一方面,沈峻茂担忧的是北木郡的新立。虽然作为落英门、赤霞门和浅山宗的交界,大邑郡和北木郡的辐射范围并不相同,但浅山宗南北狭长,东西略窄的疆域,导致两地的距离,并不遥远。故此,如何与北木郡合作共赢,是一个必须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好在北木郡的建设刚刚开始。 昨日,沈峻茂已经见过专程路过此间,自称北木郡“巡查”的邱真真,这位掌门夫人,人长得的确不错,修为与自己相若,要说与掌门相配,除了是个带娃寡妇,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掌门倒也眼光犀利,知道自己修为差,想要找个正经玄级有些困难,这点,倒是小看掌门江枫了,要是能早日诞下觉醒法相的子嗣,或许能破除浅山宗历代掌门“没有修士子嗣”的魔咒。 果然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 沈峻茂暗忖自己做不到,就是病中为了冲喜新纳的一名夫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也是黄花之身,想到这,腰间竟然隐隐有些疼痛,心想中午席间,应该和观亭镇的老镇守沟通一二,是否应该服用些药酒,据说他也极擅长此道。 只是掌门还未从怒风峡谷的遗迹回归,倒是令人有些心忧啊,要说浅山宗得来不易的好局面,倘若掌门和上代任我道一样突然殒命,恐怕各项事业又要中道崩殂,不知道谁人能接手执掌浅山宗? 想到这,他不禁因此恍惚了片刻,心想或许没那么不幸,便再度低头,查看起下午和晚上的安排来。 ………… 力宗,真武城。 这几日余小正一直躲在“黑驴张”的铺子里瑟瑟发抖,他已经三天没有在“谜题旅团”的任何办事地点露面,就连宗内也托人告了假,更别说接任何新案子。 最近的风言风语,把他吓坏了。 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放出的有关“满月楼”的调查结果,能够引起那么大的反应,据说已经有人因此连夜调查了满月楼,但最终除了补交一些税款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便有人放出风来,要找自己的麻烦,并且,自己煞费苦心骗来的“掌门家人”朱艺照,也偷偷的溜走了。 这窟窿捅大了。在发现朱艺照逃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不是因为出门有可能被有心人盯上,他早就想办法跑到浅山宗大邑郡的分店里,但是回转念头一想,在力宗,或许有人看着余家的脸面,不会做的很难看,但是在浅山宗,就江枫那个修为和影响力…… 还好,没有一时冲动,他暗忖。 正琢磨风波何时才能散尽时,余小曼却来到了店里,到了后堂还未说话,就从储物袋中排出一众物品,从药草,到丹药,到法器,到符?,除了没有灵石之外,一应俱全。 “姐,你发财了么?” “不,”余小曼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 “对,我让你去调查的满月楼一案,现在有了结果了。” “可是那结果是我听了你的话,胡乱编造的并泄露出去的。现在,有人放出话来,要打的我修为不得寸进。” “你最近确实修为不得寸进,不用别人打。”余小曼轻讽道,“消息是我找人帮你宣传的,但借用了你‘谜题旅团’的名义,你的人办事根本不靠谱。” “什么……?”余小正身形一个趔趄,身上不由自主的脱了力,“姐,你怎么能害我,我是你弟弟,亲弟弟!” “害你?没有这个调查,你哪来这些奖励?” “这东西是谁给的?” “四叔和十六叔。还有,七叔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为什么……或者说要我做什么?”一想起七叔余成克那张严峻的黑脸,余小正不禁打了个寒战。 “闭嘴。” “就这么简单?” “对,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去碰任何有关满月楼的东西,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最好都不要路过。” “那我能出门么?”既然余小曼提到了“谜题旅团”,他第一时间就想,这件事情是否会对旅团产生什么影响,至少,应该是更出名了吧。 “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十天,风波散去之后。”余小曼似乎看出了余小正心中的想法,“你的旅团,因为散播谣言,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已经被取缔了,会长赵猛江和副会长冯九阳已经被抓了。” “什么?” 余小正一惊,他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仰头看着空荡的屋顶,又勉力转头看了看桌上那堆杂乱的高价值物品,他没料到这些东西,竟然需要牺牲旅团来换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欣喜也瞬间蒸发了。 “赵猛江和冯九阳两人根本就不是会长和副会长,虽然他们都是旅团里的干将,但他们没有错,消息是我这个副会长编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四叔已经帮你拿到了族内精英子弟的资格,这对于你后面获得修炼资源,提升修为尤为重要。只有修为提升,你才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小正,你要明白,作为余家子弟,你可以纵情玩乐的时间不多了。” “……”余小正欲言又止,他有些语塞。 “正气盟的拍卖会,这个月底将在御风宗的潇亭城举办,既然你已经将那‘神木奔雷符’借给崔家,而他们又未回归,这些物品,正好发卖一部分,换一件价值相当的物品。你我这个修为,都应该想办法弄一本不错的技能书了。”余小曼解释道,她看见余小正的眼神仍然黯淡,似乎无法接受“谜题旅团”被取缔的事实,便继续开解道,“而且,他们也只是会被关上半年,之后你可以暗中补偿他们,分享你得到的利益,他们都是普通出身的修士,加入旅团也是为了灵石,不是么?” “是么?” 余小正喃喃自语,眼神陡然变得空洞,他想起了那些查找谜团时兴奋的日日夜夜,厘清证据分辨真假时的嬉笑怒骂,还有成功解谜之后的欢快痛饮。 呼! 他吹了吹额头散落下来的碎发,再次用力靠在墙上,他的眼中略有湿润,怅然无助的看了看平素冷若冰霜,现在脸上浮有淡淡喜色的余小曼,猜测她或许也从此事的运作中,得到了不菲的修炼资源,甚至作为更高级的谋划者,能拿到更多。 并且,这正是她想要的。 “姐,从前我看不懂你,没想到,你也一样不懂我。” ………… 怒风峡谷,支离破碎的遗迹之内。 “用血祭炼这件古宝。” “要多少?” “如果只是粗略祭炼的话,并不多,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况且这件古宝已经认你为主,在元楚死亡的第一时间,你已经注入了些许灵力。” 原来是这样,现在江枫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可以按照心意粗略操纵附近的黑石,不过现在这些黑石已经按照本能,深埋入地下,以江枫对于古宝的操控能力,很难再次掌控它们。 “这是你还愿意和我合作的原因?”江枫忍不住问道。 “没错,特别是没法杀你的情况下。”晏殊佳坦诚相告,“不过,你要小心自己死掉,那这件古宝,将完全归属于我。”还未等江枫理解这句话的寒意,她已经划破五指,先一步滴下数十滴血液。 “还可以这样?”江枫一愣,心道你说意思一下,自己却注入了那么多血液,你是在骗我吧? “古宝与法宝的区别,除了威能巨大,并且蕴含天道之外,还可以有第二个主人,当然,你我任何一人成就伪天级或者元婴,另外一人都会被古宝放弃无法再使用,除非……” “除非什么?”话说了一半,江枫不禁转头去看,却发现晏殊佳本来纯净的眼神之中,竟然闪过一丝嫌弃。 “算了,遥远且不可能的事情。”晏殊佳欲言又止。 算了?江枫感觉晏殊佳有事情瞒着他,不过似乎不太重要,或许这是对方不愿吐露的秘密,心中感叹晏殊佳这种大宗核心子弟,知道的事情真多,便也依法炮制,滴入同样数量的血液,古宝上渐渐浮现出略微浅淡的纹路,那是一座七层宝塔。 “永恒之塔!”晏殊佳脱口而出。 “什么典故?” “传言世间存有三十六种天道,其中九种天道曾被拥有过的大能祭炼成古宝,这永恒之塔就是其中一件。” “掌控天道就能成就天级么?” “这是必要的,但不是充分的,你要同时勘破世间九分之一的丹论。” “丹论有多少种?” “数量一直在变化。据我师尊讲,上一个成就此修为的魏国半圣宁立恒,有道友曾经问他勘破的丹论数量,他坦言超过了七十种,当然,他可能勘破的比需要的更多。如果恰好的话,那么丹论,就有六百余种之多。勘破的数量越多,对天道的掌控,也越强。” “勘破?数量还在变化?” 从这两个晏殊佳提及的关键词汇中推断,江枫猜测,或许自己已经算是勘破过一条了,就是楚弈鸣自愿告知的那一条。大多数情况下,勘破的方法,或许只能是与之交战,或者亲自教导地级修士或金丹修士,让其领悟丹论。 大道艰难!虽然三人行必有我师,但能传道授业如此多的修士,并让他们领悟丹论晋阶,要么是早日悟道桃李满天下者,要么是不世出的天才。 “多谢坦诚相告!” “没什么,反正对你用处也不大。”晏殊佳倒是直白,“师尊曾经教导我,对于盟友,要尽可能的互相扶助,分享利益,这些常识,除了有关这件古宝‘永恒之塔’,倘若你细心寻找,并不难得知。” 那是你我圈子不同!你是金丹修士加齐国核心圈,而我…… 江枫下意识的做了下对比,除了发现惨淡之外,并没找到任何心理平衡点。不过对于这个愿意听师尊话的乖乖女,观感迅速提升了很多,这样的盟友,如果不扯后腿的话比如坑了自己的况书才,当然这不能怪他请上苍多给几个。 “记住,我们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古宝,我在回归齐国后,会被仔细查验伤势和所得,或许会有隐患,你多少是个掌门,古宝放在你那里,应该安全得多。不过,你要把那天理门修士的东西,都交给我。” “这……” “拿来!否则我怎么交代?和一个妖族玄级缠斗导致没能及时离开遗迹,最后还放了他一马吗?”晏殊佳杏目圆睁,“别以为我发了誓言,就真不敢杀你。大不了把你留在这,然后对师尊坦言一切,他一定能帮我想办法解除誓言的影响。” “好吧。” 江枫叹了口气,暗道修为压死人啊,为了点财物,鱼死网破,把命丢了不值当。他略有不舍的将还未捂热的几枚储物袋交给晏殊佳,也包括周正廉身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三个储物袋,江枫简单查看了一二,发现其中一个储物袋之中,有一柄红色长剑,正是楚安澜使用的那把。 “这把长剑我要留着。此人乃是我朋友的父亲,”江枫将其余储物袋都递给晏殊佳,见她眼神飘忽,似乎并不相信自己,便补充了一句,“是力宗的楚安澜,我和他的六子楚弈鸣乃是生死之交。” “好。”听闻此言,晏殊佳似乎相信了他,并未进一步计较,见江枫手里还有两枚灵兽袋,便扯过来一一探视,“果然如此,楚安澜的尸体还在里面。” 啊? 江枫获得灵兽袋之后,还未来得及看,拿过来查看,果然如此,而另外一枚灵兽袋中,则有一只貌似沉睡中的妖兽白猿。 江枫理解晏殊佳的所为,空手而还对于她这个门内翘楚来讲,实在难以圆谎。但古宝的诱惑,纵使短时间内无法祭炼,也足以让她心动。即便晏殊佳是个乖乖女,在这个问题上,想必也不会向她的师尊吐露半分。 没想到作为掌门,此次倒是占了一点“不被他人查验”的优势,否则以两人修为和现下的状况来看,这件古宝,即便自己已经捷足先登先一步祭炼,多半也会被留在金丹修士晏殊佳手中。眼见晏殊佳已经重新激活了传送台,淡蓝色的传送门再次显现。 “走!” 还未等江枫拒绝,晏殊佳已经一把拽住他,直接冲进了传送门。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遁出遗迹 “这就是元楚?” 光幕符映照下,一副比常人更为宽大的苍白骸骨,赫然坐在白玉台上,在克服了传送的短暂眩晕之后,江枫第一时间就发现这件最为显眼的物事。 “我猜测是。你来到这里之前,有发现过类似的东西么?”晏殊佳掏出一只破损的黑色手套,小心的收纳着一枚湛蓝水晶球,正是她之前预先约定独享的那件法宝。 “没。” 进入遗迹之后,江枫在雪原和荒原之上,都曾经逗留过不少时间,原本以为元楚尊者的遗骸,或许在道宫深处,没想到竟然在自己曾经投掷石子的古井之下,只不过井有五口,而五口古井最后连通的位置,应该都是此处。 在元楚尊者坐化处的对面,仍然有一处疑似传送台的所在,想必就是离开此间的办法。元楚尊者煞费苦心,想要炼化古宝,成就天级,那这骸骨…… 或许到了“天级”这个层次,随时可以凝练新的身体不成? 仔细观察元楚尊者的遗骸,不难发现,他明显异于常人的肋骨数目,以及腿骨上的几处特别之处。这与之前,江枫曾经在伏元镇神秘山洞之中所见的真灵圣者,有着明显的不同。当然,真灵圣者到底是人族还是妖族,江枫很难判定,但在浅山宗落脚,他只能猜测其大概率是妖族出身。 这具完全白骨化的尸骸,或许已经被元楚尊者抛弃,这些骸骨上的异常,均为其生前融合古妖时,导致的身体变化,如今想要重头再来,将身体净化为纯粹的妖族,那么抛弃“原身”这个举动,也不难理解了。 依照晏殊佳所讲,根据齐国的记载,元楚尊者吸纳三大古妖,乃是一千五百年前,按照伪天级一千八百年的寿元来看,再考虑他之前的修炼岁月,他所剩时日诚然不多,而古宝“永恒之塔”的最后现世的记录,则在九十八年前。 也就是说,元楚尊者得到这件古宝之后,便潜伏在这里,并用了近一百年的时间尝试,选择,最后决定通过假死来让身体变得纯粹,进而符合这件古宝的要求,并通过完全祭炼这件古宝,达到天级。 天级,拥有三千年的寿元,从这个基本点来看,还是值得的。 有了晏殊佳提供的元楚秘辛,似乎一切都变得清明起来。只是元楚之所以设局,将众人引入此间的目的…… “你知道如何炼化这件古宝永恒之塔?” “血炼,或者魂炼,古宝既然直通天道,必然拥有自己的意识,必须得到足够的供奉,方可完全祭炼。” “原来如此。” 这些站在修士群体顶端的人物,果然都不是易于之辈,设局在此,无非是想借众人之魂,炼化此古宝。想想自己放出的“幻”、“霜”,或许是出自另一名强者真灵圣者的布局,他又在期待什么? 大荒镇的某件东西?那裹挟元楚之魂飞出遗迹的金光,是否也是为了祭炼某件古宝的需要,抑或是其他目的? 一切仍在无法轻易探查的迷雾之中。 “好了,传送阵已经恢复正常。”在江枫回忆点点滴滴,试图将所有一切都串联勘破之时,晏殊佳已经将传送阵布置完毕。 “你精通阵法?”看着晏殊佳摆放灵石的方位和种类,以及额外描绘出的图案,江枫不禁有如此疑问。 “我只学过一些入门。”晏殊佳坦言,“不过,这种方便自己离开的布置,元楚也不会难为自己,这阵并不难,你看”她从怀中拿出一本厚实的阵法图,“这个阵法只不过是这两种古阵的结合而已,在外面,会有一个这样的传送阵配合。” 看着那些繁复的符号,江枫一头雾水,“不错,你学的不错。”在这种能举一反三的天才面前,江枫只觉得自己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汉。 “一点也不难。我的各项功课,在内门弟子里面,算是上佳,师尊和师叔们,都常夸赞我的。”提起这个,晏殊佳颇有些眉飞色舞,圆脸上尽是得意的颜色,不过江枫这才发现,因为是短发的原因,她的脸才显得浑圆,甚至还有点萌,其实只要换个发型…… “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回去怎么和师尊交代。”江枫被问的惊过神来,收起略有灼热的目光,故意岔开了话题。 “这倒是个问题,说起来,我不太擅长说谎话,师尊常说,为政者多口是心非,言行相诡,你这个做掌门的,说假话应该很有经验吧?” 江枫大汗。 “如果你实在解释不清,就说你自己晕倒了吧,或者说,丢失了一段记忆,只记得某某之类,试图描述一些关键点即可。”江枫想了半刻,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他相信如果“假楚弈鸣”在,或许能提供更多的实用经验。 “这样也好,我不想骗我师尊,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晏殊佳想了想,似乎有了一些临时方案,用戒备的眼神看向江枫。 “果然,妖族就是更坏一点。我以后与你打交道,必须小心才行。” “……” “你等我片刻,我去处理一件事情。”既然要离开,江枫想起“银灵匕首”的问题,老道宫深处的那几只尸魃,正适合炼化这件匕首,只是想要再来此处,还需要晏殊佳帮忙重启外部的法阵,或者自己找到精通法阵的人。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盖因这处遗迹,仍有再次探索的价值。比如雪女的传承,如果冯既明没有拿走的话,或许还深埋在遗迹某处,而那处崩坏道宫覆盖的三阶灵地,虽然很小,但或许可以承载自己未来冲击地级之用,诸如此类,甚至,这遗迹本身,也算是一处隐秘的所在。当然,这借助古宝形成的独特空间,在自己拿走永恒之塔后,必然会进一步坍塌,待到自己下次来探索时,到底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还未为可知。 他隐隐有些期待。 ………… 怒风峡谷之外。 “老魔,你真的要去碧云宗会什么‘九老头’?九个人,会不会有危险?”陈昆斜依在一株两人合抱的粗树上,一脸担忧的看着身前烟雾笼罩的万老魔。 “‘九老头’只是个称呼而已,并非九人,被封印了三百年,不知道是否换了几人,我只知道那卫阑秋或许还在九老头之中。” “你们有仇?” “曾经。” “什么仇让你记忆这么深刻?” “不关你的事。” “既然还是去碧云宗,我猜和你不愿意给我的那件金簪有关,是有关女人的仇恨?那墓碑上我记得刻着‘清猗’的名字,是这个女人?是夺妻之恨?和我一样?”陈昆看了看角落中正梳理一头秀发的女子,她也正好抬头用深爱的眼光看着陈昆,“如果是这样,你我倒是同命相连。” “卫阑秋也是女人,你不要乱猜。你只需记得,如果我没有回来,想办法处理掉那些金丹,没有我的掩护,有心人或许能嗅到那些东西的蛛丝马迹,进而杀掉你。” “哦?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因么?” “如果你想体会一下,我可以帮你。”言语间,万老魔身上的黑烟略有抖动。 “老魔,不要这样,既然重获新生,就要好自为之,你不是经常开导我,修炼也要开心么,怎么到了你自己,就变得困难了?这样暴戾的心态根本不对,你我也算有缘一场,我自不会看见你去送死。” “嗬,我沦落到需要一个筑基修士帮我了?”万老魔发出桀桀的怪笑。 “这东西拿着!”陈昆丢过来一枚青色的拇指大小的铜牌,似乎是某件饰品上扯下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 万老魔身上的黑烟将那铜牌裹起,观察了片刻,但他并没有发现这铜牌有什么异常,就连上面镌刻的花纹,也十分简单粗陋。 “能让你运气变好的东西。”陈昆道,“这东西不多,如果你觉得有危险,就捏碎它,这对你来讲并不难。” “哦?” 万老魔的头从黑烟之中浮现出来,露出让人发?的笑容,“这就是你一直运气不错的原因?”他将那铜牌郑重的收起,“小子,千万不要让我对这古怪的东西产生依赖,否则,有一天,我或许会忍不住杀了你。” ………… 这是哪里? 恍惚间,江枫和晏殊佳同时出现在一处幽深的山洞之中,光幕符打起,古旧的传送法阵上一阵光芒明灭,蓝色的光晕旋即消散,倘若想再次使用,必然需要重新激发。 环顾四周,这里更像是在某座山峰的腹中,两人寻了片刻,便找到一处狭窄的所在,似乎能通向出口,便循着这条小径,行走了半个时辰,才感受到新鲜空气的气息。 拨开纠缠在一处的经年藤蔓,两人终于走出了这处所在,从周遭的环境来看,这里已经不是怒风峡谷,而是一处无名山峰的山间。 山脚下有潺潺的溪流流过,两人在出口处做了特殊的记号,向着溪流的下游飞掠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甚为宽广,看不见边际的湖面,从大小来看,比浅山宗的东湖还要大。 江枫瞥见了远处一位撒网的渔夫,便换上常服,独自飞掠近前,假托游玩迷失了方向,才问出此间乃是“镜湖”。 落英门地界! 两人交换了联络的方式,约定了暗号。晏殊佳旋即告辞,江枫本来想说几句告别的话,不过看晏殊佳满脸困惑的模样,想必是在担忧回去的路,或者在思虑如何能不撒谎且保守秘密,向师尊交代这耽搁数日内的经历,便不再说话,以免增加她的困扰。 虽然身在落英门,但晏殊佳一个金丹修士,且谷外已经没有“隆恩玉?弧钡奶乇鹛趵??换崮敲慈菀妆簧保?肫涞s嵌苑剑?共蝗缢伎甲约喝绾尾拍馨踩换毓椤? 离别的场景,比想象的平淡。晏殊佳末了扔给他一本笔记样的物事。 “这本‘兽形变’心诀,应是那位天理门修士修行的功法所需,虽然没有传承无法学习,但那妖兽白猿在你手中,或许可以合并想办法卖回天理门,也可换取些修炼用的物品,提升下修为。” “多谢!”没想到还能拿回一点东西,江枫甚至有点感动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送我几件储物袋中的法器,他差点就说出口了。 “不必谢我,因为我想起来,浅山宗据说是个穷困的小宗门,我可不想在我还没有进一步祭炼永恒之塔古宝之前,你因为修为低微而死,保不住古宝。” “这……”看着晏殊佳的清丽似孩童般娇嫩的肌肤,江枫心中想到,“丫头,你很乌鸦嘴啊。”不过想想对方是个金丹修士,赶紧将这句找死的俏皮话咽了下去。 只有口诀,没有传承,想必和萧明真修炼的那门什么“天罗风清舞”一样吧,这妖兽白猿,既然之前经过刻意的培养,或许找到门路,真能卖不少灵石的说,只是涉及对妖族没有任何好感的天理门……这个有点困难啊。 望着晏殊佳远去的背影,江枫摩挲着手中那枚带有裂痕的黑色小盾永恒之塔,再次见面,想必这晏殊佳,经历了这么多,会成熟一些吧。 不过,再次与她打交道,自己也会更危险,的确像她所说,必须快速提升修为才行,否则这无法深入祭炼的古宝留在手中,就是祸害。天下没有那么多幼稚无暇,久居笼中的金丝雀,倘若换一个久经历练的金丹修士,自己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在与渔夫的交谈之中,江枫已经知道,困在遗迹中不明日夜,今日已经是六月十三,早已错过了归期,不知道宗内,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将江城子和江之问放了出来,既然没有危险,而自己也不方便在此间使用飞行法器,那回去的路,也算一种历练。 “师父,你是不是喜欢她?”江城子看着遥望天际远去黑点的江枫,不禁问道。 “呵”江枫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只是被同时困在了遗迹之中。”下意识的揉了揉江城子蓬乱的头,“你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了‘喜欢’二字么?” “师兄,我知道师父为什么喜欢她。”还未等江城子回答,江之问就喃喃的抢着说道。 “瞎说,你还没我大。”又是一个醋栗。 “说说,为什么?”被两名徒弟揶揄,江枫也来了兴致。 “当年,我本来是特别讨厌老鼠的,但是被困在山洞中,久而久之就喜欢上那个特别的味道,还特别喜欢和老鼠玩耍,我想,这个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吧。我们是妖族,这个人族女子,味道想必也会很特别。” “瞎说,师父哪有和她共处那么长时间?这个没有可比性。我看应该是这……” ………… 金城派,乐林城。 冷听涛一回到府中,就感觉到些许异常,他便借口有公务急于处理,屏退了过来嘘寒问暖的几位夫人和家眷,独自进了书房。 “出来吧!”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兀自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以试探 冷听涛话音刚落,在书房的红木彩雕屏风后面,缓缓的露出半个略显高大的身形。 “听风?”冷听涛面色一惊,“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掌门派去黑水门了么?” “三哥,我,我有点想家,故此偷偷的回来了。” “什么时候?”冷听涛双眉紧锁,违背掌门的命令,擅离职守,在宗内可是重罪,即便是他冷听涛的弟弟,也免不了受罚。 “两天前。” “胡闹!”冷听涛大声呵斥道,自己这个弟弟,别的都好,比如生得一副好皮囊,也善于哄人开心,为此颇有女人缘;大道虽然艰难了些,但也磕磕绊绊到了玄级,就是性格太过柔弱,吃不得半点苦头。 黑水门相比金城派,条件的确差了很多,捱不住寂寞艰苦也很正常,作为家族内修为最高者,冷听涛的身份相当于半个家主,平素对他多有溺爱,现在想来,时常追悔莫及。 “才几天,就捱不住了?还想家了?和我说实话!” “是……是苏雅给我写信,让我回来看她。” “什么?”冷听涛再也坐不住,气息也变得紊乱,“她在哪?” “在七妹的闺房里。” “这……” 冷听涛思绪突然被搅得有点乱,苏雅乃是掌门苏黎清的四女儿,一直与弟弟冷听风颇有眼缘,自己也知道两人或许已经私定终身,但掌门故意将冷听风调离,就是想将他们二人分开,减少接触,希望淡化处理此事。 与冷家成为姻亲,其实对掌门苏黎清没什么不好,冷听涛一直没有想通为什么苏黎清会十分忌讳这一点,何况苏雅乃是凡俗之身,嫁给一名玄级修士,已属“高攀”,另者,苏雅只是他六名女儿中的一名,且不是长女。 难不成,是怕诞下修士子嗣,金城派的权柄旁落他姓之手? 不,他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一点,冷听涛突然觉悟,或许苏黎清担心的是可能成为他女婿的这六个人。 从金城派的现状来看,冷家、左家、孙家和新近崛起的刘家,因为均有地级修士,故此算是掌门家族之外的四大家族,而一旦将女儿婚配给这四家,那么,谁来继承未来掌门之位,或者冥冥之中可能继承掌门之位的人选范围,就已经确定了,并且很快会有人崭露头角,为了提升声望,与掌门苏黎清分庭抗礼,继而削弱他的威信,威胁苏家的地位。 当然,苏黎清不算老,虽然已经没有正妻在堂,但妾室仍有机会诞下男性子嗣,这也可能是他一直在等,不愿意将任意一个女儿嫁人的主因。 “你真的喜欢她么?” 冷听涛从来没有问过弟弟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虽然苏雅是个凡人,但听说她一直为弟弟冷听涛提供修炼资源,或者,弟弟并非真正爱着她,而只是喜欢这份资源。 “嗯。我只爱她一个人。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宗门惩罚的危险回来看她。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三哥,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我可以信你么?”冷听涛盯着弟弟的眼神,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忍不住眨眼,他才长出了一口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马上回黑水门。” “三哥,我” “马上。” “是。”冷听风后退两步,三哥虽然疼爱他,但家里不是没有规矩。 “我会立即派人送走苏雅,过几天,待你安然回到黑水门,我会正式向掌门提起你们的婚事。” “可是,不是有人说,掌门要将她许配给……” “你是说我么?”冷听涛道,“虽然我是宗内唯一从峡谷遗迹回归的修士,但我对这桩婚事,没什么兴趣。” “哦。”冷听风似乎如释重负,像是避免了事关生死的两难选择一般。 送走弟弟冷听风,冷听涛在书房内思忖了良久,又叫来几名族内亲近之人,商量了两个时辰方才散去。事已至此,冷听风决定将弟弟与苏雅的事,与掌门苏黎清提一提,借以试探掌门的态度。 成与不成,对于冷家来讲,未来的路,恐怕会大不相同。 ………… 力宗,真武城。 楚弈鸣一身疲惫,刚刚从周山城的灵地视察回归。同东博城一样,这两座城池附近的灵地,均为二阶,东博城灵地为二阶上品,而周山城则为二阶下品,算是自己负责的五块灵地中,品质最好的两块。除此之外,这两者还有一个共同点,都距离浅山宗的边界不远。 江枫还没有消息? 楚弈鸣自然不方便到处打听此事,这与身处灵级圆满的他,没有任何瓜葛,倘若被有心人注意,反受其乱。他现在还在守孝期间,不方便离开力宗,不过围绕灵地的机密,他已经暗自展开调查,只是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头绪。 东博城一定有问题。 这一点不只是因为江枫提到过此事,而且与自己沟通的神秘黄老,也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该自己知道的东西,不要好奇询问。越是这样,越说明这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关自己负责的五座灵地的所有资料,此刻都整齐的陈列在书房中。灵地的详图,每年的产出,矿点的分布,规章,用工,监察,过往事故等等,他都一一查看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从来往的账目上来看,也没有人中饱私囊,毕竟是一处二阶灵地,产出并不多,倘若有巨鼠贪墨的话,很容易从灵地之间的对比,看出端倪。 楚弈鸣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之所以先前去了周山城和其他三座一阶灵地,就是为了造成一种假象,他只是在视察自己管理的宗门产业,意图做出一些成绩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这不只是给楚弈临看,也是给黄老看。 只有亲自查勘,才能试探出一些对方的意图,至少,可以体会下,对方对灵地的渗透,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唤来管事黄东,加上出身赵家的几名灵级修士,以及分配给自己的十几名灵地“从事”,楚弈鸣前呼后拥,高调的上了官家的马车,直奔东博城而去。 ………… 赤霞门,辉耀城。 叶默第一次以家族的名义出使,来此公干。在回归家族后,因为法相的种类卓越,他得到了额外的关照,修为已经提升到灵级四重,还被委以重任,负责辉耀城的一部分家族产业,作为雁栖岭的老牌家族之一,在雁栖岭覆灭之后,叶家的重心,已经从潢水城转移到辉耀城,并与赤霞门的曾家搭上了关系,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如意商栈。 叶默依照事前族长二叔给予的见面地点,来到了这间约定好的商栈,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谈妥一笔丹药生意,对于叶家来讲,丹药生意是传统的经营项目。 店面不算大,在这条繁华的街上,并不显眼。他和两名少年侍从进了商栈,按照约定寒暄了几句,叶默就被单独引入到后堂的一间别致的雅间中,静品茗茶,静候商栈的管事相见。 很快,一名须发皆白,自称周管事的老者,就推门而入。从修为上看,对方当是玄级,不过因为是谈商业上的合作,叶默只是简单行了礼,就重新安坐,掏出一打早已准备好的详单和合同,呈给对方。 周管事简单翻看了几页,就将合同放到一边,慈眉善目的看着他。 “叶天明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哦?”周管事神色微变,“原来是世侄。我乃周五清,是你父亲的朋友,今日能看到故人的朋友,实乃一件快事。合同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 “您请讲?” “我听说你父亲已经遇害了,死在赤霞门那些的鹰犬手中。” “是,不幸死在恶人之手。” “嗨真是可惜,我的不少老兄弟,生意上的伙伴,也都死在赤霞门那些恶棍手中,如今,尸骨未寒,现在还要在这里做事,交税给赤霞门,想来真是惭愧。”周管事捋了捋胡须,信手打出一道隔音符,“世侄,有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什么事?”叶默见此人打出隔音符,不禁暗自警醒起来。 “我现在为一个名叫‘远山’的帮会中做事,现在帮中正在招人,他们的成员,都是雁栖岭的旧人,与赤霞门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你父亲既然被赤霞门所害,理应和我一样加入此间,为你父报仇。” “这……” “有什么犹豫的,难道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而且我听说,你二叔也暗中参与了此事,加入远山帮会,大家以后就是兄弟,自然会帮你早日一洗前耻!” “你不要信口胡说!” 叶默正色道,“二叔待我不薄,只是与我父道不同而已,冤有头债有主,我亲眼所见,是赤霞门的刘铮仁杀了我父亲,我自会找他报仇。今日我们只谈生意,你和我谈这个,恐怕不太妥当吧?” “哼,你这忘恩负义之人。我不愿与你这样的人做生意,叶天明怎么有你这样的逆子!他在九泉之下,能安息么?”周管事勃然大怒,似在强忍出手的冲动。 “逝者已矣。”叶默霍然站起身,“我二叔这句话再有道理不过,周管事如果对合作没有兴趣,那我今日便告辞了。” 他径直一把推开门扉,大步出了雅间,带上两名侍从,直奔下一个地点而去。街上摩肩擦踵,正值烈日当头,三人很快便大汗淋漓,浸透袍服。叶默在一处挂着蓝布条幡的灵茶摊上停下,拿出数枚凡俗用的银币,换来三碗冰爽凉茶,一人一碗,很快便一身清爽。 “老板,有方便解手的地方么?” “巷子里,拐个弯就是!” 叶默起身,独自向狭窄的巷子里走去,拐过弯,果然有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废宅院,两名侍从并没有跟过来,他瞥见角落里,有个带着栗色斗笠的人正立在那里小解,便几步上前,加入其间。 “下一家正常应付就好,明日还有一次特别的考验,是美人计。”斗笠之下,传来一句提醒的话。 “好。辛苦了。” “美人计的话,要不要我魏杀替你去?你二叔叶天虬也是麻烦,搞这么多次试探,是对你有多不放心?” “因为……他暗害我爹,总会心中有鬼。但我既然已经迷途知返,他又无法在族老面前公然杀了我。”叶默没理会他的调侃,转身收束衣衫,低语道,“魏兄,帮我继续查下去,除了他,家族中还有谁参与了此事,待到时机合适,我要将他们一并清除。至于那个刘铮仁,我早晚要将他绑到父亲的坟前,亲自让他人头落地。” 言毕,叶默整理衣衫,头也不回的走了,待到他的气息远去,那原本带着斗笠之人,便收了斗笠,转身见四外无人,在白日里,身形便变得恍惚,仿若一道残影,跌在墙壁之上黯然消散,丝毫不似原本灵级圆满的模样。 ………… 落英门的情况江枫并不熟悉,但他知道倘若从落英门回归浅山宗,至少要向北经由寒山派才行,此间道路不靖,不如南下赤霞门,再从赤霞门经官道前往浅山宗。 两种选择的距离相近,但后者还能顺路经由浦江镇和北木郡,他打算将江之问留在浦江镇继续学习,至于摘取法相,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正气盟的拍卖会日期估测很快就要到来,他必须要尽早赶奔力宗真武城,寻到余小曼,再一同前往。当然,如果她恰巧在大邑郡,那能节省不少的时间,然而要是那样,就无法顺路回到罗川。 各有利弊。 至于北木郡,他相信庶务长老郑鲁达已经与灵笼商会促成具体条款,北木郡的各项事务,理应开工,江枫希望能第一时间探查一二,以便后续采取相应的策略,促成此间的繁荣,以及由此,达成与灵笼商会、落英门的进一步合作,共同对抗赤霞门西进。 按照既定的计划,江枫化成江小白的模样,安然从落英门南下,进入赤霞门,再达成商队的马车,一路西行,次日黄昏就到了浦江镇。 第二百章 整理所得 江枫的住处还是那间老店,相比入谷之前,这偏远的赤霞门小镇没什么变化,节奏缓慢的像口深潭。只是浅山宗在镇中开设的医馆,已经低调的开张,江枫在与酒保闲聊之中,也借机问了问医馆的事情,已经有人尝试了前往医馆医治,但据说效果一般,虽然失眠有所缓解,但半个月后就会复发,好在诊金并不算贵,不少家境还算丰裕之人,已是这所医馆的熟客。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这对想要偷偷前往医馆的江枫来讲颇有不便。好在此间并无太多修士,江枫撤去伪装,在阴影之中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医馆后门,轻扣门扉,对了暗语,便被迎了进去。 三徒弟江之问第一时间被放了出来,同几名同窗学艺的学徒嘘寒问暖去了,江枫被郑家的一名派到此间的管事,迎到内宅,小心的送上灵食酒水。 “你叫什么?” “小人郑鲁藩。”管事小心的答道,他的年纪并不大,但属凡俗,且从名字来看,还与郑鲁达是同辈。 “做的不错。”江枫照例勉励了一句,掏出两枚二阶灵石,放在桌上,“添置一些医馆应该有的物品,但要保持低调。” “是,小人知道了。”郑鲁藩也不推辞,小心的收入袖中,“掌门,我最近在此间,暗中探查到一份情报。” 江枫打出一道隔音符,自从尝试过这种符?的好处之后,江枫就将此类符?,作为常备,虽然品质不高,但隔离外间凡人和低阶修士的侦听,还是足够的。 “细致道来。” “是,在这里南部的远桥镇,赤霞门可能在暗中做一些隐秘的事。”郑鲁藩娓娓道来,“我在这里行医数日,曾经接待过一个从那边逃回来的村民。他和其他村民一样,平素靠出卖力气为生,不久之前,他被派往远桥镇挖掘工事,据他所讲,整个挖掘是在山腹之中,早有修士建造了雏形,他们只负责整饬细节。” “这本没什么特别的,但有一条,所有人中途不能回家探亲,后来,挖掘快要结束时,突然来了一拨修士,看守也变得更严密起来,他感觉到了危险,就想办法逃了出来。直到昨天,与他同行的本村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他人呢?”江枫道,“仅凭这些,确实可能存在问题,但是如果是提前建造掌门陵墓,或许也会严格保密。”不过这个理由江枫也是不信的,赤霞门掌门曾宝贤他是见过的,春秋正盛之时,没必要给自己提前准备死后安寝之处。 “已经逃跑了,不知所终。”郑鲁藩自然不敢与自家掌门计较细节,继续说道,“他给自己老父亲看病,要一次性买二十副药,我本不愿意卖给他如此之多,害怕他中间发卖,或者拿去其他丹师那里去研究,故此,他才将此事坦诚相告。第二天,他们全家便都没了踪迹。后来,听说还有赤霞门的人来这里打听过此人一家的下落。” 江枫思忖片刻,觉得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不过人既然已经跑了,想要得到更多细节,只能自己亲自去探探,这几日晚间都是明月,自己又急于赶回宗门,恐怕没时间等在这里,只能下个月,从正气盟拍卖会回来之后,再做计较。 “好,你做的不错。”江枫勉励了几句,打发了郑鲁藩,想不到郑鲁达也是有心人,竟然刻意派了这样细致的人来此经营,想来,是真把自己这步用来收集残法相的棋,当成了打入赤霞门收集情报的动作。 也好,这样甚好。 休息片刻,江枫便将此行所得一一罗列出来,放大徒弟江城子出来,并叫来正要睡下的三徒弟江之问。一同参详、学习鉴别法器,符?和丹药,也是个学习的过程,对于修士来讲,这是绝佳的机会。 从巨型藤蔓所得的“鬼藤心木”,此时正陈列在玉盒之中。据晏殊佳所讲,鬼藤和夜枭乃是元楚尊者曾经吸纳的两只小型古妖,相比三大古妖冰荒雪女、天雷木贼和巨盾蚌精,它们的修为更低,终生未能化形,推测此“鬼藤心木”,正是那鬼藤的生命精华所在。 从玉盒之中拿出,便能登时体会到它身上蕴藏的厚重生命气息,江枫将其传递给江城子和江之问,让他们逐一鉴视。 “应该不好吃。”江城子低头嗅了嗅,做出了如此判断。 “师兄说的对,不过要是加点佐料,也能不错,就是看上去有点老,可能口感欠佳。” 哎,哎,我不是让你们考虑怎么吃它好不,江枫瞪了两位徒弟一眼,将“鬼藤心木”拿回手中,明显的感受到它的战栗。 嗯? 竟然还有一丝灵智,能简单听懂我们的意思? 江枫想了想,掏出一枚木系一阶灵石,在它上方捏碎,随着浓郁的木系灵气释放,这鬼藤心木随之变软,伸出两条短小的触须来,那触须柔韧富有弹性,很快就蔓延到两尺左右,抓住了左近的桌腿,一把将其碾碎,不过它似乎懂得分辨形势,即便经由江城子和江之问,也未对二人进行攻击。 “它还活着!”江城子来了兴趣,“如果味道真的可以改善的话,用木系灵石来养,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割下来一部分做菜?” “对啊,师兄,这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什么啊?”江城子给了他一个醋栗,“有那个灵石,还不如去买更好吃的东西。” “……” 江枫无语,感受到“鬼藤心木”传递过来的阵阵委屈,江枫挥剑斩断两根藤蔓,将它重新收入玉盒,很明显,如果遇到合适的环境,特别是适合木系妖兽成长的木系或水系环境,这鬼藤心木完全可以重新长成原来的形态,只是,倘若给它机会重新恢复实力的话,是否还这么“听话”,倒是未知之数。 江枫暂时还想不到此物的合适用途,倘若它真的能“识时务”的话,倒是可以让其在罗川守护一些重要的场所,但它虽然有兴奋、恐惧这样的低级情绪,但上升到更高层次,还是很困难的,想必这也是元楚尊者在重构身体时,直接将它扔掉的主要原因,或许在元楚尊者成长初期,还需要这类妖兽提升实力,但在羽翼丰满之后,这种无法带来更多收益的东西,就弃之如敝履了。 从金丹修士晏殊佳处获得的一枚纽扣大小的种子样法器,青绿色的光芒充盈着浓郁的木系能量,应是件二阶法器,宝光接近三阶,需要鉴定方能知道其详细用途; 从赤霞门一众修士获得的一件疑似三阶法器,以及十一件二阶法器,整齐的码放在身前,散发着各色宝光; 天理门筑基修士周正廉,以及他之前所得的所有物品,除了“兽形变”口诀和妖兽白猿之外,都给了晏殊佳,不过,地级修士楚安澜的储物袋却留了下来。 一把红色的长剑,颇有熟悉的感觉,应该是件三阶上品甚至更高阶的法器,这个毋庸置疑,灿烂的宝光不会有错,此外,还有两件同样宝光的阔剑,以及六件品阶应该略低的法器,均为剑类,只是形制和大小略有区分,可见楚安澜对此类法器的偏爱。 防具只有五件力宗的制式长袍,此外,三件不知道作用的法器,应该也在二阶和三阶之间。这些物品都已经祭炼,个别物品之上,还有同样的独特标记,应是楚安澜自身的物品无疑。至于其他随身物品,应该在尸体之上。 楚安澜的尸体破坏的并不严重,更像是突然死亡,更没有之前在元楚道宫之中所见尸魃上的白毛,从此可见,他生前并没有和天理门修士周正廉动手,至于其真正的死因,江枫尚无从知晓。 这些储物袋中的法器,连同楚安澜身上所穿,均非凡品,虽然内心有些不舍,毕竟这是一笔横财,但江枫打算将这些法器,连同楚安澜的尸体,都交还给楚弈鸣处理,这样既可以提升楚弈鸣在楚家的地位,又尽了朋友之谊。 楚弈鸣虽然已非故人,但这具躯体给他的记忆和影响,定然会在他道心之中挥之不去,早晚会成为他修为提升的执念和魔障,帮其了却这个心结,完成他这副躯壳原身的夙愿虽然是报仇,但楚安澜毕竟是死了,结果是一样的再合适不过。 不过,除却这些珍贵的法器以及尸体外,其他的东西,本着雁过拔毛,水过留痕的原则,江枫还是打算收入囊中,特别是三枚非制式符?。 两枚【雷慑镇魂符】,三阶金系符?,耗费灵力高,至少需要玄级施展,使用之后可对自身周围所有神魂进行冲击,对自身伤害减半,施法者可因此去除身上所有负面状态效果,对火系护罩防护者威能减半。 一枚【披沙炼金符】,四阶土系符?,耗费灵力高,至少需要地级施展,土系威能符?,对周围五里之内所有物事进行无差别破坏,但对修士伤害减半,在灵地使用时,所有波及范围内的灵石原矿,埋藏在一丈之内者,会分布在三尺之内的地表之中。 这枚四阶符?,曾几乎逛遍真武城符?一条街的江枫并不认识,如果不是楚安澜储物袋中的一个小册子上,记载了几种特殊符?的话,恐怕江枫还需要找人鉴定方能知道其真正的用途。细想这枚披沙炼金符,应是当时楚安澜破坏雪女传承所在的那种符?,没想到他竟然还留有一枚。 至于其他普通符?,只有四枚三阶金光符,两枚三阶寒冰符,都被江枫留了下来,其余二阶符?和两枚三阶火爆符,都被放回储物袋,作为“物归原主”的明证,他相信这些消耗品,不似那些法器般会在家族中重新分配,估计都会不计价值的落入楚弈鸣的手中,这样也不算亏,至少可以减少后续自己在他身上的投入,或者进一步讲,有了自己交还的这些物品,自己对于楚弈鸣的后续资助,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丹药有一堆,江枫挑挑捡捡,有些并不认识,便取了一半,收入囊中,打算等到合适的时候,找人鉴定便是。 楚安澜储物袋中的灵石不多,只有二十枚三阶,当然,这个数量是针对他这个身份来讲的,作为管理力宗灵地的地级修士,手里不可能缺少灵石,想必对于他这个身份的人来讲,灵石反而并不是需要常备的物品。 取一半好了,加上从晏殊佳那里得到的十五枚三阶灵石,共得到二十五枚三阶,算得上自己有史以来拿到的最大一笔灵石了。先前搜刮几名赤霞门修士的储物袋,只获得一百六十枚二阶,可见之间的巨大差异。不过想想不难推测,进入这遗迹探索,大部分修士不会携带太多的灵石,更多携带的,应是法器符?,毕竟这里没东西可买。 “师父,我们是不是发达了?”看见如此多的灵石,江城子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应是想到了什么昂贵的美味。 “心思多放到修炼上。”江枫将一众法器收起,“等为师鉴定了这些法器,再看看是否适合你们使用,你们可有什么愿望?” “我想要一件好丹炉。”江之问道。 “看看你师弟!”江枫看向江城子,“你这个做师兄的,天天就想着吃。” “师父,如果你给师兄买好吃的,不是应该也有我一份么,所以我才没要的。”江之问诚实的说道。 “……” 面对这一对吃货师兄弟,江枫心中再次叹了口气,还好二徒弟江云奇离他们远,不会受到他们的“不良”影响,离开宗门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二徒弟现在是否可好。 ………… 浅山宗,东湖郡。 江云奇静静的沉在水中,借助法器水色浮光盾,他可以短暂的潜伏在这里,但今日如此,并非是为了埋伏,也不是为了去暑,而是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提升的机缘。 第二百零一章 特别的事 江云奇在被师父留在东湖郡后,他就一直接受“镇守大人加二师父”周星的指导,加上服用灵食灵果,修为也有所提升,达到了灵级三重。但在那之后,很久都没有提升的迹象,直到参与东湖郡平乱,与那赤霞门的逃跑修士有过一番纠缠之后,他便似乎悟到了一丝提升的玄机,直到今日,他突然心血来潮,感受到身体的异常,故此潜伏在水中,一方面令道心清明,另者,也算是一处僻静所在,不会被他人打扰。 水波四散,不少热气从水中蒸腾而出,他一个鲤鱼打挺,跃出水面,就在方才,他已经将修为提升到灵级四重。 呼! 他轻吐一口浊气,这下,终于和陈信大哥一样了,可惜了,他已经死了,江云奇不禁感叹道。抬头间,突然发现岸上正有一名女子在看他,正是丁灵雨。 呀! 江云奇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了清凉,以及方便去除身体经脉之中排出的污秽,没有穿裤子,赶紧再次跳入水中,“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你这毛孩子,也知道羞?” 丁灵雨笑靥如花,半晌都直不起腰来,同江云奇不同,她虽年纪不大,但身体早已发育,不少这个年岁的女孩,早已嫁人了,刚才看见身无寸缕的江云奇,倒是让她想起了远在罗川,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 “哼!”片刻之后,江云奇才浮出水面,吐出几口水花,只露出头部,“我有什么,我也不吃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是掌门师父的女人。”江云奇道,“对你,我应该遵守礼数才行。” “哼,不理你了。” 提起这个,丁灵雨反而生气了,想起掌门江枫,她心中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东湖郡虽然是自己申请来的,但掌门对自己,似乎并不像家中长辈所说的那样,虽然这样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但总觉得有些尴尬,此间来自罗川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毕恭毕敬,让人颇不自在。 被江云奇这个毛头小子点破,她一甩头,再也不想理他,直奔通往镇守府的小路而去,身后旋即传来江云奇的喊声,“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啊?” 丁灵雨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正要转身回来,但一想还是不免尴尬,总不能让江云奇这小子在水中穿衣服吧,便背对着他隔空喊道,“快穿衣服,掌柜叫我来寻你!” “四喜叔?” 江云奇喃喃自语道,“有什么事这么急呢?自己每三天都去商铺走一趟的啊,看来是有些特别的事。”他见丁灵雨背朝自己,正缓步离开,赶紧从水中跳出来,御使灵气,片刻就驱散了身上的水汽,穿好袍服,便急匆匆的尾随丁灵雨而去。 “嘿,等等我!” 他原本称呼丁灵雨为“灵雨姐”,不过被掌柜张四喜指点之后,竟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才好,但要叫“小师娘”,似乎也不太合适,至少二师父的几个徒弟,都没有这样叫,而是直呼其名。但自己这样讲,又有些生分了。 于是,他便只能用个模糊的“你”字来称呼,而且最近听罗川来的人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位师娘,细问竟是邱思田的娘,心道师父这动作也太急了吧,这才几日啊,这不是有点乱么,以后见了思田,怎么称呼好呢? ………… 思田我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邱真真刚在北木郡寻了一个地方住下,就开始思念起远在罗川的儿子来。说起来,自从思田出生,自己从未离开他这么长时间,即便有时被他惹得烦躁,心乱,想要动手,但一旦离开了,反而甚是想念。 这小崽子,她心中默念道,竟突然想起好久都没有浮现在眼前的田归期来,那是邱思田的父亲,一个只与自己生活过三天,有着一夜缘分,至今模样都有些模糊的一名玄级修士,说起来,还是自己主动的呢,她心道,脸上不禁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来。 可惜了,邱白寺知道此事后,借口田归期办事不力杀了他。而她为了表示反抗,给孩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然而,邱白寺也一样死了,留下毫无依靠的自己,流落到浅山宗,伪装成掌门夫人,到处骗吃骗喝。 不,我就是掌门夫人。邱真真说服了自己,擦去眼角一丝清泪,又在客栈休息了片刻,整理下紧绷的衣衫,便出了门。 说这里是北木郡,其实还是北木镇的老样子,邱真真没有来过这,但还是觉得这里就是一副荒村模样。此间已经全盘打包给灵笼商会来建设,在庶务长老郑鲁达和灵笼商会的沟通下,郡中的所有土地,包含已有土著拥有的土地和房屋,三年之内,都不允许私自买卖,只能以“公允的价格”出售给灵笼商会。故此,在灵笼商会还没有大规模进驻之前,这里暂时还会保持一段时间的“原始风貌”。 就这家客栈来讲,狭小而简陋,见识过黑水门村落的邱真真,自然也不会过于挑剔,何况她现在身份是“巡查”,有公务在身,她现在必须要先去见见这里的凡俗管事,以及灵笼商会派驻到此间的一名临时管事,玄级修为的刘和昭,虽然没有什么东西要交割处理,但打个招呼是必要的。 “巡查”并非正式职务,邱真真知道虽然自己有着“掌门夫人”的身份,但可信度很差,故此信任她的人并不多,能够拿到这个职务,也是因为浅山宗同黑水门一样,没什么人才,浅山宗像自己这样没有职务在身的玄级修士,除了自己,便只有魏婕一人,那人据说为七代掌门的遗孀,她也见过,一个八面玲珑,难以交心之人。 真是能活啊,保养的像个大姑娘,也不害臊,邱真真挺起小山般的胸膛,心中暗暗吐槽,同为掌门夫人,自己必须得尽快做出点成绩来,至少也要做点特别的事,让人刮目相看,心中佩服才行。 她自问在掌门江枫回归之后,自己这个“掌门夫人”的身份就没法骗下去了,但只要自己能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或许留在人才凋零的浅山宗,未来混个长老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左右老娘我也没拿你什么,要说我这个模样和身段,你这个穷掌门也不吃亏嘛,只要澄清一下误会,找个理由,比如“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原本以为他没反对就是同意”的由头,不就成了么,江枫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看他也不是个狠心的主子,思田能用一本破书,就换他救我们母子的性命,也算是个良善之人,想必不会那么绝情,实在不行,撒个娇或者撒个泼,应该也行吧,倒是为难我了!她这么思忖着,感受到附近一股陌生的玄级气息,应是灵笼商会的刘和昭,他竟已经到了,那先见见他也无妨,至于凡俗管事,稍后去见也可。 邱真真停下脚步,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铜镜,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奔着那间似为仓促改造的商铺走去。 ………… 齐帝国,即墨城。 晏殊佳刚刚随同师尊齐正风一同出席庆功宴回来,此次齐国修士怒风峡谷遗迹之行,可谓全胜,虽然折损了一名筑基修士齐守礼,但作为金丹修士的晏殊佳,获得了大量的宝物,其中甚至包含几件法宝,而筑基小队,也成功的获得古妖“天雷木贼”的传承,并与早已准备好的‘浩土妖种’融合,此妖种可以在未来孵化出可驯化的妖兽,作为宗门的第四只守护兽。故此,掌门也同时兼任国主的齐恒泰,龙颜大悦,设下宴席,款待诸位凯旋而来的修士。 筑基小队其实早就归来,但齐正风在怒风峡谷的“乐平集”等待了爱徒多天,终于等到晏殊佳,才一同回到齐国,也才有了今日的庆功宴。 鉴于晏殊佳的出色表现,掌门齐恒泰赏赐给晏殊佳城池一座,当然,这在齐国仅仅是一种殊荣,同魏国不同,齐国治下所有城池,均由掌门齐恒泰派内门修士驻守,而城主,仅仅能享受到城中赋税的两成。 但这也足够让人羡慕了,不得不说,这是齐正风的面子。要知道,筑基小队,也仅仅是被赏赐了一笔灵石而已。 不过晏殊佳所得的宝物,也因此尽数上缴给宗门,等待掌门齐恒泰的进一步分配,她估计自己能拿到一件不错的法器,但法宝不保证,特别是其中元楚尊者生前所用的法宝,一定会被身为元婴修士的齐正风留下研究,而不会赏赐给自己。 哎! 晏殊佳心中叹了一口气,尽管作为齐正风的爱徒,她的储物袋,以及随身物品,还是按照规矩被查了个遍,这也是齐国规矩里,传承下来的最不得人心的一条,就是但凡宗内所派任务,所得物品一律归公,作为贡献人,仅能得到其中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其他无关的奖励。在与那个好色的高仕满合作时,她曾经问过这名魏国修士,在魏国,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存在。好在最重要的古宝永恒之塔,她已经放到了江枫那里。 希望那个小掌门能一直活着,晏殊佳心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浅山宗,顺便研究下那枚或许隐藏无数玄机的古宝。 回到洞府,还未休息片刻,师尊齐正风就过来拜访。 “师尊!” “嗯,不要不高兴,”齐正风似乎看出了晏殊佳神色有些黯然,“齐国的规矩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取长补短,泽被后进,我们的大道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你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不也用过大量他人的所得么?” “师尊,我都懂。” 晏殊佳谦逊的答道,这种“所得均被充公”的经历对她这个常年在洞府中修炼,不问世事的人来讲,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师尊说的没错,自从她四岁入道,这二十一年来,虽然一路坦途,有自己资质非凡的原因,但所耗资财灵宝,无不受益于宗内其他修士所得,那把把飞剑,无不凝聚他人的心血,想到这,她心中对于隐瞒古宝永恒之塔的事情,竟然有些许惭愧。 “给!拿去!” “嗯?”晏殊佳见师尊手里,多了一件法器,虽然不是之前自己所得的法宝,但却是一件不错的法剑,应该可以达到三阶品质。 “我拼了这副老脸,给你要来的。”齐正风笑道,“虽然有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你是我最出众的弟子,理应享受特别的待遇。” “多谢师父”晏殊佳本来有些怏怏不乐的脸上,多了些孩童见到美食般的欣喜。 “你啊!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齐正风批评道,但却没有真的生气,这也是爱徒晏殊佳最受他喜爱的原因,她就像一块无暇的白玉,没有那么多烟火的熏染,只是这样的日子不多了,倘若在自己冲击元婴之前,不能让她更成熟一些的话,一旦自己失败,爱徒未来的修炼大道,只会坎坷颇多,为此,他打算最近多给爱徒安排一些安全,但又能增长见闻的事情。 “有件特别的事,需要你去办!” “哦?什么事?” “这个月末,在御风宗潇庭城有一场‘正气盟’的拍卖会,你和宗内的陈师姐,一同前往。” “正气盟的拍卖会?听说三师兄去过。” “没错,这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你们要先去一趟北剑门,带北剑门的掌门万斐然同行,他也会带一名修士同行,正好凑足四人。” “就是那个……掌门的外甥?”晏殊佳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一些传闻,即使经常足不出户躲在洞府中修炼的她,也知道不少。 ………… 浅山宗,大邑郡。 郑可仪再次翻阅了手中的一本簇新的账本,经营花店已有数月的她,发现了这账目中的一些异常之处。 第二百零二章 物资流动 这是一本得自于“荣利商行”店铺的一本账目,之所以到了郑可仪手中,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小姐妹”唐秀宁因为新接手账目,对处理账目的一些问题琢磨不透,又不敢去问严厉的长辈,故此偷偷拿出来,询问有经营花店,处理账目应该有些经验的郑可仪。 郑可仪稍加指点一二,小丫头唐秀宁就已经知悉,要说她这方面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有时候爱钻牛角尖而已,送走心情变得欢快的小姐妹,郑可仪出门转了四五家店铺,便回转内堂,仔细思考起自己发现的端倪来。 “荣利商行”经营药草和丹药,档次不算高,基本上属于灵级和玄级低段修士所用,但数量不小,且属于这里的平价商铺,平素客流量很大。 从账目所看,自从上个月中旬到现在,药草的价格基本上平稳,但丹药的价格上涨了两成,大邑郡没有地火,炼丹修士也少,这些丹药多半从御风宗流入,自从商路通畅以来,丹药大量流入,价格一直稳中有降,方才她出去逛了几家店铺,发现除经营中高端丹药的“龙兴商行”之外,其他各个商行的挂牌价格,都略有提升。丹药价格上涨,只能说明,有人在大量购买。 是谁在做此事呢? 这件事情,必须要向掌门江枫汇报才行,以便动用明镜司的人员,尽快查明此事背后的玄机。只不过,掌门似乎还没有回归,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怒风峡谷中安然归来。 她起身焚香三柱,心中默默祷告。 ………… 赤霞门,辉耀城。 曾宝贤一把抓住堂弟曾宝骏扔给自己的储物袋,仔细查看了所有内在物品,才又将东西都重新装回,推到一边,静静的看着曾宝骏。 “你尽力了?” “没法救他。” 曾宝骏摊摊手,“当时被一道水晶屏隔绝,而且他事先中了元楚的道言,我也是杀了御风宗的李贤申才摆脱道言的。想不到元楚老贼还有这一手,种道言的本事,曾家并没有这方面的传承吧?倒是有趣。” “曾经有。” 曾宝贤努努嘴,对于曾宝骏没能救助多年潜伏在力宗的暗子崔英桓,他略有些失望,“崔家是我们赤霞门经营多年的盟友,这个只有我和独孤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切不可泄露出去,我会找人想办法将这储物袋送回,有其他的遗物吗?” “没,他的身体已经腐化,估测很快就会变成尸魃,否则我会把他带出来。”曾宝骏实话实说,随即撇撇嘴,懒洋洋的道,“这个盟友有什么用,崔英桓只是个玄级修士,还是个胆小鬼。” “这不重要。至少他们还有钱,你看见那枚‘神木奔雷符’了么,竟是五阶。你我都没法轻易拿出这种品质的符?。”曾宝贤双手在额头摩挲片刻,坦言道,“即使是这样的胆小鬼玄级,如果我们能有百名,赤霞门一统七盟,指日可待。”他见曾宝骏兴趣缺缺的样子,便又补充了一句,“你替我看守宗门十日。” “好,重要的事,我会等你回来决断。” “你还是不问为什么?” 曾宝贤抬头一脸期许的看着他,他真有些看不惯对方懒散没有斗志的样子,不过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曾宝骏是赤霞门除了他之外,修为最高者,更是自己的堂弟,除了独孤之外,最亲信之人。 “知道的多,徒增困扰。”曾宝骏站起身来,“那就这样。”他正要离开,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浅山宗掌门江枫,似乎有些逃脱手段,我猜他并没有死在谷中。” “我会派人去查,你替我稳住宗内诸人即可。”曾宝贤伸手拿过身前的折扇,缓缓拈开,“他倒是变得愈发棘手了。” 曾宝骏没有再做停留,默然离开,密室之中重新恢复了安宁,只有曾宝贤一人枯坐在那里冥思,直到一个黑袍人从暗门之内匆匆进来,正是独孤。 “灵笼商会的事情查出了一些。他们背后的人,很可能是华帝门。此外,天理门也可能在其中。” “华帝门是域外宗门,隔着乱石海,也要插手进来么?”曾宝贤眼眸转动,思忖片刻,“这或许还可以理解,但天理门不是平素最讨厌妖族的么?” “不对,”他很快否决了自己,“寒山派就是个例外,多一个灵笼商会也很正常。对了,你说过,灵笼商会和江枫有过冲突,是么?” “没错,就在我们的官道上。他应该杀了一名地级修士,从现场收集的东西来看,应是灵笼商会八大护法之一的墨丘泉。” “有趣,藏拙本事不错。他手下的人,我也低估了,几个派去浅山宗捣乱的送死鬼,竟然一个都没有回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现在浅山宗又和灵笼商会纠缠在一起,搞了个北木郡,很明显是针对我们。你有什么想法?” “把墨丘泉的事情捅出去。情报显示,八大护法之中,有个名为‘海’的神秘修士,和墨丘泉有兄弟之情,如果他知道江枫就是凶手,一定会去找他的麻烦。” “如此甚好。如能假他人之手除掉江枫,自然是极好的,即使只是找麻烦,我相信他们两家的合作,也会出现一些不愉快的地方。如今七盟战事已歇,峡谷也不会遮掩关注,便只能用这些手段,要说惹事,还得等碧云宗出手,我不相信,即使‘九老头’中有人能替他们说一句话,还能再说一次不成?” “他们招募散修和筹备物资的进度很快,甚至我们境内的丹药,都上涨了一成。” “不作就不会死,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是。我猜目标不是我们。派人监控大宗物资流动,一旦大规模上涨,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是!” “你亲自去远桥镇督促那件秘密的事,切记做好保密工作。不熟的商会不要与之合作,不论何人,不论是宗内谁的亲眷,在碧云宗出手之前,都不能回来。刘铮纯死在峡谷之中,现在宗内人事动荡,我不希望有些人趁着这个时机搞事情。” “是!” “我要亲自去趟齐国,十日后回来。” ………… 力宗,东博城。 刚刚出城,带领车队和随扈来到灵地的楚弈鸣,就遭遇了阻拦。 “六少,灵地之中正值开采忙季,您还是不要前往视察,以免耽误了工期。”拦阻者乃东博城灵地的管事成右安,与掌门朱家据说有些瓜葛,虽然有些背景,但他态度不失恭敬,礼数也颇到位,完全一副乖巧下属的模样,但话语间,还是劝退的意思。 “哦?不会那么麻烦,我只是随便看看,便可交差了事,到时候我二哥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这个好办,六少,二少爷可能会问到的所有细节,我都会差人把资料亲自送到府上,有什么问题您尽可再提,到时候还会写份翔实的报告,这样就稳妥多了,既不妨碍您修炼,又能安稳的把差事办好,您看如何?” “真的没必要去看?” “真没必要,矿洞中又脏又乱,为了赶工,很多地方都没打理,六少身体刚刚痊愈,还是回去休息吧,万一伤了身体,小的们还会被责怪。” “也好,也好。兄弟们那就辛苦一二,我就在府中静待佳音。” 楚弈鸣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来,这个管事成右安,应也在那神秘黄老的阵营之中,贸然探索,确实会让双方难堪,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关键的问题在于,自己虽然有职务在身,名正言顺,但灵级圆满的修为,终究还是不妥当的。 暂时不要去碰就是,对方如此作答,已经足以证明这东博城的灵地有问题。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暗中查明真相即可。 “走,我们回东博城休息,成管事,叫几个干练的兄弟,今日我请客!” “是!” 管事成右安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转头和身后的几名从事说了几句,旋即带了几人上了楚弈鸣的车队,一路有说有笑,再不提勘察灵地之事。 只是楚弈鸣心中已有了另外一个主意,从灵地的外围来看,这处二阶灵地方圆不过二十里,范围不大,属于深埋地下的类型,如果能在外围布置暗哨,小心的侦查这附近的物资流动,查出一些问题似乎并不算难事。 他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从这个角度入手破局。 ………… 浅山宗,北木郡。 邱真真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简陋的客栈,利用一天的时间,她不止会见了灵笼商会的临时派驻此间的管事刘和昭,还召见了此间的凡俗管事刘黑约扒巴?浇?募父黾?颍??ㄔ骄辰?氲匠嘞济爬晒日蛉ゲ樘搅艘环??蹦究さ卮t嘞济牛?溆19牛?鸪桥桑??脚傻慕唤绱Γ?比唬?牒笕?撸?2恢苯咏尤溃??嗬氩怀?铮?罱?穆溆19诺亟纾?挥形謇铩? 赤霞门在此间,完美的将另外三个宗门与浅山宗隔离开来。故此,从北木郡通往其他三宗的通道,实际掌控在赤霞门手中,当然,倘若一路南行,可以从其他集镇进入金城派,而一路向西,可以进入寒山派,除了需要翻山越岭之外,并无实际的阻隔,但中型以上的商队却无法通行。 也就是说,从此间向东的物资,必须要经过赤霞门。这是一个天然的劣势。这一点,她相信掌门江枫不会不知道,但从浅山宗和灵笼商会签署的合作条款来看,这些问题,并不需要浅山宗操心,盖因这里的商铺,除却凡俗物资,一律由灵笼商会包揽。 说起凡俗物资,对钱财颇有所好的邱真真,发现了一丝商机。 这就是“黄皮草果”,一种普通不过的凡俗生活物资,经常用于肉类的烹饪,当然,修士也一样需要,修炼之人也有口舌之欲,只是高级修士,会有更高的追求,对这种贴近凡俗品质的东西,需求会大幅减少。 “黄皮草果”产自海滩之地,主产地有两处:其一名为“李草”,主产自西海李家,夹在力宗和夜樊国之间,与南岭甄家相邻;其二为“齐草”,产自齐帝国东海岸,两个产地几乎占了北陆草果的九成产出,并且,品质最优。 浅山宗的“黄皮草果”主要为“李草”,经由力宗运抵,在大邑郡商路开辟之后,价格下降了不少,现在正值夜樊国与魏国交战,濒临夜樊国的西海李家,为了换取更多的物资,加大了各类物资的产出,也包括“黄皮草果”,这让“李草”的价格,再度下跌。 而赤霞门的“黄皮草果”,则主要为“齐草”,经古剑门,碧云宗再贩卖到七盟各宗各派,七盟战事后,碧云宗和古剑门增加了商税的比例,故此一切物资,都略有上涨,赤霞门境内“齐草”的价格,因此比浅山宗高过一成。 这一成虽然不多,但足以让邱真真关注了,虽然交易并不以灵石结算,而以凡俗金银为主,但在凡俗间,两者经常可以互换,只是兑换价格偶尔会有少许浮动。 这就足够了,倘若能垄断“黄皮草果”的交易,纵使这一成差价之中,只有五厘可以被浅山宗拿到,最终也足以换取不菲的灵石了。在修士物资的利润,尽数被灵笼商会拿走的情况下,有几种充当收入支柱的凡俗物品,才能支撑起浅山宗在北木郡的存在,而不是完全依赖宗内的不断投入,这一点,在浅山宗滞留一个多月的她,早已看透。 希望魏国和夜樊国的战事,一直都不要结束。当然,即便战事结束,短期内临近的宗门,也不会放松警惕,还会继续维持物资兑换硬通货灵石的行为。 不过,一个“黄皮草果”的体量明显不够,她打算明日再去更远的地方查探一二,寻找更多的机会,所谓雁过拔毛,积水成潭,微薄的利润,伴随物资的流动,一旦累积起来,北木郡的未来,还是可期的。 若是因此能把镇守位置拿下来,也是不错的,她隐隐有些期待,只希望江枫回来前,她手中能有足够的筹码,用来交易。 再加上我自己,应该够了吧?她笑了笑,忍不住挽了下波浪般的秀发。 ………… 这就阴天了么? 似乎这一整天都会下雨的样子。 一夜过后,在浦江镇修整的江枫望着满天的乌云,以及彤红的朝霞,细思片刻,便改变了今日立即西行的计划,他打算等到下午,如果下雨且没有停歇的迹象,今夜就趁着黑暗无光,去远桥镇探探。赤霞门一定在搞鬼,这是他心中极度怀疑的事,早一点侦知,或许能避免被动,甚至抓住一些机会。 左右无事,他便重新进了内室,打出隔音符,拿出那件带有裂纹的古宝永恒之塔来。 第二百零三章 应对措施 仔细端详这件只有巴掌大小宝物,通体漆黑,像一块盾牌,这是江枫深入怒风峡谷遗迹中,得到的最为珍贵的物事,不过相对可能更为实用的法宝,这件名曰永恒之塔的古宝,对于江枫现在的价值,几乎等于零。 即便金丹修士晏殊佳,在尝试一二后,也探明短期祭炼此物,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一方面,她刚刚触碰到金丹中段的门槛,对于古宝来讲,还远远不够;另一方面,倘若古宝那么容易炼化,元楚尊者也不会耗费多时间,最后还要机关算尽,想办法诱使一堆修士探索他的道宫,进而靠牺牲这些修士,魂炼古宝,只是最后未能如愿。 “不过我会想办法的,你等着我消息便是,师尊说过,凡事只怕有心人。” 江枫还记得晏殊佳说过这句话,想必她回到齐国以后,会着力调查此件古宝相关的消息,不过,从她略显幼稚的处事方法来看,她这个长期被“养在闺中”的金丹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离开齐国。 江枫和晏殊佳所做的,只是初步认主而已,倘若这枚古宝一旦落入他人之手,或许很快就会抹除两人的痕迹,重启古宝的祭炼。 注入些许灵力,灵力如碎沙洒落大海一般,立即没了踪迹,地上十二枚食指大小的黑色石片,随着自己心意被摆成特殊的形状,这也是古宝现在在江枫手中,唯一能发挥出的作用自娱自乐。 即便如此,古宝只能操控这种特产于遗迹之中的黑石片,其他无论何种材料,都无法操控。可以说,在实用方面,还不如一件最差的一阶法器。并且,在江枫操控时,还能隐隐感受到一丝古宝之中蕴含的抗拒和嫌弃,这古宝,应有自己的灵智。 或许是不愿意搭理自己这名玄级无名小修士吧,江枫在这方面,颇有自知之明,只不过,最近被鄙视的特别多。 血祭!魂祭! 晏殊佳分享的两种祭炼方式,江枫想了想,将福佑香囊拿了出来,想要试验下魂器中蕴含的血红灵力,是否会对这古宝产生效果。 福佑香囊还未触碰到这件古宝,江枫就感受到一股嗜血般的冲动,还未等江枫看清,那古宝中传来一股莫名的撕扯之力,瞬间将福佑香囊吞没,那漆黑的表面,顿时浮现出淡淡的血色光泽,永恒之塔的图案再次显现,握着古宝的江枫,顿时感受到一股纯净的能量,从古宝之中溢出,冲涌进自己的经脉,无不舒爽。 然而,也只是舒爽而已。 就连积存的修为,也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感情你是要告诉我,你很爽么,江枫心中吐槽道。 虽然福佑香囊上的“如意金瓜”技能对自己毫无用处,形同废物,但好歹这件容量不大的女式饰品,也是能承载血红灵力的,在合适的时机可以重新启用,但你这古宝,不但吞了我的技能,还吞掉了魂器,却不给任何好处,让我情何以堪? 似乎是感受到江枫的吐槽,古宝表面变得略微温热起来,那断裂的缝隙,似乎修复了一点点,但也仅仅是肉眼可以分辨的一点点。 好吧,你赢了。 江枫停止了吐槽,如果真的能修复你,也算值得了。不过余下三种魂器,暂时还有些用途,还是不饲喂给这件似乎吃不饱的古宝为好。就当是我自己为将来积攒的一点财富吧,而且不是普通的将来,或许需要达到“地级圆满”的将来。 想想似乎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按照浅山宗历代掌门的执掌时间来看,自己如果真的能达到那个境界,恐怕就成了浅山宗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掌门。 千古一掌门。 想想就有些激动,江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旋即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不行,虽然这古宝暂时,甚至可以说直到地老天荒都不能用,但还是要采取一些保护措施,倘若被他人窥视,被夺走事小,丢了命事大,他想起晏殊佳对于封印古宝的交代。 掏出一只黑色的,只需灌注灵力,就会在表面激发绒毛的残破手套,正是晏殊佳用来抓取水晶球的那枚。据她所讲,这手套能部分隔绝宝物的气息。 江枫果断的将这小盾放入其中,随后拿出一枚龙胆果,这种果子灵气寡淡,但胜在个头很大,有半个磨盘大小,江枫将其内部掏空,将手套放入其间,又将龙胆果封闭起来,将它扔到储物袋的角落中,即便有人拿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龙胆果中,藏有这样一件重宝。 不被发现,就有机会拿回来,倘若自己将这储物袋再想办法雪藏在哪里,就更难被发现。只是江枫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埋藏地点。 处理完毕后,江枫这才放下心来,打坐运功,研习起荒废已久的“巨木壁垒”技能来,午后,满天雷云开始积聚,目测傍晚时分会降下大雨,江枫便安稳的坐等夜晚来临,以便一探远桥镇。 ………… 金城派,天佑城。 掌门苏黎清刚刚送走了前来汇报怒风峡谷遗迹之行,顺便提亲的地级修士、乐林城城主冷听涛。对于冷听涛的斩获,苏黎清颇有些意外,一名并不擅长战斗的修士,能从遗迹中拿到两件法宝级法器,非属易事。 要知道,力宗可是折损了两名地级修士,其中楚安澜更是名声在外,他曾经见过一面,战力应远在冷听涛之上。 至少从运气上来讲,冷听涛还是不错的,只是某些细节,对方略过不讲,他也没办法细问,冷听涛是他的属下不假,但两人同为地级修士,对方也出身门内的一等家族,对方并不需要完全看自己的脸色,当然,这也是苏黎清近来愈发重视冷家崛起,甚至有心遏制的根本原因。 虽然折损了入谷的所有玄级修士,但这样的成绩也相当不错。冷听涛提出,愿意献出一件法宝贡献给宗门,用于奖励明年春天门内比武中的佼佼者,这份心思,也是不错的。只是,这其中不能过于彰显他的功劳,否则冷家的声势只会更加壮大。基于同样的原因,冷听涛提出的联姻的想法,苏黎清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予答案。 “先问问孩子们的意思,事情是极好的,听风年少有为,品貌俱佳,我听说在黑水门干的很好,我有耳闻。” 这是苏黎清给冷听涛的答复,这样的回答不失礼仪,但也给自己留足了考虑的时间。此时,在内宅之中,几位女儿已经得到他的旨意,接踵归来。 六个女儿,其中四名修士,大女儿苏琼,二女儿苏曼,三女儿苏锦,五女儿苏芝,除三女儿苏锦在灵级之外,其他三人均为玄级修士;两名凡俗,四女儿苏雅,以及小女儿苏吉儿,顺次排座,等待父亲苏黎清发言。 原本苏黎清是想只叫上主意较多的几人,比如二女儿苏曼,三女儿苏锦,以及小女儿苏吉儿,小范围讨论此事。但细想此事涉及婚嫁,不能完全算门内事务,又关联到四女儿苏雅的未来,故此,他今日将所有女儿都叫到了此间。 苏黎清将冷听涛的想法和盘托出,并未有任何隐瞒,话语间也没有带上自己的个人倾向,从苏家执掌金城派来考虑,他不希望这一天到来的这么早。 虽然正妻早亡,苏黎清本人现在年纪也不算太小,但还是每每在几房妾室上努力,甚至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都一直未能开花结果,未能诞下新的子嗣,更别说男性修士子嗣了,故此,他在几位女儿夫婿的人选问题上,一直举棋不定,生怕引发几个夫婿家族为未来掌门之位的争斗,以及门内修士的站队,一旦诞下修士外孙,恐怕争斗还会更烈,甚至威胁到苏家地位的稳固,他对这种事情之所以讳莫如深,皆由于他继位时的那场腥风血雨。 “都讲讲。”苏黎清环顾两侧,只有四女儿苏雅脸色彤红,深深的低下头,不过看眼角隐含的笑容,对于涉及她的这件婚事,似乎是极高兴的。 “我觉得应该看四妹的意思。”见大姐苏琼没有说话,二女儿苏曼便第一个开口,她平素与四妹苏雅交好,也深知四妹的心意,自然替她说话。 苏雅的头反而低的更低,作为凡俗,她在几名姐妹中,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这点不像苏吉儿,虽然同样为凡俗之身,但乐于参与政务,一直被父亲视为重要的参谋。 “冷听风有冷家产业的继承权么?”苏吉儿问道,她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我想应该没有吧,冷家的名义家主是冷如霖,冷听涛的四叔,但实际最有话语权的当属冷听涛,也就是说,冷家的基业,最终应该由冷听涛的儿子继承,比如玄级的冷贵元,他年方二十九,也没有婚娶,不如选他。” 说的在道,苏黎清竟有些心动了,这种组合不但不会危及苏家的产业,还会绑定冷家的未来,实数收心之笔,倘若事情能成,冷家便能更深的绑定在金城派,即便诞下子嗣,也只会优先继承冷家的基业,而不是抢苏家的。 还是小女儿苏吉儿眼光毒辣。 “我看六妹的安排不妥,”三女儿苏锦思忖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四妹凡俗之身,嫁给资质超然的冷贵元,能陪伴他的年月不长,一旦他晋升地级,四妹的将来,恐怕会很惨淡,父亲,我建议还是考虑四妹的幸福为先,冷听风尚可,我看他对四妹一片真心,修为很难再进一步,又不擅长争斗,做些安稳庶务,与四妹相守一辈子,应是好事一桩,再不济,灵级修为,资质一般的冷贵吉也可,他是冷如霖的长孙,在冷家也有一定地位,正如六妹所说,绑定冷家的部分基业,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片真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所图?”苏吉儿撇撇嘴。 “是不是真心,只有四妹自己知道。”苏曼加入了争论,她和苏锦,都向着四妹说话,“四妹,你说句话。” “我,我看他挺好的。”苏雅小声的说道。 “你连觉醒法相都难,你能看得清?”苏吉儿抢着说道,“我们六人,得优先为苏家着想,怎么能随意儿女情长,任性子做事。” “那你嫁给冷贵元好了。” 一直未说话的大女儿苏琼说话了,其实对于四妹,她没什么感情,不过前几日她偶然看见四妹跑去了冷府,便暗中盯梢,后来发现了冷听风竟然从黑水门放弃公务跑了回来,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暗中认可了未来这位妹夫,四妹生性怯懦,也只有这样真心对她好的人,方能幸福,倘若完全因利益而联姻,在对方品性不定的情况下,是福是祸很难讲。 “你”苏吉儿突然语塞,“你是大姐,按例当然你先嫁。”她很快找了个不错的理由,成功的转移了焦点。 对啊,这个主意也不错,一直旁听的苏黎清心中暗道,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拖延一二,都说家事难断,要是宗内的事务,他早就忍不住拍板了,但是涉及六个女儿,必须得让几人口服心服才行。 “吉儿说的有道理,你们几人,我是该早为你们寻觅合适的夫婿了。”苏黎清突然来了灵感,“雅儿,你的事情,既然你喜欢,为父愿意为你做主,但你六妹说的对,长幼有序,你三位姐姐先出嫁,如何?” “父亲,四妹凡俗之身……”二女儿苏曼想要争辩几句。 “无妨,左右两三年,这都等不及么?琼儿,你可有物色什么合适的目标?” “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苏琼对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想法,她更喜欢修炼,道侣的事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愿意做个表率,以免有人到时候违背苏家的利益。”她斜睨了六妹苏吉儿一眼,其实她知道苏吉儿与新晋崛起的刘家子弟有些好感,但是父亲多半会反对,因为很明显,几大长老已经有三家与刘家有姻亲关系。 “那好。你们可有反对意见?”苏黎清环顾四周,家长的威严再次显露。 “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众人再度表态。 “那琼儿,刘家的刘泗疆,为父会为你提亲。” 这,苏吉儿心中一惊,瞬间觉得天都阴暗下来,这个安排,似乎砸到了自己的墙角。她刚想出言反对,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的话,便只好噤声,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觉得嘴中苦涩异常。 遣散六位神情各异的女儿,苏黎清静坐冥思自己方才的应对措施,他之所以想将大女儿苏琼嫁给刘家子弟刘泗疆,盖因此人胸无大志,资质平庸,但却是新晋地级修士刘奎一最疼爱的儿子,苏琼这种修炼狂人,必然能压制他一二,苏琼的修为未来多半会胜过他一筹,这种安排,对于苏家来讲,应是极有利的。 之前不嫁女,现在他打算将六名女儿都嫁出去,但必须在未来能分享甚至执掌夫婿家族的一部分权利才行,这是根本,只有这样,即便他未来无法诞下子嗣,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在未来的外孙之中遴选继承人,而不会被夫婿家族掣肘。 苏家的大业,即使换了人,也要换的从容,不能像当年一样生乱。 至于二女儿苏曼的夫婿,选择谁好呢,他一时没了主意,好在,他至少有半年的时间来考虑周全。 ………… 碧云宗中部,因古代战事荒废的旧都浮云城郊外。 这里是一处大型的墓葬群,耸耸而立,形制均一的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在渐沉的夕阳下显得格外荒凉萧索,甚至有些恐怖的意味。 万老魔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刚刚降落,还未散去体表的黑烟,就感受到一股晦涩的,即便用心遮掩但也显得荒古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第二百零四章 陈年旧事 万老魔环顾四周,喉头微动,体内灵力冲涌,化去了大部分压力,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直到他看见一座刻有熟悉名字的墓碑,以及红袍遮罩中的身形,灵感微有触动,他眼前浮现出那记忆中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厌恶。 这身红袍的颜色相比之前在怒风峡谷中所见,更加晦暗,倘若凝神观望,视线便会不由得变得扭曲和模糊,久久陷入幻境不能自拔。 两个身影就这么站在那里,看那荒冢间的野草兀自摇曳。 “清猗,是怎么死的?” “病死。”简单明了的回答,没有半点拖沓。 “你敢说出真相么?”万老魔蹲了下来,亲手拔除了一根不太顺眼的杂草,那杂乱的根须甩开干燥的黄土,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断裂声。 “真相就是因你而死。”红袍中传来冰冷的杀意,“如果不是你,我的乖女儿清猗,怎么会郁郁而终?” “那你为何当年还要阻止我,既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而我的修为也不差,资质也上佳,大道可期,甚至拥有自己的信徒,难不成配不上你的女儿?” “人妖殊途。” “清猗是个半妖,我乃纯正的妖族,有什么不妥?我自会帮她想办法。你既然都可以犯错,为何要阻止我们相爱?” “放肆!”随着这声叱骂,万老魔的身形仿佛被万钧重物击中一般,陡然飞出,连续撞断了数根墓碑,才堪堪停了下来。 “呵” 万老魔口中微甜,吐了一口血沫,这力道之中裹挟着蹊跷的玄劲,相比当年,这种绵里带针的感觉,只增不减。他勉强站了起来,对方的修为远非他可以抗衡,但他还是用沙哑的嗓音质问了一句,“你的痛苦,难道也要加到清猗身上,才开心么?” “让力宗封禁你这么多年,你的话还是那样难听,想来,我真不应该阻止他们追查你的下落。” “那正是他们所愿吧?即便当年,他们也一样看不惯你,只是畏惧你的上升的权势罢了。否则,我早就死在了那深渊之中。”万老魔向前几步,“卫阑秋,你贵为‘九老头’的成员,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 “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红袍女转身,露出白皙到可怕的容颜,褐色的眼眸,盯着万老魔看了片刻,“万禹亭,如果我愿意,还是会有很多人给我面子,再镇压你五百年,直到你变成一冢枯骨,懂么?” “以邪教凶灵的名义,再次捉回去么?哈哈哈,我最近倒是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坏事,反倒没有人来抓我,想想真是讽刺。” 万老魔恣意的笑着,“我既然敢与你约在此处见面,就不怕你再次施展卑劣的手段,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初阻拦我和清猗相爱,完全是你的错!为了一己私利,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怎么,你这个做娘的,这么多年,就没有任何愧疚么?相比‘九老头’的成员位置,你所谓的疼爱女儿,都是浮云吧?如今她埋在这浮云城附近,是不是很讽刺?” “够了!” 一声怒喝,万老魔的身体再次被甩出,跌跌撞撞的滚落在远处,随即再次被凭空抓起擎在空中,通身是血,向红袍遮罩的卫阑秋飞来。 “万禹亭,别以为不在我掌管的地域,我就不敢杀你,我一句话即可帮碧云宗摆平一切,自然也可以在这里轻易抹掉你,他们也不敢向上吐露半分。当年我之所以留着你,没有让力宗杀掉你,都是因为清猗跪下来求我,你懂么?” “不要接二连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我不介意让你去黄泉与清猗相见。” “那是极好的。”万老魔费力的扭过头,看着清猗的坟墓,“如果她真的在这里的话,不过,这仅仅是个衣冠冢,今日我约你前来,并不是想和你计较这些陈年旧事,我只是想知道清猗究竟在哪。” “你没有资格知道。” “那便只有等了,我迟早会说服你。” “凭什么?” 卫阑秋嗤笑道,言语之间,她已窥破万老魔的内心,“你的想法的确不错,但是可惜,其他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以为一方宗门,仅凭一个人就能立下么?百年基业,千年大计,你还差的远,没有‘九老头’的首肯,你也只能兴起一点小风浪而已。” 她呵然一笑,似乎想起来某件不堪的往事,右手不由自主的举起,无形的力场将万老魔束缚着,拉向半空,“既然你到处猎取内丹,做了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我还是帮你做个干脆的了断吧。” “你没这个资格!” 万老魔身上灵力涌动,背部陡然伸展出灰色皮膜般的翅膀,妄图飞起并挣脱卫阑秋的束缚,然而对方却只是轻轻一捏,天级的威压顿时将他周身的灵力冻结,仿若桎梏牢笼一般,仅凭境界的差距,她便轻松化解了万老魔的努力。 “万禹亭,你以为我修炼到天级,增长的只是岁月么?”卫阑秋道,“我答应清猗不杀你,但这五百年,我已经对得起这个承诺,今日,是你自己过来送死,怨不得我。” “你” 万老魔眼中的神采旋即变得黯淡,连吐几口血沫,身体如残花枯叶般垂落,“告诉我,她究竟怎么死的?”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卫阑秋故意加大了力道,似乎在享受摧残的乐趣,万老魔的身体瞬间像被挤压的面团一般,变了形状,“你可以在黄泉路上去等她。” “桀桀” 随着这得意的笑声,万老魔的身体如泡影般碎裂,化为无数灰白的齑粉和一副即将消散的残魂,点点洒落在地,而在五里之外的半空,另一道身影陡然显现,不管不顾的疯狂向北逃去。 “奸贼,竟然耍我!” 卫阑秋注意到远方的变化,中指微弹,纷纷散落的齑粉之中,一个半尺长的腿骨应声碎裂,但见这骨骸之上,涂满了殷红的鲜血,还包覆着一块不知名的碎肉。 “骨灵分身!” 卫阑秋认出了这东西,身形遽然消散,转瞬间出现在三里外的天空,她定睛查看,再度腾挪,数息之后便追上了万老魔。 “万禹亭,你找死!”她右手五指叉开,灵力凝为尖锐略弯的紫色指甲,向万禹亭抓去。 噗! 一团鲜血随着宛若实质的爪痕迸裂,化作片片腥红的血雾,万老魔身形再次急速向北,陡然消失在视野之中,又突然显现在五里之外,然而卫阑秋速度更快的接踵而至,又是一团血雾迸发消散,两次三番,卫阑秋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燃烧黑火的锁链,径直抽向万老魔。 万老魔心中大骇,眼前浮现出自己即将被这锁链击中,魂飞魄散的景象,他身上黑雾急速涌出,将他周身数丈之内,都完全遮罩起来,模糊身形的同时,遮住所有要害。 这团粘稠如液的黑雾,再次抛却所有杂念,向北急速奔去,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正是碧云宗的新都云霭城,它可以在那制造傀儡,同时恢复受损的实力。 瞥到远方的灯火,卫阑秋手中的动作更急更快,她停下身形,伫立在风中,黑火锁链围绕着她,疯狂的涌动翻滚着,念动口诀,又遽然捏碎一团品质不凡的灵石,一息之后,那锁链瞬间从她周身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在万老魔周围化作交错的牢笼。 “哼!” 云霭城已经远远在望,总算在对方逃到城内前,抓到此獠,卫阑秋自忖杀死万禹亭不难,难的是在人口密集的城中,不伤及无辜,违背九老头的规矩,达到同样的目的。 “结束了么?” 万老魔望着越来越近,涌动着无尽灵能的锁链,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但他心中却没有后悔,清猗还没死,这就足够了,今日的冒险,已经值了。 他散去身旁已经无用的黑雾,手中拈出一块青色铜牌,正是陈昆临行前赠与他,可以改善运气的“宝物”,灵力冲涌,铜牌化作颗颗米粒大小的碎片。 “姑且相信你一次。”万老魔心道。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感觉到一股几乎微不可查的清风拂过,带来些许清凉,除了能带来心境的一丝清明,让他安然赴死之外,毫无用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卫阑秋已到近前,等待着万老魔留下遗言,不过这话仅仅是个虚言,她的指尖,已经多了一块半月形的青色光芒,虽然看上去平淡无常,但万老魔能感受到那团光亮之中的杀气,足以让自己魂飞魄散。 嗯? 卫阑秋身形微转,右手只是一甩,数十道斗大的风刃便向地面急速飞去,穿透下方的密林,顿时将茂盛的树木根根切断,四处散乱宛若平地一般,而在这平地之上,却有一团金色光罩,突兀的坚持在那里,并没有受到伤害。 “卫前辈,小子只是路过。”金色光罩之中,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但面对卫阑秋这个天级强者,那人却没有任何畏惧。 一块十步见方的纤薄飞毯,缓缓的从金色光罩之中飞出,向卫阑秋和万老魔飘来,那上面正端坐着两人,正是从碧云宗云霭城刚刚出来的李大棒和况书才。 “天佑?”卫阑秋却没有称呼李大棒,而是用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卫前辈有礼。” “你为何躲在这里?” “小子只是路过,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见。”李大棒两手摊开,无害的笑道,“前辈行侠仗义,这位应是那魔影之灾的事主吧,我看像,怎么,卫前辈最近似乎很悠闲,难不成是到这里来巡视?” “只是场误会,随便切磋一二。”卫阑秋却没有肯定李大棒的判断,她收了锁链,“九老头的规矩,我怎么可能违背,天佑,你曾祖近来可好?” “一点都不好。正事不管,天天喊着纳妾,挑了几个还嫌年纪大,卫前辈倘若遇见,一定要帮我劝劝,我们爷孙三人,为此都烦恼得很。”他信手胡诌道。 “那是自然。”卫阑秋勉强笑了笑,“天佑,有空来夜樊国做客,我介绍几位不错的姑娘与你认识。” “好好好,一定,一定。”李大棒笑着回应,目送卫阑秋远去,待到她化为黑点,便转头看向一脸惊疑的万老魔,“我乃李大棒,今日救你虽然只是偶然,但我有件事需要人帮忙,不知道你可有兴趣?” ………… 赤霞门,远桥镇。 电闪雷鸣,江枫潜伏在密匝的烟雨之中,一边勉强辨认着方向,一边跟随影子的视野,穿过茂密的丛林,翻山越岭,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处略微宽广的谷地。 他小心的下了山,避过山间的几个貌似亭台岗哨的所在,躲开山间滚滚而下的泥流,直奔一处疑似山洞的所在。 两百步。 江枫距离那处山洞,只有不远的距离,影子在这处山洞洞口,发现了内里的火光。没错,在这荒山峻岭,瓢泼豪雨之夜,这亮着火光的所在,应该是自己此行要找寻的目标。 但影子无法进一步深入。 江枫便将影子放开,留在距离洞口更远的地方用来断后,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接近,从湿漉漉的树丛缝隙中,能瞥见山洞里的一些模样,只是这山洞入口便是一处影壁样的存在,遮住了内里的所有形貌。 必须得潜进去,方能知道这里的秘密。在影壁附近,四名男修正两两守护在那里,修为应在灵级,江枫没有潜行的功夫,便观察了一阵,心中同时思忖着进入的方法。 忽然,他的影子侦测到两辆马车,从狭窄的山间小路,远远向这处山洞缓缓行来,大雨倾盆,道路泥泞,那角马也不愿意前行,赶车人正不断甩着手里的长鞭,呵斥着,马车之上似有重物,压得车轮半陷入泥中,速度极慢。 有了! 江枫身形快速腾挪,很快就到了马车前行的路上,趁着一道闪电的光亮,迅速扔出一道一阶流沙符,那符?一触及到地面,立即将那里变得松软异常,附近的泥浆纷纷涌入,很快便化为一滩隐形的泥淖。 江枫一个侧身趴伏,隐藏在茂密的树丛之中,等待那马车落入这泥淖之中。 果然,第一辆马车经过这里,便登时陷入其中,任凭车夫如何驱赶,那角马嘶鸣着,根本无法将这沉重的马车拉出泥潭。 “臭鱼,过来帮忙!” 那车夫向后喊道,后面的马车上,被称为“臭鱼”的胖车夫也跳脱下来,和他一道,想要将马车推出来,却未能如愿,这两人,只是凡人之躯。 “臭鱼,我去叫人!”前车的车夫迅速的向山洞跑去,趁这间隙,江枫快速的从藏身之处跳脱出来,压低修为,佯装从远处跑来,看见车夫推车,便大声质问道: “怎么才来,还不快点!” “车陷住了。”那胖车夫一脸无奈,见江枫似为修士,声音略有颤抖。 “废物!” 江枫一把搭在马车上,用力向前推,不过他没有用尽全力,来回晃动间,马车在泥淖之中,反而陷得更深,江枫佯装不小心跌倒,用泥巴糊了半个花脸,又用袖子蹭了蹭,这下子,即便身上湿透的灰袍略新,也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先去的车夫很快就跑了回来,带回来两名不太情愿帮忙的修士,见他们来,江枫赶紧第一个喊道,“我们的马车陷住了,快搭把手!” 来者不屑的看了看正在努力中的江枫和车夫,便也搭了一把手,马车旋即出了泥淖,江枫便安然的装成自己人,跳上了马车。 第二百零五章 赤霞机密 马上在山洞洞口停稳之后,帮忙的修士便撒手不管,直奔山洞内更换湿透的衣物,只剩下江枫和两位车夫。 江枫先一步跳脱下来,骂骂咧咧的吐槽了下鬼天气,便转身命令两名车夫赶紧卸货,他一个修士,两名凡俗车夫自没有脾气,然而江枫还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毕竟在此计中,要让守门人以为自己是同车夫一起来的,而对于车夫来讲,要让他们以为自己与守门人是一伙。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名车夫都属于“老实巴交”的类型,并未与守门人攀谈,否则,方才的伪装,或许很快就会暴露。 江枫挑开车帘,顿时闻到一股呛鼻的辛辣味道,这才发现马车之上,拉的都是白厄土,一种防止蚊虫毒蛇的特殊灵土,这种东西,对于灵材会造成一定的污染,影响灵性的发挥,迷信的修士认为携带此物会带来厄运,故此也不愿意携带。怪不得没有让修士来运,而是找了两位凡人,这山中毒虫甚多,白厄土多半用来铺垫山洞入口,减少毒虫的侵入。 有车帘的遮罩,两位车夫便依次肩扛白厄土,送至山洞之内存放,江枫徘徊片刻,喝令两名车夫做事的同时,小心的观察两位守卫的反应,见两人已经没了紧张的情绪,趁着之前两位守卫还未回归,便借着要求车夫整齐码放的由头,准备安然踱进了山洞。 嗯? 出乎江枫的意外,左侧的黑瘦守卫却因为江枫的动作而警醒起来,他正要出言问询,江枫便主动靠了上去开了腔,“这天气值守真是辛苦了,我方才在路上,捡了一个东西,有些看不准,您帮我看看?” 他很快掏出一件三阶法器,正是之前从蔡求真的宁丰小店中购置的“精品”假货,摊在那黑瘦的守卫身前,“我看着像是件不错的法器,您帮我掌掌眼?” 这件匕首样法器做的很“真”,成功的吸引了这名守卫的目光,一时间忘了盘问江枫,他左右端详了片刻,“三德,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好货?” “啧啧,明显是高阶法器,比你我的强多了。”另一个眼光更差,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竟然以为是真的,“你说是捡的?” “是啊,是不是谁不小心弄丢的?” “嗯,你这么说,我看倒像是老吴的。”名叫三德的守卫眼中现出一道精芒,他抬头瞟了一眼江枫,言之凿凿的说,“老吴平素就常用匕首,我记得这锯齿,应该没有错。” “没错,是他的。”先前的黑瘦守卫自然知道同伴的意思,“就放这吧,我回头问问老吴,要是弄错了,你下次过来,再还给你。” “好好好,应该的,我去看看他们卸货,别污了场子。”江枫见对方已经中计,趁着两位车夫都不在的空当,小心告退,两人心中有鬼,怕他继续套词问出破绽,便不再阻拦,江枫若无其事的绕过影壁,进了山洞。 影壁之后是一处更大的空间,大约百步见方,空荡荡的了无它物,在这处被挖空的山腹尽头,几根粗壮的石柱遮挡着更深的所在,见无人关注自己,江枫便快步踱到石柱附近,小心的观察起山洞深处的情势来。 这是一处更为宽广的所在,约有三百步长,九十步宽,齐齐整整的一处平坦空地,在粗糙的石壁之上,镶嵌着散发微光的晶石,不少地方摆放着魂火宫灯,只是此时正值夜间,并没有激发,在一侧的墙壁上,影影绰绰的能分辨出不少阵图样的物事,而另外一侧,则整齐的堆放着大量的护甲和法剑,从绿色的宝光的来看,应是统一制式的一阶法器。 修士战阵?这是在暗中操练? 江枫第一时间做出如此猜测,心如电转,手中便多了一件鱼头法器,正是从叶默那里得到的,嵌有破妄水晶的记录法器,他一个跳脱,进了这大厅,激发破妄水晶,小心的环绕四周,记录下这里的影像。 时间仓促,他自然无法去贴近记录那些阵图,更无法去研究那些制式法器的细节,只能匆匆的将这里的情况记录下来,赤霞门在暗中操练修士战阵,这个情报极为重要,倘若通报给紧邻的落英门,或者金城派,会不会有奇效? 江枫不敢多做停留,仅仅记录了数息时间的影像,他便收起鱼头法器,回到大厅之中,还未等他离开,身后就急匆匆的跑出来两名修士,正是之前帮忙推车的两名。 “你在这做什么?”一人高声质问,另一人则一手扣住法剑,在一旁警戒。 “我看着他们干活,这白厄土不能乱放。”江枫小心的应付道。 “谁让你乱走的?” 一人环绕江枫,仔细观察他,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方才帮忙推车中,他没多想,待到更换衣物,才想起来有名莫名其妙的修士,赶紧出来查看,却没想在这山洞之中,看见江枫,心中疑虑更是增加了几分。 “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道友还请见谅。今年据说歉收,这里,是储存粮食的么?”他故意装作不懂的模样。 “出去不要乱讲。”那守卫盯着江枫看了一眼,还是未能放下戒备,见那两名车夫还在搬运,便叫了他们过来,“这人是和你们一起来的么?” 坏了。自己的伪装禁不起推敲。 江枫小指轻扣掌心,差点捏出水来,但脸上却仍然露出更加自信的笑容,暗自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被人提前看出端倪,就是不打自招。 “是啊,要不是田管事押车,这大雨嚎天的,谁敢走山路?” 想不到那车夫,竟然说了一句江枫完全听不懂的话,什么情况,这车夫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向着自己说话? “嗯。”见那车夫肯定,那守卫便也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乱走!” “是,是。” 江枫连连点头,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山洞,迎面正撞上之前的两名守卫,三人相视一笑,打了招呼,两人便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这是彻底黑了我的法器呀,江枫心中暗道。他便在洞口等候两名车夫,直到他们卸完货,便上了马车,自信的挥手与守卫告别。 大雨已经停歇,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江枫端坐在马车上,渐渐远去,他发现身边这名刚才说谎的车夫,正在瑟瑟发抖。 还未等他说话,就见右侧的树林之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江枫正要防备,却听那人低喝道,“别动手,自己人!” 嗯? 来者是个黑衣蒙面之人,他拦住马车,扔给那车夫一小袋灵石,“记住,之前的事情不要乱讲,私自带人来这里,全家都是死路一条!” “是,是,小的不会乱讲。”两名车夫吓得跌落马车,连连磕头。 “快滚!” 两人赶紧爬上马车,一阵带着颤抖的呵斥声和鞭打过后,四匹角马吃力,迅速的消失在山路尽头。 “邱真真?” 江枫已经从声音辨别出来者是位女性修士,待她扯去头上蒙面和头巾,露出波浪般的秀发时,便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 御风宗,金都城。 作为御风宗的宗门所在地,金都城并不算繁华,这里紧邻覆海门,勉强算是宗内最大的边贸之城,虽然雕栏玉砌,斗拱飞檐的古建筑并不少,但除了文修之风盛行外,这里与乱石海沿岸的莲池城、潇亭城相比,气候干燥而多沙,并不受文修们的喜爱。 泰荣浩刚刚回到府中,就召见了自己的弟子刘粲然和慕芊雪。 “芊雪,我已经和凌家知会过,他们会全力支持你出任南平城的城主。此地西临垂拱城,粲然会与你同行,尽快与凌飞度合作,实控垂拱城。” “安塞城怎么办?”作为御风宗东南三城之一,安塞城现在掌控在李家的手中,对于自己的计划,颇有掣肘,慕芊雪忍不住问道。 “安塞城是李家的根基之一,凌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去干涉,这个就看你了,不过要避免亲自动手,免得授人以柄。” “东南三城资源匮乏,并非兴兵之地,如果能越过安塞城,与天理门、落英门交界的霜居城倒是有一处不错的三阶灵地,可以作为发展的根本。”泰荣浩道,“但切勿急功近利,你在垂拱城太姥山的安排,并不能同理复制到霜居城,城主司徒南,乃是散修出身,只忠于掌门家族,动作太过激烈的话,恐怕极易生变。” “是,徒儿受教了。” “我七日之后就要闭关,少则十年,多则三十年,冲击伪天级,在我闭关其间,倘若发生任何变故,你二人不得不撤离御风宗,就去投奔赤龙门的裘道成,他自会救你。” “是,徒儿让师父挂念了,惭愧。” “只希望我出关之时,你已经掌握大势。御风宗虽乱,但忠于掌门家族之人并不少,我既然已经帮你结连凌家,凌家虽然会暗中帮你,在你掌握主动之前,他们不会直接出手助你,故此,你还需暗中观察,谁人能加入你的麾下,为你效力,但有一点必须要时刻注意。” “什么?” “不要逆‘九老头’的意愿而动。整个北陆的形势,主要的脉络,实则由九老头掌控。我之所以认为现在是个好的时机,支持你趁此有所动作,皆是传闻辖制覆海门、御风宗的九老头成员鲁东来出了问题的缘故,此事极有可能会引动北陆变局,覆海门最近的异动,或由此生。” “但凡有机会,必须要先拿到御风宗的‘传承金册’,凭借此物,就掌握了主动,名正则言顺,反过来,掌门若被逼得无路可退,他定会牺牲金册,换取一次九老头出手的机会,到时候,天级强者出手,你必然不能抵挡,即便我出关,也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是。” “记住,一旦占了上风,立即去请凌家家主凌之云,你的实力,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慕芊雪再拜,辞别恩师,便和师兄刘粲然商议了片刻,打算先将慕家和刘家的灵级修士,除在内门拥有职务者,尽数暗中调往垂拱城和南平城,至于玄级修士,拥有战斗法相者,分批迁移到御风宗东南三城。 至于修士战阵的阵图,自有凌家帮忙解决,御风宗立宗千年有余,这方面的传承并不少,但只有身居高位者,方有机会接触,凌家就是其中之一。 六十人的修士战阵,短时间内怕很难凑齐人选,这方面,刘粲然缺少人脉,帮不上忙,但慕家和凌家,则分别有若干分支家族可以动用,只是这其中关联很多修士的忠诚问题,一时间不能仓促集结,慕芊雪懂这个道理,并且,她也知道,必须找到合适的借口,才能将如此多的修士安全调往边境三城。 这需要一个契机。 送走师兄刘粲然,她又看了看手中那份有关覆海门的秘密情报,心中思忖着个中细节,以及可以利用的机会。正如师尊所讲,九老头成员鲁东来的变故,是导致覆海门异动的原因,作为御风宗的近邻,必然会受到波及。她拿出一份御风宗北部的详细地图研究了片刻,心中粗算了下,发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 浅山宗,北木郡,简陋的客栈中,江枫端坐在主位,手里多了一份报告。 “你调查的事情,可信度如何?” 江枫仔细查看了邱真真提供的凡俗物品物价表,其中六种物品,被明确的标注出来,并估测了此间流通的数量,以及可能的利润,可以说,对于灵石有些特别爱好的邱真真,在这方面,多少有些天赋。 “这些我都亲自去询问过,并且调查了不止一处,赤霞门、金城派和落英门的临近集镇,我都有去过,询问过不止一家商铺。” “不过你去那处山谷做什么?” “我只是路过。” “说实话。” “我去了浦江镇,无意中发现问问在那里。”邱真真被问的没了退路,只能实话实说,即使路过,也不能路过一个山谷吧,调查物价查到荒山,简直无法理喻。不过问问这徒儿,保密工作做得不行啊,怎么能把自己的行踪随意告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下次一定要叮嘱他才行。 “你为何跟着我?” “我担心掌门你有危险。” 嗯?江枫自忖与邱真真已经在暖谷郡撇清关系,她担心自己做什么,便怀疑的盯着邱真真,伊却轻挽波浪般的秀发,展露风情的眨了眨眼,搅得江枫心绪一阵慌乱,他赶紧扭过头,避开对方诱惑的目光。 “多谢关心。”不过江枫心里却是不信的。 “不用谢,你进入山洞后,我只是上了马车,暗中威胁了车夫一二,后来给了车夫十五枚灵石,你也看见了,你给我三十枚灵石即可。”她把手直接伸到江枫的身前。 “而且,为了答谢我,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不,两件事情。” 第二百零六章 碎星枪诀 浅山宗,东湖郡。 江云奇并没有如愿见到张四喜,直到第二天清晨,张四喜才匆匆回到商铺,叫醒了凌晨才睡着,正在打瞌睡的江云奇。 “四喜叔,你叫我回来,你又不在,究竟什么事?” 江云奇一脸困意,打着哈欠问道,依他的打算,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如果张四喜还没有回来,便去镇守二师父那里听令,自从师兄陈信亡故之后,二师父那里人手短缺,原本去的不多的江云奇,也常去帮忙。 虽然来了一个叫孟鲲的灵级修士帮忙,但江云奇看那鼻孔朝天的家伙,并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据卫哲说,那家伙干活都是为了攒彩礼,话说彩礼还要自己攒,做师父的不应该管这些事么?还是说他没有师父? “跟我来。” 张四喜表情严肃,语气也与平素的和善显著不同,打乱了江云奇纷飞的遐思。他前面引路,从店铺的后门出来,来到僻静的后街,行了半炷香时间,才拐进一个狭窄逼仄的弄堂,到了一处黑色古旧木门封闭的宅院。 轻扣门扉,不一会儿,就有位全身罩袍遮盖的驼背老者,将两人不声不响的引入内宅,待到江云奇坐定,那驼背老者却突然跪了下来。 “少爷,老奴有礼了。” 嗯? 江云奇心中一惊,但见那老者将灰色兜帽解开,露出一副严重烧伤的坑洼面孔来,吓了他一跳,他不禁下意识身体后仰,撞到了粗糙冰冷的墙壁。 “嘶”江云奇吃痛,“你是” “老奴是萧近啊。” “近伯?”听到这个名字,江云奇如梦方醒,顿时与记忆中的印象联系起来,却见堂下所跪之人,身形的确与近伯相似,只是更羸弱瘦削了些。 “正是老奴。”他抬起头,露出血红泛黑,坑坑洼洼,血管凸起,惊悚可怖的面部来,但他的眼中却闪着欣喜般的光亮,这让江云奇不禁想起近伯那慈祥的笑容来。 “果然是,”江云奇不再害怕,赶紧起身将近伯拉了起来,“近伯,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和死没什么两样,老奴吓到少爷了吧。”萧近嗓音沙哑的呵呵一笑,他的牙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掉了一半,吐字有些不清,“有生之年能再见到少爷,老奴深感宽慰,也算对得起老爷的嘱托。”他满是烧伤疤痕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蓝布包裹。 “能把这个交给少爷,萧近也可以瞑目了。” “这是什么?”江云奇一边接过包裹,一边将萧近拉到自己的座位,让他坐下,才摊开包裹,里面正是一卷灰黄的卷轴。 “碎星枪诀?” 江云奇认得这个东西,正是单家的传家之宝,自从曾祖获得以来就一直藏在家中,并留下遗训,虽然这技能任何修士都可修习,但只有晋升地级,方可修炼此珍贵的地级技能。然而四代以来,单家一直未能有地级修士诞生,故此,这地级技能一直被束之高阁,直到消息不胫而走,泄露出去,引人觊觎,雁栖岭覆灭混乱之际,竟酿成灭门之祸。 原本江云奇是不懂得这些道理的,但跟在二师父身边久了,他人又机灵,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他早已心中明了。 “所谓怀璧其罪,就是这东西,才引得单家灾祸。” 江云奇将“碎星枪诀“握在手中,久久不发一言,“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他并没有把怨气发泄在那无意义的卷轴上,而是再次将它拿起,弹指间一道银光乍现,他已经将其用掉。 单家已经灭门,再没有必要去遵从那些引来祸乱的古怪规矩了。 “少爷,你一定要为老爷报仇啊!” “我一定会的,近伯放心。”江云奇目光灼灼,无数念头汇聚,久居东湖郡,时过境迁,旧日的仇怨多少如残血般被不断稀薄,冲散于无形,但此刻,他的眼中似乎有无数的身影依次浮现,那些音容笑貌,再次萦绕在他的心间,挥之不去。 我似乎有点荒废了。 必须要努力才行,他下定了决心。 ………… 浅山宗,大邑郡,镇守府。 江枫细细品尝镇守沈峻茂呈上的灵茶,据说这是一种产自御风宗垂拱城虾塘镇的特产,虽然名声不显,灵气也极寡淡,但味道却是极好的,在凡俗民间颇有市场。 不得不说,大邑郡镇守沈峻茂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相比暖谷郡镇守李友德的低调,东湖郡镇守周星的节俭,这沈峻茂镇守府的摆设,已经明显超出了正常水平。 不过简单看了他做出的政绩密密匝匝记录的进项,江枫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称赞勉励了几句,并未在意他的大额开销,毕竟能挣钱的人,能花点也很正常,总不能都一贫如洗吧,正如沈峻茂所描述的策略,这样的装饰,这样的风格,这样的品味,才能与周围几镇形成和谐共赢的局面。 说的很有道理,江枫无言以对,他虽然看不懂,也没必要看得懂,但赚了灵石是实打实的。江枫也知道在宗门的生计解决之后,自己需要从更高处着眼,比如有了这些灵石,如何将其物尽其用,把宗门建设得越来越好,培养更多更高阶的修士,进而成为左近实力强劲的宗门之一,再花更多的时间,把“之一”二字去掉,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得到宗门的反馈,成为一方强者。 故此,江枫翻过这页,将话题引到邱真真这个人身上来,这个他有些看不透目的女修,之前提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条件: 其一,她想加入浅山宗效力,并想担任北木郡镇守一职,俸禄同其他几镇镇守一致即可,她会努力将北木郡凡俗相关的收入尽力提升,之前的调研,就是为了这个职位而准备; 其二,因为在赤霞门远桥镇救了江枫,她要求江枫以掌门的身份答应自己,给予一次犯错之后,免除处罚的机会,或者干脆给她二十枚三阶,她觉得掌门的命应该值这个钱。 奇怪的条件。 邱真真的确救了自己,在当时的环境下,如果两名车夫真的如实供述,自己必然需要死斗方可逃脱,或者使用“绝影一闪”逃脱,那就意味着,自己即便侦查到赤霞门的机密,也会因为打斗而暴露行迹,进而引起赤霞门的警觉。 然而二十枚三阶是万万没有的,加入浅山宗倒是可以,一个玄级修士,虽然品性可以说着实一般,毕竟眼里都是灵石但为浅山宗效力,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之前不是散修,也未听说有其他品行不端的行为。 故此,江枫只答应了她加入浅山宗的要求,以及一枚免罪金牌,心道她能兴起什么风浪不成? “掌门,您的夫人自然是极合适这个位置的,我之前和她探讨过北木郡的发展,她的思路不错,灵笼商会既然……” “停!”江枫捕捉到一个异样的字眼,“你称呼她什么?” “掌门夫人,啊,这个,有什么不妥么?”沈峻茂停顿了一下,眼睛豁然明亮起来,似乎懂了,“哦,我忘了,掌门是想把正妻位置留给身份更为合适的人吧,这也是极好的。有掌门在,我们浅山宗定会有大发展,您正妻的人选,的确需要仔细斟酌才行。” 掌门夫人…… 江枫喃喃念道,他突然想起了邱真真在东湖郡蒙骗长宁商会窦锦秋灵石的事,也瞬间明白了邱真真第二个条件的目的,这家伙,在自己不在浅山宗的时候,一直在冒充掌门夫人行事么? 该死! 臭……江枫差点骂出声来! 心中顿时燃起了一团久久不息的怒火,心中把所有能想到的脏污词汇骂了一遍,还是未能化解怨气,但他抬头看沈峻茂一副了然、理解、“我懂我懂,男人都懂”的神情,突然发现发火并不合适,难不成让人知道,有人冒充掌门夫人,欺骗了宗内所有人一个多月么?依邱真真的性格,她多半已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这时候断然否认,除了让自己威信扫地,自取其辱之外,别无所获。 这事情不能这么处理,必须想一个方法化解此事,但怎么办才好,他一时倒没合适的办法,这邱真真,动这种脑筋,简直就是一个奇葩! 不得不说,邱真真成功利用了自己的善良本心,否则,自己尽可以想办法让她在此间消失,那是彻底而影响最小的解决方案。如今,既然下不了杀心,只能先尽力规避此事的影响,等回到罗川再做打算。 “邱真真的所有要求,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帮忙。”为了避免额外的损失,江枫第一时间告诫镇守沈峻茂。 “是,掌门公私分明,属下佩服。” “……” 江枫心道还是快点换个话题吧,否则你脑补的厉害,但凡我不挑明此事,只会更加佐证邱真真的掌门夫人身份。 说起身份,他突然想起自己继承掌门的旧事,还没有据此询问过镇守沈峻茂,作为曾经的三小原始家族带头人,“百果蛇莲”家族的族长,九代掌门任我道带走五人并折损四人,其中三人出自沈家的事情,他定然知道其中秘辛,并且,任我道必然会解释此事。 “任掌门当年招待华帝门客人,导致宗内子弟无故而亡的事情,你可记得?” “华帝门?” 沈峻茂听到这个字样,不禁眼神抖动了一下,显然,这件死了三名沈家子弟的事情,他不可能轻易淡忘,浅山宗人才凋零,不是江枫继承掌门之后才有的事,而是从六代掌门以来,就颓势尽显,三名修士,对于“百果蛇莲”家族来讲,并非小数目。 “记得,当年任掌门带了人走,却没有带人回来,我便去质问他,他只是令我不必再去寻找,人已经死了,我自然不满意,他便说等他从乱石海回来,再做计较,于是,便立了衣冠冢,可惜后来就没了下文。” “不过,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还记得是个阴天,我恰巧去普贤祠拜祭家父,却遇到了一个吓得我半死的人,却是之前同行者中,已经亡故的江开霁。” “他还活着?”江枫心中一惊,这事情并没有在岳溪山的日记中,也没有在浅山宗的记录中体现,就连同为“七宝葫芦”家族的江海,也不知道。 “看他的状态,应该是活着,似乎还得到了些机缘。” “他为何没有回归宗门?” “我也问过他,但他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回来看看,便要去北荒,并让我以黑蛇之灵许下誓言,不要透露此事给任何人。” “你打不过他?”在江枫继位前,沈峻茂就已经是玄级修士,而江开霁仅仅只是个灵级修士,“而且,你不是许下了誓言么?” “我已经和黑蛇之灵没有关系了。”沈峻茂笑道,“这还多亏了掌门您出手相救,我和他虽然没有交手,但他身上的气势,远非我能比。” 原来还有这回事,江枫沉思片刻,又询问了几句,但没有更多有用的细节,前往北荒,他心中倒是感到蹊跷,北荒有什么呢,江开霁看起来或许从真灵圣者处得到了什么,才变得更强,而他受命前往北荒,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江枫离开镇守府,很快就到了侍女郑可仪的花店“花语轩”,见江枫到来,郑可仪喜色溢于言表,交代了伙计几句,便来到后堂,安顿江枫的同时,奉上灵茶灵果,与一个多月前相比,这里的各项陈设又增加了很多,到处都是暖心的细节,可见郑可仪是用了心的,她轻合珠帘,便倚了过来。 久别重逢,时间过得飞快。 晌午过后,侍女郑可仪准备了几样清淡的时蔬和角马奶后者是产自御风宗垂拱城野马镇的特产,据说对修士和凡俗都有进补的奇效并将最近查账所得线索悉数汇报给江枫,对于物资价格的上涨,江枫一路行来,并未有时间关注,结合赤霞门远桥镇所见的修士战阵雏形,江枫隐隐觉得,或许有一场新的战事,正在悄然酝酿。 只不过规模的大小,以及交战的各方,均不知晓,但浅山宗,似乎此番得早点做出应对,要说参与交战,浅山宗还没有上场搏杀的资格,江枫也不想贸然丢掉“宗法制保护期内免于袭击”的这个招牌。 但小心的防备,特别谨防宗内人员的个人安危,还是必要的。他已经从镇守沈峻茂处得知之前疑似由赤霞门策划的袭击行动,当然,在外表看来,这只是一场散修作乱,赤霞门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给自己,即便有,没有玄级以上修士参与,也可以推脱说是个人的行为,与宗门无关。 江枫没想报复,至少现在还不行,时机未到,浅山宗实力未逮,不过他手中有赤霞门操练修士战阵的证据,倘若抛给合适的势力,或者能有些奇效。 放下这些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江枫将一枚“补相盈气丹”交给郑可仪,嘱咐她小心服用,这枚得自地级修士慕芊雪的法相助益类丹药,有助于郑可仪法相空间的修复,只有这样,她的身体才能经受下一轮的“分相术”,进而觉醒为修士。 余下一枚未来或许还有他用。 江枫打算先去鉴定下得自遗迹中的那些法器,力宗真武城也是个选择,但他想在回到罗川前,手里就能有些筹码,去处理一些自己回归之前,就想解决的问题。 ………… 力宗,真武城。 倪大宝正端坐在店铺里,悠闲的品着灵茶,琢磨着怎么节约北木郡建设的开支,或者想办法向上峰再报上去更多的合理预算,却突然感到周围一阵阴风涌来,他下意识向后一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仅仅通过气息和速度来判断,他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正要喊地级修士廖神苍帮忙,身形隐藏在灰袍中的来者却突然伸手,一把抵住了凭空出现的另一双手,正是廖神苍。 “你为何来此?”廖神苍冷冷的问道。 第二百零七章 合作伙伴 “廖神苍,你以为你拦得住我?”灰袍之中传来一声自信的质问。 “那要试试才知道。” 廖神苍的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手上的力道隐隐增加了许多,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倪大宝只感到一阵精神恍惚,腹中更被无名的力量激荡,干呕的感觉阵阵上涌,他不禁下意识的伸手抓向一旁,却只抓到一个冰冷的花瓶,与廖神苍相处已久的他知道前者是幻觉,而干呕的感觉,则可能是这位来者的特殊能力,他用力捏碎了花瓶,坚硬的瓷片扎在手上,痛楚让他神志略微清明了一些。 “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 倪大宝勉强吐出几个字,虽然来者不认识,但他一开始就瞥见了对手袖口处一张哭泣的脸,知道对方归属于“百鬼堂”,虽然与自己的“一笑堂”不同,但均是灵笼商会的人,两人在此角力,不论谁胜谁负,吃亏的都是自己这个驻真武城执事。 “哼!” 廖神苍卸掉手中力道,“墨海树,你擅离职守,来此何事?” “擅离职守?好大的帽子。”墨海树摘去斗篷,露出他须发皆无的光头来,“我墨海树为八大护法,有什么地方我去不了么?就是左使大人坐镇力宗,也没说不允许我来啊,怎么,你们对‘百鬼堂’有意见,还是对李右使有意见?” “不敢,不敢。” 倪大宝拉了一把廖神苍,阻止了他继续嘴炮,心道你们既然认识,为什么要动手,动手了为什么自己一说就停手,怎么不弄个死斗呢,都死了我也清净,但他也只是想想,都死了他也没法交代,想到这,心中便叹了一口气,真是修为不济气也短。他将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请墨海树坐下,“不知道墨护法来真武城,有何公干?” “杀人。” “杀人?杀谁?” “浅山宗掌门江枫。” “……”倪大宝大惊,赶紧问道,“不知道所为何故?” “他杀了我的兄弟墨丘泉。” “有这等事?”听到此消息,廖神苍也神色微变,“可有证据?” “没有,但我的消息很可靠,至于他是否是凶手,我杀他之前,自然会问清楚。我之所以来此,是因为知道你们和浅山宗有点合作,虽然那是你们‘一笑堂’的事,但我不想让右使大人在会长面前难做,毕竟你们不是刚捉了个鸟么,现在是会长前的红人了。” “什么……鸟?”倪大宝转身看着廖神苍,一脸问号。 “你不要被人当枪使。”廖神苍没理会倪大宝的疑问,“如果只是谣言,你应该知道贸然动手的后果。” “你以为我傻么?透露给我消息的人,自是希望我除掉那个小掌门。这事情一定对他背后的人有利,所以我今天来此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需要你们告诉我,浅山宗与谁有仇,或者这个江枫与谁有仇,我墨海树,也不是完全……不顾大局的人。”他说起最后一句话时颇为拗口,倪大宝眼角微跳,隐隐猜出是有人对他做了指导。 与谁有仇?倪大宝和廖神苍同时被问住了,后者更是回忆起在怒风峡谷中与江枫的短暂交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我只知道他和力宗的地级修士楚安澜相熟,但楚安澜已经死了。”廖神苍转头看向倪大宝,期待他能从商业的角度,给出合适的答案。 “这个需要调查,您得给我们一些时间。” 倪大宝确实不知道江枫与谁有仇,他只知道对方缺灵石,应该是和财神有仇。墨海树提起江枫杀了墨丘泉的事情,让他想起了黑水门商栈管事白中凯的死,这家伙的死亡同样充满疑点,就连尸体也没有留下,如果江枫有能力杀了身为灵笼商会八大护法的墨丘泉,那白中凯自然也不在话下。 至少他曾经怀疑过这一点。 想到这种可能,倪大宝不禁心中一震,甚至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危来。不过他旋即一想,江枫没必要同自己动手,而且他平素表现出的实力,也并不强,或许在白中凯和墨丘泉一案中,他都有实力不俗的帮手,毕竟一宗掌门不可能没有任何朋友,就依廖神苍方才所言,楚安澜与其相熟,那么有其他的地级修士帮忙,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这些不关他倪大宝的事,他现在想做的,只是要促成北木郡的合作,以及伏元三镇的布局,两宗合作协议签署的居间中人,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可以“握手互道合作愉快”了。这些商业上的事,才是自己晋升的必由之路。为此,他便又补充了一句: “江枫只是个玄级修士,您杀他易如反掌,不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背后挑动此事的人,才更重要,这对百鬼堂也一样重要。” 倪大宝心中想拖一拖。 一方面,他是想在江枫还活着的时候,把与浅山宗的合作落到实处,减少变数,只要敲定,江枫是死是活不重要; 另一方面,他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尽快汇报给秋左使,以免受到不必要的牵连,他自忖已经进入到左使大人的视线,大腿要抱紧的道理,他自然懂。 “七天,给你七天时间,将此事调查清楚。”墨海树盯着倪大宝的眼睛看了片刻,似乎在确信他没有诡计在心,“在这期间,你不能离开真武城。” 苦也。 倪大宝心中叫苦,不能离开,怎么去见秋左使,而且这么仓促的调查,从哪里入手为好呢?他有点后悔方才劝和的举动了,应该在一旁喝彩才是,倘若放任廖神苍和他打一场,是不是结果会更好?他多少已经猜到了墨海树的意图,他只是需要自己给一个合理的背书,去分担他杀掉江枫,引发的一系列不良后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个百鬼堂之上的李右使,看起来最近近况不佳,否则这墨海树,恐怕不会亲自来真武城,而是带着仇恨直奔罗川了。 “你必须把情报来源告诉我。”心中仔细思虑的同时,倪大宝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你。” “哼!就凭你?”墨海树轻蔑的瞟了一眼倪大宝,他自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但他心中对于情报源有足够的自信,无论如何对方也无法挖走,便将事情和盘道出。至于在场旁听的廖神苍,他的木讷是出了名的,否则以他的出身,也不会被派到这个地方来。 倪大宝差人安排这位惹不起的墨海树住下,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细细考量此事如何入手,正思忖着,手下送来两份急报,他有点烦躁的拆开查看,发现其中一条正是有关江枫。 他出现在了大邑郡? 这么说来,他已经从怒风峡谷遗迹中安全回归了? 有了,谁和他有仇,他自己还不清楚么?虽然这样可能会引发对方警觉,但墨海树真想杀他,他躲得过么? 我可以借合作伙伴之名,询问他此事,作为北木郡设防的考量因素,这个理由很合理。问题是派谁去呢? ………… 御风宗,垂拱城,凌氏别院。 凌飞度静坐在密室之中,他的面前,挂着两张不同的画,一张正是心爱之人周静茹,而另一张,则是慕千雪。 他的手中,正有一枚散发冰气的黑色雪块,乃是他得自怒风峡谷遗迹中的宝物,冰荒雪女生前的本命法宝冰霜雪核。 “你干扰了我的感知,现在已经变得愈发严重了。”凌飞度无喜无悲,对着黑色雪块说道,他再度看向两幅画卷,周静茹的样貌,已经与慕芊雪隐隐重合,并无二致,“虽然这样会减少我的痛苦,摒其杂念,安心大道,早日晋升,但骗自己的感觉并不好。” “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 雪块之上冰气舞动,凝成一个左黑右白的小人,正是冰霜雪核中孕育的器灵,“虽然现在只是幻觉,但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接受慕芊雪,与我合作,在我重塑身体之后,完全可以帮你将周静茹的身体,与慕芊雪做完美的融合,这样她们就是一个人。一个是你的真爱,一个可以助你获得权势和未来,有何不好?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苏醒周静茹的方式。” “那这个人,是阿茹,还是慕芊雪?” “我只知道,她们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你可以理解为性格略有改变的周静茹,也可以理解为容貌略有改变的慕芊雪,现在我所加持到你身上的幻觉,都是为了证明我的实力,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接受这个现实,你可明白?” “呵”凌飞度叹了一口气,灵力舞动,将那两幅画卷合在一处,化为齑粉,“可是她毕竟没有阿茹的记忆,那些曾与我分享的最美好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时间流逝,如果你倾心去体味,会有无数新的值得珍藏的记忆,覆盖这一切。”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不,包容是最好的良药,相信我。” “你所求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全新的身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我无法相信你。”凌飞度直白的问道,尽管他相信并且越来越接受冰霜雪核器灵的解决方案,但他并未因此失去理智,他从价值来判断,一个全新的身体,对于这器灵来讲,应该不是终极目标。 “自然是雄霸天下,不过我和我的前主人不一样,我可以和你共同分享,我只需要信众的信仰,而你需要他们的忠诚和奉献,这并不冲突。” “虽然你只是个器灵,但看来你受古妖冰荒雪女的影响并不小。如你所言,垂拱城城主,就是你的另一部分吧?” “准确的说,并不是,我们都是冰荒雪女灵魂的产物,只不过,谁主谁辅,说不清而已,现在我已经遁出遗迹,我就是我。” “不过,我们可以合作。就像你和我的关系一样。如果你愿意融合我为你新的本命法宝,我们合作可以更融洽。” “休想!”凌飞度眼中清明一片,“记住,我只是想要我的阿茹,别想蛊惑我。”他站起身,将冰霜雪核留在密室之中。 “凌少,慕芊雪到了。”一出密室,在外间等候的古传福就来汇报。 “好。”凌飞度应声道,“福叔,我交代你的事情,可有下文?” “有关冰霜雪女的记载并不多,我已经差人前往金都城,不日将有回复,并且,我已经委托了之前合作过的一个朋友,他的情报比金都城还要可靠。凌少尽可放心。” “记住,任何时候,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间密室。”凌飞度叮嘱道,冰霜雪核的来源十分重要,他现在隐隐觉得,或许它与自己的合作另有目的,在勘破此秘密之前,他必须隔绝它与任何人的联系,以防范可能的风险。 至于与慕芊雪的合作,必须要继续,他已经从家族中得到可靠的消息,慕芊雪打算将慕家的主力和附庸家族,逐渐迁移到御风宗东南三城,其用意不言自明。 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 浅山宗,大邑郡,余家拍卖行。 这家规模不小的拍卖行,也兼做鉴定生意,江枫花费了整整五枚二阶,足足相当于真武城“多宝阁”两倍的价格,才将手头的法器一一鉴定完毕。 穷乡僻壤生意不多,普通的物资可能因为店铺租金低的原因,售价低于大城水平,但这鉴定费,因为鉴定人才难得,并不会因为地域偏僻而减少薪俸,故此鉴定费反而上涨了不少。 不计已经多半沦为赠品和占卜道具的一阶法器,江枫手里共有一件三阶法器,十二件二阶法器,其中大多数来自于赤霞门修士,少部分为进入怒风峡谷前,与况书才捡尸严白虎所得。此番,江枫将他们逐一鉴定,以方便遴选,作为防身斗法之用,余下则可以充作宗门内部所需。 有两件法器属性还算不错,引起了江枫的关注。 第二百零八章 实力提升 【搅海坤力大棒】,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坤力】,在施展时增加施法者的力道五倍到十倍,具体取决于施法者修为;属性二【震击】,施法者击中对方,有两成概率破除对方三阶以下防御护罩,对火系护罩概率加倍;属性三【乱神】,如果破除防御成功,则有两成概率对目标神魂进行冲击,造成其眩晕迷惘,无法继续战斗,持续时间与对方修为有关。属性四【相斥】,使用此大棒时,不能同时使用近战技能,也不能与近战技能的效果相叠加。 【光盾回馈蝉衣】,二阶上品法器,属性一【虚盾】,释放出一道三阶护盾,此护盾可承受三十次攻击,但不论任何程度的伤害,均会消耗次数,破碎后消耗一次法器使用次数,三阶符?威能以上的伤害会直接破碎护盾;属性二【回馈】,护盾持续其间,施法者施展技能所消耗的灵力,将有一半缓慢回流给施法者;属性三【极脆弱】此法器只能施展五次,目前剩余次数三。 【搅海坤力大棒】相比效果绵长持久的墨狄,更像是“乾坤一掷型”的赌运气法器,就连名字也粗俗,如果真的成功了,不失为一件近战利器,如果失败了,那就赶紧跑吧。为此,未来江枫还是打算继续寻找一件“墨狄”这样的利器,配合它来使用,属性四【相斥】虽然是个缺点,但对于没有近战技能在身的江枫,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光盾回馈蝉衣】防具,并不是普通的龟壳类法器,更像是一种消耗品,他不知道为什么此种法器会被留在储物袋中,按理说,在丢了性命之前,这种法器一定会被祭出使用,它能落在自己手中,一定是此修士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至于其他二阶法器,江枫让大徒弟江城子选择了一件,本以为他会选一件近战法器,未料他还是偏好辅助类。 【血龙元真爪】,二阶下品法器,属性一【血元】,快速复原伤势,效果相当于二阶到三阶治疗符?之间,当有治疗效果存在时,效果加倍;属性二【元灵】,佩戴此爪时,体内灵力运转速度加快,灵级时相当于修为增加两重,玄级时相当于增加一重,对地级修士无效。属性三【套件】此法器为两件,两件同时佩戴时,激发血龙之力,短暂冲刺的能力增加。 属性虽然一般,但灵力运转速度加快,对于江城子的远程控场,还是颇有助益的,江枫不得不告诫他,在斗法之际,要注意保护自身,毕竟有再多的控场手段,一旦陷入近身缠斗,作用基本都会形同鸡肋,在妖傀宋维多已经阵亡的情况下,江城子在这方面的弱势更加明显,江枫打算如果机会合适,帮他找些召唤类的符?适当补足这个短板。至于【套件】,这爪套只有一件,效果也无从说起。 至于余下的一众二阶法器,他等不到徒弟江之问和江云奇挑选,便自作主张的为两位徒弟选择了两件法器。 两者属性中规中矩,对于战斗能力几乎完全没有的两位徒弟,都算不错的选择。江枫打算等回到罗川之后,差东湖郡镇守周星和庶务长老郑鲁达分别代替自己,将法器交与两位徒弟。 此外,从金丹修士晏殊佳处“抢掠”来的种子样法器,属性也相当实用,只是有些特性自己用起来发挥不了最大威能: 【暖魂木灵金栎】,二阶上品法器,属性一【暖灵】,快速复原伤势,恢复灵力,需要消耗周围环境灵气或自发从周围五尺之内灵石汲取灵气,对女修效果加倍;属性二【蕴实】,缓缓汲取周围木系能量,并储存在法器中备用,最多可以储存一枚二阶灵石蕴藏的灵力。属性三【便携】,此法器祭炼之后可以随时唤出,并不需要拿在手中,不影响其他法器使用。 如今诸事堆积,时间紧迫,他不仅需要考虑“正气盟拍卖会”的事情,还必须尽快处理宗内的一众事务,以及同外事长老吴全忠,寻机前往落英门沟通浅山宗驻落英门别院的事务,既然落英门掌门涂山已经开口,这事情推动起来并不难,但必须自己亲临,方能显示对于涂山以及落英门的尊重。 至于御风宗凌飞度对自己的承诺,江枫并不着急,一方面,大邑郡镇守沈峻茂已经凭自身的运作,打通了御风宗垂拱城附近的商路,无需他再做沟通;另一方面,真武城楚弈鸣那里,自己还有许多牵挂没有兑现,必须先去一趟真武城才行,当然,这件事情,可以和“正气盟令牌”的事情一并处理,大邑郡没有遇到余小曼和余小正姐弟,相信他们最近可能都在真武城,江枫已经给黑驴张大邑分店留下书信,以免双方交错而行,错过了时间。 侍女郑可仪的身体仍需要时间调理,无法施展“分相术”,江枫便又停留了半日,便御使逆风如意飞舟南下,直奔罗川而去。 ………… 浅山宗,罗川。 魏承宇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跑进了魏家的宅邸,他本来不想来这里,但去寻找师父魏若光时,扫地的杂役却告知师父来了魏府,他便寻了来,这地方对他来讲,轻车熟路,一点都不陌生。 “师父!”作为实打实的魏家人,他根本无需禀报,便进了内堂,却见师父魏若光,正同族长魏婕,陪同两位陌生的客人在聊天。 嗯? 这两人从未见过,但面相上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承宇,你晋升玄级了?”魏若光第一时间发现了魏承宇的气息变化,严肃的脸上露出不少欣喜。 “是,昨日从暖谷郡回来,心有所得,便如您之前教导,静思冥想,果然有所突破。”魏承宇如实汇报道。 “很好。”魏若光转头看向魏婕,“我们魏家,又增一名玄级修士,可喜可贺。” “恭喜,恭喜。”一旁端坐的两人也起身道贺,只是他们脸上却多少流露出一丝尴尬,“我们魏家在浅山宗,又可再进一步了。” 我们魏家?魏承宇刚想问此二人是谁,魏若光却伸手止住了他,“承宇,你新晋玄级,还是回去安心打坐数日,以稳定修为,避免留下隐患。” “是!谨遵师父教诲。” 魏承宇觉察到了一丝这里的异常,便与两位陌生人行礼告退,再不多问,师父魏若光能告诉他的,自然会告诉他,这点,他心中明了,没必要掺和,如师父所言,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修为,之后,便要寻找一件趁手的法器,他已经觉醒了第二个法相技能,在实力提升之后,如何配合这个技能,重新搭配法器,才是他现在最需要思考的问题。 “我说了,你兄弟二人加入浅山宗的问题,可以商榷,但是,魏家现在是浅山宗的一部分,所以魏神道之前的口谕,我们做不到。” 待到魏承宇走后,魏若光才再次开启话题,他也没有使用任何隔音符,这两名魏家玄级修士,从覆海门匆忙来到此间,虽然隐秘从事,但魏若光相信,有心人已经注意到他们,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行事光明磊落,不给人留下话柄。 “若光兄真的不再考虑了么?魏掌门虽然现在身陷囹圄,但我们余下诸人,还是有实力帮助你轻松拿到这个位置的,倘若事有不济,也算为我们魏家准备一条后路。如你可以登临掌门之位,我们兄弟二人自会劝说更多的魏家子弟,迁移至此,甚至有地级层次修士暗中加盟,岂不美哉?” 说话的修士年岁稍大,他捋着山羊胡子,再一次劝说道,话语间,他还不止一次的瞟向魏婕,希望她能给与支持,但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 掌门魏神道之前难道看走眼了么?他心中忍不住腹诽道。 “不,我对掌门之位,并无半点念想,两位如还要劝说,就请回吧。不过魏掌门真的如你所说,正处于不利境地,那但凡我魏家人,如果担心个人安危问题,想加入浅山宗,我和婕道友,自会劝掌门接纳你等。” “浅山宗还是太穷了。”另一位年轻修士撇撇嘴说道,“接纳我等,恐怕会入不敷出。” “这个自然不会,我们今年的境况,应该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许多?两三成可没有意义。”年轻修士不屑的说道,“记得去年,婕道友还讲过,进项基本全无,我猜测,你们还在吃上代掌门的老本吧!” “不会,”魏若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魏婕,对方不禁略微低下了头,进项乃是宗门的机密,虽然魏若光估测魏婕并不知道具体数目,仅仅是将个人感受和盘托出,但这也是出卖宗门秘密之举,与之前叛徒岳溪山的行径,并无二致。 “今年会好的多,我只能说这些,两位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至于覆海门掌门的安危,恕我二人修为低微,难以前往相助。” “这个自然,我们本也没有指望你们。”山羊胡子修士直白的说道,“我和若齐兄弟来,主要还是为了帮你拿到掌门之位,既然你没有想法,那也只能作罢,来日方长,我们择机再会吧。”他站起身,甩甩宽大的衣袖,行礼之后,便准备告辞离去。 魏婕作为主人前往相送,不久之后便回转,“那个年轻人魏若齐,还是有希望拉拢过来的。”她轻言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真的对掌门之位没兴趣?” “骗你作甚!”魏若光坦然道,“我之大道不在此,掌门这位置劳心劳体,不适合我,这两年,掌门自己没少补贴宗门,这种差事,我可做不来。对了,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们说浅山宗的情报。” “好。”魏婕有点惭愧,自从上次魏若光动怒说破诸事干系,又接踵见证了浅山宗东湖之乱后,她也熄了火,不再为覆海门的利益暗中奔走,更不再谋求宗内的位置,安心教导魏家子弟成材,如今魏承宇成功晋阶玄级,要说没自己一点功劳,想必魏若光也会反对。 不错,至少魏家已经有三名玄级了,从这点来看,稳稳的浅山宗第一家族,“如果真的能吸纳几名魏家的子弟进来,是不是会更好?” “能吸纳他们进来,自然是好事,不过他们需要真心想改换门庭才行,无需强求。”魏若光道,“浅山宗现在这个阶段,可禁不起折腾,如果能安稳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自己努力得的,总比人家施舍的好。今天的事,我会尽数汇报给掌门,覆海门的变故,他必须第一时间知道才行,以便做出应对。” “去年进项的事情……” “放心,我自有分寸,再说掌门不会计较这种事,他现在只看未来。你看王显道虽然暗中不服,搞些小动作,但只要他还能为宗门出力,掌门就没计较;即使罪人岳溪山的族人,最近不也是迁回来了么,有两人江海还把他们弄进了六司任职,掌门自己可以装大度,但下面亲近的人怎么做,才最能体现他真实的想法。” “我们这个掌门啊,有时候真是慈祥得像个老好人,有机会,我得劝劝他。不过我猜,他也下不去手,况且宗门正是用人之际。” “你还说你不想当掌门,这天天担忧这个担忧那个,这边当着长老,却操着掌门的心。”魏婕笑道,“你啊,我说什么好呢?” “我么,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说不清楚。”魏若光自嘲的笑了笑,“可能是被魏神道虐惯了,没有人指挥我,我反而不自在。我去看看承宇那小子,等他稳定了修为,咱们魏家办个家宴,热闹一下。” “好!这种事情我去筹备即可,你安心修炼,把传功的事情做好便是。”魏婕目送魏若光远去,心中思绪万千,但竟甚是舒爽。 ………… 力宗,真武城,楚府。 在等待了三天之后,楚弈鸣仍然没有拿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不得不说,对于东博城灵地的暗中侦查,彻底失败了。 虽然这是一件坏事,但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 昨夜,他突然心血来潮,在数枚丹药的辅助下,成功的晋升玄级,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遍了楚府,原本因为自己修为跌落,断了来往的楚家各脉,今早大多送来了贺礼,此时像小山一样堆放在书房之中,正由欣喜写在脸上的管事黄东指挥着清点。 “六少,他们说要办场家宴,您意下如何?”片刻之后,管事黄东小心的凑过来请示道,跪拜礼已经被楚弈鸣废弃掉,但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楚弈鸣就知道他奴性未改。 随你去吧,那是你的困扰。楚弈鸣心中嗤笑道。 “当然要办,我父亡故后,我们楚家就像一盘散沙,是时候聚聚了,二哥怎么看,你去请示过他了么?” “二少爷说他会参加,但是嘱咐了要低调,毕竟家主大人的丧期未过。” “这是自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不过也是为了他们,咱们还需要办好这个家宴。只有二哥一名地级修士,对于楚家来讲,还是太少了,要给他们希望。” “小的不懂。”黄东谦卑的说道,其实他懂得这个道理,在楚安澜死去之后,楚家的声势已经远不如前了,据他所知,雷家已经接手了至少一半的灵地,而很多原本附庸在楚家的小家族,已经有不少见风使舵,投奔了过去,这种趋势倘若加剧,楚家的影响力就更会江河日下,“不过六少既然是您说的,一定有道理。” “马屁精!”楚弈鸣看了他一眼,并未生气,“没事少去撩拨那几个使唤丫鬟,没什么前途,我回头给你安排一位赵家的亲眷。” “是是是,多谢六少抬爱。” 黄东赶紧跪下谢礼,赵家虽是小家族,但是却是六少母亲的亲族,能和赵家联姻,说明他已经真正得到六少的认可,成为他的心腹,六少既然能这么快速的重新恢复玄级,那地级自然也指日可待,自己年纪不大,等得起。 “把我昨日出行时,在那处幽深山洞中捡到的宝物,送到满月楼,算是还我的欠账。” “是!” “再去上官家,给上官云峰送份请柬,他可是我未来的岳父,今晚不醉不归。” ………… 真武城,光佑真武大街。 况书才再次活着回到这个熟悉的所在,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想不到李大棒竟然有如此背景,九老头首席的曾孙?呼他长舒一口气,这权力,够杀死自己一万遍了。 问题是,李大棒,不,大名应该叫做李天佑,他没事瞎转悠什么,还卖情报,还混入怒风峡谷遗迹,还要裹挟自己到碧云宗招摇撞骗,他图的什么啊? 权二代的想法和恶趣味,他完全看不懂,他只是个挣扎着努力提升的小散修罢了。好在李大棒已经缠上万老魔,自己终于重获自由身。 况书才一边吐槽,一边蹩进一家名曰“迎来”的长期寄存店,正是灰衣小队常用来传递情报的地方,轻车熟路的留下一些信息,他便出了店铺,见没人注意自己,便甩甩衣袖,权当除去晦气,挤进了人海中。 小白老弟,我这份情报,也算弥补在峡谷遗迹中坑你的过失了,不过算起来,你得补给我一些灵石差价才行,他心道。 第二百零九章 回罗川上 细雨蒙蒙,天色晦暗,让人的心绪也不免低沉。 江枫一袭黑衣,与执法长老王显道,庶务长老郑鲁达,外事长老吴全忠,传功长老魏若光,器符长老赵文君,魏家家主魏婕,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合并蒙教司暂代执事凡俗章普乐,卷帘司执事王乙,礼务司执事吴香花,明镜司执事郑轶雨,建役司执事丁宝箴,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以及一众修为在灵级三重以上的修士、罗川有头有脸的凡俗家族族长,共同在罗川东南普贤祠,祭奠东湖之乱的死难者。 江枫简单说了几句庄重的缅怀之语,按照浅山宗传承至今的规矩,亲手为三座修士墓覆上新土,以及在旁边植上“望乡萝松”,祈祷英魂能早日重生在浅山宗。所有长老和来者,一律三人或五人成排,依次行礼表达缅怀之意。 “有生之年,必为尔等昭雪报仇。” 东湖郡之乱共死难修士三人,分别出自原始家族任家的任晓龙,周星家族的周采苓,以及郡镇选派的陈信,凡俗十八人,其中兵争司甲士十二人,无论生前是否庶出,按例均可葬于各自家族祖坟,其亲眷如有意愿,可代替其优先入选公职,他们所在的家族都被赐予“忠勇千秋”的牌匾,用于表彰子弟为宗门做出的奉献。 所有之前由执法长老王显道一众议定的抚恤金,在江枫回归罗川之前,均已发放到位,因为大库并无灵石,故由江海协调,从东湖郡长宁商会缴纳所得中调拨灵石,用以抵充所需,江枫对于抚恤的额度还算满意,浅山宗确实贫弱,但在这方面不能省钱,否则试问未来还会有谁为宗门效力。 三郡镇守周星、李友德和沈峻茂并未参加追悼会,他们各有职司在身,不能擅离,但他们依例送来了祭奠用的物品,以暖谷郡镇守李友德最为丰厚,大邑郡镇守沈峻茂次之,东湖郡镇守周星最少,但数量和质量,亦不失礼仪。江枫很想当面安慰下周星,毕竟在死难的修士当中,周采苓是周家子弟,陈信为周星徒弟,但想想或许周星不来也好,触景生情,难免伤悲。 至于邱真真,她已经相当知趣的提前回到罗川,也一袭紧裹的黑衣,表情庄重的站在人群之中,按例来讲,作为“掌门夫人”且为玄级修士,她可以站在诸多长老身后,六司执事之前,但她的情况自己知道,江枫也在场的情况下,她便与江海站在一处,倘若以家眷的亲疏身份来区分,站位也算合情合理,不失礼节。 江枫暂时没时间理她,追悼会结束后,便横了她一眼,叫住了本欲离开的执法长老王显道,一同前往风雨楼。 昨夜,在他回来之后,江枫已经先一步见了外事长老吴全忠,以及庶务长老郑鲁达,听取前者有关最近外事活动的情况,力宗真武城的商栈已经落成,并暂时由郑鲁达派人接手,而金城派辉耀城的别院,也完成了扩建,而在理论上没有问题的覆海门,却遇到了一些难题,这主要是由于覆海门最近有些混乱,据吴全忠讲,传功长老魏若光会就此事,专门找江枫汇报详情。 江枫交代吴全忠,在一个月后,将带他前往落英门,在桃源城筹建落英门的别院,这让吴全忠甚是震惊,掌门在前往峡谷之前,还刚刚提到要前往沟通一二,没想到这么快就顺利办成了,心中佩服的同时,也不得不思考到底派谁负责落英门的事情来。 最近浅山宗驻各临近宗门别院的建设如火如荼,虽然资金已经不是问题,但用人却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局面,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找庶务长老郑鲁达要几个机灵点的人才行。好在浅山宗驻外别院的工作,一直主要由凡人进行,倘若需要调用修士,那就更难筹划了,但他心中明了,别院的监事,早晚是要换成修士的,这是各宗的常见配置,为此,他也直接建议掌门江枫,早一点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派几名灵级修士前往历练,以便早做准备。 至于庶务长老郑鲁达,则主要沟通北木郡的相关事宜,在回归途中,江枫已经亲自查看了北木郡的情况,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慢很多,不像之前三郡那般果断迅速,郑鲁达也提到,最终的细节已经约定完毕,就等灵笼商会的中人前来,即可签约,就北木郡土地的丈量,交割,他已经和建役司执事丁宝箴沟通过,基本已经完成,就等灵笼商会资金到位,便可开工,原住民的安抚工作,当地的治安,他已经和礼务司、明镜司以及兵争司沟通过,对方都已经做好了妥善的准备。 伏元三镇的工作进展也算顺利,正如江枫所担忧的那样,如果不是郑鲁达先一步前往招募一批矿工,或许就被有心人捷足先登了,所有的矿工,都会被分派到浅山宗各地的矿山中工作,而不是留在伏元三镇,现在那里的用工价格已经攀升了三倍,那突然出现的神秘商栈,已经停止了招募,改为从外宗引入劳工,申请的单子,郑鲁达已经批复,第一批六十人的来自力宗的劳工队伍,已经进入了伏元镇,开始前期的探矿工作。 “辛苦了。”正如同吴全忠,以及郑鲁达沟通时一样,江枫与王显道坐定,第一句就说了同样的话。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句话让王显道有点摸不到头脑,辛苦,是指哪方面呢,不过话是没毛病的。 “东湖郡发生的事,当时很危险吧?” “确实有些,现在回想,还是因为许久没有动筋骨了,打斗起来有些生疏。”王显道露出略有谦逊的笑容,当时的惊险情景又历历在目,“不似掌门,常与人交手。” “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我们浅山宗,一向与人为善,七代以来,就很少有这种事了。抚恤金的事情,你也处理的不错。” “应该的,为宗门流血者,自应得到补偿,只是有功的诸人,因为宗门财力的原因,尚未得到足够的嘉奖。” “会有的。” 江枫知道他什么意思,虽然自己现在手中灵石还算充裕,也能拿出合适的奖励,但他之所以找到王显道,就是要透过这件事,解决宗门大库问题。无论抚恤还是嘉奖,理论上讲,都应该由宗门大库支出,而不是他个人,但一方面,大库还是个空库,或许年末随着三郡的上缴,会好上一些,另一方面,大库的执掌权不在自己手中。 “显道,你对宗内大库的管理,有什么想法?” 嗯?这就来了么? 王显道心中一惊,有关宗门大库的事,外事长老吴全忠和自己提过,他心中是坚决反对的,虽然他换位思考,作为一个正常的掌门来讲,不能掌控宗门大库,是极不合理的,但这个限制,源自于王家、吴家和郑家,在江枫接任掌门时的约定。 “黑蛇之灵”仪式的花费,当时达到两枚三阶,几乎掏空了三个家族半数的浮财,当时,为了避免资金出现断流,不得不发卖一些家藏法器才能度过难关。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江枫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九代掌门任我道的指定。 对于吴全忠的建议,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这个建议不能说合情,毕竟之前有过约定,但可以说合理,故此,他模糊的给予了“再议议,宗门事务繁忙,不忙改这些虚浮的东西”的答复,如今,被掌门江枫提起,同样的回答似乎并不妥当。 “我觉得可以交给精于算学,公正没有偏私的人来管理。” 王显道想了想,这样的回答似乎比较中肯,既没有将大库交还掌门的表示,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反对之意,他知道这件事情倘若上了长老会,提出此事的吴全忠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魏若光多半仍会弃权,郑鲁达有一半以上概率会同意,赵文君则是墙头草,但家族中只有一名玄级修士的他,多半也会同意,也就是说,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坚决反对,故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或者想办法向有利于自己方向的角度推动。 其实对曾经付出的不菲灵石,时过境迁,他早已经没了痛感,况且宗门目前蒸蒸日上,从这次处理抚恤金的情况来看,这些灵石对于浅山宗的未来来讲,已经不算什么。只是这个反对的劲,他还没有转变过来,吴全忠私下里劝自己放手,说实话他也有些心动,知道这样执拗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但人总得坚持点什么,不是么?否则我这么多年的威名,会不会就这么丢了,他这样安慰自己,便没有继续说出那句“掌门我看您亲自掌管就好”的话。 “谁比较合适?” 王显道没料到江枫竟然会继续追问,还未等回答,就听掌门又补充了一句,“能够服众最好,我们浅山人丁薄弱,如果是新人,也可以历练一二,总有从生疏到熟稔的过程。” 嗯?听前半句,王显道以为江枫是在暗指自己说出那句话,但后半句,又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真心让我推举合适的人选? “浅山宗先前落下的事务太多,我可能接下来还会经常不在宗门坐镇,诸事还需要有人常在才行。” “这……在诸多修士中,确实难以考虑。” 提起修士,王显道想到了魏婕,在七代掌门时,魏婕掌管大库,不过现在不同了。一方面魏家刚刚增加了一名玄级修士,不能再添助力,另者,邱真真作为掌门夫人,修为也合适,如果提到魏婕合适的话,考虑邱真真的身份,或许会是更合适的人选,故此,王显道干脆从内心中排查起凡俗来。 “王觉夫怎么样,举贤不避亲,虽然他是个凡俗,但帮我掌管家族库房已有多年。”他提到了自己家族的一名凡俗。 “可。” 王显道一愣,掌门这答应的也太快了吧,我只是个建议而已啊,根本没想到你能同意啊,还未等他反过神来,就听江枫又补充了一句。 “凡俗毕竟身体精力受限,带两个徒弟吧,丁灵雨和沈诚笙如何?丁灵雨心思还算细密,沈诚笙虽然年幼,但乃修士之身,我看他法相一般,大道艰难,不如换个方向培养一二,未来也可提振沈家,沈峻茂去了大邑郡之后,家族之事,现在缺少可以担当之人,从协助管理大库入手,也算一种锻炼。” “这样也好,也好,以免失了传承。”这两人,王显道都没有意见,丁家和沈家,都还算与自己亲善,只是丁灵雨,不知道掌门收了她填房了没有,想必多少会心向掌门,不过主要负责之人,还是王家人。 “要保持公正,不可偏私,以免各家有意见。但凡二十枚二阶以上的支出,记得上报给我,遇到我不在宗门又特别紧急的情况,你们几位长老可以酌情商议决定,三人以上同意即可。” “是,这个自然。” “那就好,”江枫突然站起身,手中灵力舞动,将放置在风雨阁屋梁之上,带有自己灵魂印记的玉盒取了下来,递给王显道。 “显道,把他打开。” 第二百一十章 回罗川中 “这掌门,这不太合适吧?”虽然一直对于玉盒中的内容心中充满了好奇,也曾经想暗自打开查看,但这种情况,实为执法长老王显道始料未及。 江枫没去理会王显道的迟疑,果断的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灵魂印记,将玉盒打开,露出一卷叠好的金色丝绢来,他将丝绢递给王显道,上面赫然写了两行字: “如为禅让,以掌门之名,推举王显道继任” “如遵从传统,则弃权,可参与黑蛇之灵仪式的灵级修士即可” “掌门,这” 王显道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掌门会在秘密立储的丝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一瞬间他的思路有点堵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从资历来看,如果我死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显道,你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鲁达心思不够精细,全忠擅于外务但不精于管理,宗内人脉也没有你广,其余诸位玄级同道,也各有缺漏之处,唯有你执掌掌门之位,才能保证浅山宗这条小船不倾覆,继续前行。东湖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掌门这……” “不过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现在活着回来了。”江枫笑了笑,拍拍王显道的肩膀,“显道,放下包袱,一切向前看吧。” “是,我明白,我明白,掌门放心,我会把份内事情做好。北木郡的镇守,是不是派邱真真去比较好?” 投桃报李,江枫对他能力的“高调”肯定,让他心中对于江枫的芥蒂之意彻底冰释,从宗门内的需要来讲,他也确实觉得这个玄级女修,或许能胜任此职,不管怎么说,作为掌门夫人,她能很好的看守北木郡的产业,不被灵笼商会霸占殆尽。 “不,她不合适。” 江枫当然知道王显道误解了自己与邱真真的关系,但他不想将真相挑明,如果要是真的让邱真真略施诡计,就成功担任了北木郡镇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此时,她需要的是一个惩戒,而不是嘉奖。 “还是让魏婕去吧,周家的周旭明,皇甫家的皇甫榕婉一同前往,两名少年修士法相一般,向庶务方向发展为上,也算是对周家和皇甫家的一个补偿,如何?” “如此甚好,还是掌门考虑的周到。”王显道没想到江枫竟然拒绝了将自己夫人安置在北木郡镇守的关键位置,一方面对于他的举贤避亲更加佩服,另一方面也隐隐猜测,掌门这是想要努力开枝散叶了? “此外,设立内门势在必行,魏承宇已经晋阶玄级,余下几位灵级后辈,修为也有长进,应该早做准备。我计划将罗川地下的灵脉以及之前建设的洞府重新规划,改用消耗灵石的方式承载‘厚土金刚如意阵’,虽然灵脉只是一阶下品,但如果没有大阵的消耗,足以开辟十五座普通洞府,用于宗内修士的修炼。” “如此花费不菲吧?” 江枫说的事情,王显道心中自然认可,自家子弟王彦之,最近修为也晋升到灵级八重,倘若能有洞府辅助修炼,尽管未入玄级的他,只能与其他人轮流使用,但或许几年之内,修为境界就会有所突破。 “我先垫付一部分,让你推举的大库管事王觉夫记账即可。” 明算账似乎并不太好,王显道突然有此觉悟,重新规划罗川灵脉,加上重构“厚土金刚如意阵”,以他估算,至少要耗费五枚三阶,这还是俭省的考虑。 算了,有钱花就是爽,但愿一直有钱,一直爽。 王显道不再计较,今日之事,他心中已有不少触动,蓦然回首,这才发现,放下对江枫担任掌门的成见之后,反而一身轻松。 不过既然掌门诚心以待,又信任有加,自己也要努力一把,把宗内的执法和监察工作,做的更好才行,然而今晚还是先休息一阵吧,好久没有和小辈们沟通了,魏承宇晋阶,想必对于王彦之触动较大,他必须得早点劝解,既要让他们知耻而后勇,奋力追上,又不要因为此事急躁,乱了道心。 人和人是不能乱比的,就比如自己和掌门江枫,王显道自问,随意拿出五枚三阶补贴宗门,实数不可能之举。 送走王显道,江枫伫立在风雨楼,久久不能平静。历经接近三年,他终于掌控了宗内的局面,造就一团和气,?哿ν?模?芰o蚯暗姆瘴А? 无论从外部环境来看,还是从浅山宗自己的自然条件来分析,浅山宗的所有长老,都必须团结在一起,不胡乱折腾,不内耗自损,方能解决宗内的困顿的局面,这是必须的,也是唯一的出路。 宗门大库虽然未明确收入囊中,但只要有专人经手,大额的进出权限握在自己手中,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何况这几年,他估测自己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在外奔波,只有一切都协调好了,浅山宗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进而反哺自身。待到一切理顺之后,再改由亲近的有能力之人负责,也为时不晚。 丁灵雨和沈诚笙,待到年轻一辈长成,这些固有的权利框架,都会自然崩解于无形,当然,一定会有新问题涌现,但那是以后的事。 他手中旋即多了一个玉盒,轻轻抹去上面的灵魂印记,拿出一张同样的丝绢来,那上面写着另外两行不同的字,又拈起那张写有王显道名字的丝绢,手中捏碎一枚火系灵石,灵力鼓动,借着火系灵石自然内藏的威能,将两者烧为灰烬。 结果是一样的,江枫心中默念,只要我还活着。 他起身下了风雨楼,直奔卷帘司而去,邱真真的问题,必须有一个痛快的了结了。 邱真真并未独自等待在卷帘司的会客室,而是与儿子邱思田留在临时的住所,待江枫召见她时,她竟然带着一脸懵懂的邱思田同行。 “你的聪明,不要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一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江枫不禁面色阴沉,怒形于色。从心底讲,邱真真所做作为,超出了自己的底线,但她又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知道江枫不可能当着孩童邱思田的面大发脾气。 邱真真一早就换下了黑衣,改穿一袭短小露出腰肢的小衫,及膝的橙红色褶皱长裙,下摆带着亮闪闪的铜片,飘荡着柔和的金光。她拉着儿子邱思田就那么施施然的站在那里,佯装认错的低着头,却不断的抬头偷偷瞟向江枫,目光中带着玩味和诱惑。 她已经下定决心留在浅山宗,也知道自己冒充掌门夫人问题不小,不过,她知道江枫不好杀戮,故此之前才敢如此大胆行事,为的也是快速进入到浅山宗的高层,当然,这里面也有恶兴趣使然的原因。之前的追悼会,她见江枫没有当众拆穿她,想必是为了留有余地,意图低调的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人慢慢淡忘此事。 还是好脸面! 她心中虽然惴惴,不过还是看出这些隐含的内情。也是,被我假冒掌门夫人,在宗内大摇大摆的转了一圈,现在断然否定此事,丢脸的是他自己,于是,她挺起傲人的胸,嘴硬的辩解道: “你答应过我,原谅我的一次过失,我要求你现在就兑现。” “每次冒充掌门夫人,都算一次过失,我可以原谅你一次,鉴于你曾经在东湖郡变乱时出力,我可以追加一次,但余下那些,你仍然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这怎么行,你,掌门,你竟然耍赖!怎么能这么算!”她哼了一句,拉着邱思田坐下,右手挑起额前的波浪秀发,杏眼中流波闪动,“要不,我吃点亏,赔偿你的名誉损失,这就嫁给你?”她低头看向邱思田,“思田,掌门给你做爹,好不好?” 邱思田不禁抬头,一脸疑惑的凝望着邱真真,又看了看江枫,不知道回答是好还是不好,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并不知道这个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有个亲人关心自己,应该是极好的。 “乱弹琴!” “你同意了?”邱真真故作羞赧的样子,双手拄在两腮,胸前现出幽深的轮廓来,“我还有点没有准备好呢,好突然。” “不要胡闹了。”江枫灵气绽放,玄级六重的威压充满了整个房间,严厉的告诫道,“此事并非儿戏,你加入浅山宗,又是玄级修士,我本来是欢迎的,但是发生这种事,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考虑你的品行,是否适合这里。” “你又食言!明明答应好了的,还有北木郡的镇守,是不是也要反悔?这下没有灵石,我们母子怎么活呀!思田,你义父不要你了。”她暗自掐了一把邱思田,后者吃痛,看着母亲的眼色,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莫要教坏孩子!”江枫知道她在演戏,他可不想好端端一个孩童邱思田,被她带成新的“戏精”,心中竟不由自主的又软了下来。 不行! 江枫不禁暗自告诫自己,邱真真的行为必须要警告,否则一旦再遇到这种事,恐怕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虽然邱真真这样的奇葩修士并不多,但是遇见一个,就足够自己抓狂了。 “我可以让你加入浅山宗,但没有薪俸,而且你不能留在浅山宗!” “这么狠心,那怎么行?”邱真真话刚出口,便意识到关键的时机到了,她收起嬉笑的神色,表情也难得变得庄重起来。 “两条路给你选,”江枫没理她,“第一条,去华帝门,负责暗中筹建一处商栈,收集情报,至于具体收集的信息,待你筹建完毕之后,我再告诉你。” “第二条,去金城派,同样是筹建商栈,但要注意保密,不能与长宁商会的人来往,情报的种类不限,所有涉及金城派宗内或者修士的消息,都可以。” “华帝门我不去,太远,而且冬天好冷。”邱真真马上否掉了第一个可能,“至于第二个,给我多少灵石?” “三十枚二阶,乐林城的物价比浅山宗高,但你去不是为了卖货挣钱,所以这个数目应该足够了。” “太少,这点钱我们母子没法活。” “邱思田留在罗川。” “什么?你怎么忍心让我们母子分离?你这是想让我家思田当人质,我不干。” “你犯错在先!” “我不管,我要和思田在一起,你还要找个人照顾我们母子生活,之前江海找的那个丫鬟太笨手笨脚,我要换一个!”邱真真扬起骄傲的头,佯装生气的看着江枫,其实这个灵石数目,她已经很满意了,只是思田留在这,一方面她确实心中挂念,另一方面,能多要点灵石不是更好么。 “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否则,立刻离开浅山宗。” “天下哪有你这般食言的掌门,这可不行!” 邱真真拉起邱思田,气呼呼的向门走去,“走就走,哼,我才不留在你这穷地方呢,真是,天下哪里留不住老娘,老娘要胸有胸,要脸有脸,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养我,哼,思田,我们走!”她一把拽开木门,出了房间。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罗川下 一! 二! 三! 还未等江枫心中默念到四,邱真真已经独自回来了,她斜靠在木门上,双手背后,挺胸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来,仰头斜睨,就那么既冰冷、专注而又撩人的看着江枫,眼睛丝毫不眨的与江枫对视,直到真的熬不住了,才说道: “算你狠,条件我答应了,我还可以去黑水门拉几个修士,与我同行,也算投奔浅山宗了,但去金城派的话,灵石你要给我五十枚,因为你说了,第一年没有薪俸。” “可以,如果你带两个以上修士过来,我可以给这个数目。” “我还要一件法器防身!” “可以临时借给你!” “邱思田他……” “他必须留在罗川,至少一年。” 虽然让邱思田母子分离,江枫心中也有所不忍,但邱真真此人,还是不能够完全信任,对于灵石亲切可以,修士但凡想要进步,灵石必不可少,即使江枫自己也不能免俗,但取之有道还是必须的,你可以抢,但不能骗。 邱真真此人也聪明得紧,但都没有用在正途上,反而愿意走这种不入流的捷径。从这两点来看,必须通过考验,方才见其本性。将她的儿子邱思田留在罗川,她多少会心中有所敬畏,不会做出违背宗门利益的事。 另者,这孩子留在她身边,百分百会学坏,江枫打算把邱思田带到兵争司,交给花百千培养,从之前的观察来看,这位知恩图报的新晋修士,能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将这孩子带上正途。 江枫拿出五十枚二阶,算是预付了她招纳两名修士的费用,又拿出三件二阶法器,让邱真真挑选,她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把短剑,她原本以为只会有一阶法器,却未料到江枫竟然有如此珍藏。 “我真的可以嫁给你,事情照做。”她双手拄在案前,再一次目光灼灼的盯着江枫,如兰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江枫整个包裹在内。 “好好做事!” 江枫转过头,将余下两件法器收起,暗自吞了下口水,“我等你的消息,记住,不要和长宁商会的人来往,另者,这法器不能轻易示人,为了安全,最好去改下形制,这是赤霞门修士的东西!” “知道了,哼!”她一甩波浪般的秀发,这次真的走了。 ………… 送走邱真真,江枫静气凝神半晌,心绪才平稳下来,不得不说,邱真真不好对付,处理这种事情,和争斗搏命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这个问题难以处理的原因,核心在于江枫不想痛下杀手,人毕竟是他救的,多少还算缘分一场,另者,浅山宗确实人才凋零,邱真真这种正经宗门出身的修士,与大多数亡命散修相比,本性还是好上一些的。 华帝门的事情,江枫完全是出自私心,想提前调查华帝门当年来浅山宗,前往伏元镇,并引发修士死亡一事,倘若能寻找到一些隐含的线索,对于调查自己的身世,以及继任掌门之谜,甚至验明真灵圣者谜一般的身份,都有莫大的帮助。 而有关金城派乐林城的安排,则完全是因为地级修士冷听涛。在进入怒风峡谷之前,江枫专门去拜见过这位乐林城城主,两人相谈也算融洽,排除其待人接物的礼节性因素,江枫隐隐猜测,冷听涛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之间,或许并不是一团和气,此事虽然看起来与浅山宗无关,但作为临近宗门,其隐含的不安定的因素,江枫觉得还是了解一下为好,免得在交往之中触犯了禁忌,除了时间因素,这也是他暂时不打算再去拜访冷听涛的原因。 至于长宁商会,因为与掌门苏黎清已经达成合作,他不想让其有机会知道,自己派人暗中在乐林城潜伏,另者,长宁商会的引入,或许是导致自己参与元楚尊者遗迹行踪,被有意泄露给赤霞门的因素之一,在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前,江枫想排除掉可能的影响。 与浅山宗这种小宗派不同,一个玄级初段修士,在繁华的乐林城并不显眼。相信邱真真只要小心行事,不在一个固定地方长期停留,还是不容易暴露的。 另者,从邱真真之前的经营头脑来看,或许她能在乐林城发现不一样的商机,如果能打通另外一条商路,也是极好的。 借着思考的机会,他又看了最近三郡的汇报,情况都还算乐观,即便刚刚经历了赤霞门作乱的东湖郡,也恢复了安定,并且各项事业均有起色,在审阅了周星有关“按查”的建议后,他想了想,还是将此事交给明镜司去做,只不过需要挂名三名修士,加上未来的北木郡,应为四名,孟鲲是必然在其中的,余下的,出身小家族的何玉也可以考虑,至于其他人选,等到冬季登仙大会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 “你说覆海门出现了叛乱,掌门魏神道已经被困住?内门长老罗君集已经继任了掌门之位?” 魏若光在黄昏时分,独自前来拜见江枫,第一时间就说出了覆海门的变故,这个变故让江枫甚是意外,魏神道虽然没有见过,但据说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伪天级,作为一方强者,他对于宗门的掌控力,相对江枫来讲,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怎么会突然被叛乱者推翻,身陷囹圄呢? 这件事到处都透露着蹊跷之处。 “是,具体情况不详,原本我们在那里是设有别院的,我和吴全忠吴长老曾经沟通过,不过据他所说,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都已经封闭,我们的别院人员都是凡俗,故此很难传递消息出来。我这些消息,都是来自于覆海门的两位修士,他们昨日刚刚离开。” “没有修士入驻,确实有些误事。不过东湖之乱刚刚平定,我们需要稳定一段时间,再派驻修士出去历练。”江枫道,“你和婕道友,需要回覆海门看看么?” “不必,掌门,我这就表个态,我们魏家,现在是浅山宗人。”魏若光面色沉静,“覆海门来客,希望我们夺取浅山宗掌门之位,但我们拒绝了。” “哦?”魏若光和盘托出,让江枫甚是惊讶,“浅山宗掌门之位,对他们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们想换个地方继承道统,另立山门不成?” “这个无从知晓,我只知道他们现在似乎在急于寻找出路。具体的细节,他们并不愿意多透露,但想必已经穷途末路,否则,定不会想到魏家在浅山宗,还有我等几个可有可无的人。” “再探!”信息太少,江枫琢磨着这其中的变故和机会,但未有所得。或许从余家或者楚弈鸣那里,能得到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 江海按照江枫的要求,准备了丰盛的夜宴,招待一众在浅山宗东湖之乱中有功之人,修士和凡俗共六十余人参与,江枫亲自表彰了郑轶雨,毕竟这条线索的最初勘察,是由他带领明镜司发现并跟进的,虽然这是职责所在,但能保持敏锐的嗅觉,以及不怕死的敢拼精神,值得嘉奖。 按照浅山宗嘉奖的惯例,江枫责成执法长老王显道去处理嘉奖的事,一切都由大库来出。当然,暂时还是江枫这个掌门垫付的。这个安排,也进一步肯定了他的职权,加强了他的存在感,故此,王显道推杯换盏之际,也多喝了几杯,在放下心中执念以后,他发现自己在浅山宗,还是颇受尊敬的。 这让他心中多有感慨,待到席散时,竟有些微醉。 ………… 次日,在前面的铺垫下,浅山宗又一次的长老会,提前五日举行,这也是江枫第一次如此顺利的将所有安排落实到位。 有关内门的事情,江枫早已和执法长老王显道沟通过,庶务长老郑鲁达,外事长老吴全忠,器符长老赵文君,因为家中均有修士面临从灵级突破到玄级的问题,自然举双手赞成,至于魏若光,魏家修士魏承宇已经晋阶玄级,在没有其他职务在身的情况下,可以第一时间进入内门,成为“最资深”的内门教习,对于以后竞争“内门长老”职务,助益极大。 至于改造灵脉,建造洞府一事,所有长老也都全力支持,虽然耗费不菲,但对于场内任何一人,都是极有好处的,至于场下端坐的新任十五人少年团,自然欢欣鼓舞,对于他们来讲,这意味着能轮流使用洞府修炼,大道可期。 在魏承宇成为玄级修士后,少年团隐隐以王彦之、郑轶雨、吴天德为首,余下则吸纳了诸家修士,包括赵良狄、周旭尧、聂小凡、周旭烈、何玉、吴天忧、皇甫正隆、王贺之、魏承铎、郑可月、水云旗和孟鲲。江枫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炽烈的目光,魏承宇的晋阶,以及宗门即将改善的修炼条件,无疑深深的刺激和鼓舞了他们。 宗门大库的决议,以及北木郡的决议,包含邱真真的特殊安排,也在会议上通过,前两者细致到人,次日即走马上任,有关邱真真,则由笼统的“正式加入宗门,另有机密任用”几字概括,毕竟秘密行事倘若在此公布,就不是秘密了。而在场众人都认为这是掌门的家事,竟无人过问,这让江枫不禁内心一阵唏嘘。 还是没洗白啊。王乙这小子真是该打! 会议结束,江枫又在内宅接见了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和传功长老魏若光,勉励了魏承宇一番,以掌门身份,送给其一件二阶法器作为贺礼,以宗门之名,奖励三十枚二阶灵石作为嘉奖,两人从修为上看,已经是道友了,但魏承宇还是颇懂礼仪,作为在浅山宗长大的修士,他对于浅山宗的感情,以及对于掌门的尊重,是毋庸置疑的。 夜幕降临,又与江海和王乙,闲聊了宗内最近一个月发生的琐事之后,江枫终于得了空闲,便打算早早入睡,他计划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力宗,尽快找楚弈鸣交还法器,以及呈送楚安澜的资财合并尸身,另者,找到余小曼和余小正姐弟,敲定正气盟拍卖会的事情。 琐事压身,他瞬间觉得肩上好累。 ………… 是夜,星大如斗。 在遥远的北陆西部,力宗,赤龙门,覆海门的交界处,一座被称为“天极峰”的所在,近千丈的巅峰之上,有一处灵气氤氲的山洞。 一张长达六十丈,宽二十丈的巨大青铜长桌旁,八道模糊的身影,在如星光般璀璨的“极火萤石”映照下,渐次汇聚在宽大、且散发荒古气息的座椅之上,只有一处座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气息,。 “鲁东来还是没来么?”青铜长桌的上首,一个苍老的气息问道。 “没有,我占卜过了,他不在天元北陆,但还活着。” “去了南陆?他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他便停顿了片刻,看向下首七人,“他不在,覆海门的事情,你们可有想法?” “我可以去料理,但魏神道已经被作乱之人困住,必须先解救他才行,如果我们介入,需要您的口谕。”下首有人说道,是个女声。 “卫阑秋,你们理藩院,有什么资格直接插手覆海门的事!”另一个影子中传来质疑的声音,他距离上首的位置更近,似乎地位高于卫阑秋。 “宋湘弘,我只是个建议。”被质问的卫阑秋没有辩驳。 “再等三个月,我等都不要插手。”青铜长桌上首的身影思忖了片刻,做出了决定,“除非有人出首,使用册封文书,否则,鲁东来的事情,还是等他自己料理吧。” “如果覆海门的那些叛逆入侵了御风宗,我也要坐视不理么?”下首的宋湘弘问道。 “按规矩来,只调停,不参与争斗!” “是!” “正气盟拍卖会的事情,还是照例由许福宁负责,他人不可参与。天级层次的拍卖会,仍由我和齐伯塬,在地级拍卖会结束之后,同南陆沟通再行商定日期。” “是!” “尤其是宋湘弘你,上届直接插手卖品竞拍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坐在上首的人告诫道。 “是,首席请放心,除非许福宁请求,我不会去潇亭城,更不会踏足雪岛半步。”刚刚才告诫了卫阑秋的宋湘弘低声应和道,他不免瞥了一眼在迷雾之中的卫阑秋,以及更下首的许福宁,他不知道首席今日为何会为卫阑秋站台,突然告诫了自己一番。 “散了吧!” 随着这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八道身影依次消散,此间便再次恢复了宁静。 ………… 江枫睡得正熟,却突然感到脑中一阵难忍的刺痛,恍惚迷离之间,周围浮起绯色的浓雾,各种奇怪的物事,都在向外乱飞,他甚至看到一具裹着破烂护甲的焦黑尸体飘过,不禁因此打了一个冰冷的激灵,同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形似高山之巅的地方。 又来? 他下意识的吐槽道,“睁眼”环顾四望。 第二百一十二章 阵前约战 当各种色彩重新找到它们各自位置的时候,地级修士廖神苍也出现在江枫面前,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倪大宝并不在这里。 “你找我?” 被打断了清梦的江枫并不客气的问道,他之所以敢在这名地级修士面前“略有放肆”,主要是因为之前的接触,让江枫判定此人同自己一样,并非好杀之人,只是不同的是,此人略有木讷,不善言辞。 “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诚实回答我。”廖神苍说话间,这绯色的梦境略有震颤,似乎隐隐处在崩溃的边缘,可见在入梦的同时,动用神识交谈,并不轻松。 “为什么要诚实回答,我有什么好处?” “……” 廖神苍愣住了,尽管他的神情似乎也和说话一样,在梦境之中并不能表露太多细节,但江枫还是瞥见了异常。 实际上,江枫这突如其来的,不按常理出牌的反问,把廖神苍原本的思路都打断了,他很想说“诚实是修士应有的修养”,但想想似乎周围的大多数修士确实做不到这点,蝇营狗苟,刁钻圆滑之人触目皆是,倪大宝就是明证,虽然在自己面前多少有所收敛。 “你想要什么?” 廖神苍虽然觉得有点被动,但他既然答应了倪大宝的委托,心道还是信守承诺的好,这是他一直秉承的大道。 “先回答我两个问题,你也必须诚实回答我。”江枫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同廖神苍独处,在力宗真武城,一直有倪大宝在左右,心细的他自然会从中察觉到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而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一直有秋南嘉和陈玄青环伺周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询问。如今廖神苍独自送上门来,正是问询华帝门相关事宜,深入探寻自己继位掌门背后秘辛的好机会。 “好,但不可以涉及灵笼商会的机密。”廖神苍应道,他为此松了一口气,倘若江枫真的如其他修士一样,要一件法器或者其他贵重之物,他还真有些为难,在灵笼商会的诸多地级修士以及两名同级金丹修士中,他的身家并不算宽裕。 “你是不是出自华帝门?” “是!” “你知道华帝门在过去几年中,有人来过浅山宗么?” “知道。” 果然,华帝门来浅山宗之事,可以实锤了,“他们有什么目的?” “这是第三个问题。” 廖神苍挺直了身板,诚实而又及时的掐断了江枫的进一步询问,就在江枫暗自捶胸,后悔没有直接从第二个问题开始询问时,廖神苍自己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知道,虽然我是华帝门的修士,但廖家并未参与此事。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墨丘泉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江枫突然心中一惊,暗忖话题转换之快,墨丘泉的旧事,终于暴露了么?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的?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追究墨丘泉的死,与同为八大护法的廖神苍,利害关系是什么?后者十分重要,自己的回答倘若不恰当,或许直接就是杀身之祸,虽然他觉得廖神苍的性格,应该没什么朋友,即使来问询,也应是上峰的安排。 “回答我!” “墨丘泉?他是你们商会的人?他长得什么样?什么修为层次?”江枫决定拖一拖,看看廖神苍的态度,即便他杀了墨丘泉,也可以完全推脱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心如电转之间,他突然有了这个明悟。 “墨丘泉是我们灵笼商会的八大护法,地级修士。”廖神苍认真的回答道,“这是他的模样。”紧随他的回答,在绯色的梦境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虚幻身影,正是墨丘泉的模样,只是衣着和细节,略有不同。 “倒有几分相似。”江枫佯装一边仔细辨认,一边努力回忆的样子,“我记起来了,不知道何故,他要杀了我,之后我们好像在哪里打过一场。” “赤霞门官道?” “对,就是这里。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 江枫的套词终于有了结果,心中也因此了然,看来这事情的暴露与赤霞门八成脱不了干系,与自己一同对抗墨丘泉的,只有窦锦秋一人,而窦锦秋和长宁商会,作为生意人,是不会透露这种招惹麻烦的事情出去的,那么问题就出在赤霞门官道上。或许有人捡到了墨丘泉的身体残骸或者其他物事,进而想办法知道了他的身份和来历,这并不算困难,自己的“借物化影”都有借助随身物品占卜位置的玄妙,天下之大,修道之人技能万千百态,能有这样的技巧,也并不罕见。 问题在于,时隔这么久,这件事情才暴露出来,并且让廖神苍知晓,或者让廖神苍背后的人得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联想浅山宗即将与灵笼商会合作,共同建设东北边界抵近赤霞门的北木郡,那么赤霞门的目的,显然是想破坏自己和灵笼商会的合作,甚至可以借灵笼商会某些人之手,除掉自己,浅山宗纵使有宗法制的保护,可以免于其他宗门的直接攻伐,但掌门的性命,并不在保护范围内,只要想办法略加遮掩,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 “这么说来,他受了重伤,竟然死了。” 江枫佯装一脸遗憾的样子,避免了正面回答,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也没有撒谎,并没有违反与廖神苍的约定。但这句话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就是墨丘泉是因为负伤才死去的,至于谁给了他最后一击,以及他的尸体在哪里,请你去问赤霞门吧。 “既然是你伤的他,那就死吧!” 江枫陡然听到一个冰冷而突兀的声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绯色的梦境已如潮水般退散,清醒的意识再次回到体内,他不禁全身战栗,腾的坐了起来,旋即感受到在遥远的西方,正有两股地级气息,直奔罗川赶来。 敌袭! 耳畔响彻这个冰冷的字眼,江枫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伸手探入案几之下,掏出一枚黑色玉符,快速注入灵力,一股磅礴的灵气波动,陡然从罗川的各个角落冲涌而出,瞬间凝成一道半球形的金色护罩,那护罩足有五里见方,最高处接近半里,将罗川的核心区域,尽数包裹在内,正是二阶中品护山法阵“厚土金刚如意阵”。 还好,虽然长老会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更换此阵的激活方法,进而释放灵脉用以开辟修炼洞府,但还未让庶务长老郑鲁达寻找合适的修士处理此事,否则今日这护山法阵,很可能无法顺利激发。 御起逆风如意飞舟,江枫独自飞到半空,但见大阵之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快速传遍罗川,不少地方有遁光奔出,向着掌门内府的方向集聚而来。 隔着护山法阵的金色光罩,江枫看清了来者,正是廖神苍和一名面目陌生的修士,他身材高大,须发皆无,一副酒肉僧人模样,修为也在地级,廖神苍看上去颇有些憔悴,猜测应是方才远程隔空入梦导致。 “墨海树,我最后劝你一句,此事还要等待秋左使定夺,你切勿轻举妄动。”廖神苍当着江枫的面说道,“江枫乃是浅山宗掌门,你如此鲁莽行事,会破坏浅山宗和灵笼商会的合作。” “嗬,你管不着我!我要为我兄弟报仇。你今日来,就是和我一同动手的帮凶,到时候,孰对孰错,秋左使和李右使自会在会长前分辨清楚。”他瞥了一眼修为略有下降的廖神苍,似乎对此战势在必得。 “何况,你现在修为下降,也拦不住我,除非你愿意为他拼命。” “墨海树你这小人!”廖神苍正色道,“竟然利用我和倪管事,我道你为何让倪大宝留在真武城,原来是想拖我等下水,故意陷害秋左使管束下属不力之罪!” “那又怎样?你现在报讯,已经来不及了!”墨海树呵然一笑,并未将廖神苍的侮辱放在心上,“你放心,我即便杀了他,浅山宗的新掌门,一样会和我们合作。” “想的美!你妄自攻击浅山宗,这样的合作伙伴,我们不要也罢!” 听到廖神苍对光头修士的称呼,江枫这才发现这名曰墨海树的修士,长相与墨丘泉竟有些相似,结合同样的姓氏,暗忖原来这家伙,或许是墨丘泉的兄弟,虽然心中同样存有利用灵笼商会的心思,期待除非事有不济,合作还要继续,但这个时候,嘴上可不能服软。 “受死吧!” 墨海树伸手掏出一打破阵符,灵力灌注其间,遽然扔到金光大阵之上,同时,有若实质的灵力,从他体内快速奔涌而出,奔着江枫的方向袭来。 金光法阵一阵摇晃,光晕顿时黯淡了三分,墨丘泉颇感意外,奔涌而出的灵力,也仅能在大阵之外游离。他的手中再次多了一打破阵符,正要依法拍向护山大阵,却见大阵之中,八名玄级修士,正借助不同的手段,或是轻身符,或者一次性的法器,纷纷悬浮在半空,正向这边赶来。 “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宗门,竟然还有几名有血性的玄级。”墨海树大笑道,“让他们滚,我不想杀他们!”他心中明白,倘若真的对其他修士动手,私斗的性质,就变成了攻打宗门的举动,问题就变得严重,而且蚁多咬死象,他自忖无法同时迎战八名玄级修士,便赶紧回头看向廖神苍,“帮我拦住他们,如果你不想这变成你我群战浅山宗的话!” “哼!” 廖神苍本来不愿理他,但想想他的话也有道理,虽然他反对这场战斗,但一旦混战,自己一定会被当成墨海树一伙,到时候左使秋南嘉在会长面前,更是难以摘清事实,便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你和江掌门切磋一炷香的时间,不论胜负,都要收手,如何?” “好,我答应你。”墨海树微微一笑,轻松做出了承诺。 “江掌门,我做个中人,如果你不想让宗内其他修士受伤的话,就答应这场比武切磋,如何?”廖神苍见墨海树同意,便朗声道,声音几乎传遍大阵。 愚蠢! 幼稚! 混蛋! 江枫心中真想骂他,心道,你竟然就这么轻松相信了他?或者你就有那个信心,我能撑上一炷香的时间? 可以说,有护山法阵的支持,江枫完全可以借助法阵的单向防护虽然看上去不甚靠谱,但几息之间,还是有不少机会的消耗墨海树灵力和体力,驰援的长老和玄级修士也一样可以参与围攻墨海树,胜算不能说大,但也有成之多。 但廖神苍的“朗声”宣传,让江枫不得不放下大阵的保护,直面对手,否则,自己就成了枉顾宗内修士死伤,一意孤行拿大家性命冒险的懦弱掌门,此情此景,与宗门之间的战争,明显具有不同的性质。 “掌门,万万不可!” 传功长老魏若光赶到近前,“有护山法阵在,我们完全可以凭借此物,轻松取得胜利。”他的“轻松”二字说的略有些勉强,因为方才被墨海树使用破阵符强行破袭的大阵,光晕刚刚恢复正常。可见,如果多次强行轰击,虽然会消耗墨海树的大量灵力,但破阵并不困难,一念及此,他便又补充了一句: “即使不用大阵,我可以和诸位长老修士一起在旁助战,轻松击杀此獠。” “掌门三思,没准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一旦出了大阵,恐怕遭此二人毒手,那三只眼的家伙,也不是个好东西!” 器符长老赵文君曾经厮混散修圈多年,深知人性险恶,他此刻正悬浮在八根藤条编织的木排之上,看上去有些像飞行法器,但又不完整,应该仅仅能维持一段时间,遥望左右围拢而来的遁光,众人漂浮在空中的手段不一,但没有一件是正经的飞行法器,江枫心中不禁有些心酸。 浅山宗真是穷啊。 也许除了自己,浅山宗唯一有飞行法器的,只能是暖谷郡镇守李友德了吧!回头倘若还有命在,至少要找机会去拜访上官秀棋,购置一批价格低廉的飞行法器,否则一旦强敌环伺,这些只能在空中飘浮的玄级修士,不但会成为笑料,还会吃了大亏。 “好,廖神苍,我给你个面子,一炷香之内决胜负!” 江枫环顾四望,深吸一口气,旋即被迫做出了决断。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狰灵控体 墨海树眯着豆粒大小的双眼,等着江枫走出大阵,他的神情颇为淡然,充满和煦且温润无害的笑容,就好似即将面对一场友善的切磋一般。 但江枫不这么看,此獠必然精于算计。 倘若墨丘泉真的是他的兄弟的话,他前来报复杀兄之仇,实数人之常情,但结合廖神苍之前有关“利用我和倪管事”的说辞,江枫推断,这其中必然隐含自己并不知晓的内幕,墨海树很有可能利用此事,既要为自己兄弟报仇,又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能在廖神苍简单劝解之下,压下心中的仇恨,放弃与浅山宗硬拼的打算,改为限时的比武,可见此人,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心机之深,远在自己和廖神苍之上。 这事情需要一个明白人。 廖神苍显然不是这么老道的人选,即便灵笼商会真武城管事倪大宝,此次估计也受制于修为和信息匮乏,落入此人算计的局中。 或许只有左使秋南嘉才知道此事的关键之处。 思绪飘飞,江枫给了身后几人“但试无妨”的眼神示意,出了防护大阵,随即撑起二阶水盾符,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因而激发,将自己护在中心。 对手实力不明,但依江枫的观察,对手并没有自己在谷中所见地级修士那般强大,比起楚安澜,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故此,他有信心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只是隐隐扣了灵光扳指,打算一旦失算,先使用绝影一闪,逃遁到尽可能远,再图未来。 墨狄长剑、蓝焱大剑和搅海坤力大棒,江枫面临三种法器的选择。墨狄长剑略有控场能力,但更适合应对群战;考虑所携技能的话,带有“纵贯一击”的蓝焱大剑或许为更好的冲刺选择,但现在对手情况未明,贸然进攻并不是最佳方案;而搅海坤力大棒,则必须要短兵相接,方能显露威能。故此,稳妥考虑,江枫还是先将墨狄长剑擎在了手中。 墨海树的笑容骤然消失,手中陡然多了一本厚达半尺的古书,还未等他翻开,原本已经游离在周身无法进入大阵的灵力,瞬间化作两只黑色的无眼怪蟒,直奔江枫而来,同时,随着他一声低吼,周围的空气之中,顿时充斥着一种躁人心烦的气息。 那气息来的浑厚而盈实,江枫顿时感到腹内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搅动,好似刚刚吃下了多天的食物,疼痛,窜动,上涌,恶心的感觉,顿时让他身形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他知道这是一种强烈的幻觉,手中旋即多了白玉飞针,直插百会穴,顿时,那种萦绕周身的眩晕呕吐感,消散了大半。 还好这似乎也是一个群战技能,江枫暗中庆幸,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易破除。 然而黑色蟒蛇已经近了,江枫旋即扔出两道金光符,投向其中,这种灵力化作的普通攻击,并不致命,估测也只是扰乱之用,对手也并不指望此物能轻易建功。与此同时,江枫脚下灵力涌动,借助飞行法器,直奔墨海树而去,这家伙既然拿出的是书类法器,理论上讲,应该不擅长近战,那就可以放心的接近。 墨海树未露任何慌乱,实际上,修为更胜一筹的他,速度更快,无需借助飞行法器,他身形只是一个虚晃,便已经退到数十步之外,再次拉开了距离,同时淡定的翻开手中的古书,右手一道灵光挥洒,三道漆黑如墨的弧形死光,从书卷之中飞出,直取冲过来的江枫。 噗! 死光毫无悬念的打中了水盾护罩,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被水盾的防护之力中和,并未深入半寸,不过更多的死光,随着墨海树的动作加快,接踵而至。 只是被动防御不行。 然而缺少控场技能,一直是江枫的短板,江枫手中墨狄长剑“冰元漩涡”遽发,试图将墨海树拉近,然而这漩涡的吸引力,对于地级实力的墨海树,效果很差,对方除了身上闪现出朵朵散发寒气的冰花之外,脚下速度仅仅是略受影响,至于拉向冰元漩涡中央,更是无法可想。 “你的法器不错,可惜修为太差。” 墨海树嘲讽道,右手舞动间,再次甩出数枚死光,同时,他胸前浮现的古书,快速的翻动,呈现出新的一页。 趁着江枫防御且无法接近自己的间隙,他单手掐动法诀,试图施展一个需要较长时间准备,方能释放的技能,似乎在求一击建功。 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死光以数量取胜,江枫便弃了再次施展水盾符的想法,转而祭起“光盾回馈蝉衣”,金色的护罩顿时萦绕周身,这蝉衣足以抵挡这种攻击力偏弱的黑光数十次,随后,他切换法器蓝焱大剑,纵贯一击施展,他的身形随之快速腾挪,瞬间拉近了距离,手起剑落,直奔墨海树的颈部切去。 墨海树嘴角微动,背部陡然伸出两只苍白的骨手,将蓝焱大剑一把挡住,不得寸进,这骨质手臂,并非由他的体内伸出,更像是身上护甲可以激发的特殊能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一只磨盘大小的漆黑怪兽,遽然在古书之上浮现,如流光一般,掠过两人狭窄的间隙,冲进了江枫的体内。 原来之前的行为,都是陷阱,只是诱骗自己近身的举动!这神秘的漆黑怪兽,本就可以做到瞬发,只是两人抵近的距离,让江枫无从躲闪! 江枫只感到体内一阵混乱的躁动,原本已经被安抚的搅动眩晕感再次如潮水般不断上涌,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紊乱奔走,他赶紧一个横向飘移,拉开了距离,然而墨海树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右手轻扣,似在隔空操纵某物。 嗯? 江枫的五脏六腑之内,顿时如错位般疼痛难忍,神识游离内视,但见那漆黑的无名怪兽,正在自己的体内不断滋生,蔓延,伸出无数枝丫般的爪形存在,撕扯着,挤压着,试图钻入每一处缝隙,每一处窍穴之中。 墨海树一个歪头,江枫的脖颈登时就感到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跟随着扭动,而墨海树舞动左臂,那怪兽也随之冲进左臂,令江枫的左臂瞬间膨胀了许多,同样不受控制般,跟着抬了起来。 不好! 墨海树能通过操控体内这无名怪兽的游走,控制自己的行为,正当他忧虑思忖解决办法之际,墨海树伸出了右手,那无名怪兽转瞬间从左臂游离而出,穿越胸腔,直奔右臂。 然而变故骤生! 蛰伏的黑蛇之灵突然睁开双眼,旋即发出一声威压,那怪兽一时间竟被恫吓得无法移动,黑蛇之灵旋即游走至左近,一口吞下黑色怪兽,释放了一个“很饱”的意念,便再次蛰伏起来。 这东西,竟然和黑蛇之灵一样,属于同种玄妙的存在,只是似乎位格层次不及黑蛇之灵,江枫回想起来晏殊佳试图注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奇妙的灵力,同样被黑蛇之灵吸纳,心道下次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不过他眼下没有那个时间考虑更多。 只道运气不错! 但不知道黑蛇之灵,苏醒之后是否会同吞并诡异铁锈石片那般进化,否则,自己想要让其蛰伏,借机提升修为,只会变得更难。 黑色怪兽的死亡同样让墨海树心中一惊,手中的古书因而自动关闭,快速飞回他的体内,他此刻心中充满了不解和疑问,然而江枫已经再次冲了上来,手起剑落,他不得不仓促掏出一把法剑应对。 锵! 两把法器磕碰在一起,江枫这才发现,对手的力道,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还略胜一筹,不过他心中反而有些欣喜,后退数步,趁着对手还未退去的间隙,快速换成搅海坤力大棒,一个凌压冲击,再次挥向对手。 咔! 此番是另一种磕碰之声,不过江枫却感受到对手的招架有些勉强,这搅海坤力大棒果然是件不错的法器,墨海树背后的骨手再次伸出,握住了江枫的法器,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法剑遽然收回,向江枫刺来! 还有这种操作? 江枫始料未及,方才得意之间,竟然忘记了对手用过的苍白骨手,有了这番抵挡,仓促之间,他竟然无法抽回搅海坤力大棒,想要躲闪,就只能弃掉手中法器。 去! 江枫心中一个念想,江城子遽然出现在身侧,一个水泡牢笼,直奔墨海树,他也知道对手修为远高于自己,同时唤出数十只血色乌鸦,一同向对手袭扰而去。 嗯? 即便有着修为的压制,这突然出现的修士,还是吓了墨海树一跳,白骨手臂遽然松开,他向后一个腾挪,避开了江城子吐出的诡异水泡,同时灵力鼓动,数十只血色乌鸦瞬间化为乌有,地级的威压冲涌而出,江城子身形一个趔趄,嘴角便有鲜血溢出,从江枫的飞舟之上跌落,只是他在坠落之间,化为原形玄火鸦,振翅飞掠到远处,停下观战。 趁着对手迟疑的短暂间隙,江枫再不犹豫,手中祭出三阶符?“雷慑镇魂符”,同时灵力疯狂涌入其间,随着一阵摄人心魄的灵魂冲击,江枫和近处的墨海树身形同时为之一滞,这雷慑镇魂符,伤人伤己,只是对自己的冲击减半,强行忍住神魂的不适,江枫再次擎起搅海坤力大棒,借助力道的冲击,直接碾向墨海树。 啪! 一声闷响,墨海树毫无反抗的硬接下此招,他周身的护甲之上,因而浮现出一道土色的光晕,正是护罩自动激活的征兆,然而搅海坤力大棒上泛起波纹般的红色光晕,明灭之间,瞬间破除了这道护罩,墨海树的身形因此被击退了数尺,肩头凹陷了一大块,眼神也变得迷惘起来。 【乱神】效果幸运的生效了! 江枫心中一阵惊喜,一个疾掠,再次接近了墨海树,然而一个身影却突然穿插进来,“停手!江掌门,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正是廖神苍! 我说廖神苍,你这是要闹哪样? 眼看我煞费苦心,打成顺风局,你竟然突然拦住我,说什么时间已到?江枫心中愤然吐槽道,他甚至有立刻越过廖神苍,继续痛打落水狗的打算,只是廖神苍虽然修为略有波动,但仍是地级层次,江枫不得不作罢。 “相信我,拦住你是对的。他的‘狰灵控体’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倘若真是搏命的话,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搏命连你都不是对手?狰灵?这是那冲入自己体内的诡异黑色怪兽的名字?此物确实诡异,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倘若没有黑蛇之灵吞噬狰灵,墨海树让自己抹脖子自杀,都有可能。 江枫本来并不相信,毕竟看上去只需再来两棒,肩膀业已塌陷的墨海树,必然命殒当场不对,但见那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身影扭动了几下,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 “廖神苍,你这公然帮对手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吧?”墨海树的身形晃动,原本塌陷的肩头,陡然膨胀,瞬间恢复了原本形态。 “江掌门,不如我们再斗一炷香的时间,如何?” 这…… 江枫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倘若方才被墨海树的状态欺骗,或许会再次被他控住法器,丢了性命,没有徒弟江城子的突然袭扰,自己所剩的应对手段,已经不多了。 “约定时间已到。”廖神苍插嘴道,“如果你非要动手,我会帮他。”他转头看向墨海树,一脸郑重的样子。 “好,但这事情没完。” 墨海树颇有深意的看看江枫,露出?人的笑容来,“你最好祈祷廖神苍一直在你身边,你身上有不少秘密,我会找人用搜魂法术一一将它们弄清。”他大笑着,转身飞掠而去,很快就没了踪迹。 “你必须和我去趟真武城。” 廖神苍细心感受了片刻,断定墨海树已经走远,“既然你与墨丘泉的死脱不了干系,出于职责的缘故,我必须带你去见左使大人。” “秋南嘉?”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在墨海树暗中跟随我离开真武城的间隙,倪大宝一定已经侦知他的离开,并想办法通知了左使大人,不过我相信左使大人为了合作,会放你一马。” 哦? 江枫心中不禁思虑起这种可能性的大小来,假使如廖神苍所言,秋南嘉很看重与浅山宗的合作,当然,这必然不是指北木郡,或者可以说,北木郡不是关键的部分,他们所期望的,应是伏元镇的部分,这也是他们急于招募人丁,“勘察”矿脉的主要原因,相比之下,北木郡的行动,完全可以用“消极怠工”来形容。 如果这样推测的话,自己不会有事的概率还颇大,至少在签署浅山宗和灵笼商会的合作协议之前,不会有性命之虞。 “墨海树并不是秋左使的人?” 联系廖神苍方才的话,江枫推测,墨海树阻止了廖神苍和倪大宝向秋南嘉及时汇报此事,想必是要打个时间差,将击杀自己变成既有事实。 “他是李右使的手下。” “百鬼堂?” “你知道的挺多。” 廖神苍转头认真的看着江枫,“看来你不够诚实。” “哈,是倪大宝说的,我只是做了一点联想。”江枫快速的切换话题,他可不想把白中凯的事情也爆出来,纵使秋南嘉因为合作需要,暂时饶自己一命,灭杀两名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秋后算账也是必然的,虽然之前白中凯的死与自己关系不大,可以算作器灵之手,但谁又说得清呢? “好,恰巧我也要去真武城找个中人,料理合作之事。” 江枫原本并无邀请中人的计划,不过如今小命危险,想想还是找面大旗靠一靠,只是不知道在余家和楚家,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人,楚安澜一死,似乎少了个选择,他不禁有点怀念这个“认同自己价值”,如今躺在自己储物袋中的地级修士来,不过他即便不死,或许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毕竟在峡谷遗迹之中,自己中途跑了。 “话说你为何要帮我?”江枫心中不禁有如此疑问,毕竟两人虽然见过数次,但所谓萍水相逢,友情浅淡,对方的举动,难免让他有过多联想。 “我只是不喜墨海树兄弟两人,杀业太重的模样。”廖神苍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快的往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分胜负 与地级修士墨海树的斗法,不分胜负的结果多少有些尴尬。 在江枫自己的主场罗川,麾下众多玄级修士和灵级修士的关注下,如果能取得一次不错的逆袭胜利,对于江枫的个人威信来讲,必然是个极好的伸张。作为一个掌门,能治理好宗门,为修士们谋福利是必须的,但如果能在竞武之中有所展露,更是极好的,就好比万绿之中的一点红,这点红,可以很小,但作用十分明显。 威信,有时候比合理和合法更重要。 好在江枫之前的战绩也不算差,比武之中击杀寒山派地级修士拓跋图,在门派会武之中一招灭杀玄级修士岳溪山的旧事,在街头巷尾,直到今日,还经常有人传颂,如今仓促之间,能与地级修士打成平手,也算不俗的战绩了。 当然,按照廖神苍的说法,打下去,江枫是没有希望的,但好在身在阵法中的众人,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即便听到了,他们也没有亲见。 “掌门,您真的要去真武城,与灵笼商会对质?”外事长老吴全忠见江枫准备离开,便不顾危险出了防护大阵,赶过来询问,见廖神苍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他将江枫引到一旁,小声的问道,“掌门,那墨丘泉,真的?”他的手掌在身体的遮挡下轻轻一震,做出“杀戮”的模样来。 江枫只是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无妨,全忠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等我下个月中旬回来,随我一同去拜访落英门。” “是!” 江枫的淡定表现让吴全忠一惊,很显然,那个名曰墨丘泉的修士,应该死在了掌门手中,能让对方派出两名地级修士来询问,这名死者必然也为地级修士,或者拥有类似层次的修为,想到这,他心中颇有些骇然,话说掌门年纪轻轻,什么时候斗法本领变得如此高超了? 吴全忠回身望了望意图过来嘘寒问暖的浅山宗众人,用眼神止住了来者,和同样出阵的传功长老魏若光一起退回阵中,江枫见众人已退,心中反而想起一事来,便回了阵中,将两件法器分别交给魏若光和郑鲁达,委托他们将法器分别交给自己的两位徒弟,又嘱咐了几句,才安心的御使逆风如意飞舟,赶在廖神苍身前数丈,先行赶奔真武城方向。 他本想节约一些灵力,但思忖着,倘若与廖神苍共乘飞剑,恐怕会给人以“当场被抓”的嫌疑,故此便叫上重新化为人形,不方便当众收回右臂之中的徒弟江城子,与其同行,好在墨狄长剑的【雪藏】仍然可以使用,他便立即激发,恢复了方才斗法所耗的灵力,不再担心墨海树中途偷袭。 从斗法的本领来看,江枫自忖仍然属于稀松平常的水平,就控场能力的短板来讲,一直没有得到补足,这是此场斗法未能建功的最主要原因。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方才的斗法,即便自己有实力完败墨海树,也不可能将其当场格杀,这会让自己与灵笼商会的合作彻底破裂,无论左使秋南嘉,以及她代表的灵笼商会对合作有多大的期望和希冀,都不可能忍受江枫公然杀了灵笼商会的八大护法的“暴行”,这同墨丘泉一案性质有些不同。 一者,墨丘泉的死,发生在许久之前,估测灵笼商会内部已经定性,并了结了此案;二者,江枫如果假意推脱自己并不知道墨丘泉的身份,秋南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这事情或许可以不了了之,安心翻到下一页。当然,秋南嘉的最终态度,取决于自己释放的“诚意”。否则,纵使有宗法制保护宗门的传承,但自己的安危,严格来讲,并不在被保护之列,灵笼商会纵然不会公然击杀江枫,但不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 御风宗,垂拱城。 凌飞度和城主冯既明刚刚结束了一场不分胜负的切磋,被一名玄级修士逼平,凌飞度除了感到略有“惭愧”之外,对于尽快提升自己,心中反而更加迫切了。 “凌道友,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个器灵,今日或许胜的就是你。”冯既明坦然道,“他知道我太多的秘辛,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经验都会渐渐失去价值。”他之所以敢这么直白,完全是因为凌飞度独自前来,并率先揭开了两人的秘密,此时,凌飞度不是那个纯粹的凌飞度,而冯既明,也不是那个无害的城主臧天海。 “嗬,我自然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凌飞度道,手中灵力涌动,多了一枚漆黑的雪球,正是之前那件与他约定互助的器灵。 “雪女,你变成男人,就是想躲过我?”漆黑的雪球之上,浮现出一个小人,那小人的形状比之前更加凝实,五官也更分明。 “你想多了,瑶冰,我只是觉得做男人更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你对被我抛弃一事,还念念不忘么?” “哼!”那名曰“瑶冰”的器灵不屑的努努嘴,“雪女,你最好诚实点,不要动歪脑筋,与我们合作,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我现在叫冯既明,不是雪女。”冯既明纠正道,“那只是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完全不是一个人,而你,瑶冰,还活在旧梦之中。” “合作?自然可以!”他继续说道,“我不拒绝任何想与我合作的人。不过,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这件事的细节,恐怕要与慕芊雪详谈。”话毕,凌飞度兴趣缺缺的捏碎了一枚藏青色玉符,周围的一切景致随之迅速消散,露出远山环绕的城主府来,方才的幻境可以屏蔽周围的一切,也会将自己与冯既明,器灵瑶冰的通话以及斗法屏蔽,而慕芊雪,此时就在城主府静待他的交涉结果。 ………… 北剑门,溪谷城。 这座新城建立在洗剑溪谷灵地附近,原本是个小镇,如今北剑门脱离古剑门独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渐渐繁盛起来。 有齐国的资金支持,加上建设“自由之城”理念的指导,开辟洞府的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不少在七盟内战中失意的散修和小家族,都迁移到此,一时间,溪谷城隐隐有超越古剑门封炉城,成为七盟区域东南部最大城池的趋势。 朴铁信已经接受了万玄微的邀请,成为这里的客卿长老,表面上负责北部边防的巡视,实际上则承担了监视散修的职责,众多修士来投不假,但不难推测,这里会有不少包藏祸心者,以及其他宗门的暗探。 作为三名万玄微拉拢的地级层次修士之一,朴铁信与另外一名地级,以及一名金丹修士,相处的还算融洽,这让本来担忧自己散修身份,与他人或有不睦的想法渐渐淡化了许多,不过停留在此间多日,他倒是有点思念起在力宗的一些家眷来。 应当将他们接过来,或者干脆拉到北剑门来效力。朴铁信将这个想法告知万玄微,万玄微自然不无不可。 “这是好事!铁信,你尽可以拉他们过来,职位我来安排!”万玄微拍着胸脯打了包票,“不过,此事还是要等一等,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哦?”朴铁信原本以为这事情好办,没想到中间还有差池。 “掌门的齐国舅舅,昨日派了两名金丹修士过来,希望带掌门参与下正气盟的拍卖会,帮他选购一些技能护身。” “嗯,此事我知道,但正气盟的拍卖会,是什么情况?” 朴铁信诚实的答道,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舅舅乃是齐帝国国主兼掌门齐恒泰,这在北剑门是家喻户晓的事情,这也是很多散修敢于投奔地狭力微的北剑门的主要原因之一,有人族大国齐国的遮风避雨,北剑门不会有什么危险,故此,齐国有金丹使者前来的消息,被有心人刻意的放出风来,就是要强化这种背景认知,让大家放心。 万玄微将自己所知正气盟的事情和盘托出,“此事你早晚会知道,正气盟拍卖技能书,在天元北陆,是出了名的。但凡想弄些高阶技能的修士,都会留意此事。此次拍卖,在御风宗的潇亭城举行,原本,有两名金丹护送掌门,我是不担心的,但如果我们一人也不前往,一者或许会让齐国轻视我等,二者,掌门诸事鲜有过问,如此信任我等,必须时常展示一些内容给他看才行。” “内容?” “嗨,通俗的讲,兄弟你就是内容之一,你是我招募的地级修士,也是我的重要政绩。”万玄微笑道,“当然,和掌门同行,对你也有好处。混个脸熟,等李长老退下来,传功长老的职位就是你的。” “我倒没想那么长远。” 朴铁信对此兴趣不大,不过正如万玄微所讲,如果能进入掌门万斐然的视线,对于自己将家族迁移至此发展,也是极好的。在来北剑门之前,他曾经想将家眷迁移到浅山宗,毕竟掌门江枫与自己相熟,如今能在这千里之外落地生根的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里,似乎也不合适。 “如果我走了,这几个人要盯好。”朴铁信想了想,觉得事情还要交代一下,自己一直负责暗中盯着投奔到此的散修,倘若因为短暂离开而乱了周章,倒是不小的过失。他拿出一张卷在一处的纸,上面罗列了三个名字和注意事项: 卢钩子:疑似伪投奔,有聚众劫掠资财逃走的可能; 孙德胜:疑似赤霞门暗探,但现在没有充足的证据; 宁克己:疑似古剑门暗探,用家信暗语传递情报,跟进中; “好!” 万玄微仔细看过,随后将那莎草纸碾碎成尘,“我会找人注意,你安心随掌门去御风宗便是。现在投奔我们的修士还在不断增加,如果不是担心影响恶劣的话,即便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可以果断将他们除掉。但是现在……有了。”他突然似有所悟。 “如何?” “派他们去碧云宗出使,自有人帮我们看着他们!” ………… 江枫和廖神苍到达真武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与江枫预想的不同,廖神苍没有第一时间回灵笼商会的药草铺“和气居”,而是找了一家普通酒馆坐了下来。 “你要喝酒?”江枫想不通作为一个地级修士,木讷的廖神苍,怎么会有这种爱好,而且,以他的身份,也应该找家装帧豪华的酒馆,要些灵酒才是。 “不。”廖神苍的回答简单明了,他旋即要了一盏冰冷的糙米,以及一碟卖相惨淡的素菜,没有半点荤腥,价格也是这家普通酒馆中最低廉的所在,这不但让忌惮他修为的酒保色变,也让同样腹中空空的江枫略有失望。 “这是为何?”有些修士有口腹之欲,这个完全可以理解,江枫自问也不能免俗,但廖神苍这个举动,着实让江枫看不懂了。 “每当我有难以排解的烦恼,我都会找一家酒馆,要上最低廉的饭菜,忆起我的童年,这样便一切烦恼都可以排解。” “你小时候很穷?” “还好,有段时间的确很穷。如果不是修道之人可以辟谷,恐怕我很难活到今天。”廖神苍伸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这免费的茶水有些冰冷浑浊,别说灵气,就是茶香也少得可怜。 “那你有何事需要排解?” “我今天又帮助了一个恶人,这与我的本心违背。” “你是指墨海树?” “我并没有帮他,我说的是你。”廖神苍抬头看了江枫一眼,冰冷的神色让江枫遍体生寒,但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感觉,再看身后的小二,裤腿间已经多了两条涓涓细流,江枫怀疑廖神苍说话的同时,对自己施展了类似“入梦”的特殊威慑类技能。 “我有作恶么?我当时只是在保护自己,换做是你,你也一定会拼命。”江枫辩解道,既然廖神苍没有杀自己,并带自己来真武城,和他再绕圈子讨论谁对谁错,是否知晓身份之类的细节,都没有意义,何况,最终能决定自己宿命的,是左使秋南嘉。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廖神苍道,“修士间的争斗,本身就有死伤,大道争锋,无所谓对错。我说的是伏元镇,那里最近死了很多凡俗,你早就知道什么吧?” “……”江枫有点语塞,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廖神苍了解此中内情,到了什么程度。 “好自为之。” 言毕,廖神苍吃了几口那糙米,干涩的味道,就着似乎只有咸味的素菜,两者似乎深深刺激了他的味蕾,他不禁为此流下泪来,又勉力大口吞咽了许多,这才沉静下来,“我希望你能想个办法,减少凡俗的死亡。” “好吧,我尽力。” 江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不过看廖神苍的表情,的确是真情流露,这名木讷的地级修士,竟然是个有故事有善心的人,便不想再次伤害他,于是说了一句没有什么营养,也没有做出任何真正承诺的话。 两人一路无言,从后门进了已经打烊的“和气居”药草铺,管事倪大宝果然不在,应是去给左使秋南嘉报信未归,在他的内室之中,两人见到一个同样有着竖眼的修士。 “吕常隐,你是来做中人的吧?” 廖神苍立刻认出了此人,江枫也随着的他的介绍,上下打量起这位玄级修为的来者,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点棘手 从廖神苍与这名曰“吕常隐”的华帝门来客只言片语的沟通推测,这名疑为“中人”的使者,也是刚刚到达真武城不久,甚至还没有见过管事倪大宝。 自从结识廖神苍,江枫就怀疑灵笼商会具有华帝门的背景,今日见到第二名生有三眼的修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在来真武城途中,他曾经询问过廖神苍有关“第三只眼”的事情,得知这并非华帝门所有修士的特征,而仅仅是其中的几个家族。 话说远在乱石海北部,距离此间足有千里的华帝门,弄这样一个商会做什么?如果只是商业上的考虑,倒是可以理解,问题是江枫隐隐觉得此事并非那么单纯。 推理因为信息匮乏,无法继续。 不过搜寻自己略有模糊的记忆,这吕常隐似乎有些印象,但又不能确信,难不成,他是当年来过浅山宗的使者之一? “吕道友,千里迢迢来到真武城,一路辛苦。”江枫假意寒暄,“等到北木郡的事情结束,一定要来罗川坐坐。” “哪里哪里,江掌门客气了。”吕常隐不紧不慢的答道,“能为商会和贵宗的合作做见证,吕某实在荣幸之至,只是庶务繁忙,恐怕不便多去叨扰。” 他轻飘飘的拒绝了江枫的邀请。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只道吕道友未来过浅山宗,想尽一下地主之谊,看起来,道友对我们这些小地方,兴趣不大呀?”江枫故意撩拨道,他只想确认一件事,就是这吕常隐是否来过浅山宗,如果来过,那当年华帝门来客之中,十有有他一个,毕竟在几位长老的回忆中,都提到过,有一位有着三眼的修士同行。 “江掌门,这样说就见外了,浅山宗我并未来过,的确是庶务繁忙,还请见谅。”吕常隐道,“北木郡的事情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们未来或许还有很多机会见面。在下修为低微,也就只能做这些帮衬的工作了。”他露出自嘲的微笑,借助爽朗的笑声,轻松化解了拒绝邀请引发的尴尬。 如此么? 吕常隐如果没有来过浅山宗,那这种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呢?一个可能就是吕常隐在说谎,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确实认错了。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确认了华帝门乃灵笼商会的靠山之一,这个很重要,如果合作能够继续的话,对于自己日后打探自己继承掌门一事,或许也有帮助,另者,也确认了对方的真正实力,避免战略误判。 天色已晚,江枫也没客气,就在“和气居”凑合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见管事倪大宝没有回归,江枫便找了廖神苍,提出去寻找合适中人的事。 “你不会跑?”廖神苍怀疑的看了江枫一眼,不过还未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句,“可能性不大,去吧,我怎么找到你?” “我每晚都会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在等正气盟的拍卖会,如果倪大宝迟迟不归的话,恐怕会有时间上的冲突。” “这个放心。”廖神苍道,“倪大宝是去报功劳的,不是去真做事的,最迟明早,他就会回来。” 你吐槽的倒是直接,江枫暗忖,不过廖神苍能相信他,放自己自由去做其他的事,倒让江枫颇有感触,抛却阵营归属,这的确是个可交之人。 这一点,同好友朴铁信倒是有些类似,只是廖神苍似乎更讲原则,而朴铁信更讲义气,说不上哪个好,但都是可贵的品质,在修士圈里,能有这样的存在,也是稀罕,要知道大多数高高站在凡俗之上的修士,除了惧怕“血誓”、“道言”之类的羁绊,臣服于“强者为尊”的体系里,心中并没有真正敬畏的边界。 江枫打算先去余家看看,将正气盟拍卖会的事情敲定,然后去拜访楚弈鸣,以及去萧家看看萧明真是否已经回归,后两者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他想邀请一位地位还算过得去的中人,担任自己与灵笼商会合作的见证者。 灵笼商会请来的中人吕常隐,修为并不高,但应是华帝门某个家族中颇具声望之人,这对于江枫来讲,算是一件好事,这样自己也只需请一位玄级修士,只是为了能让秋南嘉重视自己,暂时放弃对墨丘泉之死的追究,那么此玄级修士,最好拥有力宗各大家族的背景,且此人平素抛头露脸的机会,越多越好。 萧家希望不大,楚家倒是有希望,但楚安澜刚死,楚家的影响力现在一定在最低点,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 御风宗,垂拱城。 冯既明再一次拿起御风宗东南的详细地形图,仔细查看了上面圈圈点点的痕迹,这是他和慕芊雪一方合作达成的成果。 垂拱城,安塞城。 这是他能在合作之后得到的城池,这两座城池,现在都控制在御风宗修士手中,作为交换,他还需要独自解决霜居城的问题,此城的城主,有着地级的实力,作为御风宗东部唯一有“兽船”通往金都城的城池,还有宗门护卫队的存在,仅凭他一人之力,很难轻易搞定。 有点棘手啊。 问题并不在于修为,而是冯既明手下暂时无人可用,虽然已经靠“魔骨”改头换面,借原城主臧天海的身份接手了垂拱城,但他也刚刚熟悉了此间的修士和关系网,知道谁可以用,谁不能用。 两名玄级,四名灵级,这是他确认再三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选,他们归属于本地的两个小家族。不得不说,御风宗东南的相对贫瘠,造就了这种修士匮乏局面,很多有门路,有发展愿景的家族,要么就迁移到御风宗极西的金都城,要么就迁移到乱石海南岸的潇亭城和莲池城,不会留在此间。 三个月内制造足够的混乱,方便慕芊雪借口平乱,迁移修士来东南三城!这是冯既明在合作中需要扮演的角色,他自问击杀两名城主问题不大,但要想制造持久的混乱,引发宗门的关注,调兵遣将来讨伐,这点依靠自己一人,远远不够。 要么想办法招募一批亡命散修,修为无需太高,要么找一个能出人手,但却对此间没有觊觎之心的合作伙伴。思路很清晰,但问题在于,冯既明没有足够的灵石,这种对于修士最为重要的资源,在垂拱城的府库之中,存量并不算多。 还得靠寒山派! 冯既明在逐一排除了天理门、落英门、赤霞门和浅山宗的可能性之后,再次瞄准了自己的老家,他决定先去那里看看,他的原身出生在那里,知道那里的贫弱,也许花不了多少灵石,就能想办法雇佣一批修士过来。 财帛动人心。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思虑良久让他的身体有些僵硬,相比枯燥耗时的修炼,这种事情劳心费神,如果不是想尝试一下新的人生的话,冯既明根本不会同意与慕芊雪合作,他抬头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和山间奔涌而下的潺潺山溪,心情很快就变得清爽起来。 此间景致不错,不少奴隶和凡俗,正在那里劳作,为自己建设的一处可以俯瞰垂拱城的新宅! ………… “你又怎么了?”肚腩肥大的李工头看了看眼前这位瘦削的青年修士,他嘴角还残存着呕吐留下的食物残骸。 “似乎是吃坏了。” “修士也会吃坏?倒是少见,快点回来!” “是!”那瘦削的青年得令,拄着一根残存些许树皮的棍棒,小心的下了山,进了破旧肮脏的营帐,这里正是之前冯既明远眺所见的地方垂拱城城外的山间工地。 如果江枫或者叶默在场,一定会认出这瘦削的青年,正是女扮男装的修士晚晴。 晚晴小心的进了营帐,虽然无人在场,但却仍然扮作虚弱的样子,蹒跚着走到自己的铺位,缓缓的掏出一个布包,那里有十几种草药,都是采自这里的山间,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修士奴隶,是无权拥有储物袋或者丹药的,所有人一旦有了病症,就只能靠这些粗制草药来治疗,她随意的捏了几枝无名但气味浓郁的枯枝,慢慢嚼碎吞服,直到呼吸间,有了药草的气息,才停了下来。 侧耳仔细倾听,并没有人靠近,所有人仍在山间忙碌。 晚晴轻抚一枚贴身藏好的血色玉片,那玉片激荡出层层波纹,让她身上那些限制灵力的符?,略微松动了一些,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她手中灵力微微激荡,小心的控制着外泄的程度,避免引发他人的注意。灵力渐渐凝出一只小指大小的银光匕首来,她便又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块半只手掌大小的扁平青色石片,这种平淡无奇的东西,在山间到处都是,她匆匆用匕首刻下数十枚特殊的符号,便又将石片收起,小心的放入衣袖之中。 “慕芊雪和凌飞度来到了垂拱城,与城主进行了密谈。” 这简单的信息,是晚晴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收集到的情报,特别是这几人的信息,以她奴隶的身份,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确认清楚,不过这几名高级修士的见面,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她相信自己在赤霞门的上线,得到这份情报之后,可以做进一步的调查。 出了营帐,她便重归山路,在一处树荫浓郁遮罩的隐蔽角落中,她佯装腹痛的模样,伏下身形,将那枚扁平石片扔到一处荒草之中,那里开着一丛丛无名的白色小花,与周围的景致略有不同。 在她走后不久,一只斗大的麻色苍鹰落地,未做任何停留,就抓起那枚刻有特殊符号的石片,兔起鹘落之间,便消失在天际。 ………… “如果和我合作,这些都是你的,老魔。”李大棒的飞毯之上,正端坐着四人,除了他占据一角外,余下则是万老魔,陈昆,以及他的夫人,半妖柳烟萝。 “我凭什么相信你?”万老魔回头望了望背后一望无际的原野,那里现在是碧云宗的地盘,而面前的这些,却是大魏国的土地。 “因为你有野心,如果想找到清猗姑娘,就只能相信我,只有我才能给你希望,帮你在卫阑秋控制的理藩院手中,拿到一本真正的‘册封文书’。” “直觉告诉我,你可以相信他一次,老魔。”身后的陈昆道,“虽然我对于建立一个宗门没什么兴趣,不过我相信你只有执掌一宗,才能拥有与卫阑秋对抗的实力。” “没错,互惠互利才是王道。”李大棒劝道,“九老头之所以能主宰北陆,修为是一方面,但其他宗门的支持,也是必要的。”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算上陈昆,也才两人。一两人是无法开辟一介宗门的。”万老魔似乎有些气馁,作为一个曾经的强者,他对自己的修为和实力有足够的信心,但说经营宗门,他并不擅长,甚至感到有些棘手。 “魏国与夜樊国的战事焦灼,拖得越久,生乱的可能性越大,现在已经有不少城主,自立一方,拒绝调令。你只要不对人族心存芥蒂,收服几个城主,都是小事情,当然,人族也会从心底嫌弃你这个妖族,但总有为了一己大道,抛却原则的人。” 呼! 万老魔长舒了一口气,“李大棒,我万禹亭可以相信你一次,但对于你想全面接管这宗门的商业经营,还是不理解。你并不缺灵石。” “这是我的爱好,”李大棒道,“小爱好。” “好,我会尽快再收集一枚金丹,先将自己提升到伪天级,这样号召力也强些。”万老魔虽然还是不愿相信对方,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我还需要一处品阶不错的灵地,暂时还没有着落。” “那你还需要帮我一个忙,相信我,对于你来讲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暂时我无法告诉你具体是什么,我也需要做些准备。” “好。”既然已经合作,万老魔倒没在意。 “秀水城之南,有一处不罗山,在极深处有一座四阶灵脉,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你晋升伪天级。只不过,现在在魏国手中,你需要自己想办法。”有了万老魔的承诺,李大棒坦言将有关灵地的情报相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就是你猎取金丹的事情,我也无法参与,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明白!”陈昆抢先道,“我知道你从不杀人,三个月后,你过来寻我们便是。” “无需如此,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请老魔出手。”李大棒扔给万老魔一枚造型奇特的骨雕,“随时带在身上,等到它有所变化时,你自然就明白怎么做。”他又看了看陈昆,“小子,改变运气的东西,最好少用。” “为什么?” “天道自有公平,你现在有多么幸运,未来就会有多么不幸!” ………… “你来的正是时候。”余小正的私宅大院,见到江枫来访的第一时间,余小曼便脱口而出,“我先带你看一样东西。”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心生疑窦 余小曼的面目仍旧清冷,只是相比之前,并没有戴上黑纱,这还是江枫第一次见到余小曼的正脸,上一次只是瞥见侧脸,就被严重警告,此番所见,让江枫心中不禁羡慕起那个与余小曼有婚约在身的郎君来。 冷美人。 除了轻施粉黛,肤色白皙是最主要的特征,虽然说一白遮百丑,但余小曼的五官可以用精致且庄重来形容,这同萧明真笑起来的野性完全不同。 怎么又想起萧明真了呢,江枫不禁止住了纷飞的胡思乱想,观察起余小曼即将给自己展示的物品来。 这是一幅遮挡在黑布之中的画,待到一旁的余小正扯去遮罩,便露出三幅花纹各异的图画来,这图画,更像是符?上的花纹,只是更大,更清晰。 “披沙炼金符!” 江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图画,正是之前得自楚安澜的那枚四阶符?,不禁脱口而出,相比之下,这花纹的纹饰完全一致,只是色泽略有不同。 “眼光不错。”余小曼道,“你既然在峡谷遗迹中生还,一定知道楚安澜的情况吧?可否讲一讲?” 嗯? 为何要问这个,不正常啊,她有什么目的?套词? 曾经有过吃亏经验的江枫,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怀疑,自己进入怒风峡谷遗迹,余小曼是知情的,并且她还曾经想弄一张进入遗迹的凭证,但江枫担心她的安危并未提供,至于地级修士楚安澜,他最后进入遗迹的事情,想必在力宗也不是什么机密。两人在谷中的交集,按理说无人知晓,这其中只涉及进入元楚道宫的几人,活下来的估计均是外宗修士,并且后来自己还逃脱了,即使知道他的死,也是从天理门修士周正廉的储物袋中,亲眼看见尸体才得知。 “遗迹太大,我见过他一面,他帮了我一点忙,一起进入了元楚的道宫,至于后来,我离开道宫之后,便不清楚了。”江枫决定还是先隐瞒各种细节,包括楚安澜与冯既明的事情,以及强制自己占卜,包括在元楚祭台兑换法宝的事情。至于楚安澜的尸体,他打算先交给楚弈鸣,免得横生枝节,这样的安排很正常,也很合理。 余小曼就这么望着他,这样江枫心中再次有点发毛。 “他一个地级修士,就这么死了?”余小曼淡然说道,“没有任何缘故?而你一个玄级还活着。”。 “这与我没有关系。”江枫耸耸肩,表示很无奈,“我可能是运气好。” “说说吧,如果和你没有关系,那你为何认识此符?” “我曾经在符?店里见过。” 江枫脱口而出,突然想起来不对,这符?他是靠着楚安澜储物袋中的小册子才认识的,感情问题出在这,余小曼之所以展示这枚符给自己看,而自己又没有注意,亲口道出这符?的名字…… 原来,余小曼就是为了甄别是否有人见过楚安澜的储物袋,才设下此计。当然,也许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坑的,最后在谷中被困的那一段时间,江枫曾经占卜过白令崧和萧明珊的下落,并得知白令崧已死,萧明珊与韩立在一起的情况,想必此二人,或许更早便被余小曼试探过,只是并未得到满意的答案。 想到这,他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余小曼,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纠正方才的谎话。 “这枚符?,整个真武城,都没有一枚在卖,这是力宗特制的符?,专门用来交给管理灵地的修士使用的破坏型符?。”余小曼道,“所以,还需要我继续点破么?不要同我讲,你和楚安澜交情能深厚到那个程度,可以与你分享这方面的知识。” “我不说会有什么后果?” “被当作可能的凶手,抓到力宗东极城,接受审查。” “我一个玄级修士,怎么可能击杀……” “你说过,你可能是运气好。” “楚安澜怎么死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江枫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按理说余小曼并没有任何力宗职务在身,她现在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玄级修士,而她与崔家有婚约,即便问询,也应该问崔英桓的事情才对,即便此人不是她的未婚夫,但也是崔家的人。 余小曼这才语塞,忍不住回望身后,在雕花屏风之后,这才闪出一个身影,正是一脸严肃的地级修士余成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这屏风有些特异,江枫自打进来,竟然没有发现余成克的任何气息。 “是我让她问的,有问题么?” “哦,没有问题,”江枫顿时蔫了,“余前辈关心同僚,其心可鉴。”话虽这样说,但江枫还是忍不住心生疑窦,余成克的确之前与楚安澜同行,一同前往怒风峡谷遗迹,但楚安澜的死,与余家并没有什么切实利益关联,余家掌管力宗的外事和边塞,而调查楚安澜的死因,应是白家的事,这余家,似乎有些捞过界了。 “讲讲,他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并不在。”江枫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思忖着此事与余家的可能关联,他决定继续隐瞒占卜和兑换法宝的事,“我只是后来击败了天理门修士周正廉,从他那里,我得到了楚安澜的遗藏,以及遗体。” “尸体也在你那里?” “是。” “拿出来我查验一二。”余成克的话似乎不容置疑。 “余前辈,这事情恐怕不太好吧,我与楚安澜的六子楚弈鸣相熟,这遗体似乎应先交还给楚家才更合适。我们贸然提前调查,恐怕在楚家那里,是不是也难以交代?”江枫抬出了楚弈鸣,话题进行到这,他隐隐猜测,楚安澜的死法,似乎对于余成克尤为重要。尸体他查看过,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似乎被直接冲击神魂而死。 “这倒是,”提及楚家,余成克的态度略微软化了一些,“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我随你一同去楚家,将楚安澜的遗体,以及储物袋交还给楚家人,据我说知,现在是楚弈临当家,理应交给他才是。” “前辈所言极是,不过小子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而且,这件事我一个人去便好,不用劳烦余前辈。”见余成克似乎比自己更为心急,江枫突然有了想法。 “什么事比得过送还遗体这么重要?” “我与灵笼商会有个交易,需要一名中人,所以,我想先去拜访几位朋友,待这件事情敲定之后,再去楚家也不迟,左右遗体放在储物袋中,也不会损坏。”江枫道。 “我道是什么事,只是个中人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自会帮你解决,现在就和我去楚府。”余成克并未给江枫单独逃脱的机会,就好似登时想要将此事落定一样,他大手一挥,“这就出发,小曼,你和小正也一同去。” ………… 金城派,双龙城。 刘家家主刘奎一刚刚同几位亲密且有姻亲的幕僚谈了三个多时辰,不禁感到身心疲惫,讨论的话题十分简单,就是掌门大女儿苏琼和自己儿子刘泗疆的亲事。 这件亲事,由掌门苏黎清亲自同自己谈起,儿子刘泗疆没有婚约在身,他自然无法拒绝掌门的“一片好意”,便只能以需要“多做一些准备,好好办一场”作为拖延手段,回头召几位幕僚与自己商议此事。 日期是掌门苏黎清亲自定下的,作为下属的刘奎一,根本没有底气反对,这一点,他与修为相若、同为地级的冷听涛和左子蝉不同,前者坐拥乐林城,后者乃是这双龙城的城主,关键时刻,倘若与掌门苏黎清叫板,他们有那个实力和底气,而刘奎一,只是个新晋地级修士,还在靠裙带关系努力维系自己在宗门的利益。 几位幕僚的意见十分统一。 就是只能同意此事,人在屋檐下,别无选择。 自己儿子刘泗疆的情况刘奎一清楚的很,资质平平,在修炼之上毫无进取之心,一路行来,都是靠珍贵稀有的丹药冲击境界,而苏琼的情况,他也略有耳闻,如果让这位痴迷修炼的女修进了自己家门,儿子刘泗疆早晚会被她落下,倘若诞下一儿半女,这刘家,也迟早会变成苏黎清的私产,虽然这个时间可能很漫长,他自忖修为上还能更进一步,护住刘家几百年,但一旦有所闪失,中途殒命,那刘家…… 嗨…… 他对着空落落的房间叹了一口气,竟感到有些百无聊赖,奋斗多年,子孙不济,早晚会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油然而生,正感叹着万般皆苦的命运,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扣门声。 谁呢? 在刘府自然没人敢伤害他,刘奎一径直开了门,却见是潘新罗,方才众多幕僚中的一个,也是他最亲近的幕僚之一。 “你怎么回来了?” “家主大人,”潘新罗左右观望了一下,看没人在院子中,也无人在屋中,便轻轻关了门,小声的说道,“我有一个主意,或许能解决您现在的问题。” “什么主意?”刘奎一如见曙光。 “您得先告诉我,您是愿意苏琼嫁过来,还是不愿意。” “这……”方才刘奎一召见众多幕僚,谈论最多的,还是利弊,他本人并没有给出倾向,现在想来,也许是自己误导了大家的思路。 “我其实不愿意,泗疆这孩子,性格偏软,并不适合和苏琼在一起。”刘奎一想了个冠冕堂皇但又合情合理的借口。 “家主,和我说实话。”潘新罗两眼盯着刘奎一说道,“我是您外甥女婿,您外甥女已经为我生了四个孩儿,两男两女,其中两人已经觉醒法相,我自然不会害您。” “我担心刘家的基业。”刘奎一听到此处,觉得似乎很有道理,潘新罗的利益,与自己绑定的很深,确实不会害他,便小声的说出了事情,虽然只是点破一角,但潘新罗马上窥破了全貌。 “那就搅乱这个局。”潘新罗食指蘸茶,在桌上画了几圈。 “怎么个搅乱法?” “我得到线报,冷听涛的弟弟冷听风,前几日曾经从黑水门潜回,私会了掌门的四女儿苏雅。据说两人情投意合,冷听涛主动向掌门提亲,但苏黎清的态度,还不明确。”他随手在桌上写了个“冷”字,“按照我对掌门的理解,不明确就是不满意。” “这和泗疆的婚事有关联?”刘奎一想了半会,没有想出其中的关联。 “如果我们……”潘新罗做了个下切的手势,将“冷”字叉掉,“这个冷听风如果消失了的话,你说苏黎清,他还有时间与我们纠缠这件婚事么?” “这……杀掉似乎不太好吧,要是被冷家知道了是我们……”刘奎一有点犹豫了,“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家主,如果时局不乱的话,您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坐镇一方呢?”潘新罗一语中的,命中了刘奎一心中的痛处。 ………… 力宗,真武城,楚家宅邸。 江枫和余成克的来访,让楚家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如果只有江枫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波澜,但有职务在身的地级修士余成克,并不是这里的常客。 地级修士楚弈临亲自迎接,将余家众人和江枫迎到内堂,寒暄片刻之后,江枫就表明了来意,楚弈临原本以为余成克是主角,却未想到这浅山宗的小掌门江枫,才是今天的正主,手下自然有人在耳边叮咛了几句,楚弈鸣便很快也被请来相见。 楚弈鸣见到江枫,暗自努了努嘴,热情的打了招呼,江枫便再次表明来意。手下人准备妥当,江枫便将楚安澜的遗体“放”了出来,好在江枫考虑了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形,楚安澜并未随意的扔在储物袋中,而是准备了一副还算庄重得体的棺椁,否则这“侮辱尸体”的嫌疑,恐怕会第一时间扣在自己头上。 余成克不请自来,上前与楚氏兄弟一同甄别了尸体的情况,小心的查验之后,安慰了两人几句,便提出定会查出真相,不过他也同样提醒两人,因为入谷之前有约定在先,即便找到凶手,也不能前往报仇。 随后,他便准备带余小正和余小曼告辞。 楚弈临自然客气了一番,感谢余成克帮忙,虽然虚伪,但这个环节还是必要的,送走余成克,江枫当着两人的面,将楚安澜的储物袋交还,趁着方才的间隙,他将四阶符?“披沙炼金符”塞回了储物袋,这枚特制的不在坊间出售的烫手符?,江枫觉得还是归还的好,否则倘若被提起来,好像自己“从中揩油”了很多一样。 一切都像是在走流程,但都不可缺少。 直到人群散去,江枫才被楚弈鸣引到后宅,进了他的私人空间。 “此次还要多谢你,有了这件事,我在楚府的地位,上升了不少。”楚弈鸣道,“你能从遗迹回来,真乃大气运之人,我心甚慰。” “真的?”江枫忍不住揶揄道,“少一人知晓秘密,不是更好?”他所言,自然是楚弈鸣魂穿原身的事情。 “但也少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帮忙。”楚弈鸣笑了笑,没太在意,“储物袋其实你可以留着的。” “这样会让你难做。”江枫掏出墨狄长剑,“物归原主,这法器帮了大忙,没它或许我会陷在谷中。” “客气,我本来想将此物送给你,”楚弈鸣道,“但实话实说,我现在已经晋升玄级,虽然现在手头宽裕,但还是缺少一件趁手的法器,故此只能让兄弟你白忙了,对了,我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引起关注 “九月二十六,我和上官秀棋大婚。”楚弈鸣脱口而出,“本来我以为家主楚安澜的死,会导致这件婚事告吹,但没想到上官家还是认了这件事,倒是蹊跷。” “可能是你晋阶玄级的缘故,重回地级也不是不可能。” “不,定下此事时,我才接近灵级圆满,即便是圆满的状态,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情。所以,我猜测有人暗中帮了我一把。” “谁会帮你呢?” 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你这前身是个白嫖者,也就只有我这样的假朋友,就是在楚府,也只有弟弟楚弈光和母亲赵氏与你关系亲密。 “所以这件事也一样值得研究,或许上官秀棋知道,不过我一直未能有机会见到她本人。” “是我的错。”江枫坦言道,“我原本答应你,帮你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但因为事情太多,上官家又不能去直接拜访,此事倒是耽搁了。” “无妨,现在据说她已经被祖父上官霸霜禁足了,就是我晋升玄级的小宴,她也没有参加。不过”楚弈鸣拈出一个卷起来的纸条,“我倒是收到了这个。” “哦?”江枫接过来,小心的展开,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楚弈鸣,你如果不能把满月楼的事情先解释清楚,休想得到我的人!” “这难道是上官秀棋找人偷偷送给你的?”江枫笑的肚子都痛了,“这算是入洞房前的警告么?” “有那么好笑么?” 楚弈鸣露出些许惆怅,也有一丝无奈,“满月楼的事情,其实我已经根据现有的信息,找到了一些线索,此事十有与你所言的‘东博城灵地’有些关联,但是,我试图调查东博城灵地时,遇到了一些困难。” 说起这个,楚弈鸣将之前经历的所有细节和盘托出,包括黄老的拜访,以及两人的谈话,后续自己恰巧接手东博城灵地,以及在山洞中获得奇遇,收集到宝物偿还满月楼的欠款,个中关节,无一疏漏。 “这么说来,楚安澜也许死于一场阴谋。”江枫分析道,楚弈鸣透露的与黄老的谈话之中,曾经提及过楚安澜或许无法归来,也就是说,在那一刻,那位神秘的黄老,就知晓了楚安澜的困境,而能够给他制造困境的,除了敌人,最有把握的,自然是自己人。 “而且,余家说不定也在局中。我来此之前,去了余家,他们知晓了楚安澜的尸身在我手上后,便想立刻查验一二,但我因为这不合礼数的缘故,便答应了与他同行,一同来楚府交接此事。” “怪不得!”楚弈鸣道,“余家人,一般很少来楚府,我说今天什么风,把余成克吹来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我也是怀疑。”江枫道,“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些推断,虽然看似合理,但也只有你我二人才信。” “那是自然。”楚弈鸣道,“不过好在我并不想为楚安澜报仇。你能把他的尸身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对于我来讲,已经对这具身体的原身有交代了,也对楚家有个交代,自此,我便再无牵挂。”讲到这里,楚弈鸣站起来,深深的对着江枫鞠了一躬。 “你这是作甚?”江枫连忙把他让到一边,揶揄道,“我还指望你报答我呢,这一鞠躬,咱们就成纯友情了。” 两人相视一笑。 “报答的事情,以后再说。”楚弈鸣重回座位,给两人都沏了茶,“东博城灵地,你可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能进入灵地之中的矿脉去看看,或许就能发现其中的秘密,我原本试过一次,被手下劝退,后来……” “难道你的身份是假的不成?”江枫打断了他,按理说,楚弈鸣已经拿到了管理灵地的权限,东博城灵地又是他直接管辖的灵地,他进入其间,自然是合理合规的。 “听我说完,后来我收到了这个。”楚弈鸣站起身来,又打了一枚隔音符,随后便走到内室,在墙壁上左右摸索片刻,才从一个暗格中拿出一枚纳戒。 江枫接过来,灵力探入其中,才发现这里面竟是一堆各色的灵石,均为三阶,从数量上来看,应有六十枚,也就是六十枚三阶,对于现在的楚弈鸣来讲,算是一笔巨款。 “黄老说,这是我应该得的。但是,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问,以免给大家添麻烦。他讲‘大家’二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可见,这是一个利益网。” “也就是说,知道太多,反受其害?” “我也这么理解,但被蒙在谷中的感觉并不好,我总觉这事情隐患很大。” “如此的话,”江枫静思片刻,“倒是有一个主意,但你不能参与。算是个笨方法,你既然尝试过在灵地外围监测,但什么结果都没有,我猜并不是这个办法行不通,而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你监测的时间太短,也许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并不频繁,短时间的监测,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可能性极大;” “其二,你派出去的人,已经被有心人监控了,甚至其中可能就有内奸,虽然你方才说,所用之人大多是赵家的人,但是赵家的人,已经在楚府帮忙多年,只是之前地位较低罢了。” “所以这一次,用我浅山宗的人,你需要做的,就是照常拿钱,然后,你想办法在其他几块灵地,搞点不同寻常的事,引起他们的关注,让他们以为你的视线已经转移。” “懂了。”楚弈鸣道,“那此事就拜托给你了。” ………… 余成克离开楚府,并没有回到余家,而是去了“平阳金成街”的一处门脸不大的酒楼,进了一个小包间,叫来掌柜说了几句,就自斟自饮,安心在此等候,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外间才踱进来一位鹤发童颜的慈祥老者,正是黄老。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先是各自打出一张隔音符。 “你们有事情没有和我讲,我需要重新分配利益。”余成克道,“需要我讲讲进入怒风峡谷之前,那枚纳戒的事情么?” “呵,”黄老只是微微一笑,“你早晚都要知道的,所以上次你找人闹满月楼的事,我什么都没讲,就分了你们余家一部分,不够么?” “如果这事情查出来,我可能要被宗门的执法长老亲自调查的。这个风险……” “风险几乎没有。”黄老道,“那枚纳戒内的符宝,来源是真的,还需要我多说么?” “如果出了事,风师叔并不能保证我的平安。”余成克一脸忧色道,“到时候,我只能自裁,才能保证余家的安全。” “那笔灵石,你自然需要自己想办法洗一洗,才能放入家族。这事情还要我教你么?”黄老态度有些不好了,“至于自裁,那是久远的事情。我问你,就是大道通天,又有几名修士能以寿元善终?” “问题在于,楚安澜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嗯?”这点倒是出乎黄老的意外,“哪里找到的,他不是失陷在峡谷遗迹了么,我打探到的消息,不会有假。” “我刚从楚府回来,亲眼所见。”余成克本来想留有一点余地,不说出江枫的名字,不过想想这么大的事情,楚府又那么多人亲见,隐瞒是不现实的,便又补充了一句,“是浅山宗的掌门江枫送来的,据他所讲,尸首得自天理门的一位修士,而江枫,是楚安澜六子楚弈鸣的朋友。 “朋友?” 黄老听了这个字眼,心中未免有些惊讶,他自然知道楚弈鸣是没什么真正的朋友的,这也是他当初选择楚弈鸣,作为楚家突破口的主要原因之一。 楚弈鸣什么时候结交了一个小掌门?这件事透着蹊跷,不过楚弈鸣也同样参与分配利益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告诉非核心成员的余成克。 在余家发现了自己手里这个“特殊贸易路线”的一些端倪之后,他们便抖出满月楼和楚弈鸣的旧事,黄老当机立断,立即分了七分利润给余成克,一方面是让他立即收手闭嘴,避免已经尘埃落定的“满月楼和楚弈鸣的丑闻”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另一方面,他也是怕东窗事发,被余成克探到“借他之手陷害楚安澜”的真相,倘若余成克为了避嫌,告到宗内去,那就相当被动了,如今,他已经先收了黑钱,自然就无法轻易跳出圈外。 从这点来看,黄老觉得自己走对了一步棋。 “楚安澜的尸体查不出什么的,”黄老道,“这点你放心,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们余家负责外事和边塞,最近覆海门闹得欢,不如搞点事情,转移下上层的注意力。” “引起他们的关注自然不难,”余成克道,“不过,我需要一笔灵石,才能操作此事,确保安全无虞。” “不要太贪心,大家可都看着呢。”黄老故意把“大家”两个字,额外说得重了一些,虽然他从未暴露过组织内还有谁,但他相信余成克心中清楚得很,这个“特殊贸易路线”的价值,并非几人之中任何一方可以轻松吞下的。 “仅此一次,”余成克伸出右手,“五枚四阶,往事既往不咎,我来搞定此事。” ………… 江枫在楚府用过丰盛的午膳,方才告辞离去,他也暗自劝说了楚弈鸣,将那笔见不得光的灵石拿出来,找个地方投资,比如几百里之外的浅山宗,将这笔灵石洗白,只有这样,他才能堂而皇之的花这笔钱,免得引起他人不必要的关注。 当然,目前这笔灵石对楚家来讲,实在小的可以忽略,但江枫相信,随着时间的累积,这笔赃款会越来越大,大到超乎一个仅仅掌管几处灵地的修士,能够拥有的范围,到时候,或许会引起一些麻烦,这一点,他和楚安澜完全不同,作为一个掌管力宗全境灵地多年的修士,一个层次达到地级中段的修士,一个家族的族长,没人会怀疑他中饱私囊,去关注他的花费,事实上,从他储物袋中的物品来看,并没有逾越规则太多。 对此,楚弈鸣不置可否,不过他没有拒绝,只是说需要时间运作,毕竟手头并没有合适的商才,当然,如果江枫能有好的主意切入的话,也是极好的,两人现在是“守望相助”之交,自可以实话实话,如果江枫需要借灵石的话,他也会倾囊相助,不过江枫得了楚安澜和晏殊佳的一部分灵石,现在并不缺钱。 提到灵石,江枫心道,如果上官秀棋真的嫁过来,是不是可以找她再买几件便宜的飞行法器呢,宗内可一堆玄级修士等着用呢。 嫂子,飞行法器八折卖我可好? 江枫心中暗想,左右应该能省一笔灵石的说。 随着楚安澜的死,楚家不可避免的进入到愈发衰弱的循环之中,除非楚家能诞生第二名以及第三名地级修士,或者楚弈临能尽快晋升地级中段,否则,楚家仅存的灵地管理权,也会再次被其他家族逐渐侵占,直到沦为一个小家族。 楚弈临不是没有看到这一点,故此,他才对余成克的来访,给予足够的重视,对于江枫这个小掌门的态度,也友善有加。之前,江枫在迎接余成克的队伍中,还瞥见了楚文茵的身影,这个他曾经惦记过的,希望能引为蒙教的玄级中段女修,气色相比之前略有黯淡,想必在大厦倾覆之时,她也承担了不少原本并不需要她肩负的压力。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好在这楚家这个有倾覆趋势的鸟巢之中,还有一名地级修士,撑起即将来袭的风雨,江枫默然走出楚家,心中不禁有如此感慨。 东博城灵地的事情,他打算交给庶务长老郑鲁达来办,在东博城的灵地附近,开设一家特殊的小店,至于经营的项目,计划为“二手物品的典当”,这灵地之中来往的人,虽然有专门的人供应吃食生活,但他们有时候也需要与外界沟通有无,如果他们将自己身上的物品典当的话,从这些物品出发,或许能恰好占卜到他们的所在,进而一窥灵地内的秘辛。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也耗时极多,但好在够安全。 既然我无法亲自进去,那就让你们把情报送出来。 穿过光佑真武大街,他来到一处名曰“宜春堂”的药草铺,正是外事长老吴全忠奉命建设的“临时别院”,这里地处偏僻,生意寡淡,江枫已经提前写好了一封简短的信,用了暗语交给掌柜,嘱咐他送回罗川,交给庶务长老郑鲁达和江海,让他们挑选合适的人来此负责此事,精通庶务的凡俗是必须的,如果能有修士在一旁佐助,更是极好的。余小曼之前已经告知了江枫正气盟拍卖会的日期,六月二十九,时间所剩不多,还要处理灵笼商会的事宜,江枫自忖没有功夫重回罗川,故此只能用这个办法交代此事,希望他们能理会自己“小心从事,勿要招摇”的指示精神,把这件事情办好。 出了“宜春堂”,江枫又再次蹩进了“迎来”长期寄存店,找到了熟悉的格子,果然,这里有一封用暗语写的书信。 “小白,有个价值四枚三阶灵石的消息要告诉你。”江枫首先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句废话,待他细看,发现这封况书才留给自己的信,信息量果然很大。 第二百一十八章 长话短说 这封况书才留给自己的书信并不长,但信息量超过了以往任何“灰衣”小队之间的暗语留信。 “这封信是留给小白的,其他人随便看看就好,我长话短说。” “第一,李大棒是九老头首席的曾孙,大名李天佑;” “第二,碧云宗正在大量招募散修,疑似要准备战事;” “第三,李大棒推测碧云宗的目标并不是赤霞门和古剑门,可能是金城派;” “第四,我们遇到了那个夺人金丹的魔影,他和一个人族小修士,以及一个半妖女人在一起,他们可能要一同谋划什么,对了,他们叫魔影万老魔。” “以上四条每条价值一枚三阶,在谷中没能帮上你的忙,所以四条消息,小白你准备两枚三阶即可。” 两枚三阶? 这情报确实值这个钱,不过江枫并不打算真的付账,开什么玩笑,一个元楚尊者遗迹的进谷令牌,就不只这个钱,至于因为遇到了李大棒,失去了自由身,导致所得变少,那可以找李大棒要,江枫心中吐槽道。 李大棒的本事江枫是见过的,作为一名玄级修士,手中有一堆莫名其妙的神奇法器,与落英门掌门涂山的那个照面,他的那句“不敢信你”说明,他与涂山曾经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交集,他曾经想过此人或许有些来历,但未料到他竟然与天元北陆权力最高者“九老头”有着很深的渊源,而且是与首席之间。 背景恐怖如斯! 问题是,他这样拥有深厚背景的人,本应该顺风顺水的在家修炼,去遗迹做什么?细想其中关节,难不成只是个爱好? 嗨,不能乱比啊。 不过比起李大棒,碧云宗的消息更值得江枫注意,作为上次七盟之战的失败者,江枫原本以为碧云宗会躲在角落里默默的舔舐伤口,休养生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不够安分,或许在想着卷土重来,收复失地。倘若李大棒的猜测是真的话,那么金城派岂不是危险了? 也不一定,自己能得到消息,金城派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暴露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被攻击一方如果后知后觉,多半就会吃了大亏。 碧云宗招募散修,赤霞门暗中操练修士战阵,这两家是在做什么?尤其是后者,赤霞门准备对谁动手呢?浅山宗还在宗法制的保护之中,自然不是他们的目标,难不成也是金城派?如果是这样的话,两家一同攻击金城派,那金城派岂不是惨了? 当然,金城派作为七盟范围内总体实力最强的妖宗,本身也不是易与之辈,只不过,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现在知不知道此事,是个问题。 我需要提醒他么? 江枫忍不住扪心自问,想了片刻,没有得到答案,这事情暂时看对浅山宗并无坏处,相反,或许能从中牟利,何乐而不为呢? 或者,换一个角度,如果他们真的瓜分了金城派,那么浅山宗换了邻居,是好是坏?江枫暂时无法决断,便打算先放下此事,静观其变。不过这事情也点醒了江枫,在七盟内新一轮战争来袭的前夜,浅山宗也要尽早武装,防止可能的风险了。 宗法制保护所剩期限虽然还有四十七年,但如果真的任由赤霞门和碧云宗做大的话,等到保护期结束,自己还不是一盘餐后茶饮,被随意处置么? 在浅山宗积聚足够的实力前,七盟内是越乱越好,而不是合并到一个较大宗门之中,只有这样,浅山宗才有崛起的机会。 想到这,江枫发现一个可能,或许可以不通知金城派的掌门苏黎清,而是将此事告知冷听涛,这位乐林城的城主,镇守的位置紧邻赤霞门,如果他有什么想法的话,或许可以早做准备。 至于第四条,魔影和陈昆搅在一起的事情,江枫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与李大棒又有了交集,至于他在谋划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猎取金丹,尽可以放宽心,被称呼为万老魔的话,有机会倒是可以调查一下,之前在修炼界是否有这样的成名人物,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与自己一个玄级修士,关系并不大。 庶务繁忙,江枫最近也没有时间收集盗宝情报,故此也没有合适的消息可以分享,便留下一条自己即将前往御风宗潇亭城的消息,匆匆离开了“迎来”寄存店。 此时已是傍晚,江枫回到灵笼商会的“和气居”时,倪大宝已经回归,正在与中人吕常隐热情的交谈,见到江枫来此,他便登时停下,寒暄几句,就将江枫引到另外一间密室。 密室内灯火通明,江枫方才进入店铺时,就已经感受到了两股熟悉的地级气息,待到进来时,便再次确认了两者的身份,正是灵笼商会左使秋南嘉和廖神苍。 “左使大人,江枫江掌门到了。”倪大宝恭敬而有礼,“属下告退。” “倪管事,你可以留下来。”秋南嘉道,“如果你能保守秘密的话。” 倪大宝原本已经迈出的步子顿时停住了,一瞬间他的思路有点凝固,留下来绝对是个好机会,他虽然已经是正宗的金牌长老,但从未参与过太多机密的事,如今,这正是个爬上去的良机,但,能保守秘密,这是个大前提,问题是,什么情况下保守秘密,宁死也不说么? 想到这里,倪大宝多少有些犹豫了,作为一个以经营店铺为主,为商会挣钱为目的的管事,他一向没什么大的危险,但倘若知道了这些秘密,会不会就……? 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了下来,静静的站到了廖神苍身后。 江枫得了一把椅子,他刚要寒暄几句,毕竟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熟悉的,倪大宝和廖神苍自不必说,秋南嘉也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因为慕芊雪的缘故,当众表演过占卜的技能。 “长话短说,我这人不喜欢绕圈子。”秋南嘉没给江枫这个表演的机会,她面无笑容,似乎还未卸去匆匆赶来的疲惫,兴致很差,“我先说,江掌门可以看看,拿出什么来交换,我们再谈结果。” “其一,墨丘泉是我们灵笼商会的八大护法之一,他的死,我们已经确认和你有关,不论是否由你亲自杀死,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你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你的占卜技能,想必就是得自于他吧?” “其二,你我都知道,伏元镇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已经造成了我们灵笼商会不少死伤,虽然凡俗为主,但却像一个无底洞,一直在消耗我们的精力和资财,你设计合作条款时,想必也知道我们一定会选择合作,这样方可查探其中秘密,对此,你有什么进一步的合作意向?” “第一点是最重要的,你愿意用什么来补偿我们这个损失。”言毕,秋南嘉就斜靠在座椅上小憩,等待江枫的回答。 “你不能杀了我,否则我们的合作,就会终止。”江枫打算还是先阐明最主要的利害,他万万没想到,精明的秋南嘉还是从自己的占卜表演中找到了证据,当然,这也是她在墨海树提供了新消息的情况下,做出的统筹分析而已。 “我没有杀你的意思,但墨海树愿意这么做,我们也可以适时的撇清和他的关联,况且,即使不如此,我们也有办法避开宗法制的约束,这点,想必江掌门比我老道。” 老道? 江枫暗忖我一点都不老道,我知道的只有“约定比武”可以杀人灭口,比如杀了寒山派拓跋图的那次,难不成你们要学我?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廖神苍有一场约战,但廖神苍说要等到自己达到地级,想必他不会食言。难不成,是倪大宝?江枫看看倪大宝,却只看到一张苦脸,想必秋南嘉说的这两条,并不是他心中期望听到的“秘密”。 “你能阻止墨海树?” “我不能一直阻止他,但我可以阻止他两年。两年之后,也许我们会有新的约定。”秋南嘉道,“我希望两年之后,你依然有合适的价码,能为自己续命两年。” 呼! 人在屋檐下啊,江枫沉思片刻,除了接受,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逃是可以的,但与灵笼商会的合作就泡汤了,而且,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不过说起两年,难道灵笼商会认为两年之后,情况就会有所变化? 江枫掏出了一件鱼头状法器,正是嵌有破妄水晶,记录着赤霞门修士战阵操练场地情况的那件,扔了过去。 “赤霞门的一个秘密,看后记得还我。” 秋南嘉微微动容,查看了片刻,便扔了回来,“信息量有点少,虽然有些价值,但还不足以抵消墨丘泉一事。赤霞门的确是我们灵笼商会发展的一个绊脚石,这也是我们同浅山宗在北木郡合作的基础,这些还不够。” “在伏元镇山洞中潜藏的那名修士,名为真灵圣者。” 秋南嘉突然站了起来,陡然发问道,“还有什么?” “他可能还活着,以某种形态活着,就和元楚尊者一样。” “这与我们的猜测一致。还有么?” “真灵圣者有九种分身:影,蚀、云,龙,封,幻,壁,霜,心。” “都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秋南嘉一脸狐疑的看着江枫,直到江枫补充了一句,“我只知道‘幻’能制造幻觉,‘霜’能制造极寒的冰域,其他的便不知道了,不过我猜大部分都是字面上的意思。” 秋南嘉这才坐下,又思虑了片刻,心中把妖兽太保曾经束缚的那团黑雾,与这几字进行了对照,发现最有可能的是“蚀”,当然也可能是看上去意义不明的“心”。 “这下足够了吧?” “好,我可以帮你去沟通,保证你两年的安全。不过,你还需要帮我们做一件事。”她抬头示意廖神苍,后者掏出了一张图。 “这是【焚焰天晶】,我知道你有资格去御风宗潇亭城的拍卖会,帮我们买下它,一百五十枚三阶以下,都可以接受。” “你们什么时候不缺灵石了?”江枫转头看了看倪大宝,忍不住揶揄道,他看了看廖神苍提供的图画,上面这枚【焚焰天晶】,更像是一枚粗糙的火山石,不知道有何用途。“你们不去潇亭城?” “我们灵笼商会有一枚正气盟令牌,自然有资格参与,但有关【焚焰天晶】,我们得到消息,只在‘轮盘暗拍会’上出现,每块令牌,仅能提供一个参与资格,并需要额外支付五枚三阶入场费。所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入手的机会。”秋南嘉解释了其中秘辛。 “轮盘暗拍会?”江枫未能从字眼上勘破含义,出言问道。 “‘轮盘暗拍会’是正气盟拍卖会三种形式的拍卖之一,物品将被赋予特定的编号,放入转动的轮盘,并写好最低价格,每名参与者可以激活轮盘上的阵法,并根据转动的结果,获得对应编号物品的出价权,直到所有人转动轮盘并出价后,公正方才根据每一件物品的出价情况,决定物品的归属。” 这么怪?那每件物品还不一定有人能转到啊?江枫心中暗道,这样做是图什么呢?为什么不放到正经的拍卖环节呢? “这【焚焰天晶】是赃物?”江枫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 “没错,而且干系重大。”秋南嘉道,“‘轮盘暗拍会’上的所有物品,都是赃物,不但出售方担心,就连买方也担心其中首尾,但因为需要运气,方能获得出价权,故此,对物品的售出持有异议的修士,也不便将仇怨置于购买之人。‘轮盘暗拍会’公正方,会收取一半的拍卖所得,并为此出具一份正气盟的保书,有了这份保书,这物品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任何场合卖出了。” “此物的干系是?” “无可奉告。”秋南嘉对于此事,并不愿意多说。 “我可以答应此事,但是你们也要帮我一个小忙。萧家的修士萧明葆,是不是被你们暗害的?” “你认识此人?”秋南嘉拿出一张莎草纸,上面似乎罗列着不少名字,她查阅了一下,确认了此人在列表中,“没错,是我们早期行事不慎,接触的一个试验品。不过他没死,倒是少见。” “我需要你们救他,帮他恢复正常,我想你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不可能。” “为什么?” “我们并不想和萧家继续打交道,萧明葆属于误伤,但我们也不想正面承认此事,那会给我们在力宗的发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会让他不再追究此事。” “那只有一个办法,”秋南嘉道,“原本我的太保是可以救他的,但现在不行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一个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需要考虑 “墨海树的狰灵。”在一旁的廖神苍插了一嘴,又额外解释了一句,“不过要他牺牲一只狰灵并不容易。” 是不容易,江枫暗忖,自己和他的杀兄之仇还没化解,就要去低声求他么?想必他不会答应,除非自己提头去见,话说如果有两个头,倒是可以考虑。他之所以想去除萧明葆法相上的神秘黑气,也是奔着楚文茵的蒙教职位去的,现在看来,短期内似乎无法达成,除非想到其他的解救办法。 他这么想着,在一旁听着的倪大宝更是一头雾水,他矗在那这么久,唯一听懂的就是“焚焰天晶”,能够出现在正气盟的拍卖会上,想必应该是一种昂贵的材料。正气盟他是知道的,在晋升为金牌长老时,他听东极城执事沙金诺提到过,据说是什么“九老头”搞的一个拍卖会,虽然从未在官面上正式承认过,但大多数修士还是认为此事与他们紧密相关,并且,想参与拍卖会,必须先拿到什么令牌。 也就是说,江枫这小子,有一枚令牌? 这个小掌门倒是有些本事,他心中再次提升了对于江枫的观感。 不过,不管是“九老头”还是“李老头”,搞这种拍卖会,估计都是为了灵石和修炼资源,否则怎么提升自己?九老头家的灵田,也不会自己不断长出天材地宝来。 作为真武城执事兼“和气居”的管事,倪大宝现在每日经手的物资甚多,对于灵石和资源的重要性,更是深有体味,好在他对靠自己修炼到地级层次已经断了念想,就等积攒够足够的功勋,再坐等商会帮自己了。 墨海树和廖神苍离开真武城后,倪大宝便去了东极城,寻找迁入此间办理公务的左使大人,顺便找执事沙金诺套词墨海树和墨丘泉兄弟的情况,对方透露的消息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墨丘泉并非自己修炼到地级,而是凭借自己以及兄弟墨海树分享的功勋,用会中的资源,“打造”的地级,不过即便是“打造”的,也够倪大宝羡慕了。 至少能多活几百年,这还不够么? 只要不轻易参与搏命斗法,就不会有那么多危险。想到这,他用余光再次观察了下左使秋南嘉和廖神苍,心中的羡慕更增加了三分。 “伏元镇的事情,建议使用妖傀探索以减少损失,我说过,这个真灵圣者和之前的元楚尊者一样,或许都以某种形态活着。”江枫想起了廖神苍之前的请求,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他自然不敢说的更多,毕竟白中凯就是因为妖傀而死,如果说的细致,恐怕会再次受到牵连,他相信以灵笼商会的底蕴,弄到一些妖傀的制作方法,应该不难。 “妖傀?” 秋南嘉若有所思,她看了看左手默然不语的廖神苍,两人之前对于妖蛙太保背负黑气,在元楚遗迹之中化为金光逃遁一事,进行过一番细致的调查,虽然没有任何确信的结果,但两人猜测,裹挟魂力的金光,或许飞向了未知所在,并成为某强者魂灵的一部分,这里,最大的嫌疑地点是伏元镇,因为那团黑气就取自伏元镇的神秘山洞。结合之前江枫的猜测,秋南嘉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另外一个局。 不过那团黑气的威力,她和几位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都曾经亲自见证过,在峡谷遗迹之中,就是靠这团黑气拿下的不死凤凰,以及猎取宝物夜枭金羽。另者,也是靠这团黑气,重创了元楚残魂,开启了传送出口。 这个威力的诱惑力是极大的,特别是在江枫提出,这个名曰“真灵圣者”的强者,或许有九道不同的分身,那么余下的八道,说不定会更强。 如果能得到其中的三四件,那么灵笼商会,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太保身上的黑气,当初牺牲了近五百名修士凡俗,才成功的将其“钓”出,而今因为和浅山宗签了“矿山开采”的草案,故此,她提前增派人马堂而皇之的前往“勘察”,如今已经折损了近两百凡俗和灵级修士,但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些凡俗和灵级散修,都在力宗雇佣,如今死在这荒山野岭,尸骨深陷在山洞之中无法运出,想要不透露风声和引发混乱,就必须增加抚恤金,这两百名折损的人马,加上雇佣费用,中间环节的大量封口费用,以及一次性的抚恤费用,已经超过了九十枚三阶,费用可谓不菲。 如果不是自己成功猎取了不死凤凰,引得会长欢心的话,此事或许就会成为会中其他护法,包括李右使在内,攻讦构陷自己的借口。故此,这个无底洞,不能继续填下去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秋南嘉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力宗,利州城,此处北临御风宗,算得上是力宗北部最大的边塞之城。 上官霸霜下了兽船,还未停留片刻,就风风火火的到了城中最繁华的“李政福隆街”,这条街道的名字怪怪的,不过自打上官霸霜第一次来时,这条街就已经是这个名字,虽然是个炼器高手,但上官霸霜对于此种人文风情毫无兴趣。 “宁丰” 他找到了熟悉的名字,熟悉的黑木招牌,以及熟悉的小院,轻扣门扉,直到一位和上官霸霜一样年纪的老者过来开门。 “是你啊。”老者认识他,态度不冷不热。 “长汀君在么?” “在是在,不过愿不愿意见你,我得问问。” “好,劳烦您通传一下,我就在这里等。”作为真武城几大炼器家族族长之一的上官霸霜一点脾气都没有,侧身整理衣冠站好,等着老者通传。 “进来吧。”一炷香之后,那老者重新回来,引上官霸霜进了湿气略大的宅院,院落不大,方方正正,除了规规矩矩的正房和厢房,就只有一处泉水和一座青石假山。 那泉水从青石假山顶端喷涌而出,在假山之上环绕了三圈,才注入水潭之中,涓涓细流,流淌不息,但上官霸霜每次前来,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阵法和灵石气息,倒是精妙,他隐隐猜测这假山本身就是一件蕴含了器灵的法器,但他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没有能力打造。 假山背后是一处向下的楼梯,老者引上官霸霜进入,沿着熟悉的仄仄楼梯向下,行进了至少百丈深,同普通的地洞不同,这里的环境温润而舒爽,空气清新,宛若雨后初晴。 上官霸霜最后来到了一处熟知的所在,这是一件占地极大的炼器道场,以他的目力,至少二十间灯火通明的作坊中,炼器师傅和子弟都在兀自忙碌,同样精通炼器的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专注,故此,他也悄然的放慢了脚步,避免打扰到他人。 “这边请!”老者轻声引路,将上官霸霜带到了其中一间,轻叩门扉,之后便将他引入其中,“长汀君大人,上官霸霜到了。” “师叔!”尽管上官霸霜年纪不小,但见到眼前这位年轻人,以传承序列称呼,并没有叫出“长汀君”这个尊称。 “你来有何事?” 被称为师叔的男子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在欣赏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钉状法器,那法器雕工极好,上面镌刻着繁复的法阵,以上官霸霜的认知,他能勉强认出其中九种,他在一件法器上镌刻阵法的极限是十二种,但这法器上,应有十五种之多。 “我希望师叔能把‘传动法阵的永固方法’教授给我,临时固定的方法,承受不了频繁剧烈的灵力冲刷。” “要那么大的强度做什么?还那么频繁?普通物品的空间传送,临时固定的方法已经足够了,而且迷失在空间裂缝中的风险还更小些。” “这……”上官霸霜欲言又止,“师叔,我可以用同样价值的‘空灵拓印之术’交换这门技艺。” “我不需要。”长汀君兴趣缺缺,“不过他可能需要。”他随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男子,“求真,生意上门了。” “你?”上官霸霜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另一名原本坐在那里雕琢一块木板的男子,“不知道如何称呼?” “蔡求真。” “我离开门内早,只听说过师叔有个出色的弟子蔡,就是你么?” “出色算不上,”蔡求真扔了手中木板,“还是那句话,要那么大的强度和频率做什么?这很危险!” “我有些特别的用途,不便道出,还望见谅。”因为对方和自己同辈,自己又出师早,上官霸霜本想拿捏下态度,但想着自己有求于人,便放下身段继续说道,“你对‘空灵拓印之术’感兴趣?” “还好,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方法,既然你能提供,那自然是极好的。省去了不少时间。你要‘传动法阵的永固方法’,想必是不仅希望节约法阵的成本,还希望能提升运送货品的品质,甚至能运送器灵这样的伪生灵,我说的是否准确?” “这……”上官霸霜面露难色,“师弟,如你有办法,还望不吝赐教,远程传送高阶法器,一直是个难题,想必师叔也是知道的。”他不禁望向长汀君,不过对方显然对两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我确实有所研究,并且有些收获。话说天漠,我将这‘传动法阵的永固方法’卖给他,合适么?”在上官霸霜面前,蔡求真竟然直呼长汀君的名字,这让上官霸霜也未免为他捏了一把汗,话说这“弟子蔡”怎么如此嚣张? “我只知道他一定在做什么违禁的事,不过没关系,连累不到我们。”长汀君扔下手中那枚雕琢精美的法器,“这技艺拿给他,总比失传了强,至于条件,你自己和他商量。” “我需要考虑一下。”蔡求真没去计较长汀君张天漠提及的“违禁”字样,“‘空灵拓印之术’对我来说,确实有些吸引力,只是活着的妖兽之核太过难找,有了这技艺,又能怎么样呢?” ………… 御风宗,霜居城。 墨海树按照事前的约定,蹩进了一家名曰“理气堂”的修炼道馆,在定了一间丙字号房后,休整片刻,就听到有人叩响了密室的门。 四短一长。 墨海树心有所感,知道是自己人,开门迎进来一位裹在红袍中的修士。 “右使大人!” “嗯。”被称为右使大人的男子合上门,摘去兜帽,露出略有沧桑的面目来,胡须斑白而短,布满整个下巴连至耳根。 “怎么样,事情还顺利么?” “秋左使阻止了我,希望我两年之内不要动手。” “与我猜测的不错,你能放下仇怨,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很好。” “我只是不愿意被人利用,不过这仇,我早晚会报的,到时候,还希望右使大人帮忙,我担心秋左使两年之后,再找什么理由出来。” “不会。但也要看情况,一切都是利益交换,暴力只是解决冲突的最直接手段,但往往不是最好的。” “怎么,右使大人您也改变主意了?” “不,”男子笑了笑,“我之所以叫你来此,就是为了暴力解决一件事,我先带你去见两名天理门的金丹,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可能需要合作。” “我需要考虑……”墨海树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或许是李右使一个人的决定,会中不是没有出现过护法背锅的事情,为此,对于并非由会长直接命令去做的事,他必须保持一定的戒心。 “放心,”李右使似乎看出了墨海树的担心,掏出一张莎草纸,上面简单的写着一句话: “墨海树,周正龙,铁三泉,一切按照李隆简命令,便宜从事。”这句话的末尾,盖有会长的金印,以及隐隐透出的灵魂印记。 “好!”墨海树见此,便不再怀疑,既然是会长首肯的事情,他便不再详细问询,相信时机成熟,自然会让自己知道细节。 “还有一事,”李左使拿出一张绘有详图的莎草纸,“在行动之前,你先去一趟潇庭城,见一个五短身材,名叫尹都的人,他会带你去正气盟的拍卖会,你要做的,就是将这枚‘焚焰天晶’拍到手,即便拍不到,也要避免落到秋南嘉几人手中。” ………… 浅山宗,暖谷郡。 忙碌到深夜还未睡去的李友德突然接到了一封家书,这是在他自从秘密隐居到浅山宗避世,从来没有过的。既然此信能寄到这里,那一定是动用了好友李煜风的关系,看起来,这事情还不小。 他除去火漆,展开了这封家书。 第二百二十章 出发之前 “你们怎么看?”深夜被从床上叫起,李友善和李温故不敢抱怨,知道夜生活惜时如金的五舅李友德,不会无趣到随性打扰他们休息。在仔细看了这封家书之后,两人不禁沉默了良久,这封信用御风宗的平话书写,文笔润色一般,看起来并不费神,但两人明显是有所思虑。 “说呀!”李友德不禁催促道。 “我猜不是好事,锦安城是咱们的根本,但卢家一直和我们作对,如这信中所言,自从五舅您离开御风宗,他们并没有任何收敛,反而借机撬了我们不少客户。如今,突然说要把产业全盘卖给我们,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不过价格还算便宜,只有正常价格的六成,卢家的产业和我们重合度很高,利润也一样丰厚。”李友德咂摸了嘴,不禁有些意动,如果能盘下卢家的产业,锦安城可就算自己一家独大了。不过李友善的话,他也认为不无道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温故道,“导致他们不得不急于脱手这些产业,比如也一样在官场惹了不该惹的存在?” “不可能,别忘了,御风宗官场的原则是祸不及家人。” “这倒是。”李温故赞同道,“那就是别的原因了。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变乱的消息?我们一直呆在浅山宗,消息闭塞,倒是没听说。” “既然走了李煜风的关系,而李煜风又没有什么交代,即使有,也多半是传闻。”李友德不禁又仔细查验了薄薄的几张纸,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半点暗语或者隐藏信文的痕迹。 “怎么办?得拿个主意。” “要不,五舅,我去走一趟?”李温故道,“我在御风宗没有案底,应该还算安全,如果走力宗的兽船,一路北行,最后到金都城再中转的话,多则五六日就可回转。” “也好。”消息不畅,李友德也拿不准主意,“记住,如果听到什么风声的话,就把温诲他们三兄弟接过来,还有小茹他们母女,倘若听说其他城池也有人甩卖产业,那我们也一并甩卖,不要吝惜价格。” “是!我连夜出发!” “不行,”李友善叫住了李温故,“七哥,你走了,万一那个危险的冯既明跑回来怎么办?到时候恐怕凶多吉少。” “这……”李温故也停下脚步,看着李友德。 “放心,你且去,他应该不会找我的麻烦。”李友德大大咧咧的说,“杀了我有什么好处么?”他这么说着,心中却隐隐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不行,这件事情需要向掌门汇报一下,实在不行,申请换个地方当郡守好了,虽然新拓灵泉的事情已经进行的七七八八,明年就会见效,但这些政绩比起小命,还是差得远了。 也不知道老太爷是什么想法? 这种事情按理说他应该先知先觉,如果真有什么危机,估计他又扔下所有家小,孤身提前跑到赤龙门避难去了,李友德心中暗忖,这老狐狸贼精贼精的,也不知道李温故此行能不能在金都城见到老太爷,如果不能,那事情便小不了了。 ………… 江枫没有去找地级修士墨海树,这种明显得不到承诺的寻找没有意义,两人的仇怨,短时间内无法化解。 他转而去了余家,敲定了之前余成克允诺中人的事情,余家的人选是个名曰“余成睿”的中年修士,余小曼姐弟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四叔”,这个商人气息很浓的人,自然认得同在商界摸爬滚打的倪大宝。 “你倒是攀上了高枝!”双方签约会上,倪大宝揶揄江枫道,“余掌柜可是我们圈内颇有面子的人。” “哪里哪里,都是朋友帮衬。”江枫错过话题,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华帝门中人吕常隐身上,他越是集中精力查看,越是感觉此人有问题,不过旁敲侧击之中,这人一直否认去过浅山宗,这让江枫毫无办法。 庶务长老郑鲁达也按约而来,江枫寻了个机会,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暗中嘱咐他有关东博城的事情,并将此事的目的详细告知他,这些秘辛只能当面讲清。 “掌门,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细节可能要调整一下。全盘用咱们浅山宗的人不行,需要在力宗雇佣几个本地人,充当门面,否则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特别是帮忙的伙计,一定要是力宗的人。” “好,你尽力去做就好。” 江枫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细节,的确,如果是贸然出来一个都是浅山宗人士的店铺,不但东博城灵地的人会觉得蹊跷,就连本地住户,也会觉得这店铺处处透着古怪,毕竟千里迢迢,来到一个力宗偏远城池来经商,且没有什么连锁大店铺的背景,着实让人怀疑。 “还有,什么东西该留下,什么东西可以发卖转移呢?如果一直都囤在店铺中,知情的伙计们一定会怀疑,没准会走漏风声。” “看上去像是长期佩戴过的物件,如果能问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那就更好了。” “嗯,我想想办法,一般来讲,作为当铺,咱们只能问是不是‘绝当’,就连来源也不应该多问。”郑鲁达琢磨了一会,“还是不能问,掌门,这个只能凭借经验判断了,否则太过古怪。” “也好,东西你选定之后,暗中运到罗川,我每次回到罗川,就处理一批,为了避免碍事,看不准的物件,以及太过昂贵的东西,可以不收。” “记住,你是浅山宗长老身份,不能轻易在东博城露面,如果需要抛头露面的活,让手下凡俗仆役去做,或者委托江海去做。”别人不知道,但江枫心中是清楚的,江海过去曾多次帮助自己销赃,隐藏身份和跟脚的本事,熟悉得很。 “是,掌门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安排好。” “轶雨这一段时间修炼进度如何?” 见郑鲁达已经表态,江枫不好继续深究,便转而问起郑轶雨的事,自从魏承宇晋阶玄级之后,江枫也额外关注起其余几位达到灵级高段小辈的修为来,常说一宗之实力在地级,但没有地级的浅山宗,只能退而求其次,多培养几位玄级才行。 “还好,听说他已经心有所感,只是欠缺最后一丝机缘了。”这件事郑鲁达其实比江枫更为上心,实际上,现在郑家的所有资源,无条件向郑轶雨倾斜,魏家三玄级,无疑刺激了三个老牌家族,他听说执法长老王显道和庶务长老吴全忠,都已经牟足了劲,希望博得下一个玄级,自己自然也不能落后,为此,三人并没有再次前往寒山道场去修炼,而是打算入冬登仙大会之后,再做安排。 “放平常心,切勿陷入魔障。” 江枫道,按理说郑轶雨做事稳重,他还是放心的,“如果欠缺灵石和天材地宝,直接在大库登记,虽然年底各郡的商税都无法上缴,但我留了五枚三阶灵石在大库中备用,你们几位长老,都有权借用至多八十枚二阶,回头你通知他们便是,我走的匆忙,倒是忘记交代了,灵石还在江海那里,你也顺便告知王觉夫、丁灵雨和沈诚笙三人。” “掌门有心了,我代大家谢过掌门。”郑鲁达心中闪过一丝惊讶,赶紧鞠躬行礼致谢,想不到掌门又是如此大的手笔,看起来之前在峡谷遗迹之中,有惊人的奇遇。 “鲁达客气了,”江枫扶起郑鲁达,两人又聊了片刻,才回到签约会,郑鲁达自去料理一些细节,江枫向倪大宝辞行,在离开真武城前,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做。不过方才和郑鲁达聊了一会儿后,他开始思忖着,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提升久未松动的修为了。 按说在峡谷遗迹之中,经过几番搏命的争斗,江枫倒也积攒了一些体悟,只是相比之下,黑蛇之灵似乎提升的更多,包括前日吸纳狰灵的举动,都让江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更难对付了。 一方面,江枫感受到进一步整理丹论的紧迫性,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准备相关的材料,包括令黑蛇之灵蛰伏的妖兽之蛋,也包括自己冲击更高境界所需的灵材和丹药,虽然这些只是辅助品,但也必不可少。 ………… 大魏国,远海深处。 万老魔再次为自己加持避水符,手中灵力舞动,将身前一具尸体中的金丹采出,他与这名中年修士战了一日一夜,从天空战到地上,又沉入海中,最后动用全身解数,才将其杀死在此间。 不过这代价是值得的,这名金丹中期的对手,金丹异常的大,万老魔怀疑,倘若对方战胜了自己,也许就可以考虑晋阶金丹后期的事情了。 七枚! 终于凑足了七枚金丹,有妖族的,也有人族的,但按照陈昆小子所讲,区别不大,都是材料。 “给!” 一浮上水面,他就将金丹甩给了一直在木船之上等待的陈昆,“东西已经凑齐了,你真的能超越规则,帮我铸就伪天级?” “当然,老魔,你最后关头,还信不过我么?”陈昆笑道,“放心,我虽然爱占便宜,但我更希望你能早点兑现承诺,所以,我们尽快找一处灵地吧。” “按李大棒所言,秀水城之南的那处不罗山,我已经提前替你去看过,的确是块四阶灵地,虽然埋藏很深,但是因为品阶很高,魏国还算重视,不那么容易潜入,恐怕必须使用武力强取。” “你和这金丹修士战了一天一夜,一直没有人来帮忙,可见这大魏国,现在因为西线接连战败,气数将近了,所以,你只要亮出‘秋毫无犯,短期修炼’的幌子来,估计周围几座城的城主,都不会干涉此事。毕竟灵地中的灵石即便开采,也到不了他们手中。” “你倒是深谙人性!”万老魔道,“你的仪式需要多久?” “半个月,如果运气不好,需要一个月。” “还有运气成分?”万老魔觉得陈昆在骗他,一步一步将他引向另一个深坑。 “当然,即便你被封印前,领悟了一些他人的丹论,但这里只有七枚金丹,还不够伪天级的标准。所以,我只能借用法阵,将你提升到特殊的‘虚天级’,到时候再借用天地灵气的冲刷,将余下空虚的丹论临时填充,只不过,这些都是骗术,你迟早要自己补充到足够的数量才行,否则,你的修为不但会跌落,还会有性命之虞。” “……” 万老魔突然很有动手杀人的冲动,不过退一步想,如果真的能达到伪天级一段时间,那么收集些许丹论,只会比现在更简单。 “我姑且再信你一次。”万老魔道,“先去不罗山周围几座城看看!” ………… 出乎意料的是,江枫拜访萧明真和朴铁信,都未能如愿。 萧明葆倒是见了一面,他的状况比之前还要差,从身体恶化的程度来看,至多还能撑上两年,江枫还未想出如何与墨海树达成协议,借用一个狰灵,故此也就无法承诺帮他救治,好在也并不是毫无收获,探病之时,再次见到了玄级修士楚文茵,此番倒是不温不火的谈了几句,也算混了个脸熟。 江枫将任晓龙的死讯告知萧明葆,在苦笑和唏嘘了一阵后,萧明葆对朋友的死,也甚感惋惜,不过,身在重病之中的他,也只能惋惜而已。 朴铁信同样不在真武城,看门的老大爷,倒是告诉了江枫一个好消息,就是朴铁信已经结丹成功,这倒是件好事情,江枫心中也颇为其感到高兴,不过这老大爷竟然能知道朴铁信的消息,倒是奇怪,为此江枫多问了几句。 “我是他三舅!” “哦,大爷,失敬,失敬。” 江枫抱拳行礼,小心的退出了院落,没想到你们还是亲戚,他本想给朴铁信留封信,不过听老大爷的意思是朴铁信一直没有回来,便弃了这个念想,既然已经结丹成功,或许留在北剑门也说不定,毕竟万玄微家族,算是北剑门的缔造者,说不定会挽留他作为客卿或者长老,这对于他来讲也算一件好事,毕竟晋升地级之后,需要的修炼资源只会更多,作为一个散修,向上的路,更加难以攀登。 回到余家,江枫与余小正掰扯了当年代做宗门任务“寒玉石乳”,进而导致他因为魔影一事禁足的事情,余小正原本是想打打秋风,但江枫无意中提起了他的“谜题旅团”,余小正竟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再不提“寒玉石乳”的事,反而告辞进了密室,修炼去了。 “真是怪事!” 江枫一头雾水,不过能省点补偿,也是极好的,再说宗门任务这件事,也不是自己的过错,想到这,他灵感突有触动,抬头看向窗外,余小曼正从外间回来,似有心事,便赶紧也进了另外一件密室,话说修炼这种事情,虽然枯燥,但胜在安全。 特别是在出发前往正气盟拍卖会之前,江枫不希望再有什么坑等着自己了。 ………… 金城派,乐林城。 地级修士冷听涛正在城主府处理下属呈送上来的奏报,却突然莫名感觉有些心慌,他左右环视,身形一动,转瞬间出现在城主府外,循着灵感被触动的源头,再次闪现,到了一条漆黑的弄堂之中,这里正是通往自己府邸的一条必经之路。 浅淡的月光映照下,地上有一滩未干的血迹,他循着血迹,急速向黑暗之中奔去,很快,他便感受到一股仓皇而又熟悉的气息。 第二百二十一章 黯淡月夜 “听风?” 循着那仓皇而慌乱的气息,冷听涛最终发现了躲在阴暗角落中的来者,正是自己的弟弟冷听风。 “三哥……” 冷听风的声音孱弱无力,借着黯淡的月光,冷听涛发现靠在墙角低声喘息的弟弟,受了不轻的伤,上身袖袍已被鲜血浸透,虽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气息甚是不稳,几欲昏迷。 “跟我来!” 顾不上多问,冷听涛一把扯过冷听风,想要将其扶起,却抓了个空,再看左臂袖中,竟然空空如也。 受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冷听涛不再犹豫,一把抱起冷听风,转瞬间消失在原地,一炷香之后,两人已经在治疗修士李儒林的家中。 李儒林是冷听涛的心腹之一,被匆匆叫起,赶紧为冷听风医治,好在修士虽然失去手臂,还可以再生,治疗及时倒是并无大碍。 “听风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李儒林擦去额头的细汗,又将冷听风身体放平,打出几道祛病的专用符?,为他服下几枚丹药,这才退出房间,轻言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问,儒林,折腾了快两个时辰,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会便好。” “大人,还是我在此……” “无妨,去吧。”冷听涛摆摆手,拒绝了李儒林在此守候的请求,虽然他也略有倦意,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闹的毫无睡意,按理说去黑水门当差,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如今冷听风却落得这副模样,定是有心人作怪。 不过他还需等到天明,待冷听风伤势少许恢复,再去盘问,乐林城是他的地盘,有他镇守,李儒林也是玄级高段修士,自然不会有人再来此谋害冷听风。 ………… 同样是月光黯淡的夜晚。 赤霞门的辉耀城的掌门内府里,灯火却仍未熄灭。掌门曾宝贤刚刚从齐国回来,就急匆匆的遍历了所有他不在时的奏报,也包括堂弟曾宝骏曾经批复过的那些,并挑出其中三本,打算明日再找独孤探讨一二。 “御风宗暗探晚晴传来的情报,你怎么看?” “内乱将起。”回答他的是堂弟曾宝骏,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手中随意的翻看那些奏报,“不过御风宗与我们之间,隔着落英门,对我们影响其实不大。你既然回来了,那一切都你和独孤做主便好,明日你可以一并询问他的意见。” 曾宝贤不禁抬头看了看他,对于这个对于政事和运筹兴趣索然的堂弟,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并不是他做不好,实际上他的政才一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隐隐有些超越,如果他愿意用一点心的话,那完全可以把自己从繁琐的庶务中解放出来。 方才曾宝贤挑出的那三本奏报,并不是曾宝骏处理不当,而是处理得相当妥帖,他想找独孤聊聊,只不过是想让对方参详一下,独孤有时候处事过于急切,迷信武力,这点和曾宝骏完全不同。 “我在齐国,和碧云宗达成了一些协议。” “他们还想再吃一次亏?”曾宝骏轻笑,“郑家声还是那么短视,即便能从金城派撕下一块肉,又有什么嚼头?他想整合西部的妖族,并不那么容易,就是宗内几大家族的掣肘,也够他烦心的。” “你倒看得透彻,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对于碧云宗来讲,如果此番能够获胜,大可以趁机摆平内部的几大家族,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是我,我宁愿一路向南。”曾宝骏从曾宝贤扔下的奏报之中挑了一本蓝色文牒,“这几日,依我观察,刘铮化这人本事还不错,你看他有关魏国的奏报,除了落地的水平比不上他死去的哥哥刘铮纯,眼光还是很犀利的。” “嗯,我也有所耳闻,再考察几个月,我打算让他顶替他哥哥的位置,不过要先任庶务执事一职,而你,则要兼任庶务长老,花点时间带带他。” “又是我?”曾宝骏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话多了,才导致有这个安排。 “能者多劳。”曾宝贤瞪了懒散的曾宝骏一眼,“我要亲自去一趟御风宗,见见这慕芊雪,你在峡谷之中,有和她接触过,什么印象?” “印象?” 曾宝骏咂摸着这两个字,“印象就是长得不错,但已经名花有主,就是那个凌飞度。”他想起来慕芊雪寻找他人帮忙,占卜确认凌飞度吉凶一事,暗忖这个判断定然是没错的,“另者,这个女人靠山很强,你在峡谷时,应该也见过那个被称为“泰老”的修士,距离伪天级,恐怕只有一步之遥了。从晚晴提供的情报,以及其他潜伏者的上报来看,慕芊雪隐隐有在御风宗东部裂土分疆的打算,如果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与她合作。” “共同对付涂山?” “没错,涂山的落英门隔在我们和御风宗之间,倘若她能够南下的话,必然会消耗落英门的实力。” “会不会驱狼而迎虎呢?” “御风宗东南的资源,能够支撑的修士并不多。慕芊雪即使占了这里,短期内也只能自保,如果你去见她,我猜她不会答应你立即对付落英门,反倒会需要你先帮助她,以她现有的实力,还无法抗衡御风宗。” “不好讲。”曾宝贤相信财帛动人心,“如果真的能早日合力对付落英门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出点灵石帮忙的说。” 曾宝骏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在桌上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天理门才是攻击落英门的主力,不过那才真的是驱狼迎虎!” ………… 寒山派,北部的一处无名关隘。 黢黑的青山映着黯淡的月光,让人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惴惴的恐慌来,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驻守在此间的几名凡俗守卫,并没有如约等到过来换岗的人。 “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站的倦了,“王大虎那厮又喝高了么?”他不免探出身子,仔细向峡谷之中张望,远远瞥见那哨岗之中,期望中的点点灯火还未燃起。 “混蛋!”他低声咒骂道,对面几名守卫,却不敢吭声,“我去看看!” 他正要出发,心中却突然涌起莫名的寒意,再看峡谷之中,三名修士正快速的飞掠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御风宗驻守此间的执事李桓楚。 “李大人,夜间不能出城,如果出去,还请出示掌门手令。” “手令个屁!” 与往日礼貌有加的态度不同,李桓楚根本未做停留,劲风般冲了过去,将几名守卫带得一个趔趄,“你们掌门都已经死了,赶紧逃命去吧!” “什么?”几名守卫还待起身阻拦,听到这话,不禁面面相觑,掌门死了?为首之人神情凝滞了片刻,“走,赶紧回哨所!” 他这边号令者,逃遁而出的御风宗执事李桓楚却不敢怠慢,寒山派乱了,他这个派驻此间的修士,必须第一时间向御风宗上层汇报,然而,那作乱之人,实力竟然恐怖如斯,他一个小小玄级,眨眼间就看见马艾都被一根白色骨矛洞穿头部,再无一点声息。 快跑!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身后的两人越拉越远,他已经顾不上这两名灵级随从,只想着第一时间赶赴距离此处最近的南平城,只要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那么自己的价值,就随之降低,也因此变得安全了。 树影遮蔽,到处都是无人地带,李桓楚第一次感受到这里触手可及的荒凉。 在他的正前方,突然腾起了几根跃动的火把,他赶紧停下身形,远远遥望来者。 “邱道全?邱城主!” 李桓楚认出了来者中的一人,此人正是南平城的城主,他赶紧向前急速飞掠几步,想不到对方竟然迎了出来,按说他怎么会提前知道寒山派的事? 不过他没有多想,遇见邱道全,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安全了,他赶紧向前几步,行礼致意,从官阶上来看,他这个驻寒山派执事相比城主,要低上半级。 “李道友,寒山派内乱,只有你一人生还?” “不,我后面还有两位灵级,我着急过来报告,他们落下的远了,估计很快就到了。”李桓楚道,“邱城主消息真是灵通,竟然提前知道了此事,是有人先逃到这里了么?” “不,是这两位前辈告诉我的。”邱道全手中的火把稍稍移动,映出了另外两张脸,一男一女,正是凌飞度和慕芊雪。 “凌飞度?慕芊雪?”有些见识的李桓楚认出了两人,怪不得,一直感受到两股潜藏的强大气息,现在看来,竟是这两位在金都城都名声不小的人,他想起凌飞度为了一个女人拒绝慕芊雪,而慕芊雪又痴心不改的传闻,心中不禁暗自鄙视这对爱来爱去让人搞不懂的狗男女,不过脸上却又不敢有丝毫不敬表露。 还好我是李家的人,他心道。 “好了,邱城主,时候到了。”慕芊雪转头看向南平城城主邱道全,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已到中年,两鬓斑白的邱道全面有难色,不过还是舔了舔略有干裂的嘴唇,“李道友,你看看这封信,是否是你手下之人寄来?” 嗯?我手下之人? 李桓楚颇感差异,我手下之人给你一个城主寄信干什么,难不成是举报我?举报也不需要你来传信啊,不过举报在御风宗乃是稀松平常的事,任职一方,要是上层没接到几封举报信,那就说明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乃是庸官一名。 风气都歪了,李桓楚心中忍不住再次吐槽,官场之事,实乃身不由己,于是他向前一步,想要从城主邱道全手中拿取那封薄信,却突然感到耳边一阵劲风袭来。 不好! 李桓楚正要躲闪,邱道全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银光短刀,径直向他颈部劈来,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闪,他便要祭出灵气护体,一旁的凌飞度却一把抓住了他,一股磅礴灵力注入体内,竟让他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一时间灵符法器都无法祭出。 嚓! 李桓楚的头颅遽然滚落,再无一点生机。 “慕前辈……” 邱道全叹了一口气,做了此事,只觉得身上力道尽失,望向那地上头颅时,竟有些恍惚,一时间如在梦中一般。 “很好,现在我相信邱城主,真心愿意投奔我们了。”慕芊雪笑道,“还有两个灵级,就交给两位副城主好了。”她望向了邱道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也相当不好的两名玄级修士。 ………… 金城派,乐林城。 “你说是在浅山宗遇袭?” 天刚蒙蒙亮,冷听风便已醒来,冷听涛听到声响,赶紧过来询问事情的经过,却听到一个这样难以理解的回答。 “你去浅山宗干什么?” “我,我,”冷听风欲言又止,“我想回来看看苏雅,只是经过那里。” 冷听涛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这苏雅有什么本事,竟然将弟弟迷成这个样子,几次三番的想要回来,“我不是说了么,让你不要轻易回来。” “有人和我说,苏雅病了。我心中挂念,故此才告了假,我这次并非私自回来,而是告了假。”冷听风争辩道,“没想到一出了黑水门,就遇到两名黑衣人,都是玄级,还未等我通报姓名,就围攻我……我拼了性命,用了你给我的保命符宝,才伤了一人,逃了回来。” “他们没有说什么?” “没,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们有追杀我,路上还添了两名灵级。如果不是我身上符?多,恐怕已经死在了路上。” “入了金城派,他们还没有离开?” “没,他们躲了起来,情况不明,我不敢去天佑城,怕路上有更多的埋伏,便向着乐林城的方向跑,直到进了城,他们似乎才离去。” 这倒是怪了,按理说如果是普通的贼人,没理由追杀如此远的距离,自己弟弟只是个玄级,更没有重宝在身,这点完全讲不通。在浅山宗遇袭,难不成是浅山宗做的?没理由啊,自己和浅山宗掌门江枫没有任何仇怨,之前在进入遗迹之前,对方还故意来示好,初步判断,浅山宗与此事无关。 但又是谁做的呢? 杀了冷听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冷听涛觉得还是从受益人身上着眼,如果冷听风死了,受益人……似乎没什么受益人的样子,冷家内部成员,一直关系和谐,冷听风更没有什么继承权值得他人觊觎。 掌门苏黎清? 不,苏黎清既然答应了考察冷听风,自然不会下此毒手。何况,他已经告知门内的几个大家族,自己的几位女儿,即将按照长幼顺次嫁人,首个选择就是大女儿苏琼和刘家子弟的婚事,而冷听风青睐的苏雅,排行第四,仅仅需要等待至多两年便可,对于修士来讲,两年光阴算不得什么,只是作为凡俗的苏雅,反而会老去许多……按理说,作为父亲的苏黎清,反而更应该着急才是。 那么,是谁在搅乱这个形势呢? 他心中思忖片刻,仍然没有得到合适的答案,不过他打算将此事宣扬出去,博得主动,这样冷听风便可借故安然留在府内养伤,躲避在黑水门当差潜在的风险。 至于在浅山宗遇袭,他打算派心腹李儒林走一趟,借着调查此案的机会,与浅山宗搭上一点关系,苏黎清一向禁止内臣与其他宗门联络,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虽然他并未勘破弟弟冷听风遇袭的秘辛,但他隐隐觉得,这个局似乎为自己而设。 凡事不能坐以待毙。 冷听涛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先召集麾下的五十三名修士,一探他们的忠诚,好早日做些准备。不过,什么样的借口比较好呢? “是谁告诉你苏雅病了?”冷听涛捕捉到一个关键之处。 ………… 江枫一早就同余家姐弟,以及地级修士余成克,到了真武城的官驿,准备乘坐力宗的兽船前往利州城。 船票余小曼早已买好,望着天空悬浮的数只“伪八爪金翅游龙”,耳畔响起驼兽粗重喘气的嘶鸣,轻揉鼻尖,摒除特殊腥臭味带来的不适,江枫莫名的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这种平素能承载八十名乘客,战时最多能承载二百四十名修士的兽船,不知道浅山宗,什么时候才能有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少年意上 兽船是专门针对不擅驾驭飞剑的低级修士,以及因为各种原因不方便驾驭飞剑飞行的修士而准备的,当然,在战争期间,也承担大批量运载修士的任务。 江枫尽管身为浅山宗的一宗掌门,但在力宗地盘御使飞剑飞行,也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一旦遇到力宗的修士,容易受到其盘问,甚至追究礼数不当之罪。当然,修真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如果达到地级中段或者金丹中期以上,在修士圈子中有些地位和影响力,只要没有敌意,多半是可以自由飞行的,只是在特殊的地区,比如东极城和真武城这种重要的城池,会受到额外的限制。 浅山宗周边的宗门,有兽船的只有力宗,御风宗和大魏国。兽船也并非通行全境,和平时期,均以固定的航线行驶,且有固定的班次。以力宗为例,只有中部的东极城,东部的真武城,北部的利州城,西北部的拓源城,以及西南部的龙祥城通行兽船,其他城池,倘若需要乘坐兽船,则必须先赶到其中一座城池,方可搭乘。其中,宗门所在地东极城是这些兽船行经的中心点,真武城作为第二大城,只有通往东极城和利州城的兽船,想要到达其他地方,还需要在东极城中转。 江枫此行去往的利州城,在御风宗和力宗的边界,到了利州城,可以到紧邻的御风宗南阳城,换乘兽船即可直接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乱石海南岸的潇亭城,预计总耗时三天,正好赶在正气盟的第一场地级拍卖会举行之前到达。 登上兽船,鸟瞰数百丈之下的真武城,一种特别的敬畏感油然而生,江枫心中唏嘘了片刻,便同余小正一起进了客舱,估计傍晚才可到达利州,今夜在利州过夜,明日下午才有兽船从御风宗的南阳城出发,趁夜行进,隔日凌晨便可到达潇亭城。 ………… 浅山宗,暖谷郡西南。 吴天德、赵良狄、聂小凡和周旭烈正行进在这荒蛮僻静的山间,与上一次探索不同,这支小队少了任晓龙,原本郑轶雨也在队中,但他因为魏承宇晋升玄级,便息了“野外探险”的心,又恰好轮到他使用罗川第一批竣工的洞府,故此未能成行。 因同样理由未能成行的还有周旭尧,但他推荐了自己的堂弟周旭烈同行,三人并未因为他并非“会武八强”而嫌弃他,反而让他开路。 这是吴天德的主意,美其名曰“锻炼锻炼”,其实吴天德原本也被家主吴全忠禁足了的,希望他在家族密室中安心修炼,并且等待洞府轮候,不过吴天德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弄了个假人,蒙上自己的袍服,骗过了家人,偷偷溜了出来。 “修炼个锤子!”想起这个,他骂了一句脏话,“在家里修真,修得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没看见哪个牛人能在家里蹲成地级!我要像掌门一样,在历练中飞起!” 队伍中余下三人都是沉默的性子,原本吴天德发牢骚时,还有任晓龙捧哏配合,现在他不在了,没人一路拌嘴,吴天德倒感到有些落寞。 “哎,你们都说两句啊” 吴天德前后看看,只得到这个“嗯,嗯”哼哈答应,那个“你高兴就好”的眼神反馈,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心道任晓龙这家伙真是个短命鬼,媳妇都没讨一个就去了黄泉,自己可不能步他的后尘,想到这,他左右看看,发现赵良狄这妹子也是不错的哈。 “良狄妹子,你定亲了么?” “啊?”赵良狄脸一红,心道吴天德这流氓怎么问这么尴尬的问题,“还没有,父亲大人说还早。” “一点也不早,你看,你都发育了。” “你你这个流氓!哼!”赵良狄赶紧向前跑了几步,超过了周旭烈,离吴天德远点,好在吴天德不是第一次“放浪形骸”,她多少有些习惯了。 “哈哈哈” 吴天德这才开心的大笑,拉着拄着黢黑棍棒的聂小凡,紧走了几步,攀上周旭烈的肩膀,“旭烈,听说你定亲了,未来媳妇见过了没?你们周家人,怎么定亲都那么早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见过了。”周旭烈也是个老实人,没敢搭理后面那句的撩拨,不过相比聂小凡,他还好上不少,“是王长老家的人,她还小,需要等几年才能成亲。” “还小?哪里小?” “你呀”周旭烈推了他一把,佯怒道,“别把小凡带坏了。” “什么意思?”聂小凡一脸懵懂,“是年纪不符合六司的规定么?” 哈哈,周旭烈和吴天德同时开怀大笑,拍了拍一脸清纯的聂小凡,“赶紧走,一会你良狄姐姐发飙,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赵良狄听到后面几人的笑声,反而走的更急了。 这帮坏人,等魏长老从北木郡回来,一定要告上他们一状,罚他们面壁思过,哼,赵良狄心中微怒道,又走了几步,心道还是算了,都是一个小队里玩的熟的,总是打小报告也不算太好,由他们去吧,可惜谈的来的周采苓不幸在东湖郡牺牲了,郑可月平素又有自己的一众拥趸,而她又不喜那种众星捧月式的感觉,故此与她也疏远了许多,在这宗门之内,几乎没有女修可以谈得来,只能期盼今年冬天的登仙大会,能有几个姐妹入选才好。 她已经走了颇远,想要回头招呼几人跟上,却看见吴天德那张坏笑的脸,心中便又嘀咕着,不知道这“赖子”又在编排谁的坏话了,真是不知悔改,好想用“六重剑光”狠狠的教训他一顿,按说他修为也不低,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呢? “赖子”是吴天德的外号,早已经在宗内的少年间传开,就是好多长辈,也都这么称呼吴天德,不过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乐在其中。 不仅行为往往不受他人待见,吴天德更是个闲不住的人,任晓龙还未身陨前,就是他撺掇本来也爱探索的任晓龙,开辟了这条暖谷郡西南的冒险路线。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条冒险路线的初段,现在已经开辟出来,一条水量还算丰富的灵泉,穿过层峦叠嶂的山谷,一路奔流而出,滋润了至少千亩灵田,当然,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扩大,吴天德没管这些,他趁着看守不注意,偷了数十枚还未完全成熟的“山灵根”出来,算是四人一路行进的干粮,他不但做了“好事”,还留了名,插了木牌写了一句: “灵药已被明镜司奉命拿走查验,注意及时补种” 奉谁的命,恐怕只有吴天德自己知道,反正郑轶雨现在蹲在罗川出不来,自然不会出来辟谣,就这样一路行来有惊无险,同种伎俩故技重施,待到四人进了山里,已经不缺什么食粮的,只需要考虑的是此番如何行进。 “你的修为最近有突破的迹象了么?”待到吴天德等几人赶上她,赵良狄决定问点正经的问题,也煞煞吴天德的威风。 “啊”吴天德面色突变,“我,我” “我什么我?” “我还像还差一重就可以圆满了!”见赵良狄着急的样子,吴天德突然开口笑道,“就差一重,哈哈哈!” “你哼!”赵良狄没想到吴天德吊儿郎当,修为倒是没有丝毫落下,竟然比自己还高上一重,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努力啊,原本想要煞煞吴天德的威风,结果反过来倒是被打击了。 “良狄姐,你是不是也快了?” 身后的聂小凡认真的问道,“你们有什么经验么,我自从上次在东湖郡参加战斗以后,心有所感,但也只提升到灵级六重,便一直没有进步了。” “我还早,”赵良狄有点泄气,“我才到灵级八重,最近也停了下来,好像欠缺点什么?” “一定是差一门亲事!”吴天德及时的补充了一句,“据说冲喜很有效果,这个你吴姨娘最清楚了。” “吴天德,你是不是找打?” 被吴天德提到姨娘的事,赵良狄有点火了,像被踩中了小辫子,自从姨娘诞下子嗣后,家中提供的修炼资源,相比之前少了两成,她也知道,是给这位最小的弟弟留下的,作为家中这一代唯一的一名修士,她也没法抱怨,知道在父亲赵文君的眼中,女生外向,自己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她也能理解这种陈旧思想,毕竟不止在浅山宗,据说在金城派,力宗,甚至北边的御风宗,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只重不轻。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吴天德看赵良狄被戳中痛处,及时止住了玩笑,认真的说道,“其实心生感悟的时候,身体也需要储备,特别是我们灵级,平素多服用天材地宝,才是王道,这一点,小凡你要加油!” “嗯!” 聂小凡受教,心中却想起,那个自己看中的那株“五花玄参”还是不要买了,不如换一些能增加寿元,疏通气血的东西,老头子最近的身体,好像愈发虚弱了,如果不买点什么补益的药,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算你说了一句人话。” 赵良狄恨恨的说道,她随即蹲下来,掏出一张描痕清晰的地图,“之前的地图用的次数太多,画的太乱,我又按照我们历次的发现和标注,重新描了一张,你们都过来看看,现在我们在哪?” 三人也一同蹲下,指指点点,对着周围的山峦和树林,对照着位置,正午的阳光正炽烈,山风拂过的林荫下却甚是凉爽,视野也好,正是辨别方向赶路的好时候,吴天德只是看了几眼,便认出了此处,距离上一次探索的岔路,只有七八里的模样。 他一边和几人解释,一边感叹赵良狄的手笔,看不出来,这赵家的独苗,手艺也不错呀,听说卷帘司的执事王乙正在追求他,也不知道她答应了没有,王乙常在掌门身边,倒是能借掌门的光,彰显下身份,不过要说修为,他也忒差了,这几年竟然不得寸进,和自己完全没法比。想到这,他不禁多看了一眼赵良狄,却未料到,正迎上伊水润般的目光。 哼! 他听见妹子赵良狄低哼了一句,随即脸颊飞红,双手快速抱胸,遮住了所有的风景。 我,我有那么…… 吴天德心中暗暗叫苦,何况真的没有什么可看的呀。 ………… 赤霞门,潢水城。 叶默再次在长老会上安然过关,取得了潢水城两家店铺的经营权,这不止是因为他全数通过了之前的“考验”,而且因为他的修为已有不小的进步,在暗中被父亲的故友资助了不少天材地宝和道书之后,他的修为已经提升到灵级六重,远超叔父家几位堂兄弟的进度,一时让几位族老都颇为重视。 不过在魏杀的提醒下,他也知道这种“招摇”,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故此,他拒绝了几位族老增加他修炼资源的建议。 “我们叶家子弟,只有同心同德,肩并肩?哿η靶校?侥苋眉易宸13锕獯蟆!? 他在长老会上,说了一句自己也感觉脸红心跳的话,这让他博得了更多族老的好感,当然,这也意味着,自己放弃了五倍于其他子弟的修炼资源。 好在,父亲故友资助的东西还很多,而且,自己的法相资质,远超过几位同族子弟,他自忖能在年底前试图冲击一下玄级,这里好友魏杀的功劳不小,两人暗中在一个武道馆挂了号,在闲暇时,经常参与私斗,这对提升修为有莫大的好处,并且,他不惜浪费了一个技能位,用来收敛杀气,以避免被有心的家族成员发现端倪。 “等你到了玄级,我再和你详说一件事,只要有了那个隐秘组织的帮助,你这法相,冲到地级,一点问题都没有。”每当修炼到深夜感到寂寥时,除了仇恨之外,他脑海中便浮现出这句魏杀的话。 隐秘组织? 想起这个,他倒是想起了晚晴,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每每午后小憩的时候,他心中经常回忆起那些难以忘怀的片段,那些痛彻心扉的瞬间,那些难以抹去的记忆。 不过,今天他没有那个时间,他需要拜访一个初次合作的客户。 “你好,我是叶默,叶家商行的管事。”他伸出右手,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握住,感受着对方手部的微颤,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位隐藏了修为的修士。 “幸会!”老者只是轻轻握了握,便微笑着道,“我最近年岁大了,要隐退了,我来介绍我的女儿,昔耘,过来见见叶管事。” 随着他的指引,叶默见到了一位面目清秀的短发女子,虽然并不美艳动人,但他却突然觉得自己久久安眠的心,再次跃动了起来。 ………… 浅山宗,罗川,东南。 普贤祠里甚是冷清,那些祭奠东湖郡死难者的众人,早已不在这里。但今日这里却迎来了一位手捧白菊,兜帽遮罩容颜的女子,她轻轻的将那束花放在任晓龙的墓前。 “晓龙哥,我又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少年意下 女子正是郑家的“最美新星”郑可月,与往日不同的是,围绕着她前呼后拥的拥趸都不在这里,实际上,在王彦之等几名灵级修士被家族禁足,开始洞府修炼之后,她的拥趸已经少了许多,虽然不乏有新人加入,但这个以她为核心的小圈子,似乎已经到了退热散伙的时候。 “晓龙哥,谁也不知道,其实我心中安放的,一直是你。”郑可月将鲜花整齐的放在坟前,低声说道,“我只是太迷恋于被宠在手心的感觉,直到错过了你,现在想想,我当初好任性,也好傻。” “你就这么突然的走了,却丢下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都怪我没用,如果当初能努力修炼进入会武八强,当时或许就可以帮你,我也没有去求家主,让他帮你说话,解除王长老对你的责罚。” “你会怪我么?” “我知道你会在那边一直看着我,我会好好的。” “我已经和家主申请,去东博城历练,待到回来,我再来看你可好?”她从发髻上拿下一枚银簪,仔细缠上一缕剪下的青丝,插入坟前的新土之中,又轻轻的将它掩埋,盈盈起身,消失在普贤祠摇曳的松柏涛中。 ………… 暖谷郡东南,未名的所在。 黑??的洞穴中,时而传来阵阵莫名的回响,像是有潜伏的凶兽在磨砺尖牙,又像是蝙蝠在摩擦翅膀,如果细听的话,水滴滴落的叮咚声,石块被轻轻踩踏的碎裂声,以及几人乱撞的心跳声,都挤在耳朵中,真切但又虚幻,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空气中的浓郁的腥臭味,这说明此间曾经有凶兽居住,或者仍然潜藏于此。 吴天德将手放在前面的周旭烈肩上,故意抖动了一下,惹得后者一个激灵,“赖子,你别吓我好不好?我还以为是歹人!” “歹人就直接动手了,早就摘了你的卵!”吴天德掏出一枚拇指大闪烁着亮光的珠子,扔到几人身前,那珠子随着地势滚落,微微照亮了几人前方数十尺的岩洞,“放心,我闻着这味道不像新的,没准凶兽不在家。” “天德哥,你这都懂?” 聂小凡忍不住问道,他不像周旭烈那样叫吴天德的外号,相反,他对吴天德很尊敬,虽然说话总是夹带脏字,但他知道吴天德是个热心肠的人。 “别听他胡吹!” 赵良狄撇了一嘴,知道吴天德又在骗小孩子,不过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颜色,“大家都小心点,这洞穴到处都透着蹊跷,别忘了,我们在洞口发现过少量灵谷散落,没准这里有修士潜藏。” 说到这里,她紧走几步,赶到众人身前,先去探路,四人以吴天德修为最高,但赵良狄身形单薄,在这狭窄的洞穴通道之中,行动更为方便。 呼!滋啦!啪! 众人突然听到一阵扑腾翅膀,击打岩壁的声音,吴天德再不犹豫,高喊了一声闭眼,随即扔出一道光幕符,但见周围漆黑的岩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伏了无数的灰色蝙蝠,那些蝙蝠仿佛刚刚被几人惊动,有些抓着岩壁,有些还倒挂在那里,虽然没有攻击几人的意图,但密密麻麻的铺在那里,不由得让人心生寒意。 “别怕!” 吴天德安慰几人道,“这只是普通蝙蝠,并不伤人,我们不去惹它们便是。”还未等他说完,那些原本趴伏在岩壁上的蝙蝠,纷纷飞起,直奔几人来时的入口而去,少数低空飞行者,更是贴着发梢掠过,不停的尖叫着,转瞬间消散在几人面前。 呸! 吴天德赶紧打出四道清洁符,方才的成群蝙蝠,虽然没有攻击几人,但几人身上,蝙蝠排泄的污秽到处都是,甚是狼狈。 “要不我们出去吧?”周旭烈道,“这里面似乎只有蝙蝠,再往深处探索,是不是没什么意义?” “好!我们这就出去!”吴天德朗声说道,引起洞穴中阵阵回响,言毕,他却突然转身背对洞穴深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悄悄指向地上一处堆积的蝙蝠粪便,那里有一处明显的陈旧脚印,却不是几人的。 有人! 四人顿时心生警兆,却听吴天德突然道,“哎,你们先走吧,我突然肚子疼,等出去了,我再把之前捡的那几件法器分给你们!” “好,那我们先走!” 赵良狄会意,和几人拐过一道弯,便暗自潜伏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光幕符的光芒消散,等到半柱香的时间,却还没有什么动静。 “真好骗!”却听吴天德自言自语道,“好法器能分给你们吗?我就埋这好了。”随后,几人听到奋力的挖掘声,“这土也太硬了!” 吴天德努力的扮演着,余光却偷偷的瞟向四周,光幕符的光芒已经几近消散,洞穴内正重归黑暗,难道是我想多了?这脚印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他虽然思忖着,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手中却暗扣了一把匕首,正当他想要真正将一件法器埋入土中时,突然听到一声剑气的破空声,他赶紧蹲伏身体,向后仰头,同时手中另外一枚光幕符遽然祭出! 真心疼啊,这可都是钱!好在这费用是四人平摊! 埋伏的几人早有准备,避过了刺目的光芒,一同窜了出来,却看不远处的岩壁上,一个颧骨高耸,双眼塌陷的黑面老者,正一手抓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之上,另一首擎着一把蓝光法剑。 被吴天德突然祭出的光幕符映照,黑面老者似乎还未习惯,不过他争斗的经验似乎不少,蓝光法剑护在身前,试图仅凭听力,判断对手的位置。 “上!” 吴天德一声令下,随即甩出数枚碎石,干扰黑面老者的判断,四人借此鱼贯而出,纷纷祭起法器,向黑面老者攻去,此人潜伏在浅山宗地盘,定然不是善类。 赵良狄的“六重剑光”速度最快,这技能她已经用的熟稔,不过第二次真正面对修士斗法,还是略有一些生涩,六道本来应该连续飞射而出的剑光,仅有五道保持了应有的速度和节奏,余下一枚则偏离了许多,不过她并未因此慌乱,转身间,补了一道寒冰符,将六重剑光的缺陷补齐。 周旭烈的速度也不慢,“水月狂风旗”法相的他,因为有“水月横练”的敏捷身法加成,便径直冲了上去,与那黑面修士斗成一团,“雾里清风”更是借机施展,与赵良狄的“六重剑光”配合得相当默契,断去了黑面修士的退路,法剑激荡间,竟然能斗个平手。 相比赵良狄和周旭烈两人,吴天德的技能有些欠缺,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去学技能,而是仅靠法相自然觉醒的技能“摧山雷掌”斗法,这技能可以在接触瞬间,让对手局部身躯陷入麻痹状态,但也受限于距离,故此,他只能等待周旭烈取得优势,方能行动,不过,为了补足这个缺陷,他手中此时擎着一把铁石弩,连续射出七八枝精铁弩箭,其中一支更是命中了黑面老者的右腿,让他躲闪的速度,也变得慢了许多。 这弩箭吴天德没有淬毒,以他的修为和灵石充裕程度,一时也难以找到什么烈性又效果持久的毒药,故此,他便随身携带了软筋石粉,活成稀泥状,蘸在箭头之上,这种廉价的毒物,一般为凡俗强盗所用,会阻碍伤口愈合,倒也算是颇具实用效果。 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有十几种仿制的法器,这些法器均为常用的投掷类法器形状,但却没什么实际效果,都是他从炼器道场管事水云旗那里免费讨来的残次试验品,这些东西,一旦投射出来,没人会想到不是真正的法器,往往会打乱对手的节奏,对于不能事事验明真假的群战环境来讲,无往不利。 啪! 他扔出三枚六棱形的投掷法器,黑面老者一个慌乱,撤去攻势,手中多了一把宝伞,那投掷法器却没有打出任何光亮,像凡品一般跌落在地,趁此机会,周旭烈和聂小凡再度欺身而上,前者更是在黑面老者腰间,平添了一道伤口。 该死! 黑面老者心中一阵吐槽,这已经是远处那个混小子第二次投掷假冒法器了,但他没有洞穿法器品质的本领,便不能不防,生怕对方打出真的法器来,双方缠斗已有一炷香时间,自己除了伤了那拿黑色烧火棍法器的小子一剑外,其余时间都在被压着打,这样可不行,也不知道四虎什么时候回来,出去找吃的,要这么久么? 心中这样想着,手中便虚晃一道剑光,灵力灌注,顺手又扔出两枚二阶火爆符,趁势跳出圈外,直奔那个投掷假冒法器的小子。 先弄死一个再说! 就看你不顺眼,他手中剑花舞动,施展了法剑之上的技能“乱花剑舞”,力求先击杀吴天德。 不好! 刚刚放出另几道“六重剑光”的赵良狄脚下一阵慌乱,她知道吴天德看上去敦厚瓷实,像个正经的近战修士,实则是个花架子,没修习过什么技能,仅靠下作低俗的手段,一次次取得胜利,这老头的这团剑光,一旦近身,定然会要了吴天德的命。 想到这,她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黑面修士,想要抢在他接近吴天德之前,拦住他的去势。 说时迟,那时快! 黑面老者的斗法经验,要比眼前这四位高明得多,只见他再度信手甩出两道不知品阶的金光符,刁钻的角度让赵良狄不得不勉力躲闪,同时,他腰间一阵亮光闪动,以超越常人认知的角度,在空中硬生生腾挪了两尺,从另一个角度向前突进,剑光直捣吴天德的胸口。 嘿! 等的就是你! 吴天德露出迷之微笑,他也没有躲闪,直接蹲下身子,消失在几人视野之中。 什么? 黑面修士一个惊慌,但在空中,却无法再次变向,只能任凭身子飞掠过吴天德原本的位置,法剑划过石壁,飞溅起无数的火花,却突然感到脚踝被人捉住,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下至上,传遍全身,待到他试图反抗时,两道火爆符已经拍在了他的背上。 啪! 虽然火爆符品阶不高,但胜在近距离释放。黑面修士的背部顿时血肉模糊,还未等他翻转身体,另一道法剑和一根漆黑的长棍,已经分别奔着他的颈部和头部而来,眨眼间,他只感到一阵眩晕,随即万物都失去了色彩。 “配合的不错!” 吴天德这才从他蹲着的坑中爬出,“嘿嘿,你以为我刚才真的在埋法器么,我是在为自己挖洞,只是你没细看而已。”再看他爬出的位置,那是一个覆盖着薄如纸片木板的深坑,只是为了欺瞒对方,木板之上还故意覆盖了不少蝙蝠的粪便,此时,被吴天德踩在脚下,泥淖肮脏不堪,他伸手在对方袍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蝙蝠粪便,几人纷纷侧目,赵良狄更是不得不打出一道清洁符,帮他清理干净。 “走!”几人在黑面修士身上摸索片刻,找到一本道书,还有一枚储物袋,将他的蓝光法剑和宝伞法器也收了,才继续向洞内行进。 此洞并不幽深,半柱香的时间,四人已经进到了最深处,这里物品散乱,腥气扑鼻,更有数具残尸,看上去应是误入此间被杀死的凡俗之人,几人又翻了翻,找到十几枚散碎的灵石和两件低阶法器,便重归原路,准备离开。 “这道书应该记载的是一门邪功,而且玄级才能练!”借着宝珠的光芒,吴天德翻看了片刻,便得出了结论,“应该上交给掌门定夺。” “怪不得这歹人不强,要是被他修炼了,我们今天都得留在这。”吴天德继续说道,“你们看,这炼妖之术,如此邪祟,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算了,还是交给掌门换灵石吧,除了修炼,我还得先攒点彩礼呢!” “呸!”只听见赵良狄啐了一口。 “良狄妹子,是不是娶你,就不用彩礼?”吴天德突然又冒出一句浑话。 “哼,赖子,你倒想得美!”微光映照下,赵良狄没有理他,只是走的快了些。吴天德却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向后一扯,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小心,还有一人!”吴天德这么叫着,敦实的身形突然向前猛扑,抓住了一个跳脱过来的身影,那黑影正擎着一把匕首,吴天德手中一阵微光闪现,手中发力,同时身体也贴了过去。 “天德!” 赵良狄也意识到有人偷袭,慌乱间竟然没有叫出“赖子”的外号,她身后的聂小凡也意识到危险,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黑棒探了出去,正插在对手的肋间。 “死!”几人刚刚听到来者一声断喝,随即身形便软塌塌的垂落,再无一点声息。 “怎么回事?” 赵良狄和周旭烈一齐喊道,却见吴天德的敦实身影已经爬了起来,手中擎起先前那枚宝珠,照亮了来敌。 这是一名年轻的男修,衣衫陈旧肮脏,像是之前那黑面修士的同伙,他的肋间方才被聂小凡的黑棒,捅了一个不小的窟窿,却没有流血,反而像被什么吸干了一样,皱缩起来,像一团烂布。 “你这法器怪怪的!”吴天德也没深究,“以后和你争斗,倒是要小心。” “我也是情急之中,力道比平常大了不少,灵力不由自主的注入到这法器之中,只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感到这黑棒,仿佛和我有了一些联系。”聂小凡解释道,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停!”吴天德止住了聂小凡的解释,“小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说也罢,只要你心中有几位兄弟,有宗门,这就够了。” “嗯,天德哥,你说的对。”聂小凡坚定的说道,“我要像您一样,一身正气……” 却听正被聂小凡夸赞的吴天德猛吸一口凉气,“行了,行了,小凡,快帮我看看,可疼死亲爹我了,还是被刺透了。”他一把撕开衣衫,只见里面一件厚重的软甲,正好被方才这名偷袭者刺中,胸口一块两寸深的伤口,与心脏只差一寸。 “叫你刺我!” “叫你刺我!” 吴天德不顾疼痛,猛踹了地上的修士胯间数次,这才解了恨,又将他身上东西搜了个遍,将对方的袍子也扯了个精光,“让你下了黄泉,没有衣服穿,呸!” “……” 众人无语,不过刚才如果没有吴天德的那一个熊抱,赵良狄恐怕会被对手刺中,甚至有生命危险,不过关键的神来之笔,乃是聂小凡恰到好处的一捅。 几人更加小心的向洞口走去,此番,赵良狄断后,没有人看见,她的眼中多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人虽然流氓了点,说话也粗俗,但也是不错的,相比来此探险之前,她心中隐隐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念想。 ………… 江枫那小子,也不知道把古宝弄丢了没? 一支中型的灵舟,喷吐着蓝色的氤氲之光,刚刚从北剑门出发,向西北飞去。晏殊佳并不熟练的安定好众人,这些礼数上的规矩,如果不是师尊派了专人提前教导她,倒真是容易出丑。 这可比修炼难多了。 做好这一切,她略感疲惫,便独自回到自己休息的小屋,拉下遮挡的幕帘,探视了一遍储物袋,再次确认师尊临行前交给自己的密信还在,旋即想起了这个在齐国一直不敢想的问题。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停留利州 坐在兽船上与余小正谈天说地的江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坐直略有些疲惫的身体,正要查找引发异动的原因,却听到一声绵长的哨声。 利州城到了! 时间还真是过得飞快,只是听余小正抱怨了半路“谜题旅团”的旧事,又胡乱劝解了半晌,加上鼓励他继续在大邑郡投入新的资金,就消磨了大半程旅途。 “我们在这修整一夜,明天中午到黑驴张分店集合。”余小曼及时的出现,并给了江枫一个新选择,“你可以在黑驴张借宿,或者自己找地方。” “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我还没来过,想随便逛逛。” 江枫想都没想,就决定自己独行,美人如玉,冷是一方面,但几次三番被套词,江枫倒是有点怕了,生怕再引起什么话题来,不过好在这次套词,倒是让自己解决了与灵笼商会签署协议中人的问题,不止让灵笼商会刮目相看,也让郑鲁达见识了自己在力宗的门路,相信他的大嘴巴,回头还会在宗内为自己宣扬一番。 “姐,我明早再回,和江枫喝几杯。” “随你!少惹事,少去招惹是非,这里临近御风宗,民风保守,不要沾花惹草。”余小曼说完,还特意看了看江枫,“你不比掌门,别乱来。” 我,我,我是那样的人么? 何况我什么时候乱来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风言风语?江枫心中吐槽道,但却不敢说出来,被钓鱼钓怕了,故此只是讪笑了一下,佯装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两人下了兽船,江枫便和余小正随意在街上逛了逛,利州相比真武城,规模要小上很多,本地居民不多,多半是从事来往贸易的商旅,景致也差,只有远远的西部,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即便登顶,也很难鸟瞰利州城的风物,一条水量并不丰沛的玉带河,缓缓从西向东流过,夹杂着不少城里的垃圾,虽然没有什么气味,但也坏了景致。 “话说这里也有黑驴张的分店,这个名字,到底是从何而来呢?”和余小正认识了这么久,江枫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余小曼是不会回答的。 “张,是指长汀君张天漠。余家的一位前辈,当然,说是前辈可能有点显老,其实是四叔的一个姑母,辈分大些但年纪并不大,和张天漠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但是后来张天漠不知道何故,背弃了她,故此,她便创办了这家店,至于为什么冠以‘黑驴’二字,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这位现在还在世,已经到了地级中段,平素对我姐姐多有照顾,故此,她平素也不说出这个典故。” “倒是件怪事。”江枫嘴角略有抽动,“因爱生恨?” “恨个什么啊,听说还有来往,只是遇见惹不起的豪门,不愿意低头做小罢了。”余小正低声说道,“初恋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话毕,仿佛意识到这是什么不该说的话,“哎,你真的娶了一个寡妇?” 嗯? 江枫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这才明白了之前余小曼所指的“不比掌门,别乱来”是什么意思,原来邱真真的事情,竟然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面去了,这下倒是有些尴尬,想必在冷美人心中,恐怕成了不挑食的杂食掌门了吧? 问题是,这没法解释。 “算了,兄弟都懂,都懂,我们修真之人,虽然能活上数百年,但又能有几个懂得自己的人呢?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余小正一副理解的过来人样子,让江枫再次感受到不小的伤害。 “是你说的吧?” “怎么可能?”余小正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且心虚的假笑来,“罗川不少人都知道的,这还用我专门去说么?” 罗川? 江枫知道他在故意引开注意力,但也突然意识到,原来余家虽然没有在罗川开设分店,但似乎情报的触角,已经延伸到浅山宗的核心,好在他们现在还是善意的一方,否则便不得不防了,等回到罗川,到是应该让明镜司郑轶雨暗中摸下罗川各家店铺的底了,做生意,顺带收集情报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倘若背后是怀有恶意的一方,还是要想办法暗自清除隐患才是。 “我走了。”还未等江枫想清楚如何洗白,心虚的余小正就提出了告别,“我在利州城还有点特别的事,就不奉陪了,明天如果我姐问起,你就说和我一直在一起,记得回头把你住的客栈店名告诉我,免得露出马脚。” “……” 感情拿我当挡箭牌,这余小正,不改“坑”的本色啊,江枫心中暗暗吐槽,不过余小正走了也好,他正好要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些东西正是从楚安澜储物袋中“雁过拔毛”的丹药,这些丹药大多数江枫都不认识,杂色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楚安澜是怎么忽视这些不一样效果的丹药,混在一起可能导致的药性损失,更不知道他如何能快速分辨出哪枚应该在合适的时机吃掉。 这是见识的差别,地级并不只是资质好,运气好,更多的在于积累,江枫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觉得多丢人。 不快不慢的绕了两条街,江枫最终找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丹药铺子,听掌柜的声音,不像是力宗本地人,只有这样的跟脚,他才略微放心,毕竟担心再出“披沙炼金符”这种乌龙,将三十余枚各色丹药拿了出来,提出了鉴定的要求。 “这是两副成套丹药,‘七脉通幽丸’是也!”白胡子掌柜仔细辨认了一二,将三十余枚各色丹药分成三堆,一堆是各自七枚组成的两组,余下的丹药,则按照颜色形制分成两堆,“余下的是‘御龙追仙丹’和‘抱朴生肌丹’。” “都有什么功效?” 这几种丹药,江枫都没听过,平素他购买丹药,也多半是大路货,并没有什么讲究,当然这主要的原因,一是穷,二是因为有更多需要灵石的坑等着自己去填,故此不敢随便花钱,说白了,还是穷。 “‘七脉通幽丸’,三阶丹药,是地级修士稳定修为的一种名贵丹药,通幽乃通达之意,七脉通达,则念头通达,这七枚,需要按照次序服用,每枚间隔三天,方可化去所有药力。”他伸手将七枚丹药顺次排列,基本上是从小到大,只有个别位置有些不同。 “‘抱朴生肌丹’,三阶丹药,乃是活血之用,用于治疗极重的伤势,尤其是肢体残缺,但对神魂损伤没有任何用处。” “至于‘御龙追仙丹’,”店主露出你懂我懂的笑容,“四阶丹药,是一种令人异常亢奋的丹药,对修为没什么帮助,但可以助兴。” 额…… 话说楚安澜,你准备这种丹药做什么?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你有这种需要啊,江枫心中吐槽道,却听掌柜接着说道, “前两种丹药对玄级修士作用不大,不知道道友是否可以割爱?我们可以高价收购,而且可以给您免去鉴定费用。最后一种丹药,玄级修士使用效果反而更佳,您可以留着。” 我留着……我留着它干嘛,你哪只眼睛发现我还需要这个? “全部都卖的话,你出多少灵石?” “一套‘七脉通幽丸’一枚半三阶,两套就是三枚,这堆‘抱朴生肌丹’共一枚三阶,如果‘御龙追仙丹’也要出售的话,这堆我出两枚三阶,不过,我可提醒您,这里面最难买到的就是‘御龙追仙丹’。”店主再次“善意”的劝解道。 也就是一共六枚三阶? 倒是值不少灵石,只不过只走了一家店,倒是不知道其他店铺能出多少灵石,“我出一套‘七脉通幽丸’,以及‘御龙追仙丹’,共四枚半三阶,如何?” “这……”白胡子掌柜笑道,“我们这是小本生意,道友,您看是不是再让一让?”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以三阶灵石论价?是我听错了,还是我太穷? 江枫心中再度吐槽,心道楚安澜手头的确宽裕,否则不会有如此高品质的丹药。地级修士江枫也不是没有杀过,不论是白中凯,还是墨丘泉,身家和楚安澜根本没法比,仅仅是雁过拔毛,凭感觉收纳了一些丹药,就已经值这么多灵石了,要是自己真的贪心点,或许浅山宗就更上一层楼了。 只不过,此事对于改善楚弈鸣的处境有利,况且,拿了楚安澜的法器,一旦出售,可能会担上一些干系,自己能用“借物化影”占卜主人去向,没准有人可以借类似的物品,发现经手的修士,那对于自己这个实力低微的玄级修士,实乃不可承受之重。至于自己身上现有之物,唯一需要担心的,便只有那只得自天理门修士的白猿了。 当然,更大的秘密,只有自己和晏殊佳两人知道。 “怎么样?道友再让一步?四枚三阶如何?”掌柜再度劝解道, “也好,但是要送点东西,”江枫指了指柜台上摆放的一枚丹药,正是自己曾经暗自心动,玄级就可以服用的三阶丹药:“化脂融灵丹”,这种丹药可以去除体内杂质,提升身体对天材地宝中灵性的吸收程度,对于在这个阶段,使用普通天材地宝用处已经不大的自己,有莫大的好处,倘若能找到珍贵的灵物,与这枚丹药一同服用,效果可以加倍。 “这……,也好。” 白胡子掌柜似乎对于江枫提供的高阶丹药有着必得之心,犹豫片刻就做出了让步,这也让江枫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多走几家或许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不过想想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这些丹药来路不正,早早脱手的好,何况,自己还留了一套已知用途和使用方法的“七脉通幽丸”、能复原身体的“抱朴生肌丹”,以及换购了一枚“化脂融灵丹”,收获倒也不错。 “还有一事,还望道友指教。”见掌柜笑盈盈的收了自己的丹药,江枫便打算顺便再榨出一点油水来,“我初来利州,不知道此间,哪家店铺售卖的灵兽蛋,品质和价格更合适一些?” “灵兽蛋?出门左拐第三家,凌翔居,专卖飞行妖兽的蛋,价格虽然贵了点,但品质绝对是一流的,不过我看道友如果你没有驯兽的本领,不如直接买一只现成的。”他随手从柜台下面掏出一张小卡片,“我这里有打折券,后天下午,此间有妖兽大集,你找一个叫王乃伍的卖家,拿这张卡片,他可以给你打九折。” 言毕,他把那张卡片塞到江枫手里,偷偷的说,“人族奴隶也有,但不要声张,他的货源不一样,特殊的好。”他再度露出你懂的意思,想必还是之前的“御龙追仙丹”让他误解了自己。 江枫自然不会和他多说,痛快的收下了那枚绘有特殊图案的小卡片,出了门,便随手化作齑粉扔掉。这掌柜推荐的散户商家,买货自有他的分成,不说自己不需要什么妖兽宠物,或者人族奴隶,就是需要,明天下午兽船就开了,没那个时间。他之所以问掌柜的妖兽蛋的事,全在于他想提早准备下物事,找机会尝试提升下修为,在峡谷遗迹之中,他经历过几场搏杀,要说无所得是不可能的,但似乎还不够,加上有黑蛇之灵作祟,冲击更高层次的成功概率,低了许多。 故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更希望黑蛇之灵能够蛰伏起来,好安心的去沉淀修为,为提升做积累。御风宗之行,只是一场高级的拍卖会,正气盟既然是九老的产业,他们自然不会让有心人过来生乱,还是很有安全保障的。 虽然黑蛇之灵存在,能保护自己免受一些侵扰,比如之前在峡谷之中,就防止了晏殊佳的诡异灵力注入,之前又莫名吞噬了墨海树的狰灵,可谓潜藏的保命手段,但在这个过程中,江枫隐隐觉得,它似乎也得到了些许提升,关于这点,江枫觉得有必要找枚妖兽蛋,探测下它的成长度。 按照白胡子掌柜的推荐,江枫很快就进了这家名为“凌翔居”的妖兽蛋专营店,店铺不小,整齐的货架之上码放着不少妖兽蛋,这点同之前所见同类型店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是如其所言,鸟类妖兽的蛋,的确占了九成之多,并且价格不菲。 二阶的妖兽蛋,一般至少在四枚三阶以上,通常会达到五枚三阶,近距离接触,江枫能明显感受到黑蛇之灵的异动,只是它对普通的二阶,兴趣不大。 看来你变得挑食了啊? 此间的镇店之宝,是枚三阶的大溪鸟巨蛋,标价三枚四阶,可谓天价,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仿制品,价值低廉,如有需要请与掌柜联系”,见此标签,江枫便没有走近测试黑蛇之灵的反应,便在店中随便逛逛,屏退了过来骚扰的美女店员,最后在一枚黑的发亮的妖兽蛋之前停了下来。 与面对其他妖兽蛋不同,他感受到黑蛇之灵的强烈抗拒。 难不成,这蛋有毒?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邑故人 江枫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这枚两拳大小的漆黑鸟蛋下方,这枚烫金铭牌上写着一行小字:紫电语魂鸟,最高为四阶妖兽,较难驯化,食谱驳杂,较易饲养,培养到三阶以后,飞行中可以掩盖骑乘修士的修为,避免他人窥视。 在这铭牌的左方,还有一副成年紫电语魂鸟的画像,淡紫色的羽毛,很像普通的鹤类,但喙却更粗短,腿也更短,不像是能快速奔跑的模样。 在画像的下方,还有一行明显的字:紫电语魂鸟的肉和蛋均有剧毒,会极大的损伤神魂,只有修炼毒功的修士,方可尝试,注意,口味不佳! 果然,你倒是精明得很,江枫暗道,对神魂有损伤,也就是说,你黑蛇之灵算是一种魂?想想也是,缺少实质的形态,确实可以如此归类。 算了,不吃就不吃,反正还挺贵,江枫看了看标价,十二枚三阶! 买不起买不起,他正要转身,却突然想起,这灵兽的属性,还是不错的,如果能培养到四阶,飞行中掩盖修为,避免被窥视,岂不是就可以安心在其他宗门上空飞掠了? 相对于十二枚三阶的价格,这个功用的确不错,只是问题来了,怎么能将其培养到四阶呢?且这种妖兽,还较难驯化! 不过,倘若容易驯化,还不需要培养到三阶,那这种东西可就烂大街了,而且看形象,虽然不能说是惊艳,更称不上仙风,但也算中规中矩,驾驭起来并不算丢人。 买了? 江枫有点犹豫,毕竟是一大笔钱,刚刚卖了楚安澜的丹药,也只是入账四枚三阶而已,转眼间就要花掉,这还没捂热呢,真心有点舍不得。 花这个价钱买枚黑蛇之灵不能吃的灵兽蛋,会不会有点膨胀? 似乎瞥见了顾客的犹豫,一名模样俏丽,身材平板的店员,及时的走了过来,“前辈,您真有眼光,这紫电语魂鸟不但有这些优良的特性,”她指了指“飞行中可以掩盖骑乘修士的修为”这句话,补充了一句,“飞行速度在同阶之中,也是很快的,而且超耐寒,可以飞跃千丈以上的高山。” 江城子也能,如果达到玄级的话,江枫心中对比道,这并不是什么不定也突破了,只是眼下历练太浅,积累不够而已。 “飞那么高,会不会有点冷?” 开了个颇冷的玩笑后,江枫笑了笑,“我再看看,其实我主要是想买一枚口味不错的,有没有合适的推荐?” “口味……” 女店员明显愣住了,这位凡俗姑娘没想到江枫竟然有这样的特殊需求,不过她倒是机灵,“贵客,很多口味都是不错的,具体取决于烹饪的水平,如果从实惠角度讲,这几枚都是不错的选择。”她快步走到另一个漆木柜子旁,连续点了几枚低处的妖兽蛋,这些蛋的统一特征就是大,比这里的平均水平大上一圈。 有道理! 都是吃一次,只看烹饪水平的话,确实大一点更实惠,不过你明显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得生吃!譬如最大的那枚,江枫估计自己会吃到吐。 算了,不开玩笑了,江枫息了闲中取乐的心思,逐一感受黑蛇之灵对每一枚妖兽之蛋的感受,既然你能知道哪枚蛋有毒,那么,判断哪枚更美味,蕴含的特殊能量对你最佳,想必也不是问题。 并不是我吃,我只是食物的搬运工,江枫觉得自己还算是有觉悟的,只是黑蛇之灵没法沟通,否则定会和他商量下,能不能改变下食谱,找点便宜的东西来吃。 最终选定了一枚红色的二阶妖兽蛋,一种并不会飞行的鸟类妖兽“食草地咕鸟”,看画像,很敦实,腿很短但很多肉的那种,原来你是这种品味,江枫看看价格,六枚三阶! 好吧,前后相当于花费两枚三阶,倒也在承受的范围内,为了修为能更进一步,这个钱必须花,他正要结账离开,店里却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矮个子,眉毛短而淡,没错,就是他,蔡求真,虽然修为有所提升,似乎接近灵级七重的模样,但人不会有错。 蔡求真也感受到了另一名顾客投过来的目光,转头看向江枫,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谁,但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过此人,只是在自己曾经遇见过的诸多顾客之中,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对照,其实对他来讲,他平素很少愿意记住客户的名字,这点,在他重新回归师门,被动继承师父营造的关系网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颇不适应。 “蔡求真!”江枫先打了招呼,他自然知道对方认不出自己,因为蔡求真在宁丰小店,只见过江小白。 “你是?” “我在浅山宗大邑郡买过你的东西,还记得有张怒风峡谷的宝图么?” “怒风峡谷的宝图?” 蔡求真眼眸微动,旋即想起了这件不久之前的事,只记得当时……精于炼器的他,对形象的记忆并不算差,将江枫的轮廓与心中的影像对照了一下,发现的确重合度很高。 “原来是你,你根本不是买,是在讹我。” 蔡求真因此笑了笑,不过并没有追究旧账的意思,时过境迁,那些在大邑郡当小店主的经历,早已成了他偶然才会回忆起的醇香私藏,“抱歉,大邑郡的宁丰小店已经关了。你是路过此地么?” “去潇亭城。” “原来如此,道友也是有愿景的人。”蔡求真并没有按照修为等级称呼江枫为前辈,自打继承师父长汀君张天漠的产业以后,他平素打交道的,大多数是有求于他之人,故此,他已经习惯不按修为等级来称呼了,这在“有身份”的炼器行当中,也很正常。 “哪里哪里,我只是随便看看。”对方虽然没提正气盟拍卖会,却也点中了关键,江枫一直怀疑蔡求真有些背景,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是对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蜻蜓点水,两人交情不算深,又聊了两句,便各看各的。江枫原本有了属意的选择,却没想到蔡求真,绕了一圈之后,竟然也看中了同一枚。 “真是巧了。”江枫道,“我方才看中的,也是这枚。” “哦?这么巧?”蔡求真没介意,转身问平板店员,“你们这里,可否有孵化出来,无需培养,生机便很强大,能快速靠饲喂达到三阶的那种妖兽之蛋?” 那名店员再次愣住了,方才有个喜欢吃的,这回又来了一个想要“生机强大,生来就快速达到三阶”的,难不成你以为孵化出来就能用么? 不过她心中虽然不满,但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笑着回应道,“贵客,我不太明白您的要求,你是打算具体做点什么呢?” “我炼器缺少一枚妖兽核心,但这东西活着的太难寻找,二阶以上妖兽很少有人卖,都是卖材料,所以想要自己孵化一只,但不能种下我的灵魂印记。” “不行的,妖兽孵化出来大多品阶不高,就比如您挑的这枚妖兽蛋,是无法满足这个要求的,不止这枚,其他的也不行。而如果您想不种下灵魂印记,就培养到三阶,恐怕会很难,不少妖兽都会依赖于本来的生存环境,如果不种下灵魂印记,它们很难沟通,性格都会变得暴躁难驯,更别提晋阶了。” “不过我们‘凌翔居’可以代买一切修士用的物品的,您可以留个需求,预付一些款项,我们尽快帮你采买,只收您一成佣金。” “那也好,既然你们有渠道,帮我代买五枚三阶以上的妖兽核心,要有活着的特性,或者活着的妖兽也行,但注意不要驯化过的。” “好,不过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活着的未驯化妖兽,三阶及以上,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市场,大家通常都会将其击杀猎取材料,并且……” “并且,按照我族律法规定,三阶以上的妖兽,如果有同类化形记录的记载,就必须拥有狩猎许可证,是吧?”提到律法,不像培养妖兽的那些常识,蔡求真似乎门清,“我可以加灵石,你们去解决这个问题。” “好,贵客,那您跟我来。” 见客人这么爽快,女店员笑容更盛了三分,这么一笔大单,即便她只抽取万分之三的佣金,也相当不菲了,她赶紧将江枫晾在一旁,眼神示意另一名男店员跟进,便将蔡求真引到了后堂。 有钱就是好啊。 江枫努努嘴,将那枚红色的“食草地咕鸟”之蛋抄了起来,交付了六枚三阶,在黑蛇之灵干扰自己前,果断的将蛋放入了灵兽袋。正要离开,却见蔡求真已经从后堂踱了出来,神色却不甚满意。 “其实,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倒是有件合适的。”江枫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枚不知道何用的“鬼藤心木”,当然,妖兽有一只在灵兽袋中饿的快要昏迷的白猿,不过白猿是驯化过的,应该不符合蔡求真的要求。 哦? 蔡求真来了兴致,不过他知道此间并不适合谈这个,便拉了江枫,出了“凌翔居”,直奔对面一家不大的修士道馆。 “看道友你对结果不太满意?”江枫先开口询问,当然,他更想知道蔡求真要买这种东西做什么,只是需要一个话题切入。 “方才签的合约,一年内才能交付,时间拖得太久。”蔡求真倒是没提灵石,看来灵石对他来讲不是问题,也是,就是大邑郡的宁丰小店,一堆看不出用途的杂物,还卖一枚三阶一个,不二价呢,这蔡求真,不是个缺钱的主。 “运气好的话,也许用不了那么久。”江枫顺口安慰道,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兑现,他也知道这些商人的伎俩,签订一个较长的期限,对于商家来讲,可以避免因为时间紧迫,购货时花费太多的成本,可以安心砍价或者等待更好的购入时机。 “我很好奇,你要买妖兽核心做什么?除了炼化阵法核心,或者修炼邪功,这东西没什么市场。” “炼器!我在寻求器灵的快速培养办法,希望能用在低级法器上。” “低级法器,低级法器也能孕育器灵么?”不得不说,蔡求真思路很野,“不过,购买低级法器的人,能有那么多灵石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突破,突破知道么?”蔡求真来了兴致,“至于市场,有钱人多得是,而且,我不是为了钱。” 好吧…… 江枫暗道,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没钱,又对你无可奈何,且充满崇拜,认为你做了一件大事的样子? 江枫只能默默的拿出了“鬼藤心木”,与此同时,他看见蔡求的眼睛亮了,这就对了,既然你不缺灵石,那么我要赚个够。 “四阶!”蔡求真兴奋的喃喃自语,“你真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有了这个,成功率至少能提升两成!”他就差高兴的蹦起来,双手不停的搓动,“不行,我要立即试验一下!”他站起身,就要离开。 “哎哎……”江枫忍不住拦住他,“蔡道友,你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看他这急躁的样子,江枫确信之前那些假货,特别是那些高级假货,必定是出自于蔡求真本人之手,只有这种探索精神,才能做出那么多“无聊的”东西。 “啊,差点忘了,灵石,怎么样,你开个价吧!”蔡求真突然意识到有点失态,并且意识到这种失态,恐怕会让他被江枫狠狠的宰上一笔。“先说好,价钱要合理,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 先前也没见你谈交情啊,江枫差点忍不住嘴唇抽动,不过他对于这“鬼藤心木”也没有概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多少灵石才好,方才真应该脸皮厚点,跟着进后堂,看看他和“凌翔居”到底签的什么价位,也好给个参考,现在可好,倒有些尴尬了。 “除了灵石,你有法器么?你应该是不错的炼器师。”江枫决定侧面考察下,蔡求真的心理价位。 “法器是有的,不过法器也要配合使用才行,你把法器拿出来我看看?”提起炼器,蔡求真的兴致又增了许多,“不过,有个尴尬的问题,我得先问问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全是垃圾 “话说道友怎么称呼?” “……” 江枫未料想到竟然是这种尴尬的问题,不过想来这并非蔡求真的错,自己从未告知过对方自己的真名,当然,对方也没刻意问过,这是要脱离客户关系,真正当成朋友来相处的前奏么,问题是,报江小白,还是江枫,或者曾经用过的况才疏? “江枫,浅山宗掌门。” 江枫还是决定以真面目告知,自己曾经为了套取情报骗过蔡求真一次,伪装成地级修士墨丘泉的弟子,但墨丘泉现在已经死了,而且和灵笼商会暂时达成了和解协议,此事已经无需顾忌。 “幸会,幸会。” 听闻江枫的掌门身份,蔡求真倒是略有惊讶,不过神色旋即恢复了平静,“怪不得你手中能有如此珍贵之物。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看你的随身法器,也好方便我能帮你量身定做。” “量身定做?” “自然,店铺里的法器,都是大路货,要想结合自身优势,还得做些变化才行。你也知道,我之前在宁丰小店,只卖假货,不卖真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认为,每个修士想要发挥最大战力,必须要量身定做。” “那岂不是很贵?” “贵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江枫被陡然噎住了,心中却因此翻腾不已。默默的拿出了“灵光扳指”、“白玉飞针”、“蓝焱大剑”,以及“搅海坤力大棒”、“光盾回馈蝉衣”,至于特殊的魂器和“暖魂木灵金栎”,江枫没打算拿出来,毕竟前者是自己的独有秘密,后者涉及到人族金丹晏殊佳,身份敏感,他暂时不想横生枝节。 “没有飞行法器?”蔡求真逐一查看,眉头大皱。 江枫将“逆风如意飞舟”掏了出来,想了想,连同“寒光簪魔手环”也褪了下来,蔡求真不是穷人,修为又低于自己,江枫丝毫不担心他带着东西突然跑了。 “你的技能搭配如何?可否有一战之力?” “说来惭愧,只有一种群攻的木系技能。” 江枫提到的自然是“巨木壁垒”,这技能的实用性一般,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攻防一体算是优点,但也算缺点,攻击威力不足,防御能力又偏低,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残本技能,并不能修习到最高等级九重。 当然,即使回到从前,他相信自己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人穷志短,不能用现在的条件去衡量当时的情况。 “如果这样的话,我必须要说,这里的所有法器,都是垃圾!” 蔡求真有板有眼的评论道,“你既然战力有严重的缺陷,就应该寻找威能刚烈的法器补足自己的缺点,而不是用一些辅助类,或者特性不明显的法器。” “比如这把剑,”他拈起“蓝焱大剑”,“虽然带有一个可以近身的冲刺技能,但冲上去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杀不掉对方,即便对方同样不是近战修士,短时间内,缺少强力近战技能的你,也无法完胜,轻易便会被对手的防御类符?抵消。” “再说这把棍棒,”蔡求真扔了剑,捡起“搅海坤力大棒”,棍棒属于钝器,需要力量加持,这棍棒的【坤力】属性倒是补足了这个需求,但浪费了一个属性,如果你能稍加淬炼下身体,力量略强于他人,这个特性可以发挥的不错,但这棍棒后劲不足,之后的所有特性,都依赖于运气,倘若对手疾风暴雨般快攻,你根本就不会有拖时间的机会,何况,你都有这枚飞针,他指了指“白玉飞针”,其他人或许也有类似的法器,破除一次异常的效果并不算太难,如果想要在近战上取得优势,你需要稳定的输出,之后才是爆发力。 不得不说蔡求真的理论水平很高,几句话下来,江枫竟隐隐有些拜服,还未等他说话,蔡求真就又将“灵光扳指”、“白玉分针”和“光盾回馈禅衣”专门挑了出来,“从这三件辅助法器来看,你的争斗策略非常保守,以见招拆招为主,没有主动性进攻,要知道,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你的两件主法器,一剑一棒,已经很平庸了,如果配合合适的辅助攻击类法器,倒也还好,但你反其道行之,劣势就更明显了。” “这个不谈,”他把“灵光扳指”拿到一旁,“逃命的法器可以暂时不算,毕竟搏命搏命,有命在才是赢;” “这枚飞针刚才也有说过,被动应对总是会失去主动权,你要做的是让别人应对,才能压着对手猛打,飞针不具备这方面的特性;” “这件禅衣法器,虽然能防御多次攻击,但攻击不论强弱,都消耗次数,这点就很不好,你的身份是掌门,很少会面对群战,你需要的是一件不易被破除,且防御能力很强的防御类法器,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的进攻,而不是频繁面对防御护罩被破,不断花时间去疯狂修补的尴尬情况。” “这一点,这枚‘寒光簪魔手环’的被动激发就好得多,它并不耗费你的时间。如果你想近战,但近战技能又稀松平常,就更要把大多数时间用在进攻上,而不是防御,除非你愿意改弦易辙,做一个远程法术为主的修士。那样,你可以攒大把的法器护身,以及能方便你腾挪飞掠的法器,时刻保持距离的优势,这样才能取胜。” “你认为这法器不错?”江枫指了指“寒光簪魔手环”,以及蔡求真尚未品评过的“逆风如意飞舟”。 “还行吧,当然,主要的问题,是这两件法器是上官家的作品,和我同出一个师门,还是要给些薄面,这是行规。” “……” 感情你连珠炮般品评了我的法器,最后还是要搞什么“门户薄面”,江枫心中不免嗤笑了一声,不过蔡求真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同一个师门,是指?” “长汀一脉,现在当家人是我的师父长汀君张天漠。” 听闻此人,江枫心中一惊,这不正是当初凌飞度帮自己击杀拓跋图,想要余小正帮忙求取法器的那人么?感情无论蔡求真,还是上官家,都同出一脉。 “你的评判很有道理,不过,有什么解决方案么?” “没有,我只负责品评,至于具体的策略,还是得你自己想办法。”蔡求真这句回答颇让江枫懊恼,感情你是个理论派,也对,否则蔡求真早就在修炼大道上超越自己了,不会停留在灵级阶段,他的年龄似乎也并不比自己小,江枫心中思忖道。 “大道争锋,路都是自己走的,我们炼器之人,也只是能帮衬帮衬,需求还是得你来提,我们帮你制作。怎么样,如果你心中没有什么主意,我们也有成熟的定制方案,就和方才那‘凌翔居’一样。” 哦? 说的很有道理,但商人就是商人啊,江枫心中突然有此明悟,感情你的免费评判,将我忽悠得不知东南西北,然后等着我买你成套方案么?“凌翔居”黑你的钱,这就要从我身上找回来么,不过你知识储备不够啊,少年,你不知道浅山宗是个穷宗门么? “这个我们回头再谈,”既然师出名门,江枫并不打算明确拒绝,万一有一天真的有了大量灵石,这种成套方案,也是可以考虑的。 “咱们先谈这‘鬼藤心木’吧。你能提供什么来交换?我暂时不想要灵石。” 蔡求真这才变得郑重起来。他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三件造型类似的法器。 “这几件都是一个炼器思路,就是‘从一而终’,这点和你已有的不同,都是特性十分明显,但十分强大的类型。我介绍一下。” 【尖啸护符】,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啸音震荡】,触发无声的激荡,立即打断十丈之内的所有技能施法或符?施展,每六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属性二【灌灵】,可以通过增加灵力的灌注,增加啸音震荡的效果和范围;属性三【激活】,当啸音激荡可用时,所有其他技能的灵力消耗增加一成,但效果略微增强。 【情燃护符】,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纵情释放】,让施法者处于专注的状态,攻击更加精准且更容易触发极限杀伤,持续一刻钟,每六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属性二【灌灵】,可以通过增加灵力的灌注,增加的强化杀伤的效果和持续时间。属性三【激活】,当纵情释放可用时,所有其他技能的灵力消耗增加一成,但效果略微增强。 【疾风护符】,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灵魔如风】,让施法者敏捷极大提升,移动速度提升且施展灵符速度提升,持续一刻钟,每六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属性二【灌灵】,可以通过增加灵力的灌注,增加的强化敏捷的效果和持续时间。属性三【激活】,当灵魔如风可用时,所有其他技能的灵力消耗增加一成,但效果略微增强。 “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件,相信我,物有所值。” “不能两件么?” 江枫讨价还价,这三枚护符,的确如蔡求真所言,功能单一且强大,包括三者均有的【灌灵】【激活】属性,都和他所言的“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原则相符,三者各有优势,很难割舍,“这枚鬼藤心木,品阶可不低,而且,现在这东西很难找。” “但也不是没有。”蔡求真还是善于讲价的,“而且你这鬼藤心木,既然是木系的妖兽之心,我可以只取一半,就可以保持活力,你尽可以找人将剩余部分炼制成妖灵之灯,你既然是一宗掌门,一定是需要考虑此物的吧?” 这倒是,蔡求真说到了点子上,浅山宗现在用的“伪青龙木”,品阶不高,是应该换一个了,“你会炼制妖灵之灯?” “会是会,不过我出手的费用会比较高,你可以找上官家,他们人多,总有闲着的炼器师。你手里有两件他们的法器,和他们还算熟吧?” 熟确实是熟的,不过上次砍价太狠了,所以断了联络,江枫暗忖,“关系只能说一般,如果我去求的话,多半不会太顺利。” “上官家的家主上官霸霜刚刚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可以给你写封信,帮你引荐一下,至于能起多大作用,打多少折扣,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怎么样,加上一枚护符,交换你的半块妖兽核心?” “不。”江枫狡猾的笑道,妖灵之灯他当然需要,但是短时间内,“伪青龙木”还能勉强满足宗门所需,他自然不会接受用这种情面上的书信,用来抵账。 “我选这件【尖啸护符】,余下的价值,你打算用什么来付?灵石也可以。”他思忖着鬼藤心木的价值,估计这其中或许有二十五枚三阶左右的差价,这并不是个小数目。 “这……” 蔡求真也为了难,“差的其实不多,不过我的灵石,暂时都押给‘凌翔居’了。这样吧,我把宁丰小店的东西盘给你,你可以去拿走二分之一的存货,但店你得给我留着。” 那些奇怪的东西? 以及那些骗人的假货? 江枫嘴角微微抽动,当初出于一时好奇,购买了铁锈石片,害得自己的黑蛇之灵提升了口味,现在还吃着暗亏,不得不买二阶的妖兽之蛋才能让其蛰伏,如果再胡乱尝试,说不定会惹出什么新的乱子来。 “就这样吧,大不了定制成套法器的时候,我再给你打折,你要知道,有个炼器师朋友,是很多修士的梦想。”见江枫面有难色,蔡求真又抛出一个承诺。 这是要以情动人? “如果你需要催熟那枚妖兽之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我设计了一套与灵兽袋配合的法器,只需七天,就可以催熟任何妖兽之蛋。” “暂时不需要,”江枫自然不会告诉蔡求真,自己是要生吃的,不过提起催熟,他倒是想起那个能催熟药草,提升其药力的韩立来。 “这样吧,宁丰小店的东西,我只取三分之一,然后你需要去趟“凌翔居”,帮我把那件‘紫电语魂鸟’的蛋拿下,方才你和他们做了那么大的生意,想必他们也不差这枚蛋。”江枫心中仔细捋顺了片刻,最后还是提了个要求。 宁丰小店的东西,他暂时看不准,价值或许只是浮云,至于炼器的承诺,在没有足够灵石前,一样都是虚妄,不如实惠点,将方才那枚对黑蛇之灵有些许威慑,且在孵化培养之后功用不凡的“紫电语魂鸟”拿下。 落袋为安,至少看起来,这东西不似垃圾。 ………… 力宗,东极城。 韩立挤出微笑,同周围的一众同僚一一打过招呼,这是他第一天来飞熊军左军第三部任职,他的职务是尉官,负责传授飞熊军的低级修士近战技巧,薪俸和职位并不高,但对于一个新加入飞熊军的玄级修士来讲,这个职位已经不低。 这些全是萧明珊在后面一力帮忙周旋的结果,否则他一个没有跟脚的修士,即便申请加入飞熊军,不止要经过上面的层层审查,看是否为他宗的奸细,查验是否存有叛逆思想方能通过,还要从最低级的普通职位做起。 看着这一众十来人脸上挂着的专业假笑,韩立也知道这些人心中想的是什么,没错,老子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那又怎样?可你们就比我好?不但同样是裙带关系,而且你们那点争斗本领,老子都一清二楚。 他真想大声喊出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 赤霞门,潢水城。 掌门曾宝贤打算在去御风宗之前,最后视察下这里的情况,当然,他也抽空去暗自查看了下修士战阵的进展,但情况并不让他满意。 都是些什么垃圾货色! 不过赤霞门并非大宗大派,他很快就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修士战阵以灵级修士为主的话,威力太小,应该尝试下几种极端的攻击类战阵,至于防御特性,不要也罢,我要的是一击必杀,伤亡可以忽略,大不了增加一些替补的修士。他这样交代独孤后,才匆匆返回。 只是御风宗之行,一时间没有头绪,关键的问题是,他和慕芊雪,以及凌飞度都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堂弟曾宝骏倒是与他们有过合作,但他还需要为自己镇守宗门,不能与其一同远行。 赤霞门一众玄级修士死于怒风峡谷,让他最近的行事多有掣肘。早知道,应该派庶务不太精通,忠诚也一般的几人去,特别是刘铮纯,死的太可惜了,他心中有些惋惜,不得不说,派他去峡谷是个鲁莽的决策,但他不能当众说出来,除了付出大笔抚恤金之外,他还追赠个别人长老之职,顺便把苦水暗暗咽下,好在几个新人也有渐通庶务的迹象,希望他们能早日成长起来。 合作还是要继续,问题是,怎么能搭上线呢? 前呼后拥的出了城主府,曾宝贤一眼就察觉到路边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朝自己笑,就好像在等自己一般。 这厮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看来又要被黑一笔了,他止住众人,侧脸让仆从去招呼那肥硕的身影,自己则径直回到了城主府,安心等待那职业掮客被带上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雷霆一击 “这不是你的风格。”曾宝贤屏退左右,望着这位肥硕的矮胖修士,也是他所认识的,信息渠道最为宽泛的职业掮客玄级修士李大棒。 “最近低调了点,不过我的情报一如既往的及时准确。”李大棒用脚自己踢了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曾宝贤对面,“而且,我知道你一定需要。” “吃定我了?那照例先开个价吧!” “这次除了灵石,我要联络到‘古滇占婆’的方法。” “这不可能。”曾宝贤明确的拒绝道,“她只为我们服务,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一次,但把她的所在告诉你可不行。” “没得商量?” “没,其他的都可以谈。” “好,”李大棒长舒了一口气,“那只有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我警告你,这很危险。”曾宝贤正色道,“我的底线你很清楚,我们之前的合作都很愉快,不要让我为难。” “哈哈哈哈,我没有要动她的意思,你过于敏感了。”李大棒毫无顾忌的笑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四十枚三阶,我告诉你御风宗的情报,如果再给四十枚三阶,我帮你引荐你想见的人。” “你这么确信能猜中我的心思?” 曾宝贤眉目间略有抖动,每次与李大棒打交道,他都隐隐有赤霞门被对方的暗探潜伏多年的感觉,自己眼下的计划,只有堂弟曾宝骏全盘知道,就是独孤,也只是知道其中的大部分而已。 “当然,有需求就有可能。”李大棒道,“不要怀疑你的部下,虽然他们大多数都不忠诚。怎么样,这个价钱如何?” “六十枚。” “七十枚。” “六十五枚。” “好,成交。”李大棒从储物袋中扔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勾勾画画,罗列着最近御风宗东部的各种变化,以及寒山派的变故。 “也就是说,慕芊雪要造反,另立门户?”曾宝贤心中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暗探晚晴及派往寒山派的暗探,也都验证了这种可能性,但他并没有想出其中的真正原因,“你知道此事所为何故么?”他忍不住问道。 “向上的通路。泰荣浩正在闭关突破伪天级,他的人脉和过往,足以堆累足够的资源供他使用,但慕芊雪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想要以‘后起之秀’身份拿到同样的资源,殊为不易,她已经地级中段,需要早做准备,但在老派修士云集的御风宗,不可能靠正常手段脱颖而出。” “她会被御风宗轻松剿灭。” 曾宝贤从心底里不太看好此女,接踵分析道,“即便拿下了东南三城甚至更多,她也没有足够的帮手维持局面,不论是地级修士,还是玄级修士,底蕴都不够。而且,御风宗也不是没有伪天级修士,轻易就可将其杀死。” 说道伪天级,李大棒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御风宗掌门许德扬的确是伪天级,那也没用,凌家家主,伪天级的凌之云已经倒向了慕家,一对一,许德扬并没有多少胜算。” “九老头不会出手?”曾宝贤还是持怀疑态度。 “九老头一般都不会出手,你看覆海门的掌门魏神道被囚,有人出手了么?除非动用册封文书,否则九老头一般都会选择置身事外,谁的供奉不是供奉,只有那些天级和半圣的小动作,才是他们真正关注的焦点。” “有关九老头,你知道的倒是挺多。”曾宝贤道,“是否可以明示身份?”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告诉我‘古滇占婆’的位置,并且未来多合作几次的话,我或许可以告诉你这件事。” “我们还是谈合作吧。”曾宝贤及时止住话题,‘古滇占婆’是赤霞门的机密之一,当然,还有一张“春秋千古醉”属于更高层级的,未完全被勘破的机密。对于李大棒的身份,他是一直怀疑的,不过即便他与九老头有些关系,也不是自己现在需要刻意攀附的,只有表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真正左右九老头的一举一动。 曾宝贤虽然为地级,但也只是地级四重而已,距离需要关注更高层的大人物,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当然,如果有人愿意罩着自己和赤霞门,自然是件好事,但仅凭有限的了解来看,九老头并非铁板一块,也涉及利益之争,如果贸然投奔其中一方的阵营,必然会得罪另一方,自己实力微末,赤霞门也并非大宗大派,暂时还是不要动这个歪脑筋了。何况,正如李大棒所言,九老头对于普通的纷争,包括大规模的内乱,都会置身事外。投靠他们,对于现在阶段的自己或者赤霞门,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知道你想联结慕芊雪一方,但心中却有所顾虑。能让落英门腹背受敌是件好事,但你担心慕芊雪一方站不稳,败得太快,这个无需担心,慕芊雪已经盗得了御风宗的‘册封文书’,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继任者,御风宗掌门许得扬现在很被动,很快就会派出剿灭小队,直扑南平城。” “所以,你完全可以借这个时机,与慕芊雪达成合作,当然,你也可以站到许得扬一方,但那样没什么好处,即使他愿意割让几座城池给你,但一块被落英门隔离的飞地,对你有什么价值呢?” “你成功说服了我。” 曾宝贤细心想了一阵儿,便已认同了李大棒的建议,这同时也和他心中的设想不谋而合,与慕芊雪联结,虽然不符合赤霞门西进的主策略,但并不冲突。 “你应该知道剿灭小队的动向吧?” “知道,不过你要自己去。” “你还是不愿亲手杀人?” “对,我只喜欢做生意。”李大棒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擦数次,摆出一副索要灵石的模样,“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而且,这是我的原则。” 曾宝贤倒是没有直接给他灵石,而是扔了一件法宝给李大棒,“差不多抵消此次的情报费用,以及之前的所有欠款,如果细算,你或许还倒欠我一些。” “哦?”李大棒拿起这件法宝仔细端详了片刻,“这东西得自元楚老贼的遗迹?” “好眼力!” “也好。”李大棒收了法宝,“听说你们在遗迹中,损失不小。” “这句话很不耐听。”曾宝贤脸色变幻,似乎噎住了一样。 “哈哈哈哈,我李大棒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曾掌门还是早点出发,以免误了合作的良机。”他扔下一枚木简,“这是见面的信物,慕芊雪自然识得!”之后便把身体从椅子中拖出来,推开门准备出去,末了又停了下来,回头补充了一句: “祝你好运!” 哼! 曾宝贤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没有去送李大棒,而是将木简捡在手中仔细查看了片刻,心中已经了然,看起来李大棒已经在慕芊雪那里,拿了帮其拉拢帮手的好处,否则,也不会在潢水城等自己了。 他到底是谁? 而且,他的情报来自于哪里? 特别是后者,让曾宝贤耿耿于怀,他不能容忍一个人能轻易窥视赤霞门的秘密,这件事情,早晚要调查清楚。 ………… 御风宗,金都城。 掌门许德扬,理藩都总使李扶风,执法都总使邱正毅,正一脸凝重,在城郊亲自为一支队伍送行,这支队伍由三名地级修士,连同十五名玄级修士组成,是宗内短期内能调用的机动人力的三分之一。 无他,紧邻的覆海门内乱,牵扯了御风宗不少的精力,情报显示,有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修士战阵,正在秘密集结,其目的不言自明,这让掌门许德扬坐立难安,在这关键的时刻,东部三城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外藩寒山派也断了联络,不得不说,这个时间点非常巧合,并且,本来应该轻易将此事调查清楚的情报机构,也运转不畅,很明显,对方已经打乱了部分机构的正常运转。 此外,还有让他更担忧的事情,伪天级修士凌之云一家,不知道何故暗中迁离了金都城,信报显示,他们已经到了乱石海南岸的莲池城,这不禁让他怀疑,凌家与这场东部的叛乱,有着必然的联系,不过苦于没有证据,他不能把一个伪天级修士怎么样,凌家仍然表示对宗门效忠,并愿意参与平叛。 但他不愿意,也不敢信任他们,此时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家族许家,李家以及邱家,故此,这支平乱小队,基本上由几家的修士组成。 “尽快行动,给予他们雷霆一击。” “那泰老的弟子慕芊雪?”小队的首领,出自掌门家族的地级修士许有靖请示道,他身后站着此行的幕僚,玄级的李煜风。 “泰老正在闭关,如此多事之秋,如果证实是她在幕后操作,没必要看泰老的情面手下留情。”掌门许德扬下定了决心,“除恶务尽,早日归来,小小覆海门,最近动作频频,其野心愈发明显了。” “是!” 一众接踵踏上一支青蓝色飞舟,直奔御风宗东部而去。掌门许德扬见一行人已经远去,便回头看了看脸色变得忧虑的两人。 “册封文书,还是没有找到踪迹么?” ………… 赤霞门,潢水城。 李大棒出了城主府,并未远去,而是在城主府附近找了一家客栈,安心住了下来,等到夜幕降临,他仔细关好门窗,将所有窗帘拉下,小心的掏出了一根特制的茶色蜡烛,将其点燃。那蜡烛旋即发出丹青色的火焰,将这空荡荡的黑暗房间填满。 等了许久。 在房间的一角,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影子,在墙上抖动了三下,化作一个人形的模样。 “会长,有何交代?”那人影中传来一个声音。 “继续帮我寻找‘古滇占婆’的线索,我已经将此事正面告知曾宝贤,你们可以同时将关注的精力放在他的主要幕僚身上,倘若他们忍不住去拜会‘古滇占婆’的话,那么这打草惊蛇的计策,会节约我们不少的时间。同时,把这两件法宝分给有功劳的人。”他排出两件法宝,其中一件正是曾宝贤用来交换情报的那件,另外一件,则是来自慕芊雪。 “是!” “注意,不要惊动那个叫‘独孤’的人。” “我会小心的,他曾是我的同门师兄,我自然知道如何防备他。需要到御风宗中部去收集我们要的东西么?” “没必要,我们要的是大规模的战争。” 李大棒道,“把我们的人集中到覆海门和御风宗的边界处,那里才是应该关注的焦点。七盟这里,机会还不成熟,而且,战争的规模也达不到我们的期望。” “是!”那影子抖动了几下,再看案前,两件法宝已经消失不见。 ………… 力宗,利州城。 告别了蔡求真的江枫有点睡不着,不得不说,他的法器搭配理论刺激了自己,一直以来,江枫的斗法策略一直以防御为主,当然,这也是因为攻击类法器昂贵难觅,以符?、自身技能为主作战,也几乎是所有灵级和玄级修士的通用选择,但江枫的“玲珑宝光”、“分相术”两个天然法相技能,以及学习的“借物化影”占卜技能,造成了江枫战力的严重不足。 这种状况必须得到改变。 正气盟拍卖会,最大的特色拍卖品是技能书,但他的技能已满,短期内晋阶地级,可能性也极小,故此,这条路只能当作一种希望,并且,江枫怀疑自己没有足够的灵石,拍下自己想要的技能,不过这毕竟是条捷径,故此,江枫对此次拍卖会,还是充满期待的。 那就只有法器一条路了,同样是条耗费灵石的艰难旅程。 不过,这并非唯一的一条路,魂器给了江枫另外一种可能,“银羽箭”就是补足自己战斗手段不足的一个明显例子,只是因为技能生成的随机性,才让这种技能的获得,也变得困难起来,不过赤霞门的浦江镇,已经做了一些前期准备,只要时间允许,获得一两个实用技能,并不算难事。 当然,魂器有它的天然缺陷,一方面是使用次数,另一方面是多了也是互斥的,真正的斗法环节,不会有那么多机会给自己更换饰品,正如蔡求真所说,掌握主动是非常必要的,而更换魂器所浪费的时间,本身就是一种会造成被动的行为。 此外,承载技能的“容器”也比较特殊,这一点,也需要提前准备。 七角灰晶威力不凡,但也不够稳定,除非自己能提前侦知对手是否有足够的防御,或者能猝发特别的防御技能,这东西只能出奇制胜,在遗迹之中,与赤霞门修士刘铮纯的斗法就表明,不少修士,是有这方面的准备的。 自己因为灵石的原因在不断堆防御,其他修士,又何尝不是?不过,作为一个掌门,如果浅山宗能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的话,这种窘况,会有明显的改善,这点,是其他普通修士无法匹敌的。 好想早日达到蔡求真所说的理想状态求山得岭,求水得泉,江枫心中憧憬道,不过他明白,这里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金城派,乐林城。城主府后花园中,正在举办一场小宴。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互试探 宴无好宴。 这是冷听涛自己对于这场宴席的定位,他之所以将自己麾下的骨干精英尽数聚集在这里,一方面是试探手下之人对冷听风遇袭一事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手下之口,将此事闹大,散播开来。 在弟弟冷听风一事上,他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手下并无完整情报网的他也无从查起,故此,他只能采取一种激进的策略,就是无论背后之人是谁,他只需要在掌门苏黎清那里“摆出一副我是受害人,你看着办”的态度即可,左右掌门苏黎清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为了安抚自己,他一定会帮自己查明真相。 如果掌门苏黎清不上钩的话,或者干脆低调的缓和此事,那么就说明,掌门苏黎清自己与此事有关,脱不了干系,如果是那样,自己未来需要选择的路,也就明了清晰了。在与亲近幕僚的沟通中,他定下了两条策略: 一方面,依托外部势力,比如落英门,以及新结交的灵笼商会,尽快将乐林城附近的地盘进一步整合到自己手中,并暗中挤出宗内其他家族的势力; 另一方面,尽快做到自给自足,这方面,他需要同左家配合,毕竟大多数乐林城的资源,都是向南运输到天佑城和双龙城,再发卖到七盟其他宗门,以及更远的范围,当然,向西通过浅山宗运输到力宗、御风宗,也是不错的计划,之前他刻意结交浅山宗掌门江枫,也是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乐林城西部,山地居多,想要打通一条官道规格的商路,并不算太容易。 不过,仅靠弟弟冷听风遇袭一事,或许对于掌门苏黎清来讲,这个料还不够,故此,他故意当众抛出了与钟家联姻的事情。 钟家原本是雁栖岭的掌门家族,在雁栖岭覆灭后,其主脉尽数被赤霞门找借口除掉,支脉则逃亡到周围各宗各派,金城派也收纳了一支,其家主钟山乃是玄级中段修士,没有子嗣,有一妹妹为灵级修士,冷听风之前差人送了聘礼,想要迎娶钟山的妹妹钟韫,寄人篱下之际,能傍上这样一只大腿,钟山自然乐意为之。 冷听涛看重的是此事隐含的特殊意义。 钟韫如果能诞下子嗣,那么冷听涛就相当于获得了染指金城派北部雁栖岭故地的资格,这自然也包括上次七盟之战最后阶段被金城派吞并的几座小城。钟家治理雁栖岭多年,在此间尚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实力不济,只能忍气吞声低头做人。倘若有强有力的后盾支持,光复宗门,或者退一步,成为他宗的藩属宗门,也是极有可能的。 据传掌门苏黎清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杀掉钟山,一方面是不想承担这个恶名,另一方面,也是怀疑雁栖岭的宗门册封文书,还在钟言手中,毕竟他是雁栖岭末代掌门钟俊最亲信的人之一。 冷听涛如果迎娶钟韫,就隐隐获得了这个执掌雁栖岭故地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比较牵强,号召力不大,但对于苏黎清来讲,这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隐患,平素对于宗内修士严密掌控,避免外向串联的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此事。 “怎么样,大家的态度,你们都记录了么?”内室之中,只有他最亲近的幕僚李儒林、孔四樊,以及弟弟冷听风。 “黄古城的城主周泰明态度有问题,他私下里反对您的婚事,说这个作为属下,必须要和苏掌门先报备。” “宁塔城的城主刘洞冉也一样,有家丁发现,他在去解手时,和他的副城主开玩笑,取笑听风遇袭的事。” “其他人呢?” 冷听涛脸色微变,此两座城的城主,平素与自己的确貌合神离,对于一些稍微违背原则的问题,也常常与自己对抗,不遵号令。乐林城作为北部的重镇,管理九座城池,而这两座城池,均在边境,前者与赤霞门毗邻,后者抵近浅山宗,两名城主均是苏黎清亲自任命,与冷家的关系,并不亲密。 “除此之外,对于您的亲事,新丰城的城主成克忧,可能也有些不同的看法,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我们之所以感到异常,是因为宴会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馆驿休息,而是去了礼务司在此间的馆驿。” “礼务司的执事郑宇明,与他是连襟。”孔四樊补充了一句。 “等他们的动作。”冷听涛本想习惯性的求稳,但忽然想起来自己折腾半天并不是坐等对方主动的,便赶紧补充了一句,“运往这三座城的修士物资,你们想个妥帖的理由,拖延一阵,我要进一步试探下他们的态度。宁塔城,找个借口抓几个刘洞冉家族的人,敲打一二。同时,将请柬尽快送到天佑城和双龙城。” ………… 御风宗,运达城。 这里是中部偏西的一座小城,由地级修士许有靖带队的平乱小队,正在此间做短暂的休息,同时,也为了追加六名并未及时赶到金都城的玄级修士,队伍的人数已经达到二十四人,三名地级,以及二十一名玄级修士。 队伍仅仅停留了一刻钟,便匆匆继续东行。队伍的幕僚李煜风一一审视新加入的六名玄级修士,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从几人的背景来看,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他们的家族加入御风宗已经上百年,经得住考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出身寒族,也就是说,他们家族的成员,从未在御风宗的太、中、下三阁中担任过任何重要的职务,也从未担任过任何城主、副城主、各司执事一类的关键职务。 他们有什么理由为宗门出生入死? 李煜风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人心,如果贪求战功,完全可以再等待个把月。临近的覆海门,自从变乱以来,自立的掌门罗君集,正摩拳擦掌,对御风宗虎视眈眈,毗邻边境的金都城,这种战争到来的氛围,甚至惊退了不少身家不菲的家族,他们早已经暗中开始调配家族成员,将资财变相贩卖,转移到乱石海南岸诸城,以避战乱。凌家就是在这种风声之中,明目张胆的转移到莲池城,虽然在宗内遭到了掌门许德扬的严厉训斥,但宗内一向迁徙自由,并没有任何一条宗门条例可以为此事定罪,况且所有关键职务上的凌家人,还各司其职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将职位空出来。 他隐隐怀疑这六人是内奸,但是没有证据。 “无妨,再看看。” 带队修士许有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或许是骑墙派也说不定。只要我们能快速取得优势,一切都不是问题。”他的态度很乐观,甚至一时冲淡了李煜风的担心,不过当他从许有靖的房间出来后,发现这后来的六人,竟然都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不同修士的屋内谈天说地,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不行,我必须在到达之前,试探下他们真正的立场,李煜风暗自下了决心,不过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直接在六人之中获得什么有用消息的,只能通过间接询问他们接触过的目标,才能发现一丝端倪。 他心中思忖片刻,选定了几个关系不算疏远,但已经与那六人有过接触的修士,作为突破口。 ………… “冷听涛要纳妾?” 身在金城派双龙城的左子蝉在晨起时,就听到了这个从乐林城连夜传来的“令人发笑”的消息。 “他冷听涛身体好到这个程度了么?还三夫人?大道不要了?”他连发三问,嘲笑的同时思考对方的用意。 在情报的收集上,左子蝉比冷听涛更为擅长,盖因左家的低级修士数量,远超过冷家,具有充足的可信赖人手可以调配。并且,很多人在宗内都有职务担当,虽然并不关键,但胜在布局,更有几个小型的商会,与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经商的同时,也能为其快速传递情报。 “是,我已经找人在钟家确认过,冷听涛的确已经正式下了彩礼。” “呵,这是在试探苏黎清的底线。”左子蝉轻捻胡须,很快就将另一份之前冷听风遇袭的情报联系在一起,“他是在等苏黎清的表态,你怎么看,赵先生?” “应该是这样,”赵鸣福是左子蝉的幕僚,跟随他已经多年,自然无需顺着主人的意思讲,“很明显的阳谋,苏黎清此时的表态很关键。” “根子上还是立嗣的老问题,”左子蝉分析道,“看起来,苏掌门的六个女儿,都该嫁人了,最终就是比谁家的根子好,能出资质好的男丁修士。”说到这里,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赵先生,你认为,我们应该持什么态度?” “看!” “只是看?” “如果您不想吃亏的话,可以联络下冷听涛,但您和他属于天然的对立关系,如果被苏掌门看出你们有联合在一起的倾向,他会使出‘一山不存二虎’的策略,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咱们。” “对立永远只是临时的,我们斗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希望哄掌门他放心。” 左子蝉并不太认同幕僚的话,实际上,不论是赵鸣福,还是刚刚回去省亲,不在此间的幕僚洪三通的意思,他都不会轻易采纳,他只是习惯性的听取意见,并有自己的判断力以及决断,并且鲜有出错。 “抓住冷听风擅离职守,私回宗门的事情不放,让老四在宗门议事会说道说道此事,冷听涛现在正缺有人将此事闹大,我们得帮他一把。” 左子蝉脸上浮现出一缕淡淡的笑容,“同时,派人去探探刘家和孙家的意思,特别是刘家,他们不是要迎娶掌门的明珠么,怎么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问问婚期,我还打算喝喜酒呢,另者,钟家那里,找个不怕死的去掌门那建议一下,给他们一个城主当当,火上添把柴,这种事情最好看不过了。” ………… 午后的阳光甚是毒辣。 江枫一早就上了兽船,等了许久,才等到余小正姐弟以及余成克,与江枫预期的不同,他隐隐觉得余小曼,对于此次前往正气盟拍卖会,并没有之前那么热衷。 是已经有所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余小正自然不愿意同一脸严肃的余成克共处一室,他借故出来,到了江枫的小房间里,继续“诉苦”,江枫打了一道隔音符,低声询问道: “拍卖会的拍品,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江枫打算从这个话题入手,虽然一枚正气盟令牌可以作为四人参会的凭证,但入场费和可交易的物品,都是各自置备不可或缺的,前者可以是灵石,而后者为价值不低于五十枚三阶的物品,当然,这些可交易品并不会都出现在拍卖会上,只有少部分会被遴选出来,其余还是要等待自由交易环节,自行处理。 “额……” 这件事触到了余小正的痛处,让他想起了借给崔英豪的五阶“神木奔雷符”,之后却血本无归的事情,不过,崔家有说要还,只是没有确定日期,但至少现在是指望不上了。这个事故,他们姐弟现在还不敢向家族上层汇报,只有四叔知道,价值本身是一方面,象征意义才更重要。想到这,他不禁愣了一下,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暗道运气不好。 “我和姐姐各准备了一件法器,这东西没必要非得是自己的,只是个身家的证明,即使被选中,定一个天价起拍价,流拍之后也没什么损失。” 这倒是个好主意。 江枫突然有此明悟,不过他的法器,除了蔡求真刚刚交易给自己的“尖啸护符”之外,还真没有太贵重的,法器品阶只决定了初始价位,并不决定最终价值,正如蔡求真所言,自己手中的大多数法器,都是垃圾。为此,他决定将那剩下一小半的“鬼藤心木”拿出来,差不多能评估出这个价格,如果还是不行,那便只能用原来的计划,用得自黑水门的“宋湖宗册封文书”作为入场凭证,想必此物的价值,应是足够的。 “此次拍卖会,你们可有想要拍取的物品?”江枫故意用了“你们”二字,如果贸然询问余小曼,不禁唐突,也会引起余小正的额外注意。 “我其实无所谓,反正有大佬出一部分钱。”余小正脸上略有些得意的颜色,“争取拍一个地级技能吧,不像我姐,我还缺一个技能。” “哦?”江枫察觉到这两句话中的特别,一是此行的费用,有大佬,也就是余成克出一部分钱,另者,余小曼似乎已经先一步拿到了她想要的技能,想必这也是对方对此兴趣变淡的主要原因。 依江枫判断,两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之前并没有那么重要的样子,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变化呢?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你的‘谜题旅团’解散了,倒是可惜。我原本还有几件浅山宗的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江枫忽然觉得此事,与两人的地位提升,或许有些关联。 “自己蠢,没办法。” 余小正又被碰到了痛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不提此事也罢,聊点快乐的事。”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叩门。 却是余小曼。 余小曼还是那副清冷的面孔,余小正讪讪,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了,轻合门扉,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把东西还给我!”余小曼伸手,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要求。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战前交易 江枫自然不会把余小曼的松石项链归还,虽然两人曾经约定,这项链只不过是正气盟令牌的临时抵押物,此时已经临近拍卖会,东西理应归还。 但松石项链上面此时还承载着两次的“银羽箭”,算是自己现下不可缺少的攻击手段之一,同时,江枫不希望这种特殊的手段曝光。故此,他打了几个哈哈,找借口推脱此事,就差说松石项链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丢失的的鬼话了。 面对脸色愈发冰冷,意兴阑珊的余小曼,江枫不禁细思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最初两人还是向着“友情更深厚”的方向一路同行的,至少,在买卖情报方面,曾经是不错的合作伙伴,但在被套词两次之后,江枫刻意保持了距离,两人间的相互戒备也逐渐变深,关系也变得冷淡起来,此次同行前往正气盟拍卖会,本是修复关系的良机,如今因为松石项链的不愉快,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生疏起来。 “有些特别的原因,我还需要使用项链一段时间,非常抱歉,这件事情不能坦诚相告,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特别的秘密,还望见谅。” “只是一件普通饰品,能有什么用?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余小曼追问道,不得不说,她这个怀疑将江枫逼到了角落。 “这……其实是内人很喜欢,她拿去参照,想要购买一件同样的。”江枫突然想起来一件不错的挡箭牌,左右邱真真的事情对方也知道,并且误以为真,这个时候拿来用,也是不错的理由,总比说“自己有时候需要佩戴”要合适的多。 余小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狐疑,但关于此事的询问,也到此为止,“她还好么?你们怎么认识的?”她转而问起这些八卦的问题。 嗯? 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江枫暗忖,问出这话来的,不应该是萧明真那丫头么?他下意识感到此中或许还有语言陷阱,不敢轻易作答,想了想,便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来,“还好,还好,都是些小事情。听小正说,你已经有了玄级可用的技能,此番去拍卖会,可否还有进一步的目标?”江枫决定岔开话题,先把余小正卖了再说。 “小正的口风,早晚会坏了大事。” 余小曼飘过一个严厉的眼神,旋即变得坦然,“好在你并无恶意。没错,我是拿到了一个不错的水系技能,但不算满意。况且,只有技能是没用的,更重要的是历练和丹论,想必你也正忧虑此方面的问题,是吧?” 一语中的。 不过历练的机会,江枫并不缺,虽然正面对抗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江枫也算是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数次的修士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怎么将积累,在黑蛇之灵的盘剥下,转化为修为提升;以及在立下丹论之后,到哪处灵地去突破,浅山宗可没有三阶灵地,只希望到时候,掌管部分力宗灵地的楚弈鸣能帮上忙,只不过听说他手中也没有三阶灵地,但楚家手中,还是有的,当然,现在有了怒风峡谷之中的小块灵地作为备选,现在江枫并不像以前那么担忧。 “你有什么计划?” 以江枫对她的了解,余小曼此处应该设有陷阱,最好的对答方式应该是发问,“说吧,我不喜欢你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江枫觉得自己终于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他忽然意识到,余小曼的问题就是太功利化加不够直白,这点同萧明真不同,萧明真可以把功利的问题放在明面上,比如大骂自己白嫖,想得美,但事情还是会照例帮忙的,余小曼不同,她喜欢设下语言陷阱,将自己引到坑中就范,江枫从心底里抗拒这一点,想必这也是两人渐行渐远,关系愈发生疏的主因。 余小曼颇有深意的看了江枫一眼,“也好,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她扔出一卷莎草纸,“这是我的线人最近提供的情报,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兴趣。” 嗯? 江枫第一眼就看出了几个关键的字样,乱石海的标注,“海棠”的字样,无不说明,这是自己想要调查的“海棠散人府”。 “很危险!” “你知道?” “浅山宗的九代掌门任我道,就是死于此。”江枫将所知和盘托出,从余小曼的情报之中,他得到了此处遗迹的更详细位置,也算是一种收获。 “你有兴趣么?” “只有你我二人么?”江枫道,“只有你我二人的话,实力恐怕力有未逮。而且,你怎么知道这洞府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 “海棠散人是水系法相,但却能修习了两种土系技能,这才是我感兴趣的焦点。”余小曼道,“他一定有特殊的法宝,或者其他修炼的法门,能让他适应这种变化。” “专心修习水系技能,有什么不好?何况,你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备选技能了么?”江枫不禁有如此疑问。 “更高的追求。”余小曼道,她旋即觉得这种解释,有违“朋友”的身份,“我只是觉得,土系技能用起来,似乎更顺手一些,这是从使用符?过程中,体会到的。” “最好有地级修士带队。” “那关键的好处,恐怕会被分走。”余小曼担忧道,“按照规矩来讲,的确是这样,除非你遇到合适的人,他们恰巧对其他东西感兴趣。” “六名玄级,你觉得够么?” “看搭配。”江枫心中试图对任我道的战力做评估,发现毫无头绪,故此,他也没法给出合适的答案,“也许人数更多点,比较合适。” “我会额外收集一些详细的情报,到时候我会找你。说来惭愧,我能信赖的人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吧,你负责出三人。” 嗯?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清冷得寒气逼人么?江枫正思忖着这其中的原因,伊已经幽幽的走了。 “早点把松石项链还我。” 好像是中了另外一种陷阱,江枫突然醒转过来,对了,我貌似没答应你一同探索“海棠散人府”啊,虽然我也早晚会去的,但我本来打算达到地级才去的呀,话说回来,如果真的需要三名玄级,找谁去好呢? ………… 御风宗,垂拱城。 慕芊雪浸在夕阳之中,眺望远方,她已经通过那个神秘线人李大棒的情报网,得知了地级修士许有靖为首的平乱小队,已经过了运达城,正在向垂拱城急速奔袭而来,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将到达距离此间西北一百二十里的武陵城,并在那里修整片刻,明日凌晨直扑垂拱城。 精细到步骤和时间点,这份情报的详细程度,让慕芊雪暗暗惊讶。 说是一支小队,但对慕芊雪来讲,这支小队并不真的算小,三名地级修士,二十一名玄级修士,纵使调动了慕家所有的有生力量,她也才凑够九名玄级,其中还包括两名刚刚晋阶玄级的少年,加上凌飞度麾下的玄级修士,也不过十四名,至于灵级层面的力量,虽然有三十八名之多,但不堪一战。 凌家在此战之前是不可能出兵的。除了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撇清关系的凌飞度之外,凌家不会有任何额外的力量公然驰援自己。故此,在地级层次,只有师兄刘粲然奉师尊之命,站在自己一方,虽然她传信给其他师兄,但久久还未得到回应,想必他们也已经选择置身事外。唯有刘粲然的家族早已经撤离了金都城,现在都安置在南平城,但能提供的力量,也极稀少。 除此之外,慕芊雪还在冯既明的帮助下,裹挟了附近几座城塞,以及寒山派的若干力量,包括七名玄级,二十名灵级修士,虽然也能算一股战力,但忠诚度有不小的问题,一旦战事失利,他们要么会落荒而逃,要么会倒戈一击,不能完全信任。 可惜了,灵级修士组成的战阵还未成型,她自问最大的疏漏,就是低估了御风宗的情报网和反应能力,也低估了御风宗掌门许德扬的决心,原本以为这场争斗,至少应在半个月之后才会发生。 注定是一场血战。 “古老,冯既明来了么?” “他说今夜会及时出现。”慕芊雪的身后,正站着古传福,原本为凌飞度服务的他,受凌飞度委托,全权协助慕芊雪处理此间事务。 “可靠么?”慕芊雪忍不住问道,大战将至,平素一般只与数名修士斗法的她,未免也有些慌乱,只是作为首领,她不能把这种情绪暴露出来。 “我想问题不大,冯既明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既然他想事后拿到他想得到的份额,就必然需要和我们配合。” “希望他能尽快拿下霜居城的城主。” “掌门尽可放心,有覆海门派来的罗盛都帮忙,问题应该不大。” 呵! 慕芊雪在心中微叹了一句,听到“掌门”这个称呼,她心中的斗志再度燃烧了起来,沉静的心绪再度翻腾不已,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称呼以及背后的资源,她也不会赌上慕家的一切,晚霞铺满天边,她知道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在古传福身旁耳语了几句。 “掌门,赤霞门的掌门曾宝贤到了。” “好。”慕芊雪想起了那件自己为情报以及拉拢此人付出的法宝,暗忖李大棒此人虽然背景不清不楚,但办事还算靠谱,只是价钱有些太贵甚至离谱了。只是不知道在此关键时刻,赤霞门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才肯与自己合作拒敌,当然,让赤霞门出动大批修士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直接向御风宗宣战,何况,两宗之间还隔着落英门,赤霞门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就是曾宝贤这个地级修士本身。 自己,凌飞度,罗盛都,曾宝贤四名地级修士,加上可与地级修士一战的冯既明,或许可以与来敌一战。 “古老,咱们过去聊聊,希望他能给我们今夜的战斗,带来惊喜。” ………… 覆海门,银泉城。 新任掌门罗君集确认了家族子弟罗盛都已经到达御风宗东南的消息,便屏退了左右,连续扔出了两道高阶隔音符,又拿出一件青铜钟型法器,嵌入数枚三阶灵石,那钟型法器接踵震颤了三下,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晕,将此间与外界隔离开来。 他掏出一枚黑色的棱状水晶,将其放置在一块早已布置好小型法阵的赤铜阵盘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团漆黑的光在他面前陡然浮现,那黑光之中数道涟漪泛起,渐渐汇聚成一道光洁如玉的小块石壁。 那石壁之上,很快浮现出一道身影,正是卫阑秋的模样。 “前辈,打搅了。” 虽然年纪看起来比卫阑秋还大,但因为修为和地位的差异,罗君集还是小心的用上了尊称,“我向您请示一下,是否尽快可以动手,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御风宗也调集了人马东进,正是良机。” “可。” 卫阑秋只回答了一个字,随后停顿了一会儿,再度说道,“在鲁东来归来前,你尽可以放手去做,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不做任何保证。” “是,此事之后,覆海门定唯您马首是瞻,东部的御风宗之首慕芊雪,也委托我向您表达敬意,希望归入您的麾下。” “好。不过……”对方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得失。 “不过什么?请您明示。” “杀了魏神道,避免后患。” “这……” “有何为难?” “没……” 罗君集心中叹了一口气,杀了魏神道,他与魏家的固有势力,就再无回旋的余地,这几乎涉及到宗内三分之一的修士,以及近乎三分之一的骑墙派,他之所以囚禁魏神道,就是想在自己声望达到最高时,才了结此事。 要知道,那些来头自己都不甚清楚的隐秘修士,也就是那些修士战阵中的大多数人,在战后可不会为自己所用,只会变成一只只叮在自己身上的蚂蟥,索取之后飞离覆海门这片废墟。故此,在战后,他还需要这些骑墙派的支持。 如今支持自己的九老头之一卫阑秋,想要自己果断杀掉魏神道,也是为了避免自己骑墙,在鲁东来回归时保有余地,既然有所要求,那么这件事情,就必须要做了。 能够得到九老头之一的承认,对于罗君集这个叛乱者,甚为重要,当然,他也知道卫阑秋并不能做主,毕竟她目前只掌管着理藩院等三司,距离九老头中的前五,还有一段距离,当然,她支持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如果原本隶属在鲁东来之下的覆海门和御风宗,都转投卫阑秋的话,那么卫阑秋在九老头中,也会更进一步,进入前五,身份和地位的提升自然不言而喻。 或许获得两个宗门的供奉,只是表面上的好处,至于其他隐含的内容,就不是他这个伪天级修士,可以妄自揣度的了。 “那好,卫前辈,我马上就动手,不过,我希望今夜便能东进,那些助我之人,还需要您在暗中约束,以配合我与御风宗交战。” “随你。”石壁之后的声音清冷简练,“不要耍小把戏,记住,我从来没有帮过你任何事,在站稳之前,也不要再试图联络我,这很危险。” “是!” 罗君集刚刚做出回答,那漆黑石壁之上的清晰身影,就遽然消散了,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呼! 他长舒一口气,这场不对等的交易,看起来还要继续了,不过罗君集并不后悔,借着覆海门供奉九老会成员鲁东来无故消失的契机,囚禁魏神道,叛乱成为掌门,并转投另外一名九老会尊者卫阑秋,并经由她借其他宗门之兵豪赌一场未来,他已经无路可退。 金都城下的四阶灵脉,希望能给自己一点惊喜,他暗道,覆海门之小,如果不是恰好在那小型的四阶灵脉之中,孕育了两件孪生的奇宝,又怎么能承载两名伪天级的存在?如今,在更高的境界面前,这些资源已经远远不够,他唯有押下全部身家,才能博一个更好的未来。 金都城,我来了。 ………… 大魏国,秀水城之南,不罗山极深处。 陈昆一袭褐袍,缓步进入近五百丈深的地下密室,这处草草挖掘的密室并不大,只有十五丈见方,三四丈高,裸露的灵石矿上,此时堆满了各类丹药和材料。 “老魔,我已经帮你和附近的几名城主初步达成了交易。” “你口才不错。”万老魔背对着他,气息起伏不定,似乎在梳理体内的涌动灵力。 “魏国在西线再次战败,现在一片混乱,正是豪杰并起,强者为尊的时候。据传三大宗门,已经开始各自网罗支持者,或许还会有一场内战。这个时候,只要做了承诺,那些看不清形势而迷失的家伙,大多都会很识时务,投奔我等。” “承诺?我们有什么可以承诺?” “自然是金丹之路。你一个伪天级修士的承诺,对于他们来讲,这个诱惑足够大。何况,他们除了一点丹药和灵材供奉,什么都没有付出。” 嗬! 万老魔没把这承诺当回事,“很好,那就继续吧!” 第二百三十章 武陵激战 月光如水。 青蓝色的飞舟斩破层层微冷的气流,一路向东。 带队地级修士许有靖一袭黑衣,站在飞舟船首,脸上的棱角深刻而沧桑,静看苍茫大地之上,纷纷闪过的斑驳树影和山峦,心中却思忖着,明日拂晓如何组织进攻,方能达成雷霆一击的碾压效果。这支队伍仓促组成,从未经过任何专门的协调训练,当然,即便训练,人数也不足以拼凑成任何种类的修士战阵。 李煜风匆匆从略有喧闹的飞舟船舱中飞掠过来,在许有靖身后低声说道:“新进的六人之中,至少有三人存在严重的嫌疑,与叛军有所勾连。” “无妨!” 许有靖大手一挥,望向远处越来越近的低矮山峦,“他们已经来了,准备作战!” 什么? 李煜风心中一惊,耳畔便已经响起了一声悠扬深远的牛角声,再看前方黢黑的山峦之间,数道青色的流光,已经直奔飞舟而来。 “准备作战!” 他仓促的喊了一句,声音响彻飞舟间,脚下已然多了另外一支血红锐利的飞剑,飞舟虽然能承载大量修士,但却不利作战,在空中腾挪躲闪,更是不便。 他的声音刚落,十几道光芒已经落到飞舟之上,一时间带动的气流,让整座飞舟随之剧烈震颤起来。操控飞舟的乃是另外一名地级修士赵泉河,他立刻放弃了对飞舟的掌控,任由其向下坠落,同时手中多了一支黑色的旗幡,那布幡随风舞动,数十道蕴含死气的黑雾,已经直奔第一波冲上来的玄级修士而去。 啪!啪!啪! 还未等他的黑雾建功,倾斜欲坠的飞舟之上,大团的冰雨,裹挟凛冽如割的寒气,倾泻如注,几名刚刚跑出来的玄级修士,霍然被困在原地,不得寸进,这还不是最惨,一个迅如闪电的身影接踵而至,那修士并未携带任何法器,仅凭赤手空拳,连伤三人,正是擅长远程奔袭的凌飞度。 “凌飞度,你们凌家要与叛贼同流合污么!” 空中响彻一道深远的震喝,正是带队修士许有靖,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支银白阔剑,苍冷寂寥的光芒,随着他灵力的快速注入,映照在附近每一名己方修士身上,他们的面目因而变得坚毅有力,驱散了阵阵寒意和胆怯,将对手突然袭击导致的混乱,消散于无形。 “哼!” 凌飞度眉头一皱,没有理会许有靖的质问,转身又一个飞腿,踹飞了五丈之外一名意欲施展群体法术技能的修士,非死即伤。虽然地级的骄傲让他对跨级击杀的行为略有不爽,但战争就是战争,并不是意气用事,讲究道理的时候。 迎上许有靖的是另外一道微胖的红袍身影,正是覆海门的地级修士罗盛都,“我来会会你,许大剑!” “嗯?” 刚刚收起银白阔剑的许有靖一愣,想不到阵前竟然有人能叫破自己的外号,定睛一看,却是老对手,覆海门的罗盛都,他今日一袭红袍加身,随风舞动间,遮住了肥硕的肚腩,倒是略有飒爽之风。 “罗胖子,你这是要开战么?” 许有靖没空揶揄对手,擎着大剑一个纵越,转瞬间出现在罗盛都身侧,还趁机甩出两道剑气,将一名远处的玄级修士击飞,“我们御风宗的内务,你们小小覆海门,凭什么插手?” “哈哈,许大剑,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夜的金都城,烟花会格外绚烂,你懂我的意思么?不如趁早投降,我替掌门承诺你一个长老职务!” 罗盛都嬉笑着,话音未落,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残月银勾,身形陡然消散于无形,附近的空气中,浓郁到让人烦躁的香气,渐渐充斥到每一个角落,附近每一个接触的修士,都不免动作变得略有生涩缓慢,许有靖平素与他相熟,自然熟知他这个伎俩,他快速拈出两道灵符,灵力疯狂涌入,挥手间,两道苍蓝色的漩涡在左右身侧陡然生成,阵阵烈风从中冲涌而出,顿时驱散了附近的诡异香气。 咔! 残月银钩在虚空之中霍然显现,许有靖手起剑落,与罗盛都对峙在一处,不过他的力道远超对手,几个回合之间,罗盛都便已经败下阵来,不过他也不着急,神色淡然,身形再次消散,许有靖是队伍中的最强战力,罗盛都的主要目的,仅仅只是缠住他便可,坐等其他地级修士的收割。 地级修士赵泉河正和另外一名同级修士邱震昀,合力对阵曾宝贤和冯既明。两人自忖在御风宗见识广博,但却从未见过这两名对手,赵山河的旗幡,与邱震昀的飞剑,一个远攻,一个奔袭,加上邱震昀释放了五只金石傀儡在前阵抵挡,本来相得益彰,两人仅需守住战线,便可坐等对手出现纰漏,这是原本定下的策略,但现在却有些力不从心。 两名对手,一名油滑,左右腾挪间,攻击往往落到空出,另一名则生有苍白骨翼,速度不慢的同时,更有一手操控骨矛的技巧,让躲在金石傀儡后的两人,防不胜防。 赵泉河不免分心查看了下形势,但见许有靖此时正被罗盛都纠缠,无法脱身,而对方,还有凌飞度和慕芊雪没有对手,两人正随性在修士阵中左右腾挪,时而降下阵阵冰雨,或是放出爆裂四射的冰球,凌飞度周身,更是毒雾萦绕,加上刚猛的力道,普通玄级修士,根本不敢近身。 高阶战力竟然占了劣势,这是赵泉河一方没想到的,他本以为只有凌飞度和慕芊雪两人,加上可能存在的刘粲然,最多三名地级,没想到现在刘粲然还没有出现,对方的地级修士数量,已经超越了己方。 尽管玄级修士的数量超过对手,但赵泉河已然深深感受到了危机的抵近,趁着动手间隙,他再度扔出两道旗幡,赤黄的旗幡悬在空中,不断放出灰黄的沙尘,卷向一直游斗鲜有出手的曾宝贤,同时,他给邱震昀一个“你懂”的眼色,让其快速撤出战团,两人此时必须要分出一人去缠住凌飞度和慕芊雪,方才有可能让玄级修士发挥出数量优势,击败对方同阶阵容之后,再反过来助自己取胜。 邱震昀自然看得清此时的境况,他不敢怠慢,但不敢收了五只金石傀儡,那会让已经成型的阵线瞬间崩溃,便只能甩出一道灵符,数根五人合抱粗的巨木从天而降,迎上冯既明甩出的数根苍白骨刺,这还不够,他右手握紧,手腕上一块圆形的异骨顿时崩裂成两块,随着许有靖召唤的劲风飘落,甩向一名远处正在占据优势的敌方玄级修士。 异骨飘忽坠落,快速奔着那名白衣修士的右手手腕而去,还未等他躲闪,就已经在他手腕之处遽然合拢,顿时,灰白的光芒闪烁,那修士登时感到手腕重若千钧,方寸大乱,原本压倒性的优势,被对手几个回合之内翻盘,不过他并未因此慌乱,腾挪躲闪间,拈出一道金光符?拍在自己手臂之上,那环形的异骨顿时瓦解,但却没有继续坠落,而是直奔远处的另外一名修士而去。 “庞周道,小心!” 那白衣修士喊道,数道炽热的火光已经奔着他而来,方才被他压着打的李煜风再度欺身而上,邱震昀的异骨帮了他的忙,故此他得以抽出手来连续释放符?,掌心之中,另一道压缩的雷光,也趁此机会再度凝实,只需合适的机会,就可释放。 死! 几个回合之后,李煜风终于抓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握着那团雷光,想要拍打在对手手臂之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手手臂炸裂的凄惨模样。 然而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不管不惧的握住了那团近在咫尺的雷光,还未等它爆裂开来,就已经被一团诡异的黑色软泥包覆,再无一点声息。 李煜风心中警兆顿生,他已经认出了这团黑色软泥的来历,下意识身形急退,却有另外两道凭空出现的土墙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止住自己的去势后,土墙登时消散,向李煜风周身包覆而来。 不好! 李煜风赶紧扔出一道仅剩三颗红丸的念珠手串,那红丸一遇土墙崩解的沙尘,顿时化作无数手掌大的血色飞鸟,那飞鸟却不以速度见长,而是一路粘连无数的沙尘,越变越大,直到短小的翅膀撑不住变大的形态,才化作一团无形的血污,团团坠落。借着念珠手串的缓冲,李煜风对自己连续施展数道灵符,加持了速度和敏捷,甩出一道金叶子法器,那叶子随风而涨,将他整个包覆在内,在金光的遮罩下,急速旋转着,眨眼间消失在附近。 呼!逃出来了! 隔着数名修士,李煜风迎风而立,心惊胆战的看向自己方才逃脱的位置,那道昔日熟悉的身影,正是慕芊雪的师兄刘粲然,一直躲在暗处未出现的地级修士,如果不是因为出自寒门,想必他已经在御风宗中阁中占据高位,甚至担任城主也不遑多让。此刻,刘粲然已经放弃了对李煜风的追捕,转而化作一道随风漂移的流沙,卷向另一个目标。 战况激烈,已经有数名玄级修士身陨,许有靖早已放弃了守势,手中大剑频频出手,但他的主要目标,多半放在张开骨翼,在空中躲闪腾挪的冯既明身上,分担队中另两名地级修士的压力,尽管这样,因为缺少对手,凌飞度和慕芊雪已经趁此机会,灭杀了七八名玄级修士,而己方,仅仅是折损了两名而已。 撤? 大量玄级修士的死亡,已经让己方士气低落,许有靖决定先撤出战团,退到后方城塞再做安排,覆海门修士罗盛都的话,更让他心中惴惴,倘若覆海门今夜也同时对金都城下手,那么缺少了自己这支队伍的御风宗,在修士数量上,就不能拥有碾压之势,不如放弃剿灭叛逆,一路撤回金都城,再做安排也不迟。 左右不过是慕千雪、凌飞度、刘粲然三名地级而已,余下之人,应是他们匆匆纠集的帮手,不可能一直滞留在此间,等到他们退却,优势还会再度掌握在己方手中。 “撤!运达城汇合!” 随着许有靖一声喝令,已经跌落在地面的飞舟遽然消失,化作一支尺长的金色法器,飞向他的储物袋,退兵是不可能用这种速度较慢的法器的,只能给自为战。 想跑? 慕芊雪自然不会给许有靖这个机会,今天能够在此间取得优势,她牺牲了不少利益,包括同覆海门暗中交易,以及拉拢冯既明,同赤霞门达成合作,支付相关的线报费用,倘若就让对手这么跑了,等到他们在后方舔舐伤口恢复元气,再度奔袭而来,自己手中,可就没有那么多力量了。 她为此早有准备,给凌飞度一个“保护我”的眼神,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翠绿欲滴的符?,那符?比正常符?要大上一倍,握在纤细的指尖,迎风飘动,似有无数的生机蕴含其中。 啪! 她直接捏碎了数枚三阶木系灵石,周身的灵气因而短暂变得凝实,她的掌心之中,数道水蓝的灵力急速奔涌而出,裹挟那些渐有逸散趋势的灵气,直接涌向那翠绿的符?。 嗯? 感受到符?积聚的恐怖威能,许有靖再不犹豫,脚下飞剑灵光乍现,冲出战团。不过他不能第一个离开,否则会置其他修士,尤其是余下玄级修士于死地,他的手中旋即多了一对三尺见方的铜锣,灵力泉涌般注入,那铜锣顿时变得炽热,仿若夜空中一团熊熊烈火,他费力的将合在一处的铜锣打开,再猛然的将其合在一处。 嚓! 令人烦躁,彷如痛苦折磨的声音霍然响起,无形的音波随之激荡,在场的一众玄级修士,无不被这雷音般的声音打断身形,手中的灵符因而失去了准度,各色光芒褪去了色彩,更有少数受伤之人,口吐鲜血,身形摇摇欲坠。即便几名地级修士,动作也因而变得迟钝,身形从虚无之中显露出来,慕芊雪的符?施展,也被这贯耳的雷音打断,不过她裙摆之上浮起的一道银光,瞬间将这效果驱散,她得以重新注入灵力。 在众人犹豫的片刻,许有靖的身形左右腾挪,翦除了至少三名原本负伤的玄级修士,并来到邱震昀身前,如果对其不施展营救的话,深陷两名重量级修士缠斗的他,定然无法安然撤退。 不过许有靖有些乐观了,就在他身形出现在邱震昀身边时,另一个身影再度在原地潜伏,并尾随而至,悄然在邱震昀身后出现,随着一道银光闪现,邱震昀的左臂,登时被斩断,正是最早潜伏起来,与许有靖对抗的覆海门修士罗盛都。 疼痛让邱震昀登时清醒,他仅仅是眼神稍动,就认清了形势,右手再度握紧,原本飞出去的异骨快速回归,只是此时转而扣在左臂断处,轻松止住了流血,五只金石傀儡,更是有三只遽然收回,化作三道不断旋转的金盾,悬浮在自己周身,避免对手再度偷袭。 撤! 金锣法宝已经消耗了许有靖不少灵力,他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突入战团,营救同伴邱震昀,两人业已汇合,距离赵泉河也不远,三人眼神示意,化作三道各色流光,一同冲出战团,两侧的玄级修士,无不纷纷退让,不敢直缨其锋。 叮! 慕芊雪手中的灵符已经成型,无边的绿藤在空中霍然浮现,将附近五里之内,都完美的遮罩起来,那些绿藤并不坚韧,只是触碰其上,藤蔓上无数细微的倒钩,就会断裂并黏连在身体之上,绿藤如水蛭吸食血液一般,可以不断蚕食修士的灵气。 所有修士逃遁的速度变慢了不少,追击者的剑光,灵符,法器,因而尽显威能。遭遇地级修士,曾宝贤一直在队伍中划水,保持着实力,他瞥了一眼慕芊雪冰冷的目光,知道这样子的话,似乎后续的合作没法继续,如果是正面对抗,他自忖不是很多修士的对手,但涉及追击这种战况,倒是自己极为擅长的事。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诚意了。 他的脚下,数道黑红色火苗遽然显现,从十道开始,增加到数十道,再到百道,数百道,千道,数千道,火光彷如春日田野中萌发的幼苗一般,每隔数尺,就浮现出一朵,转瞬间,就已经铺满了方圆十里的空间,远超慕芊雪释放的绿藤范围。 他拈起一团火,手中灵力游弋,黑红色的火苗随之摆动,带动周围所有的火苗,随之舞动,只在须臾间,曾宝贤和火光覆盖范围内的本方地级修士的身形,已经随着那团火,传送到远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废墟示好 江枫正在兽船的小房间里面打坐运功,顺便思考拍卖会出手目标的事情,却突然感到兽船的速度急剧慢了下来。 提前到达了? 他和很多舱内的修士一样,忍不住拨开舷窗的厚重帘布张望,却只看见满天星辰,银河如幔,远望地面,黑??的田野上并无半点光亮,这明明是人迹罕至的野外。 很快就有兽船上跑腿的小厮过来通知,因为前方特殊的天气原因,兽船将马上就近降落,在此间临时停留,建议所有人在原地等待重新出发的消息。 什么情况? 在御风宗的南阳城上船,也只不过刚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能出什么事?天气原因?天幕之上,连一朵散碎的云都没有,哪会有这种可能?即便第二次乘坐兽船的江枫,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无法相信。 余小曼和余小正不请自来,两人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江枫问向余小曼,想必她经常在力宗各地跑商,乘坐兽船是稀松平常的事,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内情。 “七叔正在询问中。”余小曼幽幽的道,她没有解释说余成克到底会去问谁,以及怎么问,“但必然不是天气的原因。除非遇到大规模的雷暴天气,否则兽船风雨无阻,从不会间断。” 她正说着,余成克便到了。 “前方武陵城附近发生了修士斗法,据说是御风宗内部的混乱,慕芊雪协同东南三城叛乱,许有靖带人正与之激战。”他说的不算细致,但兽船停留的原因已经明了,想必他方才通过特别的手段,与消息灵通人士进行了沟通。 “有关慕芊雪,你都知道些什么?”余成克转而看向江枫,他是眼见江枫进入怒风峡谷的,故此,在谷中遇见慕芊雪,也在常理之中。 “我……”江枫很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此事似乎没必要欺瞒,“我并没有和慕芊雪交手,只是匆匆见过几面。她手中法器品质甚是不错,还有一些阵法方面的造诣。” “凌飞度和他是一伙的?” “可以这样认为。”慕芊雪非常惦记凌飞度的安危,否则,江枫自忖也没有修补法相的丹药“补相盈气丹”可拿。 “好,我知道了。”余成克转身出了门,一炷香之后,随着兽船停稳,他又出现在三人面前,交代道:“你们不要乱跑,这里是御风宗的地盘,我去去就回。”言毕,便悄然绕过兽船的守卫和小厮,几个腾挪,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自己倒跑了。” 余小正待他走远,低声吐槽道,这附近甚是荒僻,只有不远处有座废弃的村镇,仅剩断壁残垣,在夜晚也无法栖身。好在兽船的东家拿了不少免费的灵果食材出来,安抚众人,船上又多是往来的商旅,对于临时停船一事并不矫情,更无人上去纠缠停船的原因。一时间,众人仅仅是喧嚣了片刻,便再度安静下来,只有一些原本相互熟悉的人,围坐在篝火边低声耳语,聊着过往的见闻。 江枫没有乱跑,和余小正和余小曼寻了个避风之处,打出几道清洁符,静待兽船重启的通知。余小曼似有心事,话不多,余小正倒是状态很好,时不时找出点话题来,江枫一边应付,一边放出影子,直奔那荒城废墟而去,身在异乡,这地方到底是不是自然废弃的,他隐隐有些好奇。 废墟中没有一个人影,兽船的乘客大多留在原地,先前只有几个闲散之人过来解手,后来便更没有人来,影子在废墟之间任意穿行,无需刻意躲避,破碎的砖石颜色陈旧,不少地方的杂草已经数尺高,并有积年的枯枝败叶,这里已经荒废了多年。 在废墟之间,偶尔还有废弃的农耕工具,以及少量车辇的破损物件,被乱石堵塞的古井,可见这荒城的居民,之前多半是以种植为生,附近也可能会有灵泉之类的存在,而荒废的原因,很可能是灵泉枯竭,或是附近驻守的修士离开,这都会导致生产无以为继,前途暗淡渺茫。 真是可惜了。 江枫想起自己曾经考虑过,建立小灵脉进而开辟洞府的事,这件事因为没有相应的灵石以及人力,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在四郡以及罗川建设的背景下,原本六十余村镇,人丁都在以可见的速度流失,虽然这在预期之中,但随着多数村镇的快速荒废,凡俗被迫聚集在生活成本更高的郡城之中,也不是件好事,那会造成大量的凡俗生活困顿,进而造成混乱,以及出生人丁的减少,而人丁减少,同时带来的就是修士的后继乏力。 保有十几个有一定规模,各具特色的集镇,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安排,但仅靠现有的资源投放力度,很难做到这一点,思来想去,还是要靠小灵脉以及洞府去保住人气,这件事情是绕不开的,除了几个拥有矿产的村镇之外,这是唯一的思路。 拍卖会结束后,这件事情一定要提上日程,多建设些洞府,也能让灵级修士有地方安心修炼,特别是针对资质一般的修士,仅靠罗川大阵改型的那些洞府,完全是无法覆盖到普通灵级修士的。 他正思忖着,却感受到远处一阵腥风袭来,影子赶紧闪身躲在废墟的暗影之中,却见两名修士狼狈的跌落地面,其中一名一袭锦袍,看不清脸色,仅剩一条手臂,气息甚是紊乱,似为玄级修为,腰间一把长剑胡乱扎起,甚至都没来及收入储物袋,他的背后背着一名黑衣修士,两腿鲜血淋漓,齐刷刷断掉不知去向,手中捏着一枚红色无名果实,渗出殷红的汁液,不断的涌入黑衣修士体内,似乎在补充他腿部一直流失的血液。 “煜风,你快走吧,不用管我,赵泉河拖不了他们多久。”被持剑修士小心的放在地上,他第一时间就劝说道。 “不行,”持剑男子断然拒绝,“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都不应该放弃,他们一定会向金都城追击,我们取道南阳城,他们多半不会追来。” “那踏火而行的修士,追击手段果然诡异,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黑衣修士叹了一口气,“或许现在金都城也是一片火海。我担心掌门凶多吉少。” “许兄,别想那么多了,掌门乃伪天级修士,没那么容易陨落。”持剑男子连续吞下几枚丹药,细心体会了风中的气息,又远远眺望了下废墟外的火光,“我来时就发现这附近有人,现在看来,其中修士不多,我去探探?” “不,不要轻易暴露,就在此间休息,待我恢复少许,再施展一次血遁,咱们就可以接近南阳城。到时候,你我便安全了。” “万万不可,你这副身体,再施展一次血遁,轻则修为跌落,重则身陨当场,我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才是,我看那篝火附近,似乎有兽船停留,你我或许可以乘兽船离开,如果船上有治疗修士的话,可以先想办法医治你我的伤势,否则拖延久了,恐难以复原。” “兽船?” 断腿修士眼睛一亮,旋即失去了神采,“此间遇到兽船,还在停留,一定是躲避我们方才斗法的,方向应是去潇亭城,潇亭城附近就是莲池城,凌家举家迁移到那,你我前去,岂不是羊落虎口?” “凌家会公然加入叛党?” “本来不会,但今日一战之后,十有会站出来为其摇旗呐喊。” 谈到这里,两人未免沉默了良久,一人残废,一人重伤,两人行动不便,又不能施展血遁,坐兽船也不行,一时间进退两难,好在应该避开了追兵,短期内性命应该安全无虞,但拖得久了,两人的伤情也不乐观。 李煜风? 影子正要离开,那持剑修士却打出了几道清洁符,借着符?的微光,江枫认出了来者之一,这名持剑的玄级修士,正是自己在寒山派议和时,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李煜风。 对啊,李煜风也是御风宗修士,只是未想到今夜的斗法他也有份,只不过听起来,似乎是败了,而且败的很惨,也就是说,慕芊雪一方胜了? 江枫想了想,影子继续潜藏起来,本体却站了起来,“我去解个手。”他站起身来,恰好余小正与过来闲聊的另一名修士谈兴正浓,也没理他,只有余小曼狐疑的看了一眼,但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背了过去,望向黑??的远山。 穿过齐膝的荒草,江枫一路故意踢着碎石,弄出很大的声音,接近了那废墟,待到身影被一处断壁遮挡,他便闪身快速腾挪,占据了一处可进可退的位置。 “煜风兄,可否出来一见?” 躲在暗处的两人心中一惊,李煜风更是头皮发麻,他沉默了片刻,见来者没有走的意思,便从废墟之中露头,瞥见了江枫的身影。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煜风兄无需担心。” “是你?”李煜风从废墟之中站起,仅有的右手持剑支撑身体,不过他没敢露出半点虚弱的模样。 “看来你们有些麻烦,需要帮忙么?” 江枫故意把“你们”二字说的重了些,随手扔出一枚“抱朴生肌丹”,正是得自楚安澜的地级丹药,对于那名断腿的修士,应十分有用,由于气息微弱,且刻意潜藏,江枫看不出对手的修为境界,但他猜测,能从慕芊雪的追击中逃脱,两人之中,至少应有一名地级修士,而李煜风明显不是。 “嗯?” 玄级的李煜风也不认得这丹药,他也听出了江枫话中的隐藏意思,知道两人已经暴露,便不再遮掩,“许兄,你来看看,这丹药是否有用?” “你的朋友?”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的声音,一道微光显现,那潜藏之人似乎在辨别丹药,“你竟然有抱朴生肌丹,甚好,多谢了!可惜这丹药只有我能服用,煜风你只能另想办法了。” “无妨,江掌门,多谢。”李煜风的防备减少了许多,“你怎么在这?” “我去潇亭城,参加正气盟的拍卖会,兽船在此停留,想必就是因为你们吧?” “惭愧!”李煜风不愿多讲,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可有治疗的手段?或者知道兽船上可有治疗修士?” 江枫倒是有一枚得自金丹修士晏殊佳的“暖魂木灵金栎”,有一定的治疗作用,但这东西一方面只对祭炼法器的修士自身有用,另者属于人族法器,且不容易改制,他不想因此暴露自己与人族修士的关联,故此,对于李煜风的要求,实数爱莫能助。 “我去问问?” “算了。”李煜风觉得还是安全第一,他明显感受到身后许有靖的气息变得平稳,可见江枫提供的丹药效果不俗,正犹豫着,身后许有靖说话了。 “在下许有靖,多谢江掌门今日相助,他日必有厚报。”他恢复的似乎比李煜风想象的更好,只是断腿似乎短时间内无解。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 江枫只是本着结交的态度前来,能达成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正欲攀谈几句,加深下了解,却听到一声幽远的号角声传来,却是兽船要再度出发的讯号,暗道这善缘结的也差不多了,便向两人辞行,小心的穿过几处断壁,与影子暗中汇合,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兽船飞掠而去。 “这人靠谱么?”待到江枫走后,断壁之后传来许有靖的问询。 “还好。我们之前有过一些来往。浅山宗小门派,他们不会掺和慕芊雪的事。”李煜风想起了李贤午的旧事,不久前还有一封信经由自己发往浅山宗的暖谷郡,据探子回报,他已经得到了江枫的重用,现在正担任暖谷郡的镇守。 “我们休息片刻,马上赶往南阳城,到时候再赶奔力宗的利州城,我记起来,利州城我有个故交之子,或许可以帮我们的忙,找到合适的治疗修士。” “好!”李煜风望着渐渐远去的兽船,许有靖的伤势不再恶化之后,他心中也安定了不少,此次武陵之战,损失惨重,他估计即便回到金都城,也会被那些老家伙弹劾,位置多半是保不住了,不过有许有靖帮忙的话,或许只需要蛰伏两年,便可复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御风宗还在,许有靖担心金都城的事,他又何尝不担心,自己为了这个官位,所有的家族成员,可是被他强令留在金都城的。 江枫上了兽船,却没有发现余成克的身影,直到船行进了小半个时辰,余成克才踏着飞剑前来,上了兽船,问起余小曼几人,是否有发现异常。 “没,只有江枫离开了片刻,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余小正毫无心机的一句话,就把江枫出卖了,余成克不禁投过来问询的目光。 “我只是去方便方便,这兽船提供的灵食都是免费的,未免吃的有点多。”江枫佯装不好意思的说道,却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混杂饥饿感的怨念,应是徒弟江城子。 “没有其他发现?” “没有,什么都没有。”江枫讪讪的说道,迎上余小曼的目光,她其实知道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吃的,不过她似乎没有拆穿自己的意思。 江枫万不敢把李煜风供出来,天知道余成克方才去做了什么,如果他方才是向慕芊雪示好,自己的努力可就白费了,还可能被拖累。 ………… 遥远的金都城,另一场大战正陷入胶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伪天对阵 今夜,金都城的夜空宛若白昼。 数不尽的各色流光,刺耳的破空喧嚣声,燥热而窒息的空气之中,充斥着湍急的灵力乱流,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淆味道,两支修士战阵,在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正面交锋,厮杀在一处。 不断有修士从空中坠落,连同仍在喷溅灵气之花的飞剑一起,在空中划过道道弧线,个体的力量在这齐整而又杂乱的战阵之中,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 覆海门的修士战阵由十二名地级和六十八名玄级组成,飞剑杂色但尽数披着统一的藏蓝色袍服,排成翼状阵型,从西北方向直扑而来。御风宗则阵势更大,修士战阵由一百二十名修士组成,但地级仅有十名,玄级六十名,其余尽数为灵级修士,这些灵级修士多数被护在环形的战阵中央,操持远程或辅助技能,实则并不能算做修士战阵的一部分,但他们无论是袍服,还是飞剑,均同阵中的玄级修士并无区别,因为要照顾这些无法正常驾驭飞剑的灵级修士,他们的飞剑均拥有特殊的【降需】属性,故此牺牲了其他特性,移动速度变得缓慢而迟钝,好在金都城本就是御风宗的地盘,以逸待劳,空中修士甚多,在密匝的人群之中,飞剑的速度并不重要。 双方的战阵之中,均有阵法和法术加持类修士存在,各色恢弘的光芒此起彼伏,时而变阵,时而集火冲杀,漫天的法器乱舞,此起彼伏的金戈磕碰,数不尽的符?如漫天花雨般片片洒落。 轰! 如同水泡般的金都城大阵之中,射出一道磨盘粗的赤红光线,那光线打入战阵之中,瞬间灭杀了两名玄级修士,而大阵的光芒也因此黯淡了少许,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发射。作为守方,可以充分利用金都城大阵的优势,然而作为战场的一部分,金都城此刻已经生灵涂炭,一片火海。覆海门的奸细正在城中作乱,更有闻着血腥而来,数量更多的亡命散修,借着两宗大战的混乱,趁火打劫,而御风宗此刻显然没有足够的修士来应对,仅能凭借修士店铺的守卫,各自为战,即便此战胜利,金都城也会大失元气,需要数年方能恢复昔日的繁盛。 御风宗掌门,伪天级修士许德扬伫立在战阵之后,任凭灵力乱流鼓动自己的青色袍服。他的表情无喜无悲,好似身在局外,他已经经营了御风宗一百二十五年,开土拓疆,直面生死的场合并不鲜见,但今日之战,规模之大,程度之惨烈,实乃宗门运势之争! 只是这小小覆海门,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阵仗的修士战阵?这阵势,倒让他心中莫名慌乱。不,他从个别修士的战斗细节,很快就做出了判断,有些修士,甚至很多修士并非出自覆海门,这一刻,他嗅到了阴谋和赌徒的味道。 许德扬有自己的对手,战阵另一侧的覆海门新任掌门罗君集,一个叛乱者,一个许德扬并不知晓的伪天级修士,魏神道他打过交道,但对于眼前这位伪天级的手段,他多少有些陌生,可以说,罗君集是魏神道潜藏的杀手锏,只不过,这杀手锏先是伤害了他自己。 御风宗有两位伪天级,另一位乃凌家家主凌之云,此刻尚未出现在他的身侧,事情已经了然,凌家打算置身事外。覆海门虽然有两位伪天级,但被囚禁的魏神道,显然不会为罗君集而战,故此,今日的争斗,最后将在许德扬和罗君集之间决出胜负。 双方战阵中的修士均已经折损近半,但还未分出胜负。场中的趋势,对御风宗稍有不利,地级修士的数量,御风宗略有劣势,在修士不断折损,战阵合击的力量变得薄弱时,修士个人的实力,会渐渐凸显出来,那时,地级修士之间的实力对比,将影响整个战局。 凌家,凌家,凌家! 许德扬默念了这个名字数次,心中多有不甘,倘若凌家今日站在自己一方,两名伪天级对阵一名,胜败毫无悬念。自己平素还是过于提防凌家家主凌之云,导致他们并不欠自己什么情面,否则,有债必还的凌家,或许会站在自己一边。 不能再等了。 许德扬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周身顿时凝结出层层晶莹剔透的冰环,那些冰环散发着刺骨酷寒的寒意,从他的脚下,快速延伸到大阵之中,将数名覆海门的玄级修士,瞬间冻结成冰雕一般,他的手中,霍然多了一把银白色的大斧,仅仅只是一挥,一道数丈长的月牙形光芒,直奔大阵之中。 覆海门掌门罗君集也不甘示弱,虽然他晋升伪天级的时日不及许德扬,但两人同为伪天级,自忖差距不大。他并未采取任何防御手段,而是双手各擎起一把长剑,一青一紫,前者在灵力灌注下微微震颤,晃出一道数丈长的青色宝剑虚影,后者在空中一甩,数十道紫光剑气,在他周围陡然浮现,冲天的气势,让阵中己方修士,为之一振。 疾! 罗君集一声喝令,数十道紫光剑气,如影随行,跟随青色长剑激发的光芒,直取大阵之中的数名修士,两人甫一动手,竟然均是奔着对方阵中修士冲杀而去,不仅是在相互试探手段,而且均有意破坏对方战阵,损伤对方的有生力量。 但许德扬玩不起。 余下之人,均是御风宗的精锐,他冷哼一声,身形便出现在军阵边缘,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宝伞,那伞盖上有五种颜色,他只是在其中土色的光芒上一拍,那伞便登时变大,无数的沙尘从上面抖落,又聚成把把小伞的模样,直奔那些游弋而来的紫气,同时,他手中已经抓了一把金黄色的花瓣,信手碾碎一颗四阶木系灵石,那花瓣因此快速长大,他随手抖落,不少花瓣便如被秋风吹落,粘连在每一把土色小伞之上。 每把小伞在挡住紫光的同时,护住了一名己方修士,残余的金黄色的花瓣,闪耀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己方修士身上,顿时激发出两层金光护罩,似有三阶到四阶符?的强度,即便罗君集的青光宝剑虚影,在不断放射出水状的波纹攻击,也仅仅是破坏了一层护罩,溃散在薄弱的第二层护罩前,大多未能建功。 不过仍有几名修士运气很差,正如许德扬的冰环伤了几名修士一样,很快倒闭在阵前,减员不断发生,罗君集身形微动,向阵中前进了一里,抵近了许德扬,他手中的青紫宝剑合在一处,幻化为一柄更大的宝剑,那剑锋并不锐利,反而有一种荒古的镇压之意。 许德扬神情变得庄重。 他将宝伞拢起,手中多了两枚无法辨别种类的符?,念诵间将符?打在宝伞之上,那宝伞再度迎风张开,五色光芒杂糅在一起,看上去像一把花伞,在伞的尖端,一个身披彩衣的童子赫然浮现,那童子只是右手一指,五色花伞便如疾风般飞向对手。 咔! 虽然只是把伞,但与罗君集的宝剑磕碰间,竟然发出金铁撞击般的铮鸣,花伞之上,苍蓝的闪电,舞动的野火,从伞中陡然迸发,将罗君集的荒古宝剑包裹在内,似在疯狂破坏,但更像是在不断祭炼。 荒古宝剑发出一声铮鸣,在它周身,瞬间浮现出两道光芒,仍是一青一紫,那光芒之中,闪现出两道不算清晰的身影,它们冲进暴烈的雷电和炽热的火焰之中,不断的吸收其中的威能,并将其转化为浓郁的灵气,罗君集趁势甩出一道灵符,顿时狂风乱舞,驱散了这些不受他掌控的灵气,一时间,火焰和雷电,竟有偃旗息鼓的趋势。 破! 许德扬手中的大斧扔了出去,支援他的古怪杂色花伞,同时身形腾挪,出现在罗君集近前,擎起未能建功,被罗君集使用一枚玉符止住去势的大斧,体内灵气疯狂涌动,他的身体渐渐虚化,身上的宝甲光芒闪烁,似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嗯? 即使修为还未到可以幻化为原身的天级程度,也要勉力为之么?罗君集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以为只有你会么?我的先祖血脉和法相并不比你的差! 罗君集退后数丈,甩出三道符?,护紧荒古宝剑,身形同样虚化,同许德扬不同,他手中此时额外多了一把血色镰刀样的法器。 两人气势不断攀升,激荡的爆发气流,将附近仍在缠斗的修士尽数击退驱散,除却残余的地级修士,他们中的不少人,趁此机会掠到远处,开始划水,少数更是落在地上,开始收集之前修士坠落的法器。 两位伪天级掌门的战斗,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此时,战阵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资格,仅有少数地级高段修士,仍在附近掠阵,避免自家掌门受到对方地级修士的骚扰。 许德扬的身形最早完成了变化,那是一名足有十丈高的蓝色巨人,那巨人粗手粗脚,手中一把造型诡异的银色大斧,正是以许德扬之前的法器为基础,幻化的新形态,那斧拥有两刃,分处两端,如水的灵动波光从斧身之上流淌而下,将巨人的身体整个浸润其中,让他的身形变得略微凝实,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巨人面目并不清晰,双臂和腹部,生有块块寒铁样的硬甲,荒蛮亘古的力量充斥其间。 古妖形态! 人群中有人识得这种变化,这巨人手擎之物,便是本命法器与他的法相融合所化,还未等众人看清,那巨人手中的大斧,已经猛然落下,正打在还在变化之中的罗君集身上。 罗君集身形一顿,幻化的身形受了一点影响,不过他的形态已经有了雏形,正是一只翅展达到十丈的苍鹰,同巨人模糊的面目类似,它的羽毛并不细致,像是胡乱涂抹拼凑的油彩,他身形一跃,浮在半空之中,血色镰刀化作无数的彤色尘埃,飞速积聚在这苍鹰的巨爪和喙部,一时间,那苍鹰多了许多残忍暴虐的意味。 看来我也要开始根据法相,尽早祭炼第二件本命法器了。覆海门一方的人群之中,一名地级中段修士心中默念道,他正要退出战团,找个地方好好端详一番,毕竟伪天级的争斗,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修士来讲,属于珍贵无比的历练经验,何况,他一个身份都不能乱说的受雇修士,没必要为此间争斗拼命。 不料,对方一个不开眼的地级修士缠了过来,扔出两道乾坤圈,连破了他身侧的三道法盾,他不得不拼命躲闪,同时吼道: “你是不是蠢!” 那修士一愣,身形竟然慢了三分,再看对手,已经逃遁到远处的阵中,一旦追击,反而可能会落入对方圈套,他叹了口气,正欲寻找新的目标,却突然感到周身灵气一滞,抬头观望,罗君集化作的苍鹰,已经伸出巨爪,向自己扑杀而来。 擦! 我只是个地级啊,他在空中就是一滚,脚下飞剑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遮蔽了他的行迹,同时手中多了一把各色符?,毫不疼惜的一股脑甩在自己身上,然而这远远不够,那护罩甫一生成,他就已经听到了噼啪的碎裂声,化作原始古妖形态的苍鹰,竟然有直接凭借蛮力,捏碎数道三阶符?的力量。 咔! 正当他后悔冲的太靠前时,耳畔响起一声震颤灵魂的磕碰声,他不敢抬头望,知道定是许德扬出手护住自己,急速向下方掠去,不少玄级修士正在下方“寻宝”,此时也如鸟兽散,他刚冲向地面,就随之唤回飞剑,借着飞剑急速飞掠,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冲到对方阵中,他想趁此机会杀死几名对手。 啪! 身侧不止一枚三阶火爆符炸裂,将他的身形逼退了三分,再一看,正是方才骂自己蠢的那位修士,他心中怒意狂涌,再次冲了上去。 我叫你骂我! 已经熄了斗法之心的他,再次被打出了火气。 ………… 江枫在早晨的浓雾之中,到达了潇亭城。 预想的到达时间,并未晚上多少,许是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兽船的速度比往常要快了三分,几人下了兽船,余小曼早已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便直奔下榻的客栈。 因为有晨雾,时间又早,潇亭城的街市上并没有什么人,不过兽船降落点附近,正好距离城门不远,江枫在高处,倒是隐隐绰绰看见了不少凡俗在城外等候。 这么多人要进城么?这乱石海附近的潇亭城,倒是比想象的繁华。江枫一安顿下来,就掏了一枚灵石,让客栈的伙计给自己说说,这潇亭城的近况。 “别提了,最近城里乱哄哄的,你这是在东区,西区乱着呢!” “乱?为什么?” “嘿,不少东南边跑过来的人,还有西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多有钱的修士家族都整家迁了过来,不少凡俗跟风,也往这边跑,你说这人是不是傻,你一个凡俗,跑到哪去不还是那样么?这下可好,我本来说再干一个月就换家店,结果现在城里没活的人那么多,掌柜的说,以后薪俸要减少一半,爱干不干,真是气死人了。” 这伙计说着说着,就不停的抱怨了起来,江枫只好又掏了一枚灵石,才止住这位话痨的抱怨,千恩万谢的帮江枫去准备早膳了。 看起来,早有人嗅到了战乱的气息,特别是与大人物有些关联的附属家族,谁也不傻,如果没有谋取功名的机会,都不会愿意当战争的牺牲品,乱石海边缘属于御风宗的东北部边境,气候又好,自然会吸引不少人丁过来,不过,西边也有人逃难至此,是什么缘故?御风宗西边就是覆海门,难不成与覆海门掌门魏神道被囚禁有关? 他正想着,余小曼却敲门进来。 “御风宗和覆海门,昨夜在金都城大战,各有死伤。” “谁胜了?” “据说是接近平手,御风宗损失更大,金都城已毁。” 也就是说,这流民还会增加?江枫不禁想起了方才客栈伙计的话,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却听余小曼说道: “你在那荒城废墟,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择机应对 “嗯?” 江枫一惊,自己在荒城的小动作,果然被精明的余小曼看破了,虽然她当时并没有在余成克面前揭穿自己。 自己去荒城的时间,的确比较久,让人怀疑也很自然。 “我只是见到了个死人,应是被慕芊雪他们追杀,逃到那里不治而亡的。我小心的潜伏了许久,直到听到兽船开船的号角声,才不得不回来。” “利州城刚刚传来消息,两名御风宗的修士,今日凌晨被守军发现。”余小曼娓娓道来,同时观察江枫的神色。 “还有这事?” 江枫心中又是一惊,李煜风和许有靖竟然被发现了?两人虽然身受重伤,但修为不低,能够被守军发现,想必是故意暴露,想到这个关节,江枫心中不免安定下来,脸上表情也变得淡定,“或许我见到那个死人,与他们是一伙的。” “有这个可能。” 余小曼沉思片刻,“力宗已经紧急出动了修士战阵调停各方,现在态度还不明朗,战乱期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把你的小门派牵扯进去,被判定为参与争斗,丢了宗法制的保护期,你这玄级小掌门,分分钟被人捏死。”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乱掺和,哪有那个资格。”江枫自嘲道,心中却未免有些发慌,的确,没有宗法制的保护,没地级修士的浅山宗,早被周围的几家分着吃了,最好的情况,也是沦落成附属宗门。 话说力宗也出手了? 在这个节骨眼出手,明显是奔着拉偏架的架势去的,作为周边众多宗门之中,与力宗实力最接近的御风宗,在发生内乱导致分崩离析之际,力宗趁此机会出手,想必是奔着分割御风宗的目的而去的。 这事情自己和浅山宗自然没机会掺和,这同借着元楚遗迹的光,占寒山派一点便宜,或者趁黑水门内乱,挪动下界碑可不一样。 “谢谢!”江枫真诚的道了一声谢,毕竟对方出于保护自己宗门,以及自身安全的角度出发,告知这些免费的情报,实数不小的恩惠。 “嗯,好自为之。”余小曼还是那番清冷,只是应了一声,便出了门,江枫赶紧送送,这可是修复关系的好时机。 送走余小曼,他赶紧唤出徒弟江城子。 “你速度坐今天下午的兽船到南阳城,再绕道赶回大邑郡,时间很紧迫!” “啥?我还饿着肚子呢,这就要去跑腿?” 江枫扔出两枚二阶,打发他在半个时辰内,出去自行寻找可口的美味,同时备好纸笔,书写了两封短信,分别给予大邑郡镇守沈峻茂,以及罗川的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打上自己的灵魂印记,用朱漆封好,坐等江城子回来。 御风宗内乱,其宗门体量,并不是浅山宗这种小宗门可以参与牟利的,但想要喝点汤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江枫方才已经想到了一种应对策略。 从进入潇亭城时城外聚集的人群,以及余小曼提及的金都城大战,可以预测,浅山宗的凡俗和低级修士,会有一波外逃的浪潮,大邑郡作为浅山宗的西北门户,距离御风宗并不算远,虽然大多数接壤地带隔着寒山派,但寒山派同时也发生了内乱,且自然条件欠佳,无法容纳流民,江枫给沈俊茂的信中指出,让他想办法尽快收拢从北部逃遁的难民,并将其就近安置,如果出自寒山派,则送至东湖和暖谷二郡,为此,他打算拿一枚三阶作为经费,以促成这一切。 至于罗川的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江枫将其临时调派到大邑郡,帮助沈峻茂处理低级修士的问题。玄级修士大多有自己的门路,也会被北部的慕芊雪、凌飞度招揽,而灵级修士,特别是那些资质不佳的灵级,则十有不会被招纳,或许会有少量流入到浅山宗境内,他们本为修士,理论上讲不需要自己花费灵石安置,当然,浅山宗也花不起这个钱。 他们滞留在大邑郡,这是件好事,假日时日,他们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在此定居,但短期内,则可能会生出不少乱子来,这就需要强力弹压,仅靠沈峻茂一名玄级修士坐镇,恐怕力有未逮。 江城子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不是他知道问题轻重,而是现在太早,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张。 “师父,要那么急么?”江枫三言两句将这两封信的情况交代清楚,又递给他一枚三阶和十枚二阶的零用充当路费,让他亲自交到沈峻茂手中。 “机不可失,你速速去办,诸事小心为上。”江枫交代道,又想了想,对于江城子独自远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灵光扳指”也拿了出来,“遇到危险不要想着拼命,尽量走官道,这样安全。”又拿出一件赤霞门的袍服,“如果不得不走僻静的小路,就换上这件。赤霞门怎么说,也是比我们实力更强的宗门。” “师父,你可真??隆!? 江城子收了灵石和书信,遗憾的说了一句,“要是问问在就好了,还可以和我同去。” “想得美!”江枫给了他一个醋栗,“你三师弟还在学艺。等送完书信,你就去东湖郡,与你二师弟一同去沼泽祭奠下母亲。” “是!师父,我知道了。” 江城子跳脱着离开了,平日一直受江枫的管束,鲜有独自行动,这次江枫放他孤身去送信,他更像匹脱缰的野驴般兴奋,一刻都不愿意停留,江枫伫立在客栈前,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 力宗,利州城。 萧明真独自伫立在修士战阵后方,心中略有些紧张。紧致的身材,裹在力宗青色的袍服之中,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也知道这是心绪不宁导致的假象,毕竟这袍服,自带【适体】属性,具备不错的收缩弹性。 “呦!这不是明真大丫鬟么?” 身后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张望,却是一直与她有些嫌隙的萧明珊,作为战阵中修士的一员,她不像萧明真这种辅助修士,必须要站在中后方的安全地带,而是可以在若干个位置中自由选择一处,只不过安全性来讲,都比不过被护在阵中的萧明真。 “我道是谁?原来是在峡谷中实力不济,寸功未立却浪费一枚令牌,还被人英雄救美的明珊大小姐!”萧明真立即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原本萧明真的身份,是不敢直接与更早觉醒法相的萧明珊叫板的,但她现在已经“出师”,身份地位在家族之中,有了极大改善,在飞熊军为主的修士战阵中,因为“天罗风清舞”的缘故,地位也属超然,稳压了萧明珊一头。 “哼!你别看不起他,他一定会晋升地级,早晚当上内门长老的!”韩立的身份,一直受到家族中人的诟病,萧明真提起这个,就像是踩到了萧明珊的尾巴,让她立刻勉力维护起自己属意的郎君来。 “那你可要努力呀!这身宗内的袍服,也不太合适!”萧明真斗嘴笑道。 “笑什么?”萧明珊明显没听懂话外之音。 “没有足够长的裙摆的话,可没把帮他弄到长老的位置呀!只能当个小小的尉官。” “你!”萧明珊被她气的脸涨得通红,“总好过你,嫁不出去!修习了‘天罗风清舞’,就等着家族内的安排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帮你,找个俊俏的如意郎君!” 她把‘俊俏’二字说的极重,同时露出略有阴柔的笑容,嘴里哼着歌,得意的走了。力宗的修士战阵昨夜被匆匆召集,赶往利州城,就这么停在这里,不进不退,倒也尴尬,不少阵中的修士,已经散漫的在城中闲逛,完全没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嗨! 见令人生厌的萧明珊走远,萧明真便长出了一口气,那该死的家伙说的没错,修习了“天罗风清舞”,自己便只能等待家族的安排,嫁入宗内的某个核心家族之中,以确保这战阵技能不会落入他宗之手,除非她能在这之前,快速达到地级,才能有部分自主选择权,在更大的范围内遴选。想到这,她神色颇有些黯然。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中人的样子,虽然嘴上吐槽甚至贬损萧明珊,但萧明真心中其实十分羡慕,可以与自己的意中人在一起,是件多么美满的事情。她旋即想起了那奇妙古井之中的那团金光,难不成我要嫁给一束光么? 也不知道那个臭屁小掌门江枫怎么样了,嘿,我为啥要想起他,他连封信也没给我写,许是早把我忘了,不对,听说他去找过自己,不过自己没在,这家伙找自己一定没有好事,多半是有事情求我还不想给灵石,她暗自想到。 正琢磨着,萧明珊却突然感到周身一寒,勉力抬头望去,西北遥远的天际,三道金光,正从西北向利州城飞奔而来。 ………… 利州城的城主霍比特正在门口把门,作为一城之主,玄级大圆满修为的他,本来可以在这不大的利州城横着走,即便在对面御风宗的南阳城,一般修士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然而,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城主府里面现在聚集的几位大佬,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而且,几位他认得的大佬,还尊称另外三名大佬为前辈。 是的,这些前辈的修为,他完全看不清,即便用余光去探视,也感到眼前发黑,心中一阵发怵,难不成,那就是传说中的天级修士? 作为力宗修为最高者,天级初段的朱谦牧今日并不能坐在首席,他前面还有三位出身“九老头”的大佬: 首席李真龙,出身妖族青丘,北陆的最高掌控者,修为天级高段,据说已经摸到了荒级的边缘,也是赤龙门,力宗的直接供奉; 金圣熙,出身妖族赤龙门,在九老头中排名第四,修为天级中段,求火门,华帝门和油乃部落的供奉; 卫阑秋,出身人族南源宗,在九老头之中排名第八,修为天级中段,现在没有供奉宗门,现在负责理藩院,也是九老之中唯一的女性,当然,这不包括九老头下属列席的四名天级成员。 朱谦牧在列席成员之中,排序第三,虽然与九老末席的许福宁实力差距不大,但他不能也不想离开现在的位置,进入前九虽然有更大的利益,但是不进入前五意义不大,何况即使进了前五,按照九老头的规矩,出身力宗的他,也会失去力宗的供奉,这对于拥有不少朱家后辈子弟需要照顾的他来讲,是一个很难做的抉择。 在朱谦牧的下首,坐着三名伪天级修士。分别是覆海门的掌门罗君集,御风宗的掌门许德扬,以及御风宗原资深长老之一的凌之云。不过凌之云,此番并不代表御风宗而来,而是代表东南部的叛军,朱谦牧知道那两名魁首的名字,慕芊雪和凌飞度,但从未见过真人,地级修士在他眼中,还不算什么,但他知道慕芊雪是泰荣浩的弟子,而泰荣浩他是见过的,虽然还停留在地级圆满,但假以时日,桃李满天下的他,晋升伪天级没有一点悬念,听闻他在闭关,想必出关之日,也就是晋升伪天级之时。 “卫阑秋,你负责理藩院,此事你定个章程吧。”坐在上首的李真龙,显然并不想做什么决定,三名伪天级修士,与他的关系不亲不疏,要说熟悉,与金圣熙同样出身赤龙门,但久未露面的九老头成员鲁东来,才是他们的共同供奉。 “我建议将御风宗一分为三。既然罗君集昨日略胜许德扬一筹,考虑两宗剩余的修士数量,我建议御风宗,沁河以西,尽数划归覆海门,火云岭至暖赤湿地以东,八座城池,暂归凌之云管辖,并承继御风宗名号。” “那我们的名号怎么办?”下首的许德扬脸色极为不悦,忍不住问道,他本来还想纠结下覆海门修士的来源问题,不过想想应该属于没用的争执。 “听卫阑秋安排。”上首的李真龙身上气息一震,许德扬便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靠在椅背上,望向卫阑秋。 “你们弄丢了册封文书,如果你们接受今日的分割建议,理藩院会按照旧例,赐予你们新的文书,但受宗法制保护的期限,只有一百年,宗门名字,你尽快上报到理藩院,归金圣熙道友统辖。” “是!”许德扬只觉得嗓子发干,向上首望了望金圣熙,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让他安下心来,留给他的地盘,还算御风宗地盘中的精华,乱石海沿岸,也只是丢了三分之一,只是可惜了金都城以及下面的灵地,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昨夜御风宗虽然不能说败,但损失了大量修士,现在凌之云又公然站在了慕芊雪一方,自己东西两面受敌,为了确保安全,低头认栽是唯一的选择。 “另者,南阳城附近四城,划归力宗,作为调停此事的赔偿。”卫阑秋面无表情的结束了宣读,将手中的纸条收入囊中,似乎是早就做好的决定。 “即刻停战。” 李真龙的话不容置疑,“你们两家,可有选好供奉?”他望向凌之云和罗君集。“你们也可以选鲁东来,不过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归,我并不清楚。” “我选择卫前辈作为供奉。” “我也是。”凌之云附和道。 “好!”李真龙颇有深意的看了卫阑秋一眼,并没有多说,环顾一周,便消失在众人面前,待到再次出现时,已经重新回到一处五丈见方的莲座之上,他身前正跪着一名矮胖修士,正是他的曾孙李大棒。 “起来吧!” “是!”李大棒表情严肃,不过看他面皮之下,竟然隐含着笑容。 “我交代你的事情,做的如何?” “三枚‘真丸’已经借覆海门与御风宗大战的机会祭炼完毕,还需六枚便可成型,此外,还有四只源灵,仍然没有下落,我正在努力追查‘古滇占婆’的踪迹,或许能够借她之手,找到一只源灵的下落。” “不要着急,否则会引起其他几人的注意。下一次要小心些,这次有些操之过急了。你要找卫阑秋索要之物,可以去求取了,既然她已经得到了两宗的认同,按照规矩,他将替代鲁东来进入前五,理藩院不久之后,便不再由她负责。这女人心机很重,诸事你要小心,择机应对。” “是!” 李大棒小心告退,待到出了洞府,便扔出自己的飞毯,直奔东南而去。 ………… 御风宗,潇亭城。 与余小曼姐弟等待在指定地点的江枫,余光突然瞥见了灵笼商会的人,秋南嘉和廖神苍,倪大宝以及随行的一名陌生修士竟然也在其中。他上前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便回到队伍之中,等待去往‘雪岛’的宝船。 就这么等待了片刻,直到乱石海岸边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便远远看见,潮水渐急的乱石海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缓缓从天际驶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宝船行上 待到红幔遮罩的巨大宝船近了,江枫赫然发现这宝船,竟然没有任何舵手,而是由八只斑纹铁背驮龟托起,船首的一只体型较大,上有一名面目苍老,须发皆白的驯兽修士,其余则由坐在船尾的一名中年瘦削修士驾驭,整条船长九十丈,宽二十余丈,上下三层。此时此刻,上面已有部分修士,看起来,几人所在的登船点,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江枫感受到不止一股投射过来的目光,或冰冷随性,或炽烈灼神,不过随着余成克身上一股锐气勃发,那些窥视的目光,纷纷从周身散去,不见了行迹。 余成克冷哼一句,信步前行,递给赤袍守卫那枚早已备好的“三五一”令牌,但见这名面目俊朗的修士,手中一阵青光明灭,令牌便碎成无用的齑粉,略微躬身,他掏出一枚特殊的红色念珠,交给余成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放余成克一行四人上了宝船。 待到几人进了船舱,则另有一名同样赤袍装束的女修,一一收取四人的费用,并粗略鉴定携带拍品是否符合要求。按照之前余小曼曾经说的惯例,入场费为五枚三阶,拍品价值不低于五十枚三阶。 江枫心痛的扔下五枚三阶灵石,算上之前的各项花费,以及不得不在出发前用来抵充大库支出的费用,再额外扣除这笔费用后,他手中现在仅剩十八枚三阶,虽然之前在怒风峡谷遗迹中颇有斩获,但以这样的撒钱速度,这十八枚三阶恐怕也花不了多久。 实在不行,就只能找“守望相助”的楚弈鸣借钱了,他那一堆来路不正的六十枚三阶,实在是一笔巨款,江枫忍不住暗自想到。 江枫排在四人最后,待到轮到他时,便将得自天理门修士的妖兽白猿和心法递给鉴定女修,那中人之姿的修士品鉴片刻,似乎无法确认价值,便对着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名年纪更大的黑须修士出现,再次将神识探入江枫的灵兽袋。 “你的东西刚好符合规定价值,但只能参与‘轮盘暗拍会’。你写一个价格给我。” “好。” 这正合江枫的意思,只能参与“轮盘暗拍会”,说明对方认定此物品为见不得光的赃物,虽然他可以拿出“隆恩玉券”拓本,来为自己辩白和背书,证明此物的来历光明正大,但这并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先前答应了灵笼商会左使秋南嘉,协助拍取材料“焚焰天晶”,这“轮盘暗拍会”,他是一定要去的。 江枫事前已经和提前做过功课的余小曼打探过,提供‘轮盘暗拍会’拍卖品的修士,可以不用额外再支付五枚三阶的入场费,也不受资格限制,并且相对于普通的参与修士,多一次转动轮盘的机会,也就是说,江枫将获得四次机会,来撞运气以获得“焚焰天晶”的购买权,并省掉五枚三阶的费用,以及无需再次开口,找余成克索要那枚红色念珠,作为参与“轮盘暗拍会”的凭证。这点就相当于,灵笼商会帮自己出了参与拍卖会的费用,事后即使没有拿到“焚焰天晶”,这五枚三阶也是可以不还的。 至于拍卖价格,既然对方说了刚好符合规定,那应该价值略超过五十枚三阶,而“轮盘暗拍会”官方要收取一半的费用,再考虑一定溢价,他便写了个“一百二十枚三阶”的价格,恭敬的递了上去。 “这个价格,成交有些困难。”那鉴定修士未免劝道,虽然个别东西能否拍卖成功,与他这个职务干系不大,但显然他也是可以从整体收益中获利的,“你确认么?” “确认,就这样吧。” 江枫自然不想自己吃亏,如果仅仅挂了一个五十枚三阶,扣除费用,到自己手里便只有二十五枚三阶,那还不如回头自己想办法冒险出手,经过这黑须修士的鉴定,他确认此物乃是自己手头最贵重的东西,自然不会轻易割肉。 “好,随你。”那鉴定修士不再说话,这种不懂事的家伙他见得多了,便随手扔给带队的余成克一个房间的号牌,示意四人可以离去。 “有点意思。” 余成克一进了船舱的小间,便看着江枫说道,同时露出让人心中发?的笑容,他和余小曼姐弟一样,提供的拍卖品都是普通的高阶法器或丹药,并未受到鉴定修士的额外盘问,“你提供的拍品,是楚安澜的东西?” “不是,只是从遗迹中所得。”江枫知道有关此事,此时不应该瞒着余成克,倘若让他“误以为”自己从楚安澜身上揩油,并隐藏了一些特殊的物品,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的发生,“是得自天理门的东西,一只白猿妖兽以及对应心法。” “原来如此。”余成克似乎已经知晓了江枫的拍品,他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下次有这种特殊的东西,可以先让我看看。” “好,一定一定。” 东西已经交给鉴定修士,只换得一个特制的木牌,江枫对于余成克提出的要求,自然不无不可,反正现在也没法拿回来,而且他说的是“下次”。 ………… “此事容我考虑一二。” 船舱的另一头,同样形制的隔断小室内,落英门掌门涂山正和一名矮小男子交谈,两人周身,一道淡金色的厚重保护光罩,配合船舱自带的隔音法阵,将这里的一切都封闭起来,小心的避免着他人窥视。 “您尽快,带有古妖器灵的法宝,市面上可是极少见的。”那只有筑基修为的矮小男子微笑着,并未因为涂山有着金丹实力有任何怯场的表现,“而且,这几件法宝的其他属性,也是极佳的。” “带有这种特殊器灵的法宝确实稀有,特别是在北陆,但是,这不是真正的古妖器灵,虽然效果并没有多大差别。”涂山着重将“北陆”二字说的重了点,“而且,这东西买了,是否会有一些麻烦?” “有风险才有收益,否则我们也不会卖的这么便宜,至于是否是真正的古妖,你也知道效果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未对涂山提及的“北陆”二字做任何回应,只是解释了为什么价格如此便宜,以及进一步劝说涂山放弃疑虑,直接购买。 “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涂山勉力将目光从那诱人的图册和法宝属性上挪开,心中再次对属意的四件物品进行了评估,八枚四阶,即便对于他这个落英门掌门来讲,也并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上次七盟的战事,碧云宗的赔款,也只不过是六枚四阶而已,当然,赔款仅仅是象征性的惩罚,并不是想让碧云宗因此一蹶不振甚至崩溃,承认领土的现状,才是条约的主要内容。 这个价格,涂山自忖要动用宗门大库或者变卖手中的一些珍贵法器,方能快速攒够,不过那几件法宝,也的确物有所值,光是古妖器灵的强大属性,就值这个钱,虽然比不过黑鲸大剑,但也足以凭此睥睨一方了,当然,这还需要修为与之相称,否则,能否驾驭驱使古妖器灵,都成问题,要知道,从怒风峡谷遗迹之中脱困而出,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还了黑鲸大剑的那笔旧账。 话说这十件法器,是从哪里来的呢? 古妖器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涂山心中暗忖,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来历不清不楚,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只能隐隐猜测这东西或许来自南陆,并且无法曝光,只能在这里暗中贩卖。 活着的古妖在北陆存在已经不多,至多两手之数,即便有这个实力猎杀,没有“九老头”的首肯,也是无法动手的,他怀疑这东西出自人族占据优势的南陆,那里有特别的办法豢养妖兽,并使用一种炼妖禁术,将妖兽合二为一,进而培植更强大的妖兽,那些妖兽虽然无法同真正的古妖相比,灵智也多半不高,但可以从其体内提取各种材料和灵魂精华,用于炼丹和炼器。 如果走正规的贸易途径,修士用的高级物品,比如三阶以上的法器,在南陆和北陆之间,有两倍本体价格的关税,那么这几件属性优秀且带有古妖器灵的法宝,至少要二十余枚四阶,堪称天价。 这种不合理的税率,是天元北陆、南陆,以及鲸海群岛之间修士力量平衡的需要,身为金丹修士,以及落英门掌门的涂山,他多少明白这其中的猫腻,无外乎这些高级的物品,只能在那些天级的大佬之间互通有无,因为他们有特殊的手段跨域距离的限制,以物易物,来实现互通有无,而自己这些“身处底层”的修士,只能跪伏在这些大佬前,摇尾乞怜,请求他们的恩赐。 知晓这些秘密的涂山,只能将这些怨念隐藏在心中,即便他与落英门的九老头供奉,也是七盟一众宗门的供奉天级中段修士刘庭坚还算熟稔,也从不敢表露任何不满。 “好,我等您的好消息,如果您有意购买,就可以来三层的酒馆来找我。如果到了雪岛,您还没有下定决心,便去雪岛山腹的‘天佑酒馆’来找我。” “尹都是吧?” 涂山再次确认了他的名字,此人身材矮小,特征明显,容貌欠佳,故此,他相信此人并未做什么伪装因为谁要是做了伪装,还留这些明显的特征,那他一定是个笨蛋。 ………… “朴兄?” 在知道宝船上禁止争斗后,江枫便和余小正扎进了位于宝船三层的酒馆,两人对于余成克同样心存忌惮,故此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一致。不过当江枫刚刚走进酒馆时,就瞥见了这个熟悉的身影,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打了一声招呼。 然而还未等他回头,江枫却看见了坐在旁边的另一个身影。 齐国金丹修士晏殊佳! 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晏殊佳也同一时间看见了江枫,不过她故意借着被其他东西吸引而转头,只把短发背影留给江枫,江枫便已经心中明了,知道这不是贸然相认的时候,好在兄弟朴铁信及时的回应了自己。 “江兄!”朴铁信一把将江枫拉了过来,握着手端详了片刻,“好久未见,竟然能在这看见你。” “哈哈!”江枫自然是极高兴的,挤过来的余小正也认得他,只不过交集不多,余小正倒是多看了几眼晏殊佳,惹得感知敏锐的对方颇不高兴回头打量余小正。 “朴道友,这些人是你的朋友?” “我来介绍一下。” 朴铁信的笑容挤的很难看,他先是按照掌门身份介绍了江枫,再以道友身份介绍了余小正,并将齐国翘楚晏殊佳介绍给二人。江枫借故询问了晏殊佳是否就是参与怒风峡谷遗迹的晏殊佳,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宾主才不冷不淡的谈了几句,朴铁信见晏殊佳谈兴不佳,便拉了江枫到了另外一处,聊起最近的情况来。 得知朴铁信已经入了北剑门,江枫心中略有遗憾,他原本是想将朴铁信留在浅山宗的,但一方面,浅山宗无法提供给对方足够的资源支持,另一方面,引入一个高于宗内所有修士修为境界的地级修士做客卿,也是不符合宗法制规定的。 “朴兄,北剑门虽然修炼资源丰厚,但毕竟处在七盟东部混乱地带,不如将家族的部分成员,安置在浅山宗,如何?” 江枫不想轻易放弃这段善缘,两人的距离现在比之前要远的多,修为也差了一个层级,假以时日,如果没有任何牵挂的话,只会渐行渐远,如果对方能把家族成员留一些在浅山宗,自己照拂一二,对于维系两人的关系,包括未来互相帮助,都是十分有用的。 这并非功利之举,相互照拂,乃是修士界常见的交往手段。 “这主意不错。” 朴铁信只是粗略想了一下,便同意了江枫的建议,作为一名漂泊多年的散修,朴家子弟不多,除了他,也只有两名灵级修士,他原本想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北剑门,但也有凡俗子弟并不想远迁,放在力宗真武城他也不放心,安置在浅山宗也是不错的,何况,他也隐隐觉得北剑门将来或许可能会有变乱,子弟聚在一处,的确有些风险,他明白江枫存续友情的意图,他也自然乐意为之。 两人又谈了片刻,朴铁信带他回到二层的船舱,将北剑门掌门万斐然介绍给江枫,两人打了招呼,算是初步相识,这位年纪不大的北剑门掌门,正一个人躲在船舱里研究自己的诗集,他兴致勃勃的将诗集递给江枫品鉴,不过显然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江枫兴趣不大,更没什么合适的辞藻与之交流,客套了几句之后,宾主均觉得兴趣缺缺,没有共同语言,江枫便起身依照礼数告辞,据说宝船一个多时辰之后就会到达雪岛,他打算先回去同带队修士余成克汇合。 至于余小正,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江枫刚下楼梯,准备回到底层的房间,从楼梯旁边却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他一把拽了过去,耳边响起一声细语,“这边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宝船行下 “嘿,好久不见!” 听着声音,江枫就已经知道是谁,如他所料,正是宫装打扮的齐国金丹修士晏殊佳,下意识的客套了一句,就被她一把抓住,塞进了旁边的一个逼仄的隔间之中。 这是一个可以临时租用的小隔间,空间不大,仅有一张可以至多四人围坐的漆木地桌,茶色的门板与其他普通房间明显不同,看样子是晏殊佳早有准备预先租下的。 晏殊佳连续打出两道隔音符,才放心的低声说道:“东西都还好吧?” “还好,一直在我身上。” 江枫心中自然明白晏殊佳说的是古宝永恒之塔,自从这东西被他塞入手套,又放入那枚掏空的龙胆果之后,江枫一直没敢动它,从回归宗门起,连续与多个地级修士打交道,他生怕古宝的气息泄露,被有心人窥视,引来不必要的风险,便一直将其雪藏。 至于祭炼,他早想好了,可以找机会独自前往孤寒镇的雪顶修炼道场,那里地处偏僻,少有人烟,正是合适的地点,只不过,古宝怎么祭炼,他一时还没有头绪,只是暂时想先用普通祭炼法宝的方法尝试一二。 “那就好。” 晏殊佳掏出一本簇新的书,上面有“?子道经”字样,看上去是本平淡无奇的静心类道经,玲珑宝光下毫无光彩,“这本书的第三十九页处中脊,藏有一张折叠成一处的小纸片,上面有粗略祭炼此物的法门和材料清单,你尽快想办法弄到,开始祭炼,普通的祭炼方法速度太慢。”话语间,她还是只字未提“古宝”二字。 “为什么你不亲自弄?” 晏殊佳一提起材料,江枫心中马上有了明悟,既然是祭炼古宝所用,那这材料定然价值不菲,自己手头可没有余粮可用,“材料由你提供?” “想得美,我怎么提供?我的储物袋每次进出宗门都要检查的,能拿这本书出来,已是万幸。我提供方法,你提供材料并且出力,这很公平。” “我祭炼这东西有什么用?”见晏殊佳小心谨慎,江枫也有样学样,绝口不提“古宝”,虽然有隔音符的限制,但谨防有特殊本领的修士,还是十分必要的。 “你忘了,我们二人是共享此物的,你祭炼和我祭炼,没什么区别。不要小看了粗略祭炼,方法我都抄在了那字条上面,仔细研读。” “好吧……那有灵石么,支援一点?” “灵石也不行。”晏殊佳一副看穷鬼的眼神,“同行的还有我的一位陈师姐,没法交代大额的灵石支出。” 大额的……小额的也行啊,我不挑…… 止住诉苦的冲动,心中思忖着,这材料估计也不便宜啊,不禁暗暗叫苦,他正思虑着要不要问点别的或者是否有变通的办法,晏殊佳却做出“嘘”的手势,小声的感受着房间外面的气息,还未等江枫反应过来,她已经开门出去,快速的离开了。 这人…… 江枫心中吐槽,只好又等了片刻,估摸着晏殊佳已经走远,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房间里面只剩他一人,自然无虞被有心人窥探,他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这可不行,墨道友,我是欠李道友一个人情,但帮你上船,已经费了不少功夫了。”船舱三层的酒馆中,矮个子尹都正和一个身形高大的光头修士讨价还价,如果江枫在,应该很容易认出后者,正是与他有杀兄之仇的灵笼商会护法墨海树。 “两枚三阶,帮我这个忙,‘轮盘暗拍会’上有我特别关注的东西。”墨海树不愿放弃,双手插在袖袍之中,一边貌似随意的打量着酒馆中来来去去的男女修士,一边小声的讨价还价道。 “不是钱的问题,我不适合频繁抛头露面。” 小个子尹都的半个头露在柜台之上,褐色的杂乱短发像一蓬栽在柜台上的乱草,他一边吃着几枚拇指大的红色灵果,一边随口应付道。 “你这个样子,是否抛头露面,都是他人关注的焦点。”墨海树吐槽道,两人在此聊天,个头矮小,特征鲜明的尹都,一直吸引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彼此彼此。”尹都不禁把目光投射到墨海树锃亮的光头,以及与庞大脸盘并不融洽的豆大眼睛上,“别在这跟我墨迹,你尽快离开这,否则对我们双方都不好。” “五枚。”墨海树抬高了价格。 “没戏。参与‘轮盘暗拍会’需要上船时给的红色珠子做凭证,我上哪给你弄去?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十枚,以及我的友谊。”墨海树继续加大了价码。 “你一个地级修士的友谊,对我有什么鸟用?” “我可以帮你,让你不喜欢的人,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一个人就能代表灵笼商会?” 尹都嘴角笑了一下,颇有些不屑,不过他似乎被对方的条件略微打动了,“我试试看吧,但不保证结果。你在这里等我,这个忙帮完之后,咱们就两清了。记住,等到了雪岛,咱们就是陌生人。” “那是自然,规矩我懂。” 墨海树知道此人能量很大,既然他答应帮忙,就自然有办法解决,要知道,他上了这条宝船,可是没有出示任何令牌,那维持进场的修士,只是对尹都冷哼了一句,就放自己上了宝船。此人说与这宝船的主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第一个不信的,也不知道左使李隆简是怎么搭上这条线,只不过从这位筑基修士的态度来看,李隆简与之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厚,甚至可能仅仅只是一次帮忙的机会。 不过从尹都还需要按照规矩去帮自己弄一个凭证,才能入场‘轮盘暗拍会’来看,在雪岛之上,尹都的背景能起到的作用不大,在“正气盟”面前,他还是要守规矩的。 ………… 江枫正要回到自己房间,迎面却遇上了另外一名熟人,落英门掌门涂山。 “前辈!” 对于修为在金丹中期,且有“疯子”名声的涂山,江枫还是必须要尊敬一二的,何况看起来对方似乎心情一般,面色犹豫,似乎在琢磨某事。 “嗯!”涂山只是冷哼了一句,就如同看见空气一般,与他擦身而过,这让江枫本来想进一步沟通下浅山宗别院建设的想法落空。 或许他正有烦恼的事,江枫心中暗忖,反正上了雪岛,还有很多机会见到,等到他心情好再说。 不对! 我有东西要交给他,正要放弃的江枫突然想起来赤霞门暗中操练修士战阵的事情。他赶紧回头,正想叫住涂山,却看见对方也一样回头了。 双目对望,江枫心中一寒,感受到浓重的压抑,却听对方说了一句: “跟我来!” 熟悉的路线,涂山自然不会去出手租用小房间,这种活只能修为低的江枫去做,好在方才与晏殊佳会面的房间钥匙还没有归还,便省下了一笔。 “有一件隐秘的事,你帮我去做下。”涂山刚刚坐定,也没打出隔音符,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道。 江枫这才注意到房间之中,凭空多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将自己和涂山同外界完美的隔离开来,他不敢表露出犹豫,恭敬的说道:“前辈既然张口,我自然会尽力为之,不过我有件东西,需要您先看一下。” 江枫将记录有赤霞门修士战阵修炼场的鱼头法器递给涂山,这记录本身就是为赤霞门的敌人准备的,从记录的价值上来看,此物对于碧云宗和古剑门,应该排第一,但这两家宗门,江枫没有任何门路与之沟通;落英门和金城派应当次之,对于金城派,江枫有些犹豫,毕竟希望他们能和赤霞门互相消耗,避免出现过于强大的近邻,但落英门不一样,他们与浅山宗并不直接接壤,且整体位于赤霞门北部,赤霞门想要西进,落英门一直算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两者之间戒备很深。 “这是赤霞门的哪里?” “远桥镇。” 涂山沉默了片刻,这鱼头法器记录的影像,他能看出来是真的,赤霞门暗中操练修士战阵,他心中也曾经猜测了这个可能性,并责成谍报部门去暗查,但给予自己的结果,一直是乐观的,现在看来,要么是这些人办事不利,要么就是在暗中欺瞒自己。 要是涂保还在就好了。 他旋即想起了还在祠堂祭坛中的那团金光,如果为涂保重铸身体,不考虑与灵魂融合太好的话,至少要两枚四阶,但他并不甘心,如果是一副完美躯体,则需要十枚,算是天价,即便他身为掌门,也无法动用如此代价去为自己的亲眷重铸身体。 该死的灵笼商会! 他已经知道了是谁杀死了涂保,但灵笼商会最近隐隐伸出的橄榄枝,也让他心中略有犹豫,是为了宗门与他们合作,还是为了私仇与他们敌对,这是个两难的问题,他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当然,灵笼商会与浅山宗是绑定的,这点他知道,只是浅山宗的实力,有些上不了台面而已,否则,这没什么可犹豫的。 他心中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想的有点远了,眼皮一跳,重新回到眼前,思考起这份情报背后可能隐藏的动作来,在涂保死于怒风峡谷遗迹之后,谍报相关的工作,就转交给另外一名玄级修士丁盈川负责,看起来,要立即对此事进行进一步的详查,包括丁盈川的忠诚度在内。 “你的情报很好。”涂山言简意赅,随后便扔出了一份情报,“有关罗川的一些事情,算是对等交易吧。” 江枫拈起来看了看,这份五页的情报上,记录了十二家罗川的店铺,他们的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从金城派,赤霞门到碧云宗,还有一家属于天理门,以及两家属于与自己有合作关系的灵笼商会。 他不禁心中一惊。 这说明什么?江枫原本意识到罗川店铺之后隐藏的势力需要调查,但还没有开展,涂山送上的情报十分及时,这省去了自己不少的时间,不过这份情报还隐含着一些意思,就是罗川的情况,也在落英门的掌控之中。 罗川的事情不简单啊。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但一旦与某些势力交恶,这些都是潜在的危险。 “好,谢谢。”江枫收了情报,“拍卖会结束后,我会带人前往贵宗,到时候还希望前辈照拂,能将浅山宗别院顺利的建起来。” “问题不大。”涂山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等我片刻,我需要你的身份,帮我做一件事。但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有什么好处?”既然是这么隐秘的事,江枫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涂山不适合做的事,还需要自己做,这并不是说有直接的危险,而是事情暴露之后的风险。 “别院的面积扩大到三百亩,里面有小型一阶灵地一块,如何?” 这条件很诱人,三百亩已经是中型宗门的对待标准,而且一般不会有灵地包含其中,最多有眼灵泉就已经很照顾了,有这块小型一阶灵地,完全可以建几座洞府,供浅山宗部分灵级修士前往修炼。不过,条件如此丰厚,也足以说明此事暴露的巨大风险。 “暴露了会怎么样?”江枫忍不住问道,“当然,我是说如果被人搜魂的情况下,我自然知道需要闭嘴。” “你没有这个机会,除非到了地级,或者我被迫说出来。” “那好。” 江枫有些不明白,不过涂山应该不会扯谎,只是一件事情到了地级反而有风险,在玄级反而没有,那这是个什么事情呢,他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不过为了那块小型灵地,还是答应了涂山。 “等我片刻。”涂山倒没有让江枫发下灵魂誓言,显然在实力碾压江枫的情况下,这个誓言完全没有必要,事情只有两人知道,泄露了那只能是江枫的错,他站起身,目光凝重的出了门,等待大概两炷香的功夫,他便回来,此番额外打了一道品质不凡的隔音符。 “去帮我买一件东西。”他掏出七枚晶莹剔透的四阶灵石,以及各色混杂的三阶灵石,应有百颗之数。 江枫瞬间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真想拿了灵石就跑,要不是知道那是一条死路的话,他还真这么做了,他咽了口吐沫,看看表情依旧凝重的涂山,等待他的进一步指示。 这家伙要买什么,这么贵!刚才是去筹钱了么? ………… 不知道何时,乱石海上起了不小的风浪,巨大的宝船左右摇晃不止,不过随着几声低沉的喝令,宝船之下的斑纹铁背驮龟身形一阵抖动,宝船随即重新恢复了平稳。 江枫扶着晃动的舱壁,忍住腹中的不适,快速来到了三楼,宝船即将靠岸,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过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略有些喧闹的酒馆。 “是你?” 他没发现涂山所说之人,却一眼看见光头的墨海树站在柜台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秋南嘉之前说灵笼商会仅有一枚令牌,而她队伍中的人江枫均早已见过,那墨海树,究竟是靠谁的令牌进入此间的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代买法宝 “看来你不但有机会苟活着,还活的很自在。”墨海树露出鄙夷的笑容,嘲讽了江枫一句,“话说你来这里有什么用呢,以浅山宗的情况,你什么也买不起。”浅山宗的经济境况,他也是知道的。 “不用你操心。” 作为灵笼商会的一份子,墨海树既然答应了秋南嘉两年内不杀自己,自然不会随意动手,江枫也没必要怕他,何况这宝船之上,包括即将到达的雪岛,一律禁止修士争斗,“不过我有一样东西,想要向你买,不如开个价。” “哦?”墨海树身体前倾,趴在柜台之上,“如果是买你的命,我倒是可以开个友情价,如果我心情好,可以多卖给你几年。” “狰灵。我需要你卖给我一个狰灵。”江枫没空和墨海树斗嘴,他只希望买一个狰灵,回头去救萧明葆的命,好以此“说服”玄级修士楚文茵来浅山宗蒙教,只是这个价格,他不希望太贵,说老实话,现在自己的身家,雇佣一个蒙教并不算太难,但于情于理,江枫都希望雇佣一个背景靠谱的,当然,能省一点就更好了。 “不卖!”墨海树脸色一黑,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别说是你,就是别人,我也不卖,我会留着狰灵,到时候撕了你。” “希望你能尽快如愿。”话不投机,虽然与江枫预期相同,但试一试也没亏什么,至少江枫知道了直接购买这条路走不通。 “你是谁?” 一个小个子缓缓的从远处走来,看着两人在低声争吵,不满的问道,他乱蓬蓬的褐色短发之下,两只明亮的眼睛甚是有神,只是容貌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浅山宗的掌门,很穷的那种。” “哦?”小个子多看了江枫一眼,他明显的特征,让江枫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位就是涂山让自己找的商人尹都。 “我是来买东西的,只是之前与墨海树沟通的有点问题,他不肯卖。” “卖什么?”尹都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紧绷,他抬头看了看光头的墨海树,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怀疑墨海树要把自己拿给对方的红色珠子转手卖了,或者和他人道出自己能弄到红色珠子的秘密,不过他旋即打消了这种无根据的猜测。 “狰灵。”既然墨海树叫出了自己的身份,江枫不介意也给他曝曝光,事实证明是有用的,他看见墨海树的脸色明显变了模样。 “你倒是有点意思。”尹都看看墨海树,神色倒是平静下来,没有继续置评,“你可以走了。”他转头看向墨海树,“这是你要的东西。”他抛出一枚纳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好,多谢!” 墨海树扔下十枚三阶,又看了看江枫,他也纳闷,江枫到底来买什么,难不成他也和自己一个目的?但尹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赖在这里,好在酒馆里人来人往,即便他呆在这,尹都也不能说什么,故此,他信步走到一个舷窗边的空位,叫上青衣小厮,给自己上了壶灵酒,细细品尝起来。 “哼!” 尹都冷哼了一句,没把赖在酒馆不走的墨海树放在心上,转头看向陌生的江枫,“我有什么可以帮你?想喝一杯的话,我可帮不上忙。” “我想买点东西,我听说你这里有点特别的东西。”江枫挪动身形,挡住了尹都的视线,同时低声说道。 尹都脸色微变,嘴角抽动了几下,下意识的摸了摸有点矮的鼻梁,“我这没有什么东西,我这只有酒。” “很贵的那种。”江枫转身随意的拿起酒水单随便翻看,挡住自己的容貌,低声说道,“船快靠岸了,我希望我们能合作一次。” 似乎是这句话打动了尹都,“跟我来吧。”他掀起隔帘,里面有三间小型的隔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尹都扔出两道隔音符,将几张纸扔到江枫身前,“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你要快点做决定,懂么?” “好!”江枫心中对于涂山想要买的东西,早有概念,不过还是被这几张纸上描述的东西吓坏了,这数件法宝,竟然全部带有强力的器灵,即便他见识不多,但也能看出物品的罕有。 “这件,能便宜一些么?”他故意找了一件最贵的。虽然他的目标明确,但为了不被尹都联想到涂山,江枫还是略微遮掩了一下。 “概不讲价。”尹都的神色变得很难看。 “付法器也不行么?”江枫感觉还是需要多说几句,这样才符合自己穷掌门的身份。 “你真的要买么?”尹都扯回了那两张纸,“虽然这里不能杀人,但耍我,我还是有办法在到达前把你扔下船的。”他发了一句狠话。 “不不不,我要买,我再看看,再看看。”江枫赶紧伸出手,陪着笑讨回了两张法宝清单,“您觉得这件,还是这件,对我这种不擅争斗的修士,更有用?”江枫随意指了指两件略微便宜的法宝。 “我不是为你来鉴定法宝,或者指导你修炼的。”尹都变得更加不高兴,他揉了揉蓬乱的褐色头发,耐心似乎就要被耗尽了。 “这……”江枫瞟了一眼尹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那就这件吧。”江枫指了其中一件,还未等尹都反应过来,手指又划向另外一件,“还是这件好,这件吧。” “定下来了?” “嗯……定下来了。”江枫佯装还不确定的样子,其实他已经选好了涂山指定的那件,只不过为了避免对方怀疑自己是涂山的代买,才故意在几件法宝之间挑挑拣拣。 “八枚四阶,买定离手。” “不能换?” “当然不能,而且记住,出了这个门,我们就不认识,除非你还想找我买东西。” “好!”江枫佯装下定决定的样子,从储物袋中拿出七枚四阶,以及零零散散的九十枚三阶,又掏出一堆各色不同等阶的一二阶灵石,佯装凑数的样子。 “好了,就这些。”见江枫一副为难,或许很久都不凑全的样子,尹都手一挥,将所有灵石都收了起来,“别墨迹了,倾尽所有买件法宝,并不适合你。不过那是你的事,生意就是生意。”他扔出一枚纳戒,“东西就在里面,验看一下。” “好。多谢。”江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装穷的小动作,让他省了五枚三阶,虽然相对于八枚四阶的费用,不算什么,但能省一点为什么不省呢,仅仅是扮作戏精运作一番,就省去了同入场费一样的费用,何乐而不为? 忍住心中的欣喜,江枫粗略的用宝光打量了一下纳戒中的法宝,橙红色的宝光无疑,应是真品,想来做这种大生意的,也不会轻易骗人,只不过能拿出数件这种法宝的尹都,到底是何方神圣呢?看其修为,也不过筑基中期而已,和自己相若,思来想去,想必这家伙也只是个站在台前的商人,至于身后是谁,不得而知。 “看起来是真的。” “它就是真的。”尹都正色道,“我尹都不卖假货。” “哈我开玩笑的,多谢了。”江枫起身告辞,宝船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到达雪岛,他还需要将法宝暗中交给涂山,与尹都已经没有什么话题,毕竟这种价格的法宝,并不是自己这个身家可以轻易觊觎的。 东西真好。可惜没有命私藏,除非天降一个火陨石,将落英门掌门涂山收了,不过,这事情只能随便想想。 告辞尹都,他出了小隔间,回到酒馆大堂之中,墨海树已经不在此间,不过江枫不敢掉以轻心,回余成克的房间打了个照面,才再度回到船舱之中,过了一会儿,他见涂山从对面走来,两人心照不宣,重新回到之前的小隔间。 此番涂山没有之前那番小心,仅仅是收了纳戒,粗粗验看一番,便将法宝收了起来,空无一物的纳戒丢给江枫,江枫想了想,信手扔了一件一阶法器在里面,随身放好。 “多谢了。”涂山的表情依旧冷淡,不得不说,笑容与他似乎无缘。 “有件事,我想请教下。” “但说无妨。” “您知道‘焚焰天晶’么?” 江枫想起了自己受灵笼商会委托购买的材料,对于它能在“轮盘暗拍会”出现,颇感疑惑,虽然如果成交,拍卖会可以为此物做背书,但倘若自己真的有缘能购买成功,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他也要知道此物,到底有什么玄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这是得自火系灵脉之中的珍宝,不过并非天然孕育。”金丹修为的涂山果然知道此物的秘辛,“需要使用阵法,将火系灵脉的威能炼制浓缩,方可得到此物。不过” “这东西炼化的时候,有伤天和,一方面,需要耗尽火系灵脉的威能,也就是说,对灵脉有极大的损伤,甚至会造成因灵脉而孕育的灵地彻底消失。另一方面,需要用修士精血做引,数量之大,不是普通的修士简单贡献就可以满足需要的。” “那岂不是会被认定为禁术?” “没错,但焚焰天晶对于修炼火系技能的修士来讲,可以提升技能的威能,甚至带有毁灭的气息,如果恰巧丹论也与火系奥义有关,那这东西与之就更匹配。怎么,你需要此物?” “不,我没有任何火系技能,只是有人拜托我帮忙购买,这东西只在‘轮盘暗拍会’上出现。” “这东西有一定的干系,此次拍卖会出现的一枚,是魏国元婴修士黄名闼炼制,毁掉了一座位于夜樊国的灵脉,这也是魏国和夜樊国交恶,引发战争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涂山的介绍很有用,既然东西与魏国和夜樊国都有关,且两者均为人族,即便拿了此物,也没什么大的关系,但人族修士,可能就会有些麻烦。不过,这都是后话,倘若拍卖会上自己根本没有获得此物的竞买权,那一切都无从谈起。 “我先一步回门内,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来桃源城找我。” “好。”涂山为人爽快的这点,是江枫最喜欢的,看起来,作为掌门的涂山,在得到赤霞门情报之后,已经坐不住了,必须要回宗门尽快安排,不过很快江枫就猜测到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涂山的灵石已经花光了,留在这里意义不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隔间,还未等江枫回到房间,便已经听到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宝船已然到达了雪岛。 从甲板上张望,这座位于乱石海中的小岛,如高耸入云的火山一般,矗立在激流澎湃的海水中央,在它的顶端,积年的皑皑白雪,在阳光下甚是晃眼,在雪线之下,彤红裸露的岩壁中央,一处挖开的方形孔洞,直通山腹之中,正是此次拍卖会举办的所在。 ………… 金城派,乐林城。 邱真真化名胡锦绣,像模像样的站在柜台之中,小心的算着账,这间以木雕为主的店铺并不大,品类也不算齐全,加上地处偏僻的“孔二老街”,生意一直冷冷清清。 闲着也是不错的,邱真真的本意,包括江枫交代她的任务,也不是为了赚钱,不过,为了达成与江枫的协议,她去了一趟黑水门,拉来了两名还算熟稔,混的也不如意的灵级修士,与她一同经营这家名曰“景纹阁”的木雕店铺。 两名中年灵级,分别叫李显渚和周大祥,法相都稀松平常,大道基本无望,精明程度可以说是迟钝,但好在脸皮够厚,在黑水门“覆灭”之后,两人原本赖在门内混吃等死,邱真真许诺了两人给些月俸,把他们亲眷安置在湛川镇,就带他们来到了乐林城。 在没有足够的信任前,邱真真自然不会将真实服务的目标坦诚相告,只是说拿了金主的钱,为其打打前站,看此地是否适合经营,顺便自己也看看,能不能做些情报买卖。两名灵级修士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既然是按月领取俸禄,生意好不好关系也不大,每天所做的事情也不多,除了清理从未空置的库房,就是出门去同行或者附近的门店里闲聊,顺便将打探的消息,告知邱真真。 乐林城的布局整体是座方城,一切都中规中矩,几日之内,三人就已经将城内的情况摸清,包括各类店铺的位置,城主府附近的情况,显贵家族的府邸分布,修士常常聚集的场所,以及各类市场的简单状况,不一而足。这些情况都是简单观察便可以侦知的,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深层的秘密,只能是撞机会,等待良机,至少要在此间混熟了才行。 这一天,店里罕有的来了两位客人,而且,两位客人还是熟识,他们一边品鉴木雕,评头论足,一边闲谈。 “听说了吧,冷城主这几日,就要迎娶钟家的钟韫了。” “是有这事,”另一个灰袍人答道,“我听说,女方家族的六名修士,都被安排在城主麾下任职了,这任人唯亲,可不是什么好事。据说,副城主李璞缯很有意见呢。” “他们两人不和?” “嘘”那人看了看不远处的掌柜邱真真,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李璞缯正在准备材料,过几日去掌门那告上冷听涛一状。不过,苏掌门最近不在,我看他还是要忍上一段时间。” “你消息真是灵通,你怎么知道苏掌门不在门中?” “嘿,那就是我的本事了。”灰袍人适时的闭上嘴,装出一副神秘的模样,他又挑了片刻,捡出一件拳头大小的貔貅木雕,放到柜台上,“就来这件!” “一枚一阶,或者一百一十枚金币。”作为凡俗物品,这里的价格有两种,只是相对来讲,灵石更受欢迎。 那修士拿出一枚火系灵石,将木雕揣在怀里,便又和同伴有说有笑的走了。 冷听涛要迎娶钟韫,并且和副城主李璞缯不和?这是邱真真无意中听到的情报,虽然很笼统且可能是流言,但也是一份拿得出手的情报了,要不要上报宗门? 邱真真随意的拨打算盘片刻,想了想,这两人为什么要到自己店里谈这个呢?她叫来伙计李显渚,简单画了几笔方才买客的肖像,让他换上常服,到附近逛逛,倘若发现对方也在其他店购买了东西,就赶紧回报。 这两位,可能不是简单的买客,邱真真隐隐猜测。虽然第一次做谍报工作,但她还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和伪装,包括将自己故意化妆成普通姿色的女子,故意将腰间缠上白布,伪装成胖而不是丰满的模样,避免他人无形中的关注,两位灵级随从,也尽量伪装成过目即忘的容貌,这样对于频繁出入各个街区,十分重要。 然而因为接触层面和初来乍到的关系,三人至今仍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况,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今日这两位自己撞过来的客人。 有这么巧? 第二百三十七章 轮盘暗卖 邱真真这么思忖着,直到日头偏斜,伙计李显渚便若无其事的回来了,低声汇报道:“我跟踪了他们两人很久,这两人在‘古物居’和‘方寸阁’也逛了半晌,买了几件不相干的东西,好像没什么特定的目标,什么都买。” 哦?原来是钓鱼的。 精明的邱真真心中旋即有了明悟,只不过用来钓鱼的,多半也有真饵在里面,应该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要多加小心才好,一念及此,她心中突然有了另外一个不妙的想法,倘若方才这两位是用来放置钓饵的,那自己这家‘景纹阁’,恐怕也已经被盯上了,方才伙计李显渚连续跟踪的行迹,或许已经被对方藏在暗中的帮手注意到了。 自己还是不够老道啊,方才的跟踪举动,目的有点过于明显突兀了,她暗忖,想必现在自己这家店,已经成了对方重点关注的对象。 “你拿那件木雕,”邱真真指了一件足有半人高,象征吉祥如意的玉树摆件,价值至少在一枚二阶,想到这让她颇有些心疼不舍,但还是很快下定了决心,“去送到钟府,就说有客人买了,让送过来的,至于什么客人,就说没有留名便是。” 这是邱真真突然想到了一个补救措施。 既然冷听涛要迎娶钟家的钟韫,那这件事情,就算在钟家身上好了,不论对方收还是不收,自己这家店的背景,都很可能会被算作钟家,短时间内,应该可以遮掩过去,至少可以躲过第一轮排查。至于钟家,她早就听说这个家族来自雁栖岭,想必被“故宗之人”送个木雕什么的,也根本不会在人前乱说,只会推脱说不知情,担心越描越黑,不敢妄言的情况下,自己便安全了。 “是,我把货架打扫一遍,便过去送货。”李显渚明显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算了,我亲自走一趟。”看着还未有所觉悟的李显渚,邱真真心中愈发忐忑,她决定亲自去一趟钟府。 ………… 乱石海,雪岛。 江枫尾随众人,沿着略有陡峭的山路和木桥,直奔雪岛山腹之中的入口而去,空气清冽而湿润,随着入口越来越近,众人身上,同时感受到一股磅礴灵力的威压。 这并非修士释放出的威压,江枫隐隐猜测是一件强宝的器灵,只是不知道这件法宝掌握在谁中,仅从荒古,纯净且安神的气息来推测,此修士当至少为伪天级或元婴层次,至于天级或者半圣,江枫觉得这拍卖会还是不够量级,至少从熙熙攘攘的修士当中,他还是瞥见不少筑基和玄级修士的身影的。 也许涂山买的那件法宝,其中孕育的器灵就能有如此强大的效果,只不过涂山金丹中期的修为,还差了一点,而且那法宝之中的器灵,也给江枫一种驳杂暴虐的气息,不过有“疯子”的威名,他暗忖此事对于涂山,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无故替他人担忧了。 江枫暗自警醒,收回纷飞的思路,继续思考自己此行的目标,当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将那妖兽白猿和那本“兽形变”心诀尽快卖了,否则,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灵石参与此间的大多数竞拍。 “轮盘暗拍会”、“竞价拍卖会”以及“自由交易会”是此次正气盟拍卖会的三种最主要的拍卖形式,当然,个人私下的捉对交易,或者三五人私下的交易也是允许的,只是这样效率太低且不安全,虽然此间禁止争斗,但秋后算账、杀人夺宝的事情,一旦离开雪岛和潇亭城的范围,便无人能制。 轮盘暗拍会是三者中最先举办的拍卖会。 因为收取一半价值的佣金,对于举办方来讲,是最有积极性的,相比之下,“竞价拍卖会”只收取两成,而最后举办的“自由交易会”则纯属友情举办,连入场费都没有。不过,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也有好处,前两种形式的拍卖会,都有官方负责鉴定物品并保真,而最后一场自由拍卖会,就只能看自己的眼力了。 江枫和秋南嘉同行,两人关注的焦点,均是“焚焰天晶”,不过江枫也有额外的关注点,他提交的白猿和“兽形变”心诀,也被安排在内,拿到拍品的名册,江枫仔细看了下,编号三十七,而且自己提交的东西,名字与晏殊佳告知自己的,有些许不同。 苍岚白猿,三阶自培养妖兽,“合兽霸体诀”全本心诀,编号三十七,两者为天理门特殊法门“兽行变”关键道具,但缺少修炼口诀,购买者需自行探索,或与天理门沟通购买。标价一百二十枚三阶,推荐程度:一般。注意,两者事关天理门机密,天理门从未有售出此物的记录,通过其他途径购买此物,可能成为天理门的敌人。 推荐程度一般,这“忠实”的评价让这东西甚不好卖,江枫咂摸了片刻,有点后悔标价设定的太高了,他还指望这两件东西能卖出去,好解决自己拍卖资金的问题呢。当然,更重要的是,天理门从未售出此物,缺少口诀的组合,两者能发挥的作用被严格的限制了,甚至可以说是直接阉割到无法使用。 再看“焚焰天晶”的介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抢手。 焚焰天晶,四阶材料,编号十九,火系法相修士修炼高阶道具,金丹或地级以下不可尝试,可极大提升技能威能并追加焚尽效果,同时兼具壮大火系法相效用。标价一百五十枚三阶。推荐程度:强烈推荐。注意,此材料不可自然孕育,需要施展禁术,消耗灵脉威能方可获得,已被大多数宗门严禁炼制。 看属性完全不愁卖。 此时,会场之内,已经有六十名左右的修士聚集,从正气盟的“三”字头令牌的总数量来推测,即便每枚令牌的持有者都来,会场之内也至多九十九人,从参与修士的数量来看,大家对于轮盘暗拍会上物品的关注程度,还是很高的,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拥有入场凭证的余成克竟然没有到场。 会场中央,一道一丈大小的轮盘,从冰冷的池水之中快速浮起,它的表面由漆黑光滑的石料打磨而成,上面嵌有特制的法阵,待到停稳之后,一股炽热的火浪从中间的立柱之中喷吐而出,将所剩不多的水渍瞬间蒸发。与此同时,在两尺厚的轮盘周围,四十个黑红两色间隔分布的号码,陡然浮现,江枫知道这代表四十件待拍卖物品,每个号码旁边,都有一个半尺宽的方形凹槽,用来放置出价标签。 江枫作为拍品的提供者,获得了四枚标签,标签对应一枚玉符作为身份凭证,倘若自己的出价标签,在某个藏品的竞拍之中出价最高,便可以用玉符去主办方拿取物品,并付出相应的灵石。 拍卖会只接受灵石作为等价物,通用的灵石为四阶和三阶,二阶不可用,所有灵石均必须灵气饱满,未曾使用过分毫,所有出价认为是自己真实意思的表达,如果到时候无法付出相应的灵石,则会被囚禁直到有人拿出赎金来,这个期限是三十日,如果仍然无法偿清,这名修士就会成为举办方的奴隶,任其买卖,这种规矩明文刻在房间的墙上,只是从来没有人违反过。 开什么玩笑,没钱乱出价,江枫相信在场的每一名修士,都足够的理智,毕竟上了宝船,交上五枚三阶,进入轮盘暗拍会再交上五枚三阶的修士,轻易不会乱来。 在场所有人出价完毕后,会根据出价高低,决定物品的归属,对于有明确目标的修士,先后次序并不重要甚至后发者更有优势,故此,初始观望研究拍品的修士很多。江枫倒不在意,反正只是帮秋南嘉来拍买“焚焰天晶”的,这东西即便给自己,也无法使用。 想到这,他便先人一步来到了漆黑的轮盘前,在一处青玉台上,安然按下了自己的手掌,同时注入一丝灵力,转盘因此开始快速旋转,撤去灵力,转盘上各色光芒闪烁,待到停下来时,指针指向了十二号。 这并非十九号,不过江枫还是看了看拍品名册,十二号是一件造型奇特的法宝,看介绍应该适合金系法相修士,以攻为主。他便懒得细看,毕竟手里也没有灵石,此物最低价格是一百枚三阶,瞟了一眼身侧的秋南嘉,对方也没有什么表示,便再次按下手掌,依法炮制,直到转盘再次停了下来。 十三号。 十三号对应一块灰不溜秋的软绵绵的泥团,看介绍适合土系法相修士,炼制防御护罩所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是有人灭杀了一个修真家族才得到的,并且,这修真家族还颇有背景,为此有两家宗门联合出了追杀令。秋南嘉再次摇头,这件东西不算贵,八十枚三阶,不过江枫依然出不起。 再次转动,三十号。 此番秋南嘉有些意动,这是一枚古宝的残片,在看见拍品名册时,江枫也注意到此物,不过看到限制女修使用,而且只是古宝的十六分之一时,便放弃了,自己手里还有一件真正的古宝,这残片还是算了,何况标价五十枚四阶,可谓天价。心中暗忖,要是把永恒之塔拍了,能不能拿到八百枚四阶甚至更多,那样是不是直接发达了? 发达概率不小,当场死亡概率较大,江枫马上有了觉悟,除非自己是天级修士,至少是伪天,否则拿出来除了作死,像流星一样划破天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算了,我来吧。”秋南嘉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价格,既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也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等,我还有一次机会。”江枫拦住了她。 “嗯?” 秋南嘉颇感意外,旋即明白了其中原因,她扫向名册上的拍品,很快找到了三十七号,葱指在其上轻轻的点了两下,同时看向江枫。 江枫只能点点头,这女人真是聪明,当然,近距离观察,长相也相当不错,要不是因为修为差一个层次,他都想靠的更近一点了,不过倪大宝曾经暗中告诫过自己,据说这女人的双瞳有特别的威能,要躲着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秋南嘉能从天理门,以及白猿这有限的信息,推测到自己身上,看起来,对于那名天理门筑基修士周正廉,她知道的信息,远比自己多得多。 也对,自己借墨狄离开元楚道宫之后,他们是一路同行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是未知数,这也包括楚安澜的死因。 “运气不错。”秋南嘉只说了一句,便示意江枫继续。 手掌再次按到光洁的青玉台上,漆黑的转盘再次飞速旋转起来,待到停在两人身前,渐渐减速,十六,十七,十八…… 十九! 是焚焰天晶! 江枫余光扫过秋南嘉,只见她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江枫也掏出标签,想要写下价格,突然意识到秋南嘉给自己的一百五十枚三阶,并不够。 “怎么了?” “灵石不够。” “先写上。”她低声说道,借着身形的遮掩,在纸上划了了“两百”的浅痕,避免说出价格被其他人听见。 “先给灵石。” “你信不过我?”秋南嘉微怒,身上的香气也因此侵入了江枫的鼻端。 “我可不想变成奴隶。”江枫抬头,揉了揉有些不适的鼻子,同时努努嘴,指向了石壁之上的拍卖条例。 “且!”秋南嘉伸手,从储物袋中拈出一枚四阶,递给江枫,“这下足够了吧?” “够了够了,”江枫收了灵石,笑了笑,缓解了尴尬,痛快的写下了两百枚三阶的字样,将标签快速扔入十九号旁边的凹槽之中。 “小气鬼!”秋南嘉又冷哼了一句,退后几步,安心等待其他人出价,有了江枫的出价,她现在不着急了,静待其他人出价,打算等其他修士出价之后,再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捡到一两个恰好没有人出价的拍品,以底价购买。 江枫自然知道这个伎俩,不过没有灵石的他,心中没有这个选项,毕竟,他纵观整个拍品名册,最便宜的拍品价格,也有六十枚三阶,远超过他的资产,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的观察,到底有没有人对自己提供的拍品出价。 一个,两个,三个…… 他一直盯着三十七号,先后有几人转到此编号,但均毫无犹豫的放弃了出价,只有一人犹豫了片刻,便再度转动转盘,不过最终没有转到他想要的东西,只好无奈放弃。 “焚焰天晶”旁的凹槽之内,出价的标签渐渐多了起来,最终达到了六枚标签,便不再增多,秋南嘉排在偏后的位置,不得不说这女人运气不错,转到九号,一个从未有人转到过的号码,果断出了个底价,不出意外的话,这件标价一百一十枚三阶的拍品一件法宝披风,会落入她的手中。 拍卖师是个精瘦的女子,锥子脸,搓衣板身材,不过修为不低,应是元婴修为,转盘拍卖会不需要调动现场气氛,她的形象不太重要,在朗声询问了三次之后,她示意两名金丹助手,将转盘的法阵关闭,从一号拍品开始,逐一宣读每件凹槽中的出价。 有人高兴,有人叹气,有的拍品,出价只差了一枚三阶,不过这就是转盘拍卖会的魅力所在,与公开叫价不同,对于买方而言,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低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拍品的来源见不得光。 秋南嘉如愿拿到了九号拍卖品,这件半透明如黑纱的三阶上品法器披风,看介绍可以随意的根据周围环境变幻色彩,并具有一直隐身的效果,屏蔽修士的气息,在夜晚,还能集聚天地灵气为自己补充灵力,并且具有很好的抗火效果,唯一美中不足的缺点是,它与其他的护甲类法器冲突。 不过看秋南嘉的神情,对于这件法器,她还是十分满意的,两人不再多说,静待焚焰天晶拍卖宣读的结果。 “十九号,焚焰天晶,出价者:六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运气使然 随着瘦削拍卖师庄重的声音响起,不少修士的目光都聚集到这名拍卖师身上,焚焰天晶,是场中出价次数最多的拍品,江枫一直在细心观察,可以说,每名转动到十九号拍品的修士,都对这件物品进行了出价,无一遗漏。 毫无疑问,这件火系法相修士修炼所用的极品,买到之后,即便自己无法使用,通过拍卖会洗白,便可以公然卖给任何有需要的修士,江枫甚至相信,即便是提供此拍卖品的修士,在转到此拍品之后,也会果断出个底价,不为别的,只为洗白本身,就足以值这个价了,倘若放入竞拍拍卖会,至少四枚四阶,是毫无悬念的。 二百枚三阶! 拍卖师按照出价次序,第一个宣读了江枫和秋南嘉的出价,这个价格一出,江枫就瞥见了几个晦暗的眼神,很明显,他们的出价,低于自己和秋南嘉定下的数字。 一百五十五枚三阶! 之后出现了一个接近底价的,这人或许是自己之后转到此号码的那名少年修士,估计是出于想捡漏的心态,但他手中灵石似乎足够多,因为他三次转动了号码,都对拍品进行了出价,可惜的是,此人没转到自己的拍品,江枫看了看那名神色同样晦暗的少年,心中多少有点遗憾。 一百八十枚三阶! 一百八十枚三阶! 一百八十二枚三阶! 这三个价格高了一些,而且很接近,但还是低于自己的出价,出价相同者,先出价者获得拍品,这是场中的规矩,不过他们都低于二百枚三阶,没什么可争的。 仅剩下一枚标签,这是个灰袍人的出价,江枫隐隐觉得那名修士哪里见过,但对方刻意遮掩,自己又恰巧询问秋南嘉怒风峡谷遗迹之中,有关天理门修士周正廉的旧事,便没去额外关注。 二百零五枚三阶! 拍卖师报出了最后一个标签的价格,秋南嘉和江枫的脸色同时变了,该死,是那名最后出价的灰袍人,而且仅仅高过自己出价五枚三阶,江枫望向那去拿取标签的身影,心中颇有不爽。 “狗胆!” 他听到身后的秋南嘉一声愤恨的低骂,以及随之而来的磅礴怒意,怎么了?江枫正想转身望向秋南嘉,伊却先一步快步上前,挤过人群,向那灰袍人走去。 哎!别动手啊! 江枫本想拦住他,不过秋南嘉速度更快,路过的修士以为她要在次动手,避祸般的纷纷让开,但见秋南嘉上前,手中灵力冲涌,食指一挥,那灰袍人的兜帽应声破裂,露出一个光头来。 这人竟是墨海树! 一股元婴层级的威压,旋即从那名曰袁青璃的拍卖师体内冲涌而出,顿时,整座场中遍是透骨的寒意,那拍卖师身形一动,就飘到了秋南嘉和墨海树面前。 “怎么,你要在这里动手?”她深沉的眼神之中冷意滋生,看向秋南嘉的眼神颇为不善,江枫甚至觉得,对方平淡的相貌之下,隐藏着对秋南嘉美貌的嫉妒。 “呵,您误会了,我们是熟人。”墨海树倒是知趣,未等秋南嘉张口,便先一步陪上笑脸,“是熟人,只是好久未见,是不是,秋道友?” 他故意没有说出“秋左使”的名号,当然,在这种环境下,不说是合情合理的,不过他的笑容甚是猥琐,在元婴修士面前造次,他想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秋南嘉,都是没这个本事的,何况,这元婴修士身后的力量,才更是值得敬畏的存在。 “前辈误会了。”秋南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冲动,无外乎她对于这件“焚焰天晶”过于在意了,在认出墨海树之后,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 见两人没有仇怨,元婴拍卖师也不再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事情做完,便可以安心休息,今夜,她还要轮候镇守此处的大阵,没时间在这些琐事上费工夫,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挑衅自己的威权,她也不吝使出手段,给对方一个教训。 拍卖师继续走流程,墨海树顺利的拿到了焚焰天晶,待到几人出了轮盘暗拍会的大厅,秋南嘉的脸色才再度冷峻起来。 “墨海树,你是什么意思?” “哦,秋道友,”墨海树似乎在故意气秋南嘉,还未改变称呼,“我也是奉命为之,而且不论是你我谁拍到,最后使用的人,不都是同一个人么,有什么区别么?这都是运气使然,倘若你多出六枚灵石,现在喟叹的,恐怕就是我了。” 秋南嘉被问的有点语塞,在一旁的江枫很快意识到,这东西既然双方都是拍给一个人,那自然是灵笼商会的会长,别无二人,看起来,这墨海树应该不是秋南嘉的人,结合秋南嘉的“左使”称呼,那墨海树作为护法,自然是为自己仅仅听说过的“李右使”服务的,他原本对这个字眼并未注意,现在看来,灵笼商会内部的纷争,也一点不少啊,对了,百鬼堂和一笑堂,不就是两支么,自己早该想到此处的。 “好自为之。”秋南嘉冷哼了一句,不再说话,信步向外走去。 “秋道友走好。”墨海树在后面笑着说道,他也看了看跟班江枫,露出嘲讽的笑容,“江掌门慢走,小心脚下。” “记得给我留一个狰灵。”江枫适时的回了一句,惹得周围人听到这个词汇,纷纷看向光头墨海树,他赶紧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他竟然答应卖给你了?”秋南嘉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两人可是有仇的,这个她再清楚不过。 “没,还没有。我只是气他一下。” “你倒是有闲,记得别乱说!” 秋南嘉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待到出了大厅,见到廖神苍几人,绝口未提方才之事,只是说未拍到“焚焰天晶”,几人无不惋惜,不过见秋南嘉没有任何表态,便熄了火不再说话,一同前往客房休息,竞价拍卖会明日举行,会场出口的对面,便是雪岛山腰的观景台,虽然有些景致,但秋南嘉此时,明显没有什么兴致。 江枫缓行,渐渐落在队伍后方,秋南嘉没有兴致,不代表他没有,按照之前余小曼的情报,雪岛距离海棠真人的遗迹东部更远的荒废群岛中的一座,并不遥远,两人早已事前约好,一同在山腰平台上,远眺海棠真人的遗迹。 ………… 金城派,双龙城。 掌门苏黎清刚刚巡查过此城的驻防情况,并与城主左子蝉坐而论道,谈论了一些修炼上的心得,同为地级修士,这是两人的话题第一次谈及修炼之事,虽然新鲜,但因为两人心中各怀戒备,仅仅停留在浅表的层次上,故此收获均不大。 现在金城派内部的形势十分微妙,作为掌门的他,有着最多的耳目,也自然听说了很多对苏家不利的传闻。当然,这些传闻都不能当真,在自己仍然能掌控全局的情况下,这些都不是事,至少从对双龙城的巡查来看,大多数修士心中,对于金城派,或者说苏家,还是极为忠诚和认同的,席间有些小话题上,两位副城主与城主左子蝉的高声争辩,他虽然面上不爽,但心中却是极为高兴的。 如何制衡宗内这几位地级修士,包括还有增加趋势的新秀,一直是他心中的难题,在自己大道长期无法更进一步,也没有定下传承掌门的情况下,有些人就会蠢蠢欲动,即便他们不愿意动,他们的手下修士,为了更多的修炼资源,也会鼓动这些地级修士,谋取更多的宗门利益。 这在常理之中,但并不能任其滋生。 除非能拓展疆土,谋取更多的资源用于分配,但发动战争,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上次七盟内战,他审时度势,最后进场,谋取了几座城池,虽然从损失和收益上讲,金城派或许是最大的赢家,但因为没有修士折损,平摊下来,这场战事对于金城派的修士来讲,几乎毫无意义。 除非能吞并北部的赤霞门,或者东部的碧云宗,否则根本不能满足宗内修士的胃口,西部的浅山宗想都不要想,一方面对方还未脱离宗法制的保护,另一方面,也太贫瘠了点,攻打他们也不会受什么损失。这点,他不得不佩服赤霞门的掌门曾宝贤,虽然七盟之战打的惨烈,但他借此机会,把宗内几个冒头的异己分子都清除了,加上折损了很多玄级修士,宗内的利益重新分配,加上从雁栖岭的所得,现在宗内一片祥和,蒸蒸日上,和自己这潭死水,不可同日而语。 有牺牲才有幸福感,这是他最近悟出来的道理,不过,向谁下手才好呢?七盟各宗,同为九老头刘庭坚的供奉宗门,打起来对方一般不会护谁的短,但作为一名人族且出身大魏国,他对于碧云宗和古剑门,还是略有偏袒的,只是不方便直接出面而已。难不成,要打赤霞门不成? “准备妥当了吗?”苏黎清收回发散的思路,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他转身问向一名年迈的灰衣侍者,此人名曰权水声,修为虽然只到灵级圆满,却是他最为信任的侍从,在他担任掌门之前就在一起的玩伴,每每看着他垂垂老矣的神态,心中同情惋惜的同时,苏黎清对于自己大道的期待,就更浓厚的几分,不过对方也有他羡慕的地方,就是他有三个儿子,且有一名觉醒法相,已经到了玄级,因为和他亲近的缘故,被苏黎清委派到双龙城任职,今日的副城主身边的扈从,就是他的儿子。 “掌门,已经准备妥当了,这汤剂已是最后一份。” “最后一份了么?” 苏黎清看着白净了无痕迹的手腕,心中未免再度叹息,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而是起身绕到雕花屏风之后,那里正有一个充满红色汁液的大木桶,他也没有褪去衣物,便全身浸入到木桶之中,操控着微蓝的灵气流,缓缓让其在水中游弋扩散,与此同时,木桶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很快就变成了一?g清水。 他望向白皙的手臂腕部,那里依然空空如也,没有一点斑痕。不免失望的叹息了一句,站起身来,灵气迅速蒸腾,很快驱散了身上的水渍,老年侍者为其打出一道清洁符,轻言劝慰道: “掌门,诸事莫要强求。” “我还想再找百药老仙求取一份汤剂,试一试。” “这对您的修为无益,而且对方已经不愿意再次给予您此物,这违背了他的原则。” “我……” 苏黎清因此喉头微动,仰头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地级修士,一个掌门,注定今生,不会再有子嗣了么?” “六名已是极限,当年用了那禁药,就是为了增加子嗣数量,并且增加觉醒法相的概率,能成功避开苏氏一向单传的魔咒,已属逆天行事。”老者软言劝慰道,“既然上苍没有给予您男丁,那就想办法从外孙之中遴选吧,还有足够的时间,而且,您的女儿也够多,要相信您的运气。” “够多?外孙?”苏黎清笑了笑,他想起祠堂中那些林立的黑木金漆排位,再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再想想,或许真如你所言,是该把几位女儿嫁出去了。” ………… 乱石海,雪岛,山腹深处。 长相平淡,身材瘦削的元婴拍卖师一路下行,身后的随从顺次停留在向下台阶的拐角处,只有她独自下行到最深处,相对拍卖场中的清凉,这里的空气略有燥热,在百丈见方的大厅中央,有一处偶尔喷吐出火焰的井,正在熊熊燃烧,这是一处未经镇压的地脉之火。 “许大人!”她缓缓走到一个赤袍男子身后,恭敬的说道,“转盘拍卖会已经结束,我们共收入六十枚四阶。” “很好,虽然不算多,但也超过上届了。有什么你中意的东西么?”赤袍男子回身,露出白皙的容颜,他的鼻梁高耸,异于常人。 “并没有。” “呵,你的眼光高,我是知道的,而且,这要看运气。”赤袍男子笑了笑,“此间的异动,你感受到了么?相比上次我们来时,更要强烈几分。” “是,在宝船行进过程中,还至少造成了两次莫名的风浪,好在御兽的修士都是熟手,并未造成什么事故。” “无需过度担心,等这场拍卖会结束后,我会联合几名天级和半圣,对此地进行进一步镇压。当然,如果李真龙能下定决心,彻底将其铲除,那便再好不过了。” “有这个可能?” “袁青璃,这些你无需关心,”赤袍男子半是劝解半是警告的说道,“至少要等你到了半圣,才需要关心此事。今夜轮换,多加注意就是,我需趁夜返回夜樊国,见证魏国和夜樊国的议和。” “是,祝大人一路顺风。” “小事!”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赤袍男子的身形,瞬间消散在空荡荡的大厅之中。那元婴修士便在地火之旁停留了片刻,拈出一枚赤铜色的铜钱,手掌握紧,让鲜血充分浸润那铜钱,又把它投入地火之中,一瞬间,铜钱便融化成一滴赤色的铜汁,坠入地火之中。 她静静的等待了片刻,那枚汁液再度漂浮出来,在半空之中重新汇聚成一枚铜钱,只是原本无字的表面,多了几道似有玄机的裂纹,而那原本喷吐的地火,仿佛快要熄灭了一般,似乎耗尽了全部威能。 地火告诉我,此地镇压之物,竟然自行诞下了子嗣,它这么想逃离此处么? 这倒是件奇特的事,不过,这和我袁青璃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如方才许福宁所说,只有到了半圣,才需要关心这种事,天塌下来,自有你们这些上位者承担,她心中迅速有了决断。 ………… 那是什么? 伫立在雪岛山腰观景平台上的江枫,望着远处荒废群岛上突然浮现出的朵朵阴沉的灰云,不禁心中多了许多疑问。 他正想勉力查看,一股突如起来的劲风,将余小曼的长发刮在他的脸上,让他心绪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难言之隐 余小曼也下意识的感觉到两人的站位略有些不妥,不过这山腰之上便于观察的平台,却不甚宽敞,两人只能就这么凑合着,好在劲风稍纵即逝,再看远处那阴沉的几朵散碎黑云,也散去了不少,露出峥嵘的仿若疤痕的群山来。 “应该算是一种异象吧。”江枫据此推断,否则空旷的天际,怎么会凭空多出几朵晦暗的云,而且这么快就散去。 “海棠散人洞府的秘密,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还需再小心查探一番,准备充分再出发。”余小曼也端正了态度,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处或有重宝的普通所在,现在看来,海棠散人或许是个普通地级,但此间或隐藏着其他深层次的秘密,当然,两者可能是一回事,但也极可能只是巧合的共同出现在此处,之前的资料表明,海棠散人不过是位地级层次的修士,死去多年,不可能有搅动风云的这种手笔。 元楚尊者作为一个老牌伪天级修士,可以潜伏经营谋划那么多年,一个普通的地级层次修士,如果也有此心机和布局,那他早就晋升了,至少一个伪天级是打不住的。 两人思忖片刻,待到碧空如洗,夕阳下沉,没有更多的异象出现,余小曼便先一步离开了观景平台,江枫又眺望了片刻,仍然无所得,便转身准备离开,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却是金丹修士晏殊佳。 “真是好兴致。” 晏殊佳见左近无人,便笑道,“我只是出来放放风,却见到一幕颇有画面感的景致,落日余晖,美人相伴,相映成趣。是你的意中人,还是掌门夫人?” “……”江枫不禁耸耸肩,要说找个冷美人,他可没兴趣,不过和余小曼的关系,也不能算是普通朋友,但也说不上多亲密,“你误会了,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哦?”晏殊佳怀疑的看向江枫,“你们妖族,嘴里有真话么?哈,不过我也不介意,那是你的事情。话说,你们方才在看什么?” 江枫遥指远处荒废的群岛,“那里有些我想要琢磨的东西,故此在此眺望。”他没将海棠散人府的内容告知晏殊佳,而是用了模糊的词汇。 “不能细说?” “暂时不能。” “信不过我?” “是怕你瞒不住秘密,这是在害你。”江枫换了一句更不容易伤人的说辞。 “牙尖嘴利。怪不得能讨刚才那美人喜欢,师父说的果然是对的,凡是修为差,还能活得自在的,必然有过人之处,反之亦然。” “……”言谈之间,几句不离“师父说”,也算是晏殊佳的特色了,不过这句话说的似乎在理,江枫也没法反驳,总不能自谦到说自己嘴笨还修为差吧。 “像你这样远观,是看不见那岛屿的详细情况的,我可以找机会帮你探查一二,不过并不保证能成功。”两人谈话间,又一朵浅淡的铅云浮现在群岛上空,这次晏殊佳没有错过,她眺望了片刻,也察觉出一丝异常。 “好,那就拜托了。不过这件事情或许很危险。” “危险?我没有这样的探查手段,但是我陈师姐有,尽管放心,安全得很。”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身,任由利落的短发,随着微风在明月般的脸庞前飘动,“你等我的消息便是,只是不要主动去找我,那才真的是危险。” “好!”有人帮忙调查,江枫自然不无不可。 “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江枫从方才的短发飘动中找到了一丝灵感,“你,有没有随身携带很久的,不用的饰品,并非法器的那种?” “什么意思?”晏殊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就是你能给……或者借我一件你用过的饰品么?” “你这是什么爱好?”晏殊佳狐疑的看着江枫,“我曾经听师姐说过,有一类变态的家伙,不会就是你这种……吧?” “这……怎么说好呢?”江枫自然无法把魂器的秘密分享给晏殊佳,他只是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这金丹修士的随身饰品,必然比之前的四件更为适合炼化魂器,容量更大,能充盈更多的神秘魂力,承载更多的技能使用次数,故此才出言问询。 “算了,当我没说。”江枫被诘问的准备放弃了,或许回头可以同邱真真做笔交易,想必她不会问题那么多,倘若郑可仪觉醒法相,那么便更容易些了,只是她的修为略低,必须要提升一二,才能满足需要。 “你……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如果这东西能给你些许心理安慰,也算是帮你了。倘若你因此坠入魔道……哎,妖族多出精怪,师父说的一点都没错。”说到这里,她倒是脸有些红了,再次退后了半步,将自己手腕上一串黄玉手链小心的褪了下来,“给你吧,不过你欠我一个更好的。” “多谢!” 江枫接过黄玉手链,感受到上面的温热,想要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还未再说,晏殊佳的身形却已经快速消散在平台尽头了。 虽然被怀疑,但是东西算是拿到了,江枫将黄玉手链小心的收起,再次考虑起拍卖会的事情来。眼下囊中羞涩,且已经将灵石还给秋南嘉,故此现在自己只能空看名册,饱饱眼福。不过好在自由交易会明日同期举行,倘若运气不错的话,能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快速卖出,还是可以考虑参与竞拍的。 然而没有轮盘暗拍会的背书,那只得自天理门修士的妖兽白猿和对应的心诀,就无法公然拿出来发卖,只能通过更加隐蔽的渠道出售。除了此件物事,江枫手头有三件较为值钱的物品,宋湖宗的传承金册、被切去一半的鬼藤心木,以及蔡求真交易给自己的尖啸护符。 不过想来这几件物品都不合适,宋湖宗的传承金册被人拿到的话,开宗立派就在浅山宗附近,算是给自己找麻烦,鬼藤心木他打算用来用来替代伪青龙木,而尖啸护符,是自己现在手中唯一具有打断能力的法器,三者均不合适,问题便重新回归到,如何将妖兽白猿和心诀处理掉。 此外,便只有一副得自赤霞门修士的无名阵盘,应该价值不低,但低于前三者,且也同样无法曝光 找谁帮忙好呢? 余家三人不算合适,余小曼虽然会帮忙自己遮掩,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并且,她售卖物品依赖的是黑驴张的渠道,在这荒僻的雪岛上,没有丝毫用处。余小正就更不靠谱,插科打诨倒是擅长,这几天经常不见踪影,余成克理论上讲是可以的,毕竟一个地级修士,还是有些人脉,只不过此人似乎并不能完全信任。 落英门的掌门涂山也不行,虽然他是人族金丹修士,但他和自己提过,会乘宝船返回潇亭城,回落英门处理门内事务,在轮盘暗拍会,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想必已经如他所言,即刻乘船返回。 方才见过的晏殊佳自然也没戏,久居齐国的她,人脉不行,从其与朴铁信,以及那个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相处来看,她不擅长与人沟通,帮助发卖物品这种事情定然不在行,而且,有她那位陈师姐在,如何解释这件物品的来历,也是个大问题。 排除这几个选项,在雪岛之上,江枫略熟的修士,便只有灵笼商会的众人了。在轮盘暗拍会的间隙,江枫曾经向秋南嘉打探过元楚道宫内的秘辛,并得知了楚安澜的死因,种种迹象表明,楚安澜死于暗算,但那枚神秘的符宝从何而来,秋南嘉并不知情,按理说,楚安澜这种层次修士的死,在力宗上下必然掀起不小的波澜,然而以江枫的体会来看,这件事情被低调的处理了,推测其原因,无外乎有人刻意淡化此事,当然,楚家余下人丁力量薄弱,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何况还有签下“隆恩玉券”的前情,即便死于元楚遗迹,也无法公然追究凶手的责任。 不知不觉竟然想的有点远了。 江枫回过头来思忖拜托秋南嘉的可能性。像天理门这种,江枫不相信自己公然发卖他们的特有传承,不会被对方追究,虽然有着落英门和赤霞门阻隔,他们不一定会把自己怎么样,但能低调的少惹一件事,自然更好。但秋南嘉不一样,通过轮盘暗拍会,她已经知道自己拥有此物品,瞒是瞒不住的,想到这,他敲响了秋南嘉的房门。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这山腹之中的所有房间,全部由石材,借助阵法之力打造,虽然并不精致,但运转相当流畅,给人一种粗犷的美感。 “我可以帮你一次,也不收取费用,但我需要知道更多伏元镇的秘辛。” 秋南嘉身形未动,她坐在造型别致的蒲团之上,左右两侧的炉鼎,不断的吸纳着周围的灵气,萦绕在她的周身,如同摇曳的烟波一般。这女子姿色甚佳,本来可以靠脸吃饭,但看起来,修炼也极为勤奋。雪岛深处,有一处三阶的地火灵脉,虽然成分暴虐驳杂,但借助这两枚炉鼎,灵气得以净化升华,变得适宜修炼,不过江枫是没有这种东西的,故而此地对于他来讲,只是勉强接近罗川洞府的水平,且无法打坐运功太久,否则火毒之力,会伤害自己的经脉和窍穴。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对于真灵圣者,江枫现在手中已经没有了“幻”和“霜”,无从继续研究,再次冒险潜入也不可能,有关大荒镇的秘辛,也不方便告知,实乃难言之隐,对方提出来这样的交易,一时间让他也无处着手。 “真的么?” 秋南嘉的眼眸微动,泛出点点金光,江枫陡然感受到地级的气息包裹住周身,体内正在变得炽热如灼,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窍穴,似乎都有油脂被挤出来,在隐隐聚集流淌,他赶紧奋力祭出灵气,简单护住周身各处,好在秋南嘉并未真正倾尽全力,她并不想要江枫的小命,仅仅是想威慑一二。 “如果进入其中,你可能需要破解幻境。” 江枫想起来这个细节可以说,虽然“幻”珠被自己拿了出来,但他相信,真灵圣者的九个分身,没可能被自己轻易得到精华,自己和徒弟江之问所拿到的,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小份,在自己离开后,那幻境或许会重新出现,从离开山洞时,洞口碎石蓦然消失于无形,封闭的样貌仿若浑然天成的情况来推测,对方极擅长此道。 “好,我会和廖神苍商量此事,早做准备。”秋南嘉很满意江枫的答复,接过他递过来的灵兽袋和一本心诀,看都没看,就扔给江枫六十枚三阶,“既然你凭借此物上了宝船,但又没能在轮盘暗拍会卖掉,那六十枚三阶,应该算比较公允的价格。” “你有信心卖掉此物?” 江枫脱口而出,旋即后悔,快点拿到灵石对于自己相当重要,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呢。他原本以为秋南嘉只关注“焚焰天晶”,想不到对方貌似随意的观望时,也关注了自己这件物品的拍卖情况,难不成,她早就对此物有意?只是因为没有抽中自己的这件拍品,故而没有出手的机会,还是说,她早就料到这东西卖不掉? 不论是哪种情况,这都说明,秋南嘉是个极精明的女人。 “就当帮你一个忙吧。江掌门,我们以后一起合作的路,还长着呢。”秋南嘉露出迷之微笑,双眸之中隐隐有金光显现,江枫赶紧起身告退,这女人,似乎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倒是件怪事。 江枫自然不相信对方帮自己忙的鬼话,浅山宗和灵笼商会的合作刚刚开始,谈不上亲密无间、互通有无的程度,何况刚刚出了自己与墨海树的恩怨一案,虽然作为左使的秋南嘉一力压下了此事,但与灵笼商会的合作,必然会受到某些潜藏势力的干扰和破坏,比如墨海树之上的李右使。仅仅从“焚焰天晶”一事,就足以看出两派的势力,在商会之中,有着不小的矛盾。 秋南嘉如此随意的就拿下了自己的东西,并且花费价值不菲,说明她有渠道能快速将这东西变现,毕竟,白猿和心法,没有口诀是练不成那门天理门独有的绝技的。 难不成,灵笼商会与天理门有些关联?江枫不禁有如此猜测。 第二百四十章 隐隐察觉 灵笼商会与天理门有些关联,这是江枫隐隐察觉出的可能。 不过这事情在大胆假设之后,需要小心求证,好在天理门与浅山宗相隔落英门和赤霞门,自己现在还不虞担心对方的威胁。在轮盘暗拍会上,江枫没有看见天理门的人,当然,在这种场合下,他们可能刻意保持了低调,除了几名据说来自赤龙门的修士之外,在场的其他修士,大多穿着散修常见的灰、黄二色袍服,或者随性穿着,毕竟,此间并不是需要彰显宗门实力的所在。 有了这六十枚三阶,江枫的心绪变得安宁了许多,他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查看下晏殊佳所给的东西,以及研究下,明日拍卖会自己粗略圈定的几样物品,是否需要再进一步遴选,到底哪件更适合自己,在利州城,虽然被蔡求真喷的全身都是垃圾,但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现在是时候找些自己合用的法器了,在晋升地级还没有头绪之前,攻击类法器的事情,要先解决才好。 ………… 金城派,乐林城。 邱真真故意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装成隐秘出行的模样,一路上走走停停,时常回头观察,她已经确认,有人已经跟上了自己,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在黄昏时刻,夜幕降临之前,到了钟府。 三长一短,她依法炮制,装成暗号的模样,叩响了钟府的后门。 开门的是个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的老妪,从身上褐色的粗布衣裳来看,应是从事杂务的普通仆役,她的手中还有一把旧扫帚,应是在清理从后门看过去,便可以一览无余的后花园,这钟府,邱真真在日常打探消息时曾经观察过,格局并不大,在乐林城,算是处低调的存在。虽然他们曾经煊赫一时,但那是在雁栖岭宗门未灭的时候,现在寄人篱下,这点姿态,换任何人来做家主,心中都应该了然。 “您有何事?”老妪眼神不错,认得出眼前之人是位修士。 邱真真向前两步,躲在门柱的影子之中,脸上浮现出笑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道,“有人在我店里买了个木雕,让我送到这里。”她旋即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半人高的木雕,轻轻放在身侧,正好被一丛矮树遮挡,外间的人,倘若不靠近观察,是看不见这木雕的。 “可否留了名字?”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让我送来,我是‘景纹阁’的掌柜,客人给了赏钱,也不能多问,您收下便是。” “这样的话可不行,我没法交代的。”老妪有些为难。 “哦,他留了一封信。您交给家主就是。”邱真真又从立柱的阴影之中走出,缓缓掏出一封信,交到老妪的手中,“东西我就送到这里。拜托了。”她把拜托了三字说的格外清晰,便转身告退,急匆匆的走了,此番她没有走原路,而是绕过几个胡同,便进了刚刚开始喧闹起来的夜市,奔大路返回“景纹阁”,有了方才的表演和书信,邱真真相信对方即便不能确信自己的店铺与钟家有联络,也会颇有怀疑,短时间内对自己店铺的盯梢不会少,但应该不会有所行动。 钟家女,城主冷听涛即将迎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疑似钟家的眼线动手,这点,邱真真心中有足够的自信。 回到店铺,李显渚和另一位伙计周大祥还在忙碌,算上两名凡俗伙计,这家店铺便只有他们五人,其实从店铺的经营上来看,完全没有必要,这一点,也是邱真真心中所担心的问题,不过,短时间内考虑不周,经营不善也是很正常的,周围的店铺,在她来了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已经有三家换了主人。 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作为玄级修士,虽然在修士众多的乐林城里不算什么,但时间久了,仍然会被有心人注意。 “掌柜的,斜对面的那家药草铺,今日被几个捣乱的给砸了。”周大祥凑了上来,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为什么么?”邱真真一边观察店外,一边低声问道。 “砸场子的说是卖假药草,怎么可能,那家伙计的李贵我认识,他说咱们这条街僻静,走的都是回头客,他们怎么可能卖假的。他说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谁?” “他说他们掌柜的最近换了进货渠道,从一个叫长宁商会的进货,第二天就出了这档子事。看起来,和长宁商会有关。” “长宁商会?” 邱真真想起了江枫的交代,让自己不要去碰长宁商会,没想到对方的生意,已经扩展到这条僻静的小街上了,她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继续关注下,看是谁在和长宁商会作对,他们店在这条街算是钉子老户了,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好,我盯着点。”周大祥从柜台上摸了一颗灵石,“我这就去找李贵喝酒。” ………… 乐林城,钟府。 钟家家主钟山屏退了左右侍从,只留下妹妹钟韫一人,小心的打开了那份从后门递上来的书信。 小心撕开,他只见到两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写。 这是什么意思? 钟山瞬间有点懵了,叫来传递信件的老妪,问了前因后果,除了“景纹阁”的名字之外,老妪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还有一个象征吉祥如意的木雕,他仔细摸索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并无记号暗语或者书信留下,看起来,秘密在这“景纹阁”中。 “大哥,会不会是个陷阱?”一旁的钟韫同样思虑的片刻,“也许是在测试我们钟家对金城派的忠诚?” “不排除这个可能。”钟山背手在堂中踱了许久,“或许此事并不简单,但先当这件事不存在,等你和冷听涛的婚事定下来再说。” “哥,真的要嫁么?” “当然得嫁,好不容易攀上一棵大树,对你,对钟家,都是极好的。刘家的关系,该断就断了吧。” “好,听你的。”对于大哥钟山的建议,钟韫没有丝毫犹豫,“不过……” “不过什么?” “刘家会不会为难我们?毕竟之前这门亲事,还是掌门的六女儿苏吉儿帮忙牵线的。” “刘家远不是冷家的对手。而且,我看苏吉儿那个态度,并非发自真心。我听说掌门为大女儿苏琼说亲,中意的是刘泗疆,而苏吉儿竟然急匆匆过来为你说亲,也是为了刘泗疆,没准她只是想利用你,干扰这门亲事罢了。”钟山分析道,“不过,我还是找机会上门解释一二,人在屋檐下,什么事都要有所防备。倘若你嫁入冷家,你也要尽快生个一男半女,这样才能稳住地位,记得时机合适的话,服下‘朱子抱龙丸’。” “是。” 钟韫的眼神旋即变得略有些黯淡,低头整理起垂落的黑发来,不过当她用余光再次瞟见屋内破旧略有残损的陈设时,心中不禁暗暗下了决心。 ………… 乱石海,雪岛。山间的?望平台。 “师姐,就是那里,我总觉得那里有些异常,你看看,是否能勘察一二,或许有异宝现世,也说不定。”晏殊佳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将师姐陈炫丽独自约到?望平台之上,指着远方若隐若现的无名群岛说道。 “哦?” 陈师姐狐疑的看了晏殊佳一眼,“你什么时候自己跑到这平台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房间内用功。”她心中略有怀疑,但还是将目光集中在晏殊佳所指的远方。手中一撮蓝光乍现,凝成数只手掌大小的蓝色蝴蝶,那蓝蝶振动翅膀,迅速飞到半空,直奔那群岛的方向而去,它们的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师姐,你的幽蓝影蝶似乎更为精进了。” “少贫嘴,是不是不想付报酬?我也不多要,把你那黄玉手链送我好了,我可惦记好久了呢。” “真是可惜,手链前日不小心在宝船上丢掉了。”听师姐索要手链,晏殊佳神色有点慌乱,赶紧编出来一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丢了?师妹,你诸事那么小心,还会丢东西?”陈师姐一脸难以置信,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晏殊佳。 “你看!”晏殊佳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我也很烦呢,这手链是我进师门时,小姨送我的礼物,上面所有的黄玉珠,都是出自家乡的黄玉矿,很有纪念意义的。” “哼,你就骗我吧,小孩子学坏了,说不定送给哪位情郎了。”陈师姐调侃道,见晏殊佳吃瘪的样子,心中更是得意了三分,暗忖师妹晏殊佳虽然人长得美且水灵,但着实不会?意磷约海?两窕故且煌肺藓Φ亩谭?土?泶锴橐獾姆绞剑?埠妥约翰皇且桓隽考丁? 想到这,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和师妹摊牌,看看她对于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观感到底如何,师尊安排晏殊佳参与拍卖会的目的,她隐隐察觉,一方面的确是出于帮助自己和师妹历练,增长见闻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促成师妹与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好事,一个齐国贵胄加一派掌门,一个天之骄女加剑修金丹,的确相配得很。反观自己,恐怕只是负责保护晏殊佳的棋子罢了,不过,倘若师妹晏殊佳真的无意,或许她陈炫丽可以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飞冲天。 我也并不老嘛,而且会很多师妹不懂的知识。 放下心中杂念,再次感受了幽蓝影蝶的位置,陈炫丽左手食指微动,凝出一道道白光,那白光反向旋转,汇聚成一片晶莹光洁的玉盘,玉盘凌空而立,从模糊到清晰,显现出那些蓝蝶的视野来。 视野之内,共有十几个大小不同的岛屿,首尾相接,形成飞龙探海的形状,在龙头的位置,偶尔有淡淡的黑雾,从其中喷薄而出,四处弥散,随着而来的小幅震动,让画面偶尔变得模糊。 龙头之下,有一座圆形的岛屿,上面遍布红色的砂壤,不着一根草木,与周围的岛屿有着明显的区分,而在岛屿中央的沟壑之间,有一些散乱的断壁残垣,似乎为修士居住过的痕迹。 “的确有些异常,不过,并不像有异宝现世的模样,或许只是个行将喷发的火山,在齐国东北部的捉知岛上,与有不少这样的存在。”陈炫丽说道,她所指,自然是之前看见的龙头位置的岛屿,“至于那红壤岛屿,应该有修士居住过,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正说着,画面却突然模糊,晶莹的玉盘上陡然出现无数蛛丝般的裂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玉盘便已碎成了齑粉。 “的确妖异,而且不小。”陈炫丽脸色骤变,“这岛屿之下,存在着莫名的强大存在,并不是你我能轻易窥视的,师妹,不要再关注这种事情了,很危险。快走!”她一把拉过晏殊佳,转瞬间就消失在平台之上。 ………… 略显空旷,静籁无比的房间内。 尽管知道石门遮挡的房间,已有一定的隔离声音和窥视的作用,江枫还是打出了一枚隔音符,这才将晏殊佳送给自己的“?子道经”拿了出来,翻到第三十九页处中脊,用力将书撕开,掉出一个折的细小无比的纸条来。 他把这纸条小心的展开,上面密密匝匝的写了不少小字,还有两幅药草的图画,笔迹倒是娟秀清晰,应是晏殊佳亲笔所写。 这段记录很长,均为古宝相关,或许是因为这个,晏殊佳才没有当面说明。晏殊佳在记录中强调,炼制法门并非针对永恒之塔定制,而是一种很古老的通用替代法门,效率虽然不高,且不如魂祭,但应该不用杀人。 野鬼根藤,夜神果。 这是两种生于墓地,聚敛死气而生的二阶药草或灵果,通过炼化此两种材料中蕴藏的少许生魂气息,达到类似魂祭的效果。 不过,这两种药草虽然品阶不高,但甚是罕见,在北陆已经几乎灭绝了。 那这法门有什么用?一点操作性都没有。 江枫忍不住吐槽道,记下这两种药草的名字和关键特征,他手中灵气绽放,将纸条碾成碎末,心中思虑着去哪里寻找这两种药草,既然罕见到接近灭绝,那一般的丹药,恐怕也用不上此两种药草,而是换了替代品,一般的药草和灵果铺中,也不会有这种无用的存货,到哪里去找呢? 他思忖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办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重新考量 江枫之所以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方法,这个思路来自于已经被古宝永恒之塔吸纳的魂器如意香囊,这枚魂器上曾经附着了一个“如意金瓜”的无用技能,而技能本身,则来自于分相术获取的残法相“四指如意瓜”。 倘若自己有办法获得足够多的“野鬼根藤”和“夜神果”残法相,则有概率在获得七角灰晶的同时,为魂器注入类似“如意金瓜”这样的技能,进而凭空生出两种药草来,在赤霞门浦江镇,见识过拥有众多残法相凡俗的江枫,相信这个概率不会没有,只是当时并未知道这两种已经几近灭绝的药草,故此无从判断是否有人拥有这样的残法相。 当然,如果运气足够好,能够找到这样的残法相,并且顺利的得到相关技能,并且生成二阶材料的话,这自然是件极好的事情,但倘若中间任何环节出了问题,都是枉然。另者,如果得到的是凡品药草或者灵果,那就只能另想办法,毕竟自己没有韩立那种催熟药草的特殊手段,除非…… 江枫想了想,但也只是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韩立的对手。当然,如果能合宗门之力,在浅山宗的地盘上动手,还是有很多胜算的。 杀人夺宝? 算了,他很快就将此事放下,拿出明日竞价拍卖会的拍品目录来,仔细研究,在轮盘暗拍会结束后,他就拿到了这套公开披露的名册,并初步选定了六种对自己有一定助益的东西,其中有三种法器,以及三种技能。 现在有了白猿以及心法换来的额外六十枚三阶,加上因为自行提供拍品,勉强从灵笼商会手中“赖”来的五枚三阶轮盘暗拍会入场费,以及在帮助涂山与尹都的交易中,靠磨蹭省下的五枚三阶,江枫手头共有八十八枚三阶,创下了历史新高,但在竞价拍卖会的各类拍品面前,这点灵石根本不算什么,有些拍品的底价,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不过毕竟算是有了一些底气,江枫的可选范围因而扩大了很多,经过仔细筛选,加上之前对蔡求真建议的重新考量,他最终圈定的三件法器,以及两本技能书。 三件法器,品阶一般,只有三阶,但胜在实用,可以大大强化自己的进攻能力,江枫同楚安澜不同,对于剑类法器没有特别的偏好,故此,他的可选范围宽泛了许多,并且,这三件法器的底价都还算“美”,均在二十枚三阶左右,有一定的操作空间。 技能的选择也以攻击技能为主。江枫现在的技能已满,但“巨木壁垒”和“借物化影”两个技能,前者攻击力偏差,后者无任何战斗能力,所以在地级,江枫准备给自己琢磨一种强力的杀伤技能,以弥补自己的战力不足。结合自己“二金八木”的法相属性,他选取了一本金系技能书,以及一本木系技能书。 地级技能书是正气盟拍卖会的最大特色亮点,故此,这两本技能书的价格,一点都不美,均在四十枚三阶左右,江枫隐隐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拍到这两本技能,但退而求其次,竞价购买较差的技能书也完全没有必要,自己距离地级层次还很遥远,做一个并不完美的选择,不仅会占用大量的资金,也会给未来带来不小的遗憾,在地级学了新技能后,再想获得修习技能的机会,恐怕只能等到伪天级了,那是更加遥不可及的事情。 又思虑了片刻,江枫便打坐运气,静心安眠,雪岛上禁止争斗,他相信不会有人不开眼的来干扰自己,而且因为余成克的私人原因,他与对方交换了房间,现在周围的修士,都是地级,更不会有人乱来。 主办方似乎对于种族分野心存芥蒂,故此安排房间,考虑了种族区分,人族和妖族的修士,分别住在山腹的两端,就连每日用膳、私下交流心得的场所,也是隔开的。故此,在上了雪岛之后,江枫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专门去人族修士的居住区域,才能再见到晏殊佳,否则,晏殊佳也不会说需要等到竞价拍卖会,或者返程时在兽船上,再将那神秘群岛的情况告知自己了。 ………… 地火深处。 瘦削的拍卖师,元婴修士袁青璃盘坐在一处白玉雕琢的蒲团之上,那蒲团释放出丝丝如烟般的寒气,让周身的热浪变得温润清凉。 凶猛的地火已经重新变得炽热,被她投入诡异铜钱占卜而强行吸纳的威能,业已重新恢复正常,她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已经确信不会有人因此看出这地火有任何变故,细心感受小腹处那贴身存放的铜钱,仍在不断接受自己灵力的滋养,这种占卜的手段虽然逆天,但恢复起来,也大费周章。 一股伪天级强度的气息,从向上的青石楼梯上缓缓飘散而来,带着些许安宁而嗜睡的气氛,袁青璃的身形纹丝未动,她知道来者是谁,只是此时,他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古晶,你不该在这里。”她朗声说道。 那来者却并未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而真实,几息之间,身形已经出现在袁青璃面前,黑发垂落披肩,面目妖邪,仅仅与之深红的眼眸对视一眼,魂灵就有被窥视侦测之感,袁青璃不禁因此移开了目光。 “我只是随便转转,顺便与你商议一件事。”古晶信手扔出一枚几乎同样的蒲团,坐在袁青璃身侧不足七尺远的地方。 “哦?” 袁青璃头部微转,凝视对方,心中疑虑和警戒之意顿生,两人不算熟,甚至仅仅是认识,不只是因为她袁青璃是许福宁的手下,而古晶,则听命于宁立恒,一位同样位列九老头组织的半圣。宁立恒这位天才,近来在九老头中的影响力逐年上升,实力也不容小觑,虽然尚没有进入到前九人之中,但却隐隐有这种趋势。 竞价拍卖会的技能书,有四成出自半圣宁立恒之手,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虽然不知道他从何处获得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但不得不说,因为收入的原因,许福宁无法拒绝宁立恒安插几位手下在雪岛观礼巡视,增长见闻,当然,他们也做出了承诺,不插手干涉此间的任何事务。 有关古晶,袁青璃也曾经侧面打听到一些秘辛。对方虽然是妖族,但与自己修为相若,也同是普通的赤袍卫士之身,不同之处在于,他不像自己这样是名散修,而是有归属的宗门,他的根基在西海李家,一个力宗西南的小宗门。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做。”古晶只提了一个要求。 “你们想做什么?”袁青璃十分警觉,她奉命镇守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拍卖会期间生乱,对方的无理要求,无异于提醒自己,今晚他们要搞事情。 “没什么,袁道友不必惊慌。”古晶露出一抹淡笑,顺手掏出一枚玉盒,虚空中凌空一指,那玉盒便自动打开,露出清一色的五枚四阶火系灵石来。 “你” 一见到这些灵石,袁青璃心中便已经笃定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要收买自己,便正色道,“些许灵石,你这是看不起我?” 作为散修,五枚四阶灵石对于袁青璃来讲,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甚至可以说是很大一笔财富,但如果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许福宁那里,该怎么交代? “这不是还有我么?” 古晶的身后,渐次显露出七件各色法器来,与实际的法器不同,这些法器均是金色的虚影,并无实体,但袁青璃知道,这些金色的虚影并非虚幻之物,而是对方修炼的一门特殊的技能,可以借此快速切换法器,宁立恒之所以崛起这么快,不止是因为他本身是不世出的天才,而且还因为在他的麾下,聚集了数名同样拥有不凡技艺的修士,这点,与许福宁完全不同,后者更在意的是了无牵挂,随叫随到的自由,故此他的手下都是散修,这点也有好处,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涉及宗门的利益,受到掣肘。 “动起手来,你并不能倾尽实力。”袁青璃察觉出对方背后,七件法器之中,有一件颜色略有黯淡,那是一件瑶琴。 “道友明鉴,不过这个影响大么?”古晶笑笑,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金色的虚影之中,有蕴含无尽威能的光芒在激荡,似有呼之欲出的气势。 “停手。” 袁青璃微微叹息,不情愿的吐出二字,她自问打不过古晶,便坦然收了那枚玉盒,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半圣许福宁不在,而古晶之所以能安然来到这里,威胁与收买双管齐下,说明另外一名换防的修士,修为在地级圆满的妖修方真崧已经被他们搞定,不可能和自己联手对敌。 “两个时辰,如果你们捅了窟窿,我还是要重新考量此事的。”实际上,袁青璃只需使用联络用的玉符,许福宁就可以快速赶到,不过那样也同样错失了收取灵石的良机,而且,也会连累同僚方真崧。 “好,甚好,合作愉快。” 古晶不再说话,身下的蒲团轻轻浮起,将他带离了袁青璃身边,直到飞到地火之井的另一端,方才落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打坐调息,渐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在山腹的居所,一道残影从虚空之处浮现出来。他面色妖邪,背后一道鎏金的瑶琴,正是伪天级修士古晶的分身,他右手一拽,那虚无的残影之中,便钻出另外两道身影,一人正是小个子尹都,而另一名,则是一副陌生的脸孔,但修为比尹都要高出很多,达到了金丹中期的程度。 “速度行动,我们只有两个时辰。” 古晶的分身快速说道,与此同时,他快速盘坐,背后的瑶琴横在他的身前,面色登时变得肃然,缓缓弹奏,顿时,数道让人昏昏欲睡的音波,从他所在之处激荡而出,扩散到这层修士居所之中。 “走吧!”小个子尹都口中含着一枚特殊的紫色叶子,走在前面,递给后方那名金丹中期修士一枚苍白如雪的念珠,“等到它红了,再交给我。” 那金丹修士修为虽高,行事但却以小个子尹都马首是瞻,手中灵力灌注其间,那苍白的念珠旋即变大,变得虚无透明,仿佛没有重量和实体一般,漂浮在空中,穿透其中一道石门,缓缓的飞了进去。 默然停留在两人身后的古晶分身,又弹奏了片刻,直到身前凝聚出一道透明的灵符,便收起瑶琴,消失在虚无之中。与此同时,那透明灵符贴着尹都后背,自动的持续发出无形的音波。 “动作要快!”尹都低声道,“弄到十枚就收工,不要贪多。” ………… 御风宗,潇亭城。 落英门掌门涂山下了宝船,便意识到此间的氛围,与一天前登上宝船前,有着明显的不同,街道上虽然仍旧冷清,但却多了不少修士的身影,他们的袍服均为蓝花青袍,除却花纹,形制与御风宗的制式袍服倒是略有相似,并有匆匆改制的味道。 此间变天了么? 他心中暗忖,御风宗的变故他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交战双方,当然,算上覆海门的加入,应该是三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谈和。 不过这并不是他眼下想要关注的问题,他必须尽快回到落英门,处理自己门内情报系统失灵的问题,以及对赤霞门的动作有所准备,虽然他隐隐觉得赤霞门此次的目标并不是落英门,但如果任凭赤霞门继续壮大,夹在赤霞门、御风宗和天理门之间的落英门,只会承担更大的生存压力。 另者,他离开雪岛还有一重原因,他已经借助江枫的身份,购置了一枚蕴含伪古妖器灵的法宝,必须要早日将其祭炼完毕,用来提升战力,以对抗可能会变得焦灼的局势。同时,囊中空空的他,留在雪岛拍卖会也毫无意义。 “涂掌门,别来无恙。” 他正待御剑离开,却有人远远的飞掠过来,叫住了他,他旋即认出了此人,正是在寒山派议和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御风宗中阁理事李煜风,两人私下见过,只为了掣肘古传福,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再见。 “有何指教?”涂山喜欢直面话题。 “我家掌门求见。” “你家掌门现在是谁?还叫御风宗么?”御风宗形势混乱,涂山也不知道李煜风现在为谁效力,而且观刚才街市上修士的袍服,似乎此地已经不属于御风宗。 “自然是许德扬前辈。” “这潇亭城,是你们的?” “是,双方已经议和,不过,现在这里已经不叫御风宗。”谈及这个,李煜风脸色神情略显苦涩,“您可以称这里为锐金门。” 锐金门? 听到这个名字的涂山瞬间有了明悟,御风宗属木,而锐金门这个名字属金,金克木,这是故意为之啊,看来两宗的仇怨,很难化解了。 “也好,没什么区别。”许德扬涂山是不认识的,伪天级修为的修士,作为七盟的一个小宗小派的掌门,他本是无缘得见的,不过今日对方放下身段与自己相谈,想必是时势易也,对方也许重新考量了周围宗门的实力和可合作的对象,而落英门,也恰巧进入到了对方的视野之中。 “前面带路!” 涂山也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他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潇亭城,能合作自然好,不能合作的话,与锐金门距离遥远的落英门,也不亏什么。 ………… 乱石海,雪岛。 江枫迷迷糊糊的感觉有莫名的东西钻入了自己的梦中,怎么,廖神苍这家伙在这里也要乱来?已经被对方两次入梦的他,已经熟知了入梦这个套路,不过他旋即有了不同的领悟,这周身漆黑的颜色,到底是什么,并不是绯色呀? 不好! 有人在搞事情。他想要挣扎着醒来,却感到周围浓郁的黑色正在快速褪去,似乎放弃了目标,一个机灵,他便睁开了眼。 正要坐起来,耳畔似乎响起了一阵莫名的声响,这声响既近又远,说不清是什么乐器发出的靡靡之音,只让人感到一阵眩晕,昏昏欲睡,不能自控。 是针对我的? 趁着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江枫果断将尖啸护符掏了出来,灵力猝然注入其中,随之而来的一声响彻在脑海中的刺耳尖啸,让他头脑瞬间清明起来,而那无形无声的激荡之力,以他为中心,向虚无之中的源头冲涌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西海灵墟 江枫忍住脑海中的些许不适,身形遽动,古朴的石门应声打开,但见空旷晦暗的回廊之中,只有两个神色略有慌张的身影,一人正是之前见过的小个子尹都,而另外一人,则肩膀略显宽大,面色红中带黑,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双方一时间对峙在那里,相互对视,不发一言。直到尹都身后之人的气息威压陡然显露,他竟然是个金丹层次的修士,江枫迅速退后三步,立在石门旁边,此位置随时可以让其退回房间之内,一旦对手轰击带有阵法保护的石门,必将惊动附近的修士。 “我会向拍卖会的举办方举报的。” 实力相差悬殊,江枫第一时间打破沉默,“你们敢在雪岛上生事,这是违背拍卖会规则的。”江枫自然不会说出“正气盟”、“九老头”的名号,事实上,他不认识任何局中人,不过倘若这事情经由余成克发酵,或许有不同的结果,毕竟自己住的是余成克的房间,他一开始也怀疑这两人是奔着余成克来的,但尹都和这陌生人没有第一时间逃走,想必是对出现这样的局面始料未及。 “一场误会。” 尹都伸手止住了意欲继续前行的同伴,“江掌门,我们是老朋友了,没有必要这么做,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他转身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给同伴,用眼神示意他快点离开,自己则随后独自踱到江枫身前,提前摊开两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实际上,作为一个筑基修士,之前的交易中,他给江枫的压力并不大。 “聊聊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对么?”片刻之后,尹都和江枫已经坐下来静品灵茶,“方才,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随后,作为朋友,我只是帮你开解,就这么简单。” “你们在做隐秘的事,而且是针对妖族地级修士。” 彻底清醒过来,江枫也有了明悟,这附近居住的,只有自己一名玄级修士,而其他房间内都是地级,能够不引起其他地级修士的反弹,可见尹都和那名同伴,有着特别的针对地级修士的法器或技能,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自己并非地级,并且曾经承受过廖神苍的两次入梦,有那么一点经验的话,或许自己真的会和其他人一样,被拉入神秘的黑色梦境而不自知。 “没有这回事,这都是你凭空想象的。” 尹都对此一概否认,“我们只是路过,只是路过。”他的眼神飘忽,话里不留任何漏洞,谨防江枫有特别的手段能记录他的声音影像,“作为朋友,我可以帮你找一处合适的三阶灵地,待你想要晋升地级时使用,如何?”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只是递上橄榄枝,看起来他对于浅山宗,也有自己的了解。 “灵地?我暂时还不需要,我距离地级还差得远。” 三阶灵地的重要性江枫自然了解,朴铁信就是因为这个,被北剑门吸引并且最终成为对方的客卿,但在元楚遗迹之中,还有一处面积甚小的三阶灵地,足以满足自己晋升地级的需要,故此暂时可以不需要考虑这点。更重要的是,不考虑黑蛇之灵的影响,缺少足够的历练,以及立下丹论,才是现在制约自己修为进步的主因。 “西海墟的历练机会如何?” “西海墟?你说的难道是灵墟?” “没错,西海李家的灵墟,可以在幻境中修炼。一个月的历练机会,足够让江掌门更上一层楼。”尹都换了一个条件,不得不说,这个条件相当诱人。 西海李家属妖宗,位于力宗西南,与人族的南宫家族,人族的南海甄家并列为西南三家,临海开宗立派,虽然地盘甚是狭小,甚至每家都不及浅山宗七成大小,但因为气候和贸易之利,一直以来,都不缺少高阶修士,三家平素均有地级或金丹后期修士坐镇,甚至出过更高修为者,尹都提到的西海李家,与浅山宗并无往来。 “灵墟”是用多套高阶阵法制造出的幻境,内生各类鬼怪精魅,往往用做修士锤炼心境和技能所用,其效果是否实用,取决于投入的资源情况,“西海墟”江枫倒是没听过,只知道类似的幻境,在力宗是有的,且不止一处,但只针对各大家族子弟,以及内门弟子和有功之人开放,他曾经听余小正提起过类似的事,但以余小正的身份,也还在排队等候中。 “别犹豫了,这种机会十分难得。” 尹都见江枫略有意动,再次劝慰道,“西海墟虽然是西海李家牟利的重要支柱之一,但没有推荐信,是不会随意对他宗修士开放的。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个免费的资格。” “灵级修士也可以去吗?” “当然。” “算上我,再给我五名灵级修士的资格。” “开什么玩笑?你当西海墟是我开的么?” “五名灵级,我可以付灵石。” “有灵石也不行。”尹都的口吻不容置疑,“能送你一个人进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吧,两名灵级,最多了。”他似乎想快速了解与江枫的纠缠,让了一步。 “好,合作愉快。”江枫伸出手,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今日之事,即使自己举报出去,对方有一定的麻烦,但对自己却没有什么好处可拿。 “江掌门果然快人快语。”尹都也伸出手,两人心照不宣的握在一起,“等到江掌门晋升地级,我想我们还会有机会合作。” “与地级有关系?”江枫对这个条件感到莫名其妙。 “哈哈,江兄,浅山宗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地级修士了,这点,想必你去了解下理藩院的规矩,便可知晓。” “好,定会如此。”尹都没有进一步解释,江枫便想着回头去查看一二,对方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写在明处的东西。 “不知道以后如何联系?” 江枫收起对方递过来的三封折好的信帖,一封表面橙红,两封丹青,上面的字倒是规整,行文也平实简单易懂,可以看出东西出自西海李家,末了只是签了尹都的名号,并有一个特别的看不出名号的神秘签章。 “余下的事,还是等到江掌门晋升地级再说吧,到时候不论是否开设法会,在下都会到场恭贺。” 得,原来自己的实力地位,说到底还没有正式进入对方视野,作为玄级小掌门,倒是被轻视了,想必如果不是因为恰好撞破了对方的“好事”,今日便没有这番交集了,好在江枫有自知之明,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对方便起身告退,江枫也不留他,只思忖着何时能找来理藩院的规矩看看,好明白对方话中隐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过出了这个乱子,江枫也无心安睡,小寐了片刻,待到黎明破晓,江枫便先出了门,提前入场竞价拍卖会,找了个便于观察的角度,一一查看入场的妖族地级修士,果然,有几名修士明显面色疲惫,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江枫厚着脸皮去打了招呼,问出几名修士的住所,竟都在自己住处附近。 看起来,尹都昨夜确实暗中做了一些隐秘不合规矩的事,并且,事情不小。好在见过朴铁信,余成克两人,均未有任何异常,特别是朴铁信,攀谈之后更是确认昨夜无事发生,反倒让对方担心起江枫的安危来。 于是江枫这才放下心来,安心静待拍卖会开始。 ………… 雪岛,地火深处。 盯着袁青璃的古晶刚刚离开不久,地火之中便传来隆隆不绝的响声,在此间已经停留数日,见怪不怪的元婴修士袁青璃,起初并未在意这种变化,直到地火之中窜出不少紫色的烈焰,她才赶紧站起身来,仔细体会周围灵气的波动。 不好! 她赶紧拈出一枚传信符,这种二阶符箓可以在五里之内找到预先设定气息标志的目标,正是打给另一名负责镇守此处的地级圆满修士方真崧。青色光芒转瞬消失,不一会儿,另一个身影浮现在袁青璃眼前。 “又有异动发生?”方真崧一身宽大的袖袍,与他瘦削的身形略微不符。 “很剧烈,是否要联络许前辈?” 方真崧上前一步,手中多了一枚尺高的玉瓶,手指轻弹,那玉瓶之中飞出一团漆黑如墨的黑水,黑水一遇烈焰,顿时将紫色的焰火压制下来,光芒黯淡了三分,但那紫火,很快就随着地表的另一股强烈颤动再度喷发出来。 “联络许前辈吧,以你我的实力,恐怕难以持续压制。” “好!” 袁青璃再不犹豫,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玉符,灵光乍现间将其捏碎成尘,两人只感觉一道气息,疾风如电般远去,再过了一会儿,许福宁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此间的异动,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了么?” 那略有模糊的身影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许福宁还在赶来的路上,这身影只是他留在距离此间最近的一缕分身而已,这种本领对天级层次的他,并不算困难,也是他能跻身九老头之一的看家本领,未等两名手下确认,他的分身已经上前,飘到地火之井附近,感受此间的变化。 “你们看守片刻,暂时用‘黑锵若水’压制地火,我叫上人,稍后就到。” “是!” ………… 山腹之中,竞拍拍卖会主会场。 伫立在此间的众人,已经连续感受到五次强烈的地动,光亮如白昼的会场之中,空气也因震落的灰尘,变得污浊起来,维持会场秩序的低阶修士们,不得不连续打出数枚清洁符,清理现场。会场的气氛因而变得有些混乱,不少熟识的修士聚在一起,相互打探着此间变化的原因,曾经多次参加正气盟拍卖会的修士,更是成为大家关注和询问的焦点。 不过并非每次拍卖会都在此间举办,而且更有人对此噤若寒蝉,不过缺少了元婴拍卖师的弹压,很快就有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此间的万丈地火之下,镇压着一只狱火狂龙! 那是什么东西? 听着余小曼打探回来的消息,江枫和余小正等几人心中都不禁一片茫然,就连地级的余成克,也并不知道此事,江枫想了想,便寻机离开,找到了灵笼商会的几人,问起此事来,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对此完全不知情,看来以灵笼商会的底蕴,也并不知道此间的秘辛。 不过秋南嘉看起来对此颇感兴趣,眉目之间甚至有些许喜色。狱火狂龙,镇压在地火之下,看起来应是火系的极品,或许能提炼不同寻常的材料,好在她还是保持了理性,知道此物必有不凡的来历,故此没有贸然离开前往探视,地火在此间并不是机密,在此山腹的底部,就有一口暴烈的地火之井,那里也对丹师开放,不过不菲的入场价格,加上大多数修士此行并非为炼丹而来,倒没听说有丹师前往。 借助混乱的场面,江枫绕来绕去,最终走到了晏殊佳身边,这位和北剑门掌门万斐然、朴铁信以及师姐站在一起的金丹修士,对此甚是慌乱,差点露了两人“相互熟悉”的行迹,不过江枫只是微微一笑,就站到了朴铁信的对面。 “万掌门,我有个有关理藩院的问题请教。”江枫也不是来找朴铁信的,其实他是来寻求答案的,昨晚尹都语焉不详,他便想到了这位北剑门的掌门,或许知道。 “哦?” 万斐然对江枫还有些印象,虽然感觉江枫这样问有点突兀,但他并不是在乎这些细节的人,“江掌门,但说无妨。北剑门新立,我做掌门的时日也不多,不一定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回头可以帮你问问我舅齐恒泰!” “万掌门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江枫客套了一句,“对于理藩院的规矩来讲,一个掌门是否晋升为地级或金丹,有什么区别么?”万斐然乃金丹修为,想必懂这些门道。 “掌门修为不同,对于理藩院的区别?”万斐然想了想,“我没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不过册封文书这东西应该是他们发放的,北剑门的册封文书,是我舅舅齐恒泰给的,原来叫溟沧派,小门小派的你估计也没听过,只是改名需要经过理藩院,怎么,江掌门是因为玄级修为,被他们歧视了么?” “哦,这个并没有。”看起来这个有着深厚背景的万斐然,也不知情,至于兄弟朴铁信,江枫本来也没指望他一个散修知道此事,不过万斐然有一点错了,溟沧派他江枫还真知道,并且还认识一个曾经看守溟沧派藏书阁的修士“楚弈鸣”。 “这件事我知道。” 一旁的晏殊佳抢过话头,但见几人一同看向她,她便突然脸红了,“我……只知道些皮毛。”她脸色旋即恢复了正常,“只有掌门晋升到这个境界,才能申请将宗门置于九老头成员的庇护之中,也就是常说的‘供奉’,通常来讲,大家都会选取九老头排名前五的成员,当然,这和宗门实力有关,供奉和被供奉,都是双向选择的。” 哦,原来如此。 江枫这才明白了尹都之前话语里面隐藏的含义,其实他在暗示自己,他有九老头相关的背景,只有达到选取“供奉”的最低标准,两人才会有进一步的交集,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浅山宗一向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毕竟已经数代掌门都没有达到过地级了,好在浅山宗还受宗法制的保护,供奉与否,都不影响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多谢赐教!”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晏殊佳客气道,随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江枫是问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自己喧宾夺主,倒是抢了他的风头。 “也多谢万掌门!”江枫自会帮她化解尴尬,只是两人不能显得过于熟稔,不过万斐然并非像是在意此种细节之人。 “师妹,你刚才表现的有点过了,这会让万掌门很没有面子。”江枫走后,一直立在晏殊佳身后的师姐悄悄将她拉到一旁,软语告诫道,“师尊可交代过了,咱们是来沿途随侍保护的,你可懂师尊的深意?” “深意?”晏殊佳一脸懵懂。 “嗨!你对那万掌门观感如何?” “观感?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 “哪方面啊?”晏殊佳还是不懂,不过她反应还算及时,“哦,陈师姐你想哪里去了,师尊没有那个意思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陈师姐一脸难以置信,“那可是个掌门,齐恒泰的外甥。你要是不感兴趣,可别怪师姐我啊。” “不怪,不怪,师姐喜欢就让给师姐好了。”晏殊佳打趣道,被点破之后,她反而心中轻快了许多,掌门么,那江枫也是掌门啊,掌门有什么特别之处么?修炼资源多点?那万斐然虽然是个金丹,但见识也稀松平常啊,还得靠齐国国主舅舅,江枫虽然算是自立,但也是个自立的穷鬼,只不过修为太差,而且还是个没一句实话的妖族。 人妖殊途啊,没一个好瓜,她心中颇为自信又有点遗憾的吐槽道。 拍卖会场中,混乱的场面了一段时间,直到昨日的拍卖师,元婴修士袁青璃再次出来主持秩序,随着一阵更猛烈的地动山摇,情况随即变得稳定下来。 “大家稍安勿躁,拍卖会马上开始!” 袁青璃并未解释地动的原因,而是指挥众修士安坐,随后暗中看了下掌中的那青色石头,已然几乎变成透明之色,便松了一口气,朗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二百四十三章 铁流手套 在元婴修士袁青璃的主持下,竞价拍卖会终于开场,整场共有一百二十件拍品,其中技能书达到二十二件,超过了六分之一,这在普通的拍卖会中十分少见,并且,这些技能书最低也达到了地级品质,甚至有两件达到了天级。不过这两本技能书的详情,并没有在拍卖品名录中披露,多半是等着中场和最后压轴才会拿出来。 对于这种品质的拍品,不只是江枫,就连余小曼这种颇有身家的大家族修士,也根本不敢有觊觎之念,不菲的起拍价,足以吓退大多......^o^^o^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o^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o^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o^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o^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o^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o^推荐大神作者:善良的蜜蜂:修罗武神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内容简介: 论潜力,不算天才,可玄功武技,皆可无师自通。论魅力,千金小姐算什么,妖女圣女,都爱我欲罢不能。论实力,任凭你有万千至宝,但定不敌我界灵大军。我是谁?天下众生视我为修罗,却不知,我以修罗成武神。等级:灵武,元武,玄武,天武,武君,武王,武帝,武祖...。 修罗武神转送地址:/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内容试读 第一章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sè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sè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刹那间,黑夜变白昼,神雷还未落下,大地已是开始隆隆作响,剧烈颤抖。 可当那九sè神雷,与大陆接触的一霎那,并没有造成可怕的破坏,竟然凭空消失。 ^o^ 与此同时,大地再次被夜sè笼罩,本璀璨的夜空也是暗淡了不少,仿佛某种jing华已被抽离,恢复了往ri的平静。 但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更新最快电脑端:/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ri,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ri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sè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ri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ri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sè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sè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首发首发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sè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座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m.3^3^x^s.^c^o^m/3^3x^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三重。”更新最快手机端:://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ri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sè,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首发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更新最快手机端:://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m.3^3^x^s.^c^o^m/3^3x^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sè,每种颜sè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第二百四十四章 固有观念 竞价拍卖会的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晚,已有部分修士开始撤离雪岛,据说每天一班的宝船上,已经有三成的房间被提前预定,对于有特定目标的修士而言,达成目标之后便没有留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必要,余下之人,多是以跟班身份来到雪岛,在竞价拍卖会上以拓展见闻为主,之前鲜有出手。 这类修士没有特定的目标,手中灵石不多,多半以物易物,通过这种方式,将手中即将淘汰的法器,或者用不到的修炼之物,交换出去。 如果没有之前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得来的几笔横财,江枫多半也会与这类修士为伍,且极有可能会垫底。 富贵险中求,只看有没有,拍卖会就是这么实际。 江枫手中灵石已经不多,能够交易的物品也不多。清点一二,只有一本得自墨丘泉的占卜技能书【见微卜心】,得自赤霞门修士的一套【无名阵盘】,以及一套地级修士可用的【七脉通幽丸】,余下则是一些用不到的二阶法器,属性都稀松平常,准备带回宗门,用来奖励有功修士,在浅山宗,还都算是好东西。 鉴于有些人已经离开,举办方也放弃了固有观念,将人族和妖族修士混合起来,准备举办六场自由交易会。只是从时间上考虑,每名修士只能参与两场,因为不似之前有拍品名册,江枫便随意选了一场,刚进会场坐定,竟看见光头墨海树正坐在自己对面。 真是冤家路窄! 墨海树也一样看见了江枫,人多眼杂,他只是撇撇嘴,右手抚顶摩挲片刻,靠着座椅坐好,并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虽然他是个地级修士,之前也花费了不菲的灵石买下了“焚焰天晶”,但那灵石却是李右使出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此刻他身上灵石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多,他的目标也很明确,一种不算稀有的土系材料,但数量需求颇多。 这种没什么焦点的自由交易会,拍卖方没有什么利益可图,之所以还要组织,主要是为了结个善缘。在场的修士当中,筑基和玄级占了一大半,甚至还有个把灵级练气凑数,地级和金丹,也以中期之前的修士为主,这些修士未来修为提升后,自然会拥有更强的购买力,而主办方则可以从中观察,看是否需要在下一届拍卖会前,遴选出一批有潜力的买家,至于没潜力的那些,就只能看缘分了,正气盟令牌不记名,大可以从其他途径获得。 场内有三十名修士,没什么座次之分,全看先来后到。每名修士仅有一次介绍自己要交易物品的机会,在场众人均可以自由响应,由双方共同决定是否达成交易。一旦交易达成,自会有举办方作为中人促成交易,不过东西真假,就要靠自己的眼力了。 所谓的中人,只不过是两名之前的侍者,一玄级一筑基,两族搭配,不偏不倚,与之前的人族元婴坐场,档次相差了不少。不过这里仍是不允许闹事争斗,一切皆凭自愿交易,禁止强买强卖。 居间中人随性的选取了一名人族老年修士,以他为起点,开启自由交易会。这老叟须发皆白,筑基圆满境界,介绍了三件物品,两件二阶中品法器和两枚自制三阶非制式符箓,看不出来,他倒是一名符箓师,他要求三件物品一同交易,用来换取一件更高阶的三阶法器,最好适宜水系法相修士,能加强水系法术威能一成以上,如果不是,属性好的也可以考虑,但不接受补灵石差价。 应者寥寥,这老叟的条件太苛刻,场中修士有多余三阶法器的并不多,江枫手中,除了“逆风如意飞舟”达到三阶,便只有“坤力搅海大棒”以及“尖啸护符”达到品阶要求,一名修士扔出了一件二阶上品法器,老叟看了看,最终没能达成交易,便将两枚自制三阶非制式符箓扔出来,请大家依次品鉴,想要换取一种水系材料。 这东西能看准的不多,除了符箓师之外,修士们多凭借大店提供的鉴定报告方能看准,不过试一试也是个方法,但试了也就没了,场中似乎只有一名妖族符箓师,不过他貌似品阶和眼力都不如老叟,看了几眼便放弃了。 开门不顺,接下来的三人也未能卖出任何物品,气氛有点尴尬。以物换物就是这样,大家的需求都很特定,当然,适当妥协也很重要。 很快便轮到了墨海树,众人的焦点落在这名特征明显的光头妖族修士身上。 “我有一枚封印狰灵的玉丸,内藏二阶狰灵一只,坤力质,非异种,想要交换土系材料,‘千钧重土’,或者‘山都灵壤’均可,但两者均至少需要双拳大小,如有更多,可以用更多狰灵玉丸交换,不接受补灵石。” 他在说什么? 在场大多数人都一脸懵逼,听说过狰灵的有一些,但‘坤力质’是个什么东西,‘非异种’从字面意思上理解是普通品,实际是这个意思么?这妖族修士从哪里蹦出来的,手里是什么奇怪的玩意? “坤力质是爆发型,还是稳定型?”只有角落中一个黑袍人有了响应。 “爆发型。” “那不需要,我虽然有千钧重土,但我需要的是一件土系二阶上品以上的法器,要带【平衡】属性,如果是【威压】属性也可。”黑袍人前倾的身体靠后坐好,表示墨海树提供的东西,并不符合自己的需要。 “法器我有。”另外一名红发女修见墨丘泉摇了摇头,便中间插上了话,“但我不需要千钧重土,我需要一本辅助技能书,只要不是治疗类都可以考虑,至少要玄级品质,要全本才行。” “技能书我有。”江枫其实想要狰灵,“但什么是坤力质?”他想先问清楚,想让墨海树解释给自己是不可能的,之前他已经明确拒绝了自己的购买请求,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他看向那黑袍人,如果这个连环交易可以达成,他就可以获得那狰灵,就看墨海树对自己拿到狰灵,是否介意了。 “坤力质是指这狰灵在捕获前,以力道见长,如果是爆发型,那需要在受伤之后才会激活。我需要的是稳定型,以天生蛮力见长的狰灵,你是否有?”他没有放弃直接交换的希望,再次看向墨海树,这种连环交易他不是不能接受,但能直接交易,或许利益可以最大化。 “抱歉,稳定型的,之前死掉了。”墨海树看向了江枫,一脸幽怨。 怪我喽? 江枫心中吐槽道,还不是你先动的手?不过墨海树似乎对达成交易更期盼,并没有因为江枫介入,就中止交易的打算。 “怎么样?”红发女修比墨海树和黑袍人更积极,看向江枫,“这位道友,把技能书给我看看?” “好!” 江枫将【见微卜心】放入纳戒,扔给红发女修,那女修本以为他会公然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待到灵力探视之后,脸色变幻了数次,江枫扔过来的技能竟然是较稀有的占卜技能,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这类辅助技能她是不需要的,但很明显这技能书的价值,超过了自己提供的法器不少,或许很容易在朋友之间串换,进而交易到更适合自己的技能。 “我没问题!” 红发女修似乎很满意,将一件黑铁斧头法器扔给了黑袍人,附上一纸说明,“乐友商号的鉴定,你可以看看!” 黑袍人反倒没有去看红发女修扔过来的鉴定书,而是握起那黑铁斧头仔细体味了片刻,“这法器勉强可以接受。”他转手同江枫一样,扔出一枚纳戒,抛到墨海树身前。 墨海树倒是没藏私,将内里的材料拿了出来,是一大团漆黑如墨的黏土,“千钧重土,在场有人愿意帮忙看下么,我出五枚二阶鉴定费。” 很快有人响应,还不止一人,墨海树选了近处的一名修士,那修士拈过那团黏土,仔细辨别了片刻,又尝了尝,“纯度很高,应该出自覆海门北部的流云山。” “好,多谢!”墨海树收了那团黏土,不太情愿的拿出两枚墨色的玉丸,顺着光滑的桌面滚到江枫身前,“挑一枚吧!” 呵! 江枫拈起两枚玉丸,从外表来看,这两者没有任何区别,玲珑宝光下,均没有任何色彩,可见并不能以法器的标准来衡量,好在黑蛇之灵对于两者的反应,有着明显的差别。 这是想坑我呀! 很明显这两枚之中有一枚是假货,江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墨道友,合则两利,不要老抱着敌对的固有观念,你这玉丸一真一假,是想考验我的眼力么?” “你这是污蔑,我只是给了你更多选择而已。”墨海树言毕看向那名黑袍人,“如果你愿意花点灵石,在场也许有人会帮你验看一番。” “两枚三阶。”那黑袍人在方才的交易中,吃了一点小亏,但为了达成交易,还是忍了,眼见现场除了这光头修士,无人比自己更熟悉“狰灵”,便狮子大开口,爆出了一个夸张的鉴定价格,这个数量,仅仅是鉴定的话,却是有些不菲了。 “哈,不必。”江枫假装掂量下两枚玉丸的重量,信手将那枚假玉丸扔了回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他看见黑袍人和墨海树一样,神色顿时黯淡了不少,很显然,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你最好祈祷两年内别死了。”墨海树冷哼了一声,收了假玉丸,不再说话。 原来这两人还有仇,这回在场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一时间场内竟然有些混乱,直到居间中人出来调停,场内才再度安静起来。这个连环交易给这场拍卖会开了个好头,很快,几笔交易也同样顺利达成,虽然在部分环节有人吃了点亏,但能达成交易,就是皆大欢喜的事,何乐而不为? 没了技能书,江枫手头便只有无名阵盘,在轮到他时便果断放弃,这阵盘出自赤霞门,如果想要脱手,必须要先了解属性,他也曾经研究过一二,猜测可能是用于小范围内联络的法器,但却没有悟透使用方法。 在场中轮流验看也是个办法,也有修士将看不懂的法器拿来交易,但江枫并不想出头。之前的交易,让他被不少人暗中关注,他可不想被某些与赤霞门有关联之人看出首尾,这阵盘,回头还是想别的途径出手吧。 或者回去途中,想办法在御风宗发卖? 也不知道御风宗的变乱,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了,在雪岛之上,虽然有宝船在,但拍卖会开始后,修士便只出不进,想要了解外界的消息,除了经由举办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要是能有远程联络的手段就好了,可惜即便是有传信符,也需要预先设定好才行,并且五里的限制…… 这雪岛距离最近的岸边,恐怕不止五百里,据说等到了地级,便可以布置特殊的手段传信,想到这个关节,江枫对于之后的“西海墟”之行,更加期盼了。 ………… 锐金门,金川城。 同这个新的宗门名称一样,金川城也是个新名字,原本名曰“彦池城”的一座普通城池,现在是锐金门的宗门所在地。 一切都是临时的,这座城池的现下规模,并不适合作为锐金门的宗门所在地,不过在四外皆敌的情况下,这座位于锐金门中部的城池,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东部叛军慕芊雪因为拿到了昔日御风宗的册封文书,名正言顺的承袭了御风宗的名字,虽然凌之云是修为最高者且代表御风宗谈判,但逃亡过来的修士已经证明,不久之后,凌飞度将迎娶慕芊雪,而慕芊雪则会因此成为御风宗的掌门。 霜居城作为御风宗唯一的三阶灵地所在地,将成为御风宗的宗门所在地,这座濒临边境而建的城池,或许将来会同金都城的命运一样,成为敌人进攻的前沿,毁在旦夕之间。 许德扬收回了漫无边际的遐思,心道没有必要为敌人担忧,还是得考虑锐金门自己的事情,虽然是新立宗门,但保护期却只有一百年,而西有覆海门,东有御风宗,南有虎视眈眈的力宗,周边环境太差,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已经如凌之云一样,将宗门掌门之位让给了家族子弟许有靖,与覆海门掌门罗君集之战,对方只是略占了上风,在之后的会谈之中,就被几名天级大佬幕后交易,丢掉了御风宗大半领土,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自己安排欠妥,派出东征队伍分散了机动力量,导致修士战阵未能取胜之外,便是自己修为上的原因了。 故此,许德扬打算立即闭关,为晋升更高境界做些准备,虽然对于天道来讲,他还模糊的没有太多概念,但并不影响他成为更资深伪天级强者。伪天级虽然和元婴一样,只是天级和半圣层级的前置,并没有前面各层级“初中高”那样的差别,但是否接近领悟天道,仍然有着实力的分野,况且,技能、法器、丹符的组合,尤其是本命法器的祭炼程度,都会影响实力。 只有花费更多的精力,收集更多更好的资源为己用,才能在未来的对战之中,不输给凌之云,或者罗君集。 “锐意改革,给寒门子弟一些机会!” “是!” 正襟坐在下首的许有靖对‘太上掌门’许德扬的教诲无不遵从,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李煜风,都意识到此次内乱,寒门子弟所起的重要作用,在关键时刻,不少既得利益家族选择观望不前,而寒门子弟,却不少投奔了慕芊雪一方效力,这一点,慕芊雪的师兄,出身寒门的刘粲然起到了很“坏”的示范作用。 遵从文修之道,标榜不论修为,给寒门子弟机会的御风宗,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背离了这种原则。 “大库中还有多少资财?” 金都城失陷,在最后阶段,许德扬也不知道抢救出来多少资财,但想必群龙无首之下,鲜有人会注意这件事情。 “三成吧,好在煜风家的子弟,有去关注这一点。”许有靖不无忧虑的说道,“但灵石不多,多数为法器符箓,也有少量材料。” “把兽船卖了!去找覆海门商量。” “覆海门?” “对,他们吞了我们的地盘,现在正需要这种东西来彰显大宗身份。潇亭城的兽船,你不是说也抢到了么?” “是,都在我们手中,不过覆海门是我们的……” “是仇敌没错,但现在情况变了,我们不能四处树敌,没有永恒的敌人,这种固有观念该扔就扔,我们需要的是灵石。既然覆海门需要,我们又养不起,为什么不卖给他们呢?左近能买得起的,只有他们和力宗,至于赤龙门,隔着覆海门,你以为他们会让我们安然把兽船运到赤龙门么?” “是,我这就去办。” 答话的是外事长老李煜风,与许有靖有生死情谊的他,现在全权负责锐金门的大小事务,至于太阁中阁下阁,那已经是久远的事情,就在昨日,新的“六长老”和“九司”已经就位,是时候放下昔日宗门那种层次太多、机构臃肿、效率低下的架子了。 并且,他已经派出亲信的子弟,前往落英门和金城派打打前哨,在宗门新立之后,各方的情报不断呈送上来,他和掌门许有靖已经知晓,当日袭击自己一行之人,便有赤霞门的掌门曾宝贤,那锐金门需要与谁结盟,便很容易得出答案了。 ………… 赤霞门极东部,怒风峡谷南缘百里。 李大棒和两名手下,正行进在山间。此处草木茂盛,视野之内,除了苍天古树之外,别无他物,几人飞掠了半晌,别说人影,就连看得上眼的妖兽,也未见一只。 “你确信就是这里?” 李大棒之所以未使用任何飞行法器,就是担心被赤霞门的眼线发现,要是走错了,倒是冤枉得紧,常说在凡俗中历练,偶尔能顿悟窥破大道真意,他是第一个不信的。 “是,会长,就是这里。”那手下遥指远处山峦附近陡然凝结的一团诡异白云,“您要找的人,就在那云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古滇占婆 “好!做的不错!” 一见到那朵异样的白云,李大棒便笃定了心中的判断,此处正是自己苦心寻找的“古滇占婆”的隐居之所,赤霞门掌门曾宝贤不愿意向自己吐露此处,让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寻找,好在之前他还有曾祖李真龙交代的其他事情要做,故此原本的计划并不算耽搁。 他掏出一枚闪耀着蓝光的符箓,贴在自己身上,他的身形随即变得透明虚幻,像一团轻盈的烟雾般,向那朵白云飘荡而去,很快,这团烟雾便混在那朵白云之间,恍惚间,李大棒身形再现,已经出现在一处冰冷的岩洞之中。 “你是谁?” 李大棒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呵斥,借着洞内岩壁上的光亮,他发现此处的装帧还算精致,没有一点“乡土”气息,但也谈不上品味,仅有些奢华的意味。 “一个能帮你的人。”李大棒忽悠道,脚下没停,循着声音的方向信步踱去,旋即看见了姿态慵懒,锦衣蓝袍,坐在宝座之上的女人,那宝座之上镶嵌了数十枚各色的宝石,乍看上去,竟有些晃眼。 真是个庸俗的贪财之人,李大棒依此做出判断,可惜强行拿取违背了我的原则,否则这东西倒是值不少灵石,他心中不免腹诽道。 女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保养的还算精致,但厚重的脂粉已经压不住岁月的痕迹,她左右并没有任何侍从,只有下首的另一处座位上,盘着一只火红毛色的小兽,似貂似狐,正是李大棒此行寻找的目标——炀兽。 女子瞥见了李大棒异样的目光,五指旋转,不止一道流光乍然显现,从四面八方向李大棒袭来,那流光如同赤色的丝线一般,坚韧且充满戾气,李大棒也不慌乱,手中扔出一道紫光玉符,那玉符悬浮在空中,陡然释放出一股吸力,将那赤色的丝线尽数吸纳到玉符之内,未能对李大棒造成哪怕一丁点伤害。 “你倒有些本事。”那女人并没有因此惊讶,毕竟她只是调动了此间的些许阵法之力,“你来此地,有什么事?” “我是为了‘炀兽’而来。”他指了指盘在座椅上的小兽。 女子陡然色变,她原本以为李大棒只是好奇座位上小兽的奇怪模样,毕竟每一个来此的修士——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都认不出此小兽为何物种,但眼前之人,很明显…… “你竟然知道此事?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李大棒,我正在收集源灵,炀兽在源灵之中,排在第四位,我没说错吧?管茹是道友,或者我可以称你为古滇占婆大人!” “大胆!” 那女子不再犹豫,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幻想,陡然站起身来,手中旋即多了一件水色风铃,那风铃无风自动,无数音波以她为中心,释放出有若真实的波纹,向李大棒裹来,同时,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枚彤红的水晶,原本安眠无害的小兽一个跳脱,化作一道火红身影,冲进那水晶之内,还未等那炽烈的气息消散,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向前三步,举起那水晶,朝着李大棒的方向一指。 一道蕴藏无尽威能的赤红光柱,直接打在李大棒的胸口,他并不伟岸,且有些肥胖的身形,像蜡油遇见炽热的明火一般,不断融化,滴落,但那微笑的神态,却仍仿佛凭空固着在虚无之中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这只是幻象! 古滇占婆手中的水晶,再度凝结出火红的色彩,但还未等她找到目标,她凌空擎起的右手,已经被一只非人非妖的苍白骨手抓住,不能移动分毫,李大棒的身形再度从虚无之中显现,笑着说道,“占婆大人,这样急着动手,是不是不太礼貌,我李大棒虽然从不杀人,但脾气可不太好。” “你——!” 古滇占婆的右手被苍白的骨手困住,不能挣脱,除非她立刻丢掉水晶,故此她只好收起风铃,转身看向毫发未损的李大棒。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我在收集源灵,以你的见地,应该懂的。”李大棒一招手,那苍白骨手瞬间回到他手中,“你拦不住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哼,如果我没猜错,你在炼制‘九真五灵’?你想做什么?以你玄级的修为,根本不需要此等逆天之物!” “那是我的事。” 李大棒伸手止住对方的抱怨,“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他望向古滇占婆手中的水晶,只见那半透的晶体之内,灵力如水样涌动,那小兽便跳脱出来,落到了古滇占婆的肩头,她充满怜意的看向那小兽,目光中流露出无数难舍的情绪。 “它虽然伴我多年,但还只是个孩子。我——” “我不会要它的命,我只需要它的衣钵,‘炀兽’与其他四源灵不同,它受了重伤,寄生在你的这火狐兽身上,迟早会用灵魂溶蚀并彻底占据你这火狐兽,我可以帮你,还你一个真正的火狐兽。” “但它与火狐兽的灵魂已经部分融合,你强行剥离,就是要了它的命。”古滇占婆似乎早知道此事,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 “我自有办法。”李大棒道,“稍等片刻!”他掏出几枚奇形怪状的法器,将它们布置在左近身侧,随后掏出一块青色阵盘,嵌入六枚三阶土系灵石,随着一阵光芒涌动,那阵盘之上,涌现出一道灰色的传送门。 很快,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影从那灰色传送门之中走了出来。 “李大棒,你这是在坏我的好事!”那声音中充满了不满的情绪,“我虽然答应了帮你的忙,但我正在冲关的关键时刻。” “不妨碍,哈哈,一点也不妨碍,万老魔,不罗山灵地的灵力绵长而平稳,每七日才有一次潮涌,对你来讲,大多数时间不都是在空等么?” “哼!”黑烟中的万老魔并没有多说,“就是这小兽?” “没错,我需要你把它的灵魂做成骨灵,最好是样子偏可爱一点。” “要求倒是不少,不过抽离了灵魂的躯壳,附着的残灵并不完整,很快就会形神俱灭,你要它有什么用?” “我自然有所准备。”李大棒手中多了一只口小底大的铁桶,里面一枚红色的木人,正在里面奋力挣扎,“寄托在这木灵之上可好?” “你倒是准备充分!” 万老魔没有多说,他透过体表黑气看了一眼古滇占婆,似曾相识但却未认出,手中旋即多了一团黑气,那黑气凝实而生有戾气,穿透覆满周身的黑雾,一把抓住了在木桶之中颤颤发抖的红色木人,随后,另一团黑气则卷起了古滇占婆肩头的小兽,两团黑气在空中融合,不断发出噼啪的脆响。 很快,一支漆黑的,由纯粹白骨组成的小兽,从黑气中跳脱出来,它的眼窝之中,闪耀着两团幽绿色的光芒,仿佛熟悉古滇占婆一般,轻车熟路的跳到她的身上,亲昵的拱起她的卷发。 又过了片刻,黑气散尽,一枚燃烧着烈焰的木人,从黑气中跳脱出来,见风便欲逃走,李大棒手速极快,铁桶法器陡然掷出,将那烈焰木人包裹其中,那木桶旋即变得炽热无比,他连续打出六道蓝光符箓,那铁桶才冷却下来,旋即被他整个收入灵兽袋中。 “很好,多谢了!” “在我晋升之前,不要再打搅我!” “那是自然,你要的册封文书,我已经帮你弄到了。”李大棒扔出一卷金色的卷轴,“余下的事情,就是你的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好!”万老魔只是瞥了一眼金色卷轴便收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重新穿过几欲消散的灰光传送门,消失在两人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还要可爱?” 李大棒转身看向古滇占婆和那造型诡异的骨灵小兽,笑道,“今日助你续命火狐兽,但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 雪岛的宝船如约靠岸,江枫混在众多修士之中,思忖着在宝船之上,晏殊佳暗自送给自己的有关“海棠散人府”所在岛屿的侦查情况。 果然,那里有更深层的秘密和恐怖存在,如果贸然前往探查,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不过,这件事情暂时无法与余小曼分享,否则为了取信于她,就可能需要解释情报的来源,善于套词的余小曼,定然会据此发现自己一些不同寻常的秘密。 想到这,他暗自急行了几步,迫不及待的下了船。很快,他便和许多不知所措的修士一样,发现前往南阳城的兽船已经不在这里。 这里发生了什么? 地级中期和金丹中期以后的修士自然不必多等,纷纷踏上飞剑或者其他飞行法宝,直奔来时的方向,而修为较低的修士,则需要遵守公认的规则,想办法从陆路回到自己宗门,当然,胆大的不是没有,但江枫明显不是其中的一员。 余成克是有着力宗背景的,在此间的情报网仍在,他很快就侦知到最近的形势变化,潇亭城到达南阳城的兽船早已断绝,而此时此地,虽然已经明确了归属,但正处于混乱的状态。 可以明确的选择之一是,可以从官道一路向西南进发,直奔力宗的新领地,同样是南阳城,在御风宗内乱之后,已经随同其他几座城池,划给了居间调停的力宗。再从南阳城,可以安全的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不过他可没有管江枫的意思,因为有个身着御风宗袍服的修士突然飞至,已经留住了江枫,余成克只是瞥了一眼,似乎与来者有些约定,点了点头,便御起飞剑,果断飞走了。 “是你?” 无法快速遁走的江枫,发现来者正是冯既明,自从怒风峡谷之中,江枫被楚安澜救下之后,他便再没有看见过此人,没想到在此间再度相逢。 “怎么,江掌门看见我,好像非常不开心。”冯既明笑道,“我说过,咱们后会有期,我提的条件依然有效,要不要考虑一二?” 冯既明说的自然是浅山宗的地盘,他想让江枫将掌门之位禅让给他,很明显,江枫只要不糊涂,就不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要求,“如果不答应你,是不是就是死路一条?” “正是!” “想要杀掉我的人很多,现在你得排队了。”江枫左右看看,发现灵笼商会的墨海树还未走远,灵气涌动,杀气外露,直奔墨海树的后背。 墨海树突然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竟是江枫,他飞掠过来,“江枫,你找死么?”再一看江枫身边的冯既明,虽然只是个玄级,但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但地级的自信让他瞬间驱散了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估计只是个有些特别手段的玄级罢了。 “你看,如果你想杀我,这位墨道友便无法报仇了。” “你这家伙是谁?”冯既明知道江枫把他当枪使,但他并不想表露弱势。 “灵笼商会墨海树,怎么,你有意见?”墨海树心中正不满方才秋南嘉想要借左使职位威压,强行索取“焚焰天晶”的举动,遇见冯既明这种没大没小的挑衅,心中怨气更盛,手中一团黑气迸发,一只狰灵便直奔冯既明。 冯既明也不示弱,左手一枚骨刺遽然成型,直取墨海树,两者一下手就用了全力,那狰灵倏忽间窜入冯既明体内,而骨刺也应声穿透了墨海树的胸膛。 两者距离如此之近,根本没有空间躲闪,两人同时色变。 “领教了!”墨海树的伤口更加明显,不过几息之后,伤口处一阵蠕动,已经抚平了伤痕,一个玄级修士能轻易伤到他,甚至刺透他用特殊狰灵凝练出的护甲,却是罕见。 “彼此彼此。” 冯既明脸色也不好看,虽然已经困住了对手打入自己体内的诡异物事,但短时间内竟然无法杀灭,他右手微微握起,靠着体内灵力的冲涌,将那诡异物事挤压到腕部,手心处陡然裂开,一团黑色物事从那里跳脱出来,他正要握紧手掌,靠劲力捏碎那诡异的存在,那团黑影却一个敏捷跳脱,重新回到墨海树体内。 “我记住你了。” 冯既明并不想拼命,便放了一句狠话,目送墨海树安然离开,转身看向江枫,“其实我可以杀了你,不过我现在同御风宗合作,他们希望留你一命,你得感谢宗法制的保护,以及浅山宗我们没有更熟的人。” “什么条件?”见惯了盛气凌人签下城下之盟的江枫,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冯既明既然愿意留自己一命,就是自己活着的价值,比死了高,也就是说,必然是浅山宗要付出一些代价。 “浅山宗的商路,全部对御风宗免费开放,包括西行力宗的商路,以及东部进入赤霞门的商路。” 开放商路? 这是什么节奏? 刚从雪岛下来的江枫对此间形势还不甚了解,他只知道慕芊雪的御风宗占了原御风宗东南三城,并且从余成克之前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锐金门的存在,以及覆海门进一步壮大,包括力宗趁火打劫的事,但几个宗门真正占据的地盘,他并不清楚,御风宗借用自家的商路,是个什么原因? 按理说,锐金门应该在御风宗的西部,两者的仇怨,导致锐金门自然会断了对方西进的商路,但御风宗同力宗,也没有达成妥协么?至于南行路线,首当其中的应该是落英门,难不成涂山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提前嗅到了结盟的气息,断了对方的南下商路了么? 也就是说,自己的浅山宗,是对方南下商路唯一的选择?想想慕芊雪的御风宗新立,的确需要快速打开局面,将宗门内的产出变现,第一时间奖励投奔自己的诸多修士,以稳定局面。 “把它签了!”冯既明没有给江枫过多时间选择,就将一纸合约扔到江枫面前。 “这——我得看看。” 江枫犹豫起来,问题在于,信息不对称,他不知道对方对浅山宗的依赖程度有多深,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浅山宗是御风宗绕开锐金门、落英门和力宗限制的唯一通路的话,那自己草草签下这份文件,岂不是赔大了? 雁过拔毛,免费使用商路,那得赔多少?浅山宗可也穷着呢,没道理让对方先富起来,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他不懂,为什么力宗也加入了这场封杀,按理说,覆海门,锐金门和御风宗掐起来,对他们可是百利无一害的。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冯既明继续威逼道,“实在不行,就换我来当浅山宗掌门。” “你愿意每天不修炼,干那么多繁琐的庶务么?”江枫突然想起来冯既明之前的愿景,又联想起现在他说自己与御风宗结盟,前后并不吻合,瞬间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你——!” 冯既明果然被抓到了痛脚,将那张合约甩在江枫脸上,“你自己看着办!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了!”他扭头便走,江枫也不着急,果然过了片刻,就有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修士走到近前。 “江掌门,在下冯太俢,现任御风宗外事执事,掌门有请您去垂拱城,商谈商路的有关事宜,不知——” “烦请带路!” 新御风宗左右是躲不过的,江枫觉得还是同慕芊雪以及凌飞度商谈较好,即便能躲过这场谈判,西行进入锐金门,再绕道力宗回到浅山宗,花费的时间要多得多,而从垂拱城,很快便可以回到大邑郡,只是眼下周围形势知之甚少,一路行来,恐怕还得花费不少时间研究一二。 并且,这件有关新邻居的事,似乎躲不开的样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合作模式 有了御风宗外事执事冯太修的背书,江枫理所当然的御起逆风如意飞舟,载冯太修一同快速前往垂拱城。冯既明似乎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并未与江枫同行,这也让江枫略有惴惴的心安宁了许多。 这家伙办事不按套路来,还是躲远点好。 细想冯既明之前的所为,江枫猜测其只是想凸显下存在感,妄图通过强势威压,帮助掌门慕芊雪快速解决眼下棘手的问题,好在江枫硬抗了下来,并窥破了他的痛处,赌赢了对方不会杀掉自己取而代之,否则,在合约上被......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3%80%80%e6%9c%80%e4%bd%b3%e5%a5%b3%e5%a9%bf%e6%9e%97%e7%be%bd%e6%b1%9f%e9%a2%9c%e8%bd%ac%e9%80%81%e9%97%a8%e5%9c%b0%e5%9d%80%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3a%2f%2fm.%2fbook%2f18%2f18289%2f%0a%0a%e3%80%80%e3%80%80%e5%86%85%e5%ae%b9%e8%af%95%e8%af%bb%ef%bc%9a%3a%2f%2f.%2fbook%2f18%2f18289%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m./book/18/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book/18/18289/ m./book/18/1828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情报工作 大邑郡比想象的乱,但也不算夸张。 街市上,不少来历不明的凡俗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各家店铺左近,或在树荫下闲聊,等待用工的机会。江枫在郡外官道附近落下,一路行来,倒是没看见什么纠纷,只见到兵争司的几队甲士整齐的经过,维持着这里的秩序,在东湖郡变乱事件之后,兵争司的甲士增加了一倍,用来满足越来越多的治安需要。 江枫没有第一时间前往镇守府,而是去了郑可仪的小店。他想先从侧面了解下情况,作为一家并不需要力工的花店,附近倒是鲜有流民出没,江枫安然踱进小店,见到了侍女郑可仪。 侍女郑可仪轻车熟路的挂上“今日休息”的招牌,便与江枫去了后堂,几度温存之后,汇报起最近大邑郡的变化来。 修士用物资的价格,还在缓慢上涨,不过北部御风宗变乱之后,近来有一定下挫,但仍然高于日常水平。 从这点来看,战争的阴云仍在酝酿之中,江枫据此做出判断。有了之前御风宗的口头保护,他心中对于战争的担忧,略微减轻了一些,但即便写在合约之上的条款,都做不得数,何况是个口头无法验证的约定呢?七盟的合约约定了十年不相互攻伐,这才过去三个月吧?江枫猜测双方至少需要一年的准备时间,之所以物资徐徐上涨,也是因为在准备战争的同时,也在舔舐之前的伤口吧? 大邑郡的凡俗丁口增加了不少,大多数是从寒山派和御风宗东南而来,这拉低了城内的用工价格,不少定居此地的凡俗,对此甚为不满,镇守沈峻茂最近准备开建大邑郡的城防,至多招募五百名凡俗,已经透出风来,想必会将混乱的情绪压制一番,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江枫觉得此事沈峻茂做的不错,趁此机会,不但能省下不少灵石,还能缓冲下危机,他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将这些凡俗想办法弄到罗川,东湖郡以及暖谷郡三地,将此中危机彻底化解。 静观郑可仪的法相空间,已经彻底恢复了常态,江枫便决定施展分相术,帮助郑可仪觉醒法相,如果其能成为修士,不仅生存更有保障,能发挥的作用,也远超现在。 “你准备一二,此番施法之后,你便可以觉醒为修士了。” “好……”郑可仪根本就没问是否存在风险,对于掌门江枫,她心中已完全信任,只不过,虽然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但临到近前,还是有些紧张。 “还有几件事要提前做。” “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这件事要紧。”江枫制止了郑可仪事无巨细,力求完美的打算,“只需要把平素照顾的人安排好,我便可以为你施法。” “是!”郑可仪轻声应道,转身便去安排,江枫转而思考起,到底为郑可仪留下哪个法相的问题来,余下的残法相只有“五指飞空爪”和“紫云夜光草”,前者偏重于战斗,后者偏重于辅助。 “你是想成为一名战修,还是想在庶务上更进一步?”江枫没把辅助修士说的那么精准,因为他也保不齐两者会觉醒什么技能,“五指飞空爪”的趋势很明显,但结果也不确定,“紫云夜光草”大多会觉醒垃圾技能,但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无论如何,只要结果不好,大道之路,多半便不明朗了。 “哪个能更好的帮助掌门您?”郑可仪很聪明,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江枫。 “都还好。”既然对方没有倾向,江枫便决定帮她做主,从自己经常不在她身边的情况下,能够成为战修,安全性会更好一些,不过,想想似乎跟着自己更不安全一些,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主动的找到自己。 杂记中称呼这种现象为“易惹体质”,同“贵胄血脉”并列,为修士的两大死因,在那些虚妄怪谈中,具有这种特征的人,常被塑造为主角,并且被额外赋予独一无二,超凡入圣的本领在身,特别为那些喜欢坐等奇遇,幻想不努力就可成就天级的受众喜欢。 江枫也一样喜欢,但他不轻信,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而不是空想家,江枫眼下能做的准备,就是不断累积自己和宗门的实力,他相信最后这两者将合一,成为很多普通修士不可企及的背景。 放下杂念,依法炮制,胜似神棍。 江枫将残法相“紫云夜光草”纳入金葫之中,化为一滴晶莹的灵液,看了面色红润,安然睡去的郑可仪,轻轻捏了捏伊水润弹性的脸颊,确认没有风险,便嘱咐了照顾之人几句,出了门,直奔大邑郡镇守府。 郑可仪觉醒法相之后,江枫打算让其离开大邑郡,这点同他之前的打算,并不一致。起初,宗内的环境还未理顺之时,江枫期望郑可仪能起到收集情报,监视此地的作用,事实证明效果也不错,但随着宗门内的隐忧解决,大邑郡的投入增加,郑轶雨的明镜司完全可以承担这些工作,而其他非郡城地区的信息,反而力有未逮。 方才观看郑可仪根据来往 人士的只言片语,以及小姐妹们贡献的情报,绘制的北部各宗疆域图,便可以看出,郑可仪的天赋,还没有发挥到极致。 从现在的布局来看,江枫自问只在金城派的乐林城布下了邱真真一子,赤霞门浦江镇的医馆算是半个棋子,而落英门、御风宗、锐金门和力宗,则完全是空白地带,仅仅依赖自己的关系网在收集情报。 在东博城灵地的问题上,自己就因为缺少棋子,只能用比较笨的方法帮助楚弈鸣,时至今日,也不知道效果如何,用自己不了解的人去收集情报,总有些心有惴惴,好在方法简单粗暴,估测他们即使无所得,也不会捅出什么篓子。 想起乐林城,也不知道邱真真这个贪财的女人,情报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 “你确信?” 乐林城,景纹阁小店。 邱真真站在柜台后,双手艰难的抱在胸前,大眼睛盯着手下周大祥,听取他收集的,有关长宁商会的情报,事情的起因自然还是周大祥提及的那家被砸场子的商铺,周大祥费了不少酒钱,终于撬开了那家伙计李贵的嘴,得到了一手的情报。 这家药草铺本来从一家名曰“全福”的商会进货,生意做得不温不火,在这条街面上,算不得生意最差,但也没什么钱可赚,直到通过有心人的帮助,换了长宁商会作为上家,并更换了部分药草的品种,因为进价成本低廉的原因,才变得有些起色来。 不过好事并不长久,很快就发生了售卖假药草,被人打砸店铺的事端,掌柜的琢磨了许久,终于想了办法,重新搭上了全福商会的车,事情便迎刃而解。 很明显,应该就是这家全福商会的问题。 “全福商会的背景很强,背后是掌门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周大祥言之凿凿的说,“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李贵说了,他和几个同行沟通过,这在行内,竟然流传甚广,只是他们的掌柜为人不善交际,之前并不清楚。” 看起来这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与长宁商会有些仇怨?长宁商会,邱真真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她之前还骗了窦锦秋一些灵石,在来乐林城之前,江枫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接触长宁商会,但这条情报,无疑是有一定价值的。她准备将这条情报,连同之前那两位“钓鱼客”故意放出的情报,一并送往浅山宗。 这可是情报,江枫是要给灵石的! 如果因为时效缘故被别人先汇报上去,情报的价值可就小得多了,她心中不禁打起了精致的小算盘,同时也在思忖着,到底如何将情报安全的送出去,在自己将钟家这个“背景”故意暴露出来后,店铺附近鬼鬼祟祟的人少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如今之际,只能尽快找个合适的离开乐林城的时机。 “明日大甩卖!把所有便宜的木雕都清仓处理,我们要进一些竹雕和编织品,调整下经营方向!” 她想出了这个主意,这样她便可以安然的去自己安排好的信使那里进货,以便将情报更快的送出去,至于这个损失,她自会列个清单,找江枫解决,她昨日听一个客人闲聊北部御风宗的变故,不知道运气偏差又喜欢乱逛的掌门,是否又不幸失陷在御风宗,到时候可没有人给自己出灵石了。 ………… 御风宗,垂拱城。 城主府对面山间的别院已经落成,仅剩下整饬装帧的工作,只不过城主却已经换成了一个名曰“冯既明”的年轻人。 身体瘦削单薄的晚晴行走在山间,将最后一份情报随意的丢在荒草之中,待到她晚间收工经过此处时,又扮作腹中疼痛,故意落在最后。 “山里有狼,你这混小子别把他们引来!” 灵力受控,这些人和凡俗没什么区别,肚腩肥大的李工头高声喝骂了一句,一直以来,在他的印象中,这名为“万东”的青年,一直以来就是个惫懒货,好在他是个奴隶之身,根本不用付工钱。 晚晴小心的赔罪,头也不回的蹿入山间的密林,待到所有人走后,她才露出头来,辗转着到了之前投放情报的那处荒草,果然,在一片其貌不扬的石片上,她发现了一份给自己的最新指示: “今晚有车到营帐外,藏在第三辆车中即可” 这是要换地方?这地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不禁做如此猜想,不过作为一个暗探,听从命令是第一要务,换地方意味着此阶段的任务完美结束,她可以得到一次奖励,直接提升修为,当然,也有不菲的灵石,自从从事这个行业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更换情报收集地点,再有一次,她便可以拿到晋升玄级的天材地宝,只不过越到后来,这些奖励对于提升修为的价值越小。 好在她十分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觉,每每让她心中兴奋不已,即使是几位与她有缘,对其倾心的修士,花前月下之际,也不及这种成功给她带来的成就感,想到这,心中浮现出的那两个男人,也 变得缥缈无形,模糊不清,再也无法干扰她的心绪。 这次是假扮什么身份呢? 应该不会再是没落的家族千金,也不是普通的闺中少女,更不是边地上干粗活的使唤奴隶,她对于此次新的冒险,异常期待。 又是去哪里呢? 御风宗已经发生了变故,不会是新的锐金门吧,话说谁算新的,谁算旧的呢?这种名号之争,倒是无趣的很。抑或是覆海门? 总不至于是浅山宗那种无趣的小地方吧? ………… 浅山宗,大邑郡镇守府。 与上次来相比,镇守府的规模又扩大了很多,还多了一个可以饮宴宾客的后花园,虽然无论灵草,还是花卉,均不算上乘稀有,但该有的,基本都有。看起来,沈峻茂的交际圈,最近又扩大了许多。在镇守府边上,还多了一个不小的府邸,正是沈峻茂为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准备的,建筑簇新,应是刚刚落成没有几日。 沈峻茂照例汇报了最近的情况,其实距离上次江枫莅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大邑郡周遭的形势,却变化了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垂拱城的易主,当然,实际治理的官吏,并没有大的变化,除了御风宗野马镇的镇守逃到锐金门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流民的情况还算乐观,有了魏承宇帮忙,即便有包括三名玄级修士在内的二十五名修士涌进大邑郡,也没有发生什么变乱,这些人大多数是借道前往力宗和金城派,沈峻茂也曾经试图挽留其中部分修士,但最终留下的只有两名灵级,可见浅山宗对于修士的吸引力,还是不够。 “也可能是我们俩人口才太差,如果换邱道友来的话,或许情况会好得多。” 有了上次江枫的告诫,沈峻茂不再称呼邱真真为掌门夫人,而是以修为层次称之为道友,他自认也算妥当,不过江枫是知道他的真意的,心中不免又腹诽了邱真真一番。 错过话题,两人谈起两名修士的情况。沈峻茂和魏承宇便将详细的情况一一道来,魏承宇话不多,他本是来帮忙的,在出行之前,魏婕已经再三交代过他,以学习和观摩为主,作为一个战斗法相修士,他的未来不在这里,但协助处理庶务,也是积攒人脉,体味大道的一种特别方式。 愿意留在浅山宗的两名修士,实际是三人,均是拖家带口之人,江枫只是一听,便觉得和周星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对于家族有深厚感情之人。 第一名修士叫李福来,原为御风宗安塞城修士,修为灵级七重,自报法相“平江牧笛”,沈峻茂据此推断战斗手段稀松平常,他愿意直接加入宗门效力,粗通炼器,但坦白来讲,手艺着实一般,带有家眷凡俗五十七人,沈峻茂根据情况,与器符长老赵文君联络,将其安置在罗川,并在炼器道场给赵文君和水云旗帮忙; 第二名修士叫赵东源,原为御风宗南阳城修士,修为灵级六重,自报法相“云峰铁砂”,应是有一定战力的散修,没什么特长,据说因为南阳城被力宗划去之后,和接收城池的力宗修士不小心起了冲突,故此十分畏惧,带领家族四十五人连夜出逃,他还有个幼弟赵东旻,法相“无尘弱水”,也是修士,觉醒不久,刚刚灵级二重,两人均不愿意直接加入宗门效力,但希望寄居在浅山宗,再图将来。沈峻茂考虑再三,与暖谷郡镇守李友德商议,将其安置在暖谷郡,那里新开辟了数千亩灵田,缺少人丁照顾,赵东旻据说爱好灵植,法相也符合,或许会因此考虑加入宗门,且现在李友德“以德服人”的声名远扬,希望他能想办法,早日将其感化。 听着沈峻茂吐出“以德服人”几个字,江枫心中再次浮现出李友德的肥硕又讲理的模样,心中不免暗自嗤笑了一阵,不过他最近显露的治理能力,江枫还是认同的。其实这些逃难的修士,是否直接加入浅山宗都不重要,只要他们不惹事,愿意留在浅山宗开枝散叶,江枫就已经极为满意了,这两名修士,带来百名以上凡俗,几乎相当于原本浅山宗小型的集镇人丁了。 凡俗进入浅山宗的也有统计。 据沈峻茂手下之人会同兵争司登记造册,大约有两千五百余名凡俗在混乱期间进入浅山宗,大多还没有迁移到南部,均在北部的大邑郡以及北木郡周边寻找营生,不过随着局势稳定,这些背井离乡的凡俗,大多数都会回到家乡,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增加用工需求,一方面充分利用廉价的劳力,另一方面,也是想办法给他们提供一些营生,毕竟逃难之人,大多原本就是在家乡少有根基之人,或许在此间过的更好,他们就会留下来。 “做好情报工作,谨防生乱,早日疏散。” 江枫送给他们一句话,又鼓励了两人几句,让其在月底之前,再加把劲,在承诺御风宗掌门慕芊雪不再收留逃亡修士之后,留给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再能引入几个修士小家族,这场北部变乱,自己也算是一个赢家。 最快无错阅读,请访问手机请访问:. 第二百四十八章 罗川对答 从大邑郡返回罗川的路途十分顺利,在自家地盘上无需顾虑那么多,一路莽着,御剑直飞就是了,在临行之前,江枫顺便去了蔡求真的小店,按照之前两人的约定,将一堆莫名其妙的物品打包,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原本同“铁锈石片”放在一起,被蔡求真卖做一枚三阶一件的古怪物事,江枫挑了十件,以他的见识,暂时看不出真实用途,便扔进储物袋的角落中,等待遇见合适的行家,再询问也不迟,至于那些假货,一股脑收进一枚纳戒,要是某次不小心弄混了,赏赐给某位门内子弟,可就糗大了。 罗川外城还是老样子,不少地方仍在破土动工,随着各地凡俗的涌入,这座城市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好在修士增加的很少,宗门大阵经过改建,现在完全靠填充灵石来触发,仍能满足需要,暂时不需要增加投入扩建。 一众簇新的十五座洞府,以雁形分布在罗川中央,其中头部的位置,自然是留给掌门江枫的,待到江枫落地时,建役司执事丁宝箴还在附近忙碌,指挥着一众凡俗,进行最后的修葺和整饬,洞府的工作已经完工并投入使用,但外围的花园,景观,亭台,都还未完成,不过这并非要紧的事,低价雇佣一些凡俗慢慢修建,不仅能给涌入罗川的凡俗提供工作机会,还能省下不少灵石,经过三郡和罗川的建设,丁宝箴现在也学聪明了,雇佣凡俗经常支付金银而非灵石,这样钱拆细了花,还能省下不少。 “精算很好,但有时也要大气点。今年的税入能增长不少。”听完丁宝箴的汇报,江枫赞赏的同时,不免劝诫他道。 “掌门,我会多加注意的,但能省一点是一点,三郡的建设,也有不少需要投入。”作为一直在各地忙碌奔波的负责人,他自然能从不同的角度了解浅山宗的变化,知道掌门所言非虚,不过他是个节省惯了的人,这些观念想轻易改过来,确实很难。 “掌门,您的洞府最早竣工,还没有名字,您看是不是亲自命名一下?其余几位长老已经都给了名字,您的不铭刻上去,其他几人……” “哦?”江枫远远望去,果然如丁宝箴所言,想了想,心中竟无所得,有心起个大气点的名字,又觉得不够低调,毕竟这里或许会有访客,浅山宗一介小宗门,因此被人嘲笑不自量力,倒是弄巧成拙了。 “紫气阁” “就叫这个名字吧,你和其他几人商议下,虽然俗了点,低调为上。” “是,我这就去办。” 丁宝箴本想附会几句赞颂溢美的话,不过江枫最后一句“低调为上”,让他还是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也是,就按掌门所说的,低调为上吧,这很务实。 独自进了洞府,感受了一下洞内的灵气,大概相当于一阶到二阶灵地之间,但更接近一阶,比之前借助灵地激发,要好上少许,可见花这个钱还是值得的,并且,灵气很稳定,没有之前因灵气潮汐而导致一天之中有些时段无法修炼的问题,带上金玉耳环,借助其携带的八卦小灵阵,再次体会,灵气浓郁的程度,略等于二阶灵地。 如此甚好。 相信使用洞府的门内修士,如果能不吝灵石,购置一些拥有【聚灵】属性的法器或者符?的话,修炼的速度,可以胜过之前不少。这方面的低阶法器,如果不追求其他属性,价格并不贵,如果是消耗品,那就更便宜了,以浅山宗现在的薪俸水平,只要有职务在身,大多是可以承受的。 当然,能独自享用一座洞府的,只有自己,以及六位长老,其他玄级修士,每人每月只能有半个月的使用时间,而其余灵级,则只有一天到七天不等。 这只是笼统的规定,江枫已经责成王乙的卷帘司,以及吴香花的礼务司,尽快拟定一个章程出来,作为考评使用洞府的标准,这也是江枫一直惦记的“门贡”的雏形。 相比力宗这种大宗门,浅山宗没有那么多门派资源可以分配,故此,“门贡”这种用于偿付门派资源占用,兑换法宝符?的设计,一直没有提上日程。藏曾经是个契机,但远远不够,此番加上洞府的使用,基本上可以支持这个体系的运转。 此外,还有几件事,可以纳入到这个范围来,江枫心中有了计较,便马上行动,准备落实此事。 叫上江海,王乙,三人一同前往府库。大库的管事已经到位,正是王显道之前的库房管事王觉夫,年纪不小,头发花白稀疏,面色沉稳的凡俗一名,年纪不大的丁灵雨,以及年仅七岁,稚气未脱的沈诚笙,都在跟他学习管理大库的账目,丁灵雨自然还是凡俗,而沈诚笙,则是已经觉醒的灵级修士。 原本宗门大库是没什么可以清点的,毕竟之前是座空库,不过有了江枫的背书投入,加上诏令三郡,提前将可以调拨过来的资源运到罗川,此时大库中已经有了不少物资,其中大多数是仙凡均可以使用的东西,只有少数灵符,低阶灵石,算是修士专用。 “王长老交代过了吧?”江枫问了一个很模糊的问题,但他相信对方明白自己的真实意思。 “交代过,小人管理府库多年,知道管理大库的规矩,也和他们二人强调过,凡事守口如瓶,只对掌门您公开详细账目,账目梗概只有长老方能查看。” “大库内的东西,会逐渐多起来的。”江枫给几人吃了定心丸,他之所以询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在告诫三人,虽然宗门大库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但也不要出去乱讲,动摇人心,这是大忌讳。 “你们二人,学的如何?” “管事大人经验很多,我只来了几天,便学到不少东西,多谢掌门给我这个机会。”丁灵雨话来的快,她原本以为就在东湖郡历练了,没想到掌门还想着她,把她调回了罗川,协助掌管宗门大库,私下里,她听说这大库管事,往往是掌门夫人的活,本以为会是邱思田的娘亲邱真真来负责,没想到竟然不是,不知道掌门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职务,明显比之前在东湖郡协助镇守周星做事要重要多了,各类眼花缭乱的账目,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好在管事王觉夫并不藏私,这几日,她已经基本适应,不过掌门方才说的库存会多起来的,也让她压力颇大。 “掌门恕罪,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弄懂。”相比之下,年幼的沈诚笙就老实多了,还未脱去童音,“我正在努力的学。只是天天在大库忙,修炼是不是就荒废了?” “这也是一种修炼。” 江枫没法打击他,说他因为法相问题大道无望,这个年纪,正充满幻想,而且,谁说非战斗法相就一定没有前途呢,只是个较高概率罢了,“你如果学的快,能让王管事满意的话,我的洞府,可以让你每个月在里面修炼两天。” “啊?真的么?”沈诚笙听到此处一脸兴奋,他这个年纪和修为,按例一个月只能进入洞府一天,现在只要做的好,就可以增加两天,实在是不错的事,“多谢掌门!”他似乎找到了学习的动力。 “你也一样,年纪不大,还是有觉醒法相的机会的。如果同样得到王管事的首肯,我可以赐你‘羽龙化清丹’。”江枫转而交代丁灵雨,事实上,江枫早就知道丁灵雨是八法相之身,比郑可仪觉醒还要困难,不过她要是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忠诚的话,江枫也可以考虑用“分相术”帮她觉醒,这也在他的培养计划之中,问题是,这需要时间来考验。 “掌门,他们都是很努力的,您放心便是。我会尽快把所学都教给他们的。”王觉夫对于江枫的变相肯定,心中也甚为欣慰,不过他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知道掌门是为了激励沈诚笙和丁灵雨,才做出如此承诺。 丁灵雨据王觉夫所知,是丁家送给掌门的暖床侍女,之前还有个丁灵芸,但据说不甚得掌门欢心,故此机灵的丁宝箴又换了一个,不过不得不说丁宝箴眼光不行,这丁灵雨也没有得到掌门的青睐,一直被“发配”在东湖郡,如今刚刚被调回来,看样子是某方面又被掌门看中了,难不成是因为掌门夫人邱真真近来不在罗川的原因?他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既然有可能成为掌门身边的吹风人,自己还是小心善待的好。 沈家的情况他同样知晓不少,除了大邑郡镇守沈峻茂之外,眼下便只有沈诚笙一棵修士独苗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孩童,就是未来的原始家族沈家家主,按照浅山宗的规矩,也是能继承掌门道统的人,他自然不会有任何慢待或者轻视。何况前几日,他还收到了大邑郡镇守沈峻茂私下送来了一份厚礼,加上最近在家族和宗门之内,不少人更加恭敬的目光,让他深深感受到,王家库房管事和宗门大库管事的不同。 这些机会都是掌门给的呀,虽然背后是王家,出身也是王家,甚至推举之人也是执法长老王显道,王觉夫觉得自己的屁股还是应该坐到正确的位置上,当然,在不算违规的环节,适当照顾下王家人,有所偏袒,是很显然的事情,纵使自己没有任何徇私,这种印象也是不可避免的,世上没有无源之水,更没有无根之木,自己不能忘本,但想要在这个位置上站稳,还是要听掌门的。 “梳理出一些常用的物资,每份价值十枚一阶灵石左右,门内很快就要推出门贡,到时候,大库这边要给予支持,一百门贡可以兑换一份物资,每人每月限制兑换三份,记得登记造册。” “是!”三人听令,头发花白的王觉夫掏出一个小本子,将掌门的交代仔细记录下来,其实这是件简单的事,不过仔细记录,是对掌门的尊敬,也是给晚辈的示范。 离开宗门大库,三人又踱到炼器道场,器符长老赵文君今日在洞府修炼,只有道场管事水云旗,以及刚刚投奔浅山宗的御风宗修士李福来在,此外,便只有体型微胖,闲逛在此的王?仓?耍??姆ㄏ唷澳ナ庇幸坏闫?蛄镀骼啵?蚀耍?淙蛔宄ね跸缘啦辉敢馊盟?哒馓趼罚??抻诩易迥芊峙涓??男蘖蹲试从邢蓿??渤3e艿秸饫锢窗锩Γ?锩ψ?┝慊ㄇ?ā? 这三人江枫都不熟,好在还有江海和王乙。 水云旗是个中规中矩的少年,在南宫家族的学习,让他看起来颇有些人族的儒雅之风,举手投足之间,稳重不失礼仪,但可能因为心思都花在了研究炼器上,说话直截了当,少有回旋。 相比之下,新投奔浅山宗的修士李福来便长得粗犷世故了很多,虽然也有些炼器天赋,但很明显只是个平素的爱好,相比水云旗这种正统学徒出身的炼器师,他野路子颇多,言谈之间,不标准的炼器用词也常常惹人笑话,简单谈几句,江枫发现此人还不算木讷,对于水云旗的指挥也颇认同,看起来,他能很快融入浅山宗。 “现在能做的法器,大概有多少种?” “二阶三种,一阶十五种,没有品阶的仙凡两用物品三十二种。”水云旗如数家珍,“其中,算上我们的失败率,以及材料成本,能够牟利的二阶有一种,一阶有十种,仙凡两用物品十九种。” “你们做的不错。”江枫没想到短短时间,从外学艺归来的水云旗就能有如此建树,将炼器道场办的有声有色,这么多种类,想必年底盈利颇多,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一般的利润,是要充入宗门大库的,想来这也是一笔不错的进项。 “掌门谬赞了,困难还很多,由于人手原因,我们并不能量产。” “有何建议?” “王?仓?淙皇直苛说悖??且菜愀鍪焓郑?蚁?泼拍芘?妓?芾垂し话锩Α!? “准了!”江枫看看王?仓??苑剿坪跤行┡つ螅??硖迨浅鲜档摹? “还有,我希望能书信一封,将我的同门师姐南宫宝钏请来,帮助我培训一批凡俗炼器助手,这方面,她的眼光比我好得多,想法也很多,但她是人族,还希望掌门批准。” “浅山宗并没有这些人族妖族的芥蒂,你放手去做便是,她是修士,年方几何,大你多少?” “练气圆满。年方三十六,大我十二岁。” “那就请来吧,薪俸同你便可,但由炼器道场的利润支付,王乙,你回头和文君长老知会此事。” “多谢掌门通融。” “人妖两族暂不能通婚。” “是……” 这点水云旗答应的有点勉强,很显然,掌门看出了他藏在心底的小算盘,不过他注意到那个“暂”字,心道此事还是有不小的希望的,至少比在南宫家族那个“禁绝”要有希望得多,他之所以愈发专注在炼器一道,就是知道有些高阶法器,可以限制半妖血脉的狂暴,这点对于他和南宫师姐,是尤为重要的。 “整理所有能盈利的法器,按照品阶和属性登记造册,标好价格,门内很快要推出门贡制度,一百门贡相当于十枚一阶灵石,对门内修士,可以用门贡支付法器费用,每人每个月限制一件。收取的门贡,最后抵充应提交给大库的获利,多退少补。” “是。我师姐除了炼器之外,也擅长处理账目,她定会将此事帮我做好的。”水云旗再次推荐了自己的师姐。 小子有点意思,江枫心中也未免笑了几声,不论是大库,还是炼器工坊的对答,都让他颇为满意,看起来,这些年轻的后辈,宗门未来的希望,每一个都是极好的。不过,宗门想要有更大的发展,另一批人,更为重要。 想到这,他带领两人,信步离开炼器道场,直奔传功长老魏若光的道场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门贡制度 有关战修的成长,是江枫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也是浅山宗未来是否能崛起的关键,宗门富足,能够提供足够甚至丰裕的修炼资源,是一个宗门崛起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这其中的差别,排除外部的因素,就是一支有强大战力的修士队伍,包括个体实力和修士战阵。 浅山宗第一届门派子弟会武,决出了十六强,其中不少都有着成为战修的潜力,八强自然不必说,除了业已在东湖郡变乱中牺牲的原始家族子弟任晓龙外,其余七名修士,会武冠军魏承宇近日已经成功晋升玄级,余下六人,除了出身山野的聂小凡外,大多一方面在背后家族的资助下,正苦心修炼,另一方面,也时而接受传功长老魏若光的指导,江枫并不担心。 他所担心的是进入十六强,但并未进入八强的这些少年修士,相对于八强来讲,他们的成长偏差,但法相种类和资质,在宗内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传功长老魏若光的精力有限,且自身仍有大道可期,能够分摊到他们身上的教化和指导,相对较少,并且,对于几大分支家族来讲,相对进入八强的子弟,在他们身上的投入也略少。 这些少年修士包括周旭烈,何玉,吴天忧,皇甫正隆,王贺之,魏承铎,郑可月,其中出身寒门的何玉已经有了职务,按照周星提议“各郡设置按查职位,暗中勘察祸乱”的建议,与出身寒山派的孟鲲安排类似,他被委派为暖谷郡按查,而曾经在少年中众星捧月的骄女郑可月,已经主动申请前往力宗东博城新设立的典当行历练,余下五人,暂时没有职务,也就没有收入来源,暂时飘在罗川。 江枫吩咐魏若光将这五名子弟一一叫来,仔细问询修炼的状况,欠缺的条件,给予勉励的同时,也告知其宗门即将开设门贡制度,希望大家能从中有所收益,进而尽快提升修为,为宗门效力。 免费的午餐可以有,但不能常有,这是江枫心中一直坚持的理念,必须要付出辛勤和汗水,才能有收获,也方知修炼之难,获得更多体悟。虽然并不欠缺那几十枚灵石,但江枫还是忍住了凭空赏赐任何人灵石的念想。 ………… 魏若光被匆匆叫到修炼道场,与江枫共同见了几名平素自己教导的少年修士之后,便打道回转魏府,掌门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在老一辈玄级修士中,浅山宗少有战修,故此,在新一辈修士中,他希望能培养几个能独当一面的修士,进而在此处着眼,尽快将宗门实力,提上一个新台阶。 掌门看起来有点心焦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近来北部的变乱,覆海门内乱,御风宗分裂,刺激了掌门,感觉他已经对此事的进展,颇有些不满,这让魏若光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不过有压力便有动力,他前几日已经拟定了一个特别内训的计划,本打算过几日才拿出来试验效果,现在看来,明日便要提前实施。 刚进魏府,他就感受了一团熟悉的气息,怎么,这小子又来了? 他止住了家丁的通传,径直进了门厅,但见来者果然是曾经来拜访过自己,劝说自己想办法获取掌门之位的两名魏家修士之一年纪较小的魏若齐,他的修为玄级三重,以他的年纪来看,资质只能算是平庸偏上。 “光兄!”魏若齐按照平辈之礼,站起身,与魏若光打了招呼,随后便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魏婕,希望她能将自己的情况介绍给魏若光。 “若齐带着家眷来投奔浅山宗了,为了此事,我才从北木郡匆匆赶回来,若光你看此事是否需要尽快和掌门沟通一下,否则,我擅离职守太久,恐怕有所不妥。” 魏婕笑了笑,在上次魏家兄弟过来沟通提及覆海门变乱之后,她便一直保持着与魏若齐的联络,虽然这青年说起话来是直性子,对于浅山宗的条件也十分挑剔,但也从侧面说明,这人有投奔的意思,不似年岁较大的魏若喜,根本只是想将浅山宗当作一个跳板,借浅山宗的名头,给魏家整体找一个新的落脚点罢了。 “哦?”魏婕保持联络的事情魏若光知道,只要不出卖宗门的利益,他还是认可的,毕竟两人“根”在覆海门,要说彻底断绝是不可能的,如果能从覆海门获取一些支持,有助于浅山宗,他也举双手赞同。 “魏神道已经身陨。” 魏婕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让魏若光心中也不免震惊,这伪天级修士,说没了就没了?他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威严而冷峻的脸,那寒光睥睨,天下之事尽在掌握的双眼,以及不可望其项背,拍马不及的背影。 他深吸了口气,转而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魏若齐,显然,魏神道的死,对于他的打击更大,“魏家人,都到哪里去了?” 魏家在魏神道麾下,有四名同族玄级高段以上修士,最高的在地级五重,魏若光相信,不会每个人都死在变乱之中。 “魏庭元死在金都城大战,魏庭周带领一部分族人投奔了赤龙门,魏庭武因为和新掌门罗君集有故,留在了覆海门,而魏若星,投奔了锐金门。” 魏若星?自己这个辈分中的佼佼者,相比其他几名地级修士,魏若光对此人还是更熟一些,想不到天才也不能救宗门于水火。 “我有一事不明,按说覆海门实力一般,魏神道以自己一人之力,成就伪天级已属不易,后来罗君集也同样领悟伪天级,实数异数,据我所知,那四阶灵脉已经半数枯竭,靠什么来支持那两人修炼呢?” “嗯……恐怕这件事,并不是我这个层次能知道的。不过,我倒是知道金都城大战,那一天修士战阵之中,我看见不少陌生的面孔。想必是某个宗门的援军,在战后,那些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援军?”还可以这样,魏若光久久不能平静,以他对于魏神道的有限了解,魏神道定然不会做出这种引狼入室的举动,那便只有罗君集了,这个颇有野心的人,他与之交集并不多,只知道他终日沉溺于修炼,深居不出,现在想来,倒是看走了眼。 “你有何打算?不想留在覆海门?上次和你来的魏若喜呢?” “覆海门换了新掌门,魏家是首先被打压的对象,魏庭武为了讨好罗君集,为不少留在覆海门的家族子弟都与罗家定了亲,我已经娶亲,没法体现忠诚,故此便丢了职位,至于魏若喜,他和一群试图营救掌门魏神道的人,一起被杀了。” 倒有几分忠义!魏若光心道自己还是小看这架子不小的山羊胡子了。“所以,你想好了,现在要投奔浅山宗?” “是!我已经想好了,合并我的家眷五十五人,希望能留在浅山宗。” “浅山宗条件可不好!”魏若光想起了上次魏若齐的怀疑和质问,他并没有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意思,只是想将困难都摆在台面上,只有这样,才能与其预期相符,避免在实际体会后,心生退意甚至心生怨恨。 “婕道友都已经和我讲了,我已经做好了没有职务的准备,不过,还是希望能和其他宗内修士,得到同等的对待。”魏若齐言毕,递上了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所有跟随魏若齐,投奔浅山宗的修士和凡俗名单。 “这个没问题,我自然会帮你在掌门面前说项。” 魏若光仔细看了看,不算魏若齐,名单上共有修士六名,均为灵级层次,但都不姓魏,而是刘姓居多,还有一名孙姓,看其正妻的名号,刘姓者,应是其妻族的家眷,由此他猜想,这魏若齐并不是因为没有职位而离开,而多半是为了妻族来此避祸,这应是他未留在覆海门的根本原因。毕竟经此战乱,覆海门折损的修士,应该也不是小数,留在覆海门,只要脖子不太硬,愿意跪下来低头做事,应该有很多机会的。 ………… 休息了一夜,卸去一身疲惫,江枫用过早膳,礼务司执事吴香花和卷帘司执事王乙,就将自己吩咐的门贡制度草案提交了上来。 “效率很高,辛苦了。” 江枫看了看站在一起不太相称的吴香花和王乙,一个正在发福中,目光温暖和煦,一个干瘦,眼中都是精光。 “掌门,我们参照了力宗的制度,并根据吴长老给的资料,参详了金城派的一些制度,只是金城派和我们还不一样,他们是以城池为核心发放门贡任务的。”吴香花赶紧凑上来解释道,他不知道江枫对于“抄袭”的态度如何,如果正好是其反感的,两人的差事可就彻底办砸了。 “也好,有参照是好事。” 江枫对此并不在乎,他心中其实是颇认同抄袭这件事的,浅山宗的六司,不就是抄袭了金城派么,如果创立一个从未实践过的制度,他反而认为风险很大,不适合经不起折腾的浅山宗,不过要是彻底抄袭,他也是不赞同的,毕竟凡事都要因地制宜,比如力宗的资源丰裕程度,就远非浅山宗可比。 两人设计的门贡有七款,前面是一大段恭维,以及宣扬此事意义的套话,江枫略过不看,只看正文: 第一款,宗内门贡通过“门贡委托任务”获得,任务可由掌门,执法长老,庶务长老,外事长老,传功长老,器符长老,四郡镇守发放,宗内所有修士均可领取并完成; 第二款,委托任务需设定完成期限,以及可以接取的修士人数、修为限制,接取者需要在规定期间内完成,并获得委托者提供的奖励,以及门贡奖励; 第三款,委托任务如为多人共同接取,则多人平分收益; 第四款,每名修士同时只能接取一个门贡任务,直到完成,失败或者放弃; 第五款,掌门每个年度可以发放门贡五万点,长老为两万点,四郡镇守为五千点。此数量将根据长老会商议随时调整; 第六款,门贡可以在门内修士之间交易,并需要在礼务司备案; 第七款,门贡可以用于在藏经阁阅览藏书、在宗门大库换取修炼物资,在炼器道场兑换法器,以及购买罗川洞府的使用期限,具体价格由礼务司和卷帘司,会同各方议定价目表,并在罗川公示。 可以说,这些条款基本考虑了现有的各种情况,江枫思忖了片刻,便针对性的提出几条建议: “第一款中的发放任务者,除了我和诸位长老外,改为加入宗门一年以上,并晋升玄级一年以上的玄级修士;” 这条的后半部分,很明显参照了金城派的规矩,江枫并不想造成以城池为中心发放门贡任务的趋势,这个很明显会造成罗川地位的下降,引发镇守地方修士的离心倾向,故此,在说法上去除了四郡镇守,并加了一年的限制; “是!”两人分别拿出小本子,开始记录。至于原因,江枫是不会告诉他们的,他们也没有权力问。 “第二款,去掉委托者提供的奖励,暂时只奖励门贡,且只允许奖励门贡。”浅山宗包括自己的各位长老,以及镇守,除了暖谷郡镇守李友德之外,手头都不宽裕,如果一个宗门门贡任务还奖励物品,或许会造成一种错觉,不奖励修炼道具就不是好任务,还会造成刻意攀比的恶习,这在浅山宗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并不合适,就目前情况来看,李友德万一来个“以德服人”,宗内能够招架的,还真不多,好在第一条他也不满足,至少要明年才能发放门贡任务,这就多了一个养成好习惯的缓冲期。 “第三款,委托任务必须有个主要的承接人,承接人拿一半,其余人分剩下的一半。这样有个领队人,安全性会好得多。”有关这个条款,江枫刻意解释了一下,没有领队,很有可能造成几人都不努力,在遇到危机时,也没有人出来主持局面,这在历练之中,是非常要命的事情,正如自己的“乌衣”小队,在关键时刻,都是老大雷右旗做决定。 “第五款,四郡镇守改为同第一款一样,玄级以上修士,加入宗门满一年且晋升满一年即可。” “第六款改为不可交易。” 这条江枫深有体会,在余小正坑自己假扮力宗弟子那回,他就是在最后将门贡卖掉,才没砸在自己手中,如果能够交易,在物资还算贫乏的浅山宗,可能一开始就会有较大的兑换压力,这点暂时还是取消为好,何况,不论身家是否丰裕,江枫都希望门内的灵级修士,有历练的机会,而不是躺在家族的资源上睡大觉。 “我已经和宗门大库,以及炼器道场知会过,一百门贡相当于十枚一阶灵石。” 江枫为两人定下调子,“这个价格也会随宗门的情况变动,但兑换价值只会上涨,可以写在条款之中。” 说到底,门贡这种东西,算是在宗门体制下,发放的一种“假灵石”,只要不兑现,就相当于凭空出来的物资,当然,一直不让兑换是不可能的,不但需要让大家能兑换,还要鼓励大家做门贡任务,去尽快兑换奖励,只有这样,刻苦勤奋的修士,才能得到修炼资源,宗门也因而可以解决不少棘手的问题。 在三郡初立时,江枫曾经发放过靖除道路的临时任务,那是靠实打实的灵石作为奖励推动,现在,有了门贡制度,便可以用暂时不需要花钱的门贡代替了,只不过,为了避免挤兑,以及为门贡背书,需要做出门贡价值只涨不减的承诺。 吴香花和王乙在一旁细心记录,直到江枫没有更多的意见,还是由吴香花站出来,“掌门,我和王乙会尽快出个新方案,您看是开长老会决定呢,还是直接发布?” “方案逐一给各位长老传达,他们认可便签押即可,如有意见,你们再和我汇报。”江枫预计自己还需要准备不少事情,而数日前刚刚开过长老会,门贡这种对宗门有利的事情,想必几人都会无条件支持,阻力不大,如今宗内已经一片祥和,他相信以自己的权威,加上考虑还算周到,通过此方案,问题不大。 送走二人,江枫将特意交代吴香花整理的各郡各镇情况报表摊在案头,准备仔细研究下各郡人事的调动,江海却来通报,“掌门,吴天德,赵良狄,聂小凡和周旭烈求见。” 嗯? 几个灵级少年,竟然过来求见,倒是鲜见,江枫心中忍不住好奇起来,而且,这其中的周旭烈,自己昨日不是刚刚在修炼道场见过么? 第二百五十章 炼妖之书 吴天德还是那个痞性,不过见了掌门江枫,倒是收敛了许多,时而看向一旁的周旭烈,想要学习下端正的态度应该如何表现,不过这明显和他的本性不符,在赵良狄瞪了他两眼之后,他干脆就不装了,大大咧咧的说: “掌门,我们得了个宝贝,想要献给您,您出个价吧?” 江枫看见余下三人,脸上都陡然一黑,显然对于吴天德的“大白话”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心中也不免笑了一阵,暗忖你们四个灵级小娃,能找到什么宝贝?之前在传功长老魏若光处看见过备案,几人倒是经常结伴出去历练,但也仅限在浅山宗境内,这宗内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么?自从七代以来,浅山宗的疆域基本就没变过,哪里不是被这些手头紧张的修士犁过几遍,能有什么宝贝留下?就是药草,百年以上也要用心才能找到。 不过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能有这个心思,也是极好的,话说自己当了掌门,除了魏若光送给自己“云诡药油”,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帮了一些忙之外,还没有谁呈上来什么宝物,就是个萝卜,也算孝心不是,只不过吴天德这娃,说话忒直白毛糙了点。 出个价,就是要赏钱,赏钱自然是有的,这个好头必须开。掌门我在等着宗门反哺自身前,终于见到收益了。 “哈哈,”江枫笑了笑,露出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来,在小辈面前,这个威严和慈祥混合的态度,他早已练得熟稔,“呈上来,我看看!”虽然知道概率很小,心中却万分希望能是件好东西,要真是个萝卜,还不好意思发火。 吴天德从怀中掏出被层层包裹的一本破书来,单手呈了上来。 书的封面没有名字,从开头的只言片语之中,可以简单推断出此书是一种“速成炼妖术”,炼妖?这个字眼一被江枫看见,便知道这或许是一门早已被禁的术法,至少在当下这个环境下,算是种邪术,看看书的用纸,不像是很古老的那种,加上字迹颇为潦草,应是私自抄录的,好在算是个全本,有始有终,只是真伪难辨。 “从何而来?”江枫将书放到一边,问起这书的来历来。 “我们四人在暖谷郡西南的群山之中,一处漆黑的岩洞里,遇到了两名不坏好意的修士,是从他们手中得到的。” “可否遇到了危险?” “还好,对方实力一般。” 实力一般?江枫突然想起了开头的一段文字,“不到玄级?” “是,不到玄级,否则我们几人就栽了。”吴天德倒是诚实,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几人琢磨着,既然是邪术,应该上交宗门,便等到掌门您回来,便赶紧过来求见。” “你们做的很好。”江枫道,“应该赏。”他掏出六件二阶法器,放在四人身前,“你们谁是带队人,过来挑选一件。” 几人一同看向吴天德,吴天德却转身看向赵良狄,“狄妹,你来挑一件。” 赵良狄小脸瞬间红了,显然这个称呼并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她赶紧一本正经的说道,“吴天德,我们几人你算是领队,你来挑吧!”她左右望向聂小凡和周旭烈,希望两人点点头,支持下自己的想法。 正襟危坐,态度不敢有丝毫逾越的聂小凡却没品出这其中的滋味,正要说话支持赵良狄的观点,却被一旁的周旭烈捅了一下,抢过话头,“良狄,队长让你挑,你就挑吧。” “嗯……”赵良狄有些扭捏,直到江枫将六件法器用灵力摄取,轻放到她的身前,“既然你们推举了吴天德为队长,那一切听从队长的安排。” “好吧!” 掌门的命令赵良狄不能不从,不过她对于法器挑选并不擅长,便左右斟酌了一下,挑选了一件造型粗犷的大棒出来,她觉的以吴天德的身材和痞性,这件法器似乎比较合适。 江枫又拿出四十枚二阶灵石,“宗内很快就要推出门贡制度,你们四人,既可以独立去做,也可以结队而行,这四十枚灵石是我代表宗门奖励你们的,收好,至于分配办法,你们自行商议。这门术法,我会放到藏书阁中,因为是你们贡献,在你们到达玄级时,可以免费参详学习,但我观这书或许是门邪术,且尚未验证真伪,你们在达到玄级之前,没必要妄自尝试,以免误入歧途。” “是,谨遵掌门教诲!”几人一同答道。 “你们没有私自誊写吧?” “万万不敢!”几人再次异口同声的说道,直到江枫看向了吴天德。 “掌门,我不会这么……” “拿来!” “好吧!”吴天德脸上露出些许装出来的委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崭新的书,正是自己匆匆抄录的。 “去吧,好生修炼!” 方才江枫其实是在诈他,没想到吴天德真的有抄录,不过在自己面前,吴天德最终还是选择了诚实交代,品质倒是不坏。江枫估计他是存了交出去以后,就没法修炼的心思,不过听说书会被放在藏书阁,且几人因为贡献此书,可以自由免费查看,是否有抄本倒不那么重要了,这才让他安心交出了抄本。 没有好的制度,就是让人学坏,江枫心中思量着,这种将宝物贡献给宗门,自身也能得益的制度,应该早日推广才好。 遣散几人,江枫斜靠在案几旁,仔细看起这名曰“速成炼妖术”的道书来。这本书顾名思义,是一种速成的炼妖之法。与炼器、炼傀、制符这种技艺类似,并非一种战斗或者辅助技能,而是一门技艺。 在古妖时代,妖族自身有吞噬之法迅速提升实力,而人族,往往会利用妖族炼化各种法宝,符?,将妖族驯化,或者炼化成更强大的妖宠。据说在天元南陆,因为人族占据绝对优势,现在这种技艺还大行其道,而在北陆,人族和妖族实力相当,这种技艺便几乎已经成为邪术,不被提倡,甚至被禁绝了。 速成炼妖术需要三只妖兽为引,辅以各种材料,在特定的环境下,将其培育成一只更强大的妖兽,因为加入了炼妖者自身的精血,妖兽会听从炼妖者的命令,因为速成,智力和实力都会有些许损伤,只会根据本能攻击主人选定的敌人。 特定的环境要求比较苛刻,他要求术者有特定的本命法相,可以容纳妖兽,或者借用特殊的法器,书中并未给予法器相关的介绍,而是给出了一种具象法相,放出法相实体分身的速成方法,玄级以上可以尝试。 这应是此书的关键。也是此书最重要的意义所在,从另一个角度利用法相,让其成为培育妖兽的临时容器。 容器? 自己的黑金葫芦,不就是个完美的容器么?如果中间可以封死,还可以认为是两件,江枫忍不住自嘲道。 掌门内府并不适合尝试此种技艺,江枫便独自前往洞府,但见洞府入口,已经铭刻好了“紫气阁”的名字,暗道丁宝箴效率之高,江枫便进了洞府,安全考虑,将几枚清心符,以及三阶符?放在身边,免生意外。 依法炮制,在心中观想自己的法相,思绪纷飞逸散,换一个角度内视自身,很快,一个三人高的青色的葫芦虚影便从身边具现出来,很明显,这并非自己的紫金葫芦,而是自己眼下对法相空间操控的熟稔程度,能具象出的虚影极限。 江枫登时感到异常疲惫,仿佛数夜操劳过度,又像是斗法耗尽了体内元灵,赶紧打坐,磕了数枚补气丹,将已剩次数不多的八卦小灵阵激发出来,让周围灵气变得浓郁,休息了一个时辰,才感觉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五成。 不再犹豫,继续按照书中描述,青色葫芦跟随自己心意,张开一个小口,露出里面盈实半透的青黄色内壁来,江枫没有继续尝试,因为他手头没有合适的妖兽,虽然有半个“鬼藤心木”,但它的品阶太高,且不满足三只妖兽的最低要求,用来尝试,倘若失败未免有些浪费。 还是等过几日,处理好宗内的各项琐事,再购买哎,也许不用购买,与灵笼商会的血蚁合同,不是有现成的低阶妖兽么,虽然等阶低到不入流,但也足够便宜。他这么想着,青色葫芦便随着他的一个念头,遽然消散,化作点点流光,消失在眼前,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到周围的灵气,似乎充盈了少许,但很快便融入大阵之中,不见了痕迹。 这门技艺对身体的消耗太大,只希望这速成炼妖术,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惊喜,他这么想着,正要在洞府内修炼片刻,一道蓝色传信却应声飞到自己身前。 传信是江海发出的,昨日江海还同自己在一起,可见这传信中的内容,是刚刚得到的,细看,却是来自奉命潜伏在金城派乐林城的邱真真提供的情报,邱真真的情报上交路线,只有江枫和江海两人,以及明镜司的少数人知道,也算是门派的机密之一了。 邱真真在信中提及了三件事: 第一,乐林城城主冷听涛即将在近日迎娶雁栖岭故掌门家族女子钟韫为妾; 第二,副城主李璞缯疑似与冷听涛有矛盾,但未经确信; 第三,冷听涛其弟冷听风与苏黎清四女儿苏雅相爱,但似乎被苏黎清制止了,有传言是苏黎清想要按照女儿的长幼依次出嫁,现在传言很多; 第四,长宁商会或许为苏黎清的六女儿所不喜,其在乐林城的业务,受到了苏黎清六女儿苏吉儿麾下控制的“全福商会”的打压; 第一条让江枫陷入沉思,这冷听涛为什么要迎娶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说贪图美色肯定是不负责任的猜测,这样做是为了给掌门苏黎清看?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二条不重要,李璞缯是谁江枫都不知道,更何况只是个副职,据江枫所知,乐林城这样的大城,副城主应有三名,分管不同的领域,一个副城主,应该不会给冷听涛造成什么困扰,除非他想造反。 第三条增加了江枫对于第一条的担忧,冷听涛是在暗暗警告苏黎清,舍不得女儿,自己就要增强乐林城的独立性么?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么,很乱,但冷听涛只要不造反,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派邱真真潜入乐林城,本身也是为了关心大事,而非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当然,如果能抽丝剥茧的找出其中的关联,也许这些就是大事的另外一种表现,但现在情报还不够。 第四条才是重中之重,这旋即让江枫想起了自己前往怒风峡谷遗迹暴露的事,自己一方守口如瓶的情况下,他一直怀疑是苏黎清一方出了纰漏,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自己促成了长宁商会进入金城派,侵害了苏黎清六女儿苏吉儿的利益,故此,知晓自己行踪的苏吉儿将情报卖给了赤霞门。当然,这是个猜测,但有一定道理,苏吉儿此人江枫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脾气秉性如何,但能纵使手下商会任性打压长宁商会,想必也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 不论是否能够证实,在与苏黎清打交道时,必须要留有底线了,否则或许会出类似的纰漏,这点不得不防。 情报有些价值,结合近来修士物资继续上涨,加上自己侦知的赤霞门一众事宜,一场新的风暴,或许正在七盟内部酝酿,冷听涛所为,是嗅到了一丝端倪,还是自保呢? 带着这种疑问,江枫叫来江海,给他十枚二阶,令其想办法随回信辗转交到邱真真手中,让其继续在乐林城潜伏,并择机扩大圈子,收集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藏书阁的事情,现在还是你在忙么?” “还是老奴。” “推荐两个人帮你,将此事交出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办。” “那就郑可?吧,我看这孩子还够机灵。凡俗我推荐章新隆,不过这孩子我不熟。” “不熟?” “是蒙教司执事章普乐的侄子。章普乐最近身体欠佳,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他为宗门的事情默默耕耘数年,也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如此,便如你所说的做吧。”江枫叹了一口气,蒙教司的问题一直没解决,章普乐这个老头子竟然要先走了,原本江枫中意的人选是楚家的楚文茵,但想要将其招纳进浅山宗,必须解决萧明葆的问题,虽然现在有了一些眉目,但楚家楚安澜死后,恐怕楚家上下,很难放这位有些影响力的玄级女修出来了,此事虽然还有一线希望,但可能性不大。只不过,没必要放弃希望就是。 江枫之所以想将江海从藏书阁释放出来,就是因为身边缺少可信之人,在初登掌门之位时,门派内有不少反对自己的势力,在自己离开宗门时,江海可以帮助自己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如今门内危机已经靖除,自然无需有专人负责此事。 自己现在仍然需要到处奔波,游走在各个宗门之间,一直缺少传递情报之人,江海是除了几个徒弟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选之一。话说大徒弟江城子,前往毒泉沼泽祭奠母亲,也不知道如何了。 ………… 黑水门,毒泉沼泽。 江城子和江云奇刚刚祭拜完江城子的母亲,在泥泞不堪的沼泽中飞掠,准备回到湛川镇,却同时感受到不止一股修士的气息,正从南向北而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身乏术 什么情况? 在外历练经验较多的江城子立即做出了决定,“快走!” 随着他这声喝令,两人头也不抬的急速向北奔去,好在此间距离最南的浅山宗界碑并不远,一炷香之后,两人已经停在了一处黑石界碑附近,江城子认出,虽然这界碑与地面吻合的甚好,好似一直就在这里一般,但江城子还是通过附近树木上的一些隐秘特征,判断出此界碑,正是之前自己同师父,在雨夜暗自挪动过的一枚。 那数名修士的气息接踵而至,待到近处时,江城子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袍服。是金城派的修士! 来者共有五名,其中一人修为略高,江城子推断应为玄级,余下则与自己和师弟一样,都是灵级修士。 “道友!”江城子隔着界碑与对方打了招呼,“不知为何来此?” “金城派刘筱肃!”那带队的修士未失礼节,“我等过来接受黑水门的产业,通知你家掌门,从即日起,此界碑以南,便是我金城派的地盘了。” “……” 江城子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这事情看起来与浅山宗无关,但又密不可分,毕竟换了邻居,黑水门的事情他听师父讲过一些,自从前掌门邱白寺死了之后,黑水门一直都由一名玄级修士掌管,仍然算做大魏国的藩属,如今,金城派不顾大魏国的庇护,公然吞并了黑水门了么? 这事情必须第一时间让师父知晓,见来人已退,江城子便赶紧拉了师弟,急速的奔湛川镇而去。 ………… 因为得了速成炼妖之书,江枫心中急于尝试其最终的效果,便独自一人来到了罗川西南的“朱红血蚁”饲养场。 朱红血蚁不能算真正的一阶妖兽,但却是手头最容易拿到的准妖兽了,江枫打算用此物来试验速成炼妖的效果。 血蚁饲养,是与灵笼商会早期接触,达成的合作项目之一,因为利润颇丰,曾经受到过宗内各大家族的关注甚至争抢,但在三郡建设以后,由于存在更多的机会,故此这里的关注度,逐渐冷却了下来,好在合作仍在继续,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这个饲养场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多修士维持。现在,饲养场由三名常驻灵级修士王承之、郑轶茗和吴香黎负责。平素,偶尔闲暇的灵级修士,也常来这里帮助三人料理,并登记在册,待到每个季度清算所得,则会计算每名修士应得的灵石,这种模式,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江枫询问了饲养场的一些经营情况,也同时关注了三人修为的进展。虽然作为常驻修士,三人的收入还算不错,但不得不说,因为庶务繁忙,分身乏术,修炼还是荒废了不少。除郑轶茗的“醉枝养魂花”法相外,其余两人法相稀松平常,如今修为最高的郑轶茗,达到了灵级六重,其余两人,则均为灵级四重。 “如果可以的话,部分工作还是雇佣凡人来做,修炼不可一日荒废。” “是,谨遵掌门教诲,只是这朱红血蚁对于凡人来讲,还是危险了一些。”三人王承之最为健谈,故此一切都由他来作答。 “你可以去炼器工坊找水云旗,把需求说清楚,看看是否能做些凡人可用的准法器,辅助一二,或许可以助他们管理血蚁,并有自保之力。” “是!”王承之眼睛一亮,要说不想修炼是假的,作为同辈人,王彦之在家族内的待遇,他不是看不见,虽然自忖法相太差,只是“飞蓬车轮草”这种俗不可耐的种植类法相,觉醒的技能也仅仅是能让身手变得灵活的辅助技能,但大道之路,谁不希望走的更远呢?即使将来仅仅能熬到玄级,也能增加不少寿元不是? 如果真的如掌门所言,水云旗能帮上这个忙的话,将自己三人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又有血蚁饲养场的灵石支持,他自忖三年以内,冲击到灵级六重问题不大,这点,三人之中,略有修炼天赋的郑轶茗,肯定会帮助自己。 “朱红血蚁,按照卖给灵笼商会的价格,卖给我九只。”还未等他纷飞的思路落地,便听到江枫突然提起了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这怎么行,掌门您需要,直接拿就是了,我这就去给您抓。” “不,公事公办,血蚁饲养场不能没有规矩,不止是我,谁也不能向宗门的产业乱伸手,懂了么?” “我懂,我懂,多谢掌门支持。”话说掌门要是真的白拿,王承之还真不知道如何记账,听到掌门愿意付钱,他赶紧接过灵兽袋,轻车熟路的纵身一跃跳进兽栏,七手八脚的捉了九只个头饱满的血蚁,又小心的报了九十枚一阶灵石的价格。 “不错,宗门内很快会推出门贡制度,你们也要多加努力才是。”江枫给了他一枚二阶,示意他不用找零,顺便勉励道。 “是!” 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恭送掌门离开,待到江枫的身影消失,三人才聚到一起,一直有些讪讪的吴香黎先说了话,“嘿,掌门刚才说门贡制度,我知道一些。” “快讲讲!” 另两人来了兴致,赶紧催她快讲,这吴香黎是礼务司执事吴香花最小的妹妹,平素消息甚是灵通,虽然平常少言寡语,却是三人暗地里的主心骨。 ………… 庶务长老郑鲁达是下午到的。 “掌门,门贡制度我看了,我老郑第一个举双手赞成。”郑鲁达风风火火的进了掌门内府,第一个表态。 “有什么改进意见么?” “没,没有,先试行一段时间,不合适的地方自然会暴露出来,我们浅山宗就是这点好,小船好调头,只要掌门您一道指令,不就改了么?” “要想政令畅通,还是得少改,这样大家才能熟悉规则。”江枫自然知道郑鲁达是想凸显自己的权威,才做如此的表态,而且这几句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应该是幕僚的建议,不过这点不重要,他召见郑鲁达,实则是想询问另外两个问题。 “浦江医馆怎么样了,我看郑鲁藩做的不错。” “基本上实现了自主盈亏,还能小赚。每个月,他们都会通过家信的方式汇报一次,不过,要想收集有用的情报,可能郑鲁藩几人还是不够的,他们毕竟是凡俗之身。” “可以再开设两家医馆,在问渠镇和郎谷镇,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在赤霞门中西部,都有一些布局。至于人手,既然是针对凡俗的医馆,还是以凡俗为主,先撒网再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是,我会处理,不过在这两个地方,不一定能盈利。” “无妨,支出报给大库即可,你和全忠商量一下,算是一种特殊的别院吧,支出从他的经费中出。赤霞门与我们并不友善,想正规的建立别院,是不现实的。”至于消息的档次,江枫觉得广撒网的情况下,还是能偶尔有所收益的,而且关键在于用人,郑鲁藩这点就很敏感,能从一个购买大量丹药的凡人身上,探到远桥镇的线索。 “好,可以。对了,掌门,东博城也有消息了。”郑鲁达从储物袋中拿出十件形制不同的凡俗用品,从破旧的袍服,到家用的花瓶,种类杂乱。 “这些是略有价值的道具,像是修士所用。典当行的生意一直不行,能筛选出这十件,已经相当不易。” “在异乡能有这般成绩,也不错了。”江枫将这些物品抄在手中,仔细端详,收入储物袋,虽然是自己人,他也不会在郑鲁达面前占卜,“你家郑可月,去了那里?” “嗨,”郑鲁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何故,这丫头原本是极傲娇的,也不知道为何转了性,我问她,她也不愿意和我讲,只说想去散散心,历练一二,我便让她去了东博城,希望既能帮到她也能帮助典当行,毕竟东西是否是修士用过的,她作为修士,总比凡俗看得清。” “也好,但要记得常回来,宗内的门贡任务,也让她多参与,待时间久了,我可不希望一朵鲜花,被外宗小子采了。” 哈哈,两人同时笑了,郑鲁达更是连连称是,江枫定下的规矩他是知道的,不过郑可月似乎还没有看上谁的样子,至少以他的眼力没有发现,原本他以为中意王彦之,但现在看来不是,否则她不会同意去东博城,算了,少女的心性,他一个粗人可猜不准。 话说掌门问起这个,不是看上了可月吧? 他忍不住心中暗忖,不是把郑可仪送出去了么,掌门这是什么情况?喜欢姐妹花?不对,自己猜的应该不对,掌门不是有夫人了么,虽然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另者,听说丁家的丁灵雨也调回罗川,帮助管理宗门大库,这是不是什么信号? “鲁达,还有件事,你去办理,年底前敲定即可。”江枫将门派法袍的事情,和郑鲁达讲了讲,并定下了两枚二阶的价格上限,让其和吴香花等人去办理,至于为什么带上吴香花,他虽然不担心郑鲁达的讲价能力,但对其审美,还是有一定担忧的,带上吴香花,或许能避免这个问题。 “宗内修士,灵级三重以上,每人三件,其余每人一件。” “是,我定将此事办好。” 见识过周围诸多宗门制式袍服的郑鲁达,早就羡慕此事了,只是宗内一直收入欠佳,一直也不方便提起此事,六代时,浅山宗曾经有过制式袍服,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一直未能有灵石更新,故此,统一的制式袍服便没了下文,不过他家中倒是有一件八成新的旧袍,可以作为定制的参考样品。 “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郑鲁达不禁有如此忧虑,他心中方才粗算了一下,如掌门所言,总费用不低,上次东湖郡变乱,用的还是提前上缴的收入,现在这个费用,还没有着落呢,宗门大库第一次提交的粗略报表他已经看过,并不丰裕,加上掌门即将推出的门贡制度,这大库……扛得住么? “无需担心,三郡的情况,比你想像的好得多。” 江枫现在手头,比之前购置袍服时更为充裕,不过这是为宗门大库背书,不过之前谈成了与御风宗的合作,加上在大邑郡沈峻茂的汇报,他相信此番并不需要自己出钱,便可以解决这两件事,当然,为了避免风险,他才让郑鲁达到年底登仙大会前才解决此事,否则,短时间内,大库的压力还是颇大的。 “这是与御风宗新达成的协议。”江枫将与御风宗掌门慕芊雪达成的协议递给郑鲁达查看,对方的脸色旋即变得郑重。 “这……” “总体来讲,算是一件好事。你需要尽快配合沈峻茂,以及周星,把我们治下的商会统计出来,以便做好对接。至于监察工作,我会让显道去做。” “好,我这就带人赶往大邑郡!” 郑鲁达意识到,今日掌门所提之事,这才是重中之重,北部御风宗的变乱他已经略有耳闻,新御风宗的地盘和实力,仍然远超浅山宗,如果同协约中所言,大宗的物品都经由浅山宗转手,那其中的税入,恐怕会达到一个不小的数目,这会大大增加浅山宗的每季灵石收入,虽然在年底时,大部分都会返还给御风宗,但年底也恰逢各郡上缴收入,两者部分相抵,偿付压力会小得多。 送走脸色沉重,满腹庶务的郑鲁达,江枫休息片刻,正待差小厮张阳去找执法长老王显道,传功长老魏若光竟不请先到了。 “若光,有事?”前一日,江枫刚去过修炼道场,才见过的他,不知道何事,魏若光再次前来。 “掌门,您知道覆海门修士来的事情吧?” “吴香花之前有提到一些。”有修士来拜访魏婕,只要不刻意潜藏,总会有人看见的,在各家征询门贡制度意见的吴香花自然也会知晓,作为礼务司执事,她也有义务询问和汇报。 魏若光将魏若齐的事情合盘道出,目前,几名修士已经到了罗川,其余家眷,则被大邑郡镇守沈峻茂安置在龙骨镇,等待掌门的指令,同流民不同,这些人算是魏家的亲眷,故此处理方式有所区分。 “魏若齐就先留在罗川吧,修士也可以暂住在罗川,凡俗你来定,除了伏元三镇和北木郡之外,其余地方均可以。至于职务,他虽然已经玄级三重,但新来浅山宗,还需要一段时间熟悉,不如这样,先牵头负责冬天的登仙大会吧,你带他,去与诸位长老以及六司执事熟悉,后面还要相互配合,借此机会,也能快速与大家相熟。” “多谢掌门!” 魏若齐虽然是玄级,浅山宗玄级修士也不多,但想要聘为客卿,修为境界还是差了点,长老的职位也不可能授予一个新人,况且职务都是满的,并无空缺,魏承宇又刚刚入了内门,虽然听闻蒙教司执事章普乐身体欠佳,可是魏若齐不善此道,故此,暂时看来,没有什么职务可以交与魏若齐。 魏若光原本还为其担心此事,但掌门给的这个差事,还算不错,倘若能办好,登仙遴选修士算是个长期的事,或许未来有个新职司也说不定,至少有些宗门是有这个职务的,想到这,他赶紧代魏若齐谢过掌门,又聊了几句,便满意的起身告辞。 呼!连续与两名长老畅谈,江枫感到略有疲倦,小厮张阳适时奉上灵茶,小心的在旁侍候,他正想夸赞几句,却听张阳说: “外事长老吴全忠,已经等待多时了。” “……” 江枫把刚到嘴边的夸赞,赶紧咽了下去,“传吧!”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庶务缠身,真是分身乏术啊,早知道,还不如开个长老会呢。 吴全忠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也知道江枫刚见过郑鲁达和魏若光,而且其实他比魏若光来的还早,不过打听了魏若光的事情,感觉比自己的紧急,便让魏若光先进了府,自己便在外间等候,直到天色略黑,他才着了急。 几位婆娘说今日晚辈们都要回府,家宴不能错过,否则…… 他有心退却,想明日再来,小厮张阳却告诉他,自己已经通传了,这下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算了,有掌门顶着,问题不大。 “冷听涛的手下李儒林?” “对,我之前也不曾相识,不过是按照正规的外事礼节,过来拜访,所以我便接待了他,事情是有关冷听风在湛川镇北部遇袭的事情,请求我们协助调查,这个冷听风,是冷听涛的弟弟。” “冷听风死了?” “没有,重伤,看对方的态度,应该已经安全了。” “那就好,配合便是,左右不是我们做的。” “这个自然,我个人猜想,只是为了此事,与我们加强下联络而已。”吴全忠解释道,“我听李儒林无意中透露,冷听风可能要迎娶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四女儿苏雅。” “应该是有意透露的。”江枫笑笑,吴全忠也会意,江枫将之前邱真真提供的情报分享给吴全忠,两人研究了片刻,感觉冷听涛或许在与苏黎清周旋着什么,虽然弄不懂,但好在和浅山宗并不瓜葛。 “还有一件事。” 吴全忠掏出了一张落英门别院的设计图。因为落英门是人族宗门,故此有些设计要注意,故此他让手下设计了此图,并呈给掌门江枫查看。 “别院的设计?”江枫看了看,不得不说没看懂,他是掌门,但不是全才,这东西还得专业的人来,“规模不能小,涂山和我说,按照中等宗门的标准为我们划拨土地,而且里面有一处小型的一阶灵地,也要充分利用。” “那就是三百亩?还有一处灵地?”吴全忠简直不敢相信,话说掌门怎么能拿到这么好的条件,别院的大小还好说,还有一阶灵地?那岂不是驻院的如果是修士,还可以顺便修炼一二? “没错,去安排设计吧,我明天再停留一日,我们就赶往落英门,将此事落实一下,不过,因为要经过赤霞门,得低调的走,你还好说,我必须要多注意。” “好,好,好,那就如掌门您所言,我们隔日便出发。我叫手下人重新设计一张,到时候您再过目。” 吴全忠小心的收起设计图,正要告辞,两人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势的灵力威压,从罗川东部,直奔掌门内府而来。 有敌袭! 两人第一时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之色,江枫更是立即从案头撩起一枚黑色玉符,瞬间激活了罗川的护持大阵,两人接踵飞掠出府,却见罗川东北部上空,一道暴烈的金光正划破大阵,直奔两人而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在算中 那金光越来越近,虽然心中略有惊惧,江枫还是勉力祭起逆风如意飞舟,纵身跃上,迎上来者,大阵的半透护罩越来越近,江枫这才看清了来者。 竟是落英门掌门涂山! 这巨大的飞剑之上,还有另外一名修士,貌似筑基圆满,只是面目从未见过,看其恭敬的态度,应是涂山的手下无疑。 “江掌门,别来无恙!” “涂前辈,不知所为何事?”江枫打过招呼,远远看见下方掌门内府附近渐渐聚集的众人,不禁低声问道。 “来的仓促,故此便唐突了些。”涂山只客气了一句,毕竟在他宗飞掠,虽然以他的修为符合惯例,但也不算什么友善的事,“撤去大阵,找个地方细说。” “好!” 料得涂山也没什么恶意,况且有恶意自己也打不过,江枫便收了大阵护罩,两人一前一后,接踵落在掌门内府前方。 外事长老吴全忠,传功长老魏若光以及执法长老王显道因为感受到有异常力量入侵罗川,已经到了掌门内府前方,却见江枫表情并无异常,与来者虽然并未有说有笑,但也不像是被拘禁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前辈为落英门掌门涂山!”江枫为三人引荐,涂山乃金丹中期强者,虽是人族,但对于三人来讲,属于前辈。 三人一同行礼,心中却百味杂陈,浅山宗来人族修士,还是如此修为境界的人族修士,甚属罕见,江枫也一一为涂山介绍三人,涂山默默点头示意,将身旁修士介绍给三人,正是落英门外事长老涂锦文,看这姓氏,应是涂山的本家。 “锦文,你和这位吴全忠吴道友,一同商议下开设桃源城别院的事情,细节方面你做主就是,我和江掌门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商议。” “是,掌门!” 涂锦文看起来年纪不小,但筑基圆满的他满面红光,想必是大道可期,一路行来,并无半点疲惫之色,抬手示意,将吴全忠引到一旁,与涂山不同,他的礼数周到,丝毫没有涂山喧宾夺主的意思。 江枫给魏若光和王显道一个安心的眼神,将涂山引到掌门内府之中,小厮张阳献上灵茶,施然退下,厅堂之内,便仅剩下两人。 “我来此,主要是因为你上次给我情报的事。”涂山开门见山,“我已经调查清楚,赤霞门操练战阵的地方,不止一处,除了你提供的远桥镇,还有一个备选,只是规模略小。” “他们的目的是谁?” “十有是金城派。” 果然,正如江枫近来汇总各类情报所分析的,赤霞门此次的目标,多半是七盟最大的妖宗金城派,与之同盟的,或许还有碧云宗。 “碧云宗也在赤霞门的盟友之中。”果然,还未等江枫将这一猜测道出,涂山就点了碧云宗的名字,“他们还在准备,如果我所料不错,会在明年秋天动手。” “落英门会参战么?” “当然。” 涂山没有拖泥带水,实际上,涂山算是江枫遇见过的行事最为果决的宗派掌门,没有之一,“我们不得不动手,你应该知道御风宗的变故。” “知道一些。”江枫不知道涂山所指如何,但说完全不知情,显然不可能,“我知道你们似乎参与了对御风宗商路的围堵,不知是真是假?” 涂山脸色微变,显然这件事,他以为江枫还不知道,这事情距离他同锐金门达成协议,也没有几天的光景。 “说的没错,看来我还低估了你的情报能力。”涂山的话一向直白。 是,江枫心中暗忖,你还不知道我已经和御风宗达成了合作协议,当然,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帮助御风宗做中间商,只要其他几个宗门不傻,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曝光。 “前辈谬赞了,我们只是感同身受,从御风宗运抵浅山宗的货物,最近略微多了一些。”这点其实江枫并没有亲见,但可以想象,虽然御风宗要整合商会与浅山宗合作,但在具体的对接之前,贸易并不会断绝,且因为其他方向受制的原因,反而会增加。 “这件事我不得不做,否则我就缺少了外援。”涂山头一次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御风宗和赤霞门已经结盟,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不……不知道。” 江枫真的不知情,实际上对于此事,他心中也是万分震惊的,两者竟然已经结盟,这……如果真的利益密切相关的话,那自己真不应该与御风宗签下那些合约,不过即使重来一次,摄于御风宗实力的江枫,想必也会再次签字,毕竟整个浅山宗北部,全部暴露在御风宗的兵锋威压之下,能够起到些许缓冲的寒山派,已经成了故事。 “北有御风宗,南有赤霞门,东边又是天理门,落英门现在的境况很不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江枫有点懵,话说大佬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我一个小小玄级,能帮上你什么忙?心中虽然吐槽,但嘴上还是要讲究一些的,“愿闻其详。” “这里!”涂山扔出一纸卷轴,摊开放平,江枫看出来这是一幅七盟周边的地图,涂山在上面划上一个圈,正圈中北木郡的位置,“在这里,狙击赤霞门,建立一片周边宗门可以自由贸易的共有区域。” “北木特别区?” 江枫瞬间明白了涂山的所指,也仔细查看了对方的划分,不止包含了浅山宗大邑郡,还包括了南部毗邻金城派的新德镇和尹水镇,以及赤霞门西部的郎谷镇,西风镇,金城派的枝江镇,以及落英门的最西缘的松阳镇,后两者,都是江枫从未去过的所在,不过看起来,这一众的联合,可以让落英门成功突破周围各宗派的合围,将商路重新通过浅山宗,延伸到其他各宗。 什么时候,浅山宗变得这么重要了?一瞬间江枫心中竟然有些自得,甚至膨胀,不过旋即清醒了过来。 这是当赤霞门是泥做的么? 上次七盟之战,对于赤霞门的最重要的所得之一,就是成功吞并了雁栖岭的绝大多数地盘,彻底从南部和西部将落英门围拢在内,成为或早或晚的一口食粮,到手的好处,他们怎么会轻易放弃? 涂山的个人实力摆在那里不假,但他一个人,显然没法硬撼一个宗门,落英门的情况江枫不甚了解,但金丹修士的数量诚然不多,还做不到仅凭高阶修士,随意拿捏赤霞门的程度。从两人接触的情况来看,涂山在得知赤霞门操练修士战阵后,就变得非常紧张,甚至到达雪岛之后,连船都没有下便直接返回,由此可见,落英门的真实实力,与自己想象的,可能还有一些差距。 并且是,是比想象中的弱。 “这里面涉及各方的利益。”江枫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在细节不清楚的情况下,这个变大的“北木特别区”到底对浅山宗有利还是有害,尚未可知。 “况且,北木郡所有涉及修士利益相关的产业,已经划给了灵笼商会。”江枫又补充了一句,要想实现涂山的愿景,这里面灵笼商会是躲不开的。 “我已经约了灵笼商会的左使秋南嘉,她稍后就会到达。”涂山突然语出惊人。 这…… 话音刚落,感知中一股地级气息,已经越来越近,心中惊讶的同时,江枫只能将涂山留在堂中,独自去门口迎接秋南嘉,话说这是什么事呢,把罗川当成你们开会的地方了?和我这个主人商量了么? 方才的膨胀感,瞬间消散于无形。 执法长老王显道还未走远,便看见另一道蓝光遁影直接落地,待到那人到了近前,却是一名面目清冷的黑发女子,这又是什么人?还未等他示警,江枫也到了近前。 “这边请!” 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毕竟来者并非自己所请的客人,但江枫还是客气的伸手示意,作为现在以及未来必不可少的合作伙伴,礼数还是要到位的。 “还有人要来,不过他晚上才到。” 秋南嘉用眼神余光瞟了眼王显道,并未在意对方审视加怀疑的目光,转头交代江枫,“劳烦江掌门,辛苦了。” 在门众面前,秋南嘉还是决定给江枫一点薄面。 好吧……毕竟大庭广众下给了自己一点面子,江枫心领神会。心道你们真把我这里当做会场了,不过你们谁我都惹不起,心中便淡定了许多,再次给王显道一个“放心,我无事”的眼神,将秋南嘉也引入了堂中。 “还有一个人,是谁呢?”待到两人坐定,江枫第一个忍不住问道。 “冷听涛,你认识。” 是认识…… 江枫原本以为他们要请的是苏黎清,毕竟想金城派帮忙,这位苏掌门是绕不过的,不过他们请冷听涛,是为何意?难不成身为乐林城城主的冷听涛可以做主?对金城派有一定了解的江枫可不这么认为,小心的陪着话不多的二人尬聊,天色刚有些晦暗,冷听涛便独自一人到了。 有了心理准备的江枫,连护山大阵都懒得开启,亲自为几人补上灵茶,吩咐江海在外间守护,他隐隐意识到今夜的会谈,必然隐含着特殊的秘密,而不小心做了“东道主”的浅山宗,要想不在算中,明显是不可能的。 ………… 魏国,秀水城。 城主乌玄刚刚同附近几位城主,一同参详了最近的形势。不得不说,形势已经坏到了让人几乎绝望,无所适从的程度。 自从魏国与夜樊国交战以来,历次交战,魏国败多胜少,各城需要上缴的赋税也只增不减,作为“爱民如子”的城主,乌玄对此感同身受。 案头上一纸红字满满的急宣令,就是以当今魏王和天罗门,雷音寺,金光阁三宗名义,昭令各城,按照既往历史,上缴越明年的赋税,以应付前线的焦灼战事。 越明年? 真是遥远的事情,问题是,明年的赋税刚刚预缴完不过一个月。 方才诸位城主中,已经有胆大的说,魏王已经不在了,死在了与夜樊国交战的前线,那这征调令,到底是以谁的名义发布的呢?更有消息灵通者,说三大宗门已经准备效仿其他正常宗门,将魏国一分为三,正在为划分地盘争执不下。 各种小道消息纷飞,作为小城城主的乌玄,一时无所适从。怎么办才好?乌玄忧心忡忡,送走一众城主,却未想半柱香之后,北圭城的城主白信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白信这个老头,乌玄不太熟,北圭城位于秀水城北部,再往北两百里,便是妖宗黑水门的地界,因为不通贸易,北圭城的境况,比秀水城还要差。 “我得了个消息,黑水门已经被金城派吞了。” “吞了?”乌玄知道黑水门是魏国的外藩,不过他从未去过,他与妖族最大的交集,就是深入怒风峡谷那一回。 “没错,形势变了,方才李?朴碌幕澳闾?靼琢嗣矗俊? “没,”方才的声音杂乱,李?朴滤盗耸裁矗?谛?匀患遣坏谩? “他鼓动大家去投雷音寺,我也听说了,三大宗门,暂时的地盘分属,西部归金光阁,我们这里算是中部,归雷音寺,东边归天罗门,只是因为和夜樊国的割地还没有确认,故此才没有最后定下来。” “那怎么办,你有投奔的门路不成?”乌玄觉得对方不可能无的放矢,两人交浅言深,对方和自己说这些,定有所图。 “雷音寺我不看好,你自己想想,像你我这样的筑基城主,大魏国能有多少?” “城主可能不多,但筑基修士,恐怕有千人。” “那就是了,你觉得雪中送炭受重视,还是锦上添花呢?” “自然是雪中送炭。”虽然知道白信在故意引导自己,但乌玄还是做出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我有一条好的门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如果成了,成就金丹应该不难。”白信放低声音说道。 “哦?” 乌玄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白信,这家伙大道比自己艰难,要知道,从怒风峡谷中回归,他已经心有所悟,修为提升了两重,达到筑基七重,而对方,还在筑基五重上徘徊。 “只不过,对方是个妖族,你可愿意奉他为主?” ………… 直到深夜,月至中天,江枫送走三位“前辈”,才静下心来,细细将今日达成的种种,从头捋顺。 北木特别区,作为四方均会得利的方案,最终落到了实处,当然,这里面有很多问题。一者,这么大的动作,秋南嘉不能做灵笼商会的主,必须要等会长的批准;二者,冷听涛实际上还没有坐到这个局中的资格,他现在仅仅是一城之主,当然,这也是他同意进入局中的最主要原因。 金城派,要乱了。 四人立下了灵魂誓言,对此事保密。需要等待的,无外乎就是一场新战争的来临,对此,每一方都需要提前准备。 对于落英门来讲,必须及时的与独立的冷听涛配合,并且想办法帮其从九老会拿到“册封文书”,这并非易事,对于灵笼商会来讲,必须在关键时刻出动足够数量的地级或金丹修士,在暗中策应,而对于冷听涛来讲,则必须要尽快铲除领地内的异己,并且不会在战争来临前,引发金城派苏黎清的反弹。 江枫和浅山宗并非可以坐待事成,在初步达成草案之中,浅山宗看似是个赢家,实际付出了三镇之地。虽然说涉及其他各宗的三镇,但北木郡交界附近,唯有浅山宗一侧拥有较为宽广的平坦谷地,其余三镇皆为山地陡岭,不能容纳太多商旅。 也就是说,其余各宗仅仅提供商旅通行的商路而已。在草案中,原本灵笼商会的全占份额,被分为五、二、二、一四份,浅山宗只占一份,如果不是凡俗的产业仍归浅山宗,那么真是得不偿失。 “不正面出力,就没什么好谈的。”他想起来落英门掌门涂山的那句不容拒绝的话,虽然在理,但怎么看都有被逼就范的味道,同御风宗达成的协议相比,不分伯仲。 实力不济,就没有话语权,江枫再次有如此感叹。在江枫的全力坚持下,浅山宗在未来的战争中可以明哲保身,不出动任何修士参战,也可以免于丢掉宗法制的保护,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此外,仍有一个额外的变数。 冷听涛承诺,如果战争来临前,江枫能够说服苏黎清,开辟一条浅山宗北部通往乐林城的商路,那么他愿意额外分给江枫五分的份额。显然,北部的复杂地形和闭塞,限制了冷听涛的筹划,使其更难为这场战争做充足的准备。这个商路的建议,倘若由冷听涛自己来提议,只会引发苏黎清更大的警觉。 在这一点上,江枫尚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能让苏黎清安心接受北线商路的拓建,从自然条件上来看,这条商路道路崎岖,所耗颇多,而且在苏黎清的认知中,并不符合他压制冷听涛等一众城主的理念。 结合之前邱真真的奏报,以及冷听涛手下李儒林的来访,江枫思忖着,这冷听涛,或许要学慕芊雪,肢解金城派,只不过,相比慕芊雪,他似乎还在等着苏黎清的态度,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与其彻底决裂的。 收起这一纸密约,江枫思忖了片刻,觉得与御风宗达成的协议,并不严重冲突,毕竟涂山并没有要求自己加入到围堵御风宗的联盟中来。 只是,用什么理由说服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择其善者 金城派的问题,江枫一时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说服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便将其暂时放下,毕竟这五分的利益,争来自然是好,但也不能勉强,需要合适的契机才行。 案头还有一叠堆积的公文,乃是四郡近来送呈的。首先入眼的是装帧齐整精美的暖谷郡镇守李友德的奏报,前后竟然有三封之多,虽然他的奏报朴素平白,但总喜欢在装帧上,下不少表面功夫。 在第一封奏报中,李友德汇报了御风宗疑似发生了一些变故,包括他拥有的一些产业情况的变动,他已经派手下李温故前往家乡锦安城调查,不日将有消息,同时,他觉得冯既明可能是个危险人物,不知道如何处理,同时隐晦的说明,自己和冯既明关系一般,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做出危机暖谷郡的举动,字里行间,也暴露出对于自己安危的担心。 第二封奏报,则是有关大邑郡镇守沈峻茂安排的赵东源家族相关的事宜,李友德表示,因为自己家族支脉子弟众多,他已经找到了一丝与对方的亲戚关系,不过,还没有说服赵东源加入浅山宗,不过他的儿子赵东?f,已经在帮助自己整饬新辟的灵田,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以说服他加入浅山宗效力; 第三封奏报,则是对第一封结果的阐释和补充,言及御风宗已经生乱,他已经在最后一刻,低价甩卖了所有家族产业,并将亲近家眷迁到了暖谷郡,并介绍了自己的三子李闻道,年九岁,法相“雪中冰炼尺”,现在修为灵级五重,希望能加入宗门效力。 不错的法相啊,应属战斗类。 待到看完,江枫第一感觉,李问道的事情才是三封信中最大的亮点。李友德喜欢事事汇报,但多半事情都已经相机做出了合适的安排,算不上请示,李闻道加入宗门,自然没说的,江枫乐得李友德能与浅山宗绑定的更深。 想了想,便简要写上几句批复: 信已看过,冯既明在御风宗任垂拱城城主,无需过多烦忧;李闻道可来罗川拜魏若光为师,但以你的意见为主,无需忌讳过多;暖谷郡诸事,诸职务,均可根据需要便宜从事,所需人材,择其善者任之,无需循规蹈矩。 诸事均办的不错! 给李友德的回复,越通俗越好,江枫不喜繁文缛节,小宗小派没那么多讲究,况且御风宗就是文修治理宗门,不也免不了倾覆的命运么,话说李友德既然是李煜风介绍来的,现在御风宗覆灭,李煜风多半是在锐金门落脚,理应让他与李煜风多联络一二,也算充当锐金门和浅山宗联络的纽带了,想到这,江枫便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前日见煜风兄,或与人争斗受伤,可去信慰问一二为佳。 朱漆封好,置于案头,自然有王乙等人负责发出,再看其余两封,一封来自东湖郡,均为例行奏报,变乱余波已散,诸事均正常运作,江枫便将给予李友德“诸事便宜从事,勿循规蹈矩,人才皆择其善者任用”的批示,同样回复给镇守周星,对于不循规蹈矩,这点周星是让他颇为放心的,从担任镇守以来,周星已经提了不少制度上的合理建议,这方面,他和沈峻茂以及李友德的做事方式,迥然不同。 另一封则来自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显然,年轻的他第一次奏报,文字略有生涩,信的内容也颇杂乱,主要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流民相关的事宜,他和镇守沈峻茂仍在处理,但近来并无修士投奔,而且现在北部的变乱已经平复,流民渐渐有了回流的趋势; 第二件则是与寒山派故地有关,近来,御风宗强行迁走了寒山派故地的大部分凡俗和修士,虽然对于大邑郡没什么影响,但因为此处会渐渐变成无人管理的混乱地带,他对此略有隐忧; 第三件乃是私事,表示由于一直在大邑郡任职,他想将自己在罗川洞府修炼的时间,借给聂小凡,希望平民出身的他,能有更多机会提升自己。 心地倒是不错,江枫心中默默赞许,便批示了此条,嘱咐其诸事多看,多学习。 正要放下奏报,心中却突然有所触动。不对,这奏报上所提之事,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意思,实则透露出一个严重的问题:像魏承宇这样的新晋玄级,如果外派的话,缺少灵地支持的洞府修炼! 财侣法地! 修炼大道之人所必须的条件! 多少修炼之人就是为了这些条件,苦苦挣扎,舍命追求,甚至与宗门反目,近有御风宗覆海门之乱,金城派之隐忧,浅山宗看似一潭静水,实则也暗藏这样的风险。 短期内或许问题不大,但长此以往……江枫自忖没有从宗门拿取什么利益,这不但因为自己是掌门,需要做出典范,而且是因为浅山宗的盘子还不够大,禁不起自己随意采撷,但麾下之人,也会这么想么? 浅山宗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灵脉,当然这也是这么多年能安然存在的原因,罗川,以及落英门掌门涂山承诺的一处一阶小型灵地,算是唯一可以修炼的场所。 在四郡花钱开辟人工小灵脉? 这得花不少灵石的说,自己手头的资金并不充裕,原本江枫思忖着,开辟若干小灵脉,满足灵级修士修炼即可,作用也是用来稳住部分村镇的人气。但从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的奏报中,江枫忽然觉得,这小灵脉的规格,必须要提升才行。盖因镇守四郡的,现在都是玄级修士,必须要满足他们的修炼需要,让其大道不至于荒废,才能让其安心做事。 仓廪实而民知礼节,道源定而修士归心。 只是这样计划的话,耗费会更多一些,考虑通用的五十年的使用期,小灵脉的灵气档次,至少在一阶二阶灵地之间,较合理的安排,是开辟五座洞府其中部分还可以租赁给其他商铺的驻守修士,回收部分投入那么每座小灵脉的投入,至少要二十枚三阶。 灵石明显不够,除非之前自己没有买那件铁流手套。 总不能一直亏待自己,江枫对此并不后悔。 不过问题很明显,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借钱了。而且,这次不止要开辟四座中档的小灵脉,还要同时建造十座低档的小灵脉,以方便灵级修士驻守修炼,靖除四方的同时,稳住部分条件较好的村镇的人气,低档的小灵脉,二十年的使用期,一阶灵地等同的灵气程度,两座洞府,那么每个小灵脉,需要投入五枚三阶。 一百三十枚三阶! 如此夸张的数字!不过想想,相比涂山购置的那件法宝,这些灵石也不算什么,心中对于那件融合器灵的法宝价值,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真是恐怖如斯! 问题是向谁去借这笔钱呢? 浅山宗没这样的财主,纵使暖谷郡镇守李友德出得起这个钱,也不合适张口。江枫琢磨了一圈,想到了几个可能性较大的目标,不过这些财主,都在力宗,还得尽快亲自走一趟才行。 当然,还有一人有如此财力,便是齐国金丹晏殊佳。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她的储物袋,严格受到监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自己做主,按她的说法,至少要开府收徒,才能有所缓解。 ………… 齐国,九州城,藏经阁。 晏殊佳在浩如烟海的藏书之中,寻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两本疑似自己需要的书。在雪岛之行中,江枫询问了自己有关狰灵的事,自认博学的她,竟无法作答,这让她一回到齐国,有了空闲,便一头扎进这藏经阁中,寻找答案。 狰灵,乃是用高阶的天材地宝,借助妖兽魂魄炼制的一种诡异存在,这种充斥着戾气的存在,不具有真实的形体,单个存在时并不稳定,必须全力镇压在特殊的法相之中,或者封印在特制的玉丸当中,但当聚集超过六只时,则会互相克制,自动诞生首领,余下则变得温顺,更易于掌控。狰灵分为多种类型,其中有少数,还可以使用修士魂魄代替妖兽魂魄炼制…… 细思恐极,用修士魂魄炼制…… 晏殊佳细细的品读字里行间蕴藏的信息,同时联想起自己法相孕育的独特存在:剑奴,“剑奴”可以帮助自己更好的操控飞剑,也因此让其在同阶修士中,成为剑修佼佼者,时至今日,她体内最多可并存十二只剑奴,只不过同狰灵相比,它们的天性完全不同,剑奴越多,越难以控制。 想到这,她想起自己为了给江枫一个教训,曾注入到江枫体内一只剑奴,这种通常会让对手灵气紊乱,无往不利的招式,在江枫面前,却未能建功。这家伙,身上秘密真不少啊,问起这狰灵,难不成他要炼制不成?问题是,这书中提到的三阶以上妖兽,以及天材地宝,他这个穷掌门,去哪里弄呢? 当初给他留点灵石好了,以他挣钱的龟速,不知道何时才能凑齐永恒之塔初步祭炼的材料。可是,即便留下,倘若宗门里面盘查,怎么说才好呢?雪岛之行,几乎一直与师姐形影不离,花费都看得见,倒是难以解释得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没了主意。 “师妹,怎么你也在?”正想着,对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陈师姐。 “陈师姐。”晏殊佳微笑着回应,顺手将手中的书卷胡乱塞回了书架,“你是来找什么书呢,我帮你。” “嗬,不用。我就是找几本诗集,北剑门的万掌门,不是说他特别喜欢雍婷夫人的诗词么,所以我便来帮他在藏书阁找一找,方才已经找到了。”她挥了挥手中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又用余光瞟了瞟晏殊佳放入书架处的那几本书,好似确认了什么,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雍婷夫人,生前留下的作品不多,还真是难找呢,你看,这两本这么薄。” “或许可以找找这人生前朋友的诗集,或许他们在吟诗作对时,也有一些附带的记录。”晏殊佳想起文人常见的生活方式,忍不住建议道。 “哎,这是个好主意!” 陈师姐眼前一亮,“师妹你真是冰雪聪明。要说这万掌门,爱好还真是奇特,我们修道之人,早应该从这些凡俗之物中超脱,想不到他竟然执迷于此,倒是鲜见。不过,说起来,师妹你对万掌门,真的没有一点感觉么?”见左右无人,陈师姐俏皮的打趣道。 “什么感觉?”晏殊佳不明所以的问道。 “哎呀,你真是坏死了。”陈师姐脸颊微红,“不和你说了,假正经,看你以后嫁人可怎么办,我和你说,该出手时就要出手,不早点选个好的,等到老了可就麻烦了,咱们修士虽然长寿,可是没有驻颜灵丹,也是白搭,何况有些成就的修士,也是极挑剔的,想老牛啃嫩草的,可一大把呢。” 假正经……早点选个好的……老牛啃嫩草……看着陈师姐远去的背影,晏殊佳琢磨着字里行间的意思,久久不能平静。 ………… “显道,这是部分罗川店铺的背景情报,你可以让明镜司,配合你一同调查一二。”掌门内府中,江枫将之前落英门掌门涂山给予自己的情报交给执法长老王显道,“不可尽信,但务求调查清楚,以免东湖郡的故事重演。” “是,掌门!我下来会亲自跟进此事。”提起东湖郡故事,王显道至今还心有余悸,对江枫交代的事,愈发重视了起来。 “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江枫将与御风宗达成的协议,与王显道细细分享,同时把自己对于税款监管不力的隐忧,直截了当的提了出来。 “嗯,”王显道轻捋胡须,沉吟了片刻,“两个方案,第一种,成立一个专门的职司,比如六司之外,再建立一个课税司,专门负责管理税款,减少损失;第二种,在大邑郡和东湖郡,分别委派专门的税监专员,处理此事。” “你倾向于哪种?” “第二种,虽然第一种全面,但第二种省钱,而且,御风宗与我们的合作,并不一定能长久,各郡本来就设有专门的人员辅助办理此事,只是之前缺少监管。但为此再设定一个专门职司,只会浪费人力,并可能会造成相互推诿,不如仅仅增设一个税监,监督原本的人员即可。” “好,那就由你去做吧。找两个对这方面有些经验的人选,专门监督此事,平素闲暇时,税监便配合你之前派驻的监察,一同靖除不法即可。” “是,不过人选,目前我们还只能派出凡俗,这种职位,最终还是要修士为佳,毕竟商会之中多有修士,凡俗之人很难镇住场面。” “我们浅山宗,修士确实不多,不得不提,我对今年的登仙大会,甚是期待。我已经委任魏家新投奔的玄级修士魏若齐负责此事,你们几人,也多和他沟通,配合。” “魏若齐今早来找过我,”王显道坦言道,“掌门请放心,我们定会将此事做好。初步估测,今年冬天,登仙者至少会有十名,之前不少村镇地处偏僻,孤陋寡闻,纵然有修士觉醒,也常被埋没其间,现在三郡变革之后,随着人丁流动,情况好上了许多。加上今年不少流民涌入,这里面或许也会有些惊喜。” “宗内会尽快开辟人工小灵脉,解决四郡修士修炼的问题,以及在条件好的村镇,为驻守修士提供修炼场所,这样,有修士的镇守引导,日后登仙者,只会更多。此外,蒙教司执事的空缺,我也会尽快想办法。” 江枫将小灵脉的想法简单介绍了下,同时继续给王显道打气,不过个中细节,他没有细说,只是笼统的补了一句,“这里面可能需要很多灵石,需要借贷,过几日,我会去力宗走一趟。” 无需多言,王显道对于江枫的门路,早有耳闻。人工小灵脉这种昂贵的投资,他之前想都不敢想,不过既然掌门江枫提出来,想必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他也表示全力支持。 这掌门自己确实当不来,借钱是万万不能的,而且没有合适的门路,执法长老王显道心中再一次有了明悟,对于江枫的佩服又多了一分,便又汇报了一些其他的琐事,以及家中子弟王彦之的修为进展,便告退出了掌门内府,直奔明镜司而去。 处理好一众琐事庶务,江枫身上终于松快了许多,打坐片刻,静思敛神,直到夜幕降临,除去心中百般杂念,便接连打出两道隔音符,将庶务长老郑鲁达送来的,东博城典当铺收集的物品,一一罗列在身前。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继续调查 有关东博城的问题,最早还是得自灵笼商会护法墨丘泉的玉简,不过在那枚玉简之中,并未提及此处具体隐藏着什么样的机密。直到后来,楚弈鸣调查灵地受阻,便进一步验证了这个机密的确存在,而在楚弈鸣收到灵石后,这个秘辛进一步得到了侧面佐证。 十件物品,形制各有不同,均为凡俗和低阶修士用品,多半有长期使用过的痕迹,江枫希冀用“借物占卜”窥探其中机密,之所以选定在夜间占卜,盖因江枫隐隐猜测,对方所做之事,为了务求保密,或许多半在夜晚进行。 第一件物品是件破烂的铜制护手,算是一件有些许防护功用的准法器,上面磨损的痕迹很重,一看就是长期在矿井之中劳作的人所用。 “此物主人的所在!” 灵石和一阶法器渐渐消融,随着宝光的退散,一幅模糊的图像,显现出来,这是一名肌肉虬劲的凡俗男子,此时正挑着两担十分沉重的灵石原矿,行走在狭窄逼仄的矿洞之中,他的身后,还有两名上身的男子,同样挑着担,汗流浃背,小心的腾挪着身体,避免被矿洞中棱角分明的石头伤到。 看来在收工! 占卜早了,不过即使占卜晚了,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这铜制护手的主人,不过是个普通的灵石矿工。 江枫便休息了片刻,直到天色更加晦暗,才从剩余的物品中,挑选了一件疑似修士使用过的破烂法器,这是一柄罗盘,似乎有辨明方向,勘测距离的作用,玲珑宝光之下,浅绿的光芒表明,它似乎还残留一些功用,但似乎也快油尽灯枯,典当铺的记录说明,这物品来自于一名老年修士,与其一同典当的,还有不少凡俗物品,看样子是手头急缺灵石的模样。 “此物主人的所在!” 再次依法占卜,模糊的图像再次在灵石小阵之上显现,此番,一个头发灰白,鬓角残缺的老年男子,正躺在一张破烂的床上,他面色土灰,似乎命不久矣,床榻周围粉尘甚多,能明显看出这是一处略微宽敞的矿洞,他的榻前,有一撮胡乱堆放的吃食,不过他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因为那些吃食之上,并没有吃过的痕迹。 这是个将死之人,江枫依此做出了判断,看来之前变卖物品,是为了购买保命的丹药,只不过,终究未能成功。 再次占卜,此番竟然没有结果,售卖之人,要么就已经死去,要么物品不符合条件,江枫再次遴选剩余的物品,挑出一枚疑似消遣所用的玉笛来。 这玉笛有一处明显的裂痕,可能因此,变得不再适合吹奏,故此被主人变卖,玉笛的用料甚是不错,变卖之后可以改成几块小型的凡俗饰品,倒是能转手卖上一些金银。按照典当铺伙计的记载,此人是名青年,应当不会像之前的老者那样,轻易为病所困。 “此物主人的所在!” 江枫已经第六次占卜,余下的物品已经不多,倘若接下来运气还是很差的话,那就只有等待第二批物品到达,方能继续占卜了。 灰??鞯墓庀撸?憔鄢梢环?呖淼耐枷瘢?幻?呕遗鄣哪凶樱??驹谝淮?饷5了傅恼蠓ㄇ埃?乔堵?槭?恼蠓ㄖ?校?患?巫雌嫣氐模?713鸸獾钠魑铮??阅持纸?憧床欢?姆绞浇ソハ月对谡蠓ㄖ醒耄?右爸?校?碛腥??奘磕q?哪凶樱??劬?嵘竦亩19帕硗庖桓錾碛埃?巧碛罢?溲??坪踉谖?终蠓u奈榷ā? 散发金光的器物,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玉如意,虽然玲珑宝光无法探视这图像中显现的物品大抵价值几何,但在这种隐秘环境中出现的东西,十有是珍贵的器物,高阶法器是至少的。 这阵法,有着传送器物的功用? 江枫正有此猜测,却见那被四名修士守护在中央的那名修士,上前将那器物抄在手中,仅仅是查看了几眼,便将那器物收在一枚暗金色的储物袋中,那人的面目,限于视野的关系,完全看不清楚,只瞥见他手上,戴着两枚翡翠色的扳指。 影像即将消失,江枫忍不住加大了灵力投入,试图将其维持一段时间,以便查出更多的线索,然而,缺少“燃灵术”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图像消失。 不行! 江枫隐隐有些心急,随着这股情绪的滋生,体内法相之中,各色光球也因此相互激荡,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本已变得虚幻的图像,赫然再度清晰起来,并且,所见视野,扩大了两倍。 在关键时刻,“借物占卜”技能升级了! 这捡起物品的来者,身形略显高大,江枫只能看见他稀疏的胡须,以及宽阔的肩膀,那人将法器放入储物袋,再次走到近前,捡起了另外一件刚刚现出完整形状的器物,趁着其低头,江枫心中忍不住将视野的关注点,放到他的面部。 嗯? 那人似乎也心有所感,向虚无之中看来,江枫瞬间感觉好似被无数芒刺,射入了双目之中一般,强烈的痛楚让其身形不免向后急退,原本还算清晰的图像,陡然崩溃,再无一点痕迹。 但江枫一瞬间已经记住了那人模样,赶紧扔出一枚具象符,趁着记忆尚未消散殆尽,将那人的形貌记录下来,再一细看,此人虽然是一名陌生的男子,面容板正,头发花白而浓密,总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他思来想去,发现此人从未见过。 抛却这人不讲,东博城灵地的秘密,已经揭晓。 在此二阶灵地之中,隐藏着特殊的传送阵,用来运送法器当然,看其形制和对方的重视程度,很有可能是法宝。 法宝? 江枫自忖这类东西并不常见,虽然自己手中有件旷世古宝,但现在什么作用也没有。法宝?在雪岛之上,在神秘人尹都那里,的确是见识过的数枚的,不但是属性优良,而且价格也相当“醉人”,并且,一色的器灵法宝,实乃罕有! 难不成这就是东博城灵地的秘辛?冥冥之中,江枫觉得这两件事情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那就不是自己需要深入调查的内容了,眼下这个结果,已经可以向楚弈鸣交差。法器达到一定品阶,交易过程就需要在各宗备案,而这几人通过这传送阵获得法宝,是无需经过此步的。 否则,来源怎么写?传送阵?有什么能够见光的东西,需要如此阵仗么? 想起那修士回望的审视怀疑目光,虽然可以几乎肯定的说,那人无法窥见自己的形貌,但短期内,那人也一定会警觉很多,故此,江枫果断放弃了占卜余下三件物品主人情况的计划,匆匆出了掌门内府,在夜幕之中巡视了罗川片刻,才再度回归,静下心来处理起方才占卜的痕迹来。 ………… 大魏国,卢江城。 趁着夜色,陈昆刚从副城主府中出来,就隐隐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多日以来,在万老魔静心修炼,冲击伪天级的时候,他一直在不罗山北部诸城之间串联,为万老魔打前站,拉拢诸多城主,劝其跟随万老魔,奉其为主,建立一个新的宗门。 陈昆此时手中有着一张“册封文书”的拓本,以及对于金丹境界的种种承诺,凭借这两件东西,他在行将奔溃的大魏国中部,无往不利。在过去的数日,他足迹遍布此间,已经成功说服了三座城池的城主改换阵营,投入万老魔的麾下,为之前驱。更有四位城主,正在考虑之中,陈昆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一方面,这些城主拖着越明年的预缴赋税不交,等待天音寺的承诺,以便对比下条件,另一方面,也在等那名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谋面的伪天级修士万禹亭的出现,不到必要的时候,这些既往的得利者,不愿意贸然决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卢江城距离不罗山已经很远,按照陈昆得到的情报,卢江城的城主,之前与天音寺颇有渊源,故此,他从侧面打听了此城主的打算,知道事不可为,但卢江,作为左右最为富庶的城池,且有二阶灵地的存在,是断然不能轻易放弃的。拉拢一众穷困城主壮壮声势是必要的,但也要为日后的宗门运转考虑,故此,他借助已经投奔城主的介绍,来到了这位李副城主的府邸,并与之相谈甚欢,对方已经暗中许诺,如果万禹亭真的晋升伪天级,并且愿意帮助他弟弟一名筑基圆满修士,成功晋阶金丹的话,他愿意配合,将此城献于新掌门。 还真是亲切啊,连掌门都称呼了,这在陈昆这几日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 不过,眼下的形势似乎不太妙,一个疏忽,他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至少三名同阶的筑基修士,其中还有一名筑基中期以上,在可以逃脱的方向上,至少六名练气修士,也隐隐埋伏在左近,自从离开大魏国,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危机。 想到这,他伸手从腰间隐蔽处,扯下了一块青色铜牌,毫不犹豫的向其中灌入大量灵气,此时不改变运气,更待何时。 然而,一道耀眼的金光,陡然从他体内迸发出来,在其头上,浮现出一朵粉色的莲花,那莲花倏忽间绽放开来,释放出灿若云霞的光芒,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将其明显的标注出来,同时,他双腿似乎有如铅注,变得异常迟钝,无法自拔。 “他身上有异宝,放信号,今日务必击杀此獠!”陈昆瞬间听到了一个声音洪亮的叫喊声,正是出自他之前已经锁定的一名跟踪者。 该死! 很明显运气没有变好,而是变差了,他脑海中骤然想起李大棒曾经告诫自己的那句话,“你现在有多么幸运,未来就会有多么不幸”,现在想来,这句话还被他说中了,眼见着几位筑基奔袭而来,他心中迅速有了决断。 此番,看来真的要搏命了,还好,自己此番并未带烟萝前来,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一搏。只是他搞不清,自己行事还算隐秘,为何会暴露呢? ………… 金城派,乐林城。 夜晚的街市甚是宁静,两辆夜行的马车,穿过日间繁华的街道,停留在“孔二老街”的一角,三名打扮普通的仆役先下了马车,将车上之人迎了下来。 “掌柜的,耽误了一些时辰,还好咱们盘下的店铺收拾的还算干净,今夜无需找地方投宿了。” “好,我先看看,没必要省钱。” 那被称为掌柜的女子,搭着仆役的肩膀,从车上跳了下来,不甚明亮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穿过她平坦单薄的身形,在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驻留片刻,便随着主人进了这家“香坛居”的香料店,三名勤快的仆役,将马车上笨重的朱红箱子依次搬了下来,一时间,重物撞击的声音,响彻这条安静的小街。 “小心些,莫打扰了邻里休息。”那女子回头交代道,掏出一盏魂火宫灯,将门厅处的阴暗驱散,也照亮了她的脸。 正是晚晴。 ………… 浅山宗,日上三竿。 江枫已经卸去了一身疲惫,准备享用府中仆役照例送上来的早茶。 “怎么是你?”江枫抬头一看,却是丁灵雨,印象中,已经把她派到宗门大库当差了,怎么会出现在掌门内府? “禀掌门,”丁灵雨脸颊微红,“您府中的仆役张阳昨日告假,王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便找到我,让我来伺候一二。” “胡闹!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 “以后还是在大库做事,此间的杂务,无需你料理,我会和王乙说。” “是。”丁灵雨低下头,声若蚊呐。 “怎么,有别的事?”见其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枫一边整理袍服,一边出言询问。 “我听说您赐予了郑可仪觉醒法相的丹药,她已经觉醒了……” “是有这么回事,如果你做事周到,我也会赐予你丹药,但是能否觉醒,还要看天意的安排。”江枫不能把话说得太死,毕竟“分相术”能少施展,还是少施展为妙,特别是丁灵雨这种多法相的,屡次施展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郑可仪做事精细谨慎,从不过多询问不该问询之事,每次觉醒仪式之前,都会刻意想好借口,避开有心人的关注,但对于心性还未探明的丁灵雨来讲,还需要时间考察。 当然,这里还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不能公然说出来,从伊的身形来看,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我能不能留在掌门身边?” 丁灵雨抬起头,明亮的双眸中,异样的神采打在江枫脸上,让江枫瞬间有些心绪不宁起来,休息一夜的身体,竟然有些许冲动。 他蓦然发现,这丫头今日穿的有点单薄,雪色的肌肤时隐时现。 “是否助你觉醒,与是否在我身边没有必然关系。”江枫找了藤椅坐下,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舒适了一些。丁灵雨应该知道自己经由大邑郡,必去郑可仪那里的事,在宗内,只要刻意打听来往大邑郡的凡俗帮闲,很容易知道此事。在郑可仪店铺中,无论她怎么避免,都有郑家人经常路过那里,传言自然不会少,何况那就是事实。 “你只需努力便是,如果大库的事情尽心尽力,我会看得见的。” “是!”丁灵雨小心的呈上一本字迹规整的账目,江枫翻看了一二,的确是用心之作,“做的不错,坚持下去,也不要仅限于大库本身的事务,但凡宗内的事务,感兴趣的都可以关注,整理汇报给我。”在江海即将被自己带走时,宗内的耳目,又少了一个,王乙不那么靠谱,丁灵雨或许能成为一个新选择。 送走已经有了明悟,但却似乎仍有心事的丁灵雨。江枫休息片刻,叫上江海,御起逆风如意飞舟,正待离开,却见江城子急匆匆奔掌门内府而来。 “师父,路上耽搁了,黑水门出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互惠互利 “黑水门已经被金城派占了?” 听闻江城子的汇报,江枫心中一惊,消息实乃始料未及,黑水门自从掌门邱白寺死了之后,已经沦落为傀儡中的傀儡,在周边宗门之中,实力轻若鸿毛,即便以浅山宗的实力,也可以轻易灭杀,周围宗门之所以顾忌的,无外乎大魏国的背书。 如今金城派突然将其占据,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大魏国发生了自顾不暇的变故,难道与夜樊国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到了完败的程度? 不过这与浅山宗无关。魏国完败,即便金城派全占黑水门,但浅山宗暖谷郡西南的不毛之地尽头,仍然与魏国相连,但也没有弱小到浅山宗能插手,开疆拓土的程度。 唯一的问题是,金城派吞掉黑水门这块本身产出稀少的地盘,到底所图为何?即便按照旧例,苏黎清任命麾下修士镇守此地为城主,想必愿意来的人也不多。 不对,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大魏国一向禁绝与七盟境内妖族宗门,也包括浅山宗在内诸宗门的贸易,如今魏国发生变故,那么这个政策,或许会发生改变。金城派,想必就是为了垄断南下的商路,而做出这样的举动。 浅山宗西南的不毛之地与魏国虽然接壤,但开辟商路实数困难,只要金城派占据了黑水门,那么就可以垄断所有七盟内妖宗,也包含浅山宗、御风宗在内的南下商路,这一点,能享受此中利益的,便只有古剑门了,碧云宗虽然与魏国相距不远,但恰好被金城派和古剑门遮挡,虽然仅凭目力就可窥见魏国土地,但实则无法到达。 这苏黎清很精明啊! 问题是把浅山宗的发展之路也提前堵死了! 动手是不现实的,实力不济,而且对方已经将占据黑水门变成了事实!情报工作跟不上真是要命,否则以浅山宗近水楼台,至少能占据些许南下的通路。当然,裸入侵,被刻意追究的话,也会丢掉宗法制的保护,金城派之所以敢于如此,或许也得到了九老头中某些人的默许。 江枫深吸一口气,排遣了心中的些许抑郁,不过旋即有了个主意,这不正是劝说苏黎清开辟乐林城西向通往浅山宗商路的最好时机么?如果这条商路通畅的话,落英门,赤霞门西部,御风宗通往魏国中部繁华地带的商路,能缩短不少,而缩短本身就意味着有更多的税收空间,这时候劝说苏黎清,或许是最佳的时机。 想到这个关节,江枫便回到掌门内府,写了一封恭贺的信,祝贺苏黎清拿到黑水门,并表示为了对魏国开放贸易有所准备,希望开辟乐林城西向通往浅山宗的商路,并拓宽原本经由东湖郡的商路,当然,后者事实上只是掩护前者,避免苏黎清对此事过多联想。 这算得上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苏黎清答应自然好,自己便可以得到冷听涛承诺的五分北木特别区的股份,即使不答应,自己也只是浪费了一封信而已。 将信仔细的封好,嘱咐王乙亲自送到外事长老吴全忠那里,走正规的呈递途径,送至苏黎清处,至于答复,他相信如果对方有意,自然会派人送信到浅山宗驻天佑城的别院。一来二去,虽然可能会需要半个月,但暂时分身乏力,也姑且只能这样做了。 处理好此事,江枫便再次祭起逆风如意飞舟,带上江城子和江海,直奔伏元三镇和暖谷郡方向,准备从那里取道力宗,前往真武城,一方面将东博城的秘辛告知楚弈鸣,另一方面,也想办法筹措一笔巨款,用于小灵脉的建设。 ………… 锐金门,,金川城。 外事长老李煜风正和新任掌门许有靖,以及传功长老黄鑫培,庶务长老邱承运一同商量宗门成立以来的几件大事。 虽然属于仇怨“不共戴天”的宿敌,但在掌门许有靖的坚持下,李煜风还是成功的修复了与覆海门的紧张关系,并将兽船卖给了蛇吞象,地盘扩大一倍有余的覆海门,借着这些资金,锐金门大大小小的事务,得以快速恢复运转,加上邱家的支持,以及新崛起家族黄家,武家,孟家三小家族的鼎力支持,宗门现在一切已经步入正轨。 宗门破碎,修士陨落大半,但同时也给了更多人崛起的机会。 在与力宗交割领土的事情上,李煜风一律允以配合,借此获得了力宗暂时禁绝与御风宗贸易的交换条件,虽然这件事不可能完全避免,但对于条件更差的御风宗来讲,无疑是个极大的麻烦。 同时,落英门因为与赤霞门的矛盾,也同意配合此事,如今,御风宗南下的商路,便只剩下浅山宗一条了,只是浅山宗实力太弱,反而可能不愿意也不敢做此事,鉴于同浅山宗掌门江枫还算相熟,李煜风打算诸事捋顺之后,亲自去一趟浅山宗。 出于打击对手的考虑,对于北部华帝门、求火门经由乱石海海路运抵潇亭城的货物,锐金门全免商税,避免他们使用御风宗的内港,余下所虑的较大宗门,便只是天理门一家了,这个对妖宗颇有偏见的宗门,李御风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如果慕芊雪想要与之达成贸易的话,恐怕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四处围堵,彻底让御风宗陷入困境,李煜风相信如果这个策略能够完美执行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那些在混乱之中迷失方向,或者骑墙投奔慕芊雪的修士家族,大多会偷偷回归,到时候给她留一座空门,即便有宗法制百年保护,又有什么用呢? 到时候,再想办法趁着混乱收服失地,也不算一件难事。只是旧都金都城,恐怕只有等太上掌门许德扬再进一步,达到真正的天级方能做到了,不过,这其中需要的资源,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以锐金门现在的体量,恐怕还要?哿Ψ17苟嗄辏?拍艿玫铰?恪? 好在几位同僚初登高位,心气甚足,做起事来,都能想到一处,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共同为宗门着想,这点,倒是比当初在御风宗当差舒服多了。 不破不立! 李煜风心中感慨万千,思虑起如何说服浅山宗,也加入到这个封堵御风宗行列中的事情来,或许,承诺江枫和主要的长老个人一些条件,帮他们打通晋升地级之路?貌似是条可行的思路,毕竟浅山宗连块正经的灵地都没有。 ………… 从空中向下看,伏元三镇的变化不大,灵笼商会开采勘察矿脉是假,暗中窥伺真灵圣者的玄机为真,不过样子他们还是做了的,只是规模不大。 暖谷郡的情况则是另一个样子,由于灵田的大量开辟,这里的屋舍相比之前,明显多了许多,从山间谷地一路蔓延到山脚,与之对应的,则是周围几镇的凋零,很明显,暖谷郡吸纳了更多的凡俗入场,不过这是必然的结果,但这几镇之中,或许本来也有条件不错的村镇,倘若造就小灵脉的话,或许能保住其中一两个,情况便会更好。 时间不多,江枫未在暖谷郡停留,直接飞抵边境,落下云端,收了江城子,找了一条最近的官道,和江海直奔真武城。 他第一个目标是灵笼商会的据点“和气居”,能够拯救萧明葆的狰灵已经拿到,问题在于,自己不会使用,此事还要拜托秋南嘉帮忙才行,而这位不在此间驻守的灵笼商会左使,只有倪大宝或者廖神苍才能联络得上。 出乎意料的是,秋南嘉竟然恰好在真武城。 “帮忙不是不行,但所得均归我,而且,不能去萧家,我们灵笼商会,必须要撇清与这件事的关联,萧明葆法相受损的事情,并非我们所为。” “……” 是不是你们做的,心里没点数么,江枫心中吐槽,却不能表露出来不满,秋南嘉说的“所得”,他猜测是那缕萦绕在红珊瑚法相之上的黑气,这东西自己要也是没用的,而且无法保存,想必秋南嘉有自己的办法。 “没问题,我会去沟通一下。你等我的消息。”江枫出门直奔潇湘馆,开了一间乙字号房,留江海在此间等候,独自去了萧家,送上拜帖,求见萧明真。 “江掌门有礼!” 萧明真带着两名侍女,将江枫迎进客堂,摆上灵茶,一本正经的说道,“江掌门请坐,实乃稀客。” “哪里哪里。”江枫冠冕堂皇的客套了几句,趁着侍女转身,偷偷的眨了眨眼,指了指灵茶,萧明真会意。 “莲儿,去给江掌门的灵茶添些雪井冰糖,馨儿,你和她同去,顺便把那幅刚得的字画拿来,小心一点,请江掌门赏鉴一番。” “是!”两人告退,萧明真手中灵力微放,将虚掩的门合上,端庄的神态立刻变得活跃起来,“我说江大掌门,你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把本姑娘忘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有事情求我?”她向前快速走了三步,伸手探来,想要顺势抓住江枫的手臂。 江枫赶紧缩了回来,开什么玩笑,别的秘密还好,要是被她恰好窥破古宝永恒之塔的秘密,可不是件小事。 “呦,还挺机敏,修为没见你涨多少啊。” “的确有件事。” “不会是又想白嫖的好事吧?楚安澜虽然死了,楚文茵身上的担子可更重了,我可没办法帮你说服她去浅山宗帮你,话说,楚安澜的尸首还是你送还的,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没能抓住江枫身体,打探到任何机密,她便再次坐到案几之上,露出雪白的小腿,荡来荡去,等着江枫将所求之事和盘托出。 “我可以救萧明葆,让他恢复正常的修士之身。” 哦?萧明真的眼睛瞬间亮起,旋即恢复了正常,“那恐怕也不行,楚文茵虽然一直呵护着明葆,但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也不会轻易让步的。” “楚文茵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争取,但是救萧明葆,萧家需要承诺永远不追究其中的原因才行,否则,我也没法帮他。” “这我可做不了主。”萧明真轻挽垂落的秀发,“至少要我爷爷萧道彦首肯才行。你既然知道原因,为何不说出来,或许萧家还能给你不少灵石。” “灵石我确实缺。”但是也要有命花,后一句江枫没说,况且他猜想萧家或许知道其中缘由,只是不知何故引而不发罢了,“我希望你能借我一些。” “果然……我就说嘛,你要借多少,什么时候还?朋友一场,利息就算了,抵押物打算用什么?”她戏谑的看着江枫,若无其事的走过来,玉手再次探向江枫的手臂。 江枫再次敏捷的躲开,对此他早有准备,一直在暗中戒备,抬头瞪了萧明真一眼,郑重其事的说,“知道多了,会害了你。” “哦?你现在身上有那么大的秘密了么?还是说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我可听说,你为了早日诞下修士子嗣,娶了一个带娃的寡妇。” 都什么跟什么啊……江枫心中吐槽,这流言,已经传到萧明真这里了么,而且明显传歪了,我明明没有这个想法。 “一百二十枚三阶。”江枫决定还是说正事,避免越描越黑的尴尬。 “嗬,你倒是口气大,这么多!” 这个数目明显超过了萧明真的预期,“你一个玄级修士,要这么多灵石……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半,但还是那句话,你用什么做抵押呢?”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江枫,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好像在找值钱的东西。 抵押?自己貌似真的没什么抵押品,能够拿出的抵押品,要么就有他用,要么就无法暴露,“我可以让楚弈鸣帮我做担保。”江枫突然想起来这个,这个守望相助的家伙,应该还是能发挥些价值,至于另一半,他想让这个担保人借给自己。 “且那个白嫖,不稀罕!还不如你自己立个卖身契有用呢。我先去见爷爷,说下明葆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六十枚三阶,可不算小数目。要是借给你,本姑娘一年之内,就要喝西北风了。” 她转身离开,只给江枫留下香气氤氲的空房,过了一会儿,两位侍女回转,奉上雪井冰糖,并带上一幅保存甚好的先代真迹。 好画! 不通文墨的江枫只感到词汇匮乏,除了说好之外别无想法,不过好在两位侍女也不擅长此道,江枫勉强品鉴了一番,和自己储物袋中蒙尘的“碧海拾贝图”比对了一番,觉得还是萧明真这幅更值钱一些,想了想,虽然远不够抵押的价值,但权当是件礼物吧,便将“碧海拾贝图”拿了出来,一并放在案头。 一炷香之后,江枫和萧明真,已经带着病仄仄的萧明葆上了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直奔潇湘馆而去。 嗯? “还真是误会你了。”借着扶萧明葆下车的时机,萧明真还是成功的触碰到江枫一次,她的眼睛圆睁,旋即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枫,喃喃的说,“果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 望着一脸惊讶,露出不可思议般神情的萧明真,江枫瞬间心乱如麻,头大如斗,暗道一个不小心,便又暴露了一些秘辛,这萧明真的天生法相技能“暖魂之触”,虽然毫无战斗功用,但探查能力还真是霸道,只不过,不知道她此番成功的探查到的,到底是什么机密? 他和那带娃寡妇竟是清白的! 萧明真此时心中倒是有些小确幸,不过,那个叫晏殊佳的坏女人是谁,她正想借机再探查一番,江枫却已经慌张的拽着萧明葆走远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思忖来历 萧明葆的状况十分不好,分相术查看下,那缕挥之不去的黑气,已经溶蚀了大半的珊瑚法相,如果不及时施救,恐怕明年便会身陨,不过此人也算幸运,能被黑气入体不死,除了依仗家族丹药续命之外,定然有些奇异之处,想到这,江枫不禁想起大邑郡镇守沈峻茂提及的江开霁,难不成此人和萧明葆一样,法相被异常侵蚀而不死?进而获得奇遇,被真灵圣者教唆,前往北荒之地? 不对,联想起自己伴身多年的“影”,或许自己就是个明晃晃的“活下来并获得奇遇”的例子,只不过,自己获得“影”的时间点,更早一些而已。 如果萧明葆能够拗过去,或许是另一番机遇,不过很明显,他不能。 江枫将两人仔细安顿好,嘱咐江海照应,出门独自去请秋南嘉,却遇见了帮助料理店铺的安斯年。 “江兄弟,”他的称呼都变了,露出一副精致而又市侩的笑容,竖起拇指,“我自忖借你的光,得了不少萧家的荫庇,你可不一样,是要做萧家的女婿呀,以后还得劳烦您多照顾才是!” “你误会了。” “哪里,这个都懂,都懂,低调,这个可比上官家的那个姑娘强多了,而且,我听说,上官家的姑娘,已经和楚家的六少确定婚期了,最近你可要小心一点,别去招惹为好。” “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枫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解释多了,反而增加关注度,帮助萧明葆解决法相问题本身就是件机密的事,如果不是秋南嘉要求不进萧府,江枫定然会选择隐蔽性更好的萧家处理此事,想到这个关节,便额外嘱咐了安斯年一句,“我来这里的事,你可要替我保密。” “那是自然!我来安排,你这房间周围,今天我都不安排人入住便是。” 安斯年明显会错了意,陪着笑送江枫出了门,目送他远去,才暗叹了几句,人和人不能比,还是娶妻太早之类,胆大妄为早日做成熟饭才是王道之类云云。 ………… 金城派,乐林城,孔二老街,景纹阁小店。 邱真真正在料理俗务,有样学样的处理进出不多的账目,却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正打算出门查看,伙计李显渚却迎进来三名客人。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身体瘦削单薄,短发,衣着还算讲究,身后两名粗布伙计,三人打扮并不像是正常的客人,更像是来拜访的。 “掌柜的,这是街角‘香坛居’的新掌柜,前日刚来,今日特意来拜访街邻。” 哦? 这礼数邱真真是知道的,在她来此间时,也曾经带着一堆小礼物,逐一走访了这条街的所有店铺,如今,作为这里的“老人”,也轮到自己被拜访了。 “和气生财!”邱真真照例行礼,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套话,见对方是女子,便握住了对方的手,入手略有冰冷,她暗自瞟了一眼,这是修士的手。 “和气生财!” 对方有所准备,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伙计,让其奉上一件包裹还算精美的小礼物,“妹妹名林晴晚,以后‘香坛居’,还希望姐姐在生意上照拂一二。” “哪里,哪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姓胡,比你大,以后你叫我锦绣姐就行了。”邱真真松开对方的手,佯装欣赏的看着对方,同时将自己的假名字道出,从对方的异常明亮的眼神中,她读出了对方也在撒谎,看样子,这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邱真真含笑将林晴晚送出店门,见她进了另一家店铺,便叫来李显渚和周大祥,“你们二人,去探听消息时,尽量不要去这家。” “有问题?”两人不止第一次被这样叮嘱,知道邱真真似乎看出了些异常。 “那眼神不像是经商的,经商的眼里都应该是金银和灵石。要像我这样。”邱真真眨了下眼,眼神变得略有浑浊,但看上去更和气。 “掌柜,你可别演了。”周大祥不禁笑了,“你和那些店的掌柜也不一样,还差上不少,怎么说呢,缺少一丝看穷人的嫌弃。” “就你懂的多!” 邱真真瞪了他一眼,“记住我的话,先不要去招惹,不过她家店里的伙计,你们可以暗中盯着点,看看他们都做些什么,包括经手什么财货。” 遣散二人,邱真真的心反而更加烦乱,算盘随意的打着,心中思忖着对方的来历,这林晴晚来此间,也是和自己目的一样么?话说加了一个潜在的对手,打探情报的危险也有所增加,自己必须要让江枫加钱才行。 ………… 真武城,潇湘馆。 左使秋南嘉刚进江枫定好的客房,便迎上了萧明真审视的目光。为了保持低调,秋南嘉出行时,隐晦的用某件特殊法器,遮掩了自己的修为,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名玄级中段的修士。 两名容貌上佳,又各有千秋的女子便如此的互相打量着,思忖着对方的来历,直到萧明真先开了口,“你便是晏殊佳吧?” 嗯? 站在秋南嘉身后的江枫顿时语塞,由于秋南嘉的要求,他不能介绍其给萧明真认识,而为了双方的安全考虑,他也没打算介绍萧明真给秋南嘉认识,不过他始料未及的是,萧明真怎么说出了晏殊佳的名字。 这么说来,方才她借机触碰到自己,探听到的,竟然是晏殊佳有关的残念,也不知道古宝的秘密,是否也同时被她窥探了,念头纷飞间,他意识到,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尴尬。 晏殊佳这名齐国金丹女修,秋南嘉可是知道的,虽然江枫晓得灵笼商会并没有走进入怒风峡谷的正规途径,但在谷中与众多修士产生交集的他们,定然知晓名单上的每个人。从秋南嘉转过头来怀疑审视的目光,江枫便知道她也同样误会了。 “呃,你认错了。”不方便透露任何一方身份的情况下,江枫只能先对萧明真解释,“这是我请来帮忙的道友。” “哦,你有那么多愿意无偿帮你忙的女道友么?”秋南嘉遮掩了修为,萧明真故此未有惧意,“倒是小看了你。”她故意把“无偿”两个字加重了音,有点酸酸的让开了通道,让两人进了房间。 “你和晏殊佳,什么情况?”还未等江枫解释清楚,秋南嘉也好奇的看向江枫,这平素清冷的女子,第一次露出八卦的神情来。 “没什么,只是偶尔提起,偶尔提起。之前聊过一些峡谷中的事,顺带提到了而已。”江枫信口胡诌,生怕露出马脚,好在秋南嘉不是余小曼,否则这点线索,足够对方想办法探知究竟了。 “峡谷?”萧明真眼睛一亮,“对了,我听说你去峡谷,回头和我讲讲其中的事。”萧明真故意不配合,当场揭穿了江枫的谎言,随即眼睛发亮,颇有敌意的看向秋南嘉,“你和她去的峡谷遗迹?” “额……” 江枫再一次语塞了,要说同去,两人确实没有在一起,要说没有同去,两人确实在谷中相遇,并且因此结识。总之,怎么回答都是坑。他真想说“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但突然意识到,那会引发更多的话题。 想到这,他赶紧制止了想要继续八卦,同样说点什么的秋南嘉,“今天,咱们还是先办正事,时间有限,救人要紧。”他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封印狰灵的玉丸,交给秋南嘉,示意她速度动手,倘若任由两人这么一句一句聊下去,江枫自忖很难在不介绍双方身份的情况下,保守住晏殊佳的秘密。 他和晏殊佳熟识的秘密曝光,对于自己尚好,但对于晏殊佳,如果与一个妖族男子有瓜葛的话,一旦传到了齐国虽然这个概率不大,但有时候修士圈子反而很小,定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 更主要的问题是,两人都没有隐藏心计的手段,禁不起灵魂探查,到时候,古宝永恒之塔的秘密,恐怕就会被查探到,进而引发不可阻挡的风险。 “好!”秋南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江枫,“你们都出去。” “这……” 萧明真有些犹豫,在萧家作保的可是他,如果萧明葆中途发生了什么变故,自己恐怕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相信她。” 事到如今,江枫也只能相信秋南嘉,虽然接触不多,但此人凡事喜欢明说,应该不会耍什么伎俩。 嗯? “能让你如此信任,你们不是普通的道友吧?”一出房间,萧明真的眼睛便瞪得雪亮,看向江枫的眼神也变了,手不由自主的就想抓住江枫,两人的动作略有些暧昧,一旁侍候的江海,便佯装腹中疼痛,小心告退,及时的将空间留给二人。 江枫反而大骇。 赶紧又退后了几步,“只是普通的朋友,和我们浅山宗有一些合作。”江枫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否则好奇心过剩的萧明真,再度探查自己的话,恐怕真的会钓出不同寻常的秘密。他隐隐猜测,萧明真并没有查探到古宝永恒之塔的事情,否则她现在感兴趣的,应该不是晏殊佳,而是古宝。 知道古宝的秘密,本身也是一种风险,对于借助家族力量,晋升玄级的萧明真来讲,她这方面想必欠缺应对经验,还是不知道为好。想到这,江枫对于自己与萧明真的距离更加注意,气的萧明真的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过来,否则我不借你灵石。”没有侍女在,她今天算是回归本色。 “我是为你好。” “放心,我有避免搜魂的手段。”她话音刚落,身上旋即多了一层浅色晶莹的光晕,那光晕闪现了几次,便消散于无形。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秘密。”对于萧明真的直白,江枫虽然心有触动,但还是想告诫她一番,“这种神奇的手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哼,我当然知道。不像某些人。”萧明真有点傲娇,“只是有点可惜,为了保持这个秘密,平素还要将佯装有个技能还没有学习的模样,去关注有关技能书的消息。” “你都学满了?” “是啊。” 萧明真斜依在墙壁之上,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天罗风清舞占了一个技能,我便只剩下一个技能位,便学了一门金系法术傍身,在修士战阵之中,不能指望有人在混乱之中一直保护我,故此还是需要一些手段的。加上原本的那个‘暖魂之触’技能,以及你看到的‘心无旁骛’技能,我便已经学满四个,但这两个技能,其实都不能随意曝光,所以,这件事,非常麻烦。”说到这里,她情绪略有低落。 “早点晋阶地级,也算一种解决的办法。”江枫劝慰道,旋即觉得这个建议不算靠谱,萧明真的法相“古洛铜铃”虽然不算差,但也不善争斗,想要通过与人斗法,获得历练也是难事一件,在家族资源支持下,提升到玄级层次不难,但在后面,需要大量战斗经验和体悟积累的情况下,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当然,江枫也不是没有办法,手中的魂器,正好能解决萧明真的问题。金玉耳环,得自萧明真,一直没有归还。 不过,持有这样的秘密魂器,对萧明真来讲,是否安全呢,想想她现在有了那个白色光晕样的“心无旁骛”技能,倒是能避免被灵魂查探,从这点看,她如果不愿意主动透露秘密,倒是可以安全无虞。 只是金玉耳环上是个辅助的‘八卦小灵阵’,要论对其有用,还是附带‘银羽箭’的松石项链更靠谱一些,问题是,松石项链是余小曼的,这有点尴尬啊。 正为此左右为难,只听见萧明真继续诉苦道,“我知道需要历练,不过学了‘天罗风清舞’之后,家族资源会更多,但也无法轻易离开力宗,修士战阵出动的机会又不多。故此,这方面倒是落下了。”说起这个,她旋即想起了萧明珊,可以自由前往各宗历练的的它,近来修为似乎更精进了,眼神不禁更加黯淡了一些。 “还有其他办法的。” “是,也许吧,谁知道呢?”萧明真的手突然搭上了江枫的手臂,不经意间,她已经借着诉苦的间隙,再次接近了江枫。 “你” “放心,这次我没使用技能,吓你的,哈哈!”萧明真的脸色瞬间转晴,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乐趣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不行,我怎么能认输,输给萧明珊!她心中响起倔强的呐喊,眼中再次浮现出跃动乐观的神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可能超越对方的契机,便放开了还在悄然挣扎的江枫。 “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如果你能帮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要你的抵押,将六十枚三阶灵石借给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顺其自然 力宗,真武城。 将萧明真送回萧府的途中,江枫才仔细思忖起她所提的要求来,一枚能够在灵墟之中,强化自身对于幻境感受的“幻梦魔心丹”,服用此种丹药,如果能够承受住幻境给予的两倍压力,则会起到更佳的效果,对于积累历练,提升修为,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灵墟幻境的压力,也可能会让服用丹药者,陷入精神崩溃,堕入魔道,彻底迷失在幻境之中。即便不服食此类丹药,这种情况,也有很小的概率发生在心地不够坚韧的修士身上,不过对于自身没有自信的修士,则会在进入灵墟之前,服用稳定心境的丹药,以降低这种可能。 萧明真能够得到力宗灵墟的试炼机会,这点毫无意外。出身于五大家族,同时也领悟了家传的最重要战技之一“天罗风清舞”,她此时所能得到的修炼资源,在家族之中已在翘楚之列,只是同样囿于“天罗风清舞”属于保密战阵技能的缘故,她此时离开力宗,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虽然并不是完全不能,但也会被时刻监督,直到达到地级,有一定自保之力之后,方可得到自由。 “没必要这么拼命,以你家族提供的修炼资源,顺其自然不是更好么?”江枫再次尝试劝慰萧明真,希望她放弃此种危险的尝试。 “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不愿意帮我,就不借你灵石。”萧明真用小孩子脾气来应对,这让江枫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灵石还是需要借的。 “我尽力,但不保证。” 萧明真提及的这种三阶丹药,炼制材料和方法都很特殊,虽然类似效果的低级丹药并不难求,毕竟灵墟乃是不少修士修炼的重要途径之一,在这方面,不可能有丹师忽略这个商机,但有一倍效果的“幻梦魔心丹”,还是难以求取的。萧明真提供的途径,乃是向一位名曰“百药老仙”的丹师求取,此人性格孤僻,居住在金城派东南,与魏国交界的群山之中,据传此人赐予丹药,一切均看机缘,使用武力威慑或者用灵石购买,都是没有用的。 那也不是你不额外给我灵石的理由啊。 江枫心中吐槽,不过六十枚三阶,还是成功借了出来,并且不用立下任何字据,这一点,显然萧明真认为江枫还是靠谱的,毕竟左右也算个掌门,没必要黑自己这点小钱。 “那个女人,还没有心上人。”她凑过来,轻声在江枫耳边小声的说道,“而且,我已经知道她是灵笼商会的人。” “你这是在玩火!”江枫吓了一跳,“她是地级修士,你竟然对她用了……” “嘘没事,我的技能,经过长期锻炼,已经升级到了三重,现在轻易不会引起对方的不适,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么?” 你这是在问受害者到底是否有感觉的节奏啊。江枫长吁了一口气,语气严厉的告诫道,“下次不要这样冒险,特别是对高阶修士,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出了力宗,萧家的招牌,可不一定有用。” “知道了,看你那凶巴巴的样子,还真像个掌门。” “这件东西你拿着。”见其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江枫反而担心起萧明真的安危来,虽然她身在修士战阵之中,但也无法完全避免独自面临危险的情形,想到这,心中便不再犹豫,将松石项链拿了出来,“这件东西你拿着,记住,不论谁问起,一定不要说出它的来历,如果实在没法解释,就说是捡的,懂么,是捡的,而且,别弄坏了。” “且,这样式还真土。” 萧明真将松石项链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送我的?怎么不像是新的,不会是祖传的吧?想骗女孩子,这点钱都舍不得花,还要保密?你一个穷困小掌门,送我件东西还怕的要死,是怕我赖上你吗?” “哼,你以为我学了‘天罗风清舞’,是谁都能娶的吗?” 她正吐槽着,马车却已经到了萧府,她轻哼了一句,跳下马车,还未等马车调头离开,她又回转挑起车帘,“丹药没拿到的话,也记得来告诉我,哼!” 这疯丫头! 江枫叹了口气,侧身再次躲过了她伸过来疑似探视机密的手,目送伊进了府内之后,才思忖起松石项链的问题来。 为了萧明真的安全,把这饰品送了出去,回头怎么跟余小曼交代是个问题,必须得早点想办法弄件新魂器,好把项链拿回来才行。另者,如果真的能找到百药老仙,并求取到一枚以上的“幻梦魔心丹”,对于自己去西海灵墟历练,也是不错的。 话虽这样讲,百药老仙恐怕没那么好打交道,能那么容易求取到两枚珍贵的“幻梦魔心丹”。不过试试总是必要的,只是要深入金城派,也不是件易事,既然魏国正乱,或许可以绕个圈子,反方向从魏国进入金城派境内,寻找这位丹师的踪迹。 ………… 金城派,东南边境。 苏黎清面色冷峻的走在下山的羊肠小路上,心情甚是复杂。不甘心接受命运的他,再次拜访了百药老仙,只是结果并不理想。 “算了,掌门,一切顺其自然吧,毕竟药仙还是给了您一枚新丹药。”身边的侍从权水声低声劝慰道,这种求取丹药的私密事,只有他有机会知道,即便苏黎清的几位女儿,也无缘知晓。 “概率不大。”苏黎清不甚满意。 “但总好过没有。” “罢了,走吧。”苏黎清不再计较,两人一前一后,行了数里,苏黎清才御起一把红光飞剑,带上权水声,向最近的城镇飞去。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金城派南方一座较大的城市彦师城。 彦师城依山而建,冬暖夏凉,还有一处二阶中品的小型灵地,苏黎清在此间花费巨资,安置了高阶的聚气灵阵,使此间的灵气浓缩至三阶中品灵地的水平,同时兴建了华丽的洞府,仅供他一人使用。平素,在炎炎夏日或凛冽隆冬时,他都会在此间住上个把月,推掉大部分庶务,安心在此修炼。 然而让他不高兴的是,案头竟然摆了两件奏报的折子。 没有求取到合适的丹药,已经让他心中堆满了阴霾,见到这烦心的庶务,更是让他心中不爽,甚至有些郁结,不过他是当久了掌门的人,知道奏报之中,必然是急切的事,故此,放下心头的不爽,将这两件奏报摄在手中。 第一封奏报,乃是冷家冷听风遇袭的事,冷听涛选择将其弟遇袭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便相当于将此事抛给了自己,作为宗内权力的执掌者,他查明此事并不难,只在于他想不想,虽然金城派不提倡暗中举报,但还是有不少暗报,通过各种途径呈上来,他也从来不会让这些暗报蒙尘,提供真实情报的人,往往会得到提拔或奖励,这种举动,无疑进一步增加了他的消息来源。 冷听风的事,他确实不想管,甚至在考虑,为什么对方没成功杀死他,那倒是简单得多了,他从心底里,不想四女儿苏雅嫁给一个毫无用处,无法分割冷家资源的修士。不过,在冷听涛迎娶了钟家女之后,他便知道,这是在向自己示威,于是,他只能关注此事,否则,没有一个交代,冷听涛的所为很明显是在“告诫”自己,不处理,他冷听涛就会与自己越行越远。 冷听风,刘家! 这奏报只有五个字,却已经将所有秘辛都和盘托出。竟然是刘家,他们为何要这样做?苏黎清凝神静思了片刻,便悟出了其中的关键,刘家这是在转移自己的视线,想让自己把重心放在冷家,而不是惦记他刘家,显然,他们在想办法阻止自己的大女儿苏琼,嫁入刘家,进而分割刘家的资源。 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 苏黎清拈起另外一纸奏报,上面仍然字数不多,“双龙城昨日来了古剑门的客人。” 他一把将这奏报扔到地上,不满再次充斥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厅堂之中踱来踱去,即便一旁侍候的权水声悄悄点燃了静气敛神的香薰,也完全无法让其静下心来。 自己想要维持一个平静祥和的金城派,但似乎有些压制不住了。 占据黑水门,乃是他对于魏国变乱,提前做的准备,也是他为了吸引各家注意而做出的姿态,只要宗内同心协力,地盘还是会有的,打通黑水门,南下的路便更畅通,也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也就代表未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可以分配,然而,似乎有些人,不愿意买自己的账。 “水声,我们回天佑城。”苏黎清旋即做出了决定,他打算速度处理下嫁女一事,打破这种众人唯自己为敌的僵局。 ………… 力宗,真武城,萧府。 萧明真找了蹩脚的借口屏退了左右侍女,这才急匆匆的擦亮了铜镜,将那根松石项链小心的拿了出来。 “真是老土,谁还送这样的礼物,这颜色配衣服,好像不太容易。”萧明真一边吐槽,一边照着铜镜,将松石项链戴上。 叮! 她只觉得识海和法相之中一阵恍惚迷离,似乎增加了什么东西,她赶紧闭上眼,仔细体味变化,平复法相内的躁动,很快,她便有了觉悟。 这臭掌门,秘密还挺多的! 不过终于有了一种攻击类的技能,也算有了点自保的手段,只可惜并不长久。他倒是有心了。她突然记起自己曾经看过江枫戴着自己那金玉耳环的模样,原来是这个缘故,并不是有女装的嗜好。 还好,还好,三观犹在。 萧明真马上有了明悟,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落了地。或许那金玉耳环与这松石项链有类似的功用,只是并不适合自己,没有拿出来,或者…… 不会送给了那个晏殊佳吧! 她银牙一咬,眉头一皱,又不高兴了。 ………… 江枫行走在真武城的闹市,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惦记自己,不由得心绪不宁,不过在望见楚家略有奢华的院落时,这种心绪很快便被冲淡了。 即便有楚安澜的变故,这楚家的院落,似乎也没有衰败走下坡路的迹象,看起来,是稳住了颓势的缘故。 他依例递上拜帖,很快楚弈鸣的管事黄东便出来迎接,对于江枫,他心中是万分感谢甚至钦佩的,没有江枫解救六少,他黄东的好日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楚弈鸣的院落比之前更加热闹。 可见换了灵魂的楚弈鸣,改掉了不少“恶习”,现在与府内的各房相处的还算融洽。当然,江枫知道这里面有楚安澜的不少原因。 一方面,知道楚弈鸣并非亲子的,只有他和楚安澜,一切排挤疏远的行径,也都源自于此,这些内因,在楚安澜死后都不复存在; 另一方面,楚家在失去楚安澜这个核心人物后,不得不抱团取暖,以维持昔日的权势和荣光,这种情况下,楚弈鸣只需要做些许的改变,便可以轻易融入到这个大家族之中,江枫送还楚安澜尸体以及储物袋的举动,更提升了楚弈鸣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少人因此分配到了楚安澜的遗留法器或资财,自然会把这个恩惠算在拥有“靠谱朋友”的楚弈鸣身上。 楚弈鸣从后院出来,还带着弟弟楚弈光,此番,他也带着江枫拜见了他的“便宜母亲”赵氏,从赵氏的境况来看,她也同样摆脱了昔日的尴尬处境,随着楚弈鸣身份的提升,地位和待遇也水涨船高。 生性顽皮楚弈光也乖巧了很多,想必楚弈鸣在这个弟弟身上,也下了不少水磨功夫,江枫听说,即便没有觉醒法相,他已经有了专门的私塾老师,教授基础的道法。这点,普通家境的子弟,是远远不会有这样的优渥条件的。 待到一切礼数上的“表演”结束后,楚弈鸣便引了江枫,一同进了书房,屏退左右,打出两道隔音符,两人交换起各自的情报来。 江枫将自己所探得的东博城情报,告知了楚弈鸣,以及结合自己对于尹都所卖法宝的猜疑,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有人借助东博城灵地,布置传送阵,将并非天元北陆的出产,运送到此间,并且借助特殊的途径发卖,谋取暴利。并且,这伙人背景不凡,几乎上可通天。 “这是死罪……”楚弈鸣沉思了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你打算怎么办?”江枫自然知道这是死罪,天元北陆与其他各陆的贸易,一向被严格控制,并课重税,这种高端的法宝,税率更是夸张,偷逃的行为一向会被严惩,问题是,现在楚弈鸣已经在局中,他为这种走私行为,提供了场所和支持,并且,即便推说不知道,也是没戏的。 “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楚安澜会死。”楚弈鸣静静的说道,“他肯定拒绝了某些人的请求,不愿意将灵地交给那些人随意使用,并伪造账目。也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被设局,在楚安澜拒绝了他们之后,或许这个局,便落在了我头上。” “为什么不是楚弈临?” “因为楚弈临与楚安澜父子关系很好,而我,无需仔细调查,就知道和楚安澜关系疏远,定然不会遵从楚安澜的指令,拒绝与他们合作。”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楚弈鸣并未因此叹气,或者气馁,“知道这件事的本质,那就尽量利用好了,这些人能安然经营这条走私路线,一切环节必然都已经打通,正如你所猜测的,这里面不可能没有身居高位之人。” 这句话让江枫再次想起了尹都,尹都给自己的暗示,说明这里面有九老头的人。只不过具体是谁,便不清楚了,没有到达地级,连结识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跑不掉,撇不清关系,就干脆顺其自然,进入局中好了。”楚弈鸣看了看江枫,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胆量一起玩一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实在抱歉 “实在抱歉,真玩不起。” 对于楚弈鸣的‘挑衅’,江枫只能用自嘲的苦笑来回应。这条隐蔽的走私路径,有着巨大的利益存在,这点毫无疑问。 从疑似走私品中“带有器灵的法宝”来看,这走私链走的是高端路线,针对的是身怀不菲灵石的高阶修士,如果能涉身其中,或许便可以轻松解决浅山宗,甚至包含江枫自己的修炼资源问题。 但江枫心中了然,自己现在的修为,没有资格染指。 一个组织,能够暗中谋害一名地级中段以上的修士楚安澜,其背后具有的能量,不容小觑。要知道,楚安澜并非普通的散修,而是负责管理力宗的所有灵地,而力宗,乃是北陆排在前列的妖族宗门。并且,在楚安澜死于遗迹后,他们居然能够安抚那些想要继续调查的力量,将这些疑问尽数化解,可见,这个组织的背后,必然有在力宗身居高位的存在。 另者,在雪岛之行中,兜售法宝的小个子尹都,虽然修为不高,但根据与其接触的种种迹象来看,他背后隐藏之人,或许与九老头中的某个成员,至少是前九之外的某个成员,有着隐秘的联系。 从这两点推测,自己想要入局,至少要达到伪天级的实力才行,这和修为仅为玄级的楚弈鸣不同,楚弈鸣灵地管理者的身份,决定了他可以提供了必要的条件灵地。虽然二阶灵地品阶不高,但对方或许可以使用高级的聚灵阵,用损害灵地本源的方式,构建更高阶的传送阵,用来支持这条走私路线。 “如果没有楚家的身份,他们也不会选我。” 楚弈鸣似乎明白江枫所想,事实上,早已怀疑自己身处险境的他心中了然,那笔不菲的灵石,不是白白得来的,毫无疑问,一旦事情败露,自己一定会被当作替罪羊扔出去。对此,他毫无反抗的能力。 提升实力是唯一的办法,两人很快就此事达成了共识。 “话说,你的灵石花掉没,我需要一笔灵石,为浅山宗构建小灵阵。” “要多少?” “六十枚三阶。” “嘶,不是个小数目。”楚弈鸣咂了咂舌,嘴上虽然这样讲,还是极爽快的拿出了六十枚三阶,递给江枫,“这个数目足够?” “我还找其他朋友借了六十枚。”江枫收起灵石,没有透露自己是借助萧家萧明真的帮助,“我会尽快还你。” “小灵阵可没办法那么快回本。不急,我猜测我很快便有第二笔灵石分润入账了,所以你不必为此事担心。需要我为你介绍构建小灵阵的修士么?” “如果有,自然是极好的。”江枫没打算和楚弈鸣客气,事实上,两人之间也不需要。正如送还楚安澜的尸身一样,楚弈鸣也没和自己矫情。 “上官家就不错。” 楚弈鸣坦然道,“九月二十六我就要迎娶上官秀棋,所以近来来往便多了些。上官家算得上是真武城里上乘的炼器世家了,他们对于阵法也同样精通。只不过他们收费不低,我想如果我介绍你过去的话,或许他们会卖我一个薄面。” “上官秀棋那里,没帮上你什么忙,惭愧!”原本,楚弈鸣是希望自己帮忙联系上官秀棋的,结果江枫一直未能搞定,最后,还是外力促成了此事,江枫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各有所长罢了,何况这事情也不是我自己搞定的。”楚弈鸣摆摆手,示意江枫不要在意,“东博城这件事,还不是你轻松查明的,我这个灵地管理,想了不少办法都未能深入灵地半尺,这才真叫惭愧。” 他随后匆匆写了一封信,叫来管家黄东,“带江掌门去上官家,我有件事拜托上官家帮我解决,同时送两份甜点过去,就是上次她暗中夸奖的那种。” “你还种了眼线?”江枫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 “都是为了和气。” 这回轮到楚弈鸣苦笑了,“在达到地级前,还得低头做人,好在这问题能用灵石解决,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你速去速回,今夜的晚宴,我介绍几个家人朋友给你认识,即便我有事不在真武城,你也大可找他们帮忙。” ………… 真武城,萧家内宅,萧明葆刚刚苏醒。 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他看清了一众围拢过来的家人,仆役,药师,他们温润而善意的面孔。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体内那股熟悉的灵动,虽然相比之前要微弱得多,但它的确存在,并滋润着久旱的经脉和心田。 我又重新成了一名修士,灵级的修士。 眼前瞬间浮现出过往的种种,从莫名其妙进入那神秘的阴冷洞穴,到不知什么原因倒下,到各色服饰的医师失望的离开,到自暴自弃偷偷将丹药吐掉,长夜里低声的啜泣仍响在耳畔,充斥着呛人气味的锦被还在身侧,触手可及,他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 “少爷!” 声音充满了关切,他不禁睁大了眼睛,看向那张熟悉的圆脸,是的,还有人一直没有放弃自己,那是唯一一名不曾在阴影之中,暗自抱怨过照顾一个废人有多么艰辛的侍女,她并不漂亮,但很善良。 萧明葆笑了,笑着看向她,也看到了一众同样刻满笑意的脸。 “这两年,你们辛苦了。”萧明葆环顾四望,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人群散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姨母!” “不必起来,躺下休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楚文茵坐到榻前,温热略显丰腴的手抓住了萧明葆的枯瘦手臂,细心感受了片刻,“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丹药,你休息三天,便可以顺次服用,早日复元法相,提升修为。” “嗯。”对于姨母楚文茵,萧明葆一向待之如亲生母亲,自然无不遵从。 “是明真带你回来的?她找人医好了你?” “是的!” 萧明葆自然记得是谁带他回府,也记得是谁将一股神秘的黑气从他体内导引出来,不过他之前发了灵魂誓言,不得说出这些细节,并且,一切的说辞,要由萧明真来圆才行。 ………… 有楚弈鸣提供的书信,江枫如愿的进了上官家的门房,静待上官秀棋母亲的接见,上官家是讲究些礼教规矩的,在嫁人之前,三个月内都不可以出阁见人,故此,江枫无法见到上官秀棋,入乡随俗,江枫对此也没有办法。 “你便是弈鸣的朋友吧?”上官秀棋的母亲姗姗来迟,见到江枫,便细细的打量他,发现他是玄级修为,热情的态度下降了不少。 “正是,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 “哦?”她的目光中再次闪出了些许光芒,“失敬失敬。江掌门所求之事,我们原本是可以做的,但是事有凑巧,非常抱歉,我们能建造小灵阵的修士,现在都被征调到利州城了,宗门刚刚从御风宗得了那里,需要不少人帮忙,修改城中的各类阵法。” “那不知道何时会有空闲呢?” “这个我可不好讲。宗门的任务就是那样,我们小家族,既不好拒绝,也不好多问。”她这样模糊的说辞,江枫心中便已经了然,这是在变相的拒绝,看起来,楚弈鸣的薄面,在大婚之前,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说。 “那好,多有叨扰。”虽然被拒绝,但江枫还是保持了温润的笑容,翻脸有什么用,自己这是求人,没准有一天还要向其求助帮忙,炼器世家完全不怕得罪人,这点从蔡求真直白无所顾忌的性子,便能窥破一二。 和管事黄东小心的告辞,两人正要出门,迎面却进来一名肩膀宽阔,面若寒霜的中年修士,气势虽然内敛,但也能明显体会到,修为高过自己。 因为不熟,两人便小心侧身,让出道路,却听送两人出来的管事小声的称呼着:“家主大人,您回来了。” “嗯!”那人只是鼻孔中出气,应对了一下,见有两名陌生人,便转头过来观望,他似乎认出了黄东。 “弈鸣那小子近来可好,修为可有长进?” “回禀前辈,最近略有提升,正在祭炼您改制过的长剑。” “莫要荒废,废柴是做不了我们上官家的女婿的。” “是是是。”黄东连连点头,他连修士都不是,自然能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威压,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小心的陪着笑,静静等待对方指教自己后自行离开。 江枫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心中荡起了惊涛骇浪,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这面容略有板正,头发花白却甚为浓密的修士,不正是自己通过占卜,在东博城灵地深处所见的那人么? 为什么会是他?他的手上,明晃晃戴着两枚翡翠色的扳指,正符合当时的影像。 “这位是?”被称为家主之人,这才注意到与黄东同来的,是一名陌生的玄级修士,而非普通的跟班仆役,也注意到了对方窥视自己的目光。 “在下江枫,浅山宗掌门,是楚弈鸣的朋友。不知道前辈如何称呼?” “原来是江掌门,稀客稀客。在下上官霸霜,忝为上官家的家主,你称呼我上官道友便是。怎么,来此有何指教?” “我听楚弈鸣说,上官家建造的小灵阵精致而稳定,故此来贵府叨扰一番,想要拜托您家族之人,帮浅山宗修建几处小灵阵,当然,我们浅山宗物产贫弱,如果能够便宜一些,便更好了。” “小事一件,让上官博良去便是了。”他转身吩咐送江枫黄东两人出门的黑衫管家,“至于佣金,按市价九成吧。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去散散心。” “是!” 那黑衫管家小心的应对,待上官霸霜离开,随后将江枫黄东两人带到府外,“黄管事,江掌门,按理说家主大人的命令,是一定要执行的,不过,你们也理解一下,博良大人前几年受过一些情伤,故此心绪不太稳定,去不去浅山宗帮忙,我还得再去问问,你们在此处等我片刻。” 管家去了片刻,很快便回转归来,摇了摇头,“非常抱歉,博良大人暂时并不想去浅山宗帮忙,两位还是请回吧。” “慢!”江枫想了想,寻了一个小纸条,写了两个字,再交给黑衫管家,“劳烦您把这个交给博良大人,或许还有转机。” “这……”黑衫管家有点犹豫。 “老孙,帮个忙。”黄东与黑衫管家相熟,再次帮江枫劝解。 “好吧。”黑衫管家可不信一个纸条能起多大作用,但既然黄东出言相求,他还是急匆匆的进了府,很快,他一脸不解的回来了。 “博良大人请您进去。” 呵,江枫心道果然如此,上官博良心中的郁结,无外乎那个名曰“晚晴”的女子,在黄东不解的目光中,他再次随黑衫管事进府,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小院,见到了一名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 “你知道她的去向?”那男人一看见江枫,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我在赤霞门见过她,但我现在没办法找到她。” “赤霞门?”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确信?” “自然,如果你有她的随身物品,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她的下落。” “这个如何?”上官博良拿出一件莲花法器,正是之前江枫与上官秀棋交易的那件。 “这个不行。”已经占卜过的物品,是无法再次用来占卜的,这是“借物化影”技能的限制之一,“你还有其他的东西么,长期携带过的法器可以,如果是凡俗物品,则需要近期佩戴过。”对于后者,江枫是不抱希望的,毕竟据他所知,在上官博良之后,晚晴还与叶默那个小子有过交集,想必她早已同上官博良断了联络。 “没有。” 果然如江枫所料,上官博良拿不出符合标准的占卜物品,他的目光旋即黯淡了许多,燃起的一点热火,也行将熄灭。 “我可以动用浅山宗的力量帮你寻找。” “浅山宗?”上官博良似乎对于浅山宗这种小宗门,没有什么信心。 “至少算是聊胜于无吧,总好过于你枯坐在这里空等,想必家族之中,也没有人支持你,或者帮你寻找的人吧?” 不知道是前一句打动了上官博良,还是后一句让他颇感认同,他静思了片刻,“你们要建小灵脉?” “对,我们浅山宗计划建设四座中档的小灵脉,以及十座低档的小灵脉。分别位于浅山宗的不同郡镇,还希望您能出手帮忙。” “也好,就如家主所说吧,我去你们那散散心便是,费用就按九折计算,如果在建设期间,你能帮我找到晚晴的下落,工钱便可以省了。” “好,一言为定。”江枫心中石头终于落地,有对方的承诺,一百二十七枚三阶足以将这些小灵脉搞定,如果真的能找到晚晴的下落,那么一百枚三阶就可以完成整个计划,看起来,是发动全宗力量找这个晚晴的时候了。 这可是个能省三十枚三阶的宗门任务! 和上官博良商议好对方前往浅山宗的日期,以及和浅山宗与之对接的人选,江枫便同黄东一起,驱车回归楚府,楚弈鸣设下晚宴,正是自己进一步熟悉楚家人的好机会,想必楚文茵也会在场。搞定小灵脉的事情让江枫心中甚是爽利,心道如果能同时将蒙教的事情敲定,那今日便算得上是好事成双了。 刚刚回到楚弈鸣给自己安排休息的临时居所,就有一人过来拜访,正是楚文茵。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合适人选 楚文茵相对之前所见,更为憔悴了一些,可见家族族长楚安澜死后,对于楚家每个成员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和冲击。楚弈鸣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例外,当然,从根本上来讲,是因为他原本并非楚家人。 不过她似乎极为坚强,用略微浓重一点的妆容,细心掩盖了这一切,不过并不算明艳,只能算是普通程度。 “江掌门,感谢您救了萧明葆。” “哪里哪里,恰好是寻到了合适的手段,便想起来明葆有恙在身,幸而尝试成功,也算是他的一番造化。”江枫客气了一句,楚文茵如此讲,可见萧明真已经完全按照之前她与江枫约定的台本所讲,将所有功劳都推到了江枫一人身上。 “您有何要求,不如说来听听,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为之。”她从侍女手中拿过一枚亮银色的纳戒,递给江枫,“这是二十枚三阶,小小礼物,还望您收下。楚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希望您能谅解,不要嫌少才是。” “这……”江枫有心拒绝,虽然他正是缺钱的时候,以至于连续借了两笔灵石,但他更担心收下这些谢礼,会影响自己提要求。 “这与您的要求无关。” 楚文茵微微含笑,“及时”的补了这句话,这才让江枫心中安定了许多,便不再矫情,将纳戒收入囊中,“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的确有个忙,希望您能帮衬一二。浅山宗贫弱,一直缺少一位德高望重,才思敏捷的同道,能够承担蒙教一职。我听闻道友极擅长此道,不知道是否可以屈身前往,帮助浅山宗的后辈一二?” “原来是此事。道友救了明葆,原本我是不应拒绝的,不过,楚家的情况,您同弈鸣相熟,应该是大略知道的,故此,我实在难以抽身,专注于此事,倘若两地来回奔波,恐怕也会误了道友宗内少年的前程。” “不过,说起来,我有一名还算合适的人选推荐,在蒙教方面,甚至超过了我许多。可以介绍给江掌门。” “哦?” 楚文茵拒绝自己,江枫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楚安澜死后,只有楚弈临一位地级修士,根本无法兼顾现有的灵地管理职责,只能依赖于楚弈鸣、楚文茵等几位玄级族人,故此,楚文茵的态度在情理之中,不过她愿意介绍一位更靠谱的蒙教给自己,是为何故呢? 真的是好心么? 既然对方谈起,自己也真的需要,江枫便先行谢过楚文茵,希望其尽快为自己引荐此人,楚文茵只是笑笑说不急,晚宴上便可结识。 看起来此名修士,还是常与楚家交往之人,而且是楚弈鸣也应该认识的,不过楚文茵没有提及名字,江枫也不便多问,便只能安心等待晚宴到来,至于目标是否是合适的人选,大可以在席间考察一二。 ………… 赤霞门,问渠镇,长宁商会的总舵所在。 会长窦锦帆和自己兄弟窦锦秋,以及麾下几位重要的长老,在一同商议近来商会的有关事宜,会议的效率很高,几个问题都接踵迎刃而解,直到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在乐林城周围,我们商会的经营,一直受到了不明势力的干扰,许多从我们商会进货的店铺,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之前还认为只是个例,或者是店主本身惹上了一些江湖恩怨,直到近来,我们发现都与‘全福商会’有关。”一名白面无须的赤袍长老汇报道,他环顾一周,“我找人仔细调查了,这全福商会,背后是金城派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 “我们的经营范围,的确与他们有所冲突。”另一名两鬓寒霜的长老愤愤不平的说道,“不论是售价上,还是质量上,我们都超过对手许多,他们没有正面对抗我们的方法,所以就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有几位我们的老朋友,都不得不撤出了乐林城地区。” “乐林城不是冷听涛的地盘么?”会长窦锦帆也不是一无所知,对于金城派几个重要城池的情况,他心中还是了然的。 “我们的人,与他手下的李儒林接触过,得到的答复是,他们现在并不想帮我们出头解决此事。” “那是自然,李儒林家族就有自己的商会,规模也不小,只是商会中没有会长这般人物而已。”先前的赤袍老者补充道,“我们和全福商会斗起来,他们只会坐收渔利。” “那怎么办?”随着另一声疑问,众人一同看向了会长窦锦帆。 “锦秋,你来说说,有何看法?”窦锦帆不急不慢的端起灵茶,细品了片刻,才将包袱甩给了自己的亲弟弟。 “涉及苏掌门的家人,恐怕这事情很难运作,要不我们找位中人,在中间调停一下,毕竟和气生财,大家只要划出道道来,是否就可以了?”窦锦秋心中对此种纠纷并没有什么主见,这商会的经营思路,一向由大哥窦锦帆来负责,他所提的主意,只不过是从修士斗法的角度来看,争执不下,又不愿意比斗,就找个中人说和好了,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至于是否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他并不知道。 几名长老听闻此言,面色均有些晦暗。如果能谈和,早就谈和了,全福商会和长宁商会,既然都在这个领域混迹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湖规矩,两者之间,还曾有过一些小规模的合作,不过此番,对方明确拒绝了自己一方的交涉请求,可见是吃定了自己。找人从中说和,除非找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本人,否则很难解决,不得不说,会长这个二弟,见地还是幼稚了点,好在他很少干涉商会的经营,只是偶尔做做辅助的工作。 “就依锦秋所言吧,找个中人,既然我们商会是浅山宗掌门江枫介绍到金城派的,就找江掌门好了,这个,锦秋你亲自去跑一趟。” 令人不解的是,会长窦锦帆竟然同意了这个荒谬的决定,几位长老都一头雾水,不过遵从会长的决定,是他们一向的守则,想必会长有他的道理吧,几个人心中一叹,不再追究此事,转而关注起其他议题来。 直到众人散去,窦锦帆才独自留下窦锦秋,打出隔音符。 “你可知道,为何我让你去找那江枫?” “实在不知。”窦锦秋坦率的说,诚实二字,在自家哥哥面前,是没有罪的。 “因为没有合适的中人人选。”窦锦帆的话让窦锦秋吃了一惊,“全福行会近来越来越嚣张,完全没有谈和的余地,我们在双龙城没有生意,但听福楼商会的人讲,遭遇的情况,大抵与我们相同,最近颇受全福商会打压,甚至是公然的挑衅,破坏双龙城的秩序。据此,我猜测,这全福商会不仅仅是因为生意的事,才与我们为敌,而是还有别的目标。” “别的目标?”窦锦秋实在想不通。 “或许是冷听涛,以及左子蝉。金城派掌门苏黎清说不定就是在试探两者,从我多年的从商经验来看,大抵如此,我们只是替罪的羔羊,挡在前面的显眼障碍而已,最明显的对比就是,我们在天佑城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 “那怎么办?”被当成替罪羊也是很惨的,窦锦秋明白这个道理。 “找人说和,拖一拖,将我们摘出来,也同时刺激两位真正的对手,早点上阵争锋。如果真的如我所料,这金城派,或许要乱了,当然,如果苏黎清愿意真正退一步的话,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总之,现在正是屯物资的时候,减少些出货,或许不是件坏事。” “你明日便出发,去罗川等江枫。不论他是否有信心帮我们,都争取让他去见见苏黎清,这个关头,应该让苏黎清清醒的意识到,我们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一点,我有足够的信心,福楼商会会同我们站在一起。” ………… 力宗,真武城,楚府。 江枫终于等到了晚宴的开启,原本以为只有楚家人,不过待到所有宾客坐满以后,江枫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宴是小宴,只有八桌,每桌七八人的模样。很明显,这个晚宴并非单独为自己所设,不过,从座次上来看,江枫还算得上重要的宾客之一。 坐在上首楚弈临身边的是真武城城主丁若迁,地级初段修为,并非力宗五大家族之人,而是出身北部的利州城附近,从其笑容中隐含的一丝骄傲来看,在力宗占据利州城北部的御风宗故地之后,他的小家族似乎获益颇多。 丁若迁两旁,是本地家族周家和刘家的家主,前者修为初入地级,后者为玄级圆满,两者年岁均不小,前者面色和善温润,后者谨慎而冷静,两人并非单独前来,而是带着几名后辈,都在其他席位就坐,想必是将此晚宴当作与本地其他势力结交的舞台。 江枫的位置紧邻刘家的家主,与之地位相对的,是今日路过此间的力宗外门执事,地级修士汤若良,从身旁楚弈鸣的介绍中,可以看出,对方与楚家有些并不算太疏远的姻亲关系。 坐下江枫下首的宾客,则为楚家的各个附庸家族族长,并且其他桌的首席和次席,也均为此等身份,其中两名地级,余下均为玄级,可见,今日的宴会,主要集结了真武城附近,楚家势力的核心人物,虽然不知道楚安澜生前情况如何,但从地级修士的数量来看,楚家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至少,一名地级中段的修士都没有,同时,除了汤若良之外,也没有任何来自东极城的修士。假如现任楚家家主楚弈临,不能早日晋升到更高境界的话,这个境况未来也许会更糟。 不过,今日能到的诸位,还是很给楚弈临面子的,他的敬酒词,也时而博得众人的喝彩,江枫用余光观察了自己坐席上的诸人,除了真武城城主丁若迁之外,其他人的神态,似乎还算中肯拜服,当然,自己的眼力是否靠谱,还是未知之数。 江枫也借此机会,认识了一些真武城的人物,初识的情况下,众人对自己这个小掌门还算友善,对于力宗这个庞然大物来讲,浅山宗不算什么,但对于在场诸人来说,掌门的地位还算高人一等,故此,在轮番给主人敬酒之后,推杯换盏之际,江枫也没少喝,不禁有点微醺的感觉。 刘家的家主刘西晴与江枫紧邻,自然谈的最多,他也是唯一个表示,有机会希望派家族子弟到浅山宗发展的修士,对于此点,江枫自是举双手欢迎,他把东湖和暖谷两郡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这两郡相比大邑郡,更加缺少外力的支持。 酒过三巡,楚文茵带了一名白衣秀士前来,这人方脸粗眉,眼睛不大,面色柔和带笑,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 “江掌门,介绍一下,这位是司光皓,便是我想要为您引荐的蒙教修士。” “你好,幸会!”江枫友善的伸出手,微醺的感觉让他身体略有摇晃,不过体内一阵灵力暗涌,将这种感觉再次压制了下去。 “江掌门,幸会。”司光皓伸出粗大彤红的右手,与江枫握在一处,脸上的笑容更盛,将那粗眉毛支起,化作两根小小的弯弓。 嗯?江枫感受到手上力量的异常,正待脱离,却听司光皓说道,“江掌门,我司光皓是很专情的人,文茵道友让我向东,我自然就向东,让我向西,我自然便向西。”他转头看了看因为此话,面色微有愠怒红润的楚文茵,又笑了笑,“不过,既然是为道友宗门蒙教,总要有个说法,让我信服,不如斗法一场,你只要胜过我,我自然会为浅山宗蒙教,且前三年不收取费用。” “司光皓!”楚文茵声音高了三分,出言警告,“不要乱来!” “哎,有什么关系,值此良辰美景,我和江掌门比斗,也算是为众人助兴,有何不可呢?是不是,江掌门?”司光皓的声音大了三分,连坐在远处的修士,也听到了他的说辞。 什么情况? 江枫登时酒便醒了,还要斗法?这司光皓虽然是玄级中段修士,但敢在大庭广众上和自己邀约,想必也是个中高手。 问题在于,这究竟是他自己的事,还是楚文茵的刻意安排?之前,楚文茵谢绝自己的邀请,转而推荐司光皓为蒙教的人选,并推说此人在蒙教的本领方面,还远胜自身,那么,她对于司光皓的了解,即便说不上熟稔,也应该粗略知道一二。如今,这司光皓公然在此场合,向自己发出决斗申请,恐怕不那么简单吧? 不过,她的神态,这场戏,似乎并不像是她的安排? 楚弈鸣听闻此事,马上就站了起来,“江掌门是今天的客人,大家今日相聚,一团和气,斗法恐怕不大合适吧?”他声音略有严厉,看向楚文茵,随即看向了身后的楚弈临,他不知道今日之事,是有意安排,还是恰逢其会。 “确实不合适,大家都坐,都坐,江掌门是我六弟的朋友,大家可能都不熟悉,浅山宗也一向平和,与人为善,鲜与他宗争斗,司道友虽然与江掌门修为相若,也喜好切磋,但今日确实不合适,不妨改为他日,如何?” 楚弈临上前两步,朗声劝解道,不过言语之间,将浅山宗置于黯弱的一方,并且很明显,他没有将此斗法取消,而是以拖延到他日将此事敲定,这其中,到底是何意呢?难不成,这背后的邀约,是楚弈临在策划么? “江掌门,您看?”司光皓躲过楚文茵愠怒的眼光,再次看向江枫。 “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有诸位前辈和道友见证,今日你我就比斗一场,点到为止,不过话说回来,五年免费蒙教,如何?” 江枫呵然一笑,从席间出来,信步走到半尺高的台上,他这才发现,这原本看起来有些突兀的高台,似乎为自己所设。 第二百六十章 夜宴斗法 司光皓的笑容陡然消失,显然,江枫答应比斗的结果让他有些意外,并且,对方将三年的期限,追加到五年,也让他始料未及,不过比斗既然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现在江枫承了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便也不好退缩。 那岂不是在故意找茬,在真武城的圈子,他自问名气不算大,但真的在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失了身份,恐怕出了这个门,就成了城里的笑料了。 他的小眼睛不禁瞟了瞟一旁的楚弈临,发现他仍然微笑着,期待的看着自己,好似与此事无关,而另一侧的楚弈鸣,虽然怒目相向,但也放弃了劝说,反观身后的楚文茵,见无法劝服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就尴尬了,你们楚家人不厚道啊。 “好,江掌门快人快语,我答应你便是,五年就五年,不过万一输了,江掌门是不是应该出点彩头呢?”他心中有些不甘,这楚家人不厚道,很可能承诺自己的东西也会缩水,必须从这江掌门手中套出一些利益来,虽然他也听说浅山宗贫弱,但掌门就是掌门,总不会比自己还穷吧? “法器价值因人而异,还是灵石吧。”江枫安然将楚文茵送给自己的二十枚三阶放在一旁的桌上,“如果我输了,这二十枚三阶,就算送给道友的礼物,但是浅山宗仍然需要一位蒙教,缩减为之前约定的三年之期,想必道友不会拒绝吧?” 江枫故意将三年蒙教期限加上,盖因他心中也是没底,既然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战一场,甚至都被迫掏出彩头来,那蒙教的岗位,自己可不能再丢了,对方在细节上挑剔,江枫便已经看出来,对方挑战自己,并非出自本心,而是被教唆。至于背后是楚文茵还是楚弈临,那倒不得而知了。 “我赌江掌门赢。”楚弈鸣突然插了一嘴,“有人愿意一起玩一场么?”他掏出五枚三阶,想必是在江枫借钱之后,唯一剩下的“现钱”。 “来来来,我也押一个。”一旁的丁若迁也站了起来,试图化解场中的尴尬,作为今日除了楚弈临之外的首席,真武城的城主,这里大多是他麾下的“子民”,和气一团最为重要,他也同样拿出了五枚三阶。 “本来,江掌门是真武城的客人,我是希望他赢的,但是司光皓是我们真武城出名的蒙教先生,我的侄子可是在他学堂里读过书的,还是要支持一二,江掌门,还请见谅。”他爽朗一笑,示意大家继续。 有城主丁若迁带头,众人无不会意,纷纷解囊参与赌斗,更有楚家的小厮,一一为众人记账,最后赌局之上,共投入了一百三十五枚三阶又四十五枚二阶,其中押江枫赢的有二十五枚,其余均是赌司光皓赢,看起来,大家对于司光皓的实力,有不少的自信,当然,也是有人不愿意公然站到城主丁若迁的对立面,他们大多只是随性扔了一两枚三阶出来,聊表心意。 楚弈鸣自然是支持江枫赢的一方,而余下的,则是方才谈的不错的刘家的家主刘西晴,以及三名余下坐席上的陌生人,令人意外的是,楚文茵也赌江枫赢,只是她只投注了三枚三阶,不知道是因为确实没钱了,还是故意在撇清关联。 箭在弦上,避无可避。在场都是力宗真武城的翘楚,非富即贵,这点钱,对于他们来讲,只是图个乐。 “道友请!”江枫伸手,为司光皓引路,不论比斗的结果如何,对方都必须至少为浅山宗服务三年,他也不希望今日一战,结下仇怨。 两人顺次走到台上,楚弈临和丁若迁两人先后打出一枚巨障符,将五六丈见方的高台封好,避免两人误伤台下低阶的修士。 这台子有点小,对于比斗腾挪来讲,甚是逼仄。不过江枫并非以远程法术见长,这阵仗只能算是对他有利。 行礼的环节必不可少,这也是江枫第二次与人相约比斗,相对于与寒山派前掌门拓跋图比斗而言,这场比斗要文明得多,且无需性命相搏。 不过司光皓的动作甚是迅速,收起礼数的一瞬间,他的双手已经借着垂落的间隙,陡然燃起两道刺目的白光,那白光来的如此突然而猛烈,一瞬间将他周身照的雪亮,甚至遮蔽了他的形貌,在他的周身,更有数个看不见的存在,与之遥相呼应,一同发出炫目无比的光,让江枫一瞬间感受到双目的灼痛。 他不得不退后一步,眼睛眯起,试图削弱白光入眼的程度,同时,手中拈起两道寒冰符,想要打在对手身上,在仓促之间挽回一点先机,然而整片的白光已经彻底遮蔽了对方的存在,混沌的灵气流,也让江枫的感知,无从判断对方的方位。 那白光越来越近,如倒塌的石墙,向江枫迅速扑来,江枫不得不再次后退了两步,同时勉强动用玲珑宝光,试图分辨对方身上的法器,借以找到司光皓的真正位置。果然,在玲珑宝光之下,对方腰间的两件法器,正闪着忽明忽暗的蓝光,这诡异的白光,不止能遮掩身形,防止窥视位置,甚至连法器的宝光,也能隐隐遮盖。 不过这就足够了,江枫迅速向对方左右甩出两道寒冰符,同时擎起蓝焱大剑,一个纵贯一击,直奔司光皓的真正位置,铁流凝束手套早已趁着上场的时机戴在手上,有其【凝练】的属性加成,江枫相信此剑的威力,大多能破除一个玄级修士的防御。 然而期待的金属磕碰的铮鸣或者皮甲洞穿的裂帛声并没有出现,江枫这一跃,仿佛冲进了稀烂的泥潭之中,无处不在的白光仍旧刺目环绕,挥之不去,江枫只感觉自己打到了一块泥泞的土墙,那灰白的存在,在蓝焱大剑的冲击下,不断的塌陷,坠落,化作宛若实质的泥流,却也化解了江枫的所有力道。 不过铁流凝束手套的【铁流】因而激活,一道宛如金光符的铁灰色薄雾冲击,将对方飘忽的身形向后击退,露出大片的空白地带来,再次借助玲珑宝光,江枫得以重新锁定对方的位置,然而还未等他冲上去,两道灰黑的光团,遽然打向江枫的胸口,还未等他躲闪,江枫的脑海中,陡然响起无数的杂音,像是上百僧人在集体念诵,又像是纷乱的思路在左窜右突,原本定下的应对策略,被遽然打断,上一刻的思路仿佛被盗走一番,无法承接下一刻的应对之法,江枫的身形,因而失去了目标,停滞了片刻,那两团灰黑的光团,得以迅速借机贴身附在胸口。 痛! 极痛! 如果不是江枫还有一分念想在保持理智,他甚至要张口嚎哭起来,这光团没有冲进身体,也没有破坏胸口的袍服分毫,但江枫却切实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直入脏腑撕扯的剧痛。他赶紧御使白玉飞针,这种痛感才降低了少许,达到了他可以承受的程度。手中一道金光符,拍在自己胸前,血肉模糊的同时,也驱散了那两团灰黑光团,痛感反而降低了三分。 这黏糊糊的东西,实在太过诡异。不过江枫不能后退,虽然已经吃了一记暗亏,但他隐隐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蔡求真说的对,想要取胜,只能再次冲上去。 楚弈鸣一直没有坐下,江枫的受伤让他心中一惊,如果墨狄还在江枫手上就好了,他心中暗忖,不过为了自己也有一战之力,他上次收回了墨狄,这让江枫少了一件控场的利器,仅能靠那把蓝色长剑冲到对手身前,倒是尴尬。江枫的斗法,楚弈鸣没有见过,不过能从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安然返回,定然是有些门道的。 只不过不知道这种限制范围内的斗法,江枫是否能够安然取胜。遗迹他没去过,但想必是极宽广的存在,更适合运动作战,身具两人斗法记忆的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不同,想到这,他不禁为江枫捏了一把汗。 千万不要输! 他原本是想借今日晚宴的机会,将江枫介绍给城中的一些家族,借以进一步助力江枫浅山宗的事业,没想到弄巧成拙,成了一场斗法,这安排,到底是兄长楚弈临的安排,还是楚文茵的计划,或者兼而有之呢?他们是想看看江枫的实力,还是另有所图?他想不清楚,也看不明白,想到这,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那里观战的楚弈临,但见他目光之中全无杂念,似乎对于比斗的结果,漠不关心。 定力不错,在他的印象之中,楚弈临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本事,看起来家族的变故,肩上的重担也让这位便宜大哥改变了许多,变得沉稳内敛,无喜无悲。 倒是值得自己学习,有这种定力,或许才能早日晋升地级,当然,个人的大道不同,丹论不同,楚弈鸣相信,道法万千,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通。 护罩之内,充斥着耀眼的白光,以及混乱的泥流,江枫和司光皓两人腾挪躲闪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又消散在各种莫名的遮挡之外。这些遮挡,大多来自于司光皓,少部分来自于江枫冲击破坏的地表碎石。 就在方才,江枫堪堪躲过了司光皓投出的另外两团诡异物事,但却没能躲过对手的精神冲击,说是冲击,却与方才的感觉迥异,此番,那脑海中的声音,更像是得道者的劝慰,细语者的安抚,让江枫不禁昏昏沉沉,隐隐生出抛弃法剑,立即投降的想法,不过这种劝慰显然是无效的,江枫的修为比对方略高,略微弱化了这种负面影响,原本,劝人向善就比疾风暴雨更难令人信服,同时,江枫也怀疑这种精神安抚,并非个体技能,而是一种群体技能,故此,未能真正奏效。 借着这个间隙,江枫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巨木壁垒,同时在对手凝练那宛若实质的泥墙时,瞬间引爆,借着这股无差别向周围扩散的冲力,江枫又一个纵贯一击,直奔隐藏在白光之中的对手。 嗡! 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袭来,但江枫已经找了规律,尖啸护符立即触发,脑海之中在一阵搅动剧痛之后,旋即变得一片清明,再无一点尘埃,剑锋随身形如风般冲向对手,却没有刺向对手,而是转身一个踢踏,将施法被遽然打断的司光皓踢翻在地,顺势挥剑直奔对方的脖颈之处,让他再无法躲闪。 “你输了!” 江枫只说了三个字,同时尽量用善意的目光,扫向台下诸人,白光和烟雾已经散去,只露出他伤势已经恢复大半的胸膛,得益于晏殊佳的法器,暖魂木灵金栎一直都在贴身存放,借着方才释放巨木壁垒散发的木系能量,以及这枚法器本身的存贮,它一直都在奋力治疗江枫的伤势,此时已经接近复原,并无大碍。 啪!啪!啪! 身在台下的楚弈临和城主丁若迁连拍数掌,道了一声精彩,两者散去了护罩,楚弈临更是上前将司光皓和江枫一起请到台下,“多谢两位道友,呈上这么精彩的斗法,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不醉不归!” 他再不提两人赌斗的事,几句闲言,便把话题切换到其他内容之上。只有一旁的小厮,低着头,将灵石按照赌斗的结果,一一分发到赌赢的几位修士手中,场面旋即再度和谐,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枫自然没法将此事安然放下,便斟满了一杯酒,趁着别人为城主丁若迁敬酒的间隙,信步走到坐在楚文茵身边,为有些懊恼低头的司光皓,斟满一杯。 “司道友,既然来浅山宗帮忙,以后就是一家人,来来来,我敬你!” “嗨,”司光皓似乎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江掌门客气了,你的确技高一筹。法器也不错,我之前倒是小觑了你。”他并非输不起,只不过当众挑衅,却以败局结束,一时间迎上众人的灼灼目光,心中有些烦躁而已。 他也不矫情,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弓形的粗眉毛也因此延展开来,江枫的主动敬酒,为他化解了不少尴尬,也让他心绪变得平稳了许多。待到江枫走后,他才低下头,身体向楚文茵略微倾斜,低声说道: “文茵,你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么?” “自然算数。”楚文茵面色略有红润,“不过你不能声张,如果在我宣布之前,我听到有人说起,我愿意和你结成道侣,这事情就不作数。” “为什么?你要反悔不成?” “当然不是,”楚文茵低声说道,“这是考察期,你去浅山宗这些年,如果因为蒙教的事情,拈花惹草,那我们的事情,就算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小兰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是误会,都是误会,你别相信那些流言,我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学生结成道侣,再说,之前是她主动的……” “主动也不行。”楚文茵哼了他一句,旋即露出盈盈万福的笑容,站起身,再次代表楚家人,敬席间的所有人,司光皓也不得不跟着站起身,端起酒杯的手,却隐隐贴近了楚文茵的玉手许多。 待到酒席散去,微醺的楚弈鸣吩咐管事黄东将江枫安顿好,便径直出了门,直奔楚弈临的院落,却见楚弈临正安坐在堂前,似乎在等他。 “我知道你会找我,没错,是我叫司光皓去做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实力对等 “兄长,恕弈鸣不懂你的用意。” 借着微醺的酒意,楚弈鸣干脆直截了当的询问,就连平日里用的敬语也过意略过,不过他并没有醉,话语间还是留了些许分寸,他自忖江枫是自己的朋友,虽然不至于加上“唯一”二字,但也算的上知交,江枫数次拜访楚府,身为楚家家主的楚弈临,理应早就知晓对方的存在,故此不应该在今晚的场合,让司光皓去挑衅江枫,裸的打脸。好在江枫技高一筹,赢得了斗法,算得上因祸得福,精彩的表现,对于他在真武城拓展人脉,甚为有利。 “我们楚家,和之前不一样了。” 楚弈临没有直接回答楚弈鸣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题外话,“父亲在世时,执掌宗门的所有灵地,试图攀附结交之人,不知凡几,无论身份地位如何,父亲都来者不拒。然而,在父亲死后,这些人多数都已散去,只留下了今夜的那些家族。对于他们,你怎么看?” “怎么看?” 楚弈鸣愣住了,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并非家主的他,对于这个位置从未有觊觎之心,两世为人,他有过地位,有过执念,有过迷茫和贪欲,但从未有过野心,故此,他尚未想到要从更高处着眼,思虑楚家的未来。 “对,谈谈你的看法。或者坦白的说,你认为他们对于我们楚家的重新崛起,有多大的助力么?” “大多数是有的。”楚弈鸣眼角抖动,驱散了无处不在的过往回忆,回到眼前的事务中来。在心中将今晚参与晚宴的各个家族,逐一过了一遍,除了几个声明不显的家族,其余大多还算有些势力,至少在真武城附近,存在感不容小觑。只不过,在楚安澜死后,那些位于东极城的附属家族,大半已经散去,想要重新收拢他们,还是一件难事。 “这就是我找人挑战那个江枫的原因。浅山宗在力宗眼中,只算一个小宗门,对于今晚大多数客人而言,都不值一提,他们之所以仍能保持恭敬的态度,是看在我和丁城主的面子,但我不能让他们觉得,与你这个朋友在一起,是一件丢脸的事。” “虽然只有玄级,也只是个小掌门,但还是颇有一战之力?”楚弈鸣悟出了楚弈临话中的道理。 “没错,只有实力对等,才能真正交朋友。司光皓在这些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这场比斗,对于你的这位朋友,是扬名的好机会。他今夜胜了,才会有人真的去关注他,关注浅山宗。你想要帮他引荐,并不是只需要帮他们牵手即可,那样只会落人嘲笑,被人轻视,你要做的,是要将他放到台前,让大家自己发现他的光和热!” “我懂了。”楚弈鸣登时明白了楚弈临的苦心,虽然默然,但却有些感激,只是不知道,江枫是否能悟到这一点。 ………… 江枫次日便与楚弈鸣告别,许诺承担蒙教职责的司光皓也如约同行,楚弈鸣原本想要借机解释一二,江枫随性的摆了摆手,昨夜他已经想通其中关节,并且,斗法胜利的结果不言而喻。 今日来送行的,便有刘家的家主刘西晴,除此之外,他还顺便引荐了两名朋友,前者名曰程平潜,是程家商行的二掌柜,玄级修为;后者名曰成克忧,算是一名豪绅,有钱但却是一名凡俗,玉器生意做的很大。两人和刘西晴一样,均有意前往浅山宗经商,江枫自然欢迎之至,希望他们一到浅山,及时与自己联络。 当然,对方不会真的与江枫联络,此番示好,就是希望在遇到问题和不公正待遇的时候,江枫能照拂一二,这点潜规则,大家都是懂的。 司光皓心情也甚是不错,一扫昨日败北的阴霾,两人刚出了楚府,却有一白衣修士拦住了两人,再一看,却是上官博良。 整饬过后的他,不见了昨日见的邋遢模样,翩翩公子的模样,既有年轻人的朝气,又富有显贵家族出身的沉稳,一身锦绣白袍,看起来更是价值不凡。不少路过的凡俗女性,都对其投过来火热的目光。相比之下,相貌平平的江枫,加上模样“出众”的粗眉毛司光皓,就不止相形见绌那么简单了。 “江掌门,你这是要回宗门?”上官博良知道江枫暂住在楚家,本想依例送上拜帖,却不巧在门口便遇见了。 “没错,正要回转,上官道友找我?” “既要回转,我与你同行便是。早日解决你的问题,你也好尽快帮我搞定我要的情报。”上官博良转身,避过一名路过女子的灼灼目光,“怎么,司光皓你也在这里?” “我是去浅山宗帮忙。”司光皓认得他,两人似乎熟络,但有点不对路,“你不在家闭关想美人,是突然想通了么?” “没,我可是很专一的人,而且,不强人所难。”上官博良话中有话。 “且,你也信那些传言。”司光皓明显面色变了变,“既然同行,那你帮个忙,去城主府寻个路引,我们也好直接御剑飞到浅山宗,如何?” “为何不是你去?你和副城主家千金小兰的关系,还用我帮忙?”上官博良忍不住揶揄道。 “我自然是说帮江掌门拿取,当然,你要是拿不到,我也可以出手相助的。”两人开启了斗嘴模式,准备互相揭短,谁也不让着谁。 “好了,要不我们坐马车?”江枫生怕两人在此用嘴斗法,两人形象都是那么鲜明,那么出众,仿佛黑夜之中的萤火虫一般,路过的人隐隐有围观的趋势。 “我去吧!” 听江枫要乘坐马车,上官博良这回痛快了许多,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江枫和司光皓等待了片刻,上官博良便已回转,扔了两枚木简过来,正面刻着“准行”二字,背面则刻着扭曲蛇形的符号,应是准许在真武城附近城池御剑飞行的令牌。 有这种便利,江枫便与两人快速出了真武城,一出城门,三道流光乍起,奔着东北方向,全速飞行,奔着浅山宗而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三人便到了罗川,江枫叫来卷帘司执事王乙和礼务司执事吴春花,吩咐其将两位贵客上官博良和司光皓安顿好,待到明日,将司光皓的任命书备好,蒙教司久久没有合适执事的现状,便可以改观了。玄级四重的修为在浅山宗不算低,据他自己介绍,除了蒙教之外,灵植,阵法,丹术,炼器他都粗通一二,不过对于“炼器”来讲,上官博良不失时宜的表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自然是没法比的,江枫再信任司光皓,也不会认为他拥有和上官博良一样的本事。知道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一回事。 蒙教司的凡俗执事章普乐因为身体抱恙,最近已经无法在蒙教司正常工作,仅仅有几个凡俗的管事,帮忙维系日常事务,江枫便连夜起草了任命司光皓为蒙教司执事的文书,同时将章普乐免职,但是特事特办,他的俸禄可以一直发放到明年冬季,并一次性追加了二十枚二阶灵石的薪俸,算是奖励其这些年辛苦耕耘的贡献。 此番去力宗并没有几天便已回转,案头难得干净,没有任何传信,更没有各郡奏报,江枫这才感受到一丝做掌门的清闲,闭目养神片刻,便思忖起近日的安排来。 近者,需要选定建立小灵脉的地点,四处中型灵脉自然不必说,分别位于大邑,暖谷,东湖,北木四郡,十处小型灵脉则需要斟酌,必须选定自然条件还算不错的所在,这样才能借助修士力量,固化凡俗,避免所有凡俗都涌入到四郡之中,造就大批城市贫民,徒生祸乱。 拿出一张详细的浅山宗郡镇分布图,琢磨了再三,最后敲定了十个集镇: 其一,大邑郡东南的龙骨镇,特产兽骨化石; 其二,大邑郡南部,罗川西北的北辰镇,拥有绿晶石矿脉; 其三,罗川西部,靠近力宗边界的观泉镇,拥有冷水灵泉,可以滋养灵田,虽然租了出去,但人丁尚在,且灵泉边缘地带,种植耐贫瘠种类的灵谷,亦是一门不错的生计; 其四,原本隶属于寒山派的孤寒镇,特产水玉; 此四镇均为资源型集镇,本就拥有凡俗营生的基础,建设小灵脉,派驻灵级修士驻守其间,有助于当地的发展和稳定,伏元三镇因为涉及真灵圣者的秘辛,加上没有真正的矿脉,江枫暂时不打算将这三镇列入计划之中,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其五,毗邻北木郡,位于其南部的新德镇,北木郡不论是郡,还是畅想中的特别区,修士资源都会被其他各宗或灵笼商会垄断,退一步,建立一个己方修士可以安居的据点,非常重要; 其六,土桥镇,规划中的,金城派乐林城西行通往浅山宗商路的必由之路; 其七,远易镇,为了避免受到金城派过多影响,选定了东湖郡作为最初三郡之一,但实际上,此阵的地理位置更加优渥,位于浅山宗与金城派现有的商路上,且毗邻边境; 其八,湛川镇,毗临原黑水门,现在黑水门已经覆灭,如果南下魏国的商路打通,毒泉沼泽排干之后,此间必然是经由所在; 此四个集镇,均位于商路之上,且处于边境,拥有小灵脉,不止能守土安民,还能适当吸引外来的凡俗,这点,对于人丁不多的浅山宗,还是十分必要的。 此外,另外两个集镇则没有那么多考虑,江枫打算一南一北,就算是拱卫罗川了。北部选定的是草庙镇,聂小凡就出身于此,南部则选择了楚门镇,位于罗川和暖谷郡之间,何玉便出身于此。想必二人出于对家乡的热爱,时常也会光顾照拂一二。 划定十个集镇,江枫便连夜叫来庶务长老郑鲁达,以及执法长老王显道,将一百枚三阶灵石“巨款”托付给二人,吩咐明日便可与上官博良交割,并嘱咐其所有物资的购买,如有需要且价格合理,尽量在浅山宗境内购置。至于上官博良的劳务所得,江枫自会与其再行商议和按期付款。 郑鲁达和王显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灵石,两人脸色变幻了数次,江枫原本筹措建设小灵脉,两人自然是双手赞同的,但同时也知道,此项建设花费不菲,他们原本以为江枫会需要不少时间筹措资金,没想到这么快,连人带筑建阵法修士,都已准备妥当。心中不禁对于掌门江枫的佩服,更多了三分。 “掌门,您务必放心,我和鲁达一定会将此事做好。”王显道鲜有的表明了决心,在一个月前,他还怀着与掌门实力对等,本领相当的念想,现在想来,那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点,这手笔,恐怕要了自己的老命,也没办法做到。 “采购的物品,我们会罗列成详细的清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宗门大库,又要欠掌门您一笔巨款了。”郑鲁达笑道,四处中型小灵脉,十处小型小灵脉,足以让宗内修士振奋不已,这其中开辟的洞府,基本可以满足宗内修士轮换修炼的需要,甚至还有富余,“这些洞府,也需要门贡么?” “玄级修士不需要,灵级修士在四郡使用洞府,正常门贡即可,其余十处小灵脉,费用减半。其实还是希望门内修士到各地走走看看,增长见闻,提升下当地的人气。” “是,那就依掌门所言。” 王显道将地图收起来,抢先应和了一句,他的思路,早已飞到那些即将开工建设的各处小灵脉上,一百枚三阶的投入,调配的人力和物资,可不是个小数目,前几日沈峻茂还和自己抱怨过大邑郡的流民无处安放,有了这笔投入,想必任何愿意动手赚钱的凡俗,都能找到一些营生吧。 送走王显道和郑鲁达二人,江枫再次沉下心来,修习了巨木壁垒技能半晌,才安稳的睡了一觉,待到朝阳冉冉升起,用过早膳,便请了上官博良过来。 “上官道友,你看下要找的,是否就是此人?” 江枫依照记忆,打出两道具象符,将自己印象中的晚晴形象,分别展示出来,前者是最早用莲花法器占卜所得,后者是在赤霞门浦江镇偶遇所得,两人形貌相似,但因为环境的不同,略有些差别,今日,上官博良就要开始着手帮助浅山宗构建小灵阵,为了让他安心,江枫打算将找寻晚晴的工作,尽快提上日程来。 “是她!” 上官博良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中人,他旋即拿出一张绘有晚晴的画卷,深吸了一口气,“她又瘦了好多,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过的好着呢,她是个多面间谍,不会那么容易死,江枫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过想想这或许会打击上官博良的斗志,在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江枫还不打算刺激他。 “我今日便开始帮你寻找,所有的小灵脉构建完毕,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三个月。”上官博良直言道,“在力宗的话,可能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但浅山宗缺少一些必要的材料,早晨郑鲁达来找过我,说了你的要求,如果尽量从浅山宗采购的话,时间要多一些,否则两个月便可完工。” “好,三个月也可,浅山宗贫弱,倒是给道友添麻烦了。小灵阵的构建,就从大邑郡开始吧。不论结果如何,我想在完工时付你工钱,不知道是否可以?”考虑到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的实际诉求,江枫便将开工的首个地点,选定在大邑郡。 “没问题,我不差钱,如果有晚晴的任何线索,都可以告诉我。如果找到真人,我付你灵石都可以。” 真是个痴情的人啊,这点和那个叶默一样,这个晚晴真是好本事。上官博良明显还没有从情伤之中走出,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叶默,是否能好点?要说“情魔”乃修士第一天敌,一点也不为过,通过分相术,江枫能看出这上官博良的法相也算上佳,就这么被晚晴耽误了,着实有些遗憾。 有心结,自然大道无法畅达。 不过这事情没法劝,自己这几天,不一样也惦记郑可仪的情况么?送走心事重重的上官博良,江枫委托王乙,发布了一个寻找晚晴线索的宗门任务,奖励两万门贡,如此不菲的奖励,相信门内的所有修士,在浅山宗附近,以及经由其他周边宗门的时候,都会刻意注意此事。 两万门贡,这想必是今年奖励最为丰厚的一个宗门任务了吧? 至于是否能找到,江枫不做念想,或许二十七枚三阶没法省下,不过也不知道那个叶默手中,是否有晚晴的东西呢,如果有,或许可以占卜一二。 该不该去赤霞门找那个叶默呢?如果找到,可能省下不少灵石的说。 江枫正犹豫着,瘦脸小厮张阳便来通报,有一位长宁商会的客人来访。长宁商会?江枫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窦锦秋。 第二百六十二章 行动策略 许久未见窦锦秋,他的修为似乎又有增长的迹象,心中暗忖对方修炼有道,佩服了三分之后,江枫问起他的来意,很快便了解了问题的梗概。 长宁商会在乐林城遇到了全福商会的公然打压?希望我能做个中人,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沟通一二,缓解与全福商会的矛盾,和气生财? 长宁商会进入金城派经商,江枫的确是最初的助力者,介绍了长宁商会会长窦锦帆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结识,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种介绍,源于双方各自的诉求能够吻合,引入地级的窦锦帆,无外乎当时魔影危机的威胁,以及平衡宗内各方势力的需要,如今,有着苏黎清背景的全福商会,打击长宁商会,背后又是什么原因呢?何况,如窦锦秋所言,在金城派宗门所在地天佑城的生意,并未受到影响。 “你应该知道全福商会的背景吧?” “知道,是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除此之外,苏家的产业,便大多由苏黎清的三女儿苏锦掌管,两者麾下的产业,能占到苏家直接控制产业的八成。余下,则由一些亲近之人掌握。” “只有长宁商会一家受到了影响么?” “这倒不是,原本只有我们受到了一些打压,但后来,另几家较大的商会,包括城主冷听涛的产业,也受到了波及。”窦锦秋如实的说道,“我大哥希望您能介入,将我们从这个名单中摘出来。” 摘出来?置身事外? 话说兄弟,你似乎高估了我的能量啊! 窦锦秋的描述,佐证了邱真真的汇报,也验证了江枫的猜测,长宁商会最初受到打压,可能与生意竞争有关,也可能是自己前往怒风峡谷,行踪被刻意泄密的主因,但后来,所有商会被无差别打压,这里面必然就另有故事,且可能原因各自不同。 结合窦锦秋和邱真真两人提供的线索,江枫已经初步推测出,苏黎清眼前的目标不在长宁商会,而是在制造混乱,迫使城主冷听涛做出应对,而冷听涛一方面迎娶钟家女钟韫,同时也在蓄积威名,并暗中寻找盟友,参与四方联盟,搞什么北木特别区,并诱使自己,向苏黎清提出乐林城西向的商路计划,如此种种,同样是在或明或暗的挑战苏黎清。 目的是什么? 试探对方的底线,抑或是逼迫对方有所让步?这金城派的局势,有坏到如此的地步了么?江枫完全无法理解,按说苏黎清没有男性子嗣,对于其他宗内地级修士有所提防,也情有可原,但他虽然说不上春秋正盛,但也不至于垂垂老矣等死吧,地级修士的寿命,还不足以为他提供周旋的余地? 身在金城派之外,他完全无法理解苏黎清的举动,不过窦锦秋既然求到自己这里,自己也不能无动于衷,双方还是有一份珍贵的情谊在,仅从私交来讲,窦锦秋这个忙,他也不能不帮。 不过眼下急匆匆的冲进这个漩涡谜团之中,也不是件好事,或许需要缓一缓,等待两者“神仙斗法”有个结果再说。 “这样,我先写封信给苏黎清,询问一二,看看是否能有些作用。不瞒你说,最近事务的确繁忙,我想至少要隔月,才能去一趟金城派,到时候再为你们亲自说项。如何?” 在窦锦秋迟疑的目光中,江枫拈起纸笔,斟酌了下用词,再次给苏黎清写了一封信,信中谈及了自己听闻长宁商会的近况,作为昔日的中人,自己很遗憾看到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不知道苏黎清是否可以帮个忙,为此事协调一二之类云云。 对于这封信,江枫说实话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苏黎清没必要给自己这个面子,最近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求助浅山宗的地方,条件不对等,交易自然也就无法达成。但同时,江枫也存了些许私心,上一封有关商路的建议,苏黎清还没有回复,自己再追加一封信,也算是刷刷存在感,变相的催促一下,至于苏黎清吃不吃这一套,倒是难说。 嘱咐王乙亲自将此信投递出去,江枫便备下丰盛的晚宴,招待窦锦秋,顺便问了问他修为上的事,也算小有收获。 “不如将商会的重点放到浅山宗和御风宗,我倒是可以帮忙。” 席间,江枫想起了之前与御风宗达成的协议,虽然这里面排除了非官方背景商会参与的可能,但引入一两个商会进入御风宗,从事不涉及第三方的生意,想必对方也不会拒绝,无商不活,新立的御风宗和浅山宗一样,什么都缺,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 “我会建议我大哥的。”窦锦秋叹了口气,“商会的事情我懂得不多,很少直接插手,还需要他来判断得失,不过我个人会继续追加在东湖郡的投入,张四喜在那里的经营做的不错,势头很好。” 好吧,好友总是有双面性。 江枫需要卖窦锦秋一个薄面,帮忙处理长宁商会的事宜,但也无法逼迫他做不懂的事,好在窦锦秋虽然无法当家作主,但还算有些身家,他说的追加投资,定然少不了,他这个态度,倒是让江枫觉得略有些亏欠,不得不暗自思考,未来如果真去了金城派,如何同苏黎清沟通的事情来。 金城派是一定要去的,只是需要从魏国进入,江枫想起萧明真委托自己帮忙求取的“幻梦魔心丹”,心道还需要尽早做出安排。 ………… 金城派,天佑城,掌门苏黎清的内宅。 今日只有小女儿苏吉儿陪伴在苏黎清身侧,帮助理清一众各地呈上的文件和奏案,近来宗内似乎小事不断,苏吉儿明显感受到文件数量的增加。。 “乐林城附近的奏报,相对以往,多了两成。” 苏吉儿将所有的奏报一一分类,给出这样的结论,金城派虽然以天佑城,乐林城,双龙城三城为核心进行治理,但各地的城主和副城主,但凡达到玄级以上,均可以直接呈递奏报到掌门处,这也是一直承袭下来的制度,并非这代掌门苏黎清的独创。 “这说明了什么?”苏黎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他喜欢听小女儿苏吉儿的分析,并且据此做出比对和判断。 “说明冷听涛在不断搞小动作。我手下的全福商会近来也在打压他的产业,他一直隐忍未发,可见心中必然有更重要的事。” “这个逻辑倒也说得通。”对于小女儿苏吉儿的行动,他是有所知晓的,也知道她借此在敛财,不过不论怎么敛财,都是苏家的产业,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苏黎清在有关乐林城的奏报中翻了翻,选择了一份红色的急报,这份奏报是有关宁塔城的事,城主刘洞冉私自前往赤霞门,结果遭遇亡命散修袭击,不幸陨落,按照惯例,希望任命副城主马定一承袭宁塔城城主之位。 “刘洞冉就这么死了?” 苏黎清不禁脱口而出,此人他有印象,胡子比头发多,并非四大家族之人,修为有玄级中段,虽然不擅争斗,但据苏黎清所知,逃跑的本事是一流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无故进入赤霞门地界做什么,是自己愿意,还是被引到此间遭受暗害? “副城主马定一的儿子,曾经受到过冷听涛的亲传。”苏吉儿及时的补了一刀,挑明了马定一和冷听涛的特殊关系。 “嗯?” 苏黎清皱起眉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此事确与冷听涛有关,那无异于直接挑战自己,之前他放出冷听风遇袭的事,并大肆宣扬,无外乎是引起自己的注意,谋求一个公道;迎娶钟家女,可以认为是向自己示威,谋取一定的威名和门内关注度;如果真的为了整合地盘,暗害了一名城主,那其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不论是否为真,此风不可长。 当然,他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有有心人呈给自己,并用来谋求一个新的职位。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份奏报,有个不怕死的修士荀三省,向自己建议,为雁栖岭余孽钟山谋取一个城主之位,说什么以安雁栖岭故地的民心,狗屁,要不是因为这人平素就喜欢乱说,还喜欢喷双龙城城主左子蝉的过失,还有点用的话,呈上这种奏报,他早就将其除名喂狗了。 让钟山当了城主,那作为钟山妹夫的冷听涛,不是更得意了? 不对,既然这样,不如让钟山去担任那个宁塔城城主好了,宁塔城距离雁栖岭故地不算远,就是有人望,也是归属于钟山,绝不会归于你冷听涛的,对了,还有前日那个浅山宗小掌门江枫的建议,修建乐林城到浅山宗的商路,这个好处不如也让给钟山好了,道路只修建到宁塔城便是,他只是名玄级修士,不但更好操控,又能夺取你冷听涛的声望,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念头一经形成,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怎么想,都是个不错的主意,另者,之前陷害冷听风的刘家人,也一直没有得到警告。据说冷听风是断了一臂,逃到乐林城的,可见刘家人,原本是准备下死手,为了转移自己嫁女的视线,竟然做出这种事,心机之深,也属罕见了。 又随意翻看了几封奏报,一众庶务和人事上的关系交联,让苏黎清瞬间有点头大,自从服用了那丹药,遇事常常有焦躁的感觉,虽然这是百药老仙明确提及过的副作用,但负面效果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啊。 莫急躁! 他想起了百药老仙的交代,多年的掌门经验让他轻易稳住了心神,又看了几封苏吉儿挑选出来的重要文件,心中便又有了个主意。 “将孙家的家主孙宝泰封到云台城,你以为如何?” “不错,孙宝泰刚刚晋升地级,从规矩上来看,可以服众,正好给刘家一个警告。毕竟按照排位,原本云台城应该册封他们才是。” “会不会太激进了?” “女儿觉得没有,父亲可以不给灵石,让孙家花费自身财力,将毒泉沼泽排干,再自行建造小灵脉。这样也算一个平衡,以孙家的财力,经营原黑水门的故地,需要至少五年的时间,方可整饬完毕,自然不会有心思参与宗内各家的争斗。” “这样也好。”苏吉儿总能说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点深得苏黎清欢心,女生外向,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一旦几位女儿嫁人,会不会和婆家人一起,收割自己这个孤家寡人。 “怎么,父亲,您不舒服?”苏吉儿看出苏黎清脸上的忧色,不禁询问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大姐苏琼的婚事而已。我原本让她嫁入刘家,但我听说你同样中意刘家的刘泗疆,可有此事?” “父亲,这……我是否喜欢不重要,只要为了苏家,我嫁给谁都可以,随时。”苏吉儿快速及时的表明了心迹。 “呵,瞒不过我的,你父亲我娶了那么多房妻妾,怎么会不懂这样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大姐苏琼嫁人的事情再议,你和你四姐苏雅,都是凡俗之身,坐看青春流逝,徒留伤悲,不如先行嫁人,你四姐就嫁给冷家的冷听风,你嫁给刘家的刘泗疆,婚期都定在七月二十,如何?” “七月二十,那岂不是……” “是很近,你要早做准备,生意的事情,都先放一放,明日我召集冷听风和刘奎一,定下此事。” “多谢父亲成全。”苏吉儿瞬间感觉心中敞亮了许多,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萦绕周身,芳心不禁快速乱撞起来,刘泗疆并非她的挚爱,但这个机会能够抓住的话,足以让她有机会做不少事情。不过,话说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夜色已深,苏吉儿小心告退,苏黎清休息了片刻,便在老仆权水声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服用了数枚强身健体兼有宁神效果的进补丹药。 水声,几件事,马上差执法长老蒲东来去做,苏黎清拢起宽大的浴袍,闭目养神的同时,发号施令: 第一,以扰乱市场为名,抓几个全福商会的管事,关三天便可,没必要审,同时把全福商会账上的灵石,八成拿走,送到我这里; 第二,抓一个刘家支脉家族的闲散子弟,打上谋害冷听风的罪名,将事情坐实,明晚之前杀掉; 第三,以里通外敌,密谋造反为名,抓捕宁塔城副城主马定一,立即处死,但祸不及家人; 另外,传我的命令,任命钟山为宁塔城城主,左家左明通为副城主,通知外事长老郑德方,让他与浅山宗联络,商议打通宁塔城通往浅山宗的商路。 遣散权水声,苏黎清这才定了定神,今日定下的行动策略,相当于警告了各家,又给各家一个甜枣,想必四大家族,能明白自己的用意,安心蛰伏一段时间。现在,寿元尚多的他,缺少的就是时间。将两名凡俗女儿嫁出去,相比自己之前定下的方案,看上去更合理,而她们诞下修士子嗣的概率,也很低。 余下的四位女儿,嫁到哪里好呢,他随意的翻看那堆杂乱的奏报和来往信件,无意中瞥见了下方的金城派周边形势详图,心中突然有了个特别的想法。 嗯?倒是个别具一格的新思路,不过现在还早,而且必须有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他摇了摇头,并未继续想下去,心中暗自为小女儿出嫁有些惋惜,缺了一个能参与机密的幕僚,他隐隐有些怅然,有得有失,金城派这条大船,稳最重要,在尝试继续诞下子嗣的同时,是时候追求下大道了,只是,需要勘破如此多的丹论,方能晋升伪天级,对于自己来讲,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好在周边几个宗门的掌门,修为似乎也并无进境的模样,尤其是一直潜藏在暗处的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只要他没有提升,便是一件大好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北部行上 赤霞门,辉耀城。 掌门曾宝贤,在裹在黑袍之中的独孤的陪伴下,一同送走了两名从未接待过的人族金丹来客,一名来自于天理门,而另外一名,则来自于灵笼商会。 “掌门,您为何拒绝他们的提议?”两人回转掌门内府,独孤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认为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曾宝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四名金丹,一名地级,如果我们再出一名地级修士,难道还不足以将涂山置于死地么?我个人相信他们还是很有诚意的,正如他们所讲,五人中的一人,有在涂山手下逃脱的过往,对于涂山这个人,了解度应该足够。” “我不是不相信他们做不到,而是相信他们能做到,所以才拒绝了这个提议。” “恕属下难以理解。” “加上我的弟弟曾宝骏,除非出现极小的概率,围攻暗算涂山,他都必死无疑。但是,你需要考虑下,涂山死后,落英门实力如果快速衰退的话,谁才是最大的得利者?是天理门,然后才是我们。” “通过上次的七盟会战,天理门成功的将势力延伸到我们七盟境内,如果不是涂山最后阶段疯狂了一把,通过决斗赢回了几城,那么天理门在七盟范围内,会更具影响力。倘若落英门崩溃,以天理门双伪天、十金丹的实力,瞬间吞并落英门绝大多数地盘,问题都不大。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得到什么?除了直面御风宗和天理门之外,或许能趁乱占几座小城?对于天理门占据落英门,不会引起什么反弹,毕竟他们都是人族为主,而我们是妖族为主,想要融合他们,只能徐徐图之,一块一块的撕下来。”曾宝贤继续解释道。 “也就是说,保留落英门暂时对我们有利?”独孤豁然明白了掌门曾宝贤的策略,这点他曾经考虑过,但还是第一次从掌门口中确信。 “没错,只不过要时时的去削弱他们,既要不影响我们西向的策略,还要让他们帮我们遮挡天理门的锋芒。至于灵笼商会,这次的来者,据我调查,乃是右使李隆简的手下,他们与天理门,有着密切的来往和渊源,是灵笼商会之中激进的一派,想要简单粗暴的处理涂山,也是正常的思路,但帮助他们,无异于给自己培养对手。” “但他们会不会抛弃我们,独立行动?” “也许,不过那样天理门的风险就大得多,除非他们动用伪天级修士出手,但那样就坏了规矩,除非正式的发动战争,涂山的那位云游不知去向的伪天级师叔到底死没死,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天理门恐怕也要仔细调查,才敢有所行动。何况,他们东面还有齐国需要防备,我去了齐国多次,能感受到他们对于天理门地盘的觊觎,在天理门设下三处别院,就是明证,这一点,想必天理门也清楚得很。故此,大规模的动作,不适合天理门,除非他们能在此事上,与齐国达成一致。” “那我们想办法提醒一下涂山?” 听掌门曾宝贤如此分析,独孤反而担忧起落英门的安危来,唇亡齿寒,落英门灭了的话,赤霞门现在的实力,的确难以直面天理门,不过域外势力想要独自吞并七盟这块缓冲地带,恐怕也会招来齐国和力宗的干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必,我再去一趟北部,御风宗想必对这种事情更感兴趣。他们唯一的三阶灵地就在霜居城,而霜居城濒临天理门,不论天理门是想暗算涂山,还是真正开战,他们都更需要为此间的变动担心。至于我们,只需要考虑一路向西的问题,并静待时局的变化,等有人先出手,再搅乱局势为我所用。” ………… 浅山宗,大邑郡。 江枫到达此处,第一时间便去探视了侍女郑可仪。已经觉醒的郑可仪面色红润,相比之前的凡俗之身,更加光彩照人。她的法相“五指飞空爪”属性九金一土,觉醒了本命法相技能“雷擒魔指”,是一种近距离的金系攻击技能,可以用雷电之力将附近一丈之内的目标吸附到身边并造成伤害,距离和威能,都与修为和技能层级有关,算是不错的战斗技能,只是这技能需要更多的技能配合。 她的修为现下只有灵级二重,短期内更应该注重提升修为,并顺带寻找适合自己的技能,从与“雷擒魔指”配合来看,要么选择更远距离的杀伤技能,要么配合一个近战的强力杀伤技能,前者可以先手,后者则在对手近身后,用于达成连击。 江枫留给郑可仪一枚三阶灵石,吩咐其根据需求,购置药性和缓的天材地宝,提升自己的修为,在灵级阶段,这种提升手段是最为快捷便利的。 “掌门,灵石有点多了。妾身暂时不需要这么多灵石的。” 既然已经成功觉醒了法相,成为一名修士,江枫也让她改换了自己的身份定位,不再以侍女的身份自居,虽然没有掌门夫人的名分,但她却已经享受最亲近之人的待遇。至于邱真真一事的真相,郑可仪既然没有问,江枫便没有解释,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内情为好。 掌门在自家人面前,也是要留点威严的。 “待你提升到灵级三重以上,便用余下的灵石,前往湛川,那里的条件艰苦,需要尽早做些准备,此间的事,如果有值得信赖之人,可以提前安排一下。” 江枫原本是想将郑可仪派往御风宗发展,但金城派突然吞并黑水门的事情,给了他一个警醒,浅山宗更需要关注的,是七盟境内的变化,并相机而动。御风宗这种庞然大物,即便分裂了,也不是自己小小浅山宗可以惦记的,既然魏国方乱,南下和原本东向发展的方针,才符合浅山宗的主战略。 次日,日上三竿。 江枫接见了郑可仪推荐的两女一男,都是她在此间网罗的最值得信赖之人,三人均是凡俗之身,法相均在五种以上。 其中一女一男为兄妹,出身龙骨镇,年纪均不大,刚刚过了二十岁,男子名洪希,面色有些惨白,据说生来便有些羸弱,但是诗书、道经、算学都甚精通,郑可仪建议将花店交给他打理,并顺带继续收集此间的情报,并直接汇报给明镜司; 女子名洪宓,虽然没什么特长,但记性甚佳,短时间内经手之物,过目不忘,容貌和身材均为普通之姿,在人群中很少会引发关注,她被要求留下来,配合哥哥洪希收集此间的情报; 另外一名女子,寒山派孤寒镇出身,今年十九岁,名李云蕾,擅长画图速写,描绘山川地貌,面色有些彤红,想必是经常被郑可仪派往野外,手脚故意不加防护,故此有些粗糙,看起来更像是山野出身的农人或猎户,很方便伪装。郑可仪打算将其带在身边,一同前往湛川,她也是三人之中法相最少的一人,只有五种,且存在优势法相,江枫暗自交代郑可仪,在继续考察一段时间后,可以赐予“羽龙化清丹”,看是否可以直接觉醒。 送走三人,直到夕阳落山,江枫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北部的孤寒镇,在得到“速成炼妖术”之后,他虽然有准备低阶妖兽,但因为保密的原因,一直未能尝试,孤寒镇的修炼道场,正适合进行此种隐秘之事,这也是他在罗川处理完一众庶务之后,急于北行的主要原因。 此外,在怒风峡谷遗迹之行,以及与司光皓的争斗中,他隐隐有了一些感悟,想要趁此机会,尝试下是否可以冲击下修为,提升一二。 想起司光皓,也不知道这粗眉毛小眼睛的家伙,蒙教的本事,是否能达到自己预期,想到这里,江枫倒是有些后悔没在罗川多停留几日,早点见识甄别一二。 ………… 浅山宗,罗川,蒙教司学堂。 司光皓双眉紧锁,看着眼前字迹潦草的名册,上面共有七十五名适龄的学童在列,而眼前这个大屋子里,却至少有一百名学童。 难道还有没有资格的家伙,混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身后的一名中年凡俗副执事,也是上任蒙教司执事章普乐的重要助手之一。 “我这里还有另一份名册。” 那助手陪笑着,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本名册,上面列有大约三十人,“这些人都是罗川的各个家族塞进来学习的,虽然年龄和流程不太符合规范,但都是自家人,而且蒙教是件好事,他们还有赞助蒙教司的日常费用,之前章执事便没有拒绝。” 原来不是进来混饭吃的,还是此间的“金主”。 这倒是让司光皓刮目相看了,他在力宗蒙教多年,蒙教学堂不论是公家还是私人开设,都不存在缺少费用的问题,在这浅山宗,倒还真是长见识了。不过这样乱来可不行,学员的年龄,水平,经历都各不相同,用同一种方法同一个标准,是没法因材施教的,更没法为浅山宗培养、遴选出合适的人才。 “今日就到这里吧。”司光皓朗声说道,惹得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唏嘘哗然。什么情况,先生才刚坐到那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句经文还没有念,今日就下学了?这新来的先生也太偷懒了,就连身边的副执事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说道: “司执事,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您要是……可以随便讲些见闻类的东西的。”要说司光皓是修士,而他是凡俗之身,他自然不敢过于冒犯,用词也注意了很多,但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今日的学课到此为止,明日上午考试,根据你们年龄和学识,将分为四个班,回去都准备一下,注意,可以带书过来,考试期间可以自行翻阅,但禁止互相帮忙作弊!” 啊?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台下的孩童和半大少年们,又是一片哗然!刚来就要考试,还可以带书?头一次听说,这是什么个套路?不过先生就是先生,听他的话就是了,他们很快便如鸟兽散,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 “孔执事,叫蒙教司所有的职员来,马上来!不来的明日便开除出蒙教司!托病不来的,有事来不了的也一样!” “是,我马上去!”司光皓旁边的孔副执事这才从方才的混乱中醒转过来,这命令……够绝够狠啊,不过他还算胆大心细,便低声问了一句,“不知道大人您有什么安排么,我好提前和同僚们知会一下。” “下午考试!我们也要考试,记得不能带书来!” 不能带书…… 孔副执事第一个头上冒出虚汗,在蒙教司的学堂里,照本宣科可是稀松平常的事,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交白卷了,最后一名恐怕要被踢出蒙教司了吧,没准,被掌门知道了,还会受到训斥也说不定。 得,我赶紧去吧,早点通知完,还能抓紧时间看看书,作为副执事,成绩太差,恐怕说不过去呀,他心中暗道。 ………… 大邑郡北部,夏日孤寒镇的风光其实甚美。 最低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夹杂以小片浅绿的农田,散落各处的村庄屋舍,一派田园风光;再往高处看,如泼墨溅落四散的灌木丛,混以半裸露的青色岩土,潺潺滚落鸣唱的山溪,相映成趣;继续向上,灰绿色的贴地草场,在戈壁间跃动跳脱的岩羊野鹿,偶然耸立成片的耐寒针叶山林,画卷再次随温度变幻,而沿着此处再一直向上,直到白雪皑皑的山尖,映在残阳的余晖之中,则又是另外一番冷冽无暇,金光辉映的别样景致。 江枫没用多少时间,就到达了在雪线附近的修炼道场,待到冬季,雪线会蔓延到更低处,让这里变得酷寒而冰冷,也会限制黑蛇之灵的活性,适合自己,以及执法长老王显道等人闭关修炼。 修炼道场日常有几名灰衣小厮负责维护打扫,都是庶务长老郑鲁达从罗川等地遴选的可靠忠心之人。江枫吩咐几人无需打扰自己,便独自进了为自己准备的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拥有普通的聚灵阵,只要填充数量不等的一阶灵石,就可以实现相当于一阶灵地到二阶灵地之间的效果,只是因为当时控制建造成本的考虑,这聚灵阵法的效率较低,范围也甚小,耗费灵石较多,不过眼下这种程度的耗费,对于江枫来讲,已经不算什么,要不是早有所准备,在大邑郡换取了一些散碎的灵石,身上原本仅有二阶和三阶灵石的江枫,倒是没办法激活这聚灵阵了。 静气凝神,清心了却杂念。 将带有“八卦小灵阵”的金玉耳环戴上,感受到周围灵气的浓缩激荡,江枫回忆起“速成炼妖术”的施展方式,心中观想法相,须臾之间,两丈高的青色葫芦虚影,在身边骤然显现,随着周围不太稳定的灵力乱流,缓缓震颤,发生轻微的铮鸣。 也不知道何时青色葫芦会如法相一般,变为黑金之色,或许还需要多多锤炼一番,望着葫芦之中氤氲光点构建的虚影,江枫心中不禁暗忖。 江枫伸手将灵兽袋中的朱红血蚁一一释放出来,这些血蚁已经饿了多日,但凶性尚在,一被放出,旋即冲向端坐在蒲团之上的江枫,江枫也不着急,玄级的气息骤然释放,那些缺少灵智的血蚁的身形陡然停住,层级的威压让其难以再行进寸步。 趁此机会,江枫手中灵力绽放,汇聚成缕缕的密匝丝线,一把擒住一只呆滞不动的朱红血蚁,将其抛入到青色葫芦之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北部行下 青色葫芦虚影半透,血蚁在其中似乎感受不到江枫的玄级威压,对于这陌生的封闭环境,挥舞触角,不断的奋力爬行,试图找到此间的出口。江枫不再犹豫,完全依照书中的记载,连续扔进去两只同样的朱红血蚁,青色葫芦之中,三只血蚁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七种药草被一一排列在江枫身前,这些药草均是大路货,年份不多,价值不高,一份的总价仅仅二十枚一阶灵石,将药草逐一放入青色葫芦之中,随着口诀的念诵,青色葫芦渐渐变得炽热,仿若置于炉火之上。药草之中的部分药力,随着热度上升,部分被蒸腾出来,汇聚在一处,纠缠成青蓝色的烟雾,又被三只朱红血蚁快速吸收,它们的身体边缘,渐渐有模糊融化的迹象,而它们的凶性,也因此被激发到极限。 不顾同类的限制,它们开始互相撕咬起来,残肢,翅膀和甲壳碎片不断溅落,与正常争斗不同的是,部分碎片仿佛具有灵性,快速的融合到它们之中最具优势的个体身上,不断湮灭、幻化,直到仅剩下一只造型奇特的血蚁,它环顾一周,吞下余下的残骸和所有药草残渣,身形又增加了三成,背后的短小翅膀,也因此变得凝实而厚重,相比之前的血蚁,似乎可以进行短距离的冲刺滑翔。 食指微弹,一滴精血被放入青色葫芦之中,那血蚁吞下精血,双目似乎略微清明了一些,江枫将青色葫芦虚影散去,那血蚁摇摇头,缓解了些许身形脱离葫芦之后的不适,望向江枫,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鲁莽的冲上来。 原本血蚁属于不入流的妖兽,三只血蚁,在速成炼妖术的帮助下,融合在一处,似乎接近了较弱一阶妖兽的水平。 去! 江枫感受到那血蚁借精血与自身建立起的心灵联系,命令它冲向坚硬的岩壁,那血蚁听令,不管不顾的直冲了上去,短小的前肢抓住岩石,一口咬了下去。 可惜了! 结果一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石壁仅仅被咬下拳头大小的碎片,这种威力,对付普通的灵级修士都不够!而且,除了噬咬具有毒性之外,它似乎没有任何技能。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毕竟此次用来试验炼妖的妖兽,属于最低端的存在,好在这妖兽还算听话,用来短暂吸引修士的注意力还是足够的,相比驯服妖兽,这种简易快捷的手段,倒是相当实用。 观想青色葫芦虚影,比炼化妖兽更耗费灵力,休息了一个时辰,江枫才再次施展速成炼妖术,将余下的七只血蚁中的六只,再度炼化为两只新的血蚁。 二代血蚁! 这是江枫赋予它们的新名字,望着整齐排列的三只二代血蚁,江枫不禁想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可以将这三只二代血蚁,再度炼化,成为一个更强大的个体呢? 心中这样想,便依法炮制,将三只二代血蚁同时抓入青色葫芦之中,同时投入最后一份药草,随着另一番争斗,三只血蚁的身形再度破碎,融合,渐渐聚成一只体型更大,翅展更长的个体。 去! 那只三代血蚁,被抛出青色葫芦,此番倒是省了一滴精血作为印记,那前肢变得略微粗壮的血蚁,再次向岩壁发起了进攻! 结果比之前要好上一些,真正达到了一阶妖兽的水平,两枚拳头大小的石块被它坚硬的上颚一口咬下,快速切成细碎的小块,可惜的是,这三代血蚁仍然没有任何技能,由于融合了江枫的三滴精血,江枫与之的联系更加紧密,指挥起来更加随性。 心随意动,三代血蚁振翅悬浮在半空之中,左右冲刺,看样子,勉强可以与一名灵级中段以下修士纠缠片刻,至于玄级修士,须臾之间恐怕就可以将其化为一堆残尸。不过相比最原始的朱红血蚁,这三代血蚁的变化,已经非常显著,倘若能有真正的一阶妖兽,甚至接近二阶妖兽作为速成炼化的基础,效果应该更好,甚至可能培养出能与玄级修士周旋,甚至与地级修士短暂对抗的存在,对于补充自己战力的不足,应有一定帮助。 至于使用最低级的朱红血蚁作为基础,即便江枫倾尽全力,也很难培养出强大的存在,三代血蚁也只是一阶,恐怕要七代八代,甚至十代才能培养出强大的可以作战的血蚁,即便算学粗糙的江枫,也能感受到这其中耗费精血,以及药草的庞大数量。 有时间必须调查下,何处有无主的,不被重视的低阶妖兽群落,且这种妖兽,没有化形的记录,捕捉猎杀不被北陆的宗法所约束。 怒风峡谷之中,成群妖兽的存在,便只有之前的环尾黑蚁了,其余成群聚集的鲜有存在,当然,也可以逐一猎取,比如雷霆蜥蜴那样的妖兽,甚至直接从商行成批购买,但自己没有蔡求真那么豪富,自然无法使用这种手段,并且,按照“速成炼妖术”中所说,不同种类的妖兽,可能会出现融合失败的情况。 将那只懵懂不知所措的朱红血蚁,饲喂给传达出饥饿感的三代血蚁,江枫将这速成炼妖所得的合成妖兽放入灵兽袋,转而将重点放在提升修为的事情来。 玄级六重! 这是江枫眼下的修为状态,只需再提升一重,他便可以迈入玄级高段修士的行列,但上次从玄级五重晋升到玄级六重,乃是黑蛇之灵从徒弟江之问身上获取了神秘的能量,进而反哺给自身的结果,如今,却没有这样的奇遇了。 黑蛇之灵最近不算躁动,在手头灵石宽裕了不少之后,江枫已从历届掌门的实录中,选取了一种痛感一般,消耗中等的“饲喂法阵”,用来缓解黑蛇之灵对自己修为的吞噬。故此,他的日常修为累积,倒是能留下少许,不被对方吸收殆尽。 黑蛇之灵之前吸收了晏殊佳打入自己体内的神秘气息,还吞掉了墨海树一个狰灵,但没有晋升到更高层次的迹象,在灵兽蛋的测试中,江枫已经探明了这一点,它只是变得挑食,尚没有发生质变。 清心符,安神符,清洁符。 如施展分相术一般,江枫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仪式感,在晦暗的石室内打坐六个时辰,摒除心中的种种杂念,让充沛且纯净的灵力涤荡自己的每一处窍穴,直到感觉身体轻盈,仿若与周围融为一体。 拿出二阶“食草地咕鸟”的蛋,感受到黑蛇之灵的渴望和欲念,江枫将蛋壳轻轻敲开,露出里面粘稠带有腥味的蛋液来,轻车熟路,将所有内含汁液仰头吞下,感受到腹中一阵火热,黑蛇之灵再度游弋盘踞起来,吸收着妖兽蛋的精华,只是与往次不同的是,它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只是保持了安静。 看起来,如果再有提升的机会,它恐怕就需要三阶妖兽蛋了。 不再管已经暂时无害的黑蛇之灵,江枫开始细思起自从准备进入峡谷,在大邑郡出发,与况书才一起扮作散修,一路磕磕绊绊,前往峡谷遗迹,再进入其间,探寻,斗法,求生,脱困,反击,争先,合作,猜想,验证,种种映像,光与影交织,在眼前和脑海中不断浮现,种种经历,不同的过往,在灵魂深处,在法相之中,在丹田周围,在周身各处,渐次沉淀,化作缕缕宝贵的历练。 这还远远不够。 墨海树的身影出现在记忆之中,狰灵入体的痛楚似乎在周身游走;蔡求真的剖析解读,直击心灵的分析,在耳畔回响;尹都的虚妄幻境,不明真相的神魂冲击,似乎就在昨日;楚家夜宴上简单粗暴的斗法,地级修士的围观窥视,都无不在记忆之中,形成种种深刻的烙印,又如残雪在暖风吹拂下消融,化作点点滴滴的阅历,无声的汇到历练之海当中。 呼! 大道在何方? 诸事烦扰,庶务缠身,我应该如何做? 我的诸般行事应该遵从什么样的守则才能一路向前? 宗门与我,孰轻孰重,孰先孰后,是我为宗门,还是宗门为我? 种种烦忧,重重疑问,在历练之海之中蒸腾而出,化作丝丝缕缕的困缚之线,将江枫所有的过往记忆,片片串联起来,更刺入记忆的深处,拉扯出无数的沉淀思绪,一时间,整个识海之中,万法皆飞,无数的影像和人物,遮天蔽日,混淆了所有识念。 有敌人,有朋友,有伙伴, 有徒弟,有爱人,有知交, 有过客,有思恋,有故人,有亡者, 有无法触及的高高上位者,有低头默默的庸俗凡人,有样貌稀松甚至无法回忆细节的模糊面目,也有让江枫怦然心动,难以自拔的倾世容颜。 他想起了义字当头,已入地级的朴铁信; 他想起了亲自手刃,死不悔改的岳溪山; 他想起了魂灵穿越,约定相助的楚弈鸣; 他想起了换掉手书,设计折服的王显道; 他想起了为兄报仇,两年之约的墨海树; …… 他想起了事无巨细,温润体贴的郑可仪; 他想起了冷面薄纱,千机暗算的余小曼; 他想起了谎言假道,欲杀不能的邱真真; 他想起了不敢触碰,泼辣无忌的萧明真; 他想起了短发圆脸,眼神嫌弃的晏殊佳; …… 他们无不与自己产生如梦幻真的关联,而身在核心之中的江枫,则因为无法承受其重,无法呼吸,像旋涡中的小舟一样随波回转,无法窥探其中真义。 他的牵挂太多! 他的残念太盛! 他的臆想太繁! 多到他的识海难以支撑,无法承受,谁为主,谁为辅,谁才是这其中的关键,我到底是谁,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会被如此多的东西撕扯,困扰,迷茫,我到底要通向何方? 无数的念头,从晦暗变得苍白,又泛起绿光,变得幽蓝如水,再蒸腾开来,转瞬间化为滚热的赤红血色,又被莫名的黑色雾气缠绕,变成一个个无法粉碎的杂念,一团团挥之不去的魔头,瞬间灌满了他的整个识海,体内的灵力因此变得紊乱,无序,身在漩涡之心的江枫,却无法感受到这明显的异变。 就在这时,江枫的储物袋轻轻浮起,灵魂的印记被一股莫名的霸道力量冲散,一个南瓜样的龙胆果从其中飘飞出来,随着一阵白光激荡,那南瓜碎裂成细微无华的粉尘,从一只手套之中,飞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古宝来。 正是永恒之塔! 那古宝飘到江枫身前,激荡起层层灰色的涟漪,身体已经开始僵硬的江枫,睁开了混沌迷茫的双眼,那涟漪再度扩散,直击心灵,将那无数乱飞的魔头,尽数粉碎,化为无色的液滴,坠落到历练之海当中。 历练之海随即变得更加充盈,饱满,平稳,无波,再无一点浪花兴起。 我怎么了? 江枫的念头重新变得通达,思路再度恢复清晰,对了,方才我似乎走火入魔了,考虑了太多,太杂,不同的欲念因此交杂在一处,超出了自己识海的承受能力。 就在方才,应是这枚古宝永恒之塔救了我! 望着仍然悬浮在身侧的永恒之塔,江枫很快便有了明悟,他伸出右手,轻轻触碰那缓慢转动,带着些许裂纹的漆黑盾牌,感受到丝丝寒意,心灵再次得以平复。 这古宝虽然没有什么主动的功用,但却又在关键时刻,避免了主人走火入魔,之前倒是没有发现。 呼! 趁着道心通明,江枫猛吸一口气,周围的灵气因而迅速变得稀薄,他将花费一枚三阶,提前购置好的数件天材地宝吞服,又将在利州城发卖楚安澜丹药,换取的“化脂融灵丹”吞下,感受到浓郁的药力和灵性,从其中遽然迸发,江枫捏碎数十枚二阶灵石,将周身灵气浓度再度提升,借以祭炼丹药和灵材,让其化作无色的溪流,注入到历练之海中。 历练之海再度涌动起来,已经平复的念头,思绪再度飘飞四散,不过有古宝永恒之塔的镇压,这些念头有序的排列起来,化作扣在一处的锁链,延伸到虚无之中,似乎连通了更深,更远的莫名存在,似与命运相勾连。 一个新的念头,渐渐占据了主流,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织事成链,聚贤成网,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没错,就是如此,所有的过往和未来,所有的朋友和敌人,都在这链、这网当中,真切的影响着我,在我和宗门一起奋进的过程中,只有不断的与他们相交,与他们汇合,摒除万难,才有更好的未来。 顺势而为,而不是逆之而动。 懂了!这便是我的方向,我的丹论! 冥冥之中,那连通到虚无之中的锁链,一股无形的磅礴能量从其中传导过来,直击心灵,让整个历练之海,彻底沸腾起来。 整座修炼道场,整座山峰,也因此铮鸣不已,震颤不息,仿佛勘破了命运与现实的交割,识海之中,无数的有若实体的黑色丝线,连通到遥远的虚空之中,在奋力拉扯着,在努力汲取着,引动着天道之力。 就在此时此刻,江枫感受到了提升的契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威逼利诱 晋升的玄机可能稍纵即逝,江枫不敢错过这宝贵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放下心中所有念想,任凭丹田附近涌出的灵气冲刷洗涤身心,周身的气息不断攀升,凝练,化作缕缕有若实质的金芒,刺透肌肤,深入皮囊中的每一寸窍穴,锤炼着,锻打着每一根筋骨,直到他真正感受到修为的提升。 玄级七重! 然而似乎还不够,在体内外翻滚不息的无主灵力仍然没有散尽,围绕在周身,紧密的包裹着,如凝胶般挥之不去,却又无法被已经接近饱和的窍穴吸收。 痛! 感受到筋骨被不断剥离,溶蚀破损又复原往复的痛苦,江枫试图通过挪动身形,来避免更多灵气的沾染,然而在局促的空间之内,连通到虚无之中的黑线,引动的力量仍在增强,无主的灵气无处不在,伴随着小灵阵的浓缩,那灵气迅速变得粘稠,贴在每一寸肌肤之上,让他旋即变成血人一般。 不好! 倘若不是有古宝永恒之塔护住自己的道心,恐怕这些无法继续吸收的灵气和力量,会再一次让江枫堕入魔道无法自拔,他有些后悔之前贪多,使用“化脂融灵丹”,否则灵宝释放出的无主灵气,也不会这么多,加上勘破丹论引发的无法自由操控的力量,更让这种窘境恶化。 怎么办? 除非冒险继续冲击更高境界,否则这灵气溶蚀,力量入侵,说不定会要了自己的命。无奈之下,江枫只能再次放开所有限制,任凭那些灵气和无主之力冲进业已接近饱和的身体,很快,原本体内运转还算流畅的灵气流,便被这些混乱的所在扰动,变得无序和紊乱。 啪!啪!啪! 忍住身体内窍穴被强行撑开的痛苦,江枫努力的控制着身体局部的灵力流,让其辅助无主之力锻打周身各处经脉,让其更加宽厚而富有变化,能够承载更多灵气,与方才晋升到玄级七重的水到渠成相比,这些经脉的再次扩张,并非得自战斗中的自然锤炼,而是完全的野蛮撑开! 大口吞下益气补血类的丹药,具有治疗效果的“暖魂木灵金栎”也悬浮在身侧,不断的修复身体因强行吸纳灵气,被无主之力侵入而造成的损伤,贴附在身体周围的灵气不断的被吸收,压缩进入体内,身体因而变得炽热灼痛的同时,周遭的压力也旋即变轻。 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变得血肉有些模糊的江枫睁开眼,看着周身已经被吸收殆尽的灵气,露出一丝苦笑,终于,还是冒险搞定了么…… 还未等他抽出闲暇来稳定修为,悬浮在身侧的古宝永恒之塔传来一声“叮”的铮鸣,那无痕的音波一打入江枫的体内,那原本残存的尚未扩张的经脉,再次蠕动起来,它们自发的吸收起经脉中残存的灵气,主动的向周围延伸着,深入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擦! 这是要干什么! 江枫慌了,心中还来不及震惊,就已经再次陷入到撕裂般的苦痛之中。原本强行吸收灵气,已经让自己的身体被灵气侵蚀的千疮百孔,此时此刻,在灵气吸收完毕后,身体又被古宝刺激,强行的在无富裕灵气的情况下,野蛮破脉,痛苦虽然已经因为方才的强行忍耐变得麻木迟钝,但灵气不济的情况下,他已经再次陷入到危机之中。 体内天材地宝和丹药中蕴含的精华,已经在方才的锤炼和锻打中耗尽,余下的释放变得缓慢而绵长,根本满足不了野蛮破脉的消耗,在强行捏碎五枚三阶的情况下,周围灵气虽然变得浓郁,但已经血肉模糊的体表,根本无法快速吸收这混有无数杂质的灵气。 再这样下去,自己不死也会残疾! 古宝啊,古宝,你究竟要干什么! 心中响起无数无奈而痛苦的呼喊,趁着神志还算清明,江枫心如电闪,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待到自己醒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储物袋中已经没有任何有效用的天材地宝,余下的丹药,也没有对修为有所增益的,就连法器本身,除了会让道心清明片刻之外,也没有任何可以缓解或阻断体内变化的存在,体内的灵气仍在不断的随经脉破开而弥散,江枫已经感受到灵气不济带来的昏沉和疲惫。 不行! 他旋即瞥见了灵兽袋之中的“紫电语魂鸟”,心中一道灵光闪过,瞬间仿若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的苇草一般,将“紫电语魂鸟”妖兽蛋拿了出来。 “黑蛇!快救老子一命,将之前吞噬的修为,释放一部分给我!快!”江枫急切的喊道,同时灵识在脑海中,释放了同样的命令给黑蛇之灵。 黑蛇之灵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判断出了江枫并无生命危险,也许只会修为倒退,它仿若熟睡的无害孩童一般,静静的盘踞在丹田之处,只是略微动了动身体,提前吸收了周围的灵气自保,将原本已经灵气寡淡的体内,变得更加空虚。 该死! 这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臭蛇! “如果你见死不救,我现在就吞下这枚‘紫电语魂鸟’,咱们一起死!”江枫将那枚有毒的妖兽之蛋放在身前,抵近了黑蛇之灵盘踞的位置,这一刻,他能感受到黑蛇之灵深深的厌恶情绪。它的双眼立刻变得彤红,如临大敌,只不过反馈过来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将这妖兽蛋视为敌人,而是将江枫这个宿主作为敌人。 “你这笨蛋!现在分不清主次么?” 江枫心中吐槽,“别忘了,我死了,你也一样什么都没有……”说出这句来,他旋即意识到不对,当初沈峻茂要死时,那团黑气如果不是被自己的黑蛇吸收,恐怕会自动归于虚无,回到它原本的所在。 也就是说,黑蛇之灵虽然被困在这里,但并不会因为宿主的死亡而死亡,它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或者说,它虽然被契约之力限制在这里无法自主离开,但宿主死亡,或许对它来讲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这倒不一定,江枫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如果真的如这样的话,黑蛇之灵只要敞开心扉的努力剥夺宿主的灵气和历练,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宿主死亡,便是最直接痛快的解脱方式了,而现在很明显并不是这样。 “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下次给你吃三阶妖兽蛋!”见黑蛇之灵虎视眈眈,不为所动,江枫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劝说方式。 威逼利诱! 想必总有个有效的吧,除非黑蛇之灵真的灵智太低,无法理解这种补偿条件。果然,在听了这个“善意”的劝说之后,黑蛇之灵终于动了,缓缓的释放出阵阵浓郁的蓝光,将周围寡淡的灵气变得凝实,沿着手臂涌进每一处窍穴,很快缓解了强行破脉造成的灵气匮乏。 呼! 一个时辰之后,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处,都重归掌控,江枫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体。 玄级八重! 不知道算是因祸得福,还是否极泰来,但晋升的身体不会撒谎,他现在身体还十分虚弱,不敢贸然释放气息,但八重的修为是没有丝毫疑问的,只是体表的溃烂损伤,还有凝实在体表的浓重黑泥,让这次修为的提升变得异常狼狈。 黑蛇之灵已经再次回到右臂之上,它的身体因为帮助江枫,变得缩小了一圈,但炯炯有神的双目,并没有任何示弱的意思,仿佛在等待江枫随时兑现承诺一般,他的体表,在与江枫的对视下,发生如针芒般的幽幽蓝光。 别想再威胁我!江枫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层意味。 “师父!”原本一直躲在黑蛇盘踞处附近斑痕之中的江城子,一个跳脱,主动的离开了江枫的手臂。 “还算你有点良心。” 江枫一边稳定修为,一般承受着“暖魂木灵金栎”的治疗,同时吐槽道,其实这次提升,因为雪顶道场地处偏僻,有人来捣乱的概率不大,他便没有放出江城子护法,而是选择将其留在手臂之内,想不到,慌乱之中竟然出了如此尴尬的纰漏,先是灵气过多,身体无法容纳,后是灵气寡淡,身体无法承受。 “臭黑蛇似乎生气了。”江城子喃喃的说道。“你方才答应它的条件,难不成不算数?”除了吃饭睡觉,江城子一直都在江枫身边,自然对方才的经历清楚得很,只是突发走火入魔,又灵气空虚不稳,即便他方才出来帮忙,也是毫无用处。 “无妨。”江枫收起“紫电语魂鸟”的兽蛋,感受到黑蛇之灵的敌意渐渐消散,才再次使用清心符,安神符,清洁符,除去体表的污泥和杂念,细细理顺方才冒险破脉以及被置身于危险之中的种种得失来。 “你怕我死,又觉得我提升太慢,过于求稳?”江枫将古宝永恒之塔捏在手中,忍不住自然自语的问道,这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态。 然而古宝永恒之塔没有任何回应,仿若它根本不在江枫手中,直到江枫自嘲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感觉我配不上你”,它才释放出丝丝缕缕的温热,似乎是在做肯定的答复。 “该死的嫌贫爱富!” 江枫用力的将其掷在修炼密室的冰冷岩壁之上,发出铿锵的磕碰声,连续三次,直到击落些许的碎石,才发泄完心中的阴郁和不满,再看那黑色小盾,表面毫无损伤,但裂纹变幻了形状,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 “好吧,我是修为不济,相比晏殊佳那个天才,委实差了点。” 江枫捡起古宝,低声自言自语道,“被你强行提升修为,差点死在这里。”他之前万万没想到这古宝能突破储物袋的限制,救护自己于入魔之中,更加想不到这东西能催动体内的变化,逼迫自己冒险强行提升。 人言伴君如伴虎,我这是手握重宝,还要时时提防被暗害呀! 这“眼光势力”的家伙,看起来还要收好才行,或许遇到更合适的天才当然,估计要比晏殊佳强上不少丢掉自己这个临时主人也说不定,江枫想了想,没去理会已经碎裂的龙胆果,只是将晏殊佳给予的手套拾起,重新套在古宝永恒之塔之上,将其扔入了储物袋,用几坨味道浓烈的普通药草盖住。 给你点时间反省一下! 以后但凡遇到年少有为的天才修士,必须要小心一点才行,特别是冲关之时,不能有资质上佳的修士在侧,这可是个可能随时叛主的家伙,当然,在遇到更好的主人之前,它还是足够忠实的,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就没有见到它背叛元楚尊者,投靠其他人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我太差? 江枫自嘲的问了自己一句,但心中总是不愿给出肯定的答复。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自己不但成功踏入了玄级高段修士的行列,还多了一重,加上理清了自己未来丹论的梗概,大道可期,可喜可贺。便不再纠结于过往和细节,第一时间打坐休息,开始稳定起自己玄级八重的修为来。 他原本是打算晚些时候前往金城派寻找“百药老仙”的踪迹,帮助萧明真获得丹药“幻梦魔心丹”,但现在既然修为提前一步提升,可以适当考虑将此事提前一些了。 ………… 金城派,天佑城。 掌门苏黎清分别召见了麾下的两位地级修士,冷听涛和刘奎一,并强势的为两位凡俗女儿定下了婚期,两者均会在七月二十同时出嫁,并拒绝了一切“准备不甚妥当”的托词,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在近两年的宗门决策中,还是首次。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婚礼将同时在天佑城的两个相隔甚远的街区举行,对于金城派所有有头有脸,且无需戍边的修士来讲,是否亲自去参加,甚至先去哪场酒席报道,都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题。 是与冷家,还是刘家更为亲善,是时候做一个选择了。 不得不说,掌门苏黎清还是技高一筹。 冷听涛一回到乐林城,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幕僚李儒林等,一同商议应该采取的对策,结论是毋庸置疑的,这婚礼无法拒绝,何况他的弟弟冷听风对于这场婚事,早已经迫不及待,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论从何种目的出发,都不应该阻止此事。 于是问题就在于,怎么能在声势上,压过刘奎一一头? 这太难了,在与多家有姻亲关系的刘家面前,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败局。即便是现在,自己之前苦心营造的一切优势,都被苏黎清轻描淡写的化解。 钟家女虽然嫁了过来,但钟山竟然被授予了宁塔城的城主,虽然规模与乐林城不可同日而语,但好歹也是个可以自主决策,安身立命的一城之主,而自己拉拢的马定一,竟然被隐秘的处死,现在其家族中人,已经被变相安抚,反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就连自己谋划的西向通往浅山宗的商路,也被苏黎清委派钟山和外事长老一同参详,原本自己可能谋取的声望,尽数被钟山这个“自家舅哥”剥夺。 实在是高啊,不愧是久在掌门之位的老狐狸! “大人,我们也并非一无所得。”李儒林的劝说打断了冷听涛的碎碎念,他指了指地图中宁塔城和乐林城的位置,“乐林城到宁塔城的道路,本身就接近畅通,即便只打通了宁塔城通往浅山宗的商路,对于我们来讲,只是饶了点远路,结果不是一样么?” 对啊,不是一样么? 冷听涛瞬间清醒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或许过多的在乎虚名了,苏黎清此举,虽然打击了自己的声望,甚至分化了一些愿意聚集在自己手下的修士家族,但对于自己的长远计划来讲,并没有什么损失,他旋即想起了在浅山宗罗川达成的四方协议,自己需要的,是静待时机,伺机而动,而不是马上站到苏黎清的对立面。 至于这个靶子,还是让刘奎一去做吧。 “通知我们自己人,如果和你们几人没有什么姻亲关系的,婚礼那天,一律先去刘奎一那里去报道,是时候让他们分担下我们的压力了。” 冷听涛旋即心情变好了很多,他打算今晚去弟弟那里叮嘱一番,给他些压力,同时给些好处,适当威逼利诱一下,让他大婚之后,心无旁骛的尽力耕耘一二,早点诞下子嗣,苏黎清想那么轻松的化解自己的攻势,可不能让他那么自在,一旦局势生变,倘若自己手中有那么一些苏家血脉,或许能拉拢更多的人到自己麾下,这才是实打实的实力。 ………… 七日过后。 江枫的修为终于稳定下来,出了洞府,但见雪顶之上,数百道陈年积雪坠落的痕迹犹在,想必是自己勘破丹论时的成果。他的脑海旋即变得通明一片,山巅冷冽的晨风拂面,自动忽视了仆役们更加畏惧的目光,他御起怒风如意飞舟,南向而去。 如今修为已经提升,是时候补充下战力的不足了。看起来,是到了去赤霞门浦江镇的时机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神来一指 江枫从浅山宗最北端的孤寒镇出发,前往赤霞门浦江镇,一路行来,他对北木郡以及周围几个城池进行了粗略的调查,从周围山川地势的情况来看,即便未来成为“北木特别区”,北木郡也会如自己所想,成为此地的核心区域,故此,早点围绕北木郡进行初期布局,尤为重要。 此地南部的新德镇,江枫已经将其列为十个准备建设小灵脉的集镇之一,想必对于维持当地人气会有些作用,但还远远不够。在与灵笼商会的矛盾暂时缓和后,北木郡已经开工建设,从空中向下望,一派忙碌混乱的景象,待到一切秩序井然,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必须尽快围绕此地做点什么。 新德镇多平原,少山地,或许可能通过免费赠与土地的方式,吸引大批流民进驻,这有利于快速充盈此地的人口,为未来的北木特别区做好准备。不过,在流民甚多的情况下,必须有强有力的修士用于弹压,避免生乱。 玄级修士? 思忖了片刻,发现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目前在大邑郡辅助沈峻茂镇守,从覆海门投奔浅山宗的魏若齐,已然委派其负责冬季登仙大会相关事宜,且负责北木郡的也是魏家人魏婕,虽然现在无需为魏家的势力扩张过快担心,但贸然在北部重要岗位上委派如此多的魏家人,恐怕吴家,郑家和王家,未免心怀芥蒂,此地的最佳人选,应是出自三个支脉家族。 不得不说,这是平衡的需要。 看起来,便是年轻一代之中,王彦之,郑轶雨,吴天德到底谁能领先一步了,不过吴天德这小子的话……倘若他脱颖而出的话,委派他看守新德镇,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想到此处,江枫未免隐隐有些担忧。 到达赤霞门浦江镇的时候,已经入夜。江枫借助影子的侦查探视,蹩进了浅山宗设置在此间的医馆。 医馆的负责人仍是郑鲁藩。江枫简单问询了几句,并未得到有用的情报,便准备休息,计划明日再考察此间的种种情况,以及问询徒弟江之问修为的进展,不料江城子竟然将江之问捉了过来。 “师父”江之问精神倒是不错,上来就告了一状,“师兄突然在我面前出现,吓了我一跳,害我炼废了一炉丹。” “你看你明明在打瞌睡!”江城子吐槽道。 “那是你不懂炼丹,我发明了一种‘龟速炼丹术’,可以用文火慢慢的炼,晚上无需在旁边守候,更不会出现炸炉的情况,只需三个时辰查看一次便够了,所以我就在旁边睡觉了,然后你突然出现,吓得我一踢腿,将丹炉打翻了。” “我才不信,你个狐狸,能有那个天赋?” “师父,您给评评理,师兄他笑我。”江之问说不过他,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江枫。 “拿一枚你依照此法炼制的丹药来。”江枫无奈,都是徒弟,还得一碗水端平,话说江之问这孩子,在这怎么学会告状了,难不成是郑鲁藩教的? “是!”江之问从怀中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青色丹药,“这是我炼制的一阶益气补血丹。虽然比快速炼制的大上一倍,但效果一点不差,而且味道也不错。” “味道不错也什么用!”江城子给了他一个醋栗,“一晚上只能炼一炉丹的话,怎么能赚到钱!” “师父也没说要用这个赚钱啊,而且,‘龟速炼丹术’不需要一直看着,我可以同时炼六炉丹,晚间炼制,明日起床后再一一收取便是,什么都不耽误。” “嗯,不错。算你还算努力,但把精力都用在这种事情上,无功也无过。”江枫将益气补血丹嚼碎,的确如徒弟江之问所讲,味道确实不错,入口有种陈年果脯的感觉,药力也和普通品大致无二。 “修为方面,可有进境?” “没有……”听闻此言,江之问不禁惭愧的低下了头,声音旋即变得细如蚊呐,“此间没有灵地,而且也没有人能教我修炼,就是炼丹术,此间的师父也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事情不怪你,既然你已经习得初阶的炼丹术,便与你师兄一样,与为师同行吧。”江枫此番到赤霞门,另一个目的就是将江之问带走,另外为其寻找机缘,在教授徒弟方面,他作为师父,倒是有些惭愧。 不经意间,分相术打在江之问身上,这才惊异的发现,他原本空无一物的灵池之中,竟然多了一个长圆形的存在,那东西带着层层褐色的粗糙外皮,正是一枚浦江芋头。 “问问,你是不是偷吃了不少浦江芋头?” 江枫忍不住问道,这芋头是此间的特产,且本地人为了获得强劲的身体,很少会给外来人食用,提供的卖品,都是假借其名,产自周边地区的假芋头。 “师父,你咋会知道?”江之问一惊,旋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其实也没有偷吃,我就是常去山边转转,找了点无主的芋头尝尝,蘸着几种特殊灵果混合制作的酱汁,很好吃的。” 嗨! 江枫叹了口气,这孩子,没有人管,心思都用到什么上去了……不过这事情倒是诡异,原本江之问法相之中空无一物,甚至江枫一度怀疑是缕特殊的光,但如今因为食用芋头,被这奇妙的,能引发法相丛生的物事占据,倒不知道是好是坏。 “吃了之后,你有什么特殊感觉么?” “也没什么特殊感觉,根本没有本地人说的那么神奇,我的力量一点增长都没有,不过,倒是练成了一门特殊的驱物术,师父,师兄,你们看!” 江之问信手一指,两人身侧的墙壁,顿时裂开了一道拇指粗细的纹路,从墙角直通屋顶,随后他随手一挥,那缝隙再次合拢,紧紧的粘连在一起,仅留一道细微的裂痕。 “不过只能让物品开裂,对于修士效果一般。” “对为师试试!” “我……我可不敢,师兄,要不你来陪我试吧?”江之问抬头,露出一口小虎牙,得意的笑着。 “试就试,来来来,我不就不信我一个灵级八重,会怕你灵级五重。”江城子退后一步,大大咧咧的站定,挥手示意江之问尽管来试。 “好!”江之问摆好姿势,抬起手来,准备施法。 “慢!”江城子想了想,从随身背包中拿了一副似乎为一阶法器的无袖护甲出来,套在身上,“这回来吧!” “好!我来了!”江之问再次信手一指,但见江城子的两腿,瞬间被莫名的力道牵引,向两边劈去,江城子倒是反应快,双手快速拄地,向前翻滚一圈,站定后向后猛然跳脱,瞬间幻化成原形,短距离飞掠到门口,又恢复成人形。 “问问,你不按规矩来,为什么不试我的上半身!我特意穿了件护甲帮你测试力道!”江城子责怪道。 “你以为我年纪小就不懂事么?你上半身有件护身法器,肯定效果不好。而且,我这本事用在双手和双脚上,效果更明显。” “的确如此。” 江枫突然意识到,江之问因为滋生法相而获得的新技能,倒是有些实际作用,在战场上,如果能猝然影响对手的行动,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只不过这力道,目前威力似乎还小了点。 “你练了这技能多久,可有进步?” “没,好像只有吃更多的芋头,才会更强大。而且,自从领悟了这个技能后,我试了一下,没法学习新技能了,是不是这样我就成一个废人了?”江之问谈起这个面有苦色,这个莫名其妙的技能,与他的期望并不相符。 “也不错,不如叫做‘神来一指’吧,不要灰心,这是个不错的技能,为师武技一般,但也可以通过法器来补足,况且你才灵级境界,待到玄级,还有机会。”江枫帮问问理了理他杂乱如蓬草的乱发,安慰道,“要相信师父。”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江问问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江城子却伸出手,“问问,还有没有芋头吃,我还没有吃过呢!” “芋头只有问问能吃,你师弟体质特殊,你我都不要尝试!此物可能会滋生多重法相,长期服用,对于修士来讲,可能不会有什么好处。” “是!”江城子无奈的撇撇嘴,只好将问问拿出来的半块芋头,又塞了回去。 “如果离开此间,恐怕需要有种植芋头的方法。否则,你这本领倒是荒废了,今晚先休息,明晚你二人,随我去探一探这芋头的奥秘。问问,你可有这里芋头分布的详图?” “有的有的。” 问问赶紧点点头,拿出了一张标志清晰的莎草纸,上面林林总总的标出了至少二十处位置,哪里是有主的,哪里是无主的,哪里经常有人看守巡逻,都一清二楚。 果然是做贼的料,不愧原身是只狐狸。江枫心中既惊又喜。 一夜无话,次日,江枫先是化为江小白的模样,敛藏修士气息,观看两位驻店医师帮忙治疗此地最为常见的病症“失眠”,使用的自然是“四灵润魂丹”的弱化加改良版,服用之后,会沉睡三日,这个要求,原本也是江枫特意的安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到此间采撷所需的残法相,在浦江芋头的刺激下,此间凡俗人士的法相之中,会大量滋生残法相,且不会互相纠缠,对于江枫来讲,正是最好的“宝藏”。 两人的残法相如之前所见一样,繁多而驳杂,江枫在一旁审视了片刻,认出其中七成左右,余下则无法分辨出种类。 法相品类以药草,杂物类居多,法器,灵宝,炼器,丹术之类为少,江枫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采撷合适的残法相,炼制对战斗有所助益的魂器,攻击类最佳,另一方面,是为了祭炼古宝,寻找野鬼根藤,夜神果这两种残法相,并借助魂器,同“如意金瓜”一样,直接获得这两类材料。 有郑鲁藩做背书,江枫找了个观察病号,改良药方的借口,屏退两名医师,江枫动用分相术,从两名普通凡俗法相之中,各自采撷了一枚“三耳鸣金锣”,属于两者共同拥有的偏战斗类的残法相。同类残法相,在生成魂器技能的时候有些优势,金葫之中,目前已经有了一滴来自郑可仪的“紫云夜光草”残法相,故此,余下六种,江枫希望能是同一个种类,再不济,不超过两个种类,且希望尽量是战斗类,当然,战斗类法相也可能生成垃圾技能,这个就看运气了。 送走两名病号,江枫休息片刻,在晋升到玄级八重以后,分相术的消耗,对于江枫来讲,已经不算严重的负担,只不过,分相术至今没有升级到更高境界的迹象,看起来,还是用的太少。 “平日里,病人多么?” 江枫琢磨着什么时候能采撷到足够的残法相,便问询两名医师,浦江镇人并不多,每个病人江枫又不敢过多采撷,自己并非恶人,拿取对方无用的残法相可以,但危急无辜者的生命这种事,他还是做不来的。 “不多,今天两人,已经算多的了,平素两三天,一般会有一人,当然适逢归乡或者大集时,也有病人多的情况,最多的一天,来过四人。”医师的回答让江枫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样可不行,采撷法相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在此间干等,耗费太多的时间,不论是宗内事务,还是金城派之行,都等着自己呢。 有了,他旋即有了个主意。 “去挂个牌,今日店庆,半价。” “可是,我们好像来了并没有一年的样子。”一个青年医师忍不住问道,他并不知道化成江小白模样的江枫是掌门,整家店,只有郑鲁藩、江之问,以及江之问的炼丹师父知道江枫的身份,余下只以为他是郑鲁藩的好友兼药方的拥有者而已。 “今天是郑鲁藩的生日,不值得庆贺一下么?” “牛道长,这……”这名年轻的医师瞧瞧江枫,心道你怎么乱说,不过他不敢做主,其实他哪是什么医师,此家医馆,只治疗失眠和跌打损伤,他这点本事,都是郑鲁藩找人简单培训,用来忽悠人的。 “今日的确是我的生日。” 在一旁的郑鲁藩闻之脸色也是一变,但赶紧随口应和道,“我都忙忘记了,今日看病半价,赶紧去挂个招牌,正好牛道长也在,多瞧几个病人,有助于他改良我们的方子。”牛道长是江枫的假身份,郑鲁藩在手下人面前,一直这么尊称江枫,毕竟越多的人知道江枫的掌门身份,风险越大,一个掌门出现在另外一个宗门的地盘上,还假冒医师行医,这里面没有阴谋,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好,我这就去!”年轻的医师不再犹豫,赶紧出门办事,他和另外一名医师,都是按治疗的病人数量拿薪俸,多看几个人,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果然,招牌挂出去之后,很快就来了九名病人,其中六名希望治疗失眠的症状,两名则是普通的跌打损伤。 这几名病号却有点特别,江枫用分相术一一打量,发现其中一名,从法相上来看,并不像是本地人的模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夜探浦江 这名病号的特殊之处不止一点。 首先,这个葛衣粗布,乞丐打扮,约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半大少年,与其他五名病号并不站在一处,而且还与其中两名怒目相向,似乎有些仇怨未消的模样; 另者,他的法相并非丛生,而是地道的双法相,这说明他不是浦江镇的人,或者没有资格食用浦江芋头这种能增长力气的特产。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是,江枫在他的双法相之中,发现其中一种,正是自己想要寻找的“野鬼根藤”,之前两名病号丛生的法相之中,都没有发现此物的存在。 年轻人上臂略有受伤,似乎是骨折了,背部也有不少淤血粘连在破损的袍服之上,像是刚刚被钝器所伤。 “不要给他治,他是外乡人。”还没等几人询问,人群中的一个牛眼的年轻人就吼了一嗓子,指了指葛衣粗布的年轻人,“他还偷我们的芋头。” “我只是饿了。”年轻人争辩道,“等我挣了钱,我会还你们的。” “饿极了就能偷么,还?你打算用什么还?” “行了,行了。”人群中年纪最大的老者伸出手来,将牛眼年轻人凌空指向对方的大手拉了下来,“他没偷成,你打了他,算是扯平,我们浦江镇还是讲理的,年轻人,你自己治伤,我们也不追究你的责任,这事就算两清了,可好?” “哼,没有王族老说情,我打死你!”牛眼青年还欲上前,却被郑鲁藩拦下了。 “怎么,诸位是来看病的,还是打架的啊?” 江枫借着他们争吵的空当,暗中和郑鲁藩说了几句,让他将这少年留在店中,“野鬼根藤”是否真的稀有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见过便不好错过,这人既然是外乡人,倘若根底清白,留下来考察一下,帮助他觉醒,也算是为宗门新添一名修士,不算坏事,何况另一个法相“木华冷月刀”,算是正正经经的战斗类,此人除了年龄略大,不能算太差。 有了医馆馆主郑鲁藩的介入,事情很快便迎刃而解,毕竟大家确实都是奔着便宜,赶来看病的。并且那位王族老还是位老客户,便于说和。 于是该治疗失眠的治疗失眠,该包扎伤口的包扎伤口,江枫仍然跟随一名医师采撷残法相,得到两枚“荡云鸣凤刀”残法相,“三耳鸣金锣”也发现一枚,余下之人,则没有合适的,虽然法相丛生,但碰巧能找到这么多同样种类的,也算非常走运了。距离凑足七枚残法相,尚欠缺一枚,本着宁缺毋滥,减少结果随机性的考虑,江枫放弃了随意采撷一枚残法相的打算,准备接下来在此间停留几日,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那名偷盗浦江芋头的少年,被郑鲁藩劝说留了下来,职务是看家护院,打扫忙闲,此人名赵源,自己说是赤霞门人士,但从口音上来看,应是雁栖岭出身,说自己是孤儿,但从言谈举止之中观察所看,至少应该出自小康之家,虽然信口雌黄,但也不像是奸诈之人,总之用郑鲁藩的话讲,看不透! 嘱咐郑鲁藩将此人留在此间,仔细观察品性,依样画葫瓢学些医术,间或看看是否有些其他天赋特长,郑鲁藩虽然对于掌门留下一个少年凡俗有些意外,但掌门就是掌门,他自然要遵从命令,并且毫不犹豫的执行。 休息半晌,直到夜幕降临,江枫才唤来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三人准备夜探浦江,寻找令浦江芋头产生特殊作用的源头。 从此间的地貌来看,江枫事前已经排除了流经此处的河流是此中原因的可能性,周围各个城池的芋头,都没有此间的功效,说明源头,还是在“土”上。 三人由江之问带路,轻车熟路便到了其中一处无人看守的芋头田,这芋头植株有一人多高,郁郁葱葱,长势正旺。修士躲在田中,倘若敛藏气息,不虞被凡俗发现,不过一旦动起来,不加持隐身符?的话,还是会被路过打更之人发现,江之问选定的这条曲折的道路,看起来并不偏僻,但却鲜有人走,倒是件怪事。 “问问,你放风,我和师父查探一二。”江城子拍拍师弟的头,以“长辈”的身份,小声的交代道。 “好的,”江之问左看看又看看,并未进芋头田,而是躲在一丛小叶的矮树之后,“不过,师兄,你别挖芋头,这块田现在还没有结芋头。” “哦。”江城子讪讪的将已经伸进土中,想要找一块大芋头的手拔了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想看看这土。”他装模作样查找异常般的嗅了嗅手中的泥土,却闻到一股呛人刺鼻的味道,差点没晕过去。 “忘记告诉你了,师兄,这块田昨日刚刚施过肥。” “施肥?” “就是大粪!” 噗!江城子差点没吐了,有心使出一张清洁符,但又怕符?的微光引人注意,只能在草丛上厌恶的擦了擦,这才转身看向师父,但见江枫已经暗自攀上了附近的小丘,想要从高处打量这附近的情况。 没什么特殊之处! 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所在。从田间的泥土来看,除了大小不等的石块略多之外,与浅山宗农田中的泥土没什么本质区别,就连农人使用的肥料和种植技术,看起来也一样粗陋,鲜有特别之处。 借着黯淡的月光,他又将江之问所画的浦江芋头分布图拿了出来,查看此间周围的特别之处,但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你们两人会挖洞么?” 江枫最后判断,还是泥土的差别,只是,并非肉眼所能识别。 “不会……”江城子和江之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附近有井么?” “有的。”江之问点点头,“那边两家农户房后,就有一口新井,是最近才打的。师父,我带你去。” 三人身形低伏,很快便到了井前。井口不大,三人的身形均无法深入其中,江枫便放出没有实体,不受狭小空间限制的影子,让其缓缓飘入井中。 井壁湿滑,遍布卵形的砾石,可见很久之前,这里或许是片低洼的河滩,越往下,温度越发冰冷,借着夜视的便利,江枫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一枚锈迹斑斑的物事吸引了他的注意,此物杂乱的埋藏在井壁的砾石之间,应是一枚灵性已经几乎散尽的法器残骸。转身继续寻找,类似的痕迹不止一处,只是形制略有差别,影子无法动手,江枫也无法将其挖出来细看,便收了影子,让徒弟二人在此守候,独自跳进了一家农户的院落。 这土里果然有些蹊跷。 这家农户的院墙,尽数由头大的石块垒成,有些略显圆滑,应是原本整饬田地时收集所得,江枫开启玲珑宝光,但什么都没有发现,直到他瞥见一堆枯叶堆积的垃圾堆,才发现其中间或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弱绿光。 小心的靠近,随意掏出一件长柄法器,将那垃圾堆摊开,仔细寻找着绿光的来源,四枚比拇指略大的法器残片,很快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法器残片锈迹斑斑,与普通的法器残片没什么区别,但或许是此间唯一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初步推测,这浦江镇的秘密,多半就在这法器残片之中。 这里是处古战场的遗迹? 江枫隐隐有如此猜测,在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大战之后,这里逐渐被历史湮没,随着河流改道,被冲刷掩埋起来,而这些法器之中,有些特别的存在,影响了此间种植的浦江芋头。 特别的存在是什么? 玲珑宝光没有发现,但也许法器碎片积攒多了,会有些特别的发现,想到这,他叫上两名徒弟,趁着夜色,再度寻找了几处不同的存在,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如果能动手发掘,可能几天之内,就能找到原因,不过浦江镇不是浅山宗的地盘,自然也没法这么公然的发掘。三人便在黎明破晓前,回到了医馆。 “想个办法,尽力收集产自此间的这种碎片。”江枫将问题和法器残片一同抛给郑鲁藩,让其想办法解决。 “这东西此地很多啊。”郑鲁藩只是一看,便认出了此物,“这里的农夫翻地时,经常会捡到这种东西,有时候还有古钱,古钱倒是有古董商愿意收,但是这种一看就是没有灵性的法器碎片,没有人要的。” “想个借口收集,但不要引人注意。”江枫拿出二十枚二阶,作为经费摊在八仙桌上,“我要很多,越多越好。” “是,掌门!” 郑鲁藩小心的收了灵石,想了片刻,才恭敬的说道,“不如这样,以‘回收废旧铜铁之物’为借口,多少不限,价格比市价略高一点,相信此间的孩童,多半会把这些东西卖到这里来。然后我们可以采买一些农具、家用铜铁器物,用来销售或者干脆是交换,也算遮掩下这些铜铁之物的去处。我会尽快另开一家店处理此事。” “也好,我三个月后会来收取一次,如果中间灵石不足,你直接和郑长老说便是。” “是,是,其实这些小东西,用不了几个钱的,倘若收的贵了,还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郑鲁藩这方面十分老道,也不贪图财货,品性不错,如果不是他年岁大,法相又驳杂,江枫还真想帮他觉醒法相,好方便其承担更重要的职务。 四天之后,正欲改换主意,随意采撷法相的江枫,终于等到了最后一枚合适的残法相“三耳鸣金锣”,必须要承认,此间的法相宝库,的确丰富,只是仍然没有再次遇到“野鬼根藤”或是“夜神果”残法相的影子,看起来,这两种法相,的确稀有。 小心的承受着法相中的巨变,江枫进入早已备好的密室,吩咐江城子师兄弟二人护法,仔细操控着,令最后一滴液滴,稳稳的滴落到葫芦底部。 金葫之中,紊乱的气流翻滚着,到处都充斥着炙热的气息,剩余两次“银羽箭”的松石项链已经借给了萧明真,福佑香囊被古宝永恒之塔吸收,金玉耳环和飞鸟银簪暂时还余下技能未释放完毕,江枫便将得自金丹修士晏殊佳的黄玉手链拿了出来,小心的将红色的诡异灵力,灌注其中。 与自己预想的一致,金丹修士的饰品,的确容量更大,红色灵力尽数被吸纳干净,且还有些许剩余空间未曾充满。 只是此次凝结的七角灰晶,相比以往要小上一圈,江枫猜测这或许是因为此次采撷的残法相,大多相比之前略有孱弱,这枚七角灰晶与之前尚有一次使用次数的七角灰晶,在葫芦之中融合在一处,比之前的七角灰晶略大,但威能似乎相当,没什么变化。对于此物来讲,必须要保证对方毫无防备,且没有护甲在身,威力虽然不凡且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受限也颇大。 深吸一口气,江枫将黄玉手链戴在手腕之上,运转灵气,小心的体会着黄玉手链中被附着的技能,七枚残法相,种类只有三种,按理说可能性并不多。 手心之处隐隐有雷光渗出,江枫感受到那雷光蕴藏的威力,赶紧停了下来,腕部微微抖动,将黄玉手链遮盖住,便出了门,带上两名徒弟,拦了一辆过路的马车,直奔官道西行,到了北木郡,才御起飞舟,直奔一座荒山而去。 伫立在荒山山顶,江枫这才依法炮制,手中甩出一道蕴含雷电威能的斗大雷球,心中意念与之相通,转瞬间,那雷球便接踵放射出三道雷光,直奔江枫所指。 轰! 轰! 轰! 三道链状的粗大雷光击中了小山山顶的几处巨岩,将那岩体击成齑粉,但还没有停歇,直奔更远处而去。 十丈! 依法炮制,江枫最终确认了雷球放射出链状雷光的极限长度,好在方才没有在毫无遮拦的医馆施展,否则医馆已经不在了。 从雷光的特性来看,最终发挥作用的是“三耳鸣金锣”这种金系法相,这雷光,便叫做“金光雷链”吧,虽然当雷光被放射出去之后,不再受江枫掌控,但雷球本身释放闪电链的时机和方位,与江枫心中所想相同,算的上是听话的闪电链了,时机可控的话,对于自己先手攻击,以及防止敌手逃脱来讲,都是个不错的技能。 不能不知足,先后尝试了三次,余下的技能使用次数,仍有二十次!金丹修士的饰品,果然好用,当然,与此同时,这也牺牲了第二种可能性。 对了,自己似乎还欠晏殊佳一枚饰品,到底买什么好呢? 带着这样的问题,江枫回到了浦江镇,又呆了两天,仍然没有额外的发现,且病人因为被之前降低的诊金吸引,已经早就来过了,故此,江枫决定不再停留,待过一段时间再来此间查看。 得之我幸! 至少已经有了一枚了,江枫想起了那个名叫“赵源”的双法相少年,如果能再找到一两个同样的残法相,倒是可以尝试一二,否则只有七分之一概率的话,产生“野鬼根藤”的概率并不大。在此间停留已经十几日,不如先回罗川,想到这,他叫上两名徒弟,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西南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深度合作 罗川仿佛一切照旧。 大兴土木,改造洞府,重新构建宗门大阵的工程已经结束,建造小灵脉也没有罗川什么事,故此,到处都是一片安详静谧的景象,不过这也是因为江枫到达罗川时,天色已近午夜的缘故。在飞舟之上,仍然能看见不少忽明忽暗的灯火,自从三郡改革以来,罗川已经在不经意间,变得繁华了许多。 将两名徒弟安置到洞府之中,江枫独自回到掌门内府安歇。小厮张阳和王乙都被惊醒,忙前忙后,江枫道了一声无妨,遣散二人,独自安歇。待到晨曦初开,用过早膳后,外事长老吴全忠第一个到访,汇报最近的情况。 落英门的浅山宗别院的相关事宜已经沟通完毕,并且动土开工,为了节约建造成本,雇佣的大部分为凡俗,大概八月中旬可以竣工,因为落英门送了一小块一阶灵地,经过实地测算,可以建造至多五座洞府,或者开辟三座洞府,合并开辟五十亩灵田。江枫斟酌了一二,令其选择后者,毕竟浅山宗暂时没有那么多修士可以外派,在他宗地盘,也不好做出什么“对外租赁洞府牟利”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反而开辟一些灵田,对于改善驻守修士的生计,颇有好处。 第二件事则是有关金城派,金城派已经通过别院传来公文,计划会同浅山宗开辟中北部的商路,从浅山宗土桥镇直通金城派宁塔城,建造标准双方各自决定。 “竟然不是乐林城?”原本江枫致信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所提,是通往乐林城的道路,商路只通到宁塔城,那距离乐林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已经确认过不是,并且暂时没有后续工程的计划。我差人打探了一下,宁塔城的城主之前在赤霞门意外身亡,新任命的宁塔城城主乃是钟山,是之前雁栖岭掌门的后裔。” “钟山?”江枫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之前邱真真的秘报,“他的妹妹,是否为冷听涛新娶的夫人?” “正是!”吴全忠道,“不知道金城派此举是为何意,按理说宁塔城附近,乃是雁栖岭的故地,任命一个雁栖岭故掌门的后裔为城主,倒是件怪事。” 故意为难冷听涛? 江枫也不禁遐思纷飞,分析起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此举的真正意图所在,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打通土桥镇通往宁塔城的道路,都是件好事,自己布局在土桥镇开辟小灵脉,也不失为前瞻之举。金城派内部,宁塔城与乐林城之间,本来也有官道存在,虽然可能从土桥镇通往乐林城会因此绕路,但总算是道路通达了。 “先按照浅山宗标准建造吧,具体你告知鲁达,并知会建役司。” “是,我稍后就去鲁达那里,他最近都困在洞府里,帮着郑轶雨修炼,可把他急坏了。”吴全忠笑道,颇有些玩味。 “急?”江枫一愣,旋即体味出话中的深意,这是魏家魏承宇晋升导致的必然结果,三个支脉家族,现在都卯足了劲,力争培养出第二个晋升玄级的修士,为此,不惜牺牲自己修炼的机会,把洞府让给年轻一辈,“你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别提他,我都捉不到他的影子,我本来想将洞府腾出来给他,结果他让吴天忧穿上他的袍服,在里面凑数,你说气不气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像掌门您那样,靠在外游历锻炼提升,此番就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是独自去远易镇了,嗨!”他叹了一口气,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算了,各有机缘。” 江枫象征性的劝解了一句,修炼大道万千,谁也不能说对方就一定是错的,吴天德性格机灵古怪,不拘一格,晋升玄级,江枫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只是希望他不要走上邪路。 “说走题了,让掌门见笑了。”吴全忠也不好在掌门前过多抱怨自己的家事,便重新拾起话题,“近来,金城派还发生不少事情,七月初五,苏黎清正式发文,令麾下孙家的家主孙宝泰掌管黑水门故地;七月二十,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已经将两名女儿分别嫁给了冷家冷听涛的弟弟冷听风,以及刘家家主刘奎一的儿子刘泗疆。” “同一日?” “对,同一日。据说去刘家宴席的修士多过冷家两倍有余。” “苏黎清倒是个聪明人。”江枫仔细咀嚼这件事中蕴含的信息,这苏黎清嫁女,有必要同一天么,图吉利是不可能的,只有可能是想制造一些焦点,转移下视线,难不成是冷听涛的动作频频,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次嫁出去的两位女儿都是凡俗之身,一位为他的四女儿苏雅,一位为小儿女苏吉儿。”吴全忠补充了一句,“而且,在宴席上,苏黎清许诺了一件事。” “什么事?”听闻吴全忠提及苏吉儿,江枫旋即想起了长宁商会的事情,不过苏黎清做出了什么样的许诺,他更感兴趣。 “待他百年之后,继承人将从外孙之中遴选。” “距离他百年还早。” “这倒是,不过此事在金城派引发了轩然大波,据说私下里,已经不少家族已经盯上了冷家和刘家,隐隐有 站队和互相拆台之意。” “这是将他们放在火上烤。” “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这种在火上烤的感觉,你却不能拒绝,他人还很羡慕,对于余下的两大家族孙家和左家来讲,据说在努力争取,想办法迎娶一位苏家女。” 有点乱啊,苏黎清此人,手段的确不凡。江枫心中暗暗佩服,感觉自己又被上了一课,这种计策自己是想不来的,与其交往,必须要一百二十分警醒才行。 “锐金门的外事长老李煜风昨日午间来访,恰巧您不在,他便去了暖谷郡,想必隔日便会回转,外事长老访问郡城,虽然不合时宜,但浅山宗也有旧例,我便没有阻拦,江海与其同行,想必会从中周旋一二。” “无妨。李煜风与李友德有些旧谊,这个我知道。”御风宗已成故事,此时即便暴露李友德乃御风宗叛逆李贤午,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江枫引荐李友德时,用的是力宗楚弈鸣的背书,此中真相,仍然不便于贸然曝光。 “是,那我便放心了。”吴全忠松了一口气,李煜风来访,按理说陪其游历郡城的,应当是他,但对方明确表示只是随便看看,无需陪伴,又是大宗来使身份,他也没法拒绝,此中过失,如果真要计较的话,实乃板上钉钉之事。 送走忧色散尽的吴全忠,江枫心中盘算起李煜风来访的目的来,锐金门夹在覆海门、御风宗和力宗之间,并不与浅山宗接壤,他来拜访自己,难不成也是为了一起封堵御风宗商路的事情? 不过自己做不到啊,也不敢做。 相比不接壤的锐金门,自己更惹不起邻居御风宗,否则也不会在威逼利诱之下,被迫签下之前的一揽子协议。之前在荒城救了李煜风一命,倒是算结下一些情谊,想必他至少从私谊上,不会让自己为难。 回想御风宗的变故,让七盟北部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其根本原因,无外乎一个大宗御风宗,变为两个中等宗门锐金门和御风宗,悬在七盟北部的利剑,变得不再锋锐,甚至还因为商路,有求于南部各宗各派,进而搅动七盟脆弱的平衡。 或许这场新的大战,会比想象的来的更早。这里面,江枫最担心的,仍是赤霞门,这是唯一一个西进动向明显的宗门,且之前曾经暗中对浅山宗动手,不得不防。 ………… 御风宗,霜居城。 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在御风宗外事长老杜维钧,外事执事冯太俢的引领下,步入了为其精心准备的晚宴,与他同行的,则有赤霞门新任外事长老谢克廉,新任庶务长老刘铮化,阵容也算正式庄重,双方之所以能友好的坐在一处,皆因之前曾宝贤曾助力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击败强敌斩杀两位地级修士的缘故,而今天这场晚宴,则是出于共同展望未来,达成深度合作的目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席之上,自然只是谈些框架,至于个中细节,自然由两宗长老私下相谈,曾宝贤虽然频频举杯,但喝得不多,待到酒宴散去,他才信步上了明月楼,这是此间新建的用于招待外宗贵客的宅邸,只等凌飞度和慕芊雪的二次来访。 果然,两人如约而至。 “灵笼商会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曾宝贤直入正题,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将灵笼商会想要暗算落英门掌门涂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不过,因为之前拒绝了灵笼商会使者的缘故,他并不知道具体动手的时间和地点。 “我们暂时无意参与。”慕芊雪的回答简单干脆,“我听说涂山是个狠人,同级之内鲜有敌手,现在宗内事务驳杂,又是用人之际,不宜横生枝节。” “我也有同感,只不过一旦他们真的得手,你我二宗,要做好天理门随时西进的准备。天理门的实力,想必我不用多说,如果不是因为齐国在侧的缘故,我们都难承其重。” “我会有所考虑。” 慕芊雪颔首,转头再次看向一旁默然的凌飞度,确信他没有不同意见,便继续说道,“我建议,在落英门和天理门方面,御风宗和赤霞门都够共享情报,这对于天理门西部区域的安宁稳定,十分重要。” “我也是这个意思,合则两利。” 曾宝贤笑笑,心中暗忖,倘若御风宗真的如慕芊雪所说,无意插手偷袭落英门掌门涂山一事,那么便说明,御风宗暂时没有南下的打算,也就是说,在未来可能的七盟混乱之中,御风宗可能不会入局,也就不会影响赤霞门的核心利益,那么双方在天理门西部,以及西南部的利益,就具有足够的一致性,双方也存在继续合作的基础。 “我会让情报部门与你们的人定时对接,具体我会叮嘱外事长老谢克廉去做,但共享情报一事,还需要控制知情人的数量。” “这个自然,此事会由古传福一力承担。”慕芊雪颔首,双方又谈了共享怒风峡谷,以及乱石海沿岸港口的事宜,便与凌飞度起身告辞,下了明月楼,进了掌门内府。 “飞度,你怎么看?” “此事你来做主吧,我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 “飞度——”慕芊雪勉强撒了个娇。 “额,”凌飞度转身望向慕芊雪,恍惚间心头一热,“我觉得,涂山暂时不能有事,一旦他死了,天理门趁隙西进,对于我们未来南下进入七盟地界的战略,十分不利。” “进入七盟地界这个隐秘,不能有一丝暴露,否则与赤霞门的临时同盟,也会破裂。”慕芊雪叹了口气,她知道凌飞度不是不通政务,而是兴趣不大,但作为即将迎娶自己的夫君,怎么能因个人喜好而无所作为呢? 她处心积虑的谋取到这掌门之位,就是为了更光明的大道,倘若因为无人助力,被宗门事务所困,彻底荒废了大道,那之前的所为,不都白费了么? 虽然庶务也会耽搁凌飞度的修炼,但短时间内,确实很难甄别出太多值得信任的心腹。御风宗的格局尘埃落定之后,那些追随者,会逐渐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或是为了更好的职位,或是为了更多的资源,或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一而足,在这些人中,遴选出志同道合,又甘愿俯首之人,实为一件难事。 同心同德,方为出路。自己这位夫君,只需简单锤炼一二,就足以闪耀出超越常人的熠熠光芒,所以,慕芊雪在他面前,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以将此事暗中透露给浅山宗那个小掌门江枫,再由他转告涂山。”凌飞度有了主意,“锐金门,落英门和力宗不是在阻断我们的商路么,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去拉拢浅山宗,而江枫肯定不敢答应,但透露个消息,估计他还是愿意的,并且,这事情对他没有坏处。” “会不会破坏我们和赤霞门的合作?” “不,曾宝贤聪明着呢,他随意的透露给我们,一是探探口风,看看我们是否有南下的计划,另者,也是想借我们之口,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破坏那个灵笼商会的计划。毕竟,他是没法拉下脸,同涂山直接联络的。当然,我们现在也不行。” “派谁去呢?” “冯既明。他不是在浅山宗呆过么,再合适不过,而且,让他经常去找找江枫,也可以起到适当威慑的效果,别想在商路上坑我们。不过,这厮心有异志,不会久居我们之下,现在和我们情况类似,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幕僚罢了,让他多在外面活动,他就愈发达不成这个目标,待你成就伪天级,一切便由不得他了。” “飞度,你说的对,就听你的。”听闻此言,慕芊雪心中未免一惊,她早知道凌飞度运筹能力非凡,但也未料到能达到这种程度,我选的郎君,还真是出色啊,她心中暗喜,轻轻的依偎在凌飞度身侧,对于年底的婚事,更加期待起来。 压下心底的热火,凌飞度离开掌门内府,回到修炼密室,才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片刻,继而来到一处半身高的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人片刻,随即说道: “瑶冰,你今天做的有点过了,我说过,不要太早插手,影响我对慕芊雪的观感,不论是形貌,还是想法。”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适应一下未来的情况么?”一个面目清晰的小人从他的袖中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中,“不论你是否接受,你喜欢的阿茹,都需要借助慕芊雪的身体,方能重生。” “你还有多久才能恢复实力,并为我操作此事?” “半年。在这之前,你要带我去一趟寒山派,有些当年布局的手笔,虽然冯既明那小子放弃了,但对我还十分有用。” “你不要耍花招!”凌飞度隐隐有些警醒。 “怎么会?”那名曰瑶冰的器灵笑道,“你我可是深度合作的伙伴,我还需要你帮我重铸身体,在这之前,你尽可放心,我不会害你,不过有一件事,你需要自己搞定。” “凌之云那里么?”对于凌之云,凌飞度并未使用尊称太上长老。 “没错,凌之云认可的,是你和慕芊雪的结合,而不是你和周静茹。所以,在那之前,你需要表现出能承担掌门大位的能力才行。” “真麻烦!” 想起这个,凌飞度不免发了一个牢骚,不过想起这是挽救周静茹不得不做的,便叹了口气,“你留在这里,我去见冯既明。让他尽快赶往浅山宗,待他离开,你我就去寒山派,取回你想要的东西。” ………… 浅山宗,罗川。 江枫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在梦中,他不知道与谁争斗,鲜血淋漓,浑身皮肉绽裂,全身筋脉寸断,即将濒临死去时,却被另一股恶寒惊醒。 谁又在惦记我? 这个梦他已经不止做过一次,而且梦中的各种,都愈发真切,只是那敌人的面目,他却难以看清。 他长出一口气,凝神片刻,便整理好衣衫,出了掌门内府,想在罗川城里遛遛,缓解下紧张的思绪,却见一辆角马车缓缓的驶进了礼务司的院落,不一会儿,一个着蓝花青袍的修士便从院落中信步走了出来。 那修士感知到异常的关注目光,转头便发现了江枫,江枫也同时认出了他。 正是李煜风。 第二百六十九章 传讯手段 江枫并没有邀请李煜风进入掌门内府,而是邀请其同去风雨楼,从此间凭栏观景,可以鸟瞰小半个罗川。一路行来,他刻意压制了修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修为已经提升到玄级八重,在如今风云行将变幻的局势下,江枫感觉暂时藏拙,或许更好一些。 “浅山宗变化很大,江掌门治理宗门的本事,让在下着实佩服。” 没见过浅山宗旧貌的李煜风发出如此感慨,想必是在暖谷郡,在与李友德的会面中,了解到了不少昔日旧事。 “煜风兄谬赞了,小宗小派,相比锐金门的气象,还差的远。”江枫自谦了一句,“兄台此番来访,不会是想劝说我,配合力宗和落英门,一同阻断御风宗的商路吧?” “哦?原来你已经提前猜到了。”李煜风笑了笑,“确有此事,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个要求不太现实,不论从周围形势来看,还是从宗门利益上出发,你都不可能答应我的请求,是不是?” “所以说,”他还未等江枫回答,便继续说道,“我们双方,还是一同寻找有利于双方的其他合作点,这样比较有操作性,比如,共享有关御风宗,以及赤霞门的情报,如何?” “说实话,我们人丁有限,布局不多。” 江枫坦然道,共享情报,互通有无自然没有问题,这与浅山宗的利益并不违背,只是这得有“干货”才行,否则合作无从谈起。 御风宗自然不必说,虽然浅山宗北部与其毗邻,寒山派覆灭之后,更有不短的共同边界,但在临近的几个城池之中,浅山宗仅有几家位于垂拱城的店铺,且并未承担任何情报收集的任务。原本郑可仪留在大邑郡,或许能专心从过往商旅口中,收集一些过往情报,但在她觉醒成为修士之后,已经被江枫派往湛川镇,侦查南部和金城派的变化,余下布局,至于能发挥多大作用,还是未知之数;霜居城倒是有建设别院的计划,但还未能开工。 至于赤霞门,仅有一家位于浦江镇的医馆,根本谈不上布局,在与赤霞门关系实为敌对的情况下,没有合适的情报人才,江枫也不敢贸然将手伸向潢水城和辉耀城两座大城。 “无妨,一步一步来,锐金门草创,原本的情报网,均被御风宗接手,故此也有同样的布局问题,这也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和意义所在,我们也同样不可能投入太多资源在情报收集方面,当然,应该比你们的多。” “也好,那就如你所愿。”江枫将鱼头法器递给李煜风,“大约一个多月前,发生在赤霞门的事情,你可以看看。” “哦?”李煜风接过来查看了片刻,面色变得深沉,“想不到他们已经开始暗中布局,或许未来还有一场大战。只不过我们锐金门,短时间内都不会参与周边宗门的争斗,恐怕要独善其身,修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行。” 聊到这里,他掏出四枚鎏金花边的铜镜,“这两对铜镜,乃我们太上长老许德扬炼制,称为‘千里阴阳镜’,可以在其中一枚之上用特殊的药水书写文字,另一枚铜镜上,就会显现出同样的文字,此镜可以使用十次。其中一对,就送给江掌门,另外一对,你我分别执一枚,方便在紧急时传讯使用。” “可在千里之外传讯的特制法器?”江枫忍不住问道,这手段的确高明,普通的传讯符,价格昂贵不说,能够通达的距离,也不过五里之距,这千里阴阳镜,听上去功用很神奇的模样。 “千里只是个虚数,实际做不到,但是在罗川城到金川城之间传讯,应该没问题。”李煜风将铜镜交给江枫,自己只留了一枚,“但凡有大事发生,你我两宗,也好分享情报,共同应对,如何?” “甚好,多谢!” 得此重宝,江枫心中颇感欣慰,虽然眼下并无战事发生,但一旦兵戈乍起,这能远程传讯的手段,能发挥极大的价值,须知良机往往难以捕捉,稍纵即逝。 俗话说礼尚往来,贸然收取如此贵重的礼物,江枫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便将从怒风峡谷之中得来的无名阵盘拿了出来。 “煜风兄,此物我得自怒风峡谷遗迹,推测或为短距离内汇聚修士所用,之前为赤霞门修士所有,限于修为和见识,我一直未能勘破,锐金门高手甚多,便送给你们,或许能洞破其中秘辛。” “子母阵盘?” 出乎江枫意料的是,李煜风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个大概,“的确是个好东西,多谢了。”他接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便小心的收了起来,“这法器确实于我们有用,上面铭刻的阵法,如果能勘破的话,便可以仿造出来,到时候送你们一份。” “那我就提前谢过煜风兄了!” 江枫心中暗忖,方才倒是小看了对方,这东西在自己手中,暂时没有办法脱手,送出去作为人情也不错,只是希望锐金门短期内不会与浅山宗作对,否则自己这资敌的行为,便无异于自掘坟墓了。 两人又谈了片刻,便叫来外事长老吴全忠,一同商议了共享情报,以及设立锐金门金川城别院的事宜,与落英门给予的条件相比,锐金门倒是没有给浅山宗特别待遇,只是破格按照中型宗门的标准,划拨了三百亩土地,至于灵地甚至灵泉,则是万万没有的。 在相谈之中,江枫也了解到,锐金门现下灵地不多,金川城附近,也只有一块二阶中品灵地,至于三阶,则均在乱石海边缘,自然不会共享给浅山宗使用。而仅有的一块四阶小型灵地,则归属于太上长老个人使用。不过,在江枫的请求下,李煜风倒是承诺,如果驻金川城别院的执事为修士的话,可以免费使用金川城的洞府修炼。 条件也不错,只不过现在没有修士可以外派,但凡有,也会优先满足落英门别院,江枫心中暗忖,却不方便将这种“过于示弱”的态度表露出来。 送走李煜风,江枫将卷帘司执事王乙,礼务司执事吴香花,建役司执事丁宝箴,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一同叫来,传达了两条需要四人协力去办的事情: 其一,在东北部的新德,尹水,土桥三镇,参与建造小灵脉、官道的凡俗,年满二十岁的男丁,如有家眷,可自主开辟三十亩荒田,如无家眷,则可以开辟十五亩荒田为己用,耕种三年之后,便可划归私有; 其二,兵争司守备队再次扩充一百六十人,分别派驻即将建造小灵脉的集镇,以及四郡,负责看护小灵脉,维持附近的治安,此一百六十人为特殊编制,暂称为“屯驻队”,可在当地自由开辟三十亩荒田,或圈占六十亩草场为己用,三年之后,划归私有。 此中涉及的土地,只能传给亲眷子嗣,六十年内,不可转让出售,需在建役司登记备案身份,家眷信息记录方可生效。 前者,是为了未来的北木特别区,以及即将开辟的土桥镇商路提前布局,尽快吸引流民前往,增加当地的丁口;后者,则是为了维持小灵脉所在集镇的秩序,同时,特殊的土地政策,也是希望他们能在此间落地生根,起到和前者相似的作用。 “王乙,吴香花,如今罗川的洞府已经建成,你们二人身为六司执事,也应该积极的修炼提升才是。宗门任务,在闲暇时间,也可多多参与。”自从继任掌门以来,二人的修为就一直未能进步,虽然有些修士大道的确艰难晦涩,但对于拥有公职在身的二人来讲,购买一些天材地宝,提升一二应该不成问题,但一直停滞不前,便应该主要是懈怠和耽于享乐的缘故了。 “是!”两人脸色微变,不禁低下了头。 “浅山宗因为有宗法制保护,一直未卷入任何战事,但这并非一成不变的事情,上次东湖郡变乱,你们也看见了,感想如何?不进则退,居安思危,应该早做准备。” “是,掌门!” 两人小声的应对,不敢有任何造次,在蒙教司执事司光皓,代替原本的凡俗执事章普乐以后,他们二人,便已经成了六司执事中修为垫底的存在,原本心中并未把此事认真对待,但如今被掌门点醒,才意识到似乎这成了一个不小的问题。 “这样吧,登仙大会之前,我希望看见你们的变化。如果不能有所进境,便派你们去外宗别院任职吧,如何?” “掌门,我们定将尽力。”应对经验更多的吴香花赶紧接过话题,“不会让掌门失望。”相比王乙,她其实修炼更为懈怠,担任执事获得的月俸,也多半送给了家族子弟,现在看来,还得砸在自己身上才行。 “如此便退下吧,皇甫执事,你留下来,我还有事情交代。”江枫屏退三人,独自留下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 “皇甫正隆和皇甫榕婉二人,近况如何?”此两者都是皇甫润生的后辈,前者在第一届浅山宗会武时,曾经进入到十六强,现在在罗川逗留,并无职务在身,后者被江枫委派到北木郡任职,帮魏婕处理庶务。 “正隆他近来提升到了灵级五重,前几日我让其做了宗门任务,换了些洞府修炼的机会,想必不久之后还会有所突破;榕婉的话,这孩子性子过于温婉,修炼不算刻苦,至今仍是灵级四重。”见江枫之前问及王乙和吴香花的修为情况,皇甫润生便将两位后辈的修为进境,作为汇报的重点。 “北木郡没有灵地,对于修炼来讲,有些困难。不过小灵脉很快就会建成,想必对榕婉有些帮助,你也无需多虑。” “是!我会时时提醒他们,刻苦努力。” “将正隆派往落英门如何?那里的别院拥有一块小灵地,会开辟出三间洞府,还有灵田可以操持,我有意让其担任别院的副执事,待到一切熟悉之后,再转为正职。”皇甫正隆是皇甫家男丁中的佼佼者,倘若是普通的子弟,江枫自然无需同皇甫润生商议,但一方面囿于身份特殊,另者外派修士到他宗,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故此,江枫才特意问询下皇甫润生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江枫自然也不会勉强。 “一切听从掌门安排。”皇甫润生脸色略变,不过还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我会尽快让他去全忠长老那里听令。” “如此甚好,使用别院的洞府,无需像宗内一样,需要支付门贡,希望正隆能早点提升,他的法相,我记得不错吧?” “语风飘摇珠。” “虽然并非战斗类,但在浅山宗,也属中上了。”江枫掏出两件二阶法器,“路途遥远,浅山宗条件有限,或许会很艰苦,你替他选一件吧。” “这……” 年纪不小的皇甫润生没想到掌门还会有法器馈赠,心中未免有些感动,不过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斟酌了一下,便选了一件护具,出门在外,安全是第一要务。 送走皇甫润生,江枫又让小厮张阳,将王乙独自叫了回来。 “掌门……”王乙一脸苦相。 “难不成你有别的想法?” “没有……掌门说的对,是应该提升修为。我最近,已经吃了大亏了。” “什么亏?”江枫暗忖,你一个掌门身边的人,还有卷帘司执事的职位,谁能给你吃什么亏。 “赵家的赵良狄,最近明确拒绝了我。她说,她志在大道,暂时不想考虑其他的事。” “嫌你修为低?” “也许吧,原本我以为是别的原因,但您刚才提醒了我。” “怪我喽?”没有外人,江枫也不和王乙摆掌门的威严,反而打趣的说道。 “我会努力的。”王乙握紧双拳,郑重的表态道。 “那就好。如果因此丢了卷帘司执事,你便去锐金门金川城的别院入职吧,那里冬季甚是寒冷,可以好好清醒清醒。” 对于王乙,江枫感觉还是得给些压力的,要知道,江海私下里,还是帮他找了不少修炼资源的,如今还没有多大进步,这可是自己的问题了。 “是是是,掌门,小的知道了。”王乙吐吐舌头,“对了,掌门,有个事情汇报一下,我听说,王彦之前日想要突破玄级,未能成功,似乎还受了一些内伤。” “什么?”江枫登时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第二百七十章 偶然事件 找到王彦之并不难,他正在执法长老王显道的洞府内修养,江枫带王乙过来的时候,王显道恰好也在。 “情况如何?” 江枫一边询问,一边用分相术仔细打量王彦之,但见深绿的“六芒荆棘草”法相并没有受损的迹象,只是乍看起来,王彦之气色很差,似乎经脉有所损伤,不过并无大碍,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禀掌门,彦之在冲关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了心魔。好在当时我就在一旁守护,及时安抚,才未酿成大错。”王显道的忧虑仍然挂在脸上,“不过并未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倒是件幸事。只是担心下次冲关,心魔复生。” “不必过于担心,否极泰来,要往好处想。”江枫心中虽然这么说,但他和王显道一样,都是依仗黑蛇之灵强行提升,方才冲破玄级境界,未经历过真正的冲关,这方面也没什么过往经验可谈。 “彦之,你修整一段时间,多与魏长老,赵长老,或者蒙教司的司执事多多请教,他们都曾经真正冲破玄级,应该能给你不少建议。” “是,掌门。之前我有向建役司的丁前辈,以及兵争司的皇甫前辈请教过,只不过,我本来已经保持了道心通明,在最后一刻,却似乎有无形的意念,侵入了我的识海,猝不及防,这才方寸大乱。”王彦之谈起这个略有点委屈,脸上挂着不解和遗憾,“不过,我下次会注意的。” “好,年轻人就是要百折不挠,迎难而上。”江枫勉励了一句,转身交代道,“王乙,你送王彦之回府休息。” “是。”王乙听命,在王显道略有不爽的眼神注视下,带王彦之离开,江枫旋即关闭了洞府入口,“显道,我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掌门也这么想?”有关冲关失败的种种细节,王显道之前已经仔细询问过王彦之,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还不敢笃定,“是不是觉得这洞府,有些问题?” “应该出在阵法上。” 江枫在洞府内仔细勘察,但未有所发现,“只是你我不懂阵法玄妙,还得找人来看,这样,先把司光皓叫来,他不是说自己粗通阵法么,让他先来看看。” 蒙教司的执事司光皓很快就被传唤过来,行色匆匆,手里还夹着两本厚重的线装书,“江掌门,找我何事?书塾里面的童生们,可都等着我呢?我可是和他们约定,谁上课开小差,事后要罚给灵田浇水的,我可一样要遵守规定的说!” “有件事,你帮我们看看,但不要出去乱说。” “嗯?”司光皓听到“乱说”二字,表情变得异常郑重起来,事情还不能乱说,心道那是什么隐秘见不得光的事,“我司光皓是那样的人么?虽然赌斗输了,不领薪俸,但我也不会轻易给你拆台的。” “你粗通阵法?” “岂止是略懂,我……”司光皓正要吹嘘,却突然打住了,似乎意识到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先说好,构建大阵我可是需要仔细考虑的。” “你看看这维持洞府运转的阵法,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司光皓左右看看,感受了下周身的灵气涌动,又去外间体味了片刻,再借了江枫的洞府开启信物,查看了片刻,才小心的说,“我倒没看出什么特别,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可能对于灵级修士,有些妨碍。” “你懂这个?”对此王显道有些怀疑,司光皓懂不懂阵法他不知道,但从族内蒙教的孩童反馈来看,他似乎对此并无专攻。 “那是当然,所谓触类旁通,我蒙教多年,可不是盖的,对于凡俗和灵级修士所需,自然心中了然。”司光皓不自觉的再次开启了吹嘘模式,“我说不利于灵级修士修炼,那就一定是,你们尽可以找更专业的阵法师来看。” “好,那就好。” 江枫虽然知道他有吹嘘的成分,但之前与吴全忠谈起外事相关时,也偶尔提到过这新任的蒙教司执事司光皓,知道他来了之后,蒙教司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因材施教的种种变革,知道他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可能信口开河了些,但应该不会撒谎,故再次叮嘱了他几句,不要出去乱说,便将他送走了。 “把郑长老和吴长老叫来。”王乙刚刚送王彦之回来,就又被江枫 派出去叫人,这洞府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一日便不能让人安心,并且解决得越快越好,一旦事情泄露并且以讹传讹,对于浅山宗众多修士的修炼信心,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很快,庶务长老郑鲁达和外事长老吴全忠都赶了过来,王显道将情况一一说明,两人都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掌门,这建造洞府之人,是我找的。你和老王,不会怀疑我吧?” 郑鲁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瞪得浑圆,“我老郑可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我家几个小辈,不也用这些洞府,我总不能害自己人吧?是,我是收了那监造方清谈一份礼物,但不值什么钱的,我现在就可以拿来给你们看。” “鲁达,你误会掌门和老王了。”吴全忠赶紧拦住话题劝解,“这是在找可能的原因。” “全忠说的对,鲁达,我们没怀疑你。”江枫也澄清道,因为此事相互怀疑,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为了排查可能的问题,如果能找到线索,也好尽快解决此事,王彦之冲关失败,或许只是个偶然**,但如果真如他所说,在冲关的关键时刻,有莫名的意念入侵识海,那可是个大问题,不论是郑轶雨,还是吴天德,很快都会面临冲关的问题,不排除掉可能的隐患,对于他们来讲,一旦走火入魔,甚至会危及性命。” “好吧,”郑鲁达环顾三人,但刚腾起的火气,导致心气还未捋顺,口气也不甚好,“方清谈出自真武城的一个小家族,阵法造诣还算可以,曾经有过一些生意往来,这次咱们宗门重新改造宗门大阵,以及修建洞府,我便想起了他们的关系,就求了上去,对方本来拒绝了,因为咱们这是小生意。他们的生意这几年做的也挺大的,看不上我们也很稀松平常。” 郑鲁达娓娓道来,随即叹了口气,“我便回来,和全忠长老说了说,他便帮我去金城派求了些关系,也是为了省几个灵石,本来事情谈的七七八八,就快谈成时,方家突然派了人来,说正巧有门生意早些做完了,有些空当可以帮我们,还可以打个九折,算下来,比金城派那家要省下不少,我们便答应了下来,对方很快来了人,几天之内,就将大阵改造完毕,洞府的主体工程,也建造的差不多,余下的细致工作,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做。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郑鲁达摊摊手,“我说的没错吧?”他转头看看吴全忠,吴全忠也点点头,“没错,这里面的很多细节,丁宝箴也是知道的,他也全程跟进,几乎没有离开过施工现场。” “那个方清谈,亲自来了么?”江枫想起了这个关键人物。 “这倒没有。不过方金禄是他的侄子,拿了他的书信过来。他的侄子我见过的,是他本人无疑。” “如此,那金城派的关系,最后怎么样了?”江枫转而询问吴全忠。 “我推脱说我们的计划有些变动,便道了个歉,没有用他们的人,他们除了知道我们的设计要求之外,并没有派人来现场勘查。” “显道,你之前会同明镜司,探查罗川的各家店铺的底细,结果如何?” “找借口清退了两家赤霞门背景的店铺,余下的各家,都没有动。但之后,有五家店铺因为各种原因换了经营者,我们尝试了跟踪,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如此的话,是谁在从中作梗呢?除了赤霞门,难道我们无形之中,又多了一些敌人?江枫想不清楚暗箭来自何方,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解决问题为上。 他只知道,这不可能是偶然**。 “王乙,你立即去草庙镇,按照之前的进度约定,上官博良应该在那。你见到他,就说我有事需要他临时帮忙,希望他快点到罗川便是,准其直接御剑在浅山宗全境飞行。” “是!” 王乙听命,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出了洞府,冲向驿站,叫了官家马车,向北直奔草庙镇而去,心中却暗暗叫苦,刚刚兴起来的刻苦练功的心思,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打乱了,这下子,恐怕要重新制定计划才行。 也不知道有什么诀窍不,他心中暗忖,虽然是王家人,但是执法长老王显道可从来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自是没法请教的,江海虽然对自己不错,但修为不济,请教也是无用的,两个灵级 修为,大道同样艰难,交流时能有什么互相帮助的可能呢? 那真是一个真敢传授,一个真敢听啊,画面不能算太美。 要是那个假冒掌门夫人邱真真能偶尔回来一下就好了,那至少还是个玄级修士,他自问一向照顾邱思田细致周到,让他去求他娘亲,多半能指教自己一二的模样。 ………… 金城派,乐林城,孔二老街。 化名胡锦绣的邱真真,正在汇总手下周大祥和李显渚呈送上来的情报。不得不说,这两位的本事的确稀松平常,提供的线索琐碎,驳杂,绝大多数毫无情报价值,几乎相当于白费灵石,让他们出去吃喝玩乐和攀关系,好在两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也常常出去蹭吃蹭喝,核算下来,额外支出并不算高。 得知足。 疼惜花出去的那些灵石的同时,邱真真也在心中安慰自己,毕竟有些本事的人,在黑水门覆灭之时,早已经另投门户了,不会在原地混吃等死,更不会落在自己手中。 再不济,也是两名修士,比凡俗要强些,能接触的圈子,也不可同日耳语,她心中再次安慰自己道,随手碎掉一沓无用的情报,只留下两条似乎有些价值的只言片语。 一条是有关斜对面的“华隆居”,一家祭祀用品店,伙计周大祥在闲聊之中,听对方的一个伙计八卦,说店掌柜曾经爱上过一名女子,后来因为并不门当户对,被家族之人阻拦未能修成正果,周大祥安慰他的同时,暗中打探到,那女子出自碧云宗,可见,这掌柜或许也同样出自碧云宗,而那名人族掌柜,一向说自己是正宗的齐国人,这里面或许有些内情,说不定这家店,便是碧云宗的暗哨; 另一条则是有关“香坛居”,最近刚刚开张的香料店,店主林晴晚,曾经来自己的“景纹阁”拜访过,并按例送上一份薄礼。发现异常的是李显渚,他在路口闲逛的时候,有帮助对方的伙计搬运货物,在其中曾经发现过一份疑似“者蓝根草”的东西,这并非凡俗所用,也并非“香坛居”所经营,而是一种无味的,用于修士安神的草药。从这点来分析,这林晴晚,似乎还没有放弃修士大道的模样,要知道,为了将自己塑造成普通的大道已经无望,安心经商赚钱的形象,邱真真和这里的大多数修士出身的店老板一样,从不购置修士用的物品,也不公开谈论任何修行上的经历。 这林晴晚,不知道是何方势力的情报人员,邱真真心中暗忖。 放下杂念,她屏退两位伙计,进了狭小的内室,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份崭新的账目来,将其展开,里面却不是林林总总的记录,而是整段抄录的浅山宗近况,在度过一段艰难的,与浅山宗避免过多联络的空档期后,邱真真已经通过隐秘安全的途径,重新与明镜司的人员取得了联系,并借此了解宗内的情况。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怎么能赚点灵石,作为没有职位,加入宗门也不足一年的玄级修士,她是无缘发放门贡的,但可以领取门贡任务,让自己过得更好,也给思田攒点钱,好购置几枚二阶的觉醒丹药,看是否能够觉醒。 我邱真真的儿子,是不可能用“羽龙化清丹”这种普通丹药的,至少要成功率更高的“虎变云摇丹”才行! 很快,一个悬赏丰厚的门贡任务,映入了她的眼帘。 寻找晚晴? 这草草绘制的画像,怎么有点像林晴晚的模样?晚晴?晴晚? 这是偶然**,还是就是一个人。重要的是,这个任务中,有些介绍还是贴切的,比如身材近乎直板的委婉介绍,比如还是名修士,这些都吻合。 两万门贡? 相当于二十枚二阶! 也是不少灵石的说,而且只是提供个靠谱线索便可,那一刻,邱真真真想直接就将情报呈送上去,直接将这两万门贡纳入囊中。 不行! 情报得准确才行,否则不是变成了误报,按照宗门任务上描述,反倒要赔一枚二阶的,邱真真思来想去,想办法直接验证对方是否是晚晴并不难,但那不但会打草惊蛇,还会暴露自己的隐藏身份,这件事,还得让别人来做。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借助钟家摆脱暗探的事,或许在这件事情上,可以故技重施,再次借钟家之力,办成此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介玄级 金城派,乐林城,钟府。 虽然已经得到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亲自签署的任命书,但钟家家主钟山还是一直拖着,尚未到宁塔城赴任,只有玄级修为,且深知冷听涛才是金城派北部无冕之王的他,在拜访了两次“舅哥”冷听涛,表明了“忠心”,并且“虚心”请教担任城主之后应该做,以及不应该做的事情之后,他才安心的准备起行程来。 钟韫今日回门,钟山与手下心腹幕僚朱元,以及妹妹钟韫一起,最后一次谈论宁塔城之行,作为雁栖岭的遗存血脉,钟山做事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被任命为宁塔城城主之后,他心中那久久冰冻的心,又再次活泛起来。 “宁塔城并不是什么大城。” 嫁到冷家的妹妹钟韫,气势相比以往,要强上三分,“所以大哥,你仍然要保持低调,虽然有我在,冷听涛短时间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别忘了,掌门苏黎清的耳目,也一样在看着你。别的不说,如果再拖延不去上任,恐怕那个副城主左明通,就会先去告上你一状!他可是左家人,和冷家一向不对付,现在你的身上,可不止雁栖岭一个标签了。” “这倒是,这倒是。” 地位转换之后,对于妹妹钟韫,钟山的态度也客气和善了很多,时过境迁,嫁过去了就是冷家人,好在妹妹还是为钟家考虑的多些,并没有记恨自己贸然将她当作上升的筹码送到冷家。“不过妹妹,有关宁塔城到浅山宗的商路,我应该怎么做呢,我询问冷听涛,可是他并没有什么指示。” “做就是了,这是掌门的命令,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与浅山宗明面上,要保持距离,我听说掌门最忌讳内臣与外人勾连,你一定要厘清这个界限。” “是,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我会注意的。” “但是,为了钟家,你还必须与浅山宗多多联络,给我们自己留条后路,现在我们夹在冷家和掌门之间,虽然看起来像是左右逢源,但实际上却是两面为难,很明显,苏黎清是想借用我们钟家,去抢夺冷听涛的人望,现在有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我一旦诞下子嗣,恐怕你的性命……” “啊?” 经过妹妹提醒,钟山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微妙但会引发质变的关节,如果钟韫诞下修士男丁,对于冷听涛来讲,那自己存在的价值,就不大了,除非自己事事唯冷听涛马首是瞻,但那又违背了苏黎清的愿景。 着实尴尬。 之前还劝说妹妹早日诞下子嗣,如今,反而期望她能晚一点,甚至无所出,但显然这个主动权现在已经不在自己手中,倘若一直没有诞下子嗣的话,钟韫在冷家,也会渐渐失宠,那自己就必须坚定的站在掌门苏黎清一面,而近水楼台的冷听涛,又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无论如何,似乎都要变成“急先锋”的节奏。 “妹妹提醒的是,提醒的是。” 原本有些傲娇,志得意满的钟山陡然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想到了自己被其中一方简单干脆除掉的情形,不说别的,之前宁塔城副城主马定一,不就是被突然定罪处死的么,怎么说也是个玄级修士,且有冷听涛的背景,却毫无反抗的余地,自己自忖本事稀松平常,冲击地级修为,短期内也不现实,可以想象,一旦被某些人不喜…… “短期内无需担心。” 钟韫见钟山突然色变,知道哥哥是被吓破了胆,这可不是她期望的样子,“俗话说狡兔三窟,哥哥你徐徐图之便是,即便我诞下子嗣,六年之内是否觉醒,都是未知之数,还有时间准备,你担任城主期间,可以暗中慢慢收拢我雁栖岭故地人手,再图未来,不过,诸事小心为上,关键时刻,也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我想起来了,有件事要做。”冷静下来的钟山,意识到方才的事态,旋即重新平复了心绪,“朱元,你马上将我钟家的传承之物,血溟波光剑,呈送给掌门苏黎清,以表我钟山的忠心,这几日,频繁去拜见冷听涛,估计早已经被掌门的人盯上了。” “血溟波光剑可是我钟家的象征,这……” 钟山身边的朱元面露难色,他一直在听家主兄妹二人讨论,一句也没有插嘴,但听到这个命令,还是心中一惊,“册封文书不在我们手中,我们已经失了继承钟家基业的资格,如果还丢了这血溟波光剑,恐怕雁栖岭的故人,都不会认同我们,那岂不是让钟尹他们,白白得了便宜?” “那帮跑到落英门的家伙,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必担心。与这个相比,我更担心先代掌门钟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据传册封文书,就在他的手中。如果能找到他,并拿到册封文书,可比这血溟波光剑,号召力要强得多。”钟山分析道。 “朱元,我哥哥说的对。”钟韫附和,“空留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只会引起苏黎清的猜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上交此物,也让苏黎清安心,我们只是想要享受一世富贵罢了,绝无二心。” “那好吧。” 朱元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琢磨了片刻,“要不这样,家主,韫郡主,我们把掌门私生子的事情,也透露给苏黎清,能否骗一笔暗查的经费,用来暗中豢养那些投奔我们的雁栖岭故人,是否可行?” “这个主意不错。册封文书一直是苏黎清想要的东西,但苦于没有途径,且不方便发布宗门任务寻找,交给我们,名正言顺。”钟韫眼睛一亮,对此主意深表赞同,再看向哥哥钟山,对方却皱了皱眉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好,只是骨肉相残,可能会被成为他人笑料。” “放心,苏黎清也是要脸的,不会公开此事,收了那三阶法器血溟波光剑之后,他应该会拨一笔灵石给你。”钟韫劝解道,“而且,这事情能转移掌门在其他事情上对你的关注,有了这个遮掩,即便你接触雁栖岭的旧人,也完全可以说的通,毕竟你在寻找掌门的私生子,不可能不和他们接触。” “甚好!”钟韫的分析一语中的,钟山终于下定了决心,正要将血溟波光剑从香案上的秘匣取出,却突然有人汇报: “家主,后院送过来一份礼物,说是故人相赠。”一个老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朱元第一个听出来,正是负责打扫后花园,以及负责钟家仆役生活所需的老妪李嬷嬷。 “李嬷嬷,什么情况?” 朱元开门,将李嬷嬷放了进来,但见她手中拖着一只尺长的红漆木匣,“是孔二老街的‘景纹阁’送来的,说是有客人购买此物,要送到府上,但没有留下名字。” “又没有留下名字?又是那个景纹阁?”钟山记得,这似乎是第二次了。他遣散李嬷嬷,上前将那红漆木匣小心的打开,但见这木匣之中,呈放着丝绸包裹的一座塔型木雕,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同上次接到木雕的情况大略相同,只是更精致更小巧,他再次查看木匣里外,以及丝绸之上,一时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在这里!” 钟韫在一旁观看,却发现了些许不同,她从木塔的顶部空间中,拈出一枚圆滚滚的木球,轻轻将其捏碎,露出一小截卷起的字条来,将其摊开,只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浅山” 这是什么?三人同时因此困惑不已,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个人名,还是指临近的浅山宗呢?这算是暗号,还是某种暗示? “此事交给你吧。” 钟山思忖片刻,转身交代心腹朱元,“情况不明,不要派自己人去做,最好是有外宗跟脚的闲人先去接头,用暗号试试,至于地点,就去景纹阁,倘若是陷阱,就牺牲这个人便是了。而且,别忘了,冷家还盯着我们呢,务必小心。” “是,我这就去安排。” 朱元听令,心中却隐隐并不认同钟山的安排,但也没有多说,毕竟钟山就要前往宁塔城任职了,此间的事情,都归他一人做主。恭敬的捧了家主钟山交给他的血溟波光剑,转身就出了钟府。 送走妹妹钟韫,钟山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思虑起方才的种种来,静气凝神,一个时辰之后,才摒除方才在妹妹前‘故作姿态,强行演戏’的种种不快,打出几道遮掩气息的符?,小心的挪开自己的座椅,将一块地砖小心的撬起,把遮掩在其上的两寸多厚的铜板移除,露出一个小的铁箱来。 铁箱并没有锁,更没有符?封印,钟山相信,但凡拿到这个小铁箱,破除限制只是个时间问题,故此,并没有设防。他将铁箱打开,露出一卷金色的契约来,将其摊开,心中默念了上面的文字数次,脸上不禁露出微笑,想必谁也不知道,这雁栖岭的册封文书,在我的手中吧? 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将这具有特殊意义的册封文书带在身上,拿到宁塔城,还是留在此间更安全?他琢磨了再三,再次将文书放到小箱子中,重新放回了暗格,用铜板再次压上,地砖嵌好,将座椅恢复原位,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了,这东西放在身上,或许更扎手,关键时刻,不留在身上,也许能救自己一命。不过寄人篱下,还想有一天东山再起的话,一条命还是远远不够的,正如妹妹钟韫所讲,在有足够的实力前,暗中多找几个靠山和出路才是王道。 只不过浅山宗这种小宗小派,值得自己去跪么? 听闻他们的掌门江枫,也不过是一介玄级修士罢了。而这标明“浅山”的暗语,是不是对方先一步传递过来的善意呢,抑或是宗内谁人布下的陷阱? ………… 浅山宗,罗川。 上官博良落下飞剑,很快就如约到了掌门内府,小厮张阳通传,江枫便迎了出来。 “上官兄,让您折腾了,实在抱歉。” 上官博良之前与江枫的约定,是帮忙建设小灵脉,并没有今日之事,故此,江枫也不得不恭敬的表示歉意,之所以找他来,也是因为宗内没有熟知阵法的修士,而司光皓,只是个有些见识的半吊子而已。 “说正事吧!”上官博良不吃客气的那一套,被从草庙镇突然召回来,任谁也不会心中爽利,不过他也并非矫情,事事锱铢必较之人。 “和我来,这边请。”江枫屏退小厮张阳,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独自带上官博良进了自己的洞府紫气阁,“上官兄,您可看出了这支持洞府运转的阵法,有不妥之处么?” “你问阵法么?”上官博良环视一周,转身便出了洞府,御起飞剑,在半空之中俯瞰阵法布局,江枫也同样御起飞舟,但见上官博良拿出一副奇怪形状的阵盘,在空中左右上下腾挪,随手观看阵盘的变化。 这是行家啊,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江枫心中暗叹。 “没有什么异样。”上官博良的话,却让江枫突然噎住了。“您说……没有?” “对,没有,只不过相比标准阵法小改了一下,牺牲了稳定性和密闭性,可能会有魔念偶尔潜入,但也可以借此磨砺心境,并不算什么坏事。并且,有个额外的好处,灵石消耗也降低了。” “小改?牺牲稳定性和密闭性?魔念潜入磨砺心境?灵石消耗降低?”听到这些分析,江枫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前面引路,两人一同进了掌门内府,叫来三位长老,“之前可有如此要求?” “并没有,我们没有提过。”郑鲁达对此十分笃定,“怎么可能牺牲稳定性和密闭性,我们浅山宗,法相本来就差,大道本来就艰难,怎么会和自己过不去,搞什么磨砺心境这种幺蛾子?” “没有没有,即便之前和另一家谈,也没有说过要这样做。”见上官博良在此,吴全忠便没有道出“金城派”的名号,而是直接用“另一家”的称谓来代替。 “如此这般,倒是有些奇怪了。”江枫思虑了片刻,觉得此事必须要继续深入调查才行,但还是要先解决问题为先,“上官兄,您可有办法,将此阵法改成正常阵法?” “改是可以的,不过小灵脉那里,恐怕会耽搁几日。”上官博良道。 “无妨,这罗川的阵法,对我们更重要,如果需要工费,您提便是。”这阵法改制,并非上官博良之前承诺的事项,对方愿意帮忙,算是一件大好事,江枫自然也不会让其白忙,但是心中还是希望对方能少要点。 “灵石不是问题,左右我也闲来无事。”上官博良倒不是很在乎,“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这点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去做。门贡两万的话,我宗内的任何人,只要发现你要找的人,都会上报的。” “两万门贡……” 上官博良咂摸了一下,并不知道两万门贡能代表什么,不过听起来还是蛮多的,之前江枫对于晚晴的描述,让他确信对方的确见过此人,也存在一定的概率找到,只是这几日在浅山宗忙东忙西,自己反倒有些忘记此事了,倒是件怪事。 “改制之后,这阵法耗费会增加两成,你们目前所用的妖灵之灯,是什么?” “伪青龙木。” “这是……”上官博良刚想吐槽这是什么破玩意,但旋即想起来浅山宗并不能和力宗这种名门大派相比,就是近来的几代掌门,也不过一介玄级而已,心中不免释然,“这不太合适,我改造之后,大阵的消耗增加是一方面,另者,伪青龙木,也不能很好的发挥大阵的价值。你们可有更好的备用品?” “备用品……”几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一同看向了掌门江枫。 “我有材料,但无人炼化。”江枫将半块“鬼藤心木”拿了出来,递给上官博良,“本来想找时机向你们家族求助,但我们暂时可能承担不起炼制的费用。” “的确是件好东西。” 感受着掌心之处传来的跃动,上官博良捏了捏鬼藤心木,指尖蓝光闪耀,仔细探查着各种变化,“我可以帮你炼化新的妖灵之灯,且无需你给我灵石,但我有一个条件。” 第二百七十二章 礼尚往来 “一个很特殊的条件。” 上官博良环顾一周,知道在场几位都是浅山宗权力中心的人物,便直言不讳的说道,“不瞒诸位,我修炼一种特殊的道法,需要一个极广阔的私密空间,在力宗做不到,故此这么多年,我便断了大道的念想,如今,我觉得如果诸位能满足我这个要求的话,我可以免费将罗川的大阵修好,并为你们炼制新的妖灵之灯,有江掌门方才提供的材料,如果你们肯花灵石激活的话,大阵之中的灵气浓郁程度,可以至多达到三阶灵地的水平。” “但是,”上官博良还未等几人表态,就话锋一转,迎头泼下冷水,“这是理论上讲,如果考虑浅山宗的实际情况,还是保持在一个合理的程度比较现实,比现有所需灵石多五成,达到二阶灵地的水平,诸位以为如何?” 二阶灵地…… 在场的执法长老王显道,外事长老吴全忠和庶务长老郑鲁达,心中顿时都有了盘算,江枫也不禁畅想起大阵的最终效果来,之前一阶灵地水准,对于灵级修士而言,算是不错的条件,但对于玄级修士的修炼来讲,只能算较差的水平,正如各地在建的小灵脉一样,必须依赖额外的聚灵阵,方能适宜玄级修士修炼,如今阵法本体能达到二阶灵地水准,再加上聚灵阵辅助的话,那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具体的条件是?”见几位长老同时望向自己,江枫知道这事情还得他来拍板。 “两千亩的荒地,十年期。”上官博良伸出两指,报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怎么样?” “外人不能进入?” “不能,我在修炼时,会进入忘我的境界,敌我不分。” “你修炼的不是邪功?不会是禁术吧?” “不,这点我可以保证,而且我可以承诺,不做危害浅山宗的事。”上官博良道,“我可以签署灵魂契约,保证这一点。” 呼—— 江枫看向三位长老,只有庶务长老郑鲁达独自点了点头,其余两名均默然不语,心中似乎正在权衡得失,授权大片土地给外宗修士私用,浅山宗并没有这个旧例可循,想必几人也怕担上“私卖宗门土地”的干系,“对于地点,你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么?” “没有,有没有灵地无所谓,僻静,杳无人烟之地反而是好事,我也不喜他人打扰。” “那好,湛川镇西南部,毗邻毒泉沼泽的无人地区,划两千亩土地出来,诸位以为这条件如何?” “恐怕要两千五百亩才行,”这方面执法长老王显道更加谨慎,见江枫已经担下干系,便补充道,“外围的五百亩土地,我们需要派人驻守,以防止他人误入此间,被上官道友误伤。” “那好,两千五百亩,我宗修士和凡俗,均不会进入此间。”江枫承诺道,这个破例之人,也只能是身为掌门的自己,好在宗内现在是一言堂,几位重要长老又都在,无需再上长老会讨论,“不过,上官道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尽管讲!” 见江枫痛快的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上官博良心中也颇有些欣喜,两千亩土地,在力宗确实可以购买,但一方面花费不菲,另者,也不能保证私密性。但在浅山宗这种小宗小派,却通过自己的“本事”,成功达成了交易,大道再次可期,着实是件好事。 这几日他在浅山宗北部一直忙碌小灵脉的事情,身体疲乏不堪,心中郁结的念头反而消散了不少,方才他脑海中一阵偶然的清明气息,如醍醐灌顶,回想起与恋人晚晴的种种过往来,不禁生出新的念想。 是不是我的修为太低,导致对晚晴没有安全感? 如果我当年不是玄级初段,而是高段,甚至地级,地级高段,伪天级,那结果是不是又大不一样呢?回想起与晚晴间的那些甜蜜过往,他突然有所觉悟,晚晴是个意志坚定,对于大道也极为钟情的女子,如果自己也勉力提升,也许有一天,就可以轻易的挽回她。 对,一定是这样。 “我想定做一批飞剑,或者其他飞行法器都可以,二十把,要求适合玄级修士,固定拥有【降需】属性,其他属性只要没有明显的弱点即可,不知道是否可以,总价需要多少灵石?” 定做飞剑的想法,江枫早就有了,上 次墨海树和廖神苍来袭,浅山宗玄级修士那种没有飞行法器的惨况,现在还历历在目。之所以一直没有购置,主要原因还是没灵石,这和没有制式宗门袍服是一回事,不过袍服的事情,已经定下档期,在登仙大会之前解决,并且花费还在承受范围内。 说起飞行法器,当初江枫自己购买“逆风如意飞舟”,只花了六十枚二阶灵石,实在是因为上官秀棋当时有事情求自己,所以才能杀价那么狠,当然,结果也很明显,上官秀棋再也不想与自己有任何瓜葛了。换言之,“逆风如意飞舟”这种品质的法器,在法器店铺之中,至少可以摆一枚半三阶,甚至两枚三阶以上的标价。 浅山宗的玄级修士,已经有职务在身的,除了自己,算上最近才加入的司光皓,共有十五人,当然,这十五人,理论上讲不需要人人都配发一把飞剑,比如身家阔绰的李友德,以及可以不在乎薪俸的司光皓,魏家新投奔的修士魏若齐,都应该有自己的飞行法器,但这法器既然由宗门配给,就得一碗水端平,有个统一的标准方能服众。根据职务、加入宗门年限等等来设定,而不是因为你身家丰厚,就不发放,此外,还得有个长远的打算,为更多的新晋玄级有所准备,所以二十把,算是个暂时比较合理的数字。 “一枚半三阶一把,总价三十枚三阶,但不保证制式统一。灵石可以明年这个时候给我,我暂时不缺灵石。” 上官博良报了一个还算合理的数字,这个价码不算低,在法器店中,一枚三阶也能凑合买到飞行法器,但上官家的品质,自然是更有保障的。 “好,成交!” 虽然又是一笔不小的欠账,但明年的事情不急,见三位长老面有喜色又有难色的样子,江枫知道他们心中正在因个人利益,以及宗门是否负债太多如何抉择而纠结,便笑着劝慰了一句,“无需担心,如果宗门揭不开锅,我自会想办法解决,只不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宗门大库欠我的,会越来越多的,如果累积到一定程度,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掌门,嗨,好吧。”王显道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这个魄力他自问没有,至于利息,他知道江枫是在开玩笑。 “老王,你计较个啥,有了飞剑,我们就可以飞着去寒山修炼场了。”郑鲁达不管这个,“我管庶务,都不担心没钱。话说,上官道友,什么时候能交货呢?”他搓搓手,跃跃欲试的样子。 “现在就可以!” 上官博良的话,让在场之人无不惊讶。只见上官博良干脆自己拉把椅子坐了下来,从储物袋中一一排出各式飞剑,灵舟,飞帆,甚至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飞行法器,林林总总,足有四十来把,之后又挑了一半出来放了回去,江枫在一旁,用玲珑宝光查看,发现先是收了几把品质较差的,然后又把极品挑走了,只留下比较中庸的二十把。 “这是我前些年练手的,因为不缺灵石,一直也没有卖掉,就处理给你们吧。属性我稍后会一一列给你们,方便你们挑选甄别。所有的飞行法器,均有【降需】属性,也没有特别差的属性,这点,我们炼器师都是讲信誉的,尽可放心。” 只是练手的? 江枫心中一惊,暗忖早知道你手里堆积了这么多飞行法器,真应该再杀杀价,不过对方直接就承诺明年这个时候付钱便可,已经充分为自己和浅山宗考虑,这点,心中不感恩是不行的,出于礼尚往来的考虑,再还价反而不地道了。 上官博良花费了一些时间,为所有飞行法器的属性做了标注,便让王乙引路,独自去解决大阵的问题,所需要的材料,也属于上官博良需要亲自筹措的事情,江枫和几位长老无需担心,鬼藤心木也交给了他,为此,他将在罗川停留七天左右,方才会北上,继续帮助浅山宗建造小灵脉。 浅山宗有这样的人才就好了,江枫伫立在掌门内府门前,沐浴着有些炽烈刺目的阳光,但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这点温热算什么呢,没看见空中还有位不知分寸,刚刚挑了一支通体金黄飞剑,在烈日之下,练习飞行的庶务长老郑鲁达么? “看,空中那是谁啊,飞的真难看!” 几个凡俗孩童跑过,一边吐槽一边羡慕的吃着无名的野果,追逐着,嬉闹着,恣意享用着他们的快乐童年。 相比之下,还是王显道和吴全忠低调,两人商量好,今晚直接到罗川郊外尝试一二。这些飞剑,将发放到所有加入宗门一年以上的玄级修士手中,四郡镇守并不受此限制,余下则将先存入宗门大库,等待符合条件的人挑选。 江枫又停留了片刻,直到日头偏斜,才深吸了气,仔细盘算起自己手头的灵石,算上最近的各项投入,补足丹药和符箓等消耗品,只剩下三十一枚三阶。而欠款,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数量,除去楚弈鸣和萧明真的欠款,又新增了上官博良三十枚三阶的新债。 虽然这些欠款都是宗门欠款,但缺少偿付能力的浅山宗,恐怕还需要自己想办法填补,只希望今年各郡的结余,以及御风宗的生意,能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江枫突然想起一件事,九月二十六就是楚弈鸣的婚期,自己似乎得为守望相助的他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这才能算做礼尚往来的样子! 不过,上哪去找这个灵石呢? ………… 力宗,真武城。 楚弈鸣正准备出门赴宴,管事黄东却急匆匆的过来,呈送给他一封折叠得甚小的信笺,“六少,有您的信。” “哪来的?” “不知道,扔进来的,和上次上官姑娘给您发信的方式一样,所以我猜测……” “还是她?”楚弈鸣笑笑,当着管事黄东的面,将信撕开,果然露出一张只写有一句话的字条来: “你会纳妾么?如果会,你觉得几个合适?” 这是坑啊,和上次的问题一样让人为难,楚弈鸣想起上次上官秀棋威胁自己说明满月楼的事情,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嗤笑,两世为人,虽然都未娶妻,但他还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幼稚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富贵的凡俗,尚且有资格享受齐人之福,为何自己就不行呢? 虽然他暂时没那个心思,但早日做下这种承诺,不是自缚牢笼吗? 不过很明显不能这么回答,得像上次一样,不直接回答,他想了片刻,便信手拿出一沓上次接到信笺之后,就已备好的纸条,从中拈出一张,也只写了一行字: “如果婚后第二天我就亡故,你会不会感到孤单,会为我守到终老么?” 对付这种喜欢搞怪的小姑娘,就得这样,把思考的空间留给对方,楚弈鸣折好纸条,放入来信的信封之中,之前的经验证明,只要放到同样的位置,对方的信使就会将其拿走,这其中必然有楚家人在配合,不过楚弈鸣也懒得调查这种小事,九月二十六的婚期,本就不是自己定下来的,也不受自己掌控,相信上官秀棋也一样陷在局中,自己能做的,都在九月二十六日之后。 想到这,他倒有些期待了。 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今日晚间的宴会,就是他主动联络那名神秘的黄老,并换来的机会,在家中闭塞不出,是没法和这个隐秘圈子为敌的,只有打入其中,陷得更深,才能获得利益的同时,谋取更多主动权。 至于上官家,他怀疑也与这个圈子有关,自己的亲事就是个明证,据说这份亲事是由上官家的家主上官霸霜亲自决定的,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的假想是真的话,那么上官霸霜与黄老之间,必然存在关联。 ………… 力宗,东博城灵地。北部五里。 一辆被包裹的甚是严实的两轮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肩膀宽厚,面色冷峻,头发花白但还浓密的男子,借着月色,他左右观察了下周遭环境,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痕迹,便潜入一片茂密的丛林,那里有一片乱葬的坟茔。 此人正是力宗真武城上官家的家主,上官霸霜。 他右手打出一道蓝光符箓,遮掩了身形,从外间来看,这里已经空无一物,而在幻象中的他,则再次拿出一块五孔的阵盘,一一镶嵌不同种类的灵石,随着灵力的灌注,原本草木杂乱的坟茔之间,多了一道漆黑的门。 他一头钻进了黑门之内,熟悉的恍惚感觉袭来,待到识海中彻底清明之时,已经在一处狭窄逼仄的坑道内,这坑道弯弯曲曲,感受到周围浓郁且熟悉的灵气,正是东博城二阶的灵地深处无疑。 上官霸霜放下心头杂念,顺着弯曲的坑道,直奔熟悉的所在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保持警醒 上官霸霜连续经过了三重关卡的验看,从普通的凡俗,到凡俗与灵级修士的混合,再到全部灵级修士组成的四人队伍,层次依次提升。第一道关卡,只是按照图册查验相貌和身形,第二道关卡,则是查验凭证,而第三道,则是比对灵魂印记。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如此忠心之人,上官霸霜并非第一次来这,发现这里的大多数核心成员,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动。不过这与他无关,他在整个环节之中,只负责构建和操控阵法,将来自极远存在的“货品”,成功的接收并验看真伪,除此之外,便可以坐等分钱。可以说,这个不可曝光的链条之上的每一个人,都分工明确,并且不可或缺。 “大阵下一次运转,需要重新选择阵法的核心点。”上官霸霜先是验看了阵法的稳定程度,随即对立在一旁的一名灵级修士交代道,他是四人小队的队长。 “是,我记下了,下次您可以提前两个时辰来。我会通知他们准备必要的材料,选择好地点,就可重构法阵。”那小队长面色苍白,似乎是长期呆在这闭塞无光的环境中所致,上官霸霜每一次来的时间,也有明确的规定,就是要谨防有特殊能力的修士,伪装成他的样子,甚至模仿灵魂印记的气息,进而突破重重关卡,窥破此间的机密。 “好。”上官霸霜不再多说,每一个阵法核心点,都只能至多使用三次,这座二阶灵地,则最多可以挑出二十个可以承载法阵的核心点,一旦用尽,灵地的品阶就会下降,必须要重新更换灵地才行。好在这事情还不着急,传递“货品”的频率,并不频繁。从“货品”的质量来分析,上官霸霜推测,这东西利润丰厚,但能接受此价格的修士,也并不太多,并且一旦泛滥,也会引发有心人的注意,想必经过几次之后,这个利益链条中的关键人物,就会更换货品的种类,否则,生意便没法继续。 而自己,必须要时刻保持警醒。一方面,要小心不被有心人窥探到自己参与了这个利益链条,这个生意明显是非法的,甚至被九老会这种北陆至高存在所禁绝,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就会有生命危险;另一方面,不论是运送什么,都要保证自己一直有价值,稳中有升,不被突然甩掉,甚至被灭口。 一切都如履薄冰。 上官霸霜的心中荡起那么一丝慌乱,不过旋即被久经考验的他平复下来,他很快就拿出几件备好的特制法器和激活阵中阵所需的灵石,手指上两枚翡翠色的扳指荧光显现,开始仔细操控起这传送阵来。 很快,光芒明灭闪烁,一股无形的力,陡然划破了时空,一件金光法器凭空出现,他将其快速抄起,仅仅是匆忙一瞥,就完成了初步验看,如此连续操作,直到第八件法器,才再没有新的器物出现,而传送阵也因此传来一阵轻微的铮鸣,嵌在各个角落的灵石,纷纷崩裂,再无一点光彩。 “带我去房间,我要仔细验看。” “是!” 那面色苍白的修士前面引路,很快便将其带到一间算不上真正房间的所在,并匆匆离开,不敢在此间过多停留。说是房间,除了被几枚粗糙的石柱支撑,一面是冰冷的岩壁之外,其余三面都尽数通透,完全没有任何私密性可言,而另有两名人族筑基修士,把守在此间,既为了警戒,也为了避免上官霸霜私下里做什么手脚。 上官霸霜沉默不语,在两名修士的注视下,依照先前的旧例,将之前八件高阶法器,一一仔细查看,将所有法器的属性信息,记录到玉简之中,再将玉简用早已准备好的特制符?封好,交给一旁的修士,这法器的属性,两名看守修士没有资格知道,他们只会将其交给另外一群上官霸霜并不会见到的人,在这里,每个环节都各司使命,互相隔离。 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上官霸霜便重新回到来时的通道,依法炮制,很快便回到了最初莅临此间的地点,另一辆角马车,正在这里等候他,很快,角马车便消失在了人迹罕至的小路深处。直到远离了东博城,上官霸霜才在指定地点下了车,御起飞舟,绕路奔真武城而去。只是此番,他中途便换了另外一支飞行中不会有任何光芒显现的飞舟,冲向更高的所在,直到感受到周围的寒气,才止住身形,小心的在胸前摸索。 很快,一枚拇指大小的铜镜被他拈在手中,注入一股灵力,模糊不清的铜镜上面,涟漪般的花纹渐渐绽放,但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次没有人窥视? 上次帮忙提取“货品”的时候,上官霸霜明显感受到一股明显的窥视,只是不知道来源到底是何处,如今,他暗自打造了这枚反侦察的特制法器,却没有得到答案,不得不说,多少有点遗憾。 时刻保持警醒是必要的,他重新将铜镜放回原位,这物事与自己的随身护甲贴合的甚好,只要不是同阶的修士抵近查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这特制的法器。 深吸一口气,闭目冥思,体表凝出淡淡的蓝色光晕,混乱的寒气贴身而过,直到两炷香过后,他才再次从袖袍之中拿出一枚充盈着血光的水晶球,滴入一滴精血,那光球的光芒随即愈发明亮,原本半透的球体表面,变得光洁如镜,在镜中,一枚用符?封好的玉简,正被人拿捏着,恭敬的呈送到另外一只宽厚的手中,影像的范围逐渐扩大,那手主人的面部,清晰的呈现在上官霸霜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那画面仅仅是停留了一瞬间,上官霸霜便一把将光芒愈发明亮的水晶球,扔进了储物袋,停止了暗中窥视。 白世铎! 原来他也在局中! 已经地级的上官霸霜,心跳顿时加速了许多,他之所以今日铤而走险,在玉简的封印上暗自做了一点儿文章,就是为了探查下谁在这条利益链上,一旦之前他所预估的情况发生,可以威胁对方,令家人将相关人等曝光出来,不至于被突然灭口,如今,在得知了部分真相之后,他竟然生出无力的感觉。 在力宗,白家势力遍布内门和四大山头,而白世铎更是在内门中担任要职,想让他一个真武城炼器家族的族长,或者家族成员,跳出来指证白家之人,先不说他是否有这个胆色,就是有,也会在有人相信前,被暗自灭口。 不知道合作伙伴则以,知道了反受其乱。 嘶! 上官霸霜不禁深吸了一口寒气,静静的盘坐在飞舟上许久,才平复了心情,看起来,自己还是得从其他方面着手,强化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这个利益链抛弃,比如,在炼器上做点文章,让这些货品更好卖? 这的确是个可行性不错的思路,而且,这与自己继续窥探组织的秘密,并不冲突,他决定在保持警醒的同时,下次再尝试窥探,找到更多的“同伴”出来。至于上次窥探自己之人,也要时刻保持关注,如果在自己这个环节暴露,他只会死的更惨。 另者,既然自己深陷泥潭,或许随时会有不测,也要考虑提升下家族中人的实力了,倘若家族之中能早日再出一到两名地级修士,自己不暴露的话,上官家的地位会水涨船高,在白世铎这种人心中,也会有更有价值,而不小心暴露的话,上官家也不至于群龙无首,旦夕而亡。 博良这小子,算得上家族中最有天赋之人,早知道,不应该派他去浅山宗,帮那个什么劳什子小掌门。 ………… 江枫今晚因为灵石短缺的事情而失眠,不过最终他还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去趟黑水门,在毒泉沼泽中,将之前留在那里的宋维多墓穴中的遗存,想办法拿走变卖。 这个方案或许可行,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扛不住墓穴中的机关,自己的收获只会更丰厚,如今,倘若能提前做些准备工作的话,借着把宋维多重新安葬的契机,重新探索一番,说不定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 一百五十枚三阶! 这是当下的欠账总额,虽然除了上官博良的三十枚三阶以及小灵脉的劳务费之外,余下欠款,均没有定下归还的明确日期,但还,还是早晚要还的,不可能因为自己和楚弈鸣,以及萧明真有些交情,就赖着不还。宗门的收支,今年不可能抵充这个数额,就是加上明年,或许也没戏,短时间内,自己还是要做好帮忙还账的准备。 就这么办吧!江枫最终下定了决心,不过在准备此事之前,他还有件事需要提前交代,之前,锐金门的李煜风给自己的“千里阴阳镜”,他在出发之前,需要提前做些安排。 郑轶雨是江枫选定的联络人选,一方面,完全是为了提携后辈,让他承担更重的担子,之前的种种,都证明他的确是个心思缜密,敢想敢做的后辈翘楚;另一方面,江枫担心这“千里阴阳镜”或许可能会有暗藏的首尾,传递信息时,可能会被锐金门暗中窥视,倘若与锐金门无关也就罢了,一旦有关或者于锐金门有害,反而会坏了大事。 杂记中常常有些活不了几个章节的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江枫十分认同,时刻保持警醒是非常必要的。 “轶雨,明镜司可有合适的暗号联络手段?”刚从东湖郡赶回来的郑轶雨,第一时间就被叫到掌门内府,被问询这样的问题。 “有是有,不过掌门,您似乎不需要如此吧?”郑轶雨不解,按理说掌门发布命令,直接说就是,还需要暗语让手下去破解么? 江枫将“千里阴阳镜”拿了出来,将功用解释给郑轶雨,并将其中一枚铜镜交给他,“如果我不在宗门,需要传信的话,我就会用暗语通知你,你去传达,可否明白?” “我懂了。” 郑轶雨仔细看了看铜镜,“掌门您是怕铜镜不慎落入其他人之手吧?那这样好了,用我们明镜司常用的手段即可。”他掏出一本“天明老人版一阶药草种植手册”,“我们这三个月,就用这本书传信,每次只需要按照固定的格式,写下页码和文字位置,就可以将暗语对应成特定的文字,只要对方没有这本书,或者你备下几百本书,即使对方得到我们的暗语和书籍,短时间内也无法破解。” “这方法不错。” “这是很多宗门都使用的手段,并非我们独创。”郑轶雨将书册和铜镜收起,又从另外一个储物袋中排出近百本各色书籍,每本都有两册,“掌门您只要挑选一本书就可以。” “好。”江枫随手挑了一本,简单翻看了一二,“就这本吧,修道箴言两百句。” 他想不到事情进行的这般容易,之前与“乌衣”小队成员约定暗号,还费了不少脑筋的说,如此的话,下次倒是可以引入这个方法,那样传达的信息,便不那么受限和难以解析了。 说起来,“乌衣”小队的成员,已经好久未见,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各自忙些什么,自己想去重新发掘宋维多的墓穴,如果有人能在旁帮助,或许更有安全保障,仅靠自己的三名修为尚在灵级的徒弟,力有未逮。 遣散郑轶雨,嘱咐其在忙于明镜司事务的同时,不要荒废了修炼,记得总结和推演,方能有所进境。 随后,江枫带着王乙,张阳,又在罗川逛了一天,顺便查看了六司的情况,晚间又在宗门大库同王觉夫、丁灵雨、沈诚笙三人对过近期账目,找借口询问了下上官博良购置阵法材料的进度,在得知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才安然回到掌门内府安歇。 次日清晨,江枫低调的迎着晨曦,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真武城的方向而去。他此番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先去寻些非制式的符?,以便有充足的应对手段,防止宋维多墓穴中的强力机关。 带着这样的目的,他在西部边境下了飞剑,寻了过路商旅的马车,夕阳西下的时候,到达了真武城,并首先来到了安斯年的“仙人居”符?店,想要借着熟人的便利,寻找些毒泉沼泽之行适用的符?。 不过当江枫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巧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便什么都没做,转身退了出来,随意蹩进了另外一家店,等待那人离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真武偶遇 江枫见到的人正是韩立,尽管刻意乔装,但气息不会有错,而接待他的,正是“仙人居”的店主安斯年本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这么巧合遇见他,他来这做什么,也是买符?么?江枫虽然做出如此猜测,但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过了一会儿,瞥见韩立匆匆离开,江枫才再次回到“仙人居”,一眼便看见了还在整理东西,正欲将其收起来的安斯年。 “江兄弟,稀客,稀客。” 见到江枫,安斯年赶紧招呼一旁的女店员帮他整理物品,自己则亲自迎了出来,“好久不见,兄台近来可好?” “还好。”江枫客套了几句,便随口问起方才韩立的事情来,不过安斯年却不知道韩立的真实身份,只是从他隐隐露出的特制腰带观察出,对方应是力宗飞熊军的供职修士,且并非普通的军中修士,对于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方便盘问过多。 “虽然我们是个符?店,但店里也代收药草,法器。最近生意不好做呀。” 安斯年虚情假意的叹了口气,哭了个穷,指了指门口新装裱的牌子,江枫知道他这是在演戏,这牌子只能说明,精明的他又搭上了什么特殊的关系,要为未来拓展业务提前准备。这点,从店里的一个变化就能明显看出来,此时在柜台前后忙碌的女店员,不仅姿色上佳,且均是修士出身,虽然法相差了点,但完全可以说明,生意不好做完全是假话。 “他卖了你不少年份很多的药草吧?” “也不算多,五百年的两份,三百年的六份。怎么,江兄弟,你认识他?” “只是见过,有些交集,并不熟悉。他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吧?” “这个倒没有,我请他留个地址,但他说他很忙,我也不敢盘问,所以就没有留,怎么,您有他的联络方式?” “据我所知,此人不喜张扬。”江枫笑了笑,韩立此人有特殊的秘密在身,为了防止被人觊觎,恐怕会经常换地方发卖物品,一家店不会频繁的光顾,这也许是他找到这家符?店出货的原因,至于被安斯年看破的腰带,想必是他故意露出来的,是怕对方起了歹念,毕竟飞熊军的身份,一般人还是不敢惦记的。 “估计是怕被盯上吧,现在五百年份的药草不好找,想必他也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我给了一个高价,估计他还会再来。” “如果他再来的话,您帮我收购两样东西如何?”江枫想起来晏殊佳交代自己炼化古宝的材料,至今还没有着落,虽然已经在赤霞门浦江镇找到一个相关的残法相,但一个残法相是明显是不够的,即使攒齐七枚,也不能完全保证结果符合自己预期,故此,还是应该抓住眼前的机会。 “江兄弟有需求的话,不必客气,尽管讲。”自从上次误以为江枫与萧家的萧明真有异常密切的关系之后,安斯年对待江枫的态度,愈发亲厚了,左一个兄弟,右一个兄弟的叫个不停。 “野鬼根藤和夜神果。你可以和他预定,如果他愿意,多半是能帮我找来的,但不要和他说,是我要这两样东西。” “这个自然,规矩我都懂。”安斯年眼里闪过一丝精芒,看起来,这两人似乎有些嫌隙的样子,只不过,这事情与自己无关,只是做个中间商的话,有利可图便好。 “另外,你这里可有能抵御机关爆炸或者穿刺伤害的符?么,效果比较强力的那种?最好是至少能防御三阶攻击符?强度以上的那种。” “哦?”安斯年思忖了片刻,转身到柜台中,拿出两张符?,“我想,这种‘峦甲执盾符’,正适合你的需要。” “这种三阶非制式符?,俗称‘废柴乌龟壳’,耗费灵力中等,玄级即可施展,使用之后可在附近一丈范围内形成围绕周身的数枚光盾,效果相当于四阶到五阶防御符?,可抵御六次伤害,但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在符?覆盖范围内,施法者无法动用灵力和施展任何技能,也无法恢复灵力。此符?极适合防备机关伤害,因为机关都是死的,不会因为你是否能还手就改变策略,但是如果对敌的话,反而相当于自缚双手,把主动性拱手相让。” “价格如何,你有几张?”在宋维多的墓穴中,有人的概率很小,倘若有人,他自然会先对敌,这个致命弱点对于江枫来讲,倒不算事。 “五十枚二阶一张,我这里有四张,如果需要更多的话,可以等我两天,制作此物的符?师我认识,虽然他人住在东极城,但明晚他会来真武城做客,想必他会随身带一些此种符?。” “四张足以,先来四张吧。” 每张符?可以抵御六次伤害,四张就是二十四次,理论上讲,一个宋维多的墓穴不可能还藏有那么多有价值的藏品,毕竟宋湖宗也不是什么大宗门,把好东西都放到二代掌门的墓中,这种蠢事估计他们是做不来的。 江枫付了两枚三阶,身上灵石再度缩水,仅剩二十九枚三阶。 “还有其他强力伤害类符?,有不少新货,江兄弟是否感兴趣?”见江枫价都没讲,出手也甚是阔绰,安斯年再次笃定了江枫与萧家的联系,当初,此人可是为了几十枚二阶就可以出手,铤而走险帮忙萧家的公子觉醒的,虽然说是特制丹药,但他是不信的。如今轻易拿下四枚高价符?,变化可谓迥异,没有什么暴富的际遇是不可能的。 “不急,这个以后再说,最近并不需要周游,对了,安道友,你可知方家?他们做阵法生意,家主是方清谈。” “知道,方清谈这人我再熟悉不过了。”安斯年夸下海口,“阵法,符?,炼器这个圈子是共通的,我作为分销商,常与他们见面。怎么,江兄弟有事情要找他们帮忙?” “没有,不过有人托我询问,想知道他们根底是否清白。” “清白自然是清白的,其实阵法师、符?师和炼器师这三个行当,极重视信誉,很少会做坑人的事,否则名声坏了,就是砸自己饭碗,所以不论你熟还是不熟,只要是给足够的灵石,且不被他们所不喜,都没什么问题,托熟人介绍,也只是能打个九折,毕竟大家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一旦失手,除非另有约定,损失的材料都是要自掏腰包补齐的。” “哦。”这些规矩江枫倒是头一次听见,这几个行当,普遍为修士认为是暴利,现在看来,风险也同样不小,暗忖世间果然没那么多捷径,脸上却表现出淡然的模样,“原来如此。不知可否帮忙引荐一二?” “这个……” 安斯年有点后悔刚才夸下海口了,不过面子可不能丢,“这样吧,明天晚上,方家有个小型的聚会,这个圈子里的人不少都会去,你到时候来我店里,你我同去便是。不过这个聚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携带一件自以为不错的东西过去,符?,法器,符宝之类均可,以便需要的时候互相参详赏鉴,不知道江兄弟手里是否有呢?” “三阶的法器,出自名家的是否就可以?” 听到这个奇怪的参会要求,江枫便瞬间明白了这种聚会的目的,无外乎互相参详,讨论技艺共同提升,想必有这个需要的,都是些中小家族,心中排查了自己手头的物品,估测蔡求真的尖啸护符,就符合他们的要求。 “可以,不过不能太普通。”安斯年神情变幻,略有期待的看着江枫,他是可以带人参会,但自己作为分销商,地位本就不高,倘若带一个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散人江枫去,恐怕会折了面子。 江枫看出他面有难色,便明白了方才安斯年是不小心把话说大了,这在商人圈中,也是常事,于是便将尖啸护符递了过去,对方愿意帮忙,但也不能给他带来麻烦,否则后续的合作,恐怕也不会太愉快。 “东西不错,江兄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珍品。至少上面铭刻的法阵数量,我觉得明晚参会之人,多半是做不出来的。”安斯年将尖啸护符拿在手中端详片刻,脸色多次变幻,最后竟变得愈发恭敬起来,“明晚您一定要来!” 这是又给他长脸了呀,江枫心中暗忖,果然无利不起早,如果自己拿不出太有价值的物品,恐怕结果又不一样了。两人又聊了几句,江枫便出了“仙人居”,直奔方才选好的一家书店。 说是书店,却并不以道书为主,而是涉猎很广,毕竟真武城还是凡俗居多,而且特别有价值的道书,也不会流传出来。江枫之所以来这里,还是受到了郑轶雨的启发,想要找一本能在“乌衣”小队中方便使用的“暗号”之书。 就小队的四人来讲,江枫知道况书才识字不多,猴子靳东还算稀松平常,而队长雷右旗不但颇有学识,在某些方面还有专长。故此,只能选取最低的,即按照况书才的标准去选书。诗集这种文绉绉,偶尔用生僻字的便不行,只能是些启蒙类的书,且为了安全考虑当然能与四人有关的,也没什么太多惊人的秘密但也不能不防,倘若遇见李大棒那样有特殊嗜好的修士,信息暴露也许会酿成大祸。 故此,江枫打算买十本此类书籍,且每本都是四份。他先是在这不小的书店随意逛了逛,确认了大致品类,才最后在孩童启蒙的书堆处停留,随便找了十本看起来比较简单,但字也不算少的书册,每种取了四本,翻了翻书中略显幼稚的内容,江枫心中无奈的嗤笑了一声,转身便去结账。 嗯? 他刚转身,避过一名匆匆离开,差点与自己撞个满怀的满脸络腮胡子的顾客,迎面却又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什么日子,江枫不禁眉头皱了皱,那人却是倪大宝,他手里正明晃晃的拿着一本颇厚的“北地风物志”。 “倪道友!” 两人相隔如此之近,江枫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心中却思忖着,对方买这本书的深意,这里面不止一点可疑,他一介玄级,还是店铺掌柜的身份,买什么书不能差手下来,还要亲力亲为,而且买的不是别的,还是北地风物志? “江道友。” 倪大宝见到江枫也是一愣,随即笑容铺满了整张脸,低声打了招呼,故意没有叫出江枫掌门的身份,“真是巧了,能在这里相遇。”他还没有结账,也不好将书藏在袖袍之中,便只好翻了个面,想不到另一面却甚是尴尬,明晃晃的写着:附赠锐金门合御风宗最新山川分水全纪录! 当然,倪大宝也瞥见了江枫手中的一沓厚重的孩童启蒙书,对于情报工作很有研究的他,旋即明白了江枫的意图,笑着说道,“结账?要不您先请?” 发生这种情况,江枫自然是白选了,书目都被对方看破,如果自己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对于倪大宝来讲,形同虚设,虽然“乌衣”小队和灵笼商会没有任何交集,但这种事情,未来却不一定,但当众扔回去却不太合适,故此,他也便不多解释,两人心领神会的各自结账,又寒暄了几句,才告别离去。 送走倪大宝,江枫转身又随便逛了逛,待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又回到书店,这次找了几本山川地理的书籍,但不包括倪大宝那本,心道况书才不识得便不识得吧,总会找到人问,方才倒是考虑的过于周到细致了,这坑货到时候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的。 信手翻开倪大宝方才购买的“北地风物志”,介绍的的确是覆海门,锐金门,御风宗,以及乱石海周边各宗门的基本情况,书的内容很泛泛,多半涉及的是凡俗物产的介绍,并间或有些修士界的只言片语,对于修士价值不大。不过附送的锐金门,御风宗附近形势图,倒是很详细。 难不成倪大宝是要被调离去锐金门,故此提前做功课?他一介修士,难道找不到合适的人问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都不让手下人来办,而是亲自来? 不对,这完全解释不通。 问题应该不在这“北地风物志”上,而是在于这家书店。方才倪大宝的举动,只是在故意遮掩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让我误以为他真的是来买书的。倪大宝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特殊的目的,而这其中的内情,不方便廖神苍,也不方便他的手下知道。 这里,难道是个接头地点? 倪大宝这人,看起来也有些小秘密呀,只是想要探查到此中的机密,还需要侦查好久才行。江枫将那本“北地风物志”扔回书堆,边走边思忖着这件事是否对自己有意义,以及花费精力调查此事,是否有足够的价值。 日头西沉,天色将黑之际,江枫蹩进一个狭窄的胡同中,幻化为江小白的模样,去浅山宗的临时别院“宜春堂”逛了逛,暗中检查了下这里的情况,才又急匆匆的赶到“迎来”长期寄存店,找到了熟悉的格子,准备给“乌衣”小队留下暗号,以及储存自己方才购买的“暗号”书籍。 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来自“猴子”靳东,而另一封,则来自队长雷右旗,前者从暗语来看,应是一个月前留下的,而后者,落款正是昨天。 第二百七十五章 锻炼机会 两人留下的信都很简短,毕竟使用四人通用的暗号,字数多了会增加解读的困难程度。猴子靳东提到,自己和况书才决定去御风宗和锐金门交界的地方转转,两宗现在人手有限,中间地带很混乱,想去碰碰机会,待到有合适的机会,再叫大家一同前往。考虑到落款的时间,两人估计现在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而雷右旗的信更短,只有寥寥数字,但内容却很惊人: “已晋升地级,穷,求合作。” 没想到雷右旗在上次借丹冲击地级失败之后,这么快就重整旗鼓,成就地级,这其中一定有不少故事,这个穷也可以理解,想要晋升本身就是个消耗极大的行为,比如必备的三阶灵地,租用费用就是笔不小的数目,加上他还是个散修,又不能开法会论道临时敛财,故此,他必须尽快找合作的机会,以改善目前的困境。 这个诉求,正中江枫下怀,毒泉沼泽之行,就选雷右旗帮忙好了,此人人品上佳,不斤斤计较,加上现在已经成就地级,算得上是“乌衣”小队中最为强力,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留下一封按照之前暗号写好的信,交代如果雷右旗有空,三日后在浅山宗湛川镇见面,将所有书籍均留了三份在此,并将新的暗号传递方法详细告知三人,暂时选定了一本“力宗四山地貌面面观”作为暗号手册,江枫出了“迎来”小店,寻了一家普通的修炼道馆,准备安歇一日,明日午后晚些时候再去寻安斯年,一同前往那个方家的小型聚会,以便探查他们到底有没有问题,是否有人在针对浅山宗搞事情。 在江枫看来,罗川阵法出现瑕疵,并不能算是偶然**。不过之前安斯年倒是提醒了自己,这个修士群体极重视信誉,一般不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倘若安斯年说的没错的话,那么谁才是幕后黑手呢?退一万步讲,即使不是方家干的,那么他们是怎么理解这样的阵法改动的呢,按理说,在没有客户特别要求的情况下,阵法一般会中规中矩,遵循实用主义的原则,俭省而有效才对。 一切都要等待见到方家人再说。 江枫将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放了出来,与自己一同在道馆内清修,只是此间道馆相比潇湘馆要差得多,没有免费的灵果灵茶,不过即便算上三人的食物,也比潇湘馆要便宜得多,现在欠了一身债,能省点便省点吧,最主要的是,普通的灵果灵茶,对于三人现下的修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提升作用。 ………… 金城派,乐林城,孔二老街。 天色已晚,即使在白日里也不算喧嚣的小街,现在更是沉静了许多,如果不是夏日的炎热还未散去的话,倒多少会显出萧索的味道。 “掌柜的,我回来了。”李显渚一身灰袍,略有疲色的从外间进了“景纹阁”小店,第一时间就向掌柜邱真真汇报,“周大祥替我看着呢,我休息三个时辰,再去替他。” “那就好,辛苦了。”邱真真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你吧?” “没。咱们租的那家院子,在附近普普通通,观察钟家的情况,再方便不过了。” “好,你下去休息吧。”邱真真遣散周大祥,捏了一把柜台上放的山莓果干,便斜依在门口,装作若无其事闲着的模样,眼神却时常扫过街角偶尔走过的陌生人,心中却计较着,为什么钟家还不采取行动。 她之前再次借“景纹阁”的名义,给钟家送了份礼物,并冒险留下了“浅山”的暗语,就是要吸引对方的注意。第一次送东西,是为了吸引城主府冷家的暗探转移视线,而自从钟家女嫁给冷听涛后,附近的暗探便少了很多,而这次送东西,则是为了吸引钟家,倘若他们不上钩的话,自己的计策,可就失败了的说。 邱真真的计策很简单,通过暴露自己“浅山宗”的身份,与钟家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合作,再拜托他们调查“香坛居”的主人是否就是晚晴,从此地的实力来讲,钟家要比自己强上太多了,而且不会打草惊蛇。 与浅山宗通好,对于刚刚接任宁塔城城主职位的钟家家主钟山来讲,并无坏处,何况他还要与浅山宗商谈开拓道路通商的问题,尽管走官方的联络途径没什么问题,也是畅通的,但有个私密的沟通途径,可能会更好。 一个雁栖岭掌门家族的后裔,难道一点野心都没有?邱真真不相信,她相信冷听涛和金城派掌门也不相信,这也是之前她能够成功转移视线的原因,故此这一次,她抱定对方一定不会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自己是不是失算了? 连续几天,都没有任何有嫌疑的人来“景纹阁”接洽,难不成这钟山,真的已经是个骨子里的顺民,安心做什么小城主了么?没亲眼见过钟山的邱真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怀疑这种推测,可能是真的。 砰!嚓! 是打更人敲击梆子和铜锣的声音,已到亥时,天色已晚,这条街的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邱真真不得不转身回到店中,招呼李显渚准备关门谢客,就在这时,那打更人恰巧经过“景纹居”,顺手丢进来一个小包。 嗯? 邱真真一愣,转头去看那打更人,那人却只是回头微微一笑,便继续前行,转眼就消失在街角。邱真真赶紧上前,将那蓝布小包抓在手中,捏了捏,甚是松软,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刨花木屑,材质与之前送出的木塔一样,她马上关了店门,将所有的碎屑摊在柜台上,一点点拨开,直到看见有一片刨花上写着米粒大小的字: “下次进货到福康木器坊,找李悠唐管事” 这算是对方的回复么?邱真真思虑了片刻,从这刨花来看,应该是钟家送出来的,这打更人她之前见过,一直都是此人,并非他人半路冒充,如果是这样,钟家潜藏在这座城里的眼线,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那么之前畅想的,借助他们的力量,调查“晚晴”的这件事,问题便不大了。 不错的结果,只是如何说服他们与自己合作,倒是个关键的问题。她准备明日一早就去福康木器坊,与对方接头,只不过,小心为上,她也要防止对方的陷阱,如果中了对方的计策,自己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在罗川的思田了,想到这,她转身回到内室,将藏在暗格中的几件法器都拿了出来。 那个臭掌门,想挣他的灵石还真不容易! ………… 力宗,真武城。 休息了一夜的江枫神清气爽,这也和真武城半山半城的地貌有关,这里的夜晚相比罗川更清凉惬意,三人用过早膳,江枫便带两名徒弟,逛了许多自己之前曾经光顾过的店铺,增长阅历和见闻,并分别给予两人十枚二阶,让其自行选购法器,这不只是为了提升他们的实力,也是一种为了让其真正审视自己能力,自行选择合适法器的历练。 之前,江城子已经从江枫处得了一件二阶法器【血龙元真爪】,这只单枚的手套,拥有快速复原伤势,增强灵力运转的能力。此番,他选择一件二阶下品法器【海草灵纹扳指】,属性一【唤灵】,召唤一丛能将对手短暂纠缠,难以脱困的海草,对手脱困的时间与实力境界有关;属性二【玄木】,增强木系护罩的防御能力和持续时间两成,仅对三阶以下符?有效;属性三【同化】,在丛林和荒草遮掩下,可以更好的掩饰自己的修为和气息。 这法器品阶一般,属性初看也一般,但【唤灵】多少会困住对手一段时间,对于想要腾挪躲闪,施展“血色乌鸦”和“水泡牢笼”的江城子来讲,还是有意义的,没有近战技能在身的他,如果能时刻保持与对手的距离,那便是最后的赢家,至于其他两个属性,虽然看起来不错,但适用范围太过狭窄。 江之问之前曾在江枫处得了一件二阶中品的【石蝎隐刺匕】,属性一【蝎毒】,让对手中毒,经脉麻痹,并降低移动速度,对玄级或筑基以上修士效果很差;属性二【延伸】,如果击中对手,有五分之一概率匕首会自动延长,变为短剑刺穿对手,加倍伤害。属性三【修复】此法器在损伤不超过三分之一时,可以自我修复,修复速度与损伤的程度多少有关,最多需要三天。 如今,他自行挑选了一件二阶中品的【土元赤鳞甲】,有了“神来一指”的他,更注重的是自身防御的强化,匕首虽然有些伤害,但受了江城子影响的他,同样不喜近战,这件法器的关键属性【壁垒】,能让其在有土系防御符?护身的同时,最多减少受到的两成伤害。 至于远在东湖郡的江云奇,江枫则再次做主,为其挑选了一件二阶中品的【炎龙铩羽枪】,属性虽然一般,但关键属性【压制】可以增强近身技能的伤害两成,听闻他已经学会了家传的“碎星枪诀”,想必这件长柄法器,能对他有所助益。 三人逛了一天,见日头西沉,江枫便回到修炼道馆,将二人隐到右臂之上,“独自”一人直奔“仙人居”,安斯年早已等待在店门口,两人坐上早已准备好的角马车,直奔周府。 在马车上,江枫得知了一些方家的详细情况,他们乃是真武城在阵法领域营生的小家族之一,独门绝技是两种独特的水系聚灵阵,以及一种土系护山大阵,其中前者乃是其主要的营生,后者因为并非普通修士所需,故此生意不多,此外,他们对于炼器,也有一些精妙的独门小技巧。 其实今日参与聚会的,无论炼器,制符还是阵法家族,大多是这个水准,而方家,算得上是这个聚会之中,技艺更胜一筹,地位也最高的三家之一,有了这重介绍,江枫也瞬间明白了,之前安斯年在自己真正提出想要参与聚会后,态度转而变得谨慎的缘由了。 惹不起! 如果因为引荐一个对于交流会“毫无价值”的人,惹得在场各家不高兴,说不定以后他会被踢出这个圈子,到时候便可能无法从这个圈子拿到便宜的货了。 “这位是江兄弟,法器的收藏爱好者。”安斯年对于江枫的介绍很特别,“在浅山宗很有门路。”后一句,自然是江枫额外交代他的。一路行来,听了安斯年的介绍,江枫便追加了一个此行的目标,除了调查方家的事情,还希望能交几个圈内的朋友,未来或许能帮助浅山宗的炼器工坊一二。 “哦?”那接待之人是方家的管家方清流,听闻此言不禁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下江枫,“幸会,幸会。”他拱拱手,礼貌的打了招呼,请二人进了庭院。 庭院不大,微风袭来,处处都飘荡着荷花的清新气息,造型精致的宫灯,似乎是魂火宫灯改制而成,嵌入的灵石更多,但也更明亮,在特制的罩子遮掩下,柔和得让人心神不禁安宁下来。 场**有十桌,已经坐了不少人,对面是一座小型的看台,大约有三丈长,两丈宽,上面却没有任何为歌舞准备的痕迹,而是放了三张供桌,摆了不少灵果,以及一口两人合抱大小的铜鼎,烟气袅袅。 这是供的谁呢?难不成这三项技艺,供奉的是同一个祖师? “是阵法的祖师‘青崖子’,最早将阵法一道发扬光大的人族大师。”安斯年注意到了江枫的关注点,“别多看,妖族供奉人族是大忌讳,但阵法、符?、炼器这三个行当,大家都约定俗成的当作没看见,你也一样就好了。”他小声的交代道,他最怕的,是江枫过去焚香三柱,毕竟不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有这个资格的,坏了规矩,可是要被赶出去的。 “原来如此。”江枫左右看看,笑容洒在附近其他角落,心中却明白了,为什么从来没在炼器工坊看见这仪式,感情是层次不到上香的资格,倒是长见识。 安斯年引江枫坐下,商人们均落座在角落的两桌,可见地位不高,左近的几人,江枫自然都不认识,安斯年一一为其介绍,圈子不同,态度就不同,初看起来,这些无利不欢的商人,对于江枫这个在“浅山宗很有门路”的修士,还是兴趣满满的,不一会儿,几人便相谈甚欢,虽然在楚家家宴上见过大家族的阵仗,江枫也没有忽略这些虾米,毕竟论钱来讲,这些人都还是颇有实力的。 不择细流。 如果他们有些能去浅山宗经商,也是极好的。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在收获了一沓贵宾打折卡之后,江枫意识到,他们更喜欢把自己当作一个手里有钱的大客户,毕竟安斯年介绍的第一句,便是法器收藏爱好者。 没灵石,谈什么爱好? 人来的越来越多,喧闹的气氛让这里有点混乱,但随着三人依次从首席上站了起来,整个院落之中,便登时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查方家 “李家的家主李庭羡,方家的家主方清谈,辛家的家主辛嘉轩。”坐在江枫右手的安斯年小声为江枫一一介绍,并简单介绍了三个家族的产业。 方清谈,这个就是事主了么,江枫顺着安斯年的介绍远远地打量这位站在三人中间的方家家主,此人个子不高,年纪不小,但须发没有半点斑驳,慈眉善目,丹青长袍,一副得道高人印象,修为在玄级中段。 “诸位道友,多谢赏脸光临今晚的论道小会。”方清谈第一个说话,双目凝望,环顾四周,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不多不少,未有半点偏好,“我方某人,最近和佳轩兄合作炼制了一件阵盘,稍后还请各位道友鉴赏一二,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方道友客气了。”附近的几桌,纷纷传来客气的回话,众人你吹我捧,将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再度烘暖,余下二人也客气了一番,于是很快就集中在今日的主题之上,互相赏鉴宝物,以共同提升。 宴会反而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就是上来的灵果,食材,也并不高档,普普通通,在场众人似乎也不太关心此事,只有江枫左近这两桌,似乎都以商人为主,粗通阵法者有之,但也不适合上去凑热闹献丑,反而很快便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将赏鉴会变成了真正的宴会。 真是忝与你们为伍。 江枫心中暗暗吐槽了一下,不过吐槽归吐槽,同样不懂阵法的他,自然无法凑上前去鉴赏,好在第一轮,很快就结束了。 啪!啪!啪! 在宴席之间的李家家主李庭羡连续击掌,吸引了大家的主意,“有个好消息要通知诸位,”他满面红光,环顾一周,“我女儿李熙茉,与方兄的侄子方金禄,情投意合,将在下个月大婚,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见证。” “一定,一定。” 李家和方家的号召力,在今日诸位来客中间,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很快就得了不少恭维祝福的话,两位家主的脸上,也因此增色不少,还有不少好信之徒,纷纷要求提前见上新郎官一面,身为东道主的方清谈自然也不好拒绝,赶紧吩咐仆役去找侄子方金禄,今日宾客云集,正是结识圈中人士的好机会,他也不希望侄子错过。 只是那仆役很快便回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汇报了几句,一直暗自盯着他的江枫,发现方清谈眉头突然一皱,但旋即恢复了笑容,随即也没多说什么,又和周围几位随便闲聊了几句,便匆匆的借故离开,向后院而去。 嗯? 安斯年还在和几位朋友推杯换盏,江枫便准备找个借口,跟着到后院去查探下方家的秘密,不过他远远发现那里竟然有家丁守卫,自然无法直接跟上去,便想了想,借着袖袍的遮掩,拿了半壶冷酒奔着茅厕的方向走去,借着一堵院墙的遮挡,将江城子放了出来。 “看见那家丁了么?把他引走。” “师父,怎么吃酒的时候不想着我,一干活就想到我了?” “当然想着了,你看。”江枫将那壶酒递给江城子,“假装喝醉了,找不到解手的地方,引走那家丁。” 江城子听闻此处便来了兴趣,在身上撒了不少酒,很快就一身酒气,奔着后院的方向而去,场中也有不少弱冠少年,他的样子并不稀奇,但很快那家丁就拦住了他。 “哦……”江城子佯装懂了的样子,在他旁边就要解开腰间的系带,准备就在墙根处撒尿。 “嗨,不行,茅厕在那边!”那家丁甚是认真,上前将江城子拦下。 “哦?”江城子装的很像,摇摇晃晃,似乎没有听懂,那家丁赶紧扶了他一把,江城子便趁势欲倒。 “什么人啊!” 家丁有点不耐烦,赶紧搀着江城子,奔着茅厕的方向而去,“小小年纪,学人家喝什么酒!”不过他也就敢抱怨一句,又不敢开骂,今日宴席上诸人,都是家主请来的贵客,虽然都得给家主几分薄面,但自己一个奴仆,可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举动。想着将这少年拖到茅厕,也就完事了,要是让这少年当众小便,他免不了受一顿训斥。 还好徒弟可以随身携带,这下帮了不少忙。 江 枫左右看看,趁着那家丁离开的短暂间隙,出了阴暗的角落,直追方清谈离去的方向,同时影子借着树影的遮挡,快速放出,先一步直奔后院中不多的几处建筑,而自己则屏息凝神,找到一处避光的墙角,静待影子的探索。 很快,影子便发现了方清谈的踪迹,他此刻刚刚来得及关上房门,几棵高大的树木恰巧将房顶完整的遮蔽起来,影子便轻飘飘的趴伏在屋瓦之上,静静聆听屋内的对话。 “怎么不出去会客,今日的客人,都是圈里有些头脸的人物。”这是方清谈的声音。 “就那些小角色?”另一个声音鼻孔里透着轻蔑,听声音应是名青年,江枫推测,这位或许就是方清谈本来要请出去的侄子方金禄,“一个个本事稀松平常,只会互相吹捧,又有几人能登得上这真武城的台面?” “放肆!谁不是起于微末,哪能一步登天!” “我自然能!当年,你和我爹,不也是一步登天么!” “混蛋!谁让你提这个的,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当然是替你扛黑锅,被人害死的。”青年倔强的说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大概早忘了吧,今天是我爹的忌日,你倒好,摆酒宴客。当年要不是你胆小,我爹怎么会死?现在可好,让我娶那个什么李熙茉,是忘了我爹对方家的贡献,要把我扫地出门么?” “你……!”方清谈似乎失去了耐心,喘气也变得粗重起来。 “怎么了?恼羞成怒?被我点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李熙茉吃了不少丹药,都没有觉醒,现在身体也吃垮了,胖的跟碾子一样粗。我才不愿意娶她!” “金禄,你是不是傻?你难道不知道,叔叔我是在帮你?” “我用你帮?我已经用了自己的本事,挣了不少钱,你的钱,还是留给我那几个混吃等死的弟弟吧。我爹死的早,我可没那个福分。” “在浅山宗阵法中,故意留下漏洞,让人家修炼走火入魔?这就是你的本事?” “嗯?”青年修士一愣,“是丁权那个多嘴的告诉你的吧?不过你知道了没什么,相信你为了方家的名声,也不会自己揭短,何况他们看不出来的。” “说吧,收了多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这样,可是坏了方家的名声!” “坏名声的事情,我爹和你也没少做吧,不然哪有方家?”青年修士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做些坏事,哪来那么多钱,一次几十枚二阶利润的慢慢挣,要等到多久才能有点积蓄?” “那是以前的事。我问你,你到底收了多少?” “关你什么事,等我再挣几笔,我就离开这个家,一点温情都没有的破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 “二十枚三阶,是吧?是金城派孙家的钱?” “你竟然派人一路跟踪我!”青年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样,隔着屋瓦的影子,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那些人都是我雇来的,这帮混蛋,吃里扒外!” “够了!” 方清谈止住了青年的絮叨和谩骂,“我是担心你有一天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听我一句劝,金禄,你的阵法造诣虽然远胜你叔叔我,但也不能自傲,如果觉得挣得少,自可以不接,像浅山宗罗川阵法这个活,我也是觉得挣得太少,就没打算接,谁知道你中间还跑了出去,将这活计接了回来,接也就算了,无外乎挣的少点,但你收了别人的黑钱,给浅山宗挖坑,早晚会被他们知道,报复到我们方家身上。” “方家关我什么事?” 青年下意识反驳道,却冷不丁“啪”的一声,被方清谈打了个嘴巴,“醒醒!你只要还活着,就是方家人!我给你安排亲事,你以为是打发你走么,那是为了让你先去避祸,然后再给你擦屁股!” “李家答应把在锐金门的产业,交给你和李熙茉,到时候,你就去锐金门,等我想办法将你之前做的几件事摆平,你再回来。” “我……” “我什么我,就这么安排!你要是不满意李熙茉,过几年把她熬死了不就成了,她一个凡人,你还斗不过她么?” 原来这方清谈也不是好人,刚刚听说方清谈要给侄子补窟窿的江枫,听到这句,对方清谈仅存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了,说到底,还是逐利为先的一家人,否则,也不会教育出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侄子。再联想起之前方金禄说自己的叔叔和父亲的旧事,为了钱财,还做过更大的黑案,只是那便与自己无关了。 有了方清谈这番点醒,方金禄似乎态度软化了许多,答应听从叔父的安排,早日与李家女成婚,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还额外要求方清谈在自己和李家女成亲之后,给一枚四阶的份子钱。 方清谈旋即离去,江枫在暗处思忖着将来如何处理这方金禄,按理说,敢在浅山宗大阵上挖坑的人,自然不能放过,问题是,背后的金城派孙家,为什么要与自己为敌呢?他家不是刚得了浅山宗之南的黑水门故地么,作为邻居,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挖自己的院墙了么? 影子悄然回归,融入体内,江枫正欲离开,却忽然心有所感,环顾四周,却发现周身似乎多了无数隐隐泛着微光的丝线,那丝线纵横交错,将自己的去路尽数封闭,再无一点逃脱的可能。 这是中了埋伏? 他抬头向方清谈离去的方向望去,并未发现他回转,再看那方金禄所在的房间,原本光亮如昼的屋内,灯火已经尽数熄灭。 “怎么,在这里听的还全么?”树丛掩映的后院里,一个模糊的黑影遽然显现在江枫前方五丈远的地方,“我之所以敢作敢为,也是有所依仗的,不如,说出你的身份,我给你留条全尸,如何?” “哼!” 江枫冷哼了一声,看样子这方金禄并不是普通角色,从黑影透露出来的修为波动来看,应在玄级中段,略在隐藏了修为的自己之下,不过这周身纵横交错的丝线,应是由一种诡异的阵法构建,在自己进入到这个后院时,便已经暗自触发。玲珑宝光看向对方,这黑影之上,并无半点光亮,或许并非真实本身,再环顾四周,只在屋顶之上,透射出两团蓝紫色的宝光。 应是随身携带的法器,原来真身躲在那里! “我猜猜,是潢水城的周家,还是龙祥城的赵家,或者是浅山宗罗川的事?”那黑影越来越近,但江枫却知道不能以这黑影为目标,而是应该想办法攻击到他的本体。不过,那根根交错的丝线,却让江枫无法随性腾挪,并且,灵光扳指还一直在江城子手上,此刻想要传送逃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啪! 江枫从储物袋中顺手扔出一件一阶长棍法器,那法器划破了数十根丝线,断成了数截,灵光尽失。 原来威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却能损毁法器。江枫迅速有了决断,激发光盾回馈蝉衣的【虚盾】,随意给自己扔出一道水盾符,激活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直接越过那团黑影,直奔房顶而去。 “想得美!” 那黑影轻叹了一声,如风般紧随江枫而去,速度极快,而江枫却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得粘稠异常,仿佛在深水之中行进,又如在沙海之中穿行,不能施展全力。 这就是阵法的力量? 他原本担心这里过于剧烈的打斗,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看样子,方金禄也一样担心此事,不仅用阵法堵住了自己的去路,还借用阵法之力,封闭了此间的动静。在今晚的聚会之中,方家算得上是众人之中的翘楚,而方金禄的实力,更在方清谈之上。 原本在屋顶之上的那身影动了,手中多了一把青光宝剑,而贴身追来的那团黑影,也不断放射出根根如针的黑芒,不断刺在江枫的后背之上,如果不是有【虚盾】和【银盾】凝成的护罩,那黑芒早已伤到江枫。 方金禄的身影越来越近! 江枫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团炽热,心随意动,江问问一个跳脱,在地上一个翻滚,同时右手一挥,“神来一指”发动,方金禄挥剑的右手,猝不及防之下,不免为之一滞。 嗯? 突发的变故,让方金禄心中未免一惊,江枫的蓝焱大剑,已经划破了他身上早已凝成的护罩,直奔他的心窝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贪财之人 江枫的大剑已经越来越近。 危急时刻,无数暗红色的丝线,如绷紧的琴弦一般猝然断裂,纷纷向江枫的大剑急速飘荡而来,似被香饵吸引的饥饿游鱼,快速的缠绕在江枫的蓝焱大剑之上,阵阵溶蚀般的青烟腾起,江枫心神剧震,赶紧收了大剑,仅凭套在手上的铁流凝束手套,径直拍向对方胸口,在没有确认对方袍服之下是否拥有护甲的情况下,江枫自然不会贸然动用七角灰晶。 啪! 方金禄的身形随之被击退,交锋之际,这修士比江枫想象的孱弱。不过他手中的青光长剑,也借势扫过江枫的衣袖,方才江之问的“神来一笔”让他猝不及防,待到回转身形,便已经适应了这种变化,江之问随之的几次操控,都未能建功。 借着后退的机会,他左手一抓,缕缕原本断裂的暗红丝线根根缠绕在一处,凝成一根八尺长的长鞭,一个侧向翻滚,躲过江枫的正面进攻,同时手中的长鞭径直抽向江枫。 不好! 身后的黑针芒刺连续刺破护罩,光盾回馈蝉衣转眼就费去了一次使用次数,江枫赶紧扔出两道寒冰符,缓冲下自身压力,同时擎起搅海坤力大棒,再次欺身而上! 准备两件高级法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能够损毁法器的暗红丝线,已经尽数被方金禄收起,凝为手中的绳索,此时两人之间,正毫无遮拦! 方金禄却并未慌乱,躲开寒冰符,时刻保持着与江枫的距离,挥舞长鞭继续缠斗,见江枫的身法并未有太多破绽,便弃了长鞭,任由其再度向四周扩散,左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玉符,注入大量灵力,那玉符绽放出一道寒光,两人身前原本凝滞的空气,迅速变成无数半透的壁障,将江枫和江之问封闭在逼仄的空间之内,那壁障足有数丈之高,触手光滑异常,搅海坤力大棒虽然能轻易将其击碎,但那壁障却能不断重生,迅速的重新构建,将江枫周围再次封闭起来。 方金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手中旋即多了数枚金光符,却未把那金光符直接掷出,而是收起手中法剑,代之以一块白玉阵盘。 “今天就收了你的神魂炼宝!”方金禄脸上浮现出阵阵冷笑,手中灵力绽放,将那金光符,尽数拍在尺宽的阵盘之上,这东西看上去拥有诡异的能力。 然而他的冷笑还未散尽,手中的灵符,便化作一团无用的灰烬。 什么?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再度多了数枚灵符,而灵符的归宿,仍然是一团四处散落的飞灰!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两人,但见江之问正脸色涨红,双手手指交叉掐动,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笨蛋徒弟! 江枫心中暗骂,都是和大徒弟江城子耍酷学的,这禁止使用二阶以下符?的能力,完全不用施法,徒弟你摆这个动作,简直就是把自己当作活靶子来嘲讽啊! 想到这,手中的搅海坤力大棒却不敢停,方金禄是玄级修士,一直把自己作为优先攻击的目标,如今见到江之问前后如此本事,定然会先将他先行灭杀。 “没想到你倒是有些奇异的本事!”果然,方金禄注意到了江之问本领的奇异之处,重新掏出青光宝剑,身前的半透壁障迅速崩解,直取江之问。 近了! 江枫观察着两人的距离,手中的搅海坤力大棒捣碎两处半透壁障,与江之问的距离更近了,但壁障仍在快速凝聚,将其与江之问隔离在两处。 噼啪! 一道粗大的闪电,从江枫的手上迸发而出,击碎身前的重重壁障,直奔方金禄而去。正是江枫发动了黄玉手链中蕴藏的“金光雷链”技能,那闪电打在方金禄身上,顿时让他身形一个趔趄,连退了数步,身前的袍服焦黑一片,露出一副漆黑的蛇皮细鳞内甲。 果然! 这家伙有穿戴护身法器,方才还好没有直接使用七角灰晶轰杀,江枫心中暗赞自己的选择明智,却冷不防身后一直攻击自己护盾的黑影,突然放出无数黑芒,陡然刺透了光盾回馈蝉衣凝练出的最后一重虚盾。 江枫只听到一声法器碎裂的声音,光盾回馈蝉衣最后时刻耗尽了所有威能,也让江枫失去了最后一重防护。那黑影直接入体,冰冷亵渎的寒意,瞬间浸染了周身各处窍穴。 整个身体都战栗不止,这团黑影似乎带着蚀骨的剧毒,在体内不断的肆虐破坏,江枫赶紧吞下几枚解毒丹,但均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趁着灵力还在掌控之中,江枫调用周身灵力,急速护住心脉,同时想办法将那黑影逼出体外,这东西有点像墨海树的狰灵,但又不是,否则黑蛇之灵定会出手。 嗯? 惊乱中的江枫,却从手臂之上,感受到一丝快意,什么情况?待到他心中观想时,却见那黑蛇之灵好似看热闹一般,在手臂之中巡视游弋,黑影一旦侵入手臂之中,就被它咬噬一口,退缩回去,几次三番,那黑影竟然不敢再次与之交锋缠斗。 什么情况! 你在那里坐山观虎斗么,明明你可以轻易抹杀这诡异的黑影,却不愿意动手?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深深的怨念从心底投射到那黑蛇之灵身上,那黑蛇之灵却只是任性的打了个滚,重新盘坐在那里,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却似乎在笑着,安然的吐着信,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在说,怎么样,叫你之前威胁我? 我擦! 这是主有危难,见死不救的节奏啊! 小心我喂你吃“紫电语魂鸟”! 然而这要挟似乎没有得到有效的响应,黑蛇之灵反而向后退了少许,任凭那黑影继续侵入右臂,很快,原本还算灵活的右臂,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方金禄已经从雷光击伤的麻痹之中恢复,他向后跳脱数步,几乎到了房子的边缘,数道屏障在他和江枫之间陡然显现,似乎想借此隔离那闪电。他继而扔出一道不小的青铜钟,那钟被他祭出,快速飞到江枫头上,不断的旋转着,上面亮起诡异的花纹,观之不禁让人昏昏欲睡。 江枫只感到灵魂深处一阵颤动,思绪不免为之混乱迷茫,仿佛神魂要脱体而出,体内那团肆虐的黑影,被那青铜钟形成的漩涡吸引,先一步脱出,紧跟着它的,竟是一直伴自己左右的影,而影的离开,顿时缓解了神魂受到的抽吸之力。 在这清明的一瞬间,江枫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他毫不犹豫的任由灵力冲涌而出,灌注在“尖啸护符”之上! 脑海中顿时思绪杂乱,仿若被搅动的豆花一般,然而对手方金禄也不好过,操控青铜钟的他身体一阵抖动,脸色苍白,怅然若失,将青铜钟丢在地上,短暂失去了争斗能力。 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对尖啸护符有所适应的江枫,手中大棒一阵搅动,破碎了无人操控的半透壁障,直奔方金禄,右手掐住他的脖颈,掌心之处七角灰晶迅速成型。 “饶了我。”方金禄在关键时刻,眼神恢复了清明。 “给我一个理由。” “杀了我,你也走不了。”方金禄一句话刺中了江枫的软肋,不过这并不能说服江枫,“我自有办法。”如果杀了方金禄,就必需要快速和徒弟江城子汇合,借灵光扳指快速离开此处,但至于是否能离开真武城,的确是未知之数。 方金禄笑了。 “我只要撤去阵法,你就跑不了。” “那你还是得先死,我知道你不想死。”近距离观察,江枫发现他蛇皮内甲之下,还有两层薄如蝉翼的软甲,可见方金禄,是一个惜命之人。 “我们可以合作,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浅山宗的人。” “我是浅山宗的掌门江枫,我杀了你,大可以赔钱给力宗,相信力宗不会为了你这个小辈,和浅山宗彻底翻脸的。”这话说出来江枫自己都不信,但眼下能说点狠话,效果总比用道理劝说要强。 “说的没错,而且方清谈也不会给我报仇。”方金禄得意的笑,变得有些苦涩。“饶了我,我可以将浅山宗罗川的阵法修好,我是个天才,我不能死。” “无需你担心,我已经找了人。” “我倒是多虑了。”方金禄又是一笑,却感到自己的右手,突然被对方踩住了,“你倒是警觉!”他看了一眼被踢到一旁的玉符,“没有阵法之力加持,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我们可以谈条件。” “我凭什么信你?”对于这样一个能为了灵石,给正常客户阵法中做手脚的人,江枫确实不敢轻易相信。 “我这个人很简单,即使你我为敌,你也一样可以和我做生意。”方金禄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头部,却感到颈部的手抓的更紧了,“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道。你今天不杀我,我也不会记仇,只不过以后我们做生意,我要的价码会更高一些,怎么样,我还是讲那么一点信誉的。你们浅山宗,不缺一个阵法上的合作伙伴么?” 是缺,但上官博良或许可以争取一下,江枫心中暗忖。 “别想了,你们小宗小派,留不住阵法大师的。”方金禄似乎看透了江枫的想法,尽力“劝解”道,“还是我这样的人靠谱,一笔生意一个价,只要对手出的钱没你多,我就会把你的事情做好。” “我真应该杀了你。” “但是你就是没法杀我,对不对?”方金禄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怎么样,有信心和我合作么?” “两点,发下灵魂誓言,其一,为我做三件事,不论对手出价如何,都不能背叛我。” “两件!” “你还能还价?”江枫也来了脾气,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我得说服我自己。”方金禄费劲的喘了口气,“还有一条呢?” “说出是谁指使你,在罗川的阵法上动手脚的?” “金城派孙家,方才你不是听到了么?是他们找到方家,说想要帮助盟友一二,想必方清谈看出了猫腻,便借故拒绝了,我便暗中找到了他们,帮他们做了此事。” “孙家的家主?” “自然不是,谁会那么傻?只不过是个边缘人物而已,我没有细问,生意就是生意,拿钱做事,比你们大方多了。” “发下灵魂誓言吧!”江枫略微松了松手,免得方金禄真的憋死,但却将玉符踢的更远,以免他再施诡计。 “至于么?”方金禄苦笑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疑神疑鬼,我已经投降了,自然不会像你们这些伪君子一样动手,而且,你以为我傻么,感受不到你手掌之中那股戾气?作为阵法天才,这都是触类旁通的常识!” “少废话,立誓吧!” “好好好,”方金禄活动了下快被踩烂的右手,捋了捋额前的短发,重新保持了三七开的比例,“我,方金禄,答应为浅山宗掌门做两件事,不出卖他和浅山宗,否则天诛地灭!”他转头看向江枫,“怎么样,这誓言够毒吧,可否满意?” “好,等我有需要的时候,自会找你,自求多福。”江枫右手展开,一个灵力摄取,将扔在一旁的青铜钟收在手中,方才两团黑影,已经被这青铜钟尽数摄走,加上已经消耗掉次数,化为无用废料的光盾回馈蝉衣,以及被莫名丝线沾染,有些破损的蓝焱大剑,今日之战,自己算是亏大了,好在包括江之问在内,并没有人受伤。 “这东西我收下了,算是弥补我的损失。”江枫看了看青铜钟,应是之前那两件在玲珑宝光探查下,泛着蓝紫宝光的法器之一,“你那团黑影,到底是什么?” “帮我操控阵法的无形灵傀,我花了很多时间才祭炼成功的。”方金禄拿出几枚治疗符?来,正要拍在自己身上,却突然意识到江之问还在近前,便改而掏出了几枚丹药,扔入口中嚼碎,“我劝你还是还给我,你祭炼不了的话,失控可别怨我。” “多虑了。”江枫感受了下自己影子的状态,发现似乎在青铜钟之内,与那黑影交缠在一处,但并无危险,便收了青铜钟。 “切!穷鬼!” 方金禄面上似乎有心疼的意味,摄起丢在远处的玉符,准备撤去大阵,江枫赶紧看向徒弟江之问,心领神会,江之问化为一道流光,重新归于江枫手臂之上。 “你倒是有点秘密!”方金禄好奇的说道,“等我帮你做完事,能打过你的话,一定抓你过来研究一二。” “挑衅多了死的早。”江枫回了他一句,但见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尽,露出宅院本来的面目来,两人在阵法之中打斗片刻,外间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但或许同为阵法师的方清谈能看出一些端倪,只不过,他似乎不在附近的模样。 “走吧,你我同去宴会,否则都没法交代。”方金禄鼻孔中哼了一句,打出两道清洁符,将二人身上尘埃驱散,先一步向外宅走去。 这小子有点意思。 到贪财,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这样的人了,他旋即想起了远在金城派的“夫人”邱真真。 ………… 金城派,乐林城。 邱真真正辗转难眠,想着明日去接头,与钟家交涉的种种细节和可能遭遇的关节,却突然嗅到了空气中一股异样但不明显的气息。 嗯? 和老娘来这个?你以为我当年是那么容易推倒思田他爹的么? 她快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如纱般细密的棉布,迅速将其数次折叠,打出一道一阶寒冰符,利用瞬间凝结的冰冷水汽,浸润面部,遮挡在口鼻之上,那刺骨的感觉,也让她头脑瞬间清明起来。 她没有点亮魂火宫灯,而是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透着狭窄的缝隙,观察起街道上的变化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湛川相聚 透过窗棂之间的微小缝隙,借着黯淡的月光,邱真真看到整条街面上此时正空空如也,半个行人都没有,只有个把店铺门前的灯笼,在微风之中摇动。 吱嘎 窗棂被骤然吹开两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邱真真深吸了一口气,再一回头,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阁下好本事。”邱真真略微挪动了下身体,让后背远离窗户,靠在坚实有些冷意的墙壁上,骤然加快的心跳旋即平复下来。 “你是浅山宗的人?” 那黑影手中一弹,点亮了一旁的烛火,光亮迅速蔓延,映在了他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邱真真这才看清来者的面目,这是位老年修士,瘦削的肩膀深陷在椅子之中,眉毛浅淡,花白胡子,鹰隼般的眼睛时刻关注着邱真真的一举一动。 “你很紧张。”被点破了身份的邱真真一点也没在意,嘴角含笑的评判了对方一番,自己连续送了钟家两份礼物,并铭刻上暗语,等的不就是今天么,只不过双方见面的方式,有些特别罢了。 “你想做什么?”那男子见没有得到有用的答复,便直接问起邱真真的目的来。 “合作,建立一条通畅的渠道,我想你的主人,也需要这个。”即便对方没有自报家门,邱真真也猜出对方来自于钟家,当然,也有很小的概率,发生情报泄露,那样来的便是城主府冷家的人。 “我怎么能相信你?”男子挪动了下身体,细致的邱真真观察到他的脚跟已经不再微微颤动,这说明他已经初步摆脱了紧张的情绪,这人虽然身手不错,但看来处理这样涉密的工作,经验也并不多。 “时间。” “可笑之极。”男子轻蔑的吐出了几个字,“这不足以取信,我家主人会担很大的风险。” “但更需要助力的,是你们。”邱真真一早就抓住了这个对方的软肋,正如鱼之所以咬钩,是因为腹中饥饿一样,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她相信钟家不会放弃一切上升的机会,除非这鱼,已经转了性子,“左右逢源的另一种说法是腹背受敌。”近日对金城派加深了不少了解的邱真真,试图点醒对方。 “哼。”男子不置可否,“你想要什么?” “帮我去查探下‘香坛居’的老板,是否是个叫‘晚晴’的人,这对我家主人很重要,不过有消息之后,不要动她,告诉我就可以了。” “做成了有什么好处?” “帮你们传信,当然,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和这个调查同步进行。” “那好,将这封信交给你家主人。作为对等交换,我们会帮你调查‘香坛居’的事情。明日,你照常去我们约定好的地点就可,所有的情报交换,都在那里进行。” “成交。”邱真真努努嘴,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信笺,却见那信由朱漆封好,此时不方便打开,而一抬头的功夫,那老者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错的本事。 邱真真心中微叹,收了信笺,脚下潜藏的一团细小的藤蔓也消失不见,她之前未料想到钟家,竟提早与自己联络,可见对于自己这根稻草,还是相当重视的。 睡意全无,她便将那信笺用小刀小心的裁开,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留了一行小字: “我们要做御风宗的生意。” 胆子还不小啊,在此间摸爬滚打多日的邱真真,知道眼下金城派境内所有来自御风宗的货物,多半来自过往的剩余存货,以及北木郡、东湖郡的少量中转,其他的途径,已经因为北地的战火尚未恢复,钟家想拿到这笔生意,胃口不小。 而且,不论是方才的这位老者,还是这封信,都没有任何暴露钟家的地方,真是谨慎啊,她心中不禁暗叹道,相比自己的鲁莽,他们已经小心到极致了,想必明日的会面,也只是例行的接触,并不会给第三方留下任何可以拿捏的空间。 “我先看过了,思。” 邱真真在后面写了几个字,这信件已经查看过,待到提交到江枫手中,必然会被质疑,邱真真只有留下自己的痕迹,方才能证明这信件的真伪,她本想留个“真”字,但想必“思”更能隐藏自己的身份,且能被江枫理解。 同时,她从书架上拈出一本书,照着上面的文字对应,匆匆写下了一张纸条,这些暗语将被送往明镜司专门与她接头的人,并翻译成正常的情报送呈到掌门江枫手中。 做情报工作还真是麻烦,这该死的掌门!不过想想那两万门贡,或许很快就会纳入囊中,她的心情旋即变得欢喜起来。 ………… 力宗,真武城,方府。 从内院中一同出来的江枫和方金禄,旋即引起了场中不少人的额外关注。不过方金禄在充分展示了他插科打诨的能力之后,这一切的怀疑都化为乌有。 江枫寻了个机会,收回了江城子,并参与了下半场的轮流鉴宝活动,来自蔡求真的尖啸护符,也着实让在场很多人开了眼界,就连引荐江枫参与宴会的安斯年,也感到脸上有光,喝酒谈天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你倒是混的不错,小看了你。”方金禄与诸多宾客寒暄了一阵,最终还是踱到了江枫旁边,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你这法器出自“宁丰”号,应该是那个蔡求真所为,是否方便,把我介绍给他?” “你想做什么?” 方金禄这个要求不简单,倘若他人品尚好,江枫倒不用提防他什么,问题就在于他人品不好。 “不要那么紧张嘛!”方金禄笑了笑,自夸道,“作为一个阵法天才,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学习参照,也是十分寂寞的。” “等你帮我做完两件事,我会考虑的。” “那你倒是提啊,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现在还没想好。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你的技艺,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有关这一点要求,片刻之前,的确是江枫突发奇想提出来的,他的心中诚然没有什么紧急的诉求,但平白无故饶了方金禄这个罪人的性命,心中的结又过不去。 “这么说吧,如果帮我找个炼器师搭配,你的那件护符,我可以轻易仿制一件。” “如果?” “对,炼器师是必要的,方家是阵法世家,虽然也懂炼器,但并非炼器世家,术业有专攻,这很正常。” “哦?”江枫故意戏谑的看着他,心道你就蒙我吧,上官博良出自炼器世家,不是一样的在帮我构建小灵脉么?本事不精就说本事不精,话说方才谁在生死攸关之际,大言不惭,说什么“触类旁通”,轻易识破自己手中有一团致命戾气来着? “别小看我!” 方金禄哼了一句,江枫鄙夷的眼神给了他很大打击,不过他明显是个不计较对方脸色的人,很快便混进了另外一桌,与几名符?师打成一片,这人心中虽然鄙视这些小家族的修士,但场面上,还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在一旁留意观察的江枫,很快就发现了在这一点上,方金禄比他的叔叔方清谈要强得多。 这厮也算个人杰,可惜长歪了。 不过方才想到上官博良,江枫突然回想起了上官霸霜与东博城灵地内秘密阵法的事情,倘若给方金禄机会研究一二,是不是可以仿制一个阵法,到时候距离窥破对方的秘密,恐怕就更进一步了。 不,这想法可能行不通,江枫旋即犹豫了起来,最主要的问题,或许是个方金禄的水平,相比上官霸霜,还差的太远。不过,这种行走在黑暗边缘的勾当,或许只有方金禄这样的修士才愿意参与,找个心中正义感太强的阵法师,或许还没那个勇气,多半直接去力宗举报自己了。 宴饮达旦,宾主尽欢。 江枫并未乘坐安斯年的角马车,而是独自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休息,次日天一亮,便乘车到了边境,直接御起逆风如意飞舟,赶奔浅山宗湛川镇。他事先与雷右旗约好,在湛川镇见面,当然,如果对方未来,他便需要自己想办法,独自去探访半妖宋维多的墓穴。 一路行来还算顺利,到达湛川镇的时,正是午后,江枫很容易就找到了郑可仪在此间开设的新店,湛川镇与大邑郡不同,没有那么多富裕的丁口,故此花店这种不合时宜的买卖,在这里没有市场。 一家经营药草的小店,不过也算有特色,以收购炼制止痛丹的药草为主,这样生意也有,但不会太忙,郑可仪雇佣了两个本地少年,重新将这个“情报收集点”建了起来。 “可仪,辛苦了!” “掌门,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几番温存过后,郑可仪奉上此间特产的一种解乏的黄芽灵草茶,细声软语的说道,“这里人丁稀少,只有特定的季节才有商人经过,并没有太多的情报可以收集。不过,我从去沼泽中捕猎的凡俗口中得知,金城派自从占据了毒泉沼泽之后,北部的管理并不严格,不限制我宗凡俗进入,但云台城最近似乎荒废了。” “荒废了?” 云台城算是黑水门的宗门所在地,江枫之前去过,作为沼泽中少有的大块台地,云台城的位置不算差,当然,附近也缺少灵地。 “孙家的家主孙宝泰,被金城派册封在云台城,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在此间深耕的打算,而是一路南下,在与魏国交界的山间北麓,重新筑城,只是名字还没有。” 志存高远? 江枫不禁做下了如此的判断,向南发展,这是孙宝泰自己的意思,还是苏黎清的意思?或者两者均有此意?毒泉沼泽想要排干成为良田,需要不少的功夫和灵石投入,但向南发展,翻过山岭,却是一马平川,且有不止一块二阶灵地存在。 值此魏国方乱,大局未定,想要趁机南下侵夺一块膏腴之地么?或者苏黎清是想直接趁乱一路打到海边,获得个把通商港口的便利? 野心不小,只是这毒泉沼泽,却拦住了自己浅山宗南下的脚步,这却是尴尬了,不论他们是否能拿下魏国的领土,被阻拦在北部的自己,都会受制于对方,并且,联想起方金禄的交代,金城派,抑或是这个新晋地级修士孙宝泰,在自己宗内大阵的建设中,扮演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那么…… 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这么顺心? 江枫思忖片刻,又在心中逐个数了几个可能的名字,心中逐渐有了计较,或许可以趁乱冒险尝试一二,倘若赢了的话,这黑水门故地,或许就在自己囊中,输了的话,会不会将浅山宗的免战丢了…… 就这么思忖着,在湛川镇度过了难眠的一夜。 次日,奉命前往东湖郡的江城子,带回了二徒弟江云奇,江枫将二阶中品的【炎龙铩羽枪】送给徒儿,江云奇自是十分欢喜,但相比上次见面,江云奇又成熟了许多,肌肉遒劲,肤色黝黑,倨傲散尽,可见平日里,既没少在镇守府帮忙,也没有荒废了修炼,甚至心境上,也沉稳了一些。 “碎星枪诀”作为一种近战技能,必须要勤加练习,方能小成,江枫也从东湖郡镇守周星奏报的只言片语当中,知道了徒儿江云奇的些许际遇,便宽慰了几句,报仇雪恨是必要的,但切勿被仇恨所蒙蔽,坏了道心。 就这样又等了半日,夕阳下沉的时候,“乌衣”小队的雷右旗便到了。 “大哥,为何你不直接飞掠过来?岂不是快上很多。”对于雷右旗乘坐角马车而来,江枫表示不可理解。 “当然是给你面子。未到地级中段,怎可随性在他宗飞掠?”雷右旗笑了笑,和煦的神态让人心中一暖,随即一本正经的说,“而且还可以顺便在浅山宗看看,到底你的宗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如何?” “十年之内,如果保持这个良好趋势的话,我觉得我们其余三人,便可以找你养老了。”雷右旗坦言道,“但不能有战乱,否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不要怪我危言耸听,我之前花灵石在北剑门结丹,归来途中,发现散修在各宗,都很受欢迎,这就很不正常。” “有人招揽大哥?” “岂止一家?我本以为,这事情和我晋升地级关系很大,但打听了一下,就是玄级,灵级,包括人族出身者,以及过往有罪恶在身者,都既往不咎,各方都在招揽,这还不是要打仗么?” “招募炮灰。” 对此江枫深表赞同,大战将起之前,各宗都会不吝投入,多多招募亡命散修,为其效力,有关这点,之前江枫只是有所耳闻,并未亲身体会,但想来是合情合理的。 “我才不傻,所以就跑了,就是北剑门的招募,我也没答应,还是做名散修逍遥。关键时刻,还可以去趁火打劫,抢点府库什么的,好不自在。” “呵!” 江枫对此只能笑笑来回应,要说宗门府库,自己浅山宗也是有的,并且里面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只是不知道如果四方乱起,雷右旗这位大哥,会不会也趁乱抢了浅山宗,不过眼下两人还算合作愉快,倒不担心面临如此尴尬的抉择,他相信以雷右旗的人品,也不会对浅山宗下手。 “这次叫大哥来,还是为了宋维多墓穴的事情。”岔开话题,江枫决定直奔主题,“那里或许还有一些资财余下,你我同去,将其收取,一人一半,如何?” “你还能找到?现在黑水门故地,可是金城派的地盘,恐怕深入其中的话,会有不小的麻烦。” “花点时间寻找的话,问题不大。我刚刚打探到,金城派的封臣孙宝泰,正在魏国北境山间,全力建设新治所,只要我们低调点,或许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哦?如此的话……”雷右旗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我记得宋维多的墓穴中多有机关,待我前往罗川做些准备,休整一日,明晚趁夜出发!”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危险预知 黑水门南部,与大魏国交界的玉蟒山北麓。 匆匆搭建的营地之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俗,右臂之上,都佩戴着一色的金城派标志——两座叠峦耸立的金色宫殿。 此间的新主人,地级初段修士孙宝泰正安坐在营地中央偏上的临时居所之中,这居所被建造在一处中型的人工小灵脉之上,加上房间内布置的双重聚灵阵,在营帐的核心处,灵气浓郁的程度,堪堪达到二阶灵地的水平。 不过这种程度的灵气,对于孙宝泰的修炼来讲,没有任何助益。 “父亲,罗川和湛川镇的情报都传过来了。”一名锦袍男子大步疾行,推门而入,仓促行礼之后便立在孙宝泰身侧,此时,对面坐着一位与他面目与穿着都极为相似的男子,乃是他的孪生兄弟孙英虎。 “英龙,讲讲情况如何?” “浅山宗掌门江枫最近几天都不在罗川,刚刚独自一人在湛川镇出现。我们的暗探不能靠得太近,只看见他在一家收购药草贩卖丹药的铺子落脚。” “黑水门故地曾是宋湖宗的地盘,之前曾经有不少宝藏的传说。浅山宗近来大兴土木,到处都在花钱,而他们过往一向贫弱,没点飞来横财是不可能支撑的,所以,我猜测此獠或许为此间的宝藏而来。”孙宝泰面色沉静,“我本来还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动手,既然他来了,那我们就早点行动。” “是,父亲,”孙英龙应道,“还有一事,江枫已经派人,开始修复罗川的大阵,看样子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纰漏。” “早晚会发现的,而且迟早会调查出来,是我们在暗中做的手脚。” “可是,此事并非我们所为。”一旁的孙英虎身体前倾,抢过话头说道,“是苏黎清那个老家伙,故意中伤我们。” “对待掌门要尊敬!我和你们说过多少遍,没有实力支撑的怒火毫无意义,它只会迷失你的心志!” “是,孩儿知错。”孙英虎被训斥了一句,面色因而略有涨红,“只是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默默承受此事,到时,浅山宗一定会将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那不是正好么?” 孙宝泰笑了笑,“我伴随苏掌门多年,这才是他的风格,不让任何一个外臣,有机会与周围势力交好,要么隔绝,要么中伤,唯有这样,大家才会心向宗门,听从他的号令。无论此事是不是我们做的,我们都要应承下来,咬定就是我们所为。” “记住,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不要随意批评掌门的过失,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很容易让人抓到把柄。我们金城派的言官,可是遍布各地,无孔不入的,别忘了你们的亲舅舅,可就是其中的一员。” “而且,一旦浅山宗耐不住撩拨,向我等发难,我们便有机会将他们拉下水,既符合掌门的预期,也符合我们的利益。”孙宝泰身体后仰,调整了下坐姿,压低了声音,“一旦他们进入沼泽,拿到东西,就是我们动手之时,别忘了,这里现在是金城派的地盘,诸事都有掌门背着,与我们无关。你们二人要做的,就是为此事,做好周全的准备,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将他留在这里最好,最不济,也要重伤此獠。” 待到二人退去,孙宝泰才又拿出了一枚玉简,仔细研读了内里的每一个字,思虑了许久,才吩咐随身卫士,叫来了自己的心腹赵云峰。 “你走一趟天理门,告诉他们,包括‘亲自动手’在内,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了,但是,我需要将所有我应得的部分,尽数换成灵石。” “是,家主,我这就去,不过……” “不过什么?直说便是!” “您在那些人里面,修为层次最低,会不会吃亏?” “放心,我自有计较,如有必要,我会带着‘龙血不动甲’。” “如此小人便放心了,我稍后就出发,方才我见两位公子出去的时候形色匆匆,是不是此间,也要有所行动了?” “还要看情况,浅山宗掌门江枫,不过一介玄级,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他从此间拿走任何东西,我们就能占个‘理’字,即便我们杀了他,我相信浅山宗也不敢因为此事兴兵问罪,除非他们愿意丢下宗法制的保护,而一旦丢了,他们还守得住那块地盘么?” “可是,掌门给我们定的方针,就是守住这沼泽。这样会不会太激进了一些……?”赵云 峰略有些担忧的说,年纪不大的他两鬓斑白,眼眶深陷,正是平日里忧思过度导致。 “这里怎么修炼?我还好,你们心里能平衡么?” 孙宝泰反问道,“此间连块像样的灵地都没有,苏掌门的算盘很简单,让我把多年的积蓄都砸在这里,这样就没有精力去掺和门内的争斗了,但我不能让他如愿,一旦我败光了所有灵石,不更是会任他拿捏么?” “所以,我故意做出南下的姿态,这样既避免在这沼泽深坑中花钱,又做出争锋夺地的趋势来,就是让苏掌门误解,我会消耗自己家族的力量,帮他夺取南部的领土。但是,南下那么容易么?天音寺的实力,岂是我辈轻易能惹的,为什么要放着北部的地盘不拿,去虎口夺食呢?一旦浅山宗因为掌门之死,忍不住发动宗门之战,或者如黑水门故事,那便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了,所谓脱笼之鸟,广阔天地,任我飞翔。” “家主,小的明白了,我要不要留下来,帮您以策万全?” “不必,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此间,尚有你弟弟赵云雷帮我,当下,我们需要一些外部的盟友。这也是我答应那些人条件的最主要原因。” 孙宝泰将自己的计划梗概逐一道来,自己这个心腹赵云峰别的都好,就是在大事上左右摇摆的厉害,所以必须由他指明方向,再让其去执行细节,那也正是他的强项。 “我弟弟云雷虽然修为接近玄级圆满,但心无大略且心机单纯,还请家主注意。” “放心吧,你去便是。” 孙宝泰眉梢抖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兄弟俩都是这样,你当我不知道么,不过对赵云峰能看轻亲情坦然相告,忠诚无二的态度,让其心中颇为受用,便又嘱咐了几句,才遣散赵云峰,独自站起身来,走到案几前,又研究了那幅毒泉沼泽周边的地形图片刻,将计划从头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等着鱼儿进入网中了。 ………… 浅山宗,湛川镇。 此地的小灵脉建造排期,相对靠后,加之上官博良正帮忙修缮浅山宗罗川大阵,故此,此地尚没有任何洞府可供江枫修炼。 江枫只能粗略的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小型聚灵阵,并依靠此物,将得自方金禄的法器青铜钟炼化,雷右旗前往罗川准备进入毒泉沼泽的物品,自己也不能闲着,影子一直是自己侦测探查的利器,如今困在青铜钟之中,必须要早点助其脱困。 灵感触动,江枫用祭炼法器的通用方法,先抹去了方金禄的灵魂印记,继而粗略的将这法器祭炼了一番,才再次与自己的影子重新恢复了联系。 只是,这影子似乎变化了一些。 在青铜钟的封闭空间中,影子与方金禄的无形阵法灵傀,已经融合在一处,样貌虽没有多大变化,但除了在黑暗中潜行,以及没有形体拥有夜视的能力之外,还多了一种能力。 影子现在可以放射出带有麻痹效果的黑芒,拥有一定的伤害能力。只是这黑芒并非可以恣意施展,每个时辰,只可以使用一次。从强度上来看,可以击穿一阶的护罩,但是对于粉碎二阶护罩,则比较勉强。 聊胜于无。 放空思绪,江枫出了门,在街市规模不大的湛川镇巡视了一圈,心中却不知道为何,生出隐隐不安的感觉来。 问题出在哪里呢? 思索了片刻,又在郑可仪的小店附近额外转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待到进到店中,却发现徒弟江云奇还未睡。 “云奇,怎么还没睡?” “师父,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江云奇欲言又止。 “你我师徒一场,有什么不能讲的?” “我感觉到了危险,可以危急生命的那种。”江云奇一脸认真的说道,“师父,你知道我的法相乃是‘鸾鸣赤铜剑’,天生觉醒的法相技能是‘危险预知’吧?” “自然知道,不错的技能,可惜只对你自己有用,否则,我就让你师兄师弟都跟着你一起出外历练了。”徒弟江云奇说的没错,这也是他在当初,能在赤霞门官道上得以逃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上次同大师兄一同进沼泽,金城派的人在后面相随,我都没有感受到危险,但这次师父你要带我进沼泽,我心中却有些莫名慌乱。师父,你相信我一次,是不是… …?” “你是说取消沼泽之行?” “是。不过师父,你决意要去的的话,徒儿自然会追随师父同去。” “不要惊慌,也不要忙着下结论,虽然你的‘危险预知’可能很准,但也是针对现在的情况做出的预判,以为师的经验,世间诸事,都要用变化的眼光去看,或许事情到了近前,便会有转机也说不定。你先去休息,为师再考虑考虑。” “是,弟子受教了。” 江云奇如释重负,他之所以独自等在这里,就是因为心有所感,如今师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便可以安心了。至于危险,我可不是个小孩子了,他心中如此想到。 话说危险来自何方呢? 问题出在宋维多的墓穴,还是有其他势力潜藏在这沼泽的暗处,静待自己? 墓穴他曾经去过,并且在“乌衣”小队离开之后折返,拿走了宋湖宗的册封文书,除了其中的秘匣会触发强力的机关之外,似乎并无其他风险,对此,他已经提前准备了两张非制式符箓“峦甲执盾符”,应该可以防备多轮机关的冲击,确保自己和徒弟们安全无虞。 雷右旗会中途反水? 这个概率很小,“乌衣”小队的存在,为小队的所有人,提供了不少便利,虽然江枫参与的不算多,但为了私利,丢掉一个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朋友,又有什么好处呢?何况,在江枫的预想中,宋维多墓穴中的秘匣,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高价值的物品,最值钱的两件东西,已经在最初的探索时被拿走了。 排除这两个因素,那便只有潜藏的势力了。会是谁呢? 赤霞门?概率不大,相信他们的精力,都在操练修士战阵,准备明年的大战上,加上上次东湖郡的失利,以及自己对罗川赤霞门背景店铺的清理,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那么急于复仇,而是在重新想办法破局。即便从战争的角度考虑,在明年秋季动手前,搅乱局势才更合理一些,在这之前,或许自己活着,对他们更有价值。 至于力宗,则完全没这个必要,魏国正乱,何况他们对于北上,一直兴趣也不大,谋害自己这个小角色,可能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御风宗和锐金门,就更不在其中了,前者要依赖自己的商路,后者刚刚与自己达成情报共享,自己的跪姿都不错,他们没必要和自己翻脸。 难不成是金城派? 按理说苏黎清也没必要如此,虽然好久没有去跪,但自己呈送上去的信件,字里行间,也是斟酌过用词的,并无任何不敬之处。即便是长宁商会因为生意和其他的原因,被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打压,自己也没有同长宁商会采取任何措施反击,而只是送上了一份“言辞恳切”的信,这种事事低调的举动,难道会招致对方的暗害? 想不通! 然而通过排除法,江枫却赫然发现,似乎金城派的嫌疑仍是最大的。吞了黑水门故地的金城派,或许有这个意愿再吞并自己的浅山宗。 但浅山宗是有宗法制保护的,这点同黑水门早就丢了保护,沦为附庸宗门的情况大不一样,也就是说,苏黎清想要动手吞掉浅山宗,必须得浅山宗先动手,发动战争才行。 难不成只是想除掉我? 不对! 想歪了,有点过于高看自己了,在苏黎清心中,或许自己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从自己角度来看,苏黎清送三个元楚遗迹的名额并纵容小女儿泄露自己的行踪,引入长宁商会等两家商会进驻金城派分担压力并防范魔影危机,通过扶持钟家打压冷听涛的声望以及一系列雷霆举动,甚至趁魏国内乱吞并黑水门阻断南下的商路,无不显露出,此人拥有极为高明的手腕,他定然不会这么做这么简单粗暴的事情,只为了除掉自己。 除非,这只是他长远计划中的一环。 或者是那个孙宝泰?那个在罗川大阵之中,种下入魔隐患的金城派地级修士,也是黑水门故地的新主人,话说,他有这个动机么? 嗯? 难不成他提前侦知了自己的行踪,想要在沼泽之中,伏击自己么?不可能,纵使自己进入了沼泽,他也没有理由无故袭击一宗掌门。 除非…… 除非自己先拿了他的东西,他才有权利攻击我,对了,就是这个,宋维多的墓穴,说起来,现在不正是归属于他的东西么? 第二百八十章 调整策略 既然已经提前侦知了进入毒泉沼泽疑似存在的巨大风险,江枫自然不会贸然的闯进去自寻死路,而必须提前调整策略,做出必要的应对。 就此认怂是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好比冬日再凛冽酷寒,只躲在家里抱着火炉便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一样,只要江枫不进入沼泽,孙宝泰即使布置再周密,也拿自己没办法,无的放矢。 这名从未谋面的孙宝泰再嚣张,也断不能公然在浅山宗的地盘上对付江枫。 不过退让似乎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只要黑水门故地仍被孙宝泰占据,那么自己只要南下,风险就一直都在。而自己不南下是可能的,一方面他要借宋湖宗的遗宝,解决现在的灵石债务危机,另一方面,他还打算南下,进入魏国,从南路进入金城派,寻找百药老仙的踪迹,为萧明真以及自己求取能提升灵墟幻境效果,助力堆累历练的丹药“幻梦魔心丹”。 故此,仅凭躲是躲不过的。 此番孙宝泰动手,可能是借自己“盗取宋湖宗之宝”之名作为出手的借口,如果江枫只求过境,倒是风险不大,但未来保不齐会有其他借口,甚至待到时机成熟,不需要借口也说不定。 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对自己有恶意的势力,公然存在并逐渐丰满羽翼,黑水门故地被金城派占了,不论根源在于浅山宗情报不足,或者自己这个掌门魄力不够,江枫从心底里都是认可这些原因的,但不代表孙宝泰可以既封堵浅山宗的南下商路,又在那虎视眈眈,谋取自己这个掌门的性命。 此事不能忍,加上之前孙宝泰针对浅山宗罗川大阵的暗笔,此人更不可能继续纵容。 心中已经下了定论,余下的,便是如何针对对方的企图,调整自己的行动策略。想要针对孙宝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灭杀,但地点既不能是浅山宗,也不能是黑水门故地,金城派就更不行,那便只有暂时尚处于混乱状态的魏国了。 将孙宝泰引至魏国,并想办法将其灭杀。 目标很简单,但问题是谁来执行呢? 自己一介玄级,虽然已经晋升到八重,达到地级高阶的境界,并立下丹论的雏形,但并不是孙宝泰这位真正地级修士的对手。退一步讲,即便假设孙宝泰实力不济,低到了还不敌自己的程度,在空旷的魏国土地上,想要在自己这个玄级手下逃脱,也是件容易的事,到时候仇恨只会继续加深,苏黎清除非想将事情闹大,否则也会从中调停,但调停纠纷的结果,对于自己依然不利。南下的道路,或者会被彻底禁绝,也包括商路本身。到时候,浅山宗对于需要商路的北部各宗来讲,价值会进一步缩水。 雷右旗为了摆脱眼前的窘境,应该会和自己合力对付孙宝泰,但孙宝泰也可能也有玄级修士以外的帮手,故此,一名同阶的地级修士,多半不够,甚至可能会落了下乘。 到哪里去请一名地级修士助拳呢,或者更多,两名?这样才比较靠谱,多名地级对阵一名地级,才会降低其逃走的可能性。 从与自己有些联络的地级修士来看,力宗,御风宗,落英门,锐金门,灵笼商会,这几方势力是可能可以争取的对象。 力宗首先排除,力宗与自己有一面之缘或者少许交往的地级修士虽然不少,比如余成克,萧不厌,楚弈临,但此三人与自己的私交都不够深厚,且这三人还都有力宗官面上的身份,不能将对方一击必杀的话,就意味着力宗要与金城派为敌,他们三人应该不愿承担这样的干系。故此不予考虑,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交情不够,否则地级修士想要刻意隐藏身份,还是不难的。 御风宗是第二个选择,慕芊雪,凌飞度,以及未到地级,但与地级有一战之力的冯既明。慕芊雪自不必说,身为掌门不会亲自动手,且江枫和她也一样交情浅淡,另者,他们与金城派没必要交恶,御风宗的财货运抵浅山宗东湖郡,便可以通过金城派运抵其他东部七盟国家以至更远,甚至可以说,如果御风宗与金城派直接接壤的话,商路的问题上,根本就不会有浅山宗什么事儿。 玄级高段的冯既明倘若条件足够了,总不能把掌门之位让给他吧,何况他现在被庶务缠身,在有足够的心腹和势力之前,对这个职位没有兴趣。或许元楚尊者遗迹中,能残存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但那会彻底暴露自己的秘密,其中的得失,恐怕就难讲了。 有着“疯子”之名的落英门掌门涂山,是个再强大不过的战力,能请动他,这问题就可迎刃而解,自己也帮过对方的忙,比如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帮助他拦下逃遁的蚌精残魂,以及在前往雪岛途中,代他从尹都处购置法宝,但对方也不欠自己太多,这和此人“喜欢尽快还人情账”的性格也有关系。 除了已经约定好的“北木特别区”之外,江枫与涂山现下联络不多,击杀金城派地级修士,对他来讲没什么坏处,但也没什么好处,落英门和金城派之间夹着赤霞门,而赤霞门此时准备的修士战阵,很有可能针对金城派,这时候削弱金城派,对于想看见赤霞门损失更多的落英门,反而弊大于利。 锐金门?灵笼商会? 排除了力宗,御风宗和落英门三个选项,江枫发现余下的两个选项,也不是很尽如人意,说实在的,还是“利益”二字,拿不出合适的利益交换,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锐金门的确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自己也接下了一部分,比如共享有关御风宗等北部地区的情报,但锐金门核心的诉求,比如禁绝与御风宗的贸易,自己却不能答应。这涉及浅山宗未来的发展大计,甚至可能引发御风宗对浅山宗的暗战,或者退一万步讲,至少会危急江枫自己的性命。 拿什么来交换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金城派是强是弱,与锐金门没有任何关系,锐金门的商路,大半依仗于力宗通路,而不依赖于浅山宗向东通往七盟的通路,他们并不是七盟这块区域的关联宗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试一试? 即便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困境,他们也完全没有任何动机,去泄露自己的计划,思忖到这个关键,江枫掏出那件可以与李煜风联络的法器“千里阴阳镜”,斟酌了片刻,写下了一行字: “我想在魏国击杀一名金城派的地级修士,你们愿意帮忙么?” 至于条件,江枫没有给,他相信如果对方愿意,自然会提出对等的条件,如果不愿意,自然也会告知自己,婉拒或者断然拒绝。 看着“千里阴阳镜”上面的字迹渐渐消散,江枫便知道这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可能李煜风恰巧在锐金门的南部边境,否则以湛川镇和锐金门宗门所在地金川城之间的距离,倒是可能会传讯失败。 李煜风不可能那么快给自己答复,这点江枫确信无疑,虽然从李煜风来访的表现来看,他在锐金门的权势如日中天,和昔日在御风宗不可同日而语,但这种可能与其他宗门有冲突的行为,他可能还需要和锐金门掌门许有靖,甚至太上掌门许德扬商议之后,方可做下决定。 余下的便是等待。 江枫收起千里阴阳镜,暂时没去考虑灵笼商会的问题,一方面是因为缺少特殊联络手段,灵笼商会必须要亲自走一趟才能知晓对方的态度,另者,他已经感知到“乌衣”小队雷右旗的气息,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雷右旗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准备,并提前归来,而江枫,必须要将这里的情况,尽快告诉他,以便提早调整策略。 ………… 御风宗,垂拱城。 冯既明整夜没有休息,花费了不少时间,将自己从怒风峡谷遗迹归来之后,到近日来在御风宗各地平乱所得的法器,灵石,符?一一整理好,按照对自己有用、可能有用和已经无用的三类,进行了细致的甄别。 长舒一口气,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抱怨了一句,“真累啊,整理这些东西,应该早点做的。” “你累个什么鬼,方才是我一直在整理好么?”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倒是好,睡醒了直接蹦出来喊累,你还要点脸么?” “嘘我这不是对你足够信任么,再说甄别法器都是粗活,而白日里那些烦人的庶务,才是最劳心的,你敢不敢代替我干几天?”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了,而是沉默了片刻,“话说你找到好用又忠诚的人了么?” “还没……不过,我最近悉心观察了古传福行事的方法,毕竟他手下得力之人甚多,其中‘奖惩分明’,是最能收取人心的方式,所以我才让你把手头的东西整理一二,有些赏赐给忠心好用之人,而那些不得力的人,干脆就委托古传福,发配到西部边疆好了,那里现在乱的很,正是缺人弹压的时候。” “最好用的还是冯家人吧?”另一个声音继续问道。 “这个自然,从血脉上来讲,他们和我们还是有共通之处的,虽然已经稀薄到几乎没有,但他们一众凡俗,如果没有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沦落到何处去流浪了。” “是没有我们。”另一个声音纠正道。 “需要购买一批能助力觉醒的丹药,发放下去。如果他们中有人能够觉醒,能帮我们更多的忙,我们便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别忘了,如果一直没有可用的班底,我们便只能一直在这里厮混,距离成为一宗之主,恢复昔日的荣光,只会越来越远。” “我完全同意。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南下了,貌似距离慕芊雪让你去通知那个小掌门江枫,涂山即将遇袭的事情,已经很久了。别忘了,迟则生变。” “其实涂山即便遇袭身死,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坏处,只不过对于御风宗来讲,不是什么好事情罢了。此间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好了,不??铝耍?嬗Ω酶?阏揖呱硖澹??悄芊中亩?茫?膊挥谜饷绰榉沉恕!? “胡说,这身体明明是我的,是给你找具新身体好么?”另一个声音争辩道。 “嘿嘿,总比‘瑶冰’那个傻女人强,也不知道她怎么忽悠凌飞度的,对她,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别算计到我们头上。特别是我们动身去找江枫的时候,让你那几个手下,仔细盯着凌飞度的一举一动。” ………… 浅山宗,湛川镇。 “如此啊……” 听完江枫的分析,雷右旗陷入了沉思,双手交叉,摊在身前的案几上摩挲了片刻,“既然针对的是你,我去找个朋友,然后……?”他比划了一个切中要害的手势。 “对方是地级,而且为了保险,恐怕也会有隐藏的修士助拳。”雷右旗的圈子江枫不清楚,但以他还需要寻找机会合作来看,朋友并不多。 “我知道,能帮上我的人也不多,并且为了避嫌,限定范围就更小。不过我可以尝试一二。只是,我的朋友多半是散修,虽然不惧身份曝光,但恐怕需要一些报酬才行。而且……”他略有些无奈的补充了一句,“如果是顺风局,多半是没问题的,如果实力差距太大,恐怕他也会中间跑掉。” 讲的很直白,但也很实际。 在前往怒风峡谷遗迹之前,江枫与况书才曾经混过一段时间散修队,知道在散修群体之中,这种“见利一拥而上,遇险一哄而散”的事情并不鲜见,明白雷右旗所言非虚,不过,他能坦白的把这种可能性提前说出来,可见是真正把自己当作兄弟来看的,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不过,我请的人不会反水,这点我可以用性命作保。” “大概需要多少灵石?”在锐金门没有回复,灵笼商会也不保险的情况下,江枫决定还是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二十枚三阶。” 雷右旗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字,“不过我和他朋友一场,我可以说服他接受两年付清,他本身是名丹师,虽然位阶不高,但或许可以变相帮你一些忙,比如,他精于炼制可以助凡俗觉醒的二阶丹药‘虎变云摇丹’,如果你成批量购置,他可以给你便宜价,这对于培养更多的门内弟子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助益。” 是名丹师么? 听起来战力很一般的样子,而且能接受“二十枚三阶”作为雇佣的费用,本身也说明技艺一般,无法靠炼丹获得不菲收入的模样。 不过既然雷右旗有意去问,倘若能够谈成,也有两名地级修士可以作为依仗了,如果锐金门和灵笼商会能够谈成一名同阶修士帮忙,三对一,除非孙宝泰同样请到地级修士助拳,否则,自己一方应该会占据上风。 最好是有孙宝泰的情报,谁会有呢,冷听涛? 关键时刻,他会不会出卖自己,这倒是个需要提前考虑的问题,在金城派的暗探,也只有邱真真一人,不过以她现在的视野和布局,估计很难接触到这样层次的情报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短暂停留 金城派,乐林城,孔二老街。 第一抹晨曦刚刚投射到光洁无尘的柜台上时,从后堂进入店中的邱真真,就意识到此间的些许不同。那被压在柜台上的一块璞玉镇石被向前挪动了三寸。 无他,作为此间的掌柜,生意的清淡让她额外关注这里的每一处陈设,并且,这是与钟家神秘来客约定的联络手段,简单且隐秘。 呼! 还真是需要一颗极细致的少女心呢,邱真真暗想道,有时候,她甚至对着擦得锃亮的铜镜联想,对自己如此苛刻的生活,会不会让她染上些许无害,但却神经质的嗜好? 当然,这有她一直未能打开此间局面的缘故。 作为一个并非受过专业训练的暗探,她所能触及的圈子,全在偶然遇见和大胆尝试摸索,而并非使用任何系统性的方法,限于灵石的投入不足,也不能使用人海战术弥补。虽然因为运气的原因,一直并未吃什么亏,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收回纷飞的思绪,她像往日一样随性的踱到柜台处,双手抱在略显丰腴,但被锦布层层缠绕不显凹凸的胸前,余光落在镇石之上,借着晨曦的一抹光,她看见那光洁的柜台上,似乎有些许水渍划过的痕迹。 “你的猜测是对的” 她看清了那行只需要用手就可轻易抹去的痕迹,将镇石挪开,还有另外一行小字呈现在这行字下面。 “请尽快兑现承诺” 承诺么?也就是经手御风宗过路财货的生意,他们钟家需要参与,邱真真已经将此事辗转汇报给明镜司的接头人,只是需要等待掌门江枫的回复,随着时间推移,如果没有尽快得到回复的话,那么她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 邱真真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可以在危险真实来临之前,伪造江枫的指令,比如这事情需要详谈,再借机与使者一同回到浅山宗,当然,不到必要的时候,她自忖没必要这样做。 得先把晚晴的情报传递出去,把那两万门贡拿到手。她瞬间分清了主次,便唤来伙计周大祥,嘱咐了他几句,便独自出了门,绕路再次前往接头地点。 经过“香坛居”的时候,她故意扮作整理额前秀发,在这家店门口处短暂停留了片刻,余光瞥见这店中的经营一切正常,除了一个伙计似乎有点腿瘸之外,其余都照例在打扫货架,准备开张,这才放了心,不过经过街角的时候,倒是看见了两张新帖的招工告示。 这条街又有哪家店经营不善,要换主人和经营方向了么? 邱真真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不过她突然有了一个特别的想法,是不是可以通过佯装招工,变相了解下这座城中的一些秘辛?按理说,这些在城中找工作的闲人,应该时常能了解到一些特别的事吧?或许这样可以算做一种不花钱的人海战术? 不过,这需要一些问话的技巧,也需要设定一些初步的遴选条件,避免人流过多,引起其他店铺的过多关注。 ………… 魏国,不罗山山腹之中。 一身伤痕未愈的陈昆几步飞掠到山腹的大阵之中,手指微动,数枚灵石纷纷嵌入灵阵之中,随着一阵光华明灭,半透的遮罩尽数打开,他便径直飞掠进了山腹。 “小子,你受伤了。” 背对着他的万老魔上身**,遒劲有力的肌肉,根根绷紧,有若实质的灵气在他周身不断的浸染,冲击,仿若陡峭山壁下涌动的波澜一般。 “嘿嘿,还好,运气好没有死。”陈昆并未在意万老魔的态度,“时间有限,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帮你料理,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已经成功说服了周围七座城的城主,不过在合适的时候,你需要出关,配合一下我。” “距离下次灵能潮汐,还有五日。”万老魔没有回头,“或许这次我便可以成功,晋阶你所谓的虚天级。” “祝你好运。”陈昆撇撇嘴,“出关之时,倘若能及时补充几道丹论,对你稳定虚天级境界颇有裨益,所以,你最好做好与人争斗的准备。此间地盘,已经划归天音寺所有,我会尽快帮你收集有关修士的情报。” “甚好!” 万老魔沉声说道,随手扔出六道包裹在黑雾之中,散发寒气的晶莹碎片,飘到陈昆身前,“我抽空炼制的心魔之种,你可以找些散修试种,但凡我愿意,随时可以远程附身在他们身上,并且控制他们的生死。人族表面忠义,实则多是些见风使舵之徒,我出关之时,倘若无人在旁映衬,多半会让这些城主心中动摇,起了二心。” “老魔,你考虑的倒是周全。”陈昆笑了笑,他本来也曾担忧此事,但是却没有任何手段解决,那碎片落到掌中,冰气浸染,不 由得让他心中也寒意陡生。 “放心,不会用在你和你夫人身上。这些心魔之种,暂时最多只能用在筑基中期或者玄级中段修士身上,而且控制距离十分有限,待我出关成就虚天级,便可炼制更强大的心魔之种,到时候会教你操控之法,也好御使他们为我们效力。” “哈哈,老魔,你还真是有才,能琢磨出如此精妙的技巧,真应该把你再关在力宗五百年,专心研究这样的手段。”陈昆将心魔之种抄在手中,吐槽了一句,身影便快速消散在山腹之中。 ………… 浅山宗,罗川。 江枫故意没有直接御剑回归,而是在半路选择了来往商路的马车,并改换了形状和样貌,使用江小白的面目,以访客的身份,进了明镜司的院落。 他怀疑在罗川,仍然有不少外宗耳目,在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行踪,落英门掌门涂山给予的罗川店铺情报,王显道和明镜司据此调查和打压的重点,均在赤霞门,而金城派这种原本被确认为“无害、友善”的背景,则几乎被忽略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误判,没有永恒的朋友,这点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认识。 待到进了明镜司的会客室,江枫才恢复了本来样貌,并召见了明镜司执事郑轶雨,令其去找卷帘司执事王乙,去查看掌门内府存留的奏报。 “掌门,邱前辈前日里送来一份秘报,说有件要事需要您亲自定夺。”郑轶雨却未直接奉命离开,而是先行汇报了邱真真的奏报。 “要事?”邱真真乃是自己派往金城派的暗探,她怎么会有要事,难不成金城派有什么大事发生,江枫将信将疑的打开奏报,片刻之后便已了然。 她这是要兼职做外事长老的节奏…… 话说,钟家的话,他们真的有诚意与浅山宗交好么,还是另有其他目的,作为夹在冷听涛和苏黎清之间的小城主一枚,加上雁栖岭的背景,的确是有点左右逢源,但又如履薄冰的感觉,要说他们想多一条路,这个想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开拓北部的商路,按照之前金城派与浅山宗来往的公文,的确是命令这个钟家家主钟山,也就是新任宁塔城城主来沟通解决,但只需要官面上来往,即可实现这个目的。而达成更密切的合作关系,对于浅山宗,能有什么好处可拿呢?特别是在与乐林城城主冷听涛,在“北木特别区”问题上,已经成为名义上的盟友的情况下。 和锐金门一样,成为情报上的盟友? 雁栖岭虽然已是过眼云烟,但钟家尚有一些隐秘的力量可以利用,在金城派中北部,的确是比自己更容易拿到第一手的情报,在与苏黎清不能对等交往,与冷听涛尚不能交心的情况下,多一手保障,多一分对照,确实是有些好处。 问题在于,这值不值? 御风宗与浅山宗的交易,基本上要通过御风宗指定的商会去转运,并且其中绝大部分货物,会被浅山宗的商铺或者进驻商会买下,并转手卖给其他相邻宗门,而浅山宗也会从这种大宗交割中征收赋税,并在年底将大部分返还给御风宗。 江枫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大邑郡和东湖郡两地促成此事,如果要满足钟家的条件,则还需要增加土桥镇。 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看是否有人愿意做这个中间承销商了。大邑郡自然不必说,沈峻茂经营下,包括力宗余家在内的小型商会云集,只要有合适的差价,他们都会尽力吞下,而东湖郡,长宁商会扩大经营后,也会吞下大部分份额,虽然在乐林城受阻,但听闻他们在天佑城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冲击。而在尚数偏远地区的土桥镇,还没有合适规模的商会入驻,那里现在还是一片白地,空有一个远景规划罢了。 商家…… 江枫想起了在真武城楚府,曾经相谈还算融洽的刘家家主刘西晴,以及程家商行的二掌柜程平潜,豪绅成克忧三人,或许他们会有些兴趣,土桥镇现在虽然尚数发展凋敝的地区,但贵在土地和用工便宜,如果加上钟家的配合,或许有利可图。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邱真真没有被骗,倘若是冷家或者苏黎清是这背后运作之人,那恐怕结果又不一样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可,派人与吴全忠详谈。 江枫做了批示,转而让郑轶雨找来外事长老吴全忠,和他仔细说了此事,并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他,连同庶务长老郑鲁达一起去拜访刘西晴等人,邀请他们前往土桥镇投资经商,最好是能以商会的形式,这样可以给予对方土地价格的便利,无论邱真真所呈递上来的情报是真是假,都不妨碍土桥镇东进的商路开通,对于刘西晴等人,即便将来达不到期望的收益,但多半也不会亏本。 虽然可能自己去的效果会更好,且更显诚意,但眼下还有前往真武城寻求灵笼商会支持一事,再去拜访刘西晴等人,恐怕时间上力有未逮,和“乌衣”小队的雷右旗已经约好,三日后无论双方是否找到帮手,都在北部的楚门镇密会,眼下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而且,在细节问题的沟通上,或许郑鲁达加上吴全忠的组合,比自己更合适。 郑轶雨随后唤来王乙,王乙依照指示前往掌门内府,却只带来了两份奏报,此外,江海恰逢从外地回归,王乙便也自作主张,将其唤来。奏报分属两人,其一是北木郡镇守魏婕,其二是庶务长老郑鲁达。 这是魏婕自从接任镇守以来的首份奏报,内容很多,且很详细。奏报中提及了三件事情,其一,是她已经在之前邱真真所调查物资差价情况的基础上,扩大了调查范围,将五种凡俗物品的经营转卖纳入正轨,先期投入她已经按例在庶务长老郑鲁达处备案,并在大库中提前支取暂借,因为款项流转周期的问题,预估三个月之后可初步盈利。 不错,果然在管钱上,女人都是天才,自己倒是小看魏婕了,原本以为心术不正的邱真真是个中好手,没料到魏婕在这方面,也颇有天赋,甚至胜过邱真真许多。江枫心中暗叹了一声,略过那些详细齐整,也看不懂的细则报表,继续向后翻看。 其二,除两名魏家的凡俗子弟外,她已经利用此间人丁往来的便利条件,额外招募了八名凡俗助手,辅助处理此间的业务,他们各有一些技艺在身,她将额外抽出时间来,对他们进行培训,对此,已经有了一些心得,如果证实方法有用,她希望可以申请一些灵石经费,用来培训更多的可用之人,也期待未来能将他们派往各郡试用,减轻各郡镇守庶务的负担,或者分派到各镇,代替凡人镇守的工作,以把宗内事务推向一个新高度。 这是掌门夫人的生活惯性所致? 还是个人的风格,同喜欢建言制度改革的“谏吏”周星,喜欢砸钱,说服人心向善的“德吏”李友德,以及善于从交友之中拓展商业版图的“闲吏”沈峻茂完全不同,魏婕似乎找到了自己独特的一郡治理方式——人才输出。 其三,魏婕侦测到最近往来的散修,有明显减少的趋势,从她过往的经历来判断,这是大战将启的前兆,她建议情报部分加强情报工作,同时限制宗内修士言行,减少外出历练,避免卷入可能发生的战争之中。 倒是个谨慎的性子,也很细致,修士物资价格上涨,散修被各方势力招募,都预示着战争可能发生,相信周围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判断,只不过,在具体的时机把握上,各方都有自己的见解。 目前,从各方得知的消息,战事或在明年秋季爆发,但说不定在这之前,便有小型的摩擦,这一点,浅山宗必须要早做准备,为此,江枫打算在冬季的登仙大会之后,以论道交流会以及第二届会武等借口,先行限制本宗修士过多外出,用合情合理的理由,尽可能减少恐慌的情绪蔓延。 有关伏元镇,在与灵笼商会达成合作协议后,这里的一切,在郑鲁达按照江枫要求,紧急招募了一批矿工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这里的情况,一切顺其自然,唯有少数时间,凡俗管事到罗川汇报的时候,才会同步那里的状况。 然而郑鲁达以调查矿产探查情况为名,亲自去灵笼商会的工地上探访了一二,此报告由此而来。 报告中提到,灵笼商会的用工规模,比之前有了明显的缩减,但探脉的工作,并没有停止,并找到了至少两处还算有些价值的矿藏,不过没有开采。 这是自然,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矿藏来的,只不过这个秘密,江枫无法同各位长老和门内一众分享。 江枫心中了然,灵笼商会减少了人力投入,那么或许是听从了自己的建议,使用妖傀替代,以减少人丁死亡带来的持续损失。从这点分析,他们对于真灵圣者秘辛的探索,或许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也不知道他们会从中得到什么?逃离了真灵圣者山洞的江枫,心中未免有些好奇起来,只不过相对那里的危险而言,江枫觉得还是等得到更高境界再去为好,而且,比真灵圣者更机密的事情,恐怕是那座名曰“大荒镇”的神秘存在。 吩咐几人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在罗川短暂停留的消息,并将自己的行踪,独自交代了江海,令其在罗川暂时停留,一旦有大事发生,可前往楚门镇寻找自己,关键时刻,最值得信任之人,仍是江海。 再次伪装,借明镜司的车马出了罗川地界,西行了数十里,直到四外渺无人烟,江枫才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真武城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重返真武 江枫回归真武城有三个目标。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寻求灵笼商会的支持,在锐金门没有给予答复前,这是最有可能从中获得支援的一方势力,不过,灵笼商会会提出什么条件,江枫现在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其二,从方家方金禄处掠得的青铜钟,需要找地方鉴定,比如多宝阁,这件能融合自己影子与阵灵的神秘法器,从宝光上来看,至少应为二阶上品以上,或许能在与金城派孙宝泰的争斗中起到些许作用,虽然并不确定,但多一分胜率,总是好的。 其三,江枫想抽空去下朴铁信的家,虽然大多数家眷已经迁走,并有少部分小辈迁移到浅山宗,但还有几位安土重迁的老人,留在此间,作为朴铁信的长辈,他们与朴铁信尚有联络,江枫想尝试下,是否能让其联络上朴铁信,如果他能抽身帮忙,在与孙宝泰的争斗中,还会再添一分助力。 除了这三个主要目标,余下的则抱着试试看的思路去做,比如给“乌衣”小队的其他两位成员况书才和靳东留信,告知自己和雷右旗的去向,如果他们恰逢回归并愿意帮忙,也会前往助拳;另者,委托给安斯年的寻找“野鬼根藤”“夜神果”的委托,也可以顺便问询一二,虽然只是过了几天的光景,不一定有结果。 确认好目标,江枫心中便有了计较,先去“迎来”寄存小店留了给“乌衣”小队的书信,之后便直奔安斯年的“仙人居”。 “江道友,你来的正好。”安斯年红光满面,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这让江枫心中未免一惊,难不成有结果了?不过看起欣喜的模样,应该不是只为自己而喜,两人关系还没有到“为友分忧”的程度。 “安道友似有喜事。” “哈哈,也没什么,只是我侄子安新杰前日定了亲,我便也跟着欢喜而已。” “恭喜恭喜。”江枫抱抱拳,恭贺了一番,心中却思忖着,你这个二叔,至于这么高兴么,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不过面上却不便表露,几句错过话题,“不知道前日里的委托,结果如何?”他问的自然是韩立的事情。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说来的正好。就在昨晚,那位神秘的飞熊军修士又来了,我出言询问,他思忖了片刻,便说没有带在身上,今日一大早,他便送来了八枚夜神果,均为二百年份,倒是少见。”安斯年转头吩咐柜台后那长相妖娆的店员,不一会儿,一个朱漆盒子便被呈送上来。 “这东西超过百年就会略有灵性,近千年便可成为妖灵,故此我用神木宝箱,将其封印在内。道友查看的时候,也要小心才是。”安斯年小心的将盒子打开,露出被八枚封灵符镇压的椭圆形果实来,这些果实巴掌大小,通体黑色,外生两枚光滑油量的种子,随着观者的目光游离,那种子仿若常人的眼眸一般,也跟着略微晃动,江枫用手轻轻触碰,那略有褶皱的果实,仿佛被触痛一般,登时皱缩为一团。 果然,这东西比一般的灵果,灵性要强的多,怪不得会被用来魂祭法宝。 “需要多少灵石?” “十二枚三阶。”安斯年说出了一个不小的数目。 果然很贵,这个数量,已经超过江枫手头灵石的三分之一了,如果买下此物,那自己抗风险的能力,会进一步下降,别的不说,如果找不到晚晴,上官博良的劳务费,恐怕都会出现支付困难。 然而机不可失。夜神果已经是几近灭绝的药草之一,今日能够得到,也是源自韩立的催熟药草本领,从这八枚夜神果的年份,状态以及灵性均一的情况来看,绝非天然。 “怎么样,江道友,我可没赚你一颗灵石的说,咱们这关系……” 安斯年见江枫略有犹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难不成这东西太贵,他不会改主意不要了吧?那这东西,恐怕就砸在自己手中了,据他所知,有些原本需要夜神果的丹药,因为夜神果的稀缺,已经多半换了方子。 “道友高义。”江枫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拿出十二枚三阶,摊在柜台之上,“此番倒是让您费心了,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关注下‘野鬼根藤’的情况。” “自然,自然。”安斯年赶紧将灵石收下,“这东西我也有问过那位出手不凡的道友,不过他表示自己手头并没有。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问过不少同行,他们都表示这东西已 经很久没有在市面上出现过了。不知道江道友,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同行,比如上次的方家,是否有替代的方案。” 方家么,方金禄那贼子我倒是可以直接去问,他还欠我两次出手机会呢。江枫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我也是替人求取,至于做什么,我倒是不清楚。安道友费心了。” 离开仙人居,江枫不禁思忖起这其中隐含的信息来,韩立这么着急出手催熟的天材地宝,一定是最近特别缺灵石,否则,他定然不会这么放下戒备,在一个地方频繁出货,听萧明真说,萧明珊找了一个出身寒门的韩姓修士,还曾在怒风峡谷遗迹历练,想必就是他吧,傍上萧家还这么缺钱,难不成,是在想办法冲击地级境界?对于一个寒门子弟来讲,缺少背后家族的支持,的确得想办法多方筹措资金才行。 江枫原本设想,倘若真的有一天陷入困顿,达到了不顾底线的程度,或许可以想办法设下陷阱,将韩立手中的神秘宝物抢走,但现在看来,这韩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想要这么做,还得加倍努力才行,玄级八重,也不知道韩立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 真武城,玄无上人街。 这是一条人气一般但名气不小的所在,这里的每间店铺,虽然很小,但追究其店铺的历史,几乎都可以和这座真武城同龄,据说每一家店背后,都有着勾连通天的背景,故此,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争斗。 韩立在街角露出头来,一眼就瞥见了那个晒太阳的大肚腩闲汉,那闲汉头上顶着一捆脏兮兮的辫子,随意的嚼着不知名的灵果,偶尔还随性的吐出嚼不碎的果核,目光随意的在路过的人身上瞄着,似乎在寻找目标,但他没有什么恶意,但也没人惹他。 就是他了。韩立用眼角余光瞄着他辨认了片刻,就凑了上去。 “杜老虎介绍来的。”韩立摸索出五十枚三阶,小心的递了上去。 “六十枚。”闲汉吸了吸与大脸盘不太相称的小鼻子,盯着韩立看了片刻,似乎觉得他不大顺眼。 韩立默然了片刻,又拿出十枚三阶,递了上去。 “我记错了,是八十枚。”闲汉再一次戏谑的看向他。 韩立没有看他,转而看向左右经过的路人,又掏出二十枚三阶递了上去,只不过和之前的杂色相比,此番都是清一色的木系灵石。 “很好,我开始喜欢你了。”闲汉脸上堆出一个得意忘形的笑容,低声道,“说吧,你想去哪,什么时候?” “六个月后,不是力宗的灵墟即可。”韩立恭敬的说道。 闲汉将肥硕的后背靠在温暖的墙上,目送一个路人远去,从怀中一叠书信中,选出一张折好的,“西海李家的灵墟。如何?” “好。” 韩立伸手接过,借着身体和长袍的遮掩,小心的将那书信摊开,想要确认下真伪,灵墟的介绍信他在萧明珊那里见过,这封信应该是真品,末尾的签名“洪道奇”,虽然不知道是哪家的修士,但散发的灵魂气息,也是真正的地级无疑。 “不错,我收下了。”韩立将信收入储物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嗯?”闲汉脸上的笑容很快消散,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怎么,你还有疑问?” 韩立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与闲汉站在一处,目送来往的行人,直到一辆造型张扬的车马在街角出现,他才突然抓住那闲汉,突然喊道: “什么,你说有灵墟的凭证卖,快卖给我!我愿意出灵石!” “你这混蛋!”闲汉赶紧试图推开韩立,对方却抓的紧,眼看远处几名向这边而来的路人投射过来问询的目光,以及早已经过此间的路人,回望的眼神,他赶紧掏出三十枚三阶灵石,塞入韩立的手中。 “快滚!” “我买就是,道友你有多少灵墟手信,我就买多少!” 韩立仍然抓住他不放,那街角转过来的八乘马车却越来越近,上面的旗幡,很明显出自几大家族,闲汉有些慌了,赶紧又掏出十枚灵石,低声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拿了灵石赶紧滚!” “嘿,如你所愿!” 韩立一把抓了灵石,顺手扯了闲汉腰间的一块勾玉,看样子像是件不错的二阶法器,不再拖延,转身便走,没给闲汉一点回旋的余地。匆匆而行,片刻之后便 拐入了一处小巷,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闲汉这才松了一口气,目送那八乘马车经过,见马车上的贵客没有差人过来问询,这才松了一口气,贩卖灵墟手信是被严格禁止的,他之所以敢做这样的营生,虽然有自己的背景,但也不想给背后的人惹麻烦,他现在身上,可是有六封手信呢,到时候人赃俱获,想要洗白可不容易。 不过这小子还真是可恶,回头倒是要和那个中人“杜老虎”算账,可惜杜老虎这厮也是滑不溜手,估计不会认账的,好在今日并没有赔多少钱。 半个时辰后,韩立出现在一家杂货铺门前,等了片刻,便有一名矮他一头的华衣女子凑了上来,正是换了模样的萧明珊,“怎么样,立哥,我做的如何?” “珊妹,多谢你了。” “哼,叫的这么见外。”萧明珊嘟起嘴来,在韩立面前,她喜欢这样。 “这里人多眼杂。”韩立警惕的四处看看,“此番我拿到灵墟手信,便可以和你一样,进入灵墟历练,早日提升。等我修到地级,在飞熊军之中谋得更高职位,便可以去你家提亲了。” “哼,谁说过要嫁给你?” 萧明珊一扭头,将秀发故意甩在韩立的脸上,玉手却抓住了他坚实的手臂,想到韩立成就地级之后便可以去萧家提亲,暖意便覆满了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缕遐思,都如此刻那温润和煦的阳光一般,让人畅爽不已。 不过,在灵墟历练也是有危险的,自己必须和方才一样,想办法调用一些家族的资源,帮助韩立一二才行,至少应该尽快去多宝阁一次,找些能安稳心神的法器,送给立哥,给他一个惊喜。 ………… 真武城,多宝阁。 江枫仔细体味着二星鉴定师报出来的青铜钟属性,心中不免陷入了遐思。 【枭纹铜钟魂蛊】,三阶中品法器,属性一【炼魂】,可以吸纳两只魂灵,可借此法器快速炼化并生成新的魂灵,保留其中更强者,并少许强化,但可用炼魂类法术强化效果;属性二【灵守】,在有魂灵存在时,可以消耗魂灵的灵能,让此魂蛊吸纳八成主人所受伤害,次数与魂灵生前的修为有关,灵级层次一次,玄级层次五次,地级层次十二次,地级以上时,魂灵有可能借助此法器反制主人,不建议强行吸纳;属性三【灵跃】,消耗内藏魂灵的灵能,选定地点快速短距离传送,最远距离为二十丈,可使用次数为【灵守】的两倍。 真是眼拙,这根本就不是个“钟”,而是一个钟形的“蛊”,与自己的“速成炼妖术”类似,这铜钟容器状的法器拥有【炼魂】能力,可以将魂灵类的存在合二为一,只不过没有炼魂类法术在旁辅助的话,此种功用形同鸡肋,比如拥有“黑芒”攻击的影子,其实对于自己战力的提升不大,只能起到些许骚扰作用。 【灵守】属性不错,可以帮自己抵御数次伤害,但必须有魂灵类的存在于其中,方可通过消耗其灵能生效,这让他想起当年陈昆手中那奇妙的八卦镜,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此法器还拥有消耗魂灵灵能,短距离移动的能力,也就是说,【灵跃】属性对于规避危险,倒是不错的存在。 与方金禄的斗法,让自己的“光盾回馈蝉衣”彻底损毁,抢到一个“枭纹铜钟魂蛊”,仍然是防御类的法器,倒也不算太亏,只不过按照之前蔡求真的说法,一味的防御,总是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不对,自己的思路似乎无形之中被固化了,是自己习惯了防御为主,而不是这法器只有防御作用。 换个思路,【灵跃】既然能够可以指定位置腾挪逃脱,便可以来进攻,在自己占据上风的时候,此物不正是快攻的利器么,只要耐得住灵能消耗,频发的腾挪,可以起到贴身缠斗的功用,只不过,恐怕要先拘束一只生前修为不错的魂灵才行。 自己所知的,只有怒风峡谷之中,元楚尊者残存的道宫之中,有这么一处存在魂灵的隐秘所在,自己已经把银灵匕首扔在那,借以助其进化,如今,倘若还想要拘束那里的魂灵的话,倒应该寄希望于银灵匕首能慢点消耗那里的魂灵才是。 左右为难,看样子还得另辟蹊径才是。 不过这枚伪青铜钟的【炼魂】属性提醒了江枫,必须要先去准备一件特殊的事,一件他想从宋维多的墓穴中安然离开,不得不去优先考虑的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规避风险 寻找到宋维多的墓穴并不难,不止有江枫,还有徒弟江城子,都对那墓穴有些印象,进入其间探宝,相信有了之前准备的符箓,加上雷右旗,问题不大,余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安然离开,孙宝泰虽然表面上放松了对毒泉沼泽的监控,实则在暗中埋伏,静待自己进入彀中,一旦找到真切的证据,便可以雷霆之势,将自己斩杀。 当然,这是江枫自己的猜测,不过合并考虑徒弟江云奇感受到的危险,江枫隐隐觉得,自己基本猜中了对方的意图。 离开,或许可以使用“速成炼妖术”,炼化一种可以快速打洞的妖兽,一旦进入墓穴,对方或许就会锁定自己的位置,坐等自己出来,但如果自己从其他地点出来,便可以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尽快逃到魏国的领地,并早点设计埋伏,反客为主。 仔细清点现下背负的债务,江枫隐隐发觉债务已经接近了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不谈欠楚弈鸣和萧明真总数为一百二十枚三阶的长期债务,自己尚欠上官博良的小灵脉劳务费用二十七枚三阶,二十把飞剑的费用三十枚三阶。 原本这些债务的主要缺口是上官博良的费用,此笔灵石几乎会掏空自己的积蓄,当然,待到年底宗门周转过来,或许可以偿付自己一些,但或许仍有不小的缺口,毕竟宗门大库也需要备下一些灵石。 而近来需要购置的楚弈鸣的大婚礼物,或许会增加五到十枚三阶的缺口。江枫原本的计划,是尝试获取宋维多墓穴中的遗宝,初步估算,如果所获还算正常,便无任何透支风险存在。 然而突如其来的风险,让他必须要尽快布局,以应对金城派孙宝泰的暗害,此事进一步扩大了灵石缺口。比如,如果雷右旗能请到那名地级丹师助拳的话,自己要分两年支付二十枚三阶,从这点来看,必须要尽力拿光墓穴中所有的遗宝,方可解决现有困境。而支付可遇不可求的“夜神果”费用,又让手头的灵石窘境,雪上加霜。 江枫完全可以将“夜神果”暂时押在安斯年手中,但那会让两人近来略有上升的情谊,透支到冰点,话说,没钱你求取什么天材地宝,无法偿付灵石,在任何时候,都是信誉极差的表现。 故此,江枫现在一方面,期盼晚晴的问题可以早点解决,那会省去一大笔支出,另者,则必须要将墓穴中的遗宝拿到手。 这赌局,有进无退。 心中想清楚了离开的方法,江枫便进了真武城的妖兽市场,只是限于囊中只剩下十九枚三阶,江枫现下的可选择余地并不多,毕竟还必须留出足够的灵石,比如雷右旗寻找的助拳修士,或许第一时间就会索取一半的助拳费用。 或许应该厚下脸皮来,向长宁商会的窦锦秋借一笔短期不需要偿还,或者前期只需要偿付利息的灵石,不过想想自己之前并没有在长宁商会被打压的问题上尽全力,心中竟有些惭愧,也不知道他们现下在乐林城的问题,到底解决了没有。 ………… 金城派,乐林城。 冷听涛刚从弟弟的府邸中出来,自从迎娶了掌门苏黎清的四女儿苏雅,冷听风便独自开府建衙,不再居住在冷家。这并非冷听风或是新妇苏雅的要求,事实上,对于这位弟媳,除了不是修士之身之外,冷听涛还是很满意的。 没有任何苏家出身的架子,事事为弟弟冷听风考虑,甚至会为冷听风的修炼,寻找故交的支持等等,此类事务,不知凡几。 不过冷听涛并不满足于此,对于这位弟媳来讲,她还需要为冷家做一件事,比如眼下的商会之争。冷家在乐林城有自己的商会,而今在全福商会的刻意打压下,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全福商会冷听涛知道,是苏黎清六女儿苏吉儿的产业,即便苏吉儿嫁入了刘家,现在也没有完全放手,以冷听涛的估测,全福商会至少四成的产业,会被苏吉儿带到刘家,一方面,她确实有此类天赋,另一方面,想必也是为了在刘家能更有地位,更具话语权。 全福商会打压冷家的产业,冷听涛清楚的很,是掌门苏黎清在试探,在双龙城,左子蝉的产业也同自己一样,备受煎熬,他原本以为左子蝉会出头,自己便可以搭个顺风车,没想到老谋深算的左子蝉竟然忍了下来。双龙城紧邻金城派向东的商路,这些年来,左子蝉比自己的积累要多得多,短期的损失,或许对他来讲,压力并不大。 仅靠宗门调拨的俸禄,是无法满足手下一众的需要的,冷家经营的商会,一向是为了补充这方面的缺口,如今,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冷听涛已经听到了手下一些人的暗自抱怨,虽然仅仅是抱怨,但也足够让自己警醒了,要知道,想 要以城主之位服众,获得大家的拥戴和认可,并不是修为高就可以了。 你得能为众人谋福利,众人才能为你,这不止是个先后的问题,还是个主动被动的困局,故此,作为上位者的冷听涛,不得不躬身去拜访自己这位弟媳,希望她能尽快从中调停,毕竟苏雅乃是苏吉儿的四姐,也同样是苏黎清的女儿。 必须得说,这是裙带关系带来的捷径。 “我试试看吧,但是不能保证结果,话说我这六妹的性子,并不是我们姐妹几人能轻易说服的,我会先去找大姐三姐帮忙,一并去说,听风既然是我夫婿,我也算是冷家人,一定会尽力的。” 回味起这句周全但不自信的答复,冷听涛隐隐觉得这事情能办成的概率不大,或许还得自己另想办法,或者以打促和,给全福商会些许压力,以尽快促成此事。想到这,他便把心腹李儒林叫到府内。 “儒林,商会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之前是出货有问题,现在还有人公然的招纳我们的掌柜。虽然不能证明是全福商会干的,但定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李儒林是从商会环节得利的骨干人物,相比冷听涛,他对于商会的情况更为关注,也一直是他在维系此事。 “给他们一点教训。” 冷听涛抬头看看李儒林,目光变得聚焦而清冷,“之前苏黎清只是蜻蜓点水般抓了几个小猫小狗,结果怎么样,几天之后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是给我们看看罢了。你去找两处商铺放火,但不要伤及无辜,注意控制火情不要蔓延,及时介入调查,但主要是拖延。” “是,我会控制分寸。”对于冷听涛能下定决心,李儒林自是遵从,事实上,如果不是没有得到冷听涛首肯的话,在出使浅山宗之前,他便打算去做类似的事情,那时候,情况还没有这么不堪。 “以打促和,我会让苏雅去谈。”对于此等早晚公开的秘密,冷听涛自然不会对这位心腹隐瞒,包括“北木特别区”的隐秘约定,他也早就如实告知对方,只是此事仅限于二人知晓,就连弟弟冷听风,也不知道。 “还有一事,我没想得通透,孙宝泰把治所放在了魏国边界上,儒林,你觉得他想做什么?”尽管在乐林城周围之外,冷听涛没有成体系的谍报系统,但他还是得到了一些有关孙宝泰的线报。 “南下,这是苏黎清最想看到的。”李儒林分析道,“不过,孙宝泰此人,最为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也许只是做个姿态,而不会牺牲自己人的性命去做这件事,近来魏国的局势渐渐明朗,黑水门以南,已经初步确定属于天音寺的地盘,只是因为之前魏国百城林立,不大动干戈想要彻底整合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很有可能,最后会变成我们金城派这副模样,几股势力鼎足而立,但大事上都以天音寺马首是瞻。” “那孙宝泰想要南下的话,就必然有一场恶斗。除非他只是想染指几座小城。” “所以,我猜测他志不在此。”李儒林继续分析,“或许,是想窥探形势,坐待变化,或者,是想觊觎浅山宗那块地盘。” “浅山宗打不了,他们有宗法制的保护,时间未到。” “但如果不幸卷入战争了呢?北上,只有一片毒泉沼泽相隔,而我们,现在还得越过钟家,北部还有赤霞门这把利剑,而孙宝泰则完全没有这个负担,相信天音寺暂时无意北上,而力宗,对这块地盘大概也无想法。” “力宗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冷听涛对此判断持怀疑态度,不禁问道。 “只是换个主人的话,问题不大。如果他孙宝泰跪姿不错,甘愿成为附庸宗门的话,那便更水到渠成了。到时候,金城派事实上一分为四,苏黎清和刘家,我们,孙宝泰,左子蝉,相信力宗会接受这样的局面。” “苏黎清会失算?有我们和左家,似乎已经够他烦心的了。”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苏黎清怎么想,我们一向猜不透,虽然乐见孙宝泰消耗自己的实力,去开拓魏国疆土,但苏黎清心中,定然也会对此持怀疑态度,甚至,他的本意,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能想到的。” “苏黎清心机太深,掌握的情报也更多,的确不是你我能轻易勘破的。” 思虑至此,冷听涛陡然觉得有些头痛,不过事情还得处理,毕竟此次交锋,或许会影响未来的形势,“不过孙宝泰那里也很重要,我记得你和他帐下赵云雷相熟,不如我派你去孙宝泰那里,你借机探查下虚实,如何?” “如此甚好,您准备公文,我安排好放火一事,今夜就出发。”李儒林也认同此事,或者沉下心去调查,才可以应机而动, 作为冷听涛的重要幕僚,在如此重要的关节,他也不敢轻易做出武断的决定。 送走李儒林,冷听涛沉下心来,思虑片刻,发现自己似乎对于此事过于敏感了,不论孙宝泰意欲如何,与其相隔甚远的自己,似乎不需要第一时间面对,虽然诸事可能牵一发动全身,但似乎更应该规避此中风险的,应该是浅山宗的掌门江枫才对。 ………… 力宗,真武城。 从味道浓郁,足以让人茶饭不思的妖兽市场出来,江枫已然有了一些收获。 九只一阶妖兽金毛掘地虎,总价三枚三阶,算是妖兽市场中鲜有的便宜存在。虽然被称为掘地虎,其实是杂食妖兽,样子更像是一种大老鼠,只是斑纹与虎类相似,且这样的命名显得此物更为名贵,不过这东西之所以卖不上价,且常常被当作高阶妖兽的食材售卖,主要是因为其灵智甚低,鲜有完美驯化的记录,所以虽然此物善于挖洞,但很少有人能用此妖兽,挖出心中设想的洞穴来。 不过这对于江枫来讲不成问题,通过加入自身精血,他完全可以将简单的指令灌输给炼化后的金毛掘地虎,让三只妖兽接力,快速挖通秘道,潜行到远方逃遁。 在花费了不多灵石购买了炼化材料之后,余下的事情,便是找个僻静的所在,使用“速成炼妖术”,将九只妖兽,炼化为三只可以听命自己的新妖兽了。此事在真武城无法进行,即便是“潇湘馆”这样的存在也不合适,江枫打算尽快将诸事办完之后,御剑飞到浅山宗境内,到了自家地盘再做打算。 妖兽市场距离八杂铺拐枣胡同比较近,江枫便信步来到朴铁信曾经居住过的十六号,据他之前所讲,这处院落现在已经属于朴家,用于安置不愿意迁走的老人。 刚进大院,便看见门口长凳上,那位熟悉的白胡子老头还在晒太阳,只是原本修剪的颇为精致的长寿眉有些凌乱,看起来之前是晚辈们帮忙打理的,如今晚辈们都各奔前程,此间,便只剩下他一人了。 不对,还有一人,只是此人甚为瘦小,正窝在一旁的躺椅中,年纪虽然看起来与白胡子老头相若,但精神头,却比对方还好些。 “大爷,还认识我么?”江枫上前和白胡子老头打招呼。 “认识,认识,你不就是铁信的朋友么。他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我想问问,您是否可以快点联系到朴铁信,我有封信,需要尽早交给他。” “传信啊,那你得问他。”白胡子老头指指那蜷缩在一处的老头,江枫这才看清此人的相貌,倒是比白胡子老头,与朴铁信更为接近,或许是他族叔之类的人物。 “老五,你别瞎说,你也可以送的,年轻人,你想问什么?”相比白胡子老头,这小个子老头态度反而更积极一些。 “我想给朴铁信送封信。” “虽然你们是朋友,但要我们帮忙跑腿,也是要收灵石的。” 嗯?给朴铁信送信还需要灵石,江枫事前倒是没有心理准备,“要多少呢?” “他送还是我送?”小个子老头问道。 “您送的话,要多少呢?” “十枚二阶。” “那他送呢?” “也是十枚二阶。” 话说这不是一样么,江枫心中吐槽,十枚二阶对于现在的江枫来讲,并不算多,如果能请到朴铁信助拳的话,他相信对方不会索取灵石,只欠下一个人情的话,境况窘迫的他现在还能接受。 “那要多久呢?” “你问他送还是我送?” “您送。” “三天半。” “那他送呢?” “三天半。” 话说这还不是一样么,难道“三天半”和“三天半”还有差别不成,不过三天半确实比自己要快,或许他们真的有朴铁信留下的特殊联络手段,“大爷,话说都是三天半的话,也没什么区别,您为什么要问他送还是您送呢?” “因为他送是他去雇马车。” “那您送呢?” “我送也是他去雇马车。” “……” 江枫瞬间有想砍了这位戏耍他,浪费他时间的大爷,不过为了送这封信,心道还是忍了吧,何况和一名凡俗置气,也不是自己一介修士应该做的。 老实的交给大爷十枚二阶灵石,江枫也不管到底是谁去送了,总之有个结果就好,不再和两位爱戏耍人的大爷纠缠,趁着夕阳的余晖,直奔灵笼商会的据点“和气居”,依例在后门用暗号敲门,不一会儿,江枫便被请到了前厅。 第二百八十四章 明日之后 “我可以帮你一次,但是你又能提供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呢,江掌门?” 灵笼商会左使秋南嘉对于江枫的特别诉求,虽然略有惊讶,但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反过来问江枫。事实上,这也是江枫一路行来,不断在问询自己的问题。灵笼商会与浅山宗的绑定,源自于利益的共同诉求,如今,虽然在北木郡会有更大规模的合作,但也是未来的事,并不能当作条件来讲,况且,在北木郡也只有一成股份的浅山宗,没有什么让步的空间。 “或许未来我们会有更深度的合作。” “明日之后,原本为朋友的人,都可能会各奔东西。所以,不着边际的条件,我没法答应你。”秋南嘉对于此等虚无的条件不感兴趣,断然拒绝了江枫,“如果是朋友,我可以为你助拳,但我代表的是灵笼商会的利益,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置灵笼商会的修士安危于不顾,我做不到。” “作为朋友,也不可以么?”江枫从秋南嘉的话中抓住了一丝可能,虽然他觉得这么说挺无耻的,不过在行将溺水之时,任何一缕可能抓住的稻草都是可贵的。 “哼,”秋南嘉对此不置可否,“江掌门,聊这个没意思,怎么样,有合适的条件想出来交换么?” “共享御风宗及北部的情报?”江枫想起了与锐金门达成的协议,按理说这个情报适当分享给灵笼商会,应该风险不大,而且灵笼商会与锐金门的利益,以他所知,并无冲突。 “我们对北部的事情毫无兴趣,何况,有专人在负责跟进,并不需要我去额外关注。对于御风宗来讲,我想江掌门的情报体系,还不足以和我们灵笼商会相比。” 又被拒了。 江枫心中叹了一口气,手头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已然所剩不多,宋湖宗的册封文书,想必并无开宗立派念想的他们也不感兴趣,一套对地级修士有用的七脉通幽丸,价值也不够,与之类似的还有紫电语魂鸟的蛋,几件三阶法器倒是可以尝试交换,但眼下为了斗法,自己也不能轻易舍弃。至于那件古宝永恒之塔,除非他想立即死在这里,否则更是半点也不敢泄露。 “我来提一个条件。” 秋南嘉见江枫没有主意,便小心的打出一道隔音符,将她与一旁的廖神苍,以及江枫三人包裹在内,“你和我们的人,一并进入那真灵圣者的洞穴,一探究竟,如何?” 什么? 话说这和被孙宝泰杀死有什么区别? 江枫的确从那里逃脱过一次,但不代表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再次逃脱,经历了元楚尊者遗迹冒险的江枫,现下已经隐隐觉得,那名真灵圣者生前的修为境界更高,且也在复苏之中,现在去探险,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这很危险。” “呵,我知道。” 秋南嘉浅笑道,见江枫没有直接拒绝,心中便进一步笃定,对于真灵圣者,江枫或许知道的更多,虽然灵笼商会已经按照江枫的的建议,动用了妖傀代替人力,但眼下仍然一无所获,随着时间推移,成本也会继续攀升。没有亲自进入过山洞的秋南嘉,对其中隐含的秘密甚为好奇,如果能勘破其中秘辛,大有斩获的话,或许自己的修为会更进一步,在灵笼商会之中的威望也会更盛,甚至达到与会长同样的层次。 “有其他的条件么,如果我想要你们帮我度过眼前难关的话。” “没有,现在我只对这件事感兴趣。”秋南嘉对此毫无迟疑。 “等我到了地级,那样才更安全。到时候,我可以随你们一探究竟。”几句交锋,江枫也体味出秋南嘉的想法,此人或许以为自己知道更多的洞内秘辛,虽然除了“大荒镇”之外,自己其他一无所知,但对方既然想多了,那自己配合一下,也是极好的,至少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下来,正如秋南嘉所说,明日之后的事情,如何变化还不知道呢。 “江掌门真会开玩笑,虽然我并没有鄙视你的意思,但地级,是很多修士难以逾越的门槛。浅山宗和你本身的情况,你我是再清楚不过的。” 江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一直潜藏的修为彻底释放,显露出玄级八重的威压来,虽然这对于两名地级修士不算什 么。 “哦?江掌门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秋南嘉脸色微变,一旁的廖神苍也微微动容,似乎想到了什么,江枫这才记起来,自己似乎与廖神苍,还有达到地级之后的约战,这倒是有些尴尬了。不过,他倒是有信心能在达到地级之前,与廖神苍达成和解,至少要把这个约战,变成一场友好切磋才是。 “你隐藏修为的本事的确高明,连我也看不清。”廖神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还没到地级,否则也不会来求援了。” 江枫赶紧出言解释,隐藏修为的本事,源自于影子,但凡将影子分离出本体,江枫便可以轻松压制修为外显,如今,有了“枭纹铜钟魂蛊”这件法器,江枫便可以将影子随时暂存在法器之中,而无需考虑光线是否适合影子隐藏的问题,潜藏修为方便了许多,这也是在离开朴铁信老宅之后,突然悟出的操作。 “即使这样,也不能无限期拖延,最迟六个月,也就是明年二月之前,如何?” “不行,你我都知道,七盟或许会有一场战事即将来临,所以,一旦我们失陷在那山洞中,浅山宗又当如何面对危机?” “拖得太久了,战事如何,并非你我能够掌控,放心,我们的探索阵容会足够强大,六个月,这是我能接受的底限。如何?” “你派谁帮我的忙?” “自然是他。”秋南嘉指了指身边的廖神苍,“你们二人相熟,有他助你,相信这个信任度足够了吧?” “不能加一名么?毕竟孙宝泰,也可能会暗中藏有帮手。” “我可以让陈玄青暗中助你,但不会正面出手,一旦战事不利,他可以和廖神苍,合力保你一条性命。毕竟,我们助你击杀金城派修士的事情,不宜扩散。” 保我一条性命么? 如果发生还需要保命的情况,那岂不是当时助拳的修士,很有可能全都挂了……不过这种可能也不会没有,比如如果这个局的背后,并非孙宝泰,而是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话……想到这,江枫还真觉得这种猜测多少有些靠谱,但是倘若真那样的话,此行的冒险,确实九死一生。 “好,八月初十,在魏国点苍城北侧的山麓动手。你们可以前往那里提前布局,不过行事尽可能小心,我怕引起对方的警觉。” “这个自然,这种事,我们是熟练的。” 秋南嘉的话让江枫未免心中一惊,话说,合作久了,自己似乎一直只把这个商会当作普通的商会了,试想能潜入元楚尊者遗迹争夺宝物的商会,绝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核心地级修士的实力,更不是普通的散修可以媲美的。 ………… 碧云宗北部,濒临赤霞门的边界。 散修卢钩子和一众手下从茂密的树丛之中钻了出来,这一行人共有三十五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玄级或者筑基,少数是灵级圆满,卢钩子玄级七重的修为,在其中位列第一,是这支散修队伍的头目。 唯一的头目。 这个头目的职务,来自于碧云宗的任命,在被北剑门委派到碧云宗之后,他很快便被碧云宗收买,成了双面间谍。不过因为北剑门对其刻意防备的缘故,他一直未能给新主子提供足够价值的情报,故此,在碧云宗失去耐心之后,卢钩子和一众散修,被编入了名号为“南风”的小队,被派往碧云宗的南部,也就是眼前的这片丛林。 “停,都歇一歇,一路不能飞掠,真是累。” 卢钩子收起雪亮的银钩,这是他最近用碧云宗的资助,依照之前趁手法器的模样,重新打造的二阶上品法器。 他跳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挥手示意一众下属停下来安歇,他的威望其实不高,但这些散修都是碧云宗招募的,自然听从碧云宗的安排,况且在这三十五人之中,还有四名一直跟着自己的跟班。算是队伍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真是累到底有多累,难不成还有假累?”一个身影马上凑了上来,正是吕树,他一直跟在卢钩子身边,从未背叛。 “吕树你闭嘴。” 卢钩子哼了一句,没空搭理吕树,挥手让其退散,随即拿出一幅地图来,略 有惆怅的查看起来。因为是碧云宗的人,所以之前的行踪虽然需要隐秘,但并不危险,但接下来的路程,则会艰难得多,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就是暗自潜行到魏国,在金城派的南缘落脚,准备随时听候,进入金城派制造事端和破坏。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清楚,他也不需要清楚,他只知道在成为炮灰之前,尽量保住自己的小命,当然他也可以现在就逃跑,但明年一月即将发放的,价值四十枚三阶的年俸,便化为乌有了,这可是一笔数目不菲的灵石。 况且,他隐隐觉得,这队伍之中,或许有真正忠于碧云宗的暗探,毕竟这队伍,并非纯正的妖族,而是有过半的人族修士,这也是他们能在魏国,金城派和碧云宗之间地界潜伏的基础,否则,纵使七盟之内,对于妖族人族之分,并没有太深的芥蒂,但一队纯正的妖族,也太显眼了点。 “队长,有情况!”负责侦查的一名人族修士丁力报信,此人饲有三只雪羽灵隼,是侦查的好手,卢钩子一直想将其拉拢进自己的小班子,但一直未能成功。 “准备战斗!” 卢钩子不敢有丝毫懈怠,赶紧出言指挥筹划,众人无不紧张,纷纷擎起放在一旁的刀剑法器,警惕的查看四周。 “只有一个人。”丁力补充了一句。 “且——” 紧张的人群顿时懈怠了许多,连指挥的卢钩子也陡然感到脸上无光,丁力这个臭小子,这么整蛊自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对方还不正面回应自己的拉拢的话,倒是应该找机会敲打敲打。不过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卢钩子已经看见了那名散修的身影。 那人没有携带任何法器,身材瘦削,双手上扬,举在身前,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待到近前,正是名青年男修,人族,似有隐藏修为,但应该还在筑基层次。 “请问诸位可是过路散修?” “是当如何?” “在下陈昆,想跟着你们混,可否?” 跟着我们混?现在各宗都在招募散修,还有这样的闲散存在,卢钩子不禁心中疑窦丛生,但有新鲜的血液加入总是好的,炮灰从来不嫌多。不过这场景倒是让他想起来两个人,两个在去怒风峡谷途中招募的散修,只不过,后面事实证明是自己眼拙。 “吕树,给他们讲讲规矩。” 卢钩子觉得眼前这人,稍后还得仔细盘查,他可不想再次眼拙,把掌门当作散修来对待,如果是,估摸着打不过的话,礼貌的请走便是,如果实力着实一般,早点敲一笔竹杠才是王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在北剑门和碧云宗混了这么久,终于又有了一只人数不小的队伍,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早日成为一方枭雄,话说,时间飞逝,也不知道老大黄歇怎么样了。 ………… 江枫连夜离开了真武城。 有了灵笼商会的答复,他心中已经略有底气,乘车到了边境,便御起怒风如意飞舟,直奔浅山宗。 眼下必须要尽快寻找一处机密所在,尽快将金毛掘地虎炼化,北上寒山似乎有些浪费时间,经由浅山西南的莽莽苍苍的山丘荒原时,江枫琢磨了下,便落下身形,打算在这里停留一夜,找一处合适所在,余下之事,明日之后再做安排。 这是正是暖谷郡西南,荒蛮偏僻的所在。李友德再有本事,也没法改变此间的地貌,只能引了灵泉出来,灌溉暖谷郡周围的荒地,使之成为灵田。几百年来,也有数代掌门曾经调查过这里,都未能发掘出此地的价值。 环顾四周,并无野兽的半点踪影,只有连绵起伏的小山,在夜晚之中,拥抱着繁星满天,山坡上点点黑魆魆的焦痕,正是丛生的野草灌木,看样子这里距离李友德的灵泉甚远,依他的奏报,那里的丛林应该更密,山间平地也更宽阔,不过既然相隔甚远,倒是件好事,至少还算僻静。 此乃不毛之地。 江枫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找了一处并不宽阔的山间洞穴,内里干燥,乱石拱立,看样子没有人和野兽来过。将魂火宫灯点亮,掏出千里阴阳镜,他赫然发现,上面已经有了一行清晰的字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对等条件 映着魂火宫灯的黯淡光线,江枫看清了千里阴阳镜上面的字迹: “一命换一命,我们需要一名同阶御风宗修士的性命,如愿配合,可以合作。” 一命换一命? 不得不说这个交易很公平,并且不需要牺牲自己宗内的修士。话说,这名锐金门想要干掉的御风宗修士,到底是谁呢? 同阶修士,不可能是冯既明,自己所知的地级修士,便只有慕芊雪和凌飞度,凌飞度首先要排除,他是凌家唯一的继承人,据李煜风讲,凌家家主凌之云乃是伪天级修士,是御风宗真正的后盾,锐金门不可能去击杀凌飞度,公然去招惹凌之云,除非锐金门的太上掌门许德扬想要大动干戈,像金都城大战一样,再来个伪天级修士对决,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干掉凌飞度实乃多此一举。 难不成是慕芊雪?不可能,如果是她的话,锐金门恐怕直接就会报出名号,且此种程度的挑衅,也一样会遭至凌家的反弹,要知道,凌飞度和慕芊雪的婚期已定,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无需锐金门告知,便已经传到江枫耳中。 看起来,是自己不认识的地级修士,是谁这么不上不下,正好卡在关键但又不致于引起凌家反弹的位置呢? 既然排除了自己所识之人,那么锐金门想要除掉谁,便和自己没有什么干系,余下的,便只是“配合”二字,这两个字的意思可深可浅,唯一可以排除的是,对方无需自己亲自动手,对付一名地级修士,自己一介玄级,应该不会被列入考虑之内,除非对方希望自己调用宗内的力量,以多名玄级围攻这名修士,很显然,他们不会出此下策。 “可,八月初十,在魏国点苍城北侧的山麓动手” 江枫写下确认的文字,看那字迹缓缓消失,便知情报已经送出,要说这千里阴阳镜,的确是个好东西,不仅隐秘,还省去了很多功夫。 还未等江枫散尽心中感慨,那铜镜之上,再次出现了字迹,此番却只有一个字: “好” 随着这个字的出现,江枫久悬的心,终于落下了,锐金门地级修士的加入,加上廖神苍,以及雷右旗,以及他可能延请的地级丹师,己方已经有了四名地级修士,即便对方有一名潜藏的地级高手,胜率也颇大,如此还没有计算或许可以赶过来的朴铁信,以及两名不能算做战力的“乌衣”小队成员况书才和靳东,至于秋南嘉承诺的另外一名修士陈玄青,只能作为后备力量,毕竟按照约定,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杀而做的后手。 呼! 仓促组织起一只地级层次的队伍,确实不易,为此,不论是灵石,还是其他,欠了一堆可能丧命的账,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否值得? 心中不再计较,木已成舟,箭在弦上,江枫打坐片刻,安抚了下体内因情绪突变而紊乱的灵气,准备起炼化金毛掘地虎的事情来。 然而还是静不下来。 话说,如果晏殊佳也在就好了,或许能为己方更添一分胜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妖族阵容中,平添一个人族金丹,倒是有些不合时宜,心中轻笑,也知道自己想的有些远了,想必一向被严格管束的晏殊佳,短期内很难离开齐国吧。 ………… 齐国,九州城外。 “师兄,师姐,你们请回吧。”晏殊佳与几位前来送行的师兄师姐做最后的告别,同为齐正风的弟子,这些师兄师姐虽然入门更早,但却并没有似晏殊佳这样,深受师父宠爱。此番出行前往天理门历练,更是师父齐正风全力争取的结果。 同为人族宗门,齐国在疆域还算宽广的天理城设有三座别院,其一为宗门所在地明德城,位于天理门东北部,濒临东海,其二为守正城,位于天理门中北部,濒临乱石海,其三则为濯见城,位于天理门西南,与落英门隔河相望。 晏殊佳此行被派往的地点,便是濯见城,并被任命为别院执事,虽然不是正职,但这种“挂职”性质的历练,也可以积攒不少功勋,一旦一年之后回归,通过门内评定,便可顺利开府。 开府有两个好处。 其一,可以收徒,并根据徒弟数量领取薪俸和宗内任务,这也是很多开府修士的主要收入来源;其二,宗门对于其进出边境的限制和监察,会因此松懈不少,只需对重要的法器报备,而灵石需要报备的数量,也从五枚三阶放宽到五十枚三阶。正因为有了这些变化,故此“开府”,对于齐国的修士而言,重要度仅次于修为更进一步。 晏师妹真是好福气啊。 晏殊佳能从师兄师姐眼中看到灼热的目光,那不止是羡慕,更多的是嫉妒,如果没有师父齐正风的命令 ,想必这送别的十几人,会少一半还多吧,当然,她看得见在远处,仍有一众远观的宗内子弟,想必是得到消息前来送行的,其中还有不少人,曾经找各种机会对自己表达过爱慕之意。 哼! 她心中为此略有些傲娇,不过外表仍然小心的保持着礼数,与带路的鲁晓岳长老一同御起飞剑,直冲云霄。 回望九州城,看着渐渐变小的亭台楼榭,阁府院落,晏殊佳心中不禁生出离别不舍的感触,不过她心中明了,这样复杂的情绪,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会越来越多,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师父的羽翼之下,早日成长起来,早日独立追寻大道,不止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愿景,更是自己未来在齐国生存的根本。 有选择,就要有所放弃。 这,或许就是成熟吧。天理门,是关键的一步,踏出这一步,开府之后,广阔天地,便任由自己驰骋。 下一步,又在哪呢,听闻魏国正乱,或许可以去北陆最大的妖宗赤龙门看看?不过,力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力宗,真武城。 倪大宝独自伫立在窗前,这窗被厚重的青灰色帘布遮挡,几乎透不出一点光线,慵懒的晨曦更是难以穿透此帘。这处密室位于商铺“和气居”的三楼一角,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整个街市的状况,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过如果不是特别有空闲的话,倪大宝从不来这里,况且他对于观察凡俗的生活,缺少足够的兴趣。 一个时辰之前,他看见驻点修士廖神苍离开了这家铺子,从他的闲适淡定的状态来看,多半是要远行。作为常驻此间的唯一一名地级修士,倪大宝时常观察廖神苍的一举一动,对这个经常足不出户的修士的习惯和生活细节,了若指掌。 廖神苍要去哪? 而且在他走之前,左使秋南嘉也离开了。这是否与浅山宗掌门江枫来此有一些关联?倪大宝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没有被左使秋南嘉叫到密室之中的他,并不知道三人谈话的细节。 “有什么线索?”倪大宝不快不慢的出了门,等了片刻,便等到了一名手下回归,这是他派出去的探子。 “我没敢跟的太近,廖神苍去了多宝阁。” “多宝阁?”他去那里做什么,不可能是鉴定东西,据他观察,廖神苍自打从御风宗回归,便再也没有长期离开,他手中不可能还有未经鉴定的法器,难不成他去购买法器,他哪里来的灵石? “然后呢?” “他在多宝阁停留了半个时辰,然后去了一家符箓店。我们派人跟了进去,他买了几枚符箓,但我们还是不敢靠的太近。” 真是一群废物啊,倪大宝心中暗道,自己精心挑选的这几名手下,虽然足够忠心,但修为太差,最好的也不过灵级五重,跟踪普通的凡俗还好,但凡遇见有些修为的修士,都束手无策。 呼! 倪大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手下退下,心中却仍在琢磨廖神苍的目的,眼下的情报不足以将几件事情串联弄清,但或许这就足够了,这份情报,也算是功劳一件,一旦攒够足够的功勋,作为对等的条件,他们便会帮助自己晋升地级,如同当年墨丘泉的旧例一样,这就足够了,虽然到时候必须要改换到“百鬼堂”,并终身被“一笑堂”排挤打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相比地级更悠长的寿命,以及更多提升实力的可能,这些都不算什么。 从“和气居”的后门出来,倪大宝很快便绕到前街,混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书店,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便一头扎进了这家卖品丰富的店铺,随性的找了几本鉴别法器的书,凝神佯装翻看,很快,便有一名体型偏胖的修士也踱了过来。 “廖神苍去向不明,但可能事关斗法。”见左近无人,倪大宝借着书卷的遮挡,小声的说道。 “可能和浅山宗掌门江枫有关,但不确定。” “好,我知道了。”那胖修士将书塞回书架,也没去看倪大宝,向旁边走了几步,从书架上随意的拿了一本书,头也不回的向柜台走去。 倪大宝待他离开,才小心的用余光观察了一阵,确保没有人特别关注自己,便也拿了一本书,向外走去。这份情报的真伪,自然不需要他去验证,他的职责只是分享所见,所经手的情报,无论事关哪个宗门,都要毫无保留的送出去。 浅山宗,江枫,呵,倪大宝在心中默念了不止一遍,努努嘴,深吸一口气,心道这不能怪我不讲道义,相比自身的大道,自己通过灵笼商会经营,再辗转从浅山宗获得的利益,实在不值得一提。 ………… 浅山宗,西南的荒蛮无名乱山山腰。 天光大作,江枫收拾起略有疲惫的身形,走出了光线仍然黯淡的山洞,昨夜,他已经将九只金毛掘地虎炼化完毕,成为三只实力在一阶到二阶之间的妖兽,除了身上的斑纹变得更密,它们的样貌并无太大改变,懵懂的灵智也同样如此,甚至还略有降低,如果不是一丝精血将江枫的意志与之连通的话,恐怕这三只金毛掘地虎,生活都不能自理。 这速成炼妖术,虽然速成,但对于灵智来讲,却有不小的损伤。 不过这事情并不重要,经过初步的试验,这个山洞,已经向深处延伸了至少百尺,且花费的时间并不多。 “师父,我们回来了。” 一只卷曳着气流的玄火鸦由远及近,快速的飞掠到江枫近前,身形迅速变幻,落下一高一矮两名孩童,正是江城子和江之问。 昨夜,他们也目睹了江枫使用速成炼妖术的过程,不过两人的法相,并不适合作为容器,故此虽然心中技痒,但两人略微尝试之后,却未能成功,江枫便打发他们早间去寻觅金毛掘地虎的食物,此时归来,看来两人已经有所得。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成名妖兽,好在这掘地虎可以吃素。”两人从储物袋中扔出大量不知名的野草和藤蔓枝叶,一边伺候三只金毛掘地虎吃食,一边坐下吃着肉干,合力吐槽。 “问问,你最近又重了不少。” “怎么可能?”师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启了闲聊模式。 “这里已经荒废了数百年,不过待我们有足够的灵石,倒是可以打通这里通往魏国的道路。”江枫没去理会他们的争辩,极目四望,绕过山间的峡谷缝隙,能看见更多的或高或矮的山峦,想要打通这里,或许还需要不少的功夫,一旦能够成功,暖谷郡便有了更多的发展机会,并且,也不会受到黑水门地界的限制,但相比打通这里所耗费的灵石,可能还是解决孙宝泰要更容易一些。 日上三竿,将金毛掘地虎收入灵兽袋,确认了储物袋中还有足够的吃食,江枫御起怒风如意飞舟,带着徒弟二人,直奔楚门镇。 楚门镇是江枫选定的计划建设小灵脉的十镇之一,这里正好地处暖谷和罗川之间,并略微靠南,均是平原地带,虽然没有什么特色物产,但因为农事条件还算不错,至少在凡俗诸镇之中,可以供养此地民众温饱。 这里也是宗内子弟何玉的故乡。 小灵脉的建设,因为基本遵从由郡到镇,由北向南的建造次序,故此楚门镇的建设,还没有开始,不过相应的土地占用,征调工作,早已经结束,见到被仔细标明的告示牌,以及被环绕保护起来的几块平整的土地,江枫暗忖,这建役司,以及明镜司的工作,做的还是十分到位的。 绕过此间略有残破的庙堂,江枫看见一排整齐崭新的房子,相比此间其他陈旧的建筑,这里略显突兀,便好奇的走了过去,很快便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这是学堂? 各镇的学堂,鲜有宗内划拨经费的支持,大多依赖本地家族的捐助,看来此间的小家族,对蒙教之事还算重视,也算颇有远见。在学堂的一角,一名满脸皱纹的凡俗大爷,正摇着破旧的蒲扇,在粗壮的柳树下乘凉。 “这学堂建的不错。”江枫找了个话题。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何仙师资助的,据说花了不少灵石呢。” “何仙师?”仙师是凡俗对于修士的通常敬称,江枫心中暗忖,这何仙师不会就是何玉吧,细数宗内子弟名姓,这个倒是有极大可能。 “你不知道?看你也不像本地人,何仙师是宗内的弟子,大名何玉。” 原来如此,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这何仙师倒是不忘本。”江枫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楚门镇和草庙镇,他心中都是有些期待的,甚至当作“祥瑞”来对待。盖因这两处地方,是自己承袭掌门之位后,推举修士的各镇当中,结果最让他满意的所在。 聂小凡不必说,虽然有运气爆棚的成分,但毕竟进入了会武八强,而何玉,资质也甚佳,虽然接触不多,但魏若光也常常赞叹此人的悟性,已被自己委派到暖谷郡当差。 “这是自然,何仙师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对这里的恩情,远超那些没良心的富家子弟,他们啊,只会自己享福……”老头神叨叨的嘟囔道,“就连当初救助过他一碗水的邻居,都被他资助,到更好的地方经商去了,真是个不忘恩情的好人。” 何玉,他不是本地人? 江枫心中突然一惊,似乎抓到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用人之际 何玉竟然不是楚门镇出身,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印象之中,在会武之前,各郡各镇呈递上来的修士情况,明晃晃的写着何玉乃是楚门镇出身,这其中定有内情。 询问此间的凡俗管事,应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询问了老者之后,方才发现上一任的管事在年前便就已经因病去世了,如今的凡俗管事,乃是他的外甥,年纪不大,想必对当初之事并不清楚。 不过出身问题并不算是严重的作假,或许当初只是随笔一写的事情,天元北陆各宗并不严格禁止人口流动,只有人丁众多,携带大宗财物的家族,在举家搬迁时,才会受到些许限制。江枫打算此间事了,待有空闲之时,直接找何玉本人询问此事。 出身不重要,只要是对宗门忠诚,赤霞门出身,或是人族,江枫都能接受。浅山宗正值用人之际,在这些细节上纠结,没有意义。 为了避免引起过多注意,三人出了楚门镇,在镇外的一处废弃古庙落脚,休息了两日,待到第三天将近傍晚,便见两道流光从天际划过,其中一人的气息,正是雷右旗无疑,两人感受到江枫释放出的气息,便落了下来,进了古庙。 “小白,抱歉,我来晚了。” 江枫之前便与雷右旗约好,不透露自己的掌门身份,故此雷右旗只是将江枫过去用的名字“江小白”告知了朋友,“此乃我的朋友范西海。” “幸会,幸会。”江枫抱拳示意,这位名曰范西海的地级修士个头不高,棕色的头发浓密带卷,面色彤红,袍服略旧,不修边幅,最明显的便是身上有一股丹药的浓烈气味,即便站在十步之外,也挥之不去。 “你便是江小白?”范西海也同时用三角眼打量玄级修为的江枫,“本来我是不喜斗法的,不过既然你是雷兄的朋友,我可以帮这个忙。不过事先说好,灵石要先付一半,而且,我还有个条件。” “道友请讲!”事前说好条件是必要的,江枫也不想中间起了纷争,这是合作的大忌,不过范西海的态度,多少让他略有不喜。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探索那个古墓,并且拿一半的收益。” “这……” 江枫略有迟疑,不禁看向雷右旗,他未料想他已将此事告知范西海,却见雷右旗眨了眨眼,脸色略有些挂不住,“西海,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三人平分的么?” “我突然想起来,没有计算过来助拳,导致损失的那炉丹。而且,你的朋友修为也太差,我本来以为是玄级圆满的,此番助拳,多半还要搏命才行。” “好,你等下,我和小白商量下。” 雷右旗脸色微微涨红,拉过江枫,两人走的稍远了些,“小白,不好意思,我没料到他对于灵石这么计较,不过既然我们现在急需帮手,不如我也让一些,你也少受些损失。另者,我本来要乘商会的车队前来,但西海觉得浅山宗不过小宗小派,无需记挂那么多规矩,便和他御剑而来,还请见谅。” “这个倒无妨。” 江枫摆摆手,知道他的意思,按照雷右旗和范西海的修为,虽然后者似乎接近地级中段,但应该还未到,算不得高阶修士,按照各宗约定俗称的惯例,未经特许,是不能在他宗地界直接御剑飞行的,不过这个细节江枫并不在意,对于没有地级修士的浅山宗,想必践踏此规则的,也不止范西海一人。 “如果他愿意帮忙,我让一些也无妨,一半便一半吧,左右墓穴之中,到底有多少东西可拿,也是未知之数。” 两人商量完毕,雷右旗便居间沟通,很快达成了口头协议,江枫先付了范四海十枚三阶的费用,手头仅剩下六枚三阶,达到历史新低,心中不禁一阵肉疼。排除杂念,暗忖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是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先行筹划如何进入黑水门故地才是正道。 “这两个小字辈也要去?”范西海注意到一旁还有两名灵级修士。 “我的徒弟。” “会不会拖后腿?” “不会。有他们在,我们能更快找到墓穴入口。” “你对墓穴不了解?”范西海似乎陡然悟到了什么,“如果没有找到墓穴,或者墓穴之中空空如也,该怎么处理?” “找到墓穴没有任何问题。”江枫坦然解释道,话说范西海对于墓穴的关注,也太多了些,“我和雷兄都曾经进过墓穴,里面也应该有一些遗留下的宝物,不过余下多少倒是未知之数,能有多少收益,只能看运气了。” “这样啊……”范西海叹了口气,情况与他所想,似乎略有不同,他故而变得略有些焦躁,“如果事后收益少于五枚三阶,你……额,叫江小白是吧,小白,你要额外补偿我五枚三阶的损失才行。” 嗯! 雷右旗在一旁听了,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不禁故意清了清嗓子,“西海,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个就有点过了,是否能发财,还是要看个人运气的,而且,此行最主要的是要对付那名金城派修士 ,墓穴中的宝物,只是顺带为之。我们一进入黑水门故地,或许就会被对方盯上,你我还是考虑下,怎么隐藏修为的事情吧,之前你可是说你有办法的。” “隐藏修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只不过等此间事了,你需要付一笔灵石给我。”范西海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被错开话题,他便也不再纠结,掏出两枚拇指大小的朱红色丹药,“等我们进入黑水门故地,你我服下此‘敛锋龟息丹’,九个时辰内,都可以敛藏修为,扮作玄级中段的修士。故此,无需担心对手提前做过多防备。” 原来如此,怪不得雷右旗将古墓的事情告知范西海,江枫这才有了明悟,雷右旗想的十分周到,否则以他和雷右旗的本事,对方一旦侦知有地级修士存在,必然会想办法聚集更多的力量,到时候,局势会变的更加焦灼。 “话说,除了我,你还找了几名道友帮忙?” 范西海三角眼之中闪过一丝灵光,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情我要提前说好,我是来助拳的,但不是来送命的,如果对方的地级修士比我们多或者一样多,你便想办法逃走吧。” 这…… “如果对方也是两名,我们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雷右旗没范四海那么怂,“到时候,我拖住他们……” “此言差矣。” 范西海打断了他,“我虽然没去过金城派,但听说他们的修士个个精明,不得不防备他们留有后手,所以安全第一,小白,你说说,你有几名帮手?” “两名。” “玄级可不行,就是圆满也是无用的。” “均为地级。此点尽可放心,我已经和他们约好了地点,到时候我们从古墓之中离开,径直向南飞便是,到了魏国地界,他们自会出手帮忙。” “你的朋友可信么?”范西海说话似乎没什么顾忌,转头便问雷右旗,他不太相信眼前这名玄级散修,能请到两名地级帮手,或许多半是唬人的。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西海,你放心便是。” 雷右旗脸色更红了,对于范西海,他虽然也深信并非无信之人,这也是他交友的底线,但没料到他对于细节和灵石这么计较,甚至无端猜疑,这不止是对于江枫不尊敬,对于自己而言,也是莫大的伤害。 或许,这是和他的最后一次合作了,雷右旗暗暗想到。 三人定下路线,只等入夜,范西海不喜在古庙停留,找借口说这庙中泥胎所塑,与自己所信冲突,雷右旗便与他重新进了楚门镇,各自找地方休息,只等半夜时分一同出发。 江枫留在古庙之中,倚在断壁残垣上,心中思忖着今夜的行动,忽然心有所感,但见一道紫光飞剑,从天际直奔此间而来,待对方落下,竟是个熟人。 “江枫,原来你躲在这里清闲。” 来者正是冯既明,与过往所见的使用骨翼飞行不同,此番他驾驭飞剑而来,还带来了江海,不问江枫也知道,是他先到了罗川,并言明有重要事情找自己,江海之前谨遵自己的命令,判断事有紧急,才会带他来楚门镇。 “嗯?”还未等江枫回答,冯既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望向楚门镇的方向,那里正有两团修为不逊于自己的存在。 “你有事?”江枫示意江海去寻两位徒弟,不论冯既明有什么事,想必归程不会带着江海同行,他也不想冯既明知道自己即将南下黑水门故地的安排,故此对于冯既明的发现,故意不置一词。 “哈,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在谋划些什么。”冯既明露出“我已看破”样的微笑,“怎么,江掌门也喜欢玩这些阴谋诡计了,在这个位置,的确是身不由己呀。”他似乎多有感慨,“我直说吧,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但你别说和我有关系,或者和御风宗有任何瓜葛。” “讲。” “有人要暗害涂山。涂山你应该认识吧?据说,和你有点交情。说出来我自己都有点不信,不过情报上是这么说的。” 交情?情报? 这情报的确不算准确,我和涂山确实见过很多次,也有些互相帮助的记录,说深厚谈不上,但说淡薄,却也没那么惨,或许用微妙更合适,但又没那么神秘,对了,应该用“多有交集”四个字描述更准确,江枫心中旋即涌出不少词汇,不过他旋即发现自己重点搞错了,便转而问道,“是谁要袭击他?” “灵笼商会和天理门。” 嗯?怎么是这个组合。天理门可以理解,上次七盟之战,天理门成功染指七盟地盘,后来被涂山一战拿回去不少,如果他们还想侵占七盟更多地盘的话,落英门的确是挡住了他们的路。但灵笼商会也掺和在里面,是怎么回事? 灵笼商会不是刚刚连同自己,冷听涛,以及涂山,搞了个“北木特别区”的畅想么,这对交易的各方,都有不小的好处,怎么会突发奇想,改变主意想要干掉涂山? “情报准确?” “当然准确,只是动手的时间不确定。所以你还是尽早去通知涂山,如果这两股势力联 合起来,涂山必死无疑,对你们浅山宗来讲,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情如果真的发生,或许事前达成的“北木联盟”会散掉。 冯既明的情报,让江枫忍不住陷入沉思,涂山一旦陨落,落英门虽然不会像黑水门那般轰然倒塌,但实力也会有不小的缩水,甚至会被天理门吞并,当然,赤霞门或许也会趁乱分一杯羹,变得更强大,天理门倒是无妨,即便吞并了落英门全境,也只会与浅山宗遥遥相望,不会有地界接壤,但赤霞门愈发壮大,可不是件好事。 不对,天理门南下,对赤霞门也不是好事,他们也不想身边有强邻环伺。 “这个消息哪里来的?” “不知道。”冯既明摊摊手,“我也想知道,但谍报相关的事务,不归我管。” 不知道……? 江枫盯着冯既明看了一阵,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此人可能会说谎,但也很大概率不会,御风宗新立,他相信对方不会这么快就侦测到如此机密,说不定这消息是从其他途径得知的,或者是被故意告知的也说不定,联想到此事对于七盟局势的搅动,这消息很有可能来自于七盟范围内的某宗,其中,又以赤霞门或者金城派的嫌疑最大。 赤霞门有这个动机,虽然知道他们在暗中准备一场新的战争,但以目前各方告知江枫的情况来看,战争需要到明年才会爆发,赤霞门此时肯定还没有准备周全,从这点来看,情报被他们得知,是有这个动力扩散出去的,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如果涂山因此得知,有了防备,还说不定会与天理门耗上,以涂山“疯子”之名,多半还会给天理门造成不小的损失。 至于金城派,江枫只是隐隐觉得,他们与御风宗,可能达成了某种形式上的合作,就如同自己和锐金门的临时情报联盟一样,虽然所有御风宗的财货,均经由浅山宗发卖,但金城派也是后续商路的必经宗门之一,倘若金城派也参与了阻塞御风宗商路的联盟,那御风宗,境况就每况愈下,故此,双方有合作的潜在基础,至少,御风宗会主动的去接触金城派,避免己方商路被进一步围堵。 至于灵笼商会,反而容易想的多,这一定是那位右使李隆简的主意,在与廖神苍的交往中,江枫对于灵笼商会左使右使的不和,也有些许耳闻,想必两者对于灵笼商会发展的策略,也有不同的见解。此事倒是应该优先告诉左使秋南嘉,或许她还被蒙在鼓里。 想通这些关节,江枫心中反而淡然了很多,此事是否告知涂山,其实对自己的伤害一般,不过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告知为好,损失一个盟友,对于现在的浅山宗来讲,不算好事。并且,这也算一个恩情,以涂山的“立即返还”的性子,自己应该能讨一些好处。 不过眼下,还是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冯既明似乎对江枫的冷淡态度颇感意外。 “很急么?” “我以为你会很急,看来我倒是误解你们和落英门的关系了。”冯既明撇撇嘴,幸灾乐祸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急,我得到这个消息,故意拖了很久才出发。” “……” 敢情这是个不那么及时的情报,江枫心中不禁打起了鼓,话说你拖了这么久,涂山不是已经遇害了吧? ………… 落英门,桃源城,凌云阁。 涂山遣散了所有手下,只感到身心俱疲,三个月前定下的计划,因为各种原因,拖拉了很久都没有完成,这不只是因为灵石投入不足的事,更多是用人的缘故。 后继无力! 宗内虽然总体看来一团和气,但能有所担当的修士,数量还是太少了,作为一个七盟北部的人族宗门,想要招揽人才,在毗邻更强大的宗门天理门的情况下,不能说太难,但也不算容易。 有能力的人也更挑剔。 他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多年,但也深知此事需要躬身耕耘,不能操之过急,但自从得知赤霞门暗中操练修士战阵的事情未能被谍报人员及时发现后,他便细查了一些手下,发现尸位素餐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都杀掉是不现实的,战争前夕,正是用人之际,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落英门陷入动荡绝非良策。 他平生自忖实力超群,左右宗门的同阶修士,都莫敢与自己正面交锋,但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无法帮助宗门解决所有困难,随着他担任掌门的日子愈久,他就愈发明白这个道理,想当年师叔云游而去,不愿意接掌门之位,也是困扰于此吧。 离开凌云阁,回到掌门内府。 密室厚重的石门打开又关上,盏盏魂火宫灯依次亮起,涂山躁动繁杂的心绪,才渐渐平复起来。世间诸事,也唯有修炼一途,能让他心境超然,一旦浸淫其中,心头便了无半点尘埃。 他旋即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熠熠发光的宝物,正是得自雪岛之行且花费不菲购得的那枚,手中灵力绽放,将那法宝拘在一处,仿佛生怕它逃走一般。 第二百八十七章 器灵驳鹿 这件法宝形制不大,约有四尺长,模样像是一根捣药所用的木杵,材料为纯正的青金,几乎没有任何杂质,原本繁复的名字被涂山舍弃了,简称为“青金重杵”,之所以加个“重”字,盖因这法器驾驭时候异常沉重,完全不是如此大小的青金所能带来的。 这是【极沉重】的属性带来的效果。 涂山已经将此法宝完全祭炼,并且尝试使用过若干次。其一是【极沉重】,在对敌之时,虽为钝器,但万钧重压的能力,会对近身修士造成不小的伤害;其二为【焱龙】,可以召唤带有烈焰的龙卷风,范围在十丈左右,持续时间至少八息,威力略微超过四阶制式符箓,是一种不错的群攻技能,加上这杵的粗犷造型,颇有欺瞒效果,或许有出其不意的功效;其三为【激荡】,同样为近身缠斗辅助技能,需要主动激发,至少间隔一个时辰,方可继续使用,一旦成功,此法宝会与对方身上所携法器共鸣,有概率损毁对方法器,至于影响的品质上限,原本并没有描述,购置此宝已经花费甚多的涂山也没舍得尝试,只粗略验证了三阶以下法器,成功概率不高,但对近战法器似乎效果略好。 对于拥有器灵的法宝,属性本身只是一方面,有些甚至属性一般,比如他拥有的黑鲸大剑,除了拥有【极锐利】和【斩断】之外,其他两个属性,均属鸡肋,但黑鲸的能力,绝非一般器灵可比,比如【锁定】属性,可以让其快速找到敌人的动向,而【鲸吞】属性,则是杀敌的高级法门。当然,黑鲸器灵本身也颇有灵智,并非简单命令便可驱策,但一旦达成合作的意向,便可发挥更大的功用,比如【同行】,足以让他快速摆脱大部分危险,甚至可以破开封印,助自己脱困。 手中灵力鼓动,令此“青金重杵”之中温养的器灵再次复苏,同黑鲸器灵不同,这器灵本性甚是慵懒,平素很少会主动醒来,但见团团氤氲的彩色光芒从法宝之中透射而出,青金重杵因而改变了形状,化作一匹似马似鹿的存在,说是马,它拥有骏马的模样,从身形到尾巴,以至四蹄的形状,均十分类似,说是鹿,它长有一副鹿角,庞大的枝杈甚多且尖端锐利。不过,在它的身上,还有其他妖兽的特征,比如牙齿,更像是肉食妖兽,而非草食,它也从未给自己传达过“饿”的意念,仿佛它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别看了,它就是个傻子。” 涂山对面传来一个冰冷似带嘲笑的声音,不知何时,靠在墙上的黑鲸大剑之上,原本包裹的白布散落开来,露出密密匝匝的蓝黑色鳞片,以及尖端一只被黑瞳覆盖的眼。 呼! 涂山没去理他,继续专注的,试图与这懵懂的器灵沟通。黑鲸大剑不愿意呆在储物袋中,带上它只会让自己的一众手下不安,故此除非必要,他都会把此宝留在府中。 “别想了,它是炼成品,和我这种高级的血脉比不了,我都嗅到了三十九种妖兽的味道,还真是多。”黑鲸器灵今日似乎更爱交流,平素里对于涂山尝试沟通青金重杵器灵的举动,它也只是在旁嗤笑几声。 “你懂?”已经不止一次尝试但未获得成功的涂山,此番也忍不住问道。 “我不懂,但你最初祭炼这法宝之时,我就尝试和它沟通过,结果一无所获,很明显,打造这法宝之人,只是要炼化一个伪古妖器灵,让这个法宝显得物有所值,但是对于实际的功用,根本不在意。” “也就是说,我被骗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饿了,你给我找两个生灵,我便告诉你方法。” “先告诉我一部分。”熟悉黑鲸脾气的涂山,知道在它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可以适当讲价。 “你现在可以初步利用它的蛮力,看这家伙的模样,至少一对鹿角有些冲撞之力,加上斑纹银角马血脉带来的极致速度,如果你想办法额外激发它的凶性,倒是可堪一用。” “只是冲撞么?”涂山对此结果略有些失望,与其让这器灵去冲撞对手,倒不如自己亲自出马,至少还有后招。 “总好过没有。你只需要用暴虐凶兽之血不断炮制此法宝,便可激发它的凶性。等你达成我的条件,我再教你别的方法,要说没有潜力,怎么也炼成了准古妖水准,即便能力驳杂了些,也应该能发掘出几个可用的能力。不过和我自然没法比。” “也罢。” 涂山叹了口气,不再自己寻找解决之道,黑鲸虽然有时贪婪了点,但却从来不诓骗自己,既然组成这伪古妖的妖兽成分如此驳杂,又有鹿角,不如这器灵就叫“驳鹿”吧,听闻曾经有种已然灭绝的妖马称为“驳”,倒也契合此意。 收了法宝,将黑鲸大剑粗略缠好,涂山出了掌门内府,正待照原计划 远行前往南部巡视边界,却有手下的庶务执事辛文杰过来汇报。 “掌门,您要出去?” “嗯,有事汇报?”涂山压下身体之中无形释放的威压,用尽量和善的态度问道。 “额,”年纪不大的辛文杰还是打了个明显的寒战,“东部边境北江镇的灵泉,最近莫名枯竭,希望您能帮忙去看看,查明下断流的原因。” “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涂山下意识的诘问道,见辛文杰身子又矮了三分,便登时有些后悔起来,说起来自己对下属确实严厉了些,以至于他们都不愿意向自己汇报,宁可欺瞒着伪装成无事发生。原本涂保还在时,还能起到一些中间人的作用,现在直面这些基层的管事,往往因为无法控制情绪,导致双方均有些不爽,想到这,便又有些怀念起弟弟涂保的好来。 可惜了,涂保死在了峡谷遗迹,还是灵笼商会动的手,现在为了宗门,还要与他们联盟,实乃身不由己,想到这,他心头又多了一分苦涩。 “灵泉发源于一处浅山山洞深处,我们进去查看了一二,发现最终的源头,可能在天理门濯见城境内,便无法继续查下去。”辛文杰鼓起勇气,继续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五天之后去吧。” “好,掌门,我这就去安排。” 辛文杰如释重负,见掌门没有新的指示,便小心的告退,直到走了很远,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的踱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储物室内,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来到此间。 “怎么样?” “他说五天后。” “嗯,很好,你做的不错,文杰,待到此间事了,你便可以搬到濯见城了,我已经为你在那购置了田宅,还有外门的职位等着你,薪俸丰厚,远比现在多。” “多谢四叔成全。”辛文杰笑笑,紧张的情绪这才松懈下来,两人又聊了片刻,才故意错开时间,先后离开了此处。 十里之外,在飞剑上养神的涂山突然听到肩头黑鲸器灵的声音。 “方才那人的味道很美味,不如就吃他如何?” “那是外门的执事,真正干活的人。和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不同,你吃他,他消失后,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不,我的感觉不会错,但凡心怀恶意之人,味道都特别美味。”黑鲸大剑上的白布轻轻激荡,某种奇妙的情绪蔓延出来,让涂山也不禁感到腹中饥饿起来,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他摒除,思考起黑鲸器灵的话来。 难不成这里面有内情?或者说北江镇不可去?五天,或许我应该谨慎一些,待到那时拖几天看看,左右一眼灵泉枯竭,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 ………… 浅山宗,楚门镇北。 独自在空中向北而行的冯既明突然心有所感,见无人跟踪自己,便放弃了北行的打算,收起飞剑,敛藏起所有光芒,背后骨翼横生,骤然腾起,向西而行。 “你要做什么?”一个声音响起。 “我突然想去伏元镇看看。”冯既明对那个声音解释道,“元楚生前最惦记的那个神秘存在,既然他已经死了,这份遗产就算你我的了。” “我感觉你在作死。”另一个声音有些不满,“你是什么修为,心里没点数么,就连元楚老贼,生前也只敢远观。” “嘿嘿,我离的远点便是。而且,看完之后,我们可以再去暖谷郡看看。” “那几只兔子估计早就被炖了。” “无趣……” 冯既明轻哼了一句,仿佛怕那声音继续阻拦一般,飞遁的速度更快,直到远远看见黑魆魆的群山,这里已是伏元三镇的地界,他缓缓落下,停留在一处小山上观望。 “有人啊,这里似乎在探矿。” “这里能有什么矿,换我来看看。” “你歇着吧,你性子太过冲动,我怕你暴露。”冯既明道,“等我抓个人问问。” “你还说我冲动……” 冯既明身体之中一阵爆豆般的脆响,身形因骨骼的移位而皱缩,面部表情变幻,化作一个老者的模样,只是头发颜色和身上袍服没法改变,便灵力鼓动,仅凭妖力化作破旧的袍服,并将头发包被起来化作光头,如果细看,会发现他头甚大,比例略有失调。但在浓重的夜色之中,想必也不会有人注意这些细节。 他轻飘飘的下了山,直奔其中一处正燃着篝火的营地而去。待我看看江枫这小子,到底在此间搞什么鬼,冯既明心中暗想道。 ………… 浅山宗,楚门镇。 夜已深,感受到两股地级气息逼近的江枫也站起身来,须臾过后,雷右旗和范西海已经出现在近前。 三人心有灵犀,不再多言,江枫御起“逆风如意飞舟”,裹着江城子和江之问,余下两人则快速吞下“敛锋龟息丹”,气息随之迅速跌落,不一会便到了玄级中段,接踵御起飞剑,跟随江枫全速飞行,直奔湛川镇方向。 夜色幽暗,唯有点点孤星,和脚下莽苍无边的大地,在默默注视着这支队伍,清冽的风阵阵呼啸而过,江枫不禁心中思绪涌动,感慨良多,这是他第一次做“猎人”,谋取另外一名修士的性命,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过了半个时辰,江枫落下云端,又带上等待在镇外的徒弟江云奇,一行六人,便扎进了毒泉沼泽。 这便没了退路,他心中暗想道。 毒泉沼泽此时正值夏末,积水不少不多,说是泥泞,但也有不少小块台地可供落脚飞掠。一行之人弃了飞行法器,敛藏气息,扮作毫无知觉,想要暗中潜入的模样,直奔记忆中的宋维多墓穴的方向直行。待到经由村镇时,便远远偏离路线,绕路避开,几人很快便到了昔日宋维多墓穴附近。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仅凭记忆,江枫也只能大略确定位置,入口应就在附近三四里之内,几人分头寻找,不一会儿,江城子便有发现。几人不再犹豫,探视了周围并无危险之后,便由雷右旗开路,钻进了墓穴之内。 也不知道那孙宝泰,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的行踪,江枫最后瞟了一眼林木耸立,静籁无声的沼泽,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 近百里之外,孙宝泰的临时治所,为了掩人耳目,他估计将这逼仄的所在,煞有介事的命名为新云城。 正在打坐吐纳的孙宝泰被门外的一声奏报打断,从来者不稳的气息判断,孙宝泰估测自己一直记挂的事情,或许有了眉目了。 “怎么样?” “他们已经进了沼泽,并且深入了一处疑似墓穴的所在。” “有多少人?” “算上江枫,三名玄级,还有三名灵级随从。” “虽然和预想的有些出入,但还在可控范围,按原计划行动便是。”孙宝泰马上根据情报做出了决断,时机稍纵即逝,倘若有失,被对手偶然逃脱,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住机会,甚至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是!” 那报告之人朗声听命,旋即退却,须臾之后,营地之中便飞出六道身影,每名均有玄级中段实力,果决的直奔北部而去,而孙宝泰也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下筋骨,从储物袋之中掏出一副全身血红,几乎缝隙的战甲。 龙血不动甲! 这东西还是穿上的好,虽然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但也是自己修行以来,拥有的最好的安全保障,孙宝泰思虑片刻,心中便有了决定,将战甲披在身上,那厚重的甲片仿若坠入池塘中的雨滴一般,迅速与他融合在一处,没了踪迹。 嘶——! 他长舒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骤然穿戴此甲带来的不适,手中拈起一枚漆黑如墨的玉丸,将其轻轻碾碎,那玉丸之中,旋即飘荡出一副瘦削的黑影,样貌似不知名的凶兽,那黑影在空中停顿片刻,感受了下周围的气息,便直奔东方而去。 希望你能守约而至,孙宝泰心中默念道,不过倘若你不来,那在北部合作一事,也可以免谈了。 成败就在此役! 孙宝泰右手一招,一把五尺长的青光宝剑,从案几上飞了过来,待到抓在手中,那宝剑彷如扎根的树木一般,放出数十根如柳条般粗细的枝蔓,缠住了他的右手,又扎进了血脉之中,随着一阵光芒明灭,他已经消失在原地,待到一炷香之后,已经出现在毒泉沼泽外缘。 我来了,江枫!他心中暗爽。 ………… 宋维多的墓穴之中,雷右旗打出一道灵珠,那灵珠旋即放出赤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无处不在的黑暗。到处都是散乱的杂物,一如江枫离开之时的模样,只是更多的尘灰,已经掩盖了不少上次来时的痕迹。 “和之前不一样了。”雷右旗似乎对此地也有一些印象。 “我回来过一次,将宋维多的身体带走了。” 江枫并未隐瞒,“并且拿走了两样东西,还算有些价值,不过秘匣还有很多。”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原本存放黑金棺椁的位置,但见崩塌的石块,胡乱的散落,正是之前江枫拿取东西时,触发机关造成的乱象。 “我先讲讲,之前的经验,我们再做打算。” 墙上的秘匣在灵珠映照下,反射出炫目的宝光,见范西海目光有些迷离难控,江枫决定先把之前的经历分享一下,宝物虽好,准备也算充分,但还是小心为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地取宝 “原来如此,看来也不是很危险。一个二代掌门,没落的小宗门,能有多少手段?”范西海听完江枫的描述,颇有些不以为然,“有我和雷道友,些许普通机关,只需简单防备一二即可。” “也罢。” 见雷右旗也微微点头,颇有自信之色,江枫便不再多说,毕竟这是两名地级修士,与自己初时预想独自冒险的情形,截然不同。他旋即想起之前自己一直想要将宋维多送回来的残念,便出言道,“我们师徒先处理下宋维多的残躯,毕竟是拿取他生前的宝物,必要的尊敬还是要的。” “嘿,有这个必要么?” 范西海露出一抹嗤笑,不过他也浑不在意,毕竟不需要自己动手,但见他缓缓上前,仔细观察起墙壁上排列整齐的秘匣来,虽然嘴上说对这里的危险不以为然,但他也是一路坎坷,披荆斩棘才攀升到地级的人物,故此实际行动起来也格外小心,每行进一步,都略微停顿,待到确认并无危险,才选择下一处落脚点。 “师父,他就是个嘴炮,比我还小心。”江城子忍不住在江枫耳边低声吐槽道。 “就是,还不如云奇师兄呢。”江之问也在一旁附和道。 江枫这才发现二徒弟江云奇已经离开自己很远,不过他和范西海不同,关注重点都在地上散碎的木雕和陶俑碎片之上,偶尔还拾起几枚仔细端详,想不到他竟然对这些感兴趣,不过随他去吧,有着危险预知的他,想必不会触碰到特别的机关。 须知深山中可以养出老树,但却生不了蛟龙,指望独善其身,在闭塞中自悟成道,都是不现实的虚妄怪谈,那种在杂记之中,隐姓埋名一出而天下惊的人物,至少江枫是不信的,想要一飞冲天,一定是在于日常积累和尘世磨练,唯有这样,方能抓住每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成就大道。 作为师父,他自忖有责任护住每个徒弟周全,保护他们免于伤害,但这天,这地,仍需他们自己去闯荡,去阅历,故此,这也是江枫明知道或有一场大战,仍然带着三人同行的原因,当然,之后地级的混战,几人是无缘参与的,磨炼可以,但因为操之过急而扔入火中,便不是正道了。江城子和江之问可以躲入江枫的手臂之上观战,但江云奇,虽然修为已经达到了灵级六重,但在众多强者面前,还是不够看,要及早做出安排。 抛却杂念,和江城子从储物袋中拿出黑金棺椁,码放在原本契合的所在,将已经接近散碎的宋维多,重新安置到棺椁之中,这副残躯,还是在峡谷遗迹之中,江枫和徒弟们忙于逃命,未来得及收起,其独自与赤霞门修士作战导致的,如今没了任何功用,放回来也算入土为安。 将宋维多睁大的双眼抚平,江枫取过一块早已备好的金黄色绸布,将宋维多的残躯盖上,仅露出头部,又扔了两件用处不大的一阶法器进去,算是陪葬之物,也算告慰他的生灵,在另一方世界不至于两手空空。 “之前多谢了。” “礼数倒是周全,只是有点假。”范西海踱了回来,他似乎听到了方才江城子的吐槽,瞥了他一眼,便让江城子不禁心生寒意,连退了数步,“管好你的徒弟。你之前说你有所准备,是什么?” “峦甲执盾符。” 江枫用手托住江城子的后背,注入一股温暖的灵力,既然双方是合作关系,他也不便为了江城子出头,何况自己徒弟嘴巴确实碎了点,受点委屈能知道世间艰难,当然这也要看对象,换了雷右旗,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 “如你所言,打开这些秘匣,会触发机关,到时候躲进这符?激发的护罩之中,应当就可以了吧?” “应该可以,以我之前所见,足以防护。” “那好,我和雷道友,合力打开此间所有秘匣,你撑开护罩防护,如何?理论上讲,我们可能不需要你这护罩,但谨防万一还是必要的。” “全部打开?” “对,抓紧时间,‘敛锋龟息丹’虽然有九个时辰的药力,但也只是理论上,此番我没有带最好的丹过来,也许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失效。” 这…… 江枫心中微怒,心道范西海你也太坑了吧,倘若真的因为时效的原因,导致孙宝泰看出了己方的真正实力,原本的计划,恐怕就难以实施了。 “尽快行动。” 雷右旗闻之也微微皱眉,看向江枫的眼神略有抱歉,他随机摸出两瓶金黄色的药油,扔了一瓶给范西海,“既然要一次性全部开启,那还是准备周全一些的好,这药油能增加肢体的柔韧,对木系护罩也有一定增强。木障符,你可有?” “没有。” 雷右旗未有丝毫犹豫,扔了一张三阶木障符过来,自己随即加持了一张同样品质的木障符,随着深绿的光芒笼罩周身,他侧向移动了七步,回头对江枫道,“小白,你也快做准备,将你的徒弟都叫回来,以防急切之间,躲闪不及。” “好!你们三人,速度到我这里来!” 江枫唤回三名徒弟,围拢在自己身边,随着一阵低声念诵,灵力涌入手中的“峦甲执盾符”,耀眼的金光逐渐显现,须臾之后,一道仿若龟甲,斑驳半透的金光大盾,将四人与那嵌满秘匣的墙体隔离开来,与此同时,江枫感受到法相之中,似乎有一股禁锢之力,将所有力量尽数冻结,正是此符最重要的缺陷,在护盾的遮罩下,无法使用技能。 “嗯?”江城子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眼眸微动,不过知道此间机关威力的他早有准备,手中多了四道水盾符,随时准备护罩破损之后补上,然而江枫猜测以他的施展速度,恐怕电光火石之间,至多只能施展两道,但心中能有保护师弟和师父的心思,也是极好的。 “呀!”江云奇满脸难以置信。 “哎?”江之问身形有些慌乱,不过被江城子一把按住了。 三名徒弟均发现了此间变化,又属江云奇最为诧异,指尖灵力之光点点闪耀,尝试了一下,但也无力抗拒此符的限制。 “真是奇怪的符。”见师兄师弟并未因此惊慌,他便也安了心,手中旋即多了一件小盾,将自己和师弟江之问护在身后,同时拿了一颗拇指大的黑色石头,递给江枫,“师父,方才我发现了这个。” “抚灵曜石?” 江枫认得此物,这是凡俗和修士都会用到的东西,只不过生前很少接触,都是被安放在墓葬之中,用来限制邪物滋生,本身效果不大,但会因为魂灵力量的侵蚀,激活其中蕴藏的能量,进而进一步激发其效果。 这枚抚灵曜石已经全无棱角,黝黑发亮,甚至有些剔透晶莹的感觉,可见已经被魂灵侵蚀多年,问题是,这墓穴之中,除了宋维多,哪有什么魂灵存在?之前在第一次探索时,倒是有只银灵侵入墓穴,不过已经被那个人族修士陈昆反手抓住了,难不成,这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玄机? 江枫正想问江云奇还发现了什么,另一边,雷右旗和范西海已经开始动手,逐一开启墙壁上金光闪闪的秘匣。 两人灵力全开,身形飘起,各自取了一把较长的法器,灵力沿着法器攀援,化作三把凝实的金钩,宛若三叶草般丛生在一处,方便勾取秘匣的把手。 范西海先动了! 不过他没有去勾取距离他最近的秘匣,而是挥舞手中那把长柄大刀,直奔左前方一个秘匣,那秘匣正对着一根粗大的石柱,倘若有机关,那石柱也可以帮他阻挡一二。 咔! 秘匣被灵力凝练的钩子突然拽开,里面空空如也,范西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身形在空中强行挪移,靠着石柱的遮挡,避开了从另一面墙壁下方飞射出来的近百把飞刀,那飞刀品质虽然一般,但速度极快,且刃芒似乎涂抹了诡异的材料,其中几枚击中那粗大的石柱,竟发出器物溶蚀的声音,再看那石柱,已经凭空多了几个大洞,岌岌可危,行将倒塌。 飞刀打在“峦甲执盾符”凝练的护罩之上,无功而返,坠落在地,化作无用的废物,再看范西海,已经直奔另一根石柱附近的秘匣而去,那原本是雷右旗的目标。 嗯? 雷右旗原本已经非常接近目标,不过见范西海飞掠而来,似乎同自己选中的是同一个目标,便弃了之前所选,向右上腾起数十尺,手中长棍舞动,轻松拨开了另外一个秘匣,但见这秘匣之中,有一件似乎为寒铁铸造的护腿。他并未取出,而是连续转向,躲过了另一波机关铁枪的袭击,同时手中长棍顺势摆动,拨动了另外一个秘匣。 然而此番运气一般,里面别无他物,他面色未变,稳稳的落在地上,躲过范西海激发的一片似乎带有剧毒的黑芒,连续快速换向,手中却没有停。 石柱连续崩塌,穹顶之上,不断坠落下大块的碎石,有些上面还有雕琢过的痕迹,空气之中粉尘纷飞,视野变得很差,江枫想了想,找了个空隙,钻出护盾,扔了两张光幕符出去,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善。 啪! 范西海将第七件物品摄在手中,与只顾开秘匣的雷右旗不同,范西海的关注重点,反而放在发现的法器之上,当然,他也比雷右旗更惜命,先后选取的位置,都有一定的遮拦,确保机关无论从何处激活,都不会将自己逼入死角,即便偶尔有失,他也会快速躲入江枫撑开的护罩之中,减少被伤到的可能。他身上的木障符,除了被几块石块击中以外,并无遭受任何损伤。 与之相反,雷右旗的护罩已经换了三回,事前套上的鱼鳞肩甲,也被几支飞芒刺穿,好在并无大碍,相比之前探索此处的处处掣肘,已经晋升地级的他,处理此间的机关,即便硬碰硬,也不会有大碍。 其实即便只有雷右旗一人相助,只需小心应对,或许也能解决此间的所有秘匣吧,江枫心中不禁做出如此的猜想,不过倘若自己独行,倒是会处处掣肘得多,江枫自忖没有两人这般身形和防御,这也是之前他准备“峦甲执盾符”的原因,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了两人相助,这符?作用便不大了,只起到偶尔缓解压力的作用。而且,还只用了一张,当然,因为分润的人多了,战利品少了很多。 又是轰隆一声,左近一根支撑穹顶的石柱轰然倒塌,整个墓穴大厅之中,便只剩下中央一根最粗的石柱,且上面已经遍布伤痕,几乎到了坚持的极限。 “停!” 雷右旗用劲力扫开几块从暗处袭来的黑色的碎片,叫停了范西海,他刚刚收了一枚带有血色叶脉的古玉,正要打开最后一个秘匣,那秘匣位于最低处,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所在。 “这石柱支撑不住了,不能再拿了。” 雷右旗解释道,他指了指遍布伤痕,嶙峋难支的中央石柱,“而且,拿空了总是不好的。我听说有这样的规矩。” “你和江小白一样,何必假慈悲呢?” 范西海不甘的放下了手中法器,几步上前,按在了唯一的石柱之上,感受了片刻,同样意识到这东西恐怕稍有不慎就会崩塌,距离出口固然不远,但如果……他转身看了看余下几人,“好吧,听你的,先这样。” “几件?”雷右旗问道,方才都是范西海在收取,全力开取秘匣的他其实根本没数,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开出了几件藏品。 “八件。” “明明是……” 江城子在江枫背后小声的说道,却被江枫伸手制止了,有一件其实宝光仅仅是绿色,反倒被范西海暗中收取到另一枚储物袋中,想必是眼拙看错了,少一件便少一件吧,他不想为一件绿光法器横生枝节,更重要的是,他感觉雷右旗气息略有不稳,隐隐有上升的趋势,或许范西海所说的五个时辰,也是虚指,亦或服食丹药之后,不能频繁动用灵力,否则会降低药效,此时距离两人服药,也仅仅过了三个时辰而已。 “现在分了吧,然后赶紧离开,小白的事要紧。”雷右旗建议道。 “我鉴定法器的本事稀松平常,你是知道的。所以,等到解决了江小白的事情再分吧,这样才公平,如何?” 范西海却断然拒绝了,他拍了拍已经放入八件法器的那枚储物袋,“你们放心,它们跑不了。”随即露出和煦温润的笑容,“这个建议怎么样,江掌门,你和雷兄按照之前约定的比例,只有两件,如果仅凭简单判断,你们很可能吃亏。我说的不错吧?今天收获不错,我会尽全力帮你。” “也好。” 听闻此言,江枫心中便隐隐觉得此人有些品质问题,要说是散修的共性,但也不全是,雷右旗就明显是个例外,朴铁信也不如他这般耍赖,很难想象一个修士晋升到地级,还会有这样的格局,也不和他计较,如果能取胜,一切便还好,倘若败了,先逃命才是真的,到时候什么法器,甚至法宝,都是身外之物。见雷右旗也只是努了努嘴,江枫也不再计较,毕竟一会儿可能要对方尽全力的。 “我们从这里挖洞离开,避开对方监视我们的主力。”江枫将金毛掘地虎放了出来,拿出罗盘判断了方向,便放出挖洞的意念,令几只妖兽快速挖掘,如果这里的地面不够硬的话,三只妖兽轮流挖掘,一个时辰便可以挖掘出十里左右,到时候便可以借这个距离差,先一步到达魏国的地界,进入自己设定的伏击圈。 反之,便只能在孙宝泰预设的地方开战,这其中的差别,也许就是生与死。 金毛掘地虎听令,尖尖的头部快速钻入地面,后腿倒腾,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江枫的意念与之相通,感知到其渐渐远去,心中正感叹所选妖兽正合用时,却突然感到那只充作先锋的金毛掘地虎,掉入了一个空旷的深坑之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事有蹊跷 “这里处处都透着蹊跷。” 伏元镇附近的一处无名小山脚下,冯既明斜依在一处营地的帐篷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黑??的帐篷阴影遮住了他变幻骨骼化作的低矮身形,但不远处还未熄灭的营火,让他能清晰的辨别出附近的每一处明面上的细节。 这里的矿工没有想象的多,从左近的营地数量来看,共有七处,而眼前这处算不上小的营地中,算上几座帐篷内的人,也不过是三名灵级修士,外加十二名凡俗而已,且有两名凡俗,年纪已经颇大,根本无法从事开矿这种高体力劳动。 按说不是在开矿,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但如果是在开矿,这人又有点少。 “会不会是只有白天矿工才会来,不住在这里?”冯既明再次自言自语道,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细小的菱形冰晶,想要用此冰晶穿透帐篷,借以探视下里面的情况。 “或者这里不是主营地?” 缺少这方面经验的冯既明头一次感到棘手,这点和在元楚尊者遗迹的轻车熟路不同,也同硬碰硬的修士斗法迥异,对于开矿这种凡俗参与为主的生活,他缺少必要的了解和知识储备。 “嘿,你倒是说句话啊!”时常互相感觉对方聒噪的冯既明,第一次期望另一个灵魂给出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已经睡了,附近连个能打的都没有,你叫我干什么?”另一个声音这才慵懒的回复道,话语中带着困意和不屑,甚至还有些揶揄的味道。 “……” 冯既明顿时感到无力吐槽,只能将灵力灌注在菱形的冰晶之内,让冰晶划破三层粗麻布制成的帐篷,很快,里面的情况便映入他的眼帘。 一盏不甚明亮的魂火宫灯,以及一名正在打坐,闭目养神的灵级修士,修为大概灵级六重,此人面目有些黝黑,少有光泽,衣袍虽然整洁但却像是旧货,身边仅点燃了一支短小的宁神香,看模样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左右,很容易看出,这是个混的不如意的家伙。 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的左近,堆放着不少粗粗捆扎的大小包裹,露出的部分能看出来是一些廉价的药草,以及笔法不甚精美的低级符?,什么种类都有,和药草一样杂色,这些东西的价值不高,对于灵级中段以上的修士来讲,虽然有些作用,但也十分有限。 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冯既明想抓一个修士过来问问,但又担心打草惊蛇,毕竟直接控制的本事他是有的,但一定会死人,就像当初分出一缕念头控制马太吉那样,虽然他现在都很后悔“玩死”了一名可能的玄级拥趸,但即使换了现在,他也很难把握这个尺度,确保对方在灵魂受控时,不那么容易死掉和变异。 算了,不如亲自去看看,他瞥见了更远处的一处营地,那里似乎有个通往山腹的通道,有几堆散碎的山石,像是新挖的痕迹。 他轻飘飘的飞掠,无声无息的靠向那里,没有惊动任何人。须臾之后,便已经到了近前。没错,这石头果然是新挖出来的,并且,上面还有妖兽特有的气味。 不对,这气味不是活着的妖兽,而是死的。他很快瞥见了一处低矮洼地中的妖兽残骸,它还未来得及处理。见无人在附近,冯既明便飞掠到近前,仔细的从头到脚观察起这妖兽残骸的细节来。 这像是一只巨熊类妖兽,身长达到将近十五尺,具体种类不详,生前应是二阶到三阶之间,身上不少地方都有残缺,嵌有符?的痕迹,它的腹部更有个三尺长的缺口,里面存有不少药草和符?的残片。 这是一只妖傀,并且已经耗尽了皮囊之内固着的残灵。 对此毫无经验,但同样拥有控傀能力的冯既明,对于这种修士用的傀儡,还是能分辨一二的,这只妖傀的主要损伤在腹部,以及头部,那里遍布粗暴的爪痕,而这些爪痕…… 似乎更像是这只妖傀自己的杰作! 冯既明赫然发现了妖傀巨爪上的撕扯痕迹,话说这东西既然受控于修士,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是控制它的修士失控了,还是这妖傀本身脱离了控制? 两点均有可能,但后者的概率更大。从营地中所见来看,控傀修士并不在这里,留守此间的,仅仅是看护营地和材料的杂役。 是谁影响了这些妖傀呢,难不成是那个蛰伏在此地的神秘存在?按理说,元楚老贼生前都十分忌惮的东西,应该拥有极恐怖的实力,切断一个妖傀与操控者的联系,这种小事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如果是我,努努力的话,或许也能做到,冯既明嘴角微微翘起,右手又凝出一枚锐利的冰晶,扔在那残缺妖傀的身上,那冰晶仿佛有生命般,倏忽间刺透妖傀坚韧的皮肤,钻入了它的体内,不见了踪迹。 这妖傀或许他们不会就地掩埋,而会想办法部分重复利用,看着此物腰间有部分缝合的痕迹,冯既明不禁联想到,如果能随时监控这残躯的周围情况,或许便可以知道,是谁在经营这里的一切了。 暴力的确可能快些知道这一切,但也可能没有效果,毕竟这里都是些小鱼小虾,或许对此间真正的秘辛,知道的并不多。当然,如果能不动声色的侦知,或许会更好,敢于触碰此间神秘存在的势力,力量定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或许还可以和对方合作,没必要一开始就交恶。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他自言自语道,似乎在说给另一个声音听,然而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真睡着了? 冯既明左右看看,又向黑??的山洞里面走了几步,今夜月光不甚给力,几乎看不清里面到底进展如何,他想了想,掌中又凝出一块异形的冰凌,向山洞中奋力掷去,与之前的冰凌不同,这块冰凌上有一团灵气缠绕,可以散发出微弱的光。 我只是看看,并不需要深入。 冰凌的感知一直都在,冯既明便又向前走了几步,身体旋即被山洞的边缘遮挡,全身很快便被深邃的无法窥探的黑暗吞没了。 嗯? 晦暗无光的山洞里静的出奇,除了偶尔坠落的水滴声,几乎是一片死寂的世界,有冰凌在前面引导和窥视,冯既明无意之中已经前行了近百步,但他并不担心,因为周围岩壁上,都是人力挖掘过的痕迹,角落里甚至还有遗弃的工具,虽然貌似已经不再使用,但说明这里对于凡人,都是足够安全的。 冰凌仍在继续前行,耳畔的水滴声,却戛然而止。 “快……”另一个声音突然喊了一个字,却同样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彻底无了声息。 “你说什么?” 冯既明一惊,但却未得到有效的回应,再一探视,发现冰凌仍在前行,但他很快发现了其中异常,这冰凌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一成不变,仿佛在一处毫无特色,整体均一的洞中前行。 不好! 冯既明立即有了觉悟,耳畔却已经了无任何声息,除了自己略微增快的心跳,和走动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此间的一切,都没了声响。 听觉不是被剥夺,也不是被封闭了,而是……我被隔离了。他伸手去触摸原本感知存在的岩壁,却发现手可以任意穿过这些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任何矿坑该有的土石味道,没错,就是被隔离了。 我已经掉进了对方的陷阱! 冯既明彻底有了明悟,他倒是没有慌乱,很快,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从黑暗之中,向自己走来,与自己光头老汉的模样不同,那来者,正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那神秘存在,想对自己做什么? 冯既明微微抬头,手中登时多了一根苍白的骨刺,同时变幻回自己的模样,再看对方,也同样幻出一根骨刺,狰狞的模样,竟然不输于自己。 冯既明动了,目光坚定而锐利,急速飞掠过去,一把将骨刺扎向了来者,他讨厌别人模仿自己的模样,那骨刺却扑了个空,那个“自己”同时也向后跳脱了数步,手中骨刺投射出来,直奔冯既明的胸口。 侧向平移,对于自己的骨刺,冯既明有充分的了解,他五指遽然变长,修长的骨爪一把抓住了来者投射过来的骨刺,没错,是那种冰冷凝实的感觉,与自己的骨刺几乎同出一辙,随着一声脆响,那白骨被冯既明的劲力,捏碎成无数的粉尘,纷纷坠落。 也不一样,没那么结实。虽然可以吸收这枚骨刺为己用,但冯既明还是小心的没有采用这样的手段,担心这骨刺之中,藏有对方的后手。 短暂的交手并未让来者退却,此番,他再次凝出一根骨刺,没有攻上来,但冰冷的眼神之中,却充满了挑衅之意,他的身影随即消散,隐没在黑暗之中。 哼! 你以为我怕这种伎俩么,冯既明刚要跟上去,却突然意识到,这里似乎是对方意识的主场,很有可能是在吸引自己深入洞穴更多,而这种事,或许有去无回。 不对! 我应该尽快想办法脱困,这才是第一要务,与这种模仿我的家伙,没有争斗的必要,这神秘存在虽然诡异,但似乎并不能直接要了我的命。 我知道了,原来被困在此处的是你!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外间那些想要通过人力挖掘,或者妖傀探查此间的势力,或许也知道这一点。如果被这神秘存在的手段吸引,进而做出不合适的应对,很有可能就会陨落在此。 呵! 陷阱的最大缺点,即是如果你不去招惹,便毫无用处! 既然有了明悟,冯既明便决定不再追击那影像,信手扔出一道光幕符,想要照亮四周,却发现光幕符瞬间变成一纸飞灰。 符?使用受限? 他不再尝试,而是将那件残品“伐天之斧”拿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蹲下,开始一边到处摸索,一边思考着,到底如何快速回到洞口。 ………… 事有蹊跷! 宋维多的墓穴中,江枫借助另外两只金毛掘地虎,将原本挖掘的通路,再次拓宽了一些,便发现这匆匆挖掘的密道,竟然通向了一处“瓮形”的所在。 “去看看!” 雷右旗率先做出了决定,给自己加持了两道护盾,一跃跳进了密道,范西海尾随其后,江枫让三位徒弟依次进入,而自己断后。待到所有人都进了这处所在,雷右旗便祭出一枚“灿光法球”,这种法球会放射出柔和且少有热量的光,不易引发生灵的额外关注,当然,也有弱点,就是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里像是处地穴。 金毛掘地虎坠落的所在,只是其中的一处小型的耳室,一行人小心的出了此间,便发现这是一处三丈宽的长廊。长廊的两边,嵌满了灵力已经耗尽的二阶灵石,微存的点点亮光,已经不足以照亮此间。 借着“灿光法球”的光芒,几人很快便发现了在这通道的尽头,有一处半人高的青铜供桌,上面正有半块头颅大小的血色水晶,这水晶原本应是球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碎裂了,此间只存放了一小半。 血色的水晶之中,似乎蕴藏了无数的气血之力,光芒映照上去,隐隐有晶体样的东西析出,但几人都知道这是光线给人的错觉,并非真实存在。 “血河魂珠,很好的东西!” 范西海眼神映出一道精芒,“想不到此间,竟供奉了此物,看起来,你之前放回去的那个废物掌门,生前还存着有一天复活的念想。” “这东西有这等功用?”雷右旗问道,他把“灿光法球”举过头顶,想要进一步看清这半枚“血河魂珠”的细节,却发现在这供桌后的墙体之上,嵌着四团黑??的物事,像是妖兽,但想想应该不是,时隔多年,只要是死的妖兽,多半已经化为白骨。 想到这个,几人便忍不住低头望去,但见白骨不是没有,而是有很多细小的白骨粉尘,正在脚下,累积大概有五寸左右,只是之前一直被误以为是松软的沙土而已。 “此间还残存四只妖兽的魂灵,余下均已被吸收,身体早已不存。” 范西海从雷右旗手中拿过“灿光法球”,“血河魂珠,对于魂灵类存在有着极强的吸引,会将他们的残灵,转化为一种神秘的力量,进而保证上面供奉的尸体不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供桌上方,或许有一处阵法,用来将这种力量收集起来,并传导给上方的棺椁,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好在宋维多的下方。” “这半枚血河魂珠,就归我了,如何?” 范西海解释了半天,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东西也只有我有办法拿取,你们一旦拿取,神魂都会被这血河魂珠撕扯出来,到时候多半会丢了性命,好在它只有半枚,要是完整的,或许我都难以抵抗。” “之前的法器,你让几件如何?” 雷右旗想了想,自己对于这东西确实了解不多,作为丹师的范西海,或许说的是真的,但能让范西海出言想要独吞的东西,价值也应该不凡,眼下他手头不甚宽裕,江枫也同样如此,否则也不会兴起来此取走宝物的心思,但江枫来讨价还价是不合适的,毕竟稍后还需要范西海帮忙对付孙宝泰,故此,作为中间人的他,来谈这个,倒也算合适。 “哎,不能这么讲,是你们无力收取,可不是我不让。”范西海登时便不高兴了,“要不,各凭能力获取,如何?我可以让你们先尝试。但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被血河魂珠所伤致死,可不能怪我没有提醒。” “你”雷右旗被噎住了,叹了一口气,“范兄,你这就……” “怎么,大道都是有机缘者得,一样的道理,怎么,雷兄你晋升地级,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么?”范西海没给雷右旗讲理的机会,直接用另一番“更大的”道理将他的话顶了回去。 “算了,雷兄。” 江枫琢磨了下,这东西自己的确不知道如何收取,雷右旗方才讨价还价,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大战在即,还是以和为贵,方才看开取秘匣的手段,倘若范西海愿意尽全力的话,随后与孙宝泰的争斗,还是能起一些作用,最重要的是,锐金门虽然答应了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会派什么水平的修士前来,倘若是个辅助类,倒还是要眼前二人充当主力。 就当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此獠合作,虽然捏鼻子忍了,但江枫对于范西海的品质,还是嗤之以鼻甚至鄙视的,此类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人,不能做朋友,更不能在关键时刻,将后背交与他,之后的斗法,务必要小心此点。 “四只魂灵归我和雷兄,血河魂珠归你,如何?” 第二百九十章 血河魂珠 “还是江兄痛快!” 范西海嘴角翘起,呵然大笑道,“这才是格局!雷兄,你以后可要多注意,那就这样说定了,这魂灵江兄你收取便是,待我先稳住这半枚血河魂珠。” 没理会雷右旗有些发黑的脸,范西海信手打出两道清洁符,驱散了附近地面无处不在的苍白色骨粉,“这骨粉其实也是有点用的,倘若都收集起来,也算种炼丹的低级材料,你们谁感兴趣,我可以让给你们。”他环顾一周,却发现没有人理他,便自顾自的干笑了几声,化解了尴尬,随后掏出一件三尺见方的血幡来。 随着灵力的注入,那赤红色的血幡之上,登时浮现出一只似鸟却长有四足的凶兽图案来,范西海打出两道法印,那血幡顿时变得坚硬如铁,一束金黄色的光芒,从那凶兽眼中射出,落在血河魂珠之上,原本被固着在青铜供桌上的半枚血河魂珠,顿时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在这小半枚血河魂珠周围,无数的红色丝线纷纷涌现,发出微弱但却可以轻松分辨的光芒,但见这些细密的丝线,根根向上,连通到至少五丈高的屋顶,那里正有一块长方形的阵盘被遽然激活,恰好比宋维多的棺椁,要大上一圈。 看起来方才范西海说的没错,江枫心中有了明悟。 江枫不再犹豫,拿出“枭纹铜钟魂蛊”,甩向被血河魂珠困住的四只魂灵,这件法器,同时可以容纳至多两只魂灵,并快速的祭炼成一个,如今恰好派上用场,随着一阵光芒摄入,两只魂灵被法器快速吸入,余下两只,虽被惊扰,但有血河魂珠在,暂时还不能脱困。 就在这时,范西海祭出的血幡之上,又一团金光打出,击溃了那些细密的丝线,血魂河珠猛烈震颤,行将脱离青铜供桌,范西海一个跳脱,手中多了一只漆黑如墨的手套,一把抓住了那半枚血河魂珠。 两只原本被羁縻无法离开的残灵,顿时脱困,被压制多年的凶性骤然爆发,径直向场中最弱的江云奇和江之问扑去。 不好! 江城子迅速化为原形玄火鸦,一个疾冲,将江之问和江云奇载在身上,身形猛然抬升,堪堪避过了其中动作较快的一只,而另外一只,生前似乎同样可以飞行,尾随江城子而去。江城子大骇,在其身上的江之问也鲜有对敌经验,只有江云奇一个反转跳脱,手中多了一把长枪,手中灵力乍现,随着一阵枪花转动,碎星枪诀发动,那团黑影被搅动的劲力冲击,身形一顿,虽然没有受伤,但动作却慢了半分。 就在这时,雷右旗的身形突然出现在两者之间,右手一抖,浓厚灵力包被的手掌径直向那飞行残灵拍去,虽然手头没有对付此类半灵半鬼物的法器,但作为地级修士,修为的差异,足以让其用劲力强行震散此物。 果然,那残灵身形一阵扭曲,化为几缕飞烟,不见了踪迹,三阶妖兽的虚弱残灵,在雷右旗手下,还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他见江枫似乎仍在全力祭炼,无法脱身,便身形变幻,到了那枚在附近逡巡不肯退却的残灵身边,用同样的手段,轻松化解了威胁。 浪费啊! 江枫余光所见,正想要出言制止,但却不及雷右旗想要保护自己徒弟的心思急切,便只能咽下了那句话,对方完全是一片好意,而且自己也没说手中这法器,在祭炼方才那两枚残灵之后,可以再次吸纳一枚新的残灵。 呼! “枭纹铜钟魂蛊”祭炼魂灵的本事稀松平常,但胜在快速,须臾之后,江枫已经有所得,原本虚弱的三阶妖兽残灵,在炼魂之后略有增强,按照实力的评估,大抵相当于玄级初段修士的水平,也就是说,大概能承载五次左右的【灵守】,用来预防并减少所受伤害,或是十次左右的【灵跃】,用来抵近对手,或是用于逃脱。 在与孙宝泰大战之前,能有这样的收益,运气不能说太好。 “多谢雷兄!” “自家兄弟,无需客气。” “我欠你一件之前的藏品!”四只妖兽残魂算多少灵石,这还真不好估价,不过以两人的信任度,一件之前的藏品,价值应该差不多,毕竟这只是残灵,不是真正的三阶妖兽。 “无需如此,我的那份,方才已经被我震碎了。” 雷右旗自嘲的笑道,没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应对残灵这种类鬼物存在,他之前没什么经验,方才蛮力出手,倒是有了一些心得,也算是一种收益。 实质上,在自己发出“手头甚紧”的消息后,江枫能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也算一种恩情了,从刚才江枫准备的符箓来看,如果他要是小心一点,也可以慢慢收取此间余宝,并不一定需要自己的帮助。从这点来看,雷右旗觉得自己也应该承对方的情,虽然这里面有后面助拳的问题,但所谓礼尚往来,谁也保证不了日后是否有需要对方 帮忙的地方。两人之前一直合作愉快,还有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经历,现在他早已经把江枫在内的“乌衣”小队成员,当作挚友一般。 两人正聊着,范西海已经几乎完成了收取。僵直的血幡中,不断打出金黄色的光柱,每次击中血河魂珠,那魂珠之中的血色就黯淡了一分,并化作一缕红色的血雾,汇入到血幡之中,可见,范西海更在意的,是这血河魂珠中蕴藏的妖兽生命精华,而对这珠子本身和困住的残灵,似乎并不在意。 “马上就好!” 范西海脸上笑容满满,看着血幡之中更加凝实的颜色,他心中已经笃定,经过今晚这番际遇,再次祭炼血幡,这件拥有【灵胎】的三阶下品法器,或许就能孕育出器灵,成为自己第一件法宝。 不虚此行! 他甚至有立即回转,找个安全所在,以灵力催动,助力此法器孕育器灵的冲动,管它什么斗法助拳,快点将这血幡变成法宝才是正道,不过想起对方还有十枚三阶的雇佣费用没有付清,便有点左右为难起来,如果现在走,恐怕还得将之前收取的费用退回,前后二十枚三阶,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作为一名散修,一个炼丹不那么出色的散修,这笔费用足以让他平日里的供给,再上一个台阶了。 算了,看在灵石的份上,去混一场好了,实在不行,中间逃走便是,至少赚十枚灵石,当然,这个江小白不是说还请了其他帮手么,如果侥幸获胜,还有额外十枚三阶可拿,这个和出多少力关系不大,算是稳赚不赔。 稍有分神,他手中对血幡的操控,便慢了半拍,就在这时,那原本已经几无血色的血河魂珠,却突然一个跳脱,扑到了范西海身上。 呀! 范西海赶紧奋力向后挪移,却未能来的及,血河魂珠的断裂处,正拍在范西海毫无遮挡的脖颈附近,无数丝丝缕缕的赤红血线,顿时从范西海身体之中被强行抽离,而他的脸色,也登时变得苍白无力。 如果仅仅是这枚血河魂珠倒还好,但擎在空中的血幡也突发变故,僵直的幡再次变得柔软,赤红浸润般的血色,仿佛要从其上滴落一般,原本失控,它应该坠落在地,但它却仿若有灵智一般,陡然趁势贴附在正在奋力挣扎的范西海后背,从另一个方向,开始抽吸起范西海的血气来。 怎么会这样!腹背受敌! 这样的突发情形,让江枫和雷右旗也始料未及,雷右旗身形遽动,转到范西海身后,但并未想到什么合适的应对方法,灵力绕在拳间,不得其门。 “祭炼那件血幡!” 江枫喊道,仓促之间,他只能想到一个最粗暴的手段,有主的法器只要祭炼,便会全力抵挡外力,这时候,自然顾不得叛主吸纳范西海的血气。 雷右旗赶紧依法炮制,果然,那血幡的精力,登时被雷右旗吸引,从范西海身上渐渐脱离,范西海行将干瘪的面孔,也再次变得充盈,不过血河魂珠的威力仍在,他仍然不能发出一言,虽然他略占优势,但恐怕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掌握主动。 怎么办? 范西海虽然品性不佳,但眼下不能不救,电光火石之间,江枫瞥见了地上无处不在的骨粉,心中突然涌出一个主意,目光不禁游离向那三只奉命趴在远处入口的金毛掘地虎,这无处不在的骨粉,生前一定是活着的妖兽,这血河魂珠,多半更喜欢吸纳妖兽的血气和魂灵! 不行! 金毛掘地虎还有他用,倘若牺牲了,自己就只能从这墓穴的入口逃离,被孙宝泰事前埋伏的人马,抓个正着! 有了!我还有一只妖兽!他赶紧将灵兽袋中的炼化血蚁抛了出来,径直甩向那血河魂珠! 果然! 正如江枫所料,那血河魂珠略微离开了范西海半寸,一口“咬”在了血蚁身上,那血蚁立即变得干瘪,就连振翅躲开都未来得及,而就在这一瞬间,范西海右手甩出一道流光,击中了那血魂河珠,借着反向的冲力,迅速的脱离了限制,与此同时,他口中一阵念诵,与雷右旗僵持的血幡,登时被他抓在手中,一把塞进了储物袋。 呼! 范西海还未来及喘过气,那血河魂珠已经将血蚁的血气陡然吸干,血蚁身体之中,一股带着些许殷红的黑烟,被强行抽离,正是血蚁的残灵。江枫正在犹豫,是否与血河魂珠争抢此物,却见那血河魂珠主动抛弃了这虚弱的残灵,再次向范西海奔去,他顿时方寸大乱,一个极速闪现,避开了那魂珠,却将江枫的身体暴露在那魂珠近前。 不好! 江枫正欲躲开,却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只瞥见范西海手中又一团流光,将江枫推向了那血河魂珠。 混蛋! 还未等江枫骂出声来,范西海已经蹿出了过道,“我的血幡坏了,无法对敌, 先走一步!”他径直飞向了此间入口,马上就不见了身影。 血河魂珠越来越近,一股不弱的吸力传来,江枫强行止住脚步,仓促之间想到储物袋中尚有一枚“雷慑镇魂符”或许对于此类物事能有一些效果,正待掏出,却感到身体猛然向右一个凭空横移,与那血河魂珠擦肩而过。 嗯? 不论如何,趁此机会,江枫向着入口的方向连续滚动,终于避开了血河魂珠,趁势收起三只金毛掘地虎,回头观望,原来是江城子背上的江之问搞的鬼,方才他突然施展“神来一指”,强行挪开了自己的身体。 意识不错!有进步! 江枫心中微叹,不过此时不是夸赞徒弟的时候,雷右旗已经冲向了那血河魂珠,手中一柄金光大锤,径直砸向那浮在空中的半枚血河魂珠! 咔! 那血河魂珠之上,顿时浮现出无数的裂纹,但它却没有碎,被劲力击退的同时,直奔江枫而去。 不好! 雷右旗正要跟上,那血河魂珠却没有奔向江枫,而是径直飞向上方的入口,与此同时,几人同时听到一阵轰隆的倒塌声。 什么情况? 在场的众人眼中,同时浮现出重重疑问,却见黑魆魆的孔洞之中,另有半枚晶莹剔透的血河魂珠,拉扯着一具尸体,直奔上升的血河魂珠而来。 两者,就这么合在了一处,融合,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体。 而在它的周围,一只人形的残灵,细密的红线,拉扯着大量的血气,不断的涌向那渐渐融合在一处的完整血河魂珠。 那尸体直直的坠落下来,正是方才逃走的范西海! 雷右旗一把将他扔进储物袋,“小白,我们得快走!这血河魂珠处处诡异,想必之前分开存放,定有蹊跷,如今这宝珠重新融合在一处,留在附近或有血光之灾!” “走!” 同样的感觉也一样挥之不去,在没有合适手段收取此宝的情况下,远离是最好的方法。众人迅速后退,远离此间,江枫再次放出金毛掘地虎,急切之间,三只同时开工,而众人也随之一同进入了匆匆挖掘好的洞穴,用灵力辅助,防止洞穴塌陷。 现在想来,那之前未出现的半枚血河魂珠,或许就存放在之前未开取的秘匣之中,范西海临走前,竟然想取走此宝,如今反受其害,并引发了墓穴大殿的崩塌。 融合之后的血河魂珠,或许是件至宝,但江枫和雷右旗,均没有手段收取此宝,此时不退,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危险。 可惜了,少了一名地级修士,江枫心中隐隐有些惴惴,不过也许这是件好事,有个不同心的家伙在队伍之中,恐怕弊大于利,还会影响士气。 万幸的是,血河魂珠没有追来,一个时辰之后,几人已经远离此间,借着罗盘和感知的辅助,江枫判断,此间已经脱离了对方的包围圈。 “休息片刻,然后咱们全力南行!”雷右旗挥手将周身左右的泥土夯实,并略微扩大了通道,让这里宽敞了好多。他匆匆磕了一枚补气类的丹药,手中灵力催动,开始抹除范西海储物袋上的灵魂印记。 “这厮太不地道,我也是交友不慎,你我便将他的东西分了吧。” ………… 金城派,天佑城。 苏黎清的案几之上,正放着一枚温润的玉符,上尖下方,背后刻有他自创的“苏”字写法,在宗门之内,见到此传信玉符,如同见到他本人,诸事必须遵守,否则形同叛门。 玉符之中,已经被他写入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话,但很重要,关系到他最近谋划的一件隐秘的事,且倘若时机把握不好,或许会酿成不小的恶果。 “去!” 苏黎清食指微弹,最后打入了一道灵魂印记,任凭那玉符化作一道流光,刺入虚无之中,感知到这特制的传信玉符快速远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吩咐随侍叫来了在外间等候的外事长老郑德方。 “德方,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那些人,他们提的条件我都接受了,十年期,且包括凡俗物品,他们也需要信守承诺,不能插手我的事。” “是!掌门,您要远行?” 郑德方见苏黎清气息深沉内敛,不知在筹划些什么,而在外间,几名修为在地级的城主,都聚在一处,更有一名人族金丹在列,不知道有何大事将要发生。 “只是处理一件小事。” 苏黎清笑笑,没有多说,待郑德方知趣的快步离开,才起身出了掌门内府,须臾过后,五道流光便直奔西南而去。 ………… 浅山宗。伏元镇的山洞深处。 已经失陷此处很久的冯既明,并未变得焦躁,经过多次尝试,他终于摸索出一个实用的逃脱方法。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安然离开 冯既明此时身边正漂浮着数枚手臂大小的菱形冰晶,而在他的周身,插着不下十枚同样形制的冰晶,有些业已部分融化,冰冷的水顺着地势,向四周蔓延流淌,而冯既明则小心的探视着这些水流的方向。 水向低处流,借此判断哪里是洞穴的更深处,这是冯既明最终想出的办法,虽然周围的石壁变得虚幻,不再真实,但脚下坚硬且略有粗糙的石块不会有假,那神秘的存在隔绝了自己的听觉和嗅觉,但触觉仍旧真实,而自己冰晶的反馈,也一直奏效,只是距离缩短了很多,只有五六尺的模样。 这里! 冯既明终于逆着水流的方向,走出了第一步,旋即继续投入更多的冰晶,让那滩水泽越聚越大,就这样依法炮制,终于,在他跨越了数十步之后,黑??的浓重颜色,再次笼罩了他的周身,叮咚的响声,水流浸润岩石激发的破裂泡沫声,重新在耳畔响起,尘土的味道,挥之不去的妖兽气息,也重新充斥在鼻端。 哼! 冯既明甩出数道裹挟着微光的冰凌,因而迅速确认了出口的位置,纵身快速飞掠,很快便回到了山洞的洞口。 终于出来了,方才真是有些粗心冒进,倘若失陷在此间,倒是丢人丢大了。不过最后还是自己高明,找到了离开的办法,此间被困的神秘存在,也不过如此,我略施小计,还不是安然离开? 想到这里,冯既明略有些小得意,身形微微露出山洞,借着黯淡的月色,准备辨别方向离开。突然,他发现眼前的石块上,有一滩似乎刚刚留下的水渍。 嗯? 此间难道还有别人?他稳住身形,体察了片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扔过一块试探用的冰凌,借着迫近的微光,他看清了那石块上的古妖文字: “欢迎再来!” 嘶!冯既明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在此间逗留,骨翼陡然张开,不顾营地中修士可能发现自己的风险,直奔远方遁去。 在他走后不久,沉寂的黑暗之中,才响起阵阵桀桀的?人笑声,似乎在嗤笑冯既明的窥视和自大,而在这深邃的地下,一副白骨之上,点点金光骤然飞起,化作根根细密的丝线,缠绕在一块冰凌之上,那冰凌映出了冯既明的模样,旋即消失,再次闪现出几副不同人物的影像,才化作无害的冰尘,散落在地上。 ………… 天理门,濯见城。 身材瘦小,眼眶深陷的金丹修士周秉彦端坐在城主府的偏厅之中,同几名修为相近的修士会谈,而此间的城主周正谊,则小心的陪侍在左右,虽然同样是掌门族人,但仅仅筑基圆满的他,还不足以在此间的会谈中随意插话。 周秉彦的左手边是一名光头妖族地级修士,正是墨海树,他的下首,则坐着一名衣着随意的金丹修士,相貌与城主周正谊形貌略有相似,阔眼刀眉,腕部都有一枚银白手环,似为家族所配,正是墨海树的同僚周正龙,两人此番代表灵笼商会前来。 而在主位周秉彦的右手边,则是一男一女两名金丹修士,两人似乎为夫妻,墨海树曾经见过两人之中的男修,知道他名曰马士凯,乃是周家的上门女婿,这么想来,这女修便是他的妻子,也是周家人了。 “周英男。”周秉彦注意到了墨海树的异常目光,解释了一句,“原本准备一同行动的周星若,掌门另有任务安排。” “实力相当?” 墨海树只说了四个字,这也是他最关心的内容,周星若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暗杀涂山这件事,双方的主要人员,曾经进行过两次秘密演练,周星若虽然辈分不高,但乃是天理门的青年才俊,虽然仅有金丹三重的修为,但实力一点不逊于自己,故此,墨海树一直把他作为应对涂山的主力来考量,并据此安排己方的周正龙和铁三泉配合。 “墨道友尽管放心便是,话说,铁三泉道友为何没有同来?” “孙宝泰那里出了一些问题,我已经派铁三泉急速去驰援他,想必明日便可返回,应该来得及,不会耽误大事。” “孙宝泰只有地级一重,合力对付涂山是不是修为太差了点?”周秉彦眉头紧皱,“我不止一次说过,涂山……” “放心,此事我自有计较,在场诸位,想必与涂山交过手的,只有我一人吧?”墨海树身形略微后靠,环视一周,露出自信的微笑,“所以,我设的局大家尽管放心。孙宝泰虽然实力一般,但他是金城派的修士,一旦此事不济,或者引起九老头中某些人的关注,多他们一方势力来扛,也是极好的。”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出四人,你们出两人,故此,未来桃源城及周围四镇的利益,我们灵笼商会要求占比提高一成,达到六成五,你们三成五,如何?” “不开战是不可能拿下落英门的,涂山即便死了,也有继承人在,涂星虽然只有筑基中段,号召力一般,但也不是糊涂虫,且尚有一些拥趸。”听到墨海树要变更条件,周秉彦脸色略有些发黑,不由得争辩道,“战争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们要同时扛住齐国的压力,这个贡献,你们灵笼商会没法做到吧?” “如果你们不愿意让步的话,那让渡桃源城灵地的二十年独享权出来也可,如何?你们天理门按理说,并不缺少灵地。” “十年。”周秉彦还了一个价,“而且,你们不能随意开采下面的灵脉。” “十五年。” “成交。”周秉彦的手指轻轻的在案几之上弹了弹,“这些都是小事情,墨道友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如果能长期合作的话,七盟之内,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呵,这个自然。” 墨海树微笑着回应,没去理会对方的画饼,正要建议双方将新的合作条款写成契约,却有个筑基小厮小心的蹩进来,在众人目光的审视下,到周秉彦耳边说了几句话,周秉彦随即脸色变幻,正了正身形,沉声说道: “线报显示,涂山没有中计,未能按照我们设定的圈套,近几日东行来濯见城附近查看灵泉,而是回到了桃源城,闭门不出。” 闭门不出? 在场诸人闻之无不色变,原本预计涂山来此,众人便可以在濯见城附近,利用之前演练的优势,围杀此獠,现在他躲在宗门之中,借着宗门大阵的掩护,以及门内修士的配合,想要击杀他,完全不可能,如果没有解决办法的话,那之前制定的所有计划,都无从谈起了。 这个无所畏惧的疯子,怎么突然间转性了?不敢出来也就算了,还躲了起来,墨海树心中感到此事多有蹊跷。 “这样吧,既然他不出来,我们便主动出击。”周秉彦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眼下正有个好机会,一个把齐国也拉进来的机会。三天后,齐国驻守此间别院的执事和新任副执事都会到任,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将涂山引出来,到时候再合力击之。” “齐国人会同意?” “找个合适的借口先将他们诓骗出来,到时候只要涂山一死,混乱的场中,谁又能撇得清干系呢?”周秉彦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到时候我也会亲自下场,涂山休想安然离开。此事我来安排,诸位可以安然留在濯见城修整,不要抛头露面,以免消息走失。” 留在此间? 墨海树心中却另有主意,他已经通过提前收买布局的渠道,获得了江枫前往真武城,以及廖神苍随之离开的线报,倘若这两件事有关联,那么他便必须尽快赶到黑水门故地,帮助孙宝泰,好在他已经提前提醒了铁三泉,一旦事有不济,马上想办法将他弄过去,这是铁三泉的长项。 ………… 濯见城,城主府附近的一家客栈里。 身形宽阔的李大棒站在窗前,端详了城主府附近来往的人群良久,待到有些疲倦,才细心的关好门窗,将所有窗帘拉下,掏出了一根花纹别致的茶色蜡烛,将其点燃。丹青色的火焰很快笼罩了整个房间。 此番并未等待太久。 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影子从墙角“生”了出来,晃动扭曲片刻,便化作一个人形的模样。 “会长,情报已经拿到了。”那人影中传来一个声音,“天理门和灵笼商会,想要暗杀落英门掌门涂山,并借此发力,完美占据落英门的地盘,而且战后,会把桃源城和附近的四镇,划为特殊的共管区域。” “还有么?”李大棒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们原本的定计并没有成功,此番可能要利用齐国的修士,一同搅乱这浑水。” “浑水我喜欢。牵一发动全身,如果落英门乱了,南部诸多宗门,也不会安宁。”李大棒自言自语道,“战争或许会早一些来临,你们要做好收集的准备,如果有足够多的高阶修士入场,或许可以和金都城大战一样,达到我们的标准。” “是!还有一件额外的情报。” “讲!” “金城派的地级修士孙宝泰,想要在黑水门故地袭杀浅山宗掌门江枫。” “嗯?” 这份情报倒是出乎李大棒的意外,并且,这其中还有个熟人,“有点意思,”他嘿然笑道,“这七盟还没打起来,外面就先乱了,有趣。你继续在此间观察,我要去天罗门一趟。此时如果有人能够释放一些暗中支持的假信号的话,或许有些人能更有信心入场,战事也会更激烈精彩一些,这样才更符合我们的要求。” “将此事择机告知锐金门,此外,招募新成员的工作,也要加速了。” 言毕,他没给那黑影回答的机会,便吹熄了蜡烛,浓郁的黑暗将他的身形,以及那影中人,同时淹没了。 ………… 黑水门故地。 江枫体内灵力还未恢复完毕,雷右旗便已经将范西海身上的所有东西清点完毕,一件血幡,这个不久前还见到过,一柄宽阔的紫光宝剑,以及一件品相不错的玉带,此三种从宝光上来看,是范西海身上最有价值的物事。 此外,还有九件之前从秘匣之中拿取的宝物,其中包括之前他私自隐匿的一件,里面有两件品阶较高,但具体的属性,江枫和雷右旗都无从判断。 灵石十六枚三阶,其中有十枚三阶是江枫之前给他的定金。 各色丹药近百枚,但品相一般,几乎没有任何丹纹,能识别的大概一半,值得注意的是,之前服用过的“敛锋龟息丹”,倒是有几枚更好的。用于助力觉醒的二阶“虎变云摇丹”也有五瓶共二十五枚,但品相着实一般,可见其平日里,多半以贩卖此丹为生。普通的低阶法器十八件。 杂色符?近百枚,大多以二阶符?为主,但三阶的防御类符?也有,比如之前找雷右旗索要的木障符,明晃晃在列。 “这个老贼,我之前怎么会觉得他那么值得相信呢?”见到此符,雷右旗忍不住骂道,之后便不好意思的再次道歉,“这次实在对不起,小白,是我看走眼了。” “无妨。”江枫将十六枚三阶灵石留下,随便拿了半数符?、丹药和一半从秘匣中所得的宝物,余下都留给雷右旗,“雷兄,此番多亏你帮忙,余下的东西,你便都取了吧。” “这怎么行?这三件法器,品质绝对不差!” 他指了指血幡,还有紫光宝剑以及那束腰的玉带,“这血幡,估计已经初步孕育了器灵,否则方才也不会背主,在一旁攻击范西海。这东西一旦降服,定能卖个好价钱。” “雷兄无需客气!何况一会还要你帮忙助拳。”江枫将其余物品都推到雷右旗身边,“你已经晋升地级,用到资财的地方还很多,不要和自家兄弟客气。” “也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也许是“资财”的提醒,也许是“兄弟”二字,江枫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便不再矫情,但最后还是将所有的“虎变云摇丹”都扔给江枫,毕竟作为掌门来讲,这东西对于江枫更有用。此外,还额外捡出一件之前的宝物,以及挑了六件低阶的法器,分别扔给江枫的三位徒弟,并将范西海的尸体抛给了江枫,“小白,你还没有晋升地级,或许范西海的金丹,能助你领悟一二。” 这个…… 似乎还没有到假借他人金丹,成就地级的程度,江枫想说自己已经初步立下了丹论,无需此物,但想想金丹也是好东西,或许未来还有大用,便爽利的将范西海扔进了储物袋,站起身来,仔细体味外间的变化,同时指挥体力业已恢复的金毛掘地虎,向另外一个方向奋力挖掘。 “云奇,你留下来,一会我们走后,从这个方向离开。” “师父,我想和你们同行。我的危险预知,还是很有用的。” “你和你师兄师弟不同,”江枫拍拍他的肩膀,他不能潜藏在自己手臂之上,“虽然跟着我可能会增长一些见闻,但稍后的战斗恐怕危险重重,无法遁形实在危险。” “这……”江云奇面露犹豫。 “听为师的。”江枫将分得的符?和丹药取出半数来,又拿出一枚三阶,交到江云奇的手中,“拿着,注意安全,不要轻易冒险。” “是!”江云奇听命,默默的和师兄师弟告别,便一头扎进了另外一条通路,那里已经与此间错开至少数百步,待到江枫一行离开,引走包围此间的修士,他便可以潜伏此间片刻,再从另一个方向安然离开,回到浅山宗。 “走吧!” 江枫手臂上两团光斑亮起,江城子和江之问化作流光,消失在近前,雷右旗手中大棒猛然向上一击,破开一个两丈见方的大洞,此时晨曦微露,仅凭目力,便可辨清周围景致,两人不再犹豫,果断御起灵舟和飞剑,直奔东南疾行而去。 十里之外。 六名玄级修士,十二名灵级修士正蛰伏气息,错落的潜伏在近两里方圆的沼泽之中,突然,远处两道明晃晃的遁光从地下蹿出,急速的向南逃去。 不好,上当了!他们竟然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快追!” 六人之中的一名中年玄级陡然喝令道,随着他这声令下,六道各色的流光,追踪着前方逃遁修士的方向,一路尾随而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预定位置 啪! 啪! 噼啪! 一行数名打扮并不齐整的修士,躬身急速的向南追迹而去,在毒泉沼泽不多的小块台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脚印,偶尔还依仗苔藓缠绕的树木借力、加速、转向,没有人御使飞行法器,生怕在早晨灰濛濛的雾气和易于隐藏的地形之中,失却了前方修士的踪迹。 此间距离这些金城派修士预定的战场位置,已经偏离了很远,不过众人脸上都没有失望的神色,更多的是兴奋,家主孙宝泰许诺的奖励足够多,多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家族中,能够参与此事的人太少。要说在宗内,除了做宗门任务,能够得到奖赏的机会实在太少,即便在家主来这黑水门故地当差前,掌门苏黎清接见众人时,都没有任何赏赐落下。 半个时辰后。 沼泽的特征渐渐消失,雾气变得稀薄,树木和水泽都变得稀疏起来,这是到达毒泉沼泽南部边缘的迹象,这两个人,难道要跑到魏国去?不过,应当没有那么容易逃脱,家主大人应该也早已得到消息了吧? 只是,为什么还没有来,他本应该在此潜伏才是。在队伍前方的玄级修士赵云雷,不禁如此想到,要说前面的那位浅山宗掌门和帮手,实力还是不错的,这么长时间的逃亡,都没有见到速度慢下来的意思,本方的灵级修士,都已经因为灵力不济落在后方,而玄级,也有一名掉了队。 并且,他们是如何侦知自己一方的埋伏的呢,这倒是件怪事,难不成在家主手下,出了叛徒不成? 嗯? 他身形一顿,但见斜刺里陡然蹿出一个身影,赵云雷正要高声示警,却发现是李儒林,昨天来此间做客的朋友,虽然各为其主多年,但两人之前的旧谊尚在,更有共同的志趣爱好,一直很谈得来。 “儒林兄,你怎么在这?” 赵云雷示意众人接着追赶,自己独自停了下来,这队伍本是他带队,不过队员并非都是他亲近之人,而他也不像自己的哥哥赵云峰一样,有着足够的声望驾驭众人,故此只有一人留了下来,其余则匆匆瞥了一眼,各自赶路。 “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这是我家家主的事情,儒林兄无需参与,否则会给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作为孙宝泰亲信赵云峰的弟弟,赵云雷知道很多隐秘的事,包括孙宝泰与冷听涛的过往纠葛,以及其他宗内地级修士之间的不和,李儒林如果出手帮自己,到时候或许会被冷听涛责备。 “没错,你们这样追,恐怕考虑不大周全。” “怎么讲?” “是不是有疏漏?根据你们之前的情报,对方来了多少人?”李儒林故意没有提及“浅山宗”的名号,事实上,通过观察,他早已经侦知了孙宝泰的目的,只是他心中笃定,事情并不会像孙宝泰计划的那般顺利,并且,就这么贸然追上去,李儒林担心修为仅在玄级的赵云雷,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三名玄级,三名灵级。” “如今呢?你们追踪的对手,有几人?修为如何?” “两名修士,均是玄级修为。”赵云雷之前清晰的感知到了前方修士的修为情况。 “那余下的人呢?是否还在那里?如今为何不见了踪迹?” “余下的人……”赵云雷默念道,突然像是觉悟了什么,“是啊,人数不对,难不成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过,修为是没错的,只是少了一名玄级和三名灵级。不过主要的目标没有逃脱,我之前有锁定了那修士的气息,不会有问题。” “世间道法万千,不能全凭自己感觉就贸然决断,六人既然少了四人,我猜此中或暗藏诡计,建议你立即回转,避免有失。” “这……”赵云雷有些犹豫了。 “有四人已经追他们而去,恐怕多你一人也不多,不如将此事办的周全些,尽可能的补全漏洞。”李儒林继续勉力劝道,“倘若对方真的改换形貌离开,现在调转方向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也对!儒林兄,你说的没错。”赵云雷转身,看向一同停下的自家玄级修士,“浦东,你怎么看?” “自然是听六叔你的安排。”那修士年纪不小,竟是他的后辈,方才因灵力不济被落在后方的就是他。 “好,你我二人立即回转,加上落在后面的几人,应该足以将他们缠住。不过,要是他们早有分开逃脱的打算的话,倒是件棘手的事,或许早已经不知所终。” “放心,云雷兄,我和你同行便是!”见赵云雷同意放弃追赶,李儒林心中未免一喜,手中旋即多了一枚青光充盈的宝珠,赵云雷看到此物,眼前一亮,突然记起来,李儒林有一件追击的利器,正是此物。 ………… 地势逐渐拔高,江枫和雷右旗已经出了沼泽的边界,起伏的群山横亘在两人前方,而周围的遮挡,也变得稀落起来,是时候祭出飞行法器,尽快赶路了。 两人正要有所行动,却突然听到一道朗声震喝。 “江掌门,无故潜入我金城派地盘盗取秘宝,你可知罪?” 江枫耳背汗毛乍起,匆匆一瞥,却未见到视野之中有任何人影,便知道来者还未确认自己的准确位置,只是在大范围内传音,而能做到此点的,只能是地级修士孙宝泰。 “别理他,照原计划行动,早点到达预定位置,距离点苍城,应只有四十里。” 两人不再犹豫 ,纷纷祭出飞行法器,身形陡然升起,脚下法器流光喷吐,直奔点苍城的方向飞去,作为一个边境小城,相信没有什么高阶魏国修士驻守此间,最多不过一介筑基,想必在接下来的地级修士争斗中,只会埋头躲藏,根本不会出来应对。 “哪里去!” 很快,两人便听到了随之而来震喝,飞到高空,更容易被孙宝泰发现,在群山之间飞掠,固然会安全一些,但仍然可能在没有到达前,就被孙宝泰缠住,何况此间毗邻孙宝泰的临时治所,或许会有修士留守此间,一旦被后方的玄级修士赶上来,很可能会陷入众人合围,无法脱身。 有了这个想法,两人更是遁速全开,不管不顾的向南直飞,而孙宝泰虽然心中怀疑,但随着他甩出一道冲天红光,很快就有一名同阶修士赶来,加入了追踪队伍。 还有一名地级? 在前方奔逃的江枫和雷右旗很快便有所感知,虽然与预期相符,但不知道是否会有更多同阶修士跟来。 江枫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突然心有所感,急忙掏出“千里阴阳镜”,只见上面渐渐浮现出几个字: “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善! 江枫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字,但却安心了很多,给雷右旗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见一座小城已经遥遥在望,便登时减速,匆忙吞下数枚丹药,灵力外放,不再隐藏修为,同时也告知自己人。 我们已经到了,速度出来帮忙! 追踪的孙宝泰和另外一名修士转瞬间便已赶到近前,双方相互打量,并没有报名字,但江枫还是轻易根据金城派的袍服,认出了孙宝泰,中等年岁,白面无须,额角宽阔,个子不高,修为在地级初段,诡异的是他手中的青光宝剑,根根枝蔓样的物事,将其与他的右手紧密的捆扎在一起,仿佛树木扎入土中的根须一般。 应该不是怕丢,江枫掐灭了这个突然涌现出来的无厘头猜想。 而另外一名来者,却是名人族金丹,与很多人族男修的束发不同,他一头灰白短发,脸上皱纹深刻,眼眶深陷,修为和气势内敛,手中并无法器,脚下一把灰黑铁铲样飞行法器,倒是扎眼。 “江掌门,在我金城派盗宝,今日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话说?” “废话少说,动手吧!” 江枫不想多说,既然己方帮手已经到达,何必要和孙宝泰废话,对方想杀他,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有如此念想?锐金门两名地级,加上雷右旗,虽然对阵两名同阶修士,优势不是那么明显,但问题不大,何况还有廖神苍。 正这么想着,对面的人族金丹,突然手中多了一块白玉阵盘,灵力猝然注入其中,阵盘顿时化作无数碎片,旋即在他的身前,凭空生成了一道蓝光闪烁的传送阵。 那传送阵上一阵光芒明灭,一个光头身影从中快速穿梭而出,待他凌空稳住身形,却是灵笼商会的墨海树。 “是你?” “是我。”墨海树呵然一笑,目不斜视,“江掌门,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你也要和浅山宗为敌么?” “这里不是浅山宗,是大魏国的地盘。”墨海树识破了江枫的语言陷阱,“我不是为你而来,我只是观战,不过前提是有些人也要在一旁观战才行,是不是,廖神苍,出来吧!” 哼! 被突然叫破,虚无之中传来一声低喝,廖神苍的高大身形在江枫身后半里处渐渐显现,他冷着脸向前飘飞数十丈,在墨海树身前不远处站定,“墨海树,你们‘百鬼堂’,今日要和我们‘一笑堂’开战么?还有你,铁三泉,究竟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要与我们的合作伙伴为敌?” 嗯? 余下几人一同惊异的看向场中三人,想不到双方请来的助拳修士,竟然是出自同一个组织,只不过,一方只有一人,另一方,则有两人。 不,我这里也有两人,只是之前约定,那名治疗修士陈玄青不会出手相助,只会助我逃脱,江枫不禁暗想道。 “我的事,还不需要你管。有什么意见,你大可以告到会长那里!”铁三泉不似墨海树,似乎与廖神苍平素并无交集,故此态度很差,“怎么,你觉得你可以一对二?也不知道你伺候那个女人久了,是不是修为也有长进?” “那便来试试看!”被铁三泉三言两语挑衅的廖神苍,周身气势陡然提升,手中隐隐有光芒闪现。 “慢!” 墨海树突然伸手制止,“和为贵,我们怎么也是一家人,不要让他人看笑话,今日我不出手,你也不要出手,如何?”他见当下,己方实力暂时占优,还有后续援兵未到,自己没必要下场大动干戈,协助击杀江枫一事,虽然有李右使的默许,但与秋南嘉的手下动手,能避免还是避免为好,否则在会长那里,内斗的结果还是会很难看的。 廖神苍自然知道墨海树打的什么算盘,不过待他回望江枫,却得到了一个“可以”的眼神,心中便笃定对方还有别的援军,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和墨海树双双退去,伫立在半里外观战,不过他的距离略微靠近战场中央,但凡事有不利,他和陈玄青,还是要护得江枫周全,这是秋南嘉的命令,即便拼命也必须遵守。 不过话说,是谁泄露了我来此间的消息呢?廖神苍心中暗想道,目光虽然停留在场内,但心中却不禁排查起可能的对象来。 “江掌门,现在认罪,和我走一趟,事情 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休要多言!” 孙宝泰眼角微动,见江枫不为所动,便不再劝说,虽然请来的墨海树,与对方几句话便化解争斗,安然退去作壁上观,心中虽极为不快,但仍有金丹修士铁三泉助他,此事仍大有可为,只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玄级修为的江枫,竟然不逃,是为何故?听闻他也曾经击杀寒山派掌门拓跋图,难道是那件事给他的自信? 只是可惜了,他旋即想起了片刻之前,接到的掌门玉符中的交代,心中不免懊悔自己动作晚了一步,倘若不等江枫从墓穴中出来,提前半个时辰动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不再多想,他手中的青光宝剑,光芒大盛,穿刺在手臂上的枝条半数弹出,化作绵长的柔细软鞭,随着身形遽然跳脱,直取江枫而去。 这是什么招式? 江枫没有逃脱,事实上,地级的孙宝泰比自己速度快得多,他只能堪堪分辨出对方的身形,“搅海坤力大棒”擎起,这件带有【坤力】属性,能增幅力道的法器,按照江枫的初步判断,可能更适合对阵修为高过自己的修士,地级和玄级,在锻体方面,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能够通过法器弥补下力道的不足,至少第一回合,应该不至于吃亏。 咔! 双方的法器甫一接触,就发出铿锵的磕碰声,孙宝泰的力道,反而没有江枫想象的大,他的身形被微微击退,但环绕青光宝剑的柔细软鞭,却趁势向江枫扫来,近距离观察,那些枝条样的存在末端,有着小巧的吸盘,似乎能感受到附近灵力的源头,直奔江枫的手臂缠绕而来。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略占力道上风的江枫赶紧奋力躲闪,脚下飞舟扭动,带动身形向右侧平移,同时左手中雷光隐现,一道【金光雷链】直取对方。 轰! 雷链打向并无躲闪之意,正全力向宝剑注入灵力的孙宝泰,折射而出,直奔远方与雷右旗缠斗在一处的铁三泉,但雷链威能已老,何况对于正中雷光的孙宝泰来讲,也未能造成多大困扰。 但见他身上纵然有雷光滚动,噼啪的轻微脆响不息,但周身随即腾起黯淡的血雾,那雾甫一接触雷光,便化作星星点点的黑色微尘,被一股劲力猝然震散。趁着这个短暂间隙,孙宝泰的青光宝剑尖端,已经汇聚出一团似乎极为粘稠的绿光。 “去!” 孙宝泰挥剑,借着灵力的泼洒,将那绿光抛飞,化作漫天飞雨一般,溅落在自己周围数丈的范围内,就连江枫周身各处,也未能幸免,只是这点点滴滴的晶莹绿光,似乎并无任何伤害,且蕴藏着极浓郁的木系能量,江枫甚至感觉到,自己贴身存放的“暖魂木灵金栎”,隐隐有跃动的迹象,只是眼下自己没有受伤,灵力还算充盈,并无大用。 已经初试了江枫手段,并故意露出破绽,承受了江枫一次雷击,但也借机摆下阵势的孙宝泰,目光之中多了不少自信,他见铁三泉和对手越斗越远,便再次欺身而上,只是此番动作更快,江枫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便也只能迎上,只是手中,此番多拈了一道三阶符箓“雷慑镇魂符”。 只需让他短暂受限,或许隐藏在暗中的锐金门修士,便可方便动手,话说,他们一直躲藏起来,是为何故呢?我甚至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嗯? 他们不会是诓我的吧! 江枫突然有了个大胆但却猝然心惊的想法,思忖间,孙宝泰的身形已然越来越近,有了之前经验的江枫,并未打算正面交锋,而是想借力与其擦肩而过,之后趁势动用“雷慑镇魂符”,虽然从时间上来讲,可能会有短暂的间隙需要硬抗对方,但观方才的手段,孙宝泰并不拥有那种可以一击让人致命的手段,而是更适合持久战的模样。 咔! 两人再度冲撞在一处,江枫随即舞动脚下飞舟,再次横移,同时手中灵力全力灌注到灵符之中,就在此时此刻,那些看似无害的点点绿光,突然伸出无数细软的枝条,向自己包围而来,而孙宝泰手中的那些枝条,陡然恣意横生,与那些新生的枝条缠在一处,织成一个巨大的网,向江枫包裹而来。 这是个布置好的超大范围陷阱! 并且看触发的手段,并非孙宝泰正在施展的特殊技能,而是得自之前的布置,心如电转之间,江枫放弃了立即使用“尖啸护符”的想法,放弃灌注灵符,转而快速摸出“灵光扳指”,想要动用【绝影一闪】,先逃脱出此诡异的牢笼,再做打算。 然而,身侧一抹似有异样的绿光急速弹射而来,好似它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般,正中江枫的“灵光扳指”,粘稠的绿液包被,瞬间阻断了江枫的灵力注入,想要通过【绝影一闪】逃脱的念头登时成了泡影。 呀! 江枫甩开疑似因诡异绿液污染,无法放入储物袋的“灵光扳指”,迅速摸出数枚二阶火爆符,甩向那牢笼的一端,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只能暴力破除了! 轰! 炽热的爆燃火光打在牢笼之上,造就了一处漆黑的斑点,但却未能阻止牢笼的收缩,在牢笼的内壁,甚至生出了无数的嫩绿枝丫,快速的向内里蔓延,却没有向江枫发动攻击,而是继续缠绕在一处,将这牢笼的内壁,变得更加坚实。 就这么被困住了? 江枫正要想别的办法脱困,突然感到这密匝的牢笼,一阵猛烈震动,在上方的位置,陡然出现了一个斗大豁口。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利境地 嗯? 见此逃脱良机,江枫赶紧纵身跃起,换了“蓝焱”大剑,奋力搅碎胡乱缠绕过来的嫩绿枝丫,“蓝焱”的剑身之前与方金禄斗法时有所损伤,尚未来得及修复,再次遇到这绿枝断裂溅射出的树液,又溶蚀了不少,但江枫却顾不得心疼,“枭纹铜钟魂蛊”的【灵跃】虽然有逃脱的能力,但也要目标点在视野可及范围内方可建功,在这封闭的牢笼之中,贸然施展完全是白费力气。 借着牢笼还未重新合拢的空隙,拼得“蓝焱”大剑变成短匕首,江枫终于逃出了牢笼,却见左近,一道全身火红的身影,正与孙宝泰战作一团。 正是朴铁信。 兄弟终于到场了,不过这身赤红,倒是有点……话说在正式加入北剑门成为长老之后,在朴铁信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不得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江枫快速御起飞舟,止住不断下落的趋势,远离那怪异的牢笼,仔细观察起当前的形势来。 雷右旗暂时仍以防御为主,铁三泉则招式咄咄逼人,但也未能彻底压制住对方,可见雷右旗在晋升地级之后,仍然把强化防御能力作为首选,些许普通的伤害,都无法对他造成困扰,他也偶尔用那只单手锤配合金光符反击,并激发片片赤红火焰,扫向对手,偶尔,他也甩出几块土黄色的方砖样物事,这形状奇怪的东西应是他的新技能,能随他的心意,在数息之内,化作或宽或窄的土墙,阻碍铁三泉的快速挪移,只是那土墙可存留的时间很短,否则便完全可以像方才孙宝泰限制自己的神秘牢笼一样,给铁三泉造成类似的困扰。 在近身吃过雷右旗一记“金狮吼”,短暂晕眩,并被正面击飞之后,铁三泉便尽数采用远程技能对敌,他一手水系技能甚是熟练,时而用水龙卷限制雷右旗的行动,时而转换为混杂碎冰的漩涡,并将身形尽数藏匿其间,让雷右旗找不到他的准确位置,并猝然出现,让雷右旗疲于应付。 拖得久了,恐怕雷右旗会先败下阵来,江枫正要去帮他,却发现朴铁信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朴铁信斗法是另一种风格,与他合作过的江枫,熟悉他的技能“龙马炎击”,配合带有“燃”属性的法器,可打出威能暴烈的火焰冲击,此番,他周身多了一重半尺长的火焰护罩,看上去和炎甲符的效果有些类似,只是他能在近身缠斗之时,随时操控周身的火焰,汇聚成一处,并形成近丈长的气浪。 本来,这两种火系技能,应该完克孙宝泰,之前的枝丫牢笼,完全是木属性,虽然火爆符无法从内部将其破开,但那应只是威力不足的缘故。而如今,孙宝泰使用的,却均是土系法术,数十枚三尺长的石锥,漂浮环绕在他的周身,时而汇聚,如千钧重物般猛击朴铁信,将他身上的符箓效果暴力破除,时而化为七八杆数丈长的长枪,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刺向朴铁信,让其疲于应付。 这孙宝泰竟如此狡猾,观其招式,方才竟然没有倾尽全力,否则自己早就只剩下半条命,江枫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孙宝泰,难不成方才是要活捉而不是置自己于死地么?这和自己之前的判断,有明显的不同。 杂念转瞬即逝,如今的主要问题是,先帮谁是好? 对了,我的目的是孙宝泰,江枫马上有了明悟。 想清楚这点,他向左腾挪数丈,一道【金光雷链】再次打向孙宝泰,同时手中祭出数道寒冰符,甩向石锥环绕的孙宝泰,同时,给自己上了一道木障符,借此激发“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效果,在两道防护效果的保护下,直奔孙宝泰。 江枫暂时还没有用到【灵跃】,毕竟孙宝泰还没有逃走,无需追赶,他更多的思考是,通过数轮的缠斗,依赖“铁流凝束手套”的【束缚】效果,将孙宝泰的身形限制在附近,并通过“雷慑镇魂符”,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合朴铁信之力,将对手击杀。 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雷右旗脱离战团,不顾危险,方可达到效果,战况进行到现在,他已经对锐金门的帮手不做打算。 很明显,李煜风失约了。而且,为了骗自己到达这处指定地点,还再次传信给自己,假称帮手已经到达战场,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即便是我身死道消,对他锐金门,也没有任何好处啊,难不成,他有什么苦衷? 不可能! 江枫瞬间 否定了这个可能,保持传信就是明证,将自己引到此处,说明他们和金城派,已经为了某种利益,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思绪纷飞间,孙宝泰用一枚石锥挡住了自己打出的【金光雷链】,在空中接连腾挪数步,一一避开了寒冰符,同时身上泛起层层红色的血雾,那血雾以他为起点,像水中被惊散的游鱼般,迅速向左近扩散。 嘶! 江枫听见溶蚀衣物的声音,这血雾,竟是一种腐蚀性的毒瘴,不对,不那么简单,那血雾中星星点点的存在,除了腐蚀袍服,还有吞噬灵力的效果,江枫、朴铁信和雷右旗分别打出数道金光符,驱散了眼前不少血雾,却也因此乱了节奏。 趁此机会,孙宝泰手中青光宝剑举起,细软的枝条再次根根乍起,远处那带着大洞的枝丫牢笼,瞬间崩解成长短不一的枝条,根根绷直,如利剑般,直奔两人而来。 巨木壁垒! 一道近乎凝实的绿光屏障,陡然在江枫周身出现,将他和附近的朴铁信护住,在那些枝条抵近之前,又登时崩解爆裂,与之而来的劲力将那些枝条冲散,部分化为黯淡的绿光,消散在两人身侧。 但雷右旗情况却很是不妙。 见这些裹挟绿光的枝条袭来,铁三泉附近的水浪,化作无数涓涓细流,纷纷向那些枝条卷去,将每一根都包覆起来,雷右旗虽然能用蛮力破除一部分,却因为缺少群体破除的技能,留下不少空当,未能防备周全,仓促之间,被数枚枝条合围。 “聚!” 铁三泉抓住短暂的时机,迅速念诵口诀,更多的水雾凌空汇聚,直奔那水木交融的合围之中,而那些枝条,仿佛被铁三泉水中蕴含的灵气滋润,愈发快速生长起来,比方才合围江枫的枝丫牢笼更急,更快! 朴铁信正待去救,斜刺里孙宝泰却扔出一道诡异的符箓,半尺厚的水晶墙遽然在两者之间显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的对手是我!” 孙宝泰嘴角微微翘起,无剑的左手一指,悬浮在身侧的石柱,裂成无数棱角尖锐的碎石,带着灵力加持的寒光,再次袭向江枫和朴铁信。 近身! 必须要近身缠斗才行! 江枫和朴铁信旋即有了同样的明悟,江枫仓促间再次祭起“巨木壁垒”,而朴铁信则扔出两道火爆符,借着两者的冲力,在那漫天碎石之中,迅速冲出一道安全没有遮挡的通道,两人一前一后,直取孙宝泰! 龙马炎击! 纵贯一击! 江枫眼见着再次被拿出的“蓝焱”大剑,在强行施展法器上的技能之后,宝光尽失,化为一团无用的废渣,不得不心痛的扔掉,手中“搅海坤力大棒”快速切换,在“龙马炎击”造成的炽热火焰中,迎头打向孙宝泰! 锵! 大棒与孙宝泰的青光宝剑再次磕碰在一处,孙宝泰的身形,却没有一丝后退,青光宝剑也没有再次激发那些恼人的枝条,趁此近身的机会,江枫将左手之中早已攥住,并提前注入灵力的“雷慑镇魂符”,一把拍在身前。 轰! 江枫顿时觉得自己的识海之中一阵猛烈躁动,杂念纷飞,思路无法保持清明,就连身体几乎也要失控,正当头痛欲裂,跌落飞舟之时,只感到身体被一股蛮力猛烈冲撞,再一回转,却见朴铁信的身形,已经擎着一把烈焰大刀,直接砍向了孙宝泰! 手起刀落! 孙宝泰的胸前,被那大刀骤然划开,深可见骨,大团鲜血迸发,身形趔趄,不过他在朴铁信袭来的一瞬间,先一步恢复了清明,侧身躲过了颈部致命的一击,不过如此程度的重伤,让他也颇不好过,本能的急速后退数步,所有的石块尽数飞回,护在身前。 呼! 他大口喘着气,身前狰狞的伤口之中,不断有肉芽蠕动着,在勉力恢复伤势,这是所有妖族地级修士锻体之后的本能。就在这时,他的周身突然再次迸发出层层血雾,那些浓郁的血雾迅速的涌向伤口,只在两息之间,便止住了伤势,并开始从两端快速复原。 “这厮身上有件宝甲!” 朴铁信再次冲了上去,然而有了之前的经验,孙宝泰不可能放任他轻易近身,石块凝成的壁障层层叠叠,化作几股乱石阵,保护自身的同时,也同时左右游离,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尽数破除。 另一边,雷右旗还在奋力挣扎,孙宝泰的短暂受伤,让他有机会在那牢笼之下,破开一个缺口,只是铁三泉另有补救的方法,数道水浪凝成的漩涡,将他再次困在变大的枝丫牢笼之中,短时间内竟无法逃脱。 可恶! 江枫心中不禁暗恨起锐金门来,同时也隐隐自责,让两位好友深陷此间。今日之战,胜算恐怕不大,他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廖神苍,虽然有上来帮忙的意思,但在他身侧,墨海树已经放出四只不同种类的狰灵,与其对峙,让其无法过来帮忙。 他正要上前再次帮助朴铁信,假如能快点解决孙宝泰,三人对阵铁三泉一人,或许仍有机会胜出,这时,却从远处,迅速飞来四名玄级修士,将他包围起来。 “就是他!” “悬赏的就是他!” 四名玄级之中的一名马脸修士高声喝道,第一个冲了过来,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四人纷纷祭出各种法器灵符,直奔江枫而来。 这些金城派的混蛋! 江枫心中腾出一股暴烈怒火,不要欺人太甚,老子地级修士惹不起,还怕你们这些同阶?和你们拼了,他不再有所保留,灵力注入“枭纹铜钟魂蛊”之中,一个【灵跃】,瞬间跳跃到修为最低的一名玄级身侧,手中大棒径直向那名玄级招呼过去。 那名玄级修士却没有任何慌乱,眉角微微扬起,身前凝出一面圆形蓝光小盾,化去江枫的攻势,同时右手之中,熟练的抓出一把各色灵符,他平素最擅长的莫过于此道,此番江枫如此近距离靠过来,简直是自寻死路,反手灵力疯狂注入灵符,正要打在对方身上,却感到身边陡然多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嗯? 再一看手中灵符,倏忽间尽数化为飞灰,慌乱间,只感到腰间仿佛被万钧重物击中一般,耳畔风声呼啸,等到再次回过神来,却见江枫已经重新出现在身侧,仓促之间,他来不及应对,只能抖动手腕,忍痛捏碎一串念珠,数道紫光陡然在周身显现,化为层层护罩,护住周身要害。 你以为我会打你这个龟壳? 恰巧另一只飞爪法器袭来,江枫侧身躲过,同时江城子在一旁突然显现,立刻吐出一个“水泡牢笼”,将那紫光护罩中人罩住,而江枫却已经趁此机会,重新施展【灵跃】,跳到另一名未有防备的修士身边,手中一枚火爆符扔出,化去他仓促凝出的木障符护盾,同时手中大棒再次压下,那修士仓促之间,未能找到合适方法应对,便机灵的卸去脚下飞剑,任凭身体垂直坠落,但江枫不想就这么了之,他现在急于打破众人围攻,能够减少一名对手,逃脱的机会就会更多。 再次发动【灵跃】! 江枫身形急速接近对手,手中大棒猛力压下,那修士眼中闪过一片惶恐,急忙将手探到腰间,抽出一条数十节玉片编成的腰带,灵力仓促间疯狂注入,那玉片腰带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像条游动的飞蛇一般,张开红色的血盆大口,直奔上方的江枫而去。 “救我!” 他知道这模样吓人的东西只是权宜之计,仓促之间只能拿这腰带应对缓冲一下,心中却无比惊恐,而就在这时,却有一群血色乌鸦,缠上了自己,他赶紧唤回飞剑,想要在空中翻滚,躲开这恼人的攻击,却见江枫的身形再次接近,眼前一根大棒越变越粗,随机思绪便没了踪迹。 江枫在他身上一抓,一枚储物袋落在手中,脚下飞舟快速旋转,收了江城子和江之问,再次向另一人窜去,杀了一人,方才满是怒火的心也沉静了许多,他现在考虑更多的是,怎么能快点和两位兄弟脱身。 如今看来,自己低估了金城派的谋划,以至于现在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希望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徒弟江云奇,不要有什么危险。 ………… 沼泽的中部,江云奇正小心的向北飞掠,就在这时,他感到些许心悸,这是危险即将来临的信号,他赶紧纵深一跃,靠着在一根粗木上借力,这才发现身下的疑似台地,实则是一处不知深浅的泥潭。 心悸的感觉骤然消散,原来危险在这里,他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在周围不远处,七八名修士已经围拢过来,他们都穿着一色金城派的袍服,就那么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看已经入网的猎物一般。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实力差距 什么情况? 袍服上沾满泥浆,面有疲色,对敌经验也不多的江云奇,遇到此种危急情况,未免有短暂的失神,要说危险,那七八名金城派的修士,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们此次潜伏在毒泉沼泽之中,就是要擒住甚至袭杀师父,而作为师父弟子的他,自然也会成为被围捕的对象,但是,“危险预知”却没有任何告警。 环顾一周,江云奇发现已经几无退路,即便快速飞掠,强行突围,至多两三里便会被追上,甚至逃脱之时,因为后背了无遮拦,很容易被对手的法器和灵符所伤,故此,他深吸了一口气,找了棵可以依靠的粗树,之后静静的待在原地,手中却仍然擒着长枪和灵符,随时准备猝然发动。 大不了鱼死网破! 杀一个不赔,杀两个就赚了,见几人之中有几名修士境界只是灵级,灵级六重的江云奇心中,这个念想变得愈发强烈了。 “你是江枫的侍从?”那些金城派的修士围拢上来,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等到一名青年玄级修士上前,才开口问道。 “我是江枫的徒弟,江云奇。来者报上名来!”江云奇并未打算隐瞒,对方既然追上了自己,就多半已经认定自己和江枫的关系,雁过留声,死前留名,江云奇不想那么窝囊,他也不相信,此时假托自己是个路人,便可以平安的幻想。 那青年玄级却是一愣,象征性的拱拱手,“金城派,赵云雷!” 实力对比明显,赵云雷根本没有任何压力,更没有掏出法器,而是笑着转头看向身后一名同伴,“儒林,你猜的果然没错。把他抓了,也是大功一件。” “没那个必要。云雷兄,依我所见,不如放他走。” “为什么?”赵云雷一脸不解,就连在包围圈中的江云奇,也是吃了一惊,难不成,自己“危险预知”未能生效的原因在这名劝解的修士,他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却没有什么印象。 “掌门并不想置江枫于死地,我已经得到了我家家主的传信。”李儒林道,“包括孙城主,想必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儒林,你之前可没说。”赵云雷似乎不太相信,不过两人交往这么久,李儒林的确没有骗过他,涉及两家利益之争的,他多半会直接说“不可言”。 “现在也不晚。所以你抓了他也是无用,不如当没看见。” “那兄弟们怎么办……” 赵云雷环顾一周,发现每个人脸上除了满是疲惫之外,还有些许失望,毕竟追了半天,还把人放了,想要从家主那里得到奖励的期望,完全泡汤了。 “听我的,云雷,既然掌门已经改了主意,没必要给你家家主惹麻烦,到时候还不好处理。”对于赵云雷的这些跟班,李儒林可没有补偿的打算,毕竟不是他的事,他的确刚刚得到冷听涛的新指令,只是限于两人传信方式的特殊,并不是太详细,只有“掌门已至,并非杀局,速离”十个字,但他由此猜测,孙宝泰想要击杀江枫一事,定然是如他所预料的,发生了一些变故,或许被掌门苏黎清利用了也说不定,倘若仍然继续抓捕甚至击杀江枫的门人,恐怕会惹下不小的麻烦。 作为朋友,李儒林来到此间,侦知孙宝泰想要击杀江枫之后,最初的想法,是想将赵云雷抽离,变相削弱江枫的对手,这不仅符合冷听涛给孙宝泰制造麻烦的初衷,也可令朋友赵云雷脱险,如今形势突变,他首先想到的是全身而退,如果能顾全赵云雷的安危便更好了。倘若苏黎清不想杀江枫,那么抓了甚至杀了江枫徒弟的赵云雷,都可能在关键时刻,沦为替罪羊。 至于孙宝泰? 作为地级修士,他定然是不会有事的,除非他在这个时候,还想违背掌门苏黎清的意志。想到这,他把赵云雷拉后了数十步,低声和他陈述起其中的利害来,当然,李儒林不会公然说掌门的坏话,让有心人抓住把柄,虽然心机单纯的赵云雷不会有这个念想,但他的哥哥赵云峰可不是个普通人,故此,他只能说这是孙宝泰和苏黎清联手设的局。 原来是这样。 赵云雷被说的心有所动,暗忖这幕后竟然有这么多玄机在,心道我倒是想的简单了些,不过还好今日有儒林兄,否则,说不定真的会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弟兄们,走!” 赵云雷最后又看了一脸戒备的江云奇一眼,虽然心中仍有一丝不甘,不过李儒林说的对,抓了这个少年,没准还是烫手的山芋,到时候反而无法甩脱自证。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沼泽的迷雾之中。 好险! 江云奇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动身,继续向北飞掠,一 面庆幸运气不错,心道那劝解之人,定然和掌门师父有些关联,另一面,也思考着,对方到底为什么会放自己走,按理说,金城派想要师父的命,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难不成,他们又突然改主意了? 那个被称为“儒林”的劝解之人,到底和那个赵云雷,暗中说了些什么?他没有耳听八方的本事,自然没有听清任何只言片语,也无从据此做出判断。 这事情处处充满了诡异。 不过好在已经脱险,江云奇忍不住回望数次,都没有看见任何修士继续跟踪自己的迹象,心中才逐渐安定下来。 不行,师父和那雷前辈,以及两位师兄师弟南行,如此危险,我怎么能独自逃生?江云奇突然悟到了什么,在一处台地上陡然止住了身形。 或许我的“危险预知”能有点用,我得去接应师父一二,最不济,也要提前探查下合适的离开路线才行。 原本灰濛濛的沼泽之中,雾气竟然有散去的迹象,四周的灵气,似乎也寡淡了很多,江云奇虽然有所感知,但心中的执念,却让其不管不顾,向沼泽深处重新飞掠而去。 师父,云奇来了! ………… 魏国,点苍城北侧的天空中,斗法仍在继续。 击杀一名玄级修士,江枫的心绪安宁了不少,不过危险尚在,见到己方修士陨落,余下的几名玄级,更是不再藏私,在自保的同时,力求快速击杀或者重伤江枫,加上方才为了一击必杀,行迹未免露出较大破绽,形势因而变得更加艰难。 啪! 江枫硬抗了一道金光符,身上的护罩恰好被另一件法器击碎,仓促之间来不及补上,他的身形一顿,被击中的手臂略有麻痹,好在这种程度的斗法,他经历过不止一次,脚下飞舟一个翻转回旋,他躲开了与其中一名修士正面交锋,直奔朴铁信而去。 地级修士之间的胜败,仍是场中的决定性因素,在江枫被几名玄级修士缠住的空当,孙宝泰的伤势,业已恢复大半,加上朴铁信一直未能取得压倒性优势,两人之间的争斗,再次陷入胶着。 必须得做点什么! 江枫转身一个【灵跃】,借瞬间移动,躲开数枚符箓和一件闪耀着幽光的黑色链条状法器,同时抵近了一名对手,手中大棒再次舞动,与对方仓促之间擎起的法器磕碰在一处,虽然加倍的力道让对手后退了数尺,但【震击】的破甲效果,以及【震击】效果触发后,方可触发的【乱神】眩晕效果,都未能生效。 感慨运气不济的同时,江枫也没有继续使用【灵跃】选择新的对手,一方面,这个效果使用一次,便少一次机会,另一方面,击杀了那名玄级之后,其余几名玄级,都更加警醒,大多采用攻守兼备的方式与自己斗法,加上三人有意的配合,想要出其不意致胜,变得更难了。 正要再次与两名徒弟配合,想办法再击杀一人,江枫突然心有所感,但见东北方向,五道各色遁光正急速向这边靠近,待到看清来者面目,江枫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来者正是金城派掌门苏黎清! 苏黎清的身后,除却冷听涛之外,还有两名从未谋面的地级修士,以及一名金丹修士,正是之前江枫曾经在长宁商会所见的那名人族金丹,未能从长宁商会得知此人身份的江枫,曾经刻意交代外事长老吴全忠打探过,此人名曰“梁普笙”,金丹二重修士,是福楼商会的二掌柜。 还未等江枫上前,以苏黎清为首的五名修士,却直奔铁三泉的方向而去。 铁三泉见此阵势也是一惊,只是看了来者的袍服,才心中微定,飞身落到一旁,远远观望,但见五名修士,瞬间将还困在枝丫牢笼之中的雷右旗包围,手中灵力绽放,一瞬间放出五道法器,直取雷右旗! 不! 江枫顿时方寸大乱,雷右旗被五名同阶围攻,实力差距如此明显,几无逃生可能,他赶紧上前,奋力疾呼,想要提前喝止苏黎清。 “苏掌门,手下留人!” 然而苏黎清却没有住手的意思,手中灵力更加大了投入,一旁的朴铁信正要去救,却被孙宝泰陡然发力,缠的死死的,铁三泉也从一旁跳脱过来,与孙宝泰合力打压朴铁信! 与之不同的,反而是方才与江枫缠斗的玄级修士,纷纷停下手观望,江枫见苏黎清不为所动,只能快速御起飞舟,直奔雷右旗,但心中却一片空白,手中的任何宝物,都不足以抵御五名高阶修士。 眼见枝丫牢笼和水浪被解除召唤,露出困在其中,被一团金光笼罩的雷右旗,在五名修士的合力攻击下,那金光急速变淡,旋即崩解,雷右旗扔出一枚盾牌样 的法器,那法器还未露出半点光华,便被一名修士的诡异法器污损,顿时化作一团无用的废铁,无论何等气定神闲,眼下局势,也不免为之慌乱,江枫头一次看见雷右旗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数枚土黄色的石墙在身边凝成又快速崩解,并且距离雷右旗越来越近,他一声怒喝,身上赤红光芒乍现,像一道流星般直奔那名人族金丹梁普笙冲去,从袍服上很容易看出,那人只是助拳,定然不会与他拼命,他心中做此猜想。 然而那金丹修士却没有任何退却,手中多了一把六尺长的软剑,像道锐利的绳索般,向雷右旗抽去,同时身上青光闪烁,多了两道青紫相间的光晕,雷右旗依靠蛮力,用锤将那软剑奋力击飞,身形却未免为之一滞,那金丹却借此间隙,向雷右旗急速冲撞而去。 嗯? 雷右旗想要躲闪,但身后几道法器的流光却已经迫近,便只能趁势捏碎了数瓶药油,在药油激发的团团光晕掩护下,也向那人族修士冲去,手中却多拈了两枚三阶火爆符,这是他现下能拿出的最好符箓,如果能借此冲破包围,生路在望。 两者毫无悬念的撞在一处! 整个空间,都被两者磕碰激发的气浪,以及火爆符的爆裂所撼动,原本还算平稳的灵力流,也被疯狂的搅动,冲击,破坏,已经冲到近前的江枫,连同隐隐尾随而至的几名玄级,均被这如针芒的气浪所伤,裸露的手臂,仿佛被刀刮一般变的血红,如果不是在最后的时刻激发灵力护罩的话,恐怕会有些许的损伤。 在磕碰中心的两人,法器正紧紧的扣在一处,袍服尽损,露出两者裸露的肩膀,一色古铜,一色赤白,两人锻体的方式明显不同,但却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江枫一个冲刺,陡然发动【灵跃】,瞬间冲到雷右旗身侧,一把抓住雷右旗,连续发动【灵跃】,直到“枭纹铜钟魂蛊”内的魂灵溃散,再看周围,却仍未能逃脱出几名地级修士的包围圈。 “没用的,江掌门!”苏黎清这才说话,“他今日必死!” “苏掌门,还请给我一个薄面。我可以将在沼泽中所得,尽数归还,只需放我和兄弟们一条生路!” “江掌门说笑了。”苏黎清呵然一笑,“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门内一名修士,我作为掌门,自然不能随性让你离开。”他右手一招,原本落在地上的尸体,遽然被他用灵力摄起,飘在一旁,“怎么,我说的不在理么?” “你——” 江枫这才发现,那尸体的背部极为扭曲,根本不是只靠自己一棒,便可以达成的效果,想必是生前被暗中做了手脚,再看几名余下的玄级修士,“玲珑宝光”观察下,他们背部,竟然隐隐有一条蓝紫相间的细线,和这名被自己杀死的修士一样。 竟然耍诈…… 从头到尾,竟然全在算计之中,果然好谋划,他方才还在感慨自己,能在兔起鹘落之间,击杀一名玄级,实力与初登掌门之位时,不可同日耳语,现在看来,那是对手已被预先做了手脚。 咳! 就在这时,身边的雷右旗却咳出一团乌黑的血,那团污血甫一落空中,便有一只漆黑的无形之物,急速的向远处窜去,瞬间靠近了墨海树的所在,被他一把抓在手中,遽然消散,再无踪迹,而雷右旗的脸色,也旋即变得灰白怅然,生机行将消散。 “雷兄!” 江枫赶紧输入一缕灵力,却感到雷右旗体内一片空虚,仿若躯壳,似乎被方才的那诡异狰灵,在身体内部破坏了所有……原本承诺在一旁观战的墨海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暗中下了杀手。 “呵,我们……中计了。小白,记得替我……报仇。” 雷右旗捏着江枫的右手,陡然没了力气,江枫只觉得对方似乎用最后一股气息,将一缕意念注入了自己的识海,只是那团莫名其妙的物事,眼下并没有时间去研究。 一命换一命…… 这句话好熟,江枫的心陡然变得冰冷无比,阵阵恶寒如芒在背,纵使阳光再炽烈,也不能融化分毫。 曾经并肩作战,敢于把后背交予对方的“乌衣”小队队长,地级修士雷右旗,就这么死了。 与此同时,苏黎清之外的所有修士,身形变幻,连同孙宝泰,再次将朴铁信围了起来。而铁三泉和墨海树,则把怒忧参半的廖神苍,限制在一旁,无法加入战团。 “江掌门,为了不必要的损伤,我建议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苏黎清笑容不减,似乎已经遗忘了己方修士和雷右旗的死,“你意下如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合二为一 片刻之后,江枫已在地级修士孙宝泰的治所。 这里山峦耸立,风光还算秀美,除却有些微冷之外,倒也算是一处清静所在,人工构建的小灵脉覆盖范围不大,但凡离得较远,灵气便会迅速变得稀薄,上官博良帮助自己在浅山宗构建小灵脉,江枫一直未能亲身体会,如今,在这里倒是先一步尝鲜了,江枫心中不禁自嘲道。 举目四望,魏国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而今却是一块伤心地,雷右旗因自己而死的悲痛再一次泛在心间,不免有无数惆怅涌来,让江枫呼吸之间,也隐隐有痛楚于胸。 嗨,是自己的错啊,江枫不禁感叹自己过于轻信锐金门李煜风的一句承诺,想着“一命换一命,左右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事,如今却换得朋友雷右旗身陨道消的结果。 压下心中的阴郁,举目四望,这处足以容纳六七十人的营帐,同样为临时搭建,灰蓝泛白的遮雨布之上,繁复的布置着十几道尺宽的红绸,彼此相互交错,不知道组成了何等形状。 江枫此时无心去数这红绸到底有多少道,或者思考为什么此营帐会装扮的如此突兀,他现在名义上是苏黎清的客人,实则是被限制自由的囚徒,在自己身后,朴铁信一样受限于四名同阶修士,不过在他摆明了北剑门长老的身份之后,倒是没有被再次为难。 冷听涛也在四人之中,江枫尝试与他暗中联络,不过对方躲闪间非礼勿视的眼神表明,现在并不是交流的合适时机。 暗叹一声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但凡仍有性命在,就有一线希望尚存。在一名玄级的指引下,江枫进了营帐,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正坐在主位,一样的青衣长衫,一样的儒风扑面,但江枫的心绪,却与当初与对方初见时迥异。 人生若只是初见。 江枫旋即想起了这样的话,只是这句话适合苦恋之人,而他和苏黎清,目前来看,似乎是“相杀”的局面。 寒山会谈时,两者身为两宗掌门,不过是关联不多的过客,如今,却成了主人和囚徒,造化弄人,想不到旦夕之间的决策,便可成就云泥之分。 “江掌门,坐!” 与平素的厅堂相见分坐两边不同,此间的布置,更适合围坐,苏黎清所指,就在自己身边数尺,中间间隔一人,故此并不与苏黎清四目相对。 江枫也没客气,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逆来顺受便是,而且苏黎清所指位置,并非此间地位最差的位置,更没有羞辱之意,至于苏黎清有什么条件,提出来便是。 “苏掌门可以讲条件了,到底如何,才能放过我的朋友,另者,此间之事,与灵笼商会并无瓜葛,他们也没有助我出手,还望苏掌门准许他们离开。” “灵笼商会我自然不会为难。” 苏黎清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叠起,慈眉善目的颜色更浓更厚,“我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合作意向,邀请他们东方会长亲自来金城派一叙。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只是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同心合作而已。这一点,无需江掌门你担心,今天,主要还是讨论浅山宗的事。” 浅山宗的事?江枫心中一惊,浅山宗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你抓了我的把柄,可以为难浅山宗么,有宗法制保护,我又是孤身犯险,任凭你舌灿如花,也不能算我浅山宗入侵你金城派吧? “愿闻其详。” 本着一力承担的念想,想通宗法制仍对宗门有保护作用,江枫心中倒没有那么紧张了,苏黎清没有杀自己,又提及浅山宗,多半是想让自己出卖浅山宗的部分利益了,问题是,浅山宗穷山恶水,还有什么值得对方惦记的东西呢? “江小友,不要那么紧张。” 苏黎清换了称呼,又是一笑,伸手击掌三下,很快,便从帐外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圆脸短发,轻施粉黛,唇上的红彩,涂抹的有些仓促,杏眼星眸,目光略有深邃,待到瞥见江枫,便将额头略微垂下,两鬓微长的光亮云丝垂落,将其白皙的面孔掩成心状,微微一笑间,略有高耸的鼻尖,沁出点点微细的汗珠。 算不得美人,属于看起来还算舒服的中上之姿。身处囹圄之中的江枫,体内血气平稳,并未因此有什么波澜。 “我的三女儿,苏锦。” 嗯?江枫再一细看,发现此女面目,与苏黎清的确有细微的相似之处。再看原本帐中几名苏黎清的随扈亲卫,不经意间,已经知趣的提前离开了。 “你尚未婚娶,我今日便将女儿苏锦嫁给你,金城派和浅山宗,自此便合二为一,成为同一宗门,我已经和宗内诸位城主约定,待我百年之后,继承人将从外孙之中遴选,所以,说起来,此事对你也甚有好处。” “恐怕此事……我不能答应。” 江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脱口而出,这短发女子进来时,江枫尚有 些好奇,待到确认了身份,心中便知道事有不妙,而当苏黎清提出两宗“合二为一”时,江枫心中便起了轩然大波。 苏黎清这是要借嫁女之名,吞并浅山宗,自己怎么可能答应,方才还在想有宗法制保护,你能奈我何,如今苏黎清却另辟蹊径,找到一条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达到目的的捷径。 “放肆!” 苏黎清脸色转瞬即变,“江枫,你今日潜入我金城派盗宝,又杀我金城派修士,我没有计较,反而以德报怨,将女儿嫁给你,你难道不知道感恩么?” “苏掌门,此事乃我一人过失,关浅山宗什么事?” “难不成,你愿意为此抵命么?” “贱命一条,你拿去便是。” 江枫决定硬抗,他笃定苏黎清不会杀自己,方才的方案之中,最关键的莫过于吞并浅山宗,而杀了自己,他还需要从长计议,方可针对新掌门设局,而直接用战争手段吞并,还需要等将近五十年,这显然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你无权反对,事情就这样定了。”苏黎清紧绷的脸突然散开,重新恢复了平素温润的颜色,轻笑道:“你自此就留在金城派,待我传檄周围宗门和你浅山宗,这事情便由不得你了。你最好听话,否则仅凭北剑门的身份,可保不住你的那位朋友。” “你……”江枫想不到对方竟然用另一位朋友朴铁信的性命相要挟,原本还要抗拒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先忍一忍,江枫心中暗忖,只需想办法离开,到了浅山宗地界,你能奈我何,说我盗宝杀人,有何证据?大不了一赖了之便是。 “锦儿,你们夫妻俩交流一二,为父去去就来。”苏黎清呵然一笑,未把江枫的反对和小算盘放在心上,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听见营帐之外他发号施令的声音,想必已经派出各路信使,昭告四方。 嗨—— 江枫长叹一声,双眉紧锁,苏黎清这种做法,让他一时间没了主意,那名曰“苏锦”,高江枫半头的女修,也不发一言,不声不响的盈盈坐了下来,距离江枫不远不近,恰好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 营帐外的声音渐渐远去,但三股强者的气息,仍在附近游弋,苏黎清既然想要将江枫困在金城派,自然不会撤去该有的戒备,倘若让他轻易逃离此间回到浅山宗,一切便不在他掌控之内了。 “我听说,你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位夫人?”还是对面的苏锦先张了口,她的声音清爽,既不显得文弱,也没有锐利的气息,但也说不上温婉,反倒有些高傲的味道。 “算是吧。” 江枫用余光瞟向对方,只发现对方白皙的脸颊颜色未变,他也不知道苏锦所指到底是何人,邱真真乃是掌门夫人的传言,在浅山宗流传甚广,即便远在力宗的余小曼也有知晓,想必但凡有心之人,多半也会打探得到。 即使对方所指并非邱真真,那么刚刚觉醒的郑可仪,也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夫人了,只是没有举办大婚仪式而已,囿于身份的差别,郑可仪也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故此即便在征伐达旦之后,也从不提及此事。 倒是个懂事的可人,想到这,江枫心中不禁游离出一股暖意,显露在脸上,更像是一副幸福模样。 “那你娶了我,她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 无论对于自己的女人,还是心仪或相识的女人,江枫从未想过用这个词汇来对待,他固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柔情,但也没有辣手摧花的狠戾,要说态度,他更喜欢用“中意”、“欣赏抑或“忌惮”、“无关”来区分对待。 “我没说要娶你,是苏黎清……是你爹逼我的。”江枫直话直说,他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要高攀,事实上,方才这女修也应该很清楚自己的态度,那种高傲,多半是与生俱来的身份导致的。 “我也得听他的。”苏锦瞟了一眼江枫,面色清冷,毫无表情的问道,“如果你不听他的,会不会死?” “现在还不知道。” 江枫眼眸游动,想着这其中的种种关节利害,反复思量逃离此间的方法,但困在营帐之中,短时间内似乎别无他路,再观这位女修并不热心的态度,似乎对于这场婚姻也无多大兴趣,旋即有了个主意。 “你应该有意中人吧?” “没有……我们姐妹六人,只有四妹和六妹才有意中人,我么,现在还没有,不过我喜欢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那种,不是你这种类型,怎么说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地级修士,就符合我的标准,不过他身上的那件红袍,实在是太土气了。”苏锦娓娓道来,鲜明的态度,倒是让江枫刮目相看,他本以为她只是个态度高傲,但对掌门父亲的安排听之任之的公主,但未料想,这倒是个敢于当众表明心迹的女中豪杰。 “那不如……” “你是说想让我偷偷放你走么?”苏锦却露出得意的笑,“你想的倒是美!二姐告诉我,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不一定会更好,所以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是王道。” “……” 话说这是什么二姐,怎么是这般教导法,江枫心中一阵无语,不过想要动员对方反对这场婚姻的打算,算是彻底落空了。 “我如果嫁给你,并且能说服父亲不合并浅山宗,是不是就算是浅山宗的女主人了?” “你能做到?” “不能。” “那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提起女主人,江枫倒是想起浅山宗四代掌门江子澄的夫人林氏,当时江子澄身体抱恙,林氏以掌门夫人身份,执掌宗门多年,待到四代亡故,五代掌门继位时,还因为此事起了不少风波。这苏锦提及此点,想必也是有些从政的念想,只是你这灵级层次的修为,似乎低了一些吧。 至少要像御风宗的掌门慕芊雪那样,达到地级,方能执掌号令一方,江枫心中暗暗想到,不由自主的打量起苏锦来,想要看看她的法相,到底为何物。 ………… 御风宗,垂拱城。 刚刚从霜居城回归,凌飞度便独自进了密室,随即打出数道隔音符,封闭了此间,随后,他手中多了一枚苍白的骨质小盾,那圆形带有两只尖角上扬骨刺的盾牌中央,有一团漆黑的缓缓旋转的黑气,正是之前凌飞度得自峡谷遗迹的器灵“瑶冰”。 “瑶冰,我已经按你所说,取回了所有存放在寒山派地界的传承,如今,是时候完成你的承诺了吧?” “这是自然。”被嵌入骨盾的‘瑶冰’声音略带铮鸣,“太上掌门凌之云的承诺呢,他怎么看?” “如果我承袭掌门之位,他不会反对,并且会说服其他家族。除了慕芊雪的师兄刘粲然之外,想必宗内地级的修士,不会有人反对。” “这个无需担心,慕芊雪和你的阿茹灵魂融合之后,短期内,只要没有切肤的接触,外人很难看出慕芊雪的变化。” “我希望在大婚之前,你能将两人合二为一。” “我懂,你们男人,总是对于完美的事物,心有执念。”瑶冰阴鸷的笑了笑,“如果那样的话,就必须提前运回阿茹的身体,过去还好,但如今那里已经是锐金门的地盘,你打算怎么办,孤身独自前往么?” “我或许需要一场交易。” “御风宗现在处处与锐金门为敌,而且你也刚刚得到情报,金城派愿意配合锐金门,封堵我们南下的商路,这种情况下,你与锐金门私下交易,一旦被慕芊雪得知……” “放心,我会尽快回归霜居城,避免她生疑,事情我会让别人去做。在此之前,你最好好好回忆一下,需要的那些五百年份以上的药草,是否存在替代品,它们中的大部分,现在已经很少被丹师们所用。” 凌飞度没给“瑶冰”继续说话的机会,快速收起骨盾,转身便出了密室,这个与锐金门交易的人选,他心中早已选定心腹古传福,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假借那枚金丹成就地级,如果成功了的话,锐金门一行对他来讲,才更安全,倘若他都无法办到的话,那么就只能借第三方来游说此事,话说周边宗门,谁更合适一点呢?细数但凡自己有所接触,又没有在两宗之间选择站队的,便只有浅山宗了吧。 只是那个浅山宗,不止实力贫弱,就连掌门江枫,修为境界也太差了点,对于周围宗门的事务,似乎没什么话语权的说。 ………… 金城派,孙宝泰治所的临时营帐内。 正要动用“分相术”的江枫,突然感到周围灵力,毫无缘由的震荡了片刻,随即又安稳下来。 怎么回事? 是附近小灵脉的问题么?他不禁有如此猜想,但数息之后,再没有其他异象发生,他便也松了口气,转眼匆匆一瞥,便已经看清了苏锦的法相。 这名苏黎清的三女儿苏锦,灵级五重的修士,法相乃是“凌霜银桂枝”,名字虽然好听,法相的样貌也如冰雕玉琢的桂树一般晶莹剔透,甚是美观,但实则属于没什么用的废法相,勉强算是灵植类的一种,怪不得身在金城派掌门家族,修为还难有进境。 “你看什么?” 见江枫盯着自己看了一眼,随即表情变得有些惋惜,苏锦不禁打量起自身来,同时用怀疑的神态,同样打量起江枫来。 江枫正想着如何错过这个话题,却感知到苏黎清的气息再次迫近,就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苏锦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嗯? 苏黎清对于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愣住了,但他只是一笑,“看来你们谈的不错,进展很快。既如此,我们抓紧时间,速速把事情办了。你们跟我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过稚嫩 外面天光有些晦暗,层层叠叠的灰白积云不知从何处聚来,本来炽热的阳光被尽数遮挡,但对于苏黎清来讲,这些都算不得妨碍,他将江枫和女儿苏锦引到营帐之外不远处的一处匆匆结成的阵法之中。 “鸿运明光阵!” 苏黎清笑笑,道出了此阵的名号,“没什么其他功用,但可以用来祈求好运!”他挥手示意,原本立在远处的四名地级修士,便纷纷飞掠到他的近前,按照宗内的地位,分列他的左右,苏黎清一一为江枫介绍。 左手边脸色晦暗者,为双龙城城主左子蝉,右手边则为江枫认识的乐林城城主冷听涛,七盟风俗均以长者左手侧为尊,由此可见,左子蝉地位还在冷听涛之上,左子蝉背后,为黑水门故地的新主人孙宝泰,而冷听涛的后面,则为现任内门长老的刘家家主刘奎一。 廖神苍已经不见了踪迹,墨海树以及那名金丹同伴也并不在左近,想必已经得了苏黎清的手信,回灵笼商会汇报。 至于那名商会金丹梁普笙,则与金城派诸多玄级修士一起,互成犄角之状,看守着朴铁信,此时他的身上贴有三枚限制灵力的高阶封灵符,虽然并未受到特别对待,但想要逃走,恐怕也不是件易事。 “今日有诸位见证,我苏某人,把爱女锦儿嫁给浅山宗掌门江枫,事成之后,浅山宗将并入我金城派。” “我没同意。”江枫赶紧喊道。 “你说的不算,我们都听到你亲口应承了此事。”苏黎清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笑了笑,一旁的左子蝉更是上前一步,地级的威压瞬间将江枫包裹,甩出一枚高阶封灵符,贴在江枫的后背,顿时,江枫感觉周身的灵力似乎均被禁锢,再也无法自由流转,还未等他抵抗,另一枚符箓接踵而至,顿时,他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该死,竟然给自己使用“噤声符”这种无良手段。再看施展者,却是一旁的苏锦。江枫本来还能声讨几句,如今便连话也插不上嘴了,只能在一旁做一个看客,不过没有人限制他行动,他完全可以撒泼自残,但那除了丢人之外,毫无意义。 “恭喜掌门!”左子蝉第一个抱拳,“今日真乃双喜临门!” “恭喜掌门!”余下三人不约而同的贺喜,脸上同样洋溢着笑意,就连与江枫熟识的冷听涛也不例外,而一旁的苏锦,则趁着江枫灵力受控,再次抓住了他的右手,笑盈盈的躬身行礼,“几位前辈,锦儿今日嫁人,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呀?” “锦儿,休得胡闹,”苏黎清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纵情笑道,“不过说的也在理,为父已经为你提早备了一份厚礼。既然浅山宗已经并入我金城派,就是一家人,黑水门故地南部,就让江枫执掌好了,宝泰,你委屈一下,移镇浅山宗的大邑郡,执掌罗川以北的地界,如何?” “掌门命令,莫敢不从。” 孙宝泰面露喜色,浅山宗的地盘,比这黑水门故地,不知道强上多少倍,虽然没有像样的灵地,但百里沃野,至少养得了数万凡俗。虽然除掉江枫的计划被掌门暗中利用,他心中多有愤懑,但结果毕竟是好的。 你们这些混蛋! 江枫扭了扭,想要反抗,但却感到一股不小的力道将他控住,转身一看,还是杏眼圆睁的苏锦,“夫君莫要激动,父亲大人是为你好,怕你因庶务操劳过度,误了大道。” 哼!江枫知道眼下受制于人,愤怒毫无意义,但愤懑的情绪,还是难以压制。 “至于罗川周围,”苏黎清只是看了想要反抗的江枫一眼,嘴角微动,“城主的人选,三个月后再行定夺,在此之前,便由刘泗疆先行担任,不过浅山宗诸位长老的安抚工作,奎一,就交给你了,如何?” “是。” 刘奎一赶紧上前拜谢,虽然受封的是他的儿子,且仅是临时决定,但眼下和封给他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刘泗疆现在还是掌门苏黎清的女婿,如此一来,金城派的四位地级同僚,便都有了自家封地,虽然丰裕程度各有不同,但总算各得其所,原本宗内四虎竞食的局面,多少有些缓解,作为与宗内各方势力都有交接的存在,刘奎一对此深有体会。 看起来,金城派可以再团结一阵子了,他心中暗忖道,抬 头再看苏黎清,心头竟隐隐有些崇拜的滋味,没想到他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化解宗内潜藏的暗流,手段的确高明,至于那个被按在那里像木桩一样的江枫,谁叫你修为差,运气也差呢,他之前与这位浅山宗掌门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也生不出任何同情的念想。 弱肉强食。 不过他最懂苏黎清的意思,有封赏,自然也需要回报,如今掌门“牺牲”了三女儿苏锦,也需要自己补偿一二,想到这,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三阶下品法器,那是一卷绣着金线的红绫,“掌门,今日是令千金大喜的日子,奎一有一份薄礼,用来恭贺新人,祝他们大道有成,白头偕老。” “贺喜掌门。” 余下三人也因此会意,纷纷献上礼物。以孙宝泰为最佳,同样为一件三阶下品法器,而冷听涛和左子蝉则借口事有突然,抱歉了几句之后,各自献上十五枚三阶,厚重程度远不及刘奎一和孙宝泰,两人并非今日的得利者,想必这才是主因。 “好好好,你们有心了,锦儿修为尚未到玄级,你们倒是先为她准备了后续修行用的法器,”苏黎清将贺礼都收入储物袋,“锦儿,我先替你收了,待你大道有成,我再贴补几件法器给你,可好?” “多谢父亲体谅。”虽然四人的贺礼尽数被收走,但苏锦却不敢有任何造次,躬身行礼,“还请父亲赐福。” “忘不了,看来我的锦儿,倒有些着急了。”苏黎清笑笑,眼角的皱纹堆起,面色无比和煦的掏出三套金光灿灿的器物。 其一为挂满细密垂帘的项圈,那金玉镶嵌的垂帘,组成一幅鸾鸟和鸣的图案;其二为一套簪金镂空的护指,可分别佩戴于双手十指;其三,则为金玉相间,带有吉祥团花雕纹的细软腰带。 “三件各有寓意,前两件,让你的夫君替你佩戴,余下一件,便无需在此间展示了。”苏黎清放下器物,上前几步,看了看眼中似乎正在喷火,满面怒容的江枫,轻轻拍了拍他没有灵力护体的肩膀,“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受到任何委屈。我听说你还有些牵挂,给你半年时间,自行解决,否则我会帮你解决。作为贺礼,我会在云台城,帮你建一座高规格的小灵阵,不会误了你的大道。” “女儿代夫君多谢父亲。”苏锦拉了一把江枫,但却没有把“噤声符”拿下,只是把手中的金项圈递给江枫,用眼神示意,让其帮忙戴上。 戴?还是不戴? 江枫正犹豫着,苏锦却拽起他的手,辅助将金项圈掰开,灵力缠绕过去,强行裹挟着江枫的手,将那金项圈托起,而她则低头,短发垂落,迎上那金项圈,随后一声轻扣,戴在细腻白皙的颈上。 “多谢夫君。” 苏锦笑笑,右手又拈起一枚护指,想要故技重施,江枫却强行挣脱,自己拿起了护指,将苏锦的左手抓住,一一逐枚戴上。 这个该死的女人! 江枫有心发泄心中的怒意,手上故意用力,他能感知到苏锦指尖的痛,不过她脸上始终挂着盈盈的笑意,仿佛那便是幸福一般。 这个女人,不仅该死,还很可怕。待到第六枚时,江枫已经放弃了心中的怨念,手上的动作,旋即变得轻了许多。 都是强扭的瓜,何必互相为难呢? 现在正常的念想,不应该是琢磨怎么逃走才是么?他将最后一枚护指戴到苏锦的右手小指,赫然发现,这不入主流的小东西还挺美。 金玉相间的纳福腰带自然是无法在这里佩戴的,苏锦拿出一枚纳戒,将那腰带放入其中,转手交给江枫,以示对夫君的尊重。 于是便礼成。 趁此机会,苏黎清将早已备好的协议摆放到一处朱漆案前,文书早已写好,似乎用词都经过仔细的斟酌,可见早就有所筹划,一式两份,一切只等江枫提笔留字,并留下灵魂印记。 “江枫,余下便看你的了。” 苏黎清已经不再称呼江枫为掌门,在他的心中,浅山宗已经是昨日的事,为了方便他留下灵魂印记,他眼神示意,左子蝉便将江枫身上的封灵符和噤声符一并除去。 灵力再次充溢周身每个角落。 江枫活动了下筋骨,眼角余光看了看四周,发现四外守卫毫无死角,根本无法逃 脱,“苏掌门,即便我今日署名,留下灵魂印记,浅山宗的诸君,恐怕也不会遵从这份协议。” “那是我的事。”苏黎清对此十分淡然,“我相信奎一的能力,也相信金城派的实力,对于你宗门的那些长老子弟而言,这是件大好事。” “七盟的一些隐秘,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更强大的金城派,才能更好的抵御这场风雨。我这话,你可懂得?” 风雨? 听闻此字眼,江枫心中微动,苏黎清所指,难道是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也对,自己都能提前侦知这种变化,作为七盟最大妖宗的金城派,怎么可能在一旁安然沉睡?一直以来,恐怕自己都过于自信了,自信到以为自己更了解未来的局势,而其他人却蒙在鼓中,也包括对于自身连横手段的自信,误以为锐金门会因为与金城派并无瓜葛,而接受自己的利益交换,以致酿成今日之错。 嗨! 相比承袭掌门之位数十载,在众多玄级和数名地级之间起舞的苏黎清,自己还是太过稚嫩了些!一念及此,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神伤,不过旋即释然,这些积累,并非一日之功,倘若还有机会,自己早晚也会同样如此老道。 然而,还有这样的机会么? 江枫本想拖延一二,不过显然苏黎清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他和煦温润的眼光渐渐变得严厉,这种情况下,为了自身性命,还是签了为好。 他正要提笔,却感到周身又一阵灵力波动,周身并不充盈的灵气,仿若潮水一般,急速向南方涌去。 嗯? 附近几人也旋即一同向南望去,但见数十里外,空中那卷积的灰白云层,越积越厚,不断下沉,在那云层的中央,数道粗大的金光闪电,正郁结纠缠在一处,蓄势待发。 那是什么? 在场诸人,无不心生疑问,还未等几人探讨,那雷光已经化作一枚近乎百丈大小的雷球,刺破虚空,直奔下方威压而去! 几息之后,整个山间,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更多从周身各个角落涌出的灵气,化作尺寸不一的湍流,直奔那雷球下坠的地方而去,几人袍服烈烈作响,营帐附近那些旌旗、物资,甚至地表的大小碎石,都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向那雷球下落的方向散乱飞去。 轰! 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耳畔,数道光华却从那落点之处,反向激发而出,穿透云层,直奔天际,那里,第二枚雷球,似乎正在凝聚。 啪! 苏黎清手中灵力绽放,化作一根粗大的苍白纽带,一把抓住了行将飞走的协议,一把塞入江枫的手中。 “签了它!” “我……”天有异象,必有大事发生,江枫心中正想借此变故拖延一些时间,没想到苏黎清却没有忘了此中关键。 “不想死就赶快!” “好。”江枫见苏黎清面色不善,知道无法避免,虽然这突然的变故吸引了众人注意,但也仅仅是远远关注而已,身侧的几名地级修士,更在意的,仍然是这纸能将浅山宗合并到金城派的协议。 笔墨早已经被方才的劲风掀飞,不知踪迹,江枫只能先留下灵魂印记,当然,同凡俗相比,这才是修士最在意的凭证。 浅山宗,就这么完了么? 那一刻,江枫真希望宗内未来能有人跳出来反对自己,说自己不配当掌门,只是像岳溪山这样的人物,早已经没有了。 心中暗叹一声,手中灵力绽放,在那协议之上,以最慢的速度,铭刻上自己的气息,倘若时光能够在此停留,那该多好。 就在此时,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那雷球落点处急速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体表无数黑雾乍起,化作千百条细长的手臂,飞向那云端,一把抓住了那还未成型的雷球。 周身的稀薄灵气再度激荡,被那黑影吸纳而去,半成型的雷球,在空中兀自挣扎数次,却抵不住那身影的无数手臂,被稳稳的抓起,擎在空中,随后,那千百条手臂一同发力,将那雷球,遽然投射向北方。 嗬! 江枫只听见一声疯狂的低吼,仿若心灵深处的猛力撞击,那硕大,裹挟着无数威能的暴烈雷球,已经直奔自己这方而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强者之争 这家伙是谁? 苏黎清在冲涌的灵力乱流之中定住身形,见那雷球向这边袭来,喊了一声“躲开”,便率先飞身而起,转瞬间便浮在空中,数道遁光接踵而至,在场诸位地级和助拳的人族金丹,眨眼间都已经凌空悬停,袍服间灵力鼓动,将肆虐的乱流逐一轻松化解。 那身形浸在黑雾之中的修士,给江枫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此间距离那人尚远,尽管雷球速度也极快,但对于玄级的江枫来讲,还有足够的时间应对。指尖凝出些许灵力,将那还未彻底成型的灵魂印记抹去,一把将其甩入储物袋,随即身形急动,奔向还受制于“封灵符”,无法躲开的朴铁信。 仓促之间,看守朴铁信的修士,并未在意他的生死,但江枫却不能这么做,灵力微弹,将数枚“封灵符”摄取收入囊中,朴铁信早已蓄势待发,一把拽住江枫,想要趁此混乱的机会,逃离此间。 但苏黎清在这关键的时候,似乎提早想到了这一点。他手中扔出一件半尺见方的银丝绢帕,那绢帕随风而长,迅速变幻成数十丈见方,如硕大的遮盖般的绸布,向还未飞起的两人罩去,而那布满诡异花纹的绢帕之下,无数的银丝仿若冬日雾凇般根根垂落,待到接近二人时,又纠缠成细软的繁复绳索,向两人绞杀而去。 朴铁信在方才的斗法中,不少法器都被损坏,加上被封灵符所控,体内灵力枯竭见底,空有一身修为,而今遇见如此阵仗,片刻之间,竟然没有合适的方法应对,只能硬撑起手中长剑,同时动用仅存的灵力,急速拽着江枫,想要逃出这银丝绢帕覆盖的范围。 这样不行! 江枫迅速有了决断,心如电转间,急速向前,一把搂住了还未逃离,寻找遮蔽物避祸的苏锦,兔起鹘落间,将其带入那银丝绢帕的范围。 苏黎清投鼠忌器,仓促之间只能收了绢帕,同时和准备动手的孙宝泰,刘奎一聚在一处,隔空喊话,“江枫,你想用我女儿要挟我么?” “不敢,不敢。我只是怕那雷球伤到你女儿,赶紧收了这绢帕吧,这法器看起来比雷球还要危险。”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江枫手中却不敢放开苏锦丝毫,给朴铁信一个“稍安勿躁,择机行动”的眼神,御起“逆风如意飞舟”,将朴铁信和苏锦拉到飞舟之上,他倒是想挟持苏黎清的女儿逃走,但他心中了然,即使有人质在手,他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虚弱的朴铁信轻松离开,他现在需要点时间,等朴铁信先恢复一二。 “哼!” 苏黎清重重的哼了一句,他倒是想快点将江枫和浅山宗的事情处理好,但那雷球却已经近了,方才匆忙之间,竟然忘了女儿苏锦只有灵级,并不能独自驾驭法器飞到空中,还好及时发现,没有铸成大错。 苏锦却没有反抗,只是皱了皱眉头,便不再说话,虽然她之前说过喜欢朴铁信这样身材的男修,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却没有看朴铁信一眼。 轰! 耀眼的雷球在一里之外的山峦处陡然爆炸,无数碎石乱溅,细碎的粉尘四处飘落,刺目的光芒一瞬间遮罩了此间所有,那本来高耸的山头,也被削低了一半有余,就连营帐附近的山体,也被撕开数道宽达数尺的裂缝,整个营地中都一片狼藉。 好在众人事前早有准备,早已祭出各色护罩,加上距离雷球爆炸中心还有一段距离,除了一些凡俗仆役,并没有人受伤。爆炸的冲击波,也迅速驱散了空中越压越低的铅云,天空碧蓝如洗,那黑影却在空中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着此间种种。 他似乎早就感知到了苏黎清等人的存在,身形扭曲,几息之间,便到了众人附近。黑烟逐渐散去,露出一副苍老的面目来,但却不像是自然老去,更像是因为修炼所致的临时气虚血亏之状。 然而他的气息很强! 就同在雪岛拍卖会的那名元婴修士的气息一般无二,凝实而浓烈,无形而锋芒毕露,只是额外充斥着死亡邪秽的味道,此人乃是妖族,或许,这就是伪天级修士? “恭喜前辈晋升伪天级,不知有何指教?”作为此间地位最高者,苏黎清第一个说话,见多识广的他意识到方才乃是晋升伪天级,对抗天道的异象,只不过眼前这名修士,似乎名不见经传,不知是何来历。 “你等是金城派的修士吧?我乃万禹亭,此间的新主人。” “不知道前辈所指是何处,此间似乎已有归属。”听闻“新主人”字样,苏黎清登时明白了对方开宗立派的意图,“此地向南,均是大魏国的地盘,而向北,则是我金城派领地。”虽然修为有些许差距,但苏黎清并未因此胆怯,己方有数名地级修士在场,对方新晋伪天级,即便短暂交锋,也可以周旋片刻 ,全身而退,只是倘若此人想要在此间新辟宗门的话,那么金城派,就要多一个强邻了,只是不知道,除却他一个高手之外,是否麾下有足够多的低阶修士。 万禹亭? 听闻这个似曾听闻的名字,江枫陡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之前制造“魔影之灾”夺人金丹的万老魔,从方才此人身上外泄的气息来看,的确有些相似。 对,没错,就是他! 曾经远观过万老魔的江枫,很快便笃定,这两者是同一个人,只是未料想,这个昔日耸人听闻的夺丹魔影,竟然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按照之前况书才提供的情报,以及自己曾经的占卜,陈昆和柳烟萝二人,也同这万老魔在一起,只是不知道此时,他们是否就在左近? 念及此处,江枫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 “以此条山脉为界,向东向南,直通海边,附近十五城,尽为我‘清禹宗’地盘。”万禹亭目光淡漠,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他也注意到场中窥视他的无数目光,但有一人的气息,让他感到与他人迥异,目光不禁扫向那里,却发现是站在飞舟上的三人。 一名地级,一名玄级,和一名灵级女子。 真是奇怪的组合。 他本以为蹊跷之处来自于那名气息不稳的赤袍地级修士,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那诡异不可言说的感觉,似乎来自于那名玄级。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难道此人身怀异宝? 万禹亭正要将江枫擒住询问,却听见远远的空中,一个悠远,宛若洪钟的声音传来,“道友在此开宗立派,问过我天音寺的意见了么?” 那声音越来越近,在耳边不断回响激荡,仿佛身处空旷静谧的密室之中,待到几息之后,一个布袍身影,已经悬浮在空中,虽然距离众人尚远,但抬头望去,似乎有一副洞察心机的目光,在每个人心头窥视。 这人年纪不大,灰袍破旧,与万禹亭用妖气凝成的黑色战甲迥异,身体更是没有任何锤炼过的迹象,更像是肥头大耳的凡夫俗子,除却胸前一串璞玉雕琢的无华珠链,似乎身无长物,黑发蓬乱如巢,但圆脸却很清净,修为内敛无尘,但在场但凡玄级以上修士,都能体会到此人并非普通修士,而是一名真正的元婴。 “同光?”万禹亭的身形转瞬间消失,出现在这灰袍人对面两丈处。 “原来道友知晓我的法号。”来者呵然一笑,手中多了一串细碎的灰木手串,“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天音寺,也了解魏国三宗分立,各取其地的约定,最近在附近诸城游走,招纳修士的狂徒,背后之人便是你吧?” “正是在下,有何见教?” “无他。”同光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如果道友想要开宗立派并且拥有册封文书,我天音寺可送你一座繁华滨海之城,连同不罗山的灵地,权当是交个朋友,结个善缘,但道友想要更多的话,恐怕恕我天音寺,无法继续让步。” “那便是谈不拢了,实力说话吧!” “善。” 同光的身影连同这个字一同消失,与此同时,无尽佛音,声声入耳,即便自我封闭,隔绝听力,也一样无用。附近数十里的空间,仿若被一金光护罩禁锢一般,除却这声音,都变得了无生息。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除非几名修为最高者,都隐隐感觉两股战战,不能完全维系身形,修为低下者,更是四目无神,直接跪坐下来,仿佛在祈祷宽宥净化一般。 “小伎俩!” 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的万禹亭,手中旋即多了一把硕大的铁石弯弓,奋力拈起弓弦,却并未用箭,而是在手中凝出一道锋利的红光,以光为箭,陡然射向空中。 轰! 那红色的光芒前进了一里之遥,便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屏障,在光芒与这透明屏障的相接处,那串原本被同光攥在手中的灰木手串,与这红光磕碰在一处,激荡起层层有形却难以捕捉的涟漪。 一时间势均力敌。 万禹亭手中便多了一杆银光长枪,锐利的枪头却并非普通形制,五支同样的枪头虚影在其周围流转,泛着点点寒光,随着他身形激射而出,同光原本消弭的身形,也在半空中突然出现,手中多了一枚尺长的金刚杵。 一寸长,一寸强,同光深知这一点,故此他并未与万禹亭正面交锋,而是将那做工古朴,甚至有些粗陋的金刚杵立在身前,同时体表灵力绽放,凝成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将他稳稳托在中央,那金刚杵随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直到化为三十二之数,才稳稳停歇。 同光右手一招,金刚杵的虚影便如移巢蚁群般首尾相接,成为一条绵长的软鞭,无需分心操控,那软鞭仿佛可以自行找 到对手一般,向万禹亭抽打而去。 啪! 那软鞭每每打在空中,都会击破虚空,凝练的灵力似乎借此缝隙,从虚无之中倾泻而入,被那金刚杵联结而成的软鞭吸收,令其变得愈发强力坚韧,几番之后,那软鞭猝然一分为二,成为两条略细的软鞭,而同光本人,身形模糊,化为背靠背,盘坐在莲花上的两人,四目紧闭,双手合十,低喝一声: “伏魔!” 那两条软鞭迅速激荡,再次分裂,不断延伸,扩散,伸张,化作覆盖周围近百丈的数根软鞭,无差别的上下飞舞,将其周身,化为攻防一体的牢笼! 万禹亭靠近的身形,瞬间被击溃消散,化作并无实体的黑雾,只有那杆银光长枪,兀自张开了蓝光水波样的结界,将那无处不在的金光抵御在外。黑雾散去,万禹亭的身形不知所终,江枫正思忖着他的去向,却听到突然一声惊叫从后方传来。 一名金城派的玄级修士,身上陡然浮现出无数黑雾,迅速淹没了他的面目,还未等他挣扎,已经化为一团异形的髑髅,直奔空中的同光而去。 嗯?故技重施? 在真武城见过万老魔出手,转化灵傀的江枫旋即有了觉悟,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移步数丈,隐隐远离了金城派众多低级修士。 果不出江枫所料,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只是此番并非一名玄级,而是数名灵级修士,须臾之间,八团黑雾,接踵撞向了那同光操控的金光牢笼。 “宗内修士,速速撤离!” 苏黎清见手下人吃了大亏,赶紧命令众人撤退,他本想带领众人离去,但他和在场诸多同阶修士一样,不愿意放弃近距离观战的机会,毕竟对他们而言,无论是伪天级,还是元婴,一对一的话,并不能快速当场灭杀众人。 如果那天音寺的元婴同光能博得先机,苏黎清也不介意插上一脚,对那万禹亭落井下石,既增长历练,又能示天音寺以好,对日后商路的开辟,也大有裨益。 但贸然加入战团明显是不明智的,场中两人,还未倾尽全力。 但见那裹挟己方修士精血的黑雾,每次磕碰到那金光牢笼,都化为无数的尘埃,四处溅落,而那牢笼上的金光,也因此黯淡了许多,同光座下的片片莲瓣,因此受到些许污损,渐有凋零迹象。 银光长枪趁此机会,快速接近金光牢笼的中央,那五根在枪尖旋转的虚影存在,迸发出凛冽刺骨的寒气,接踵射出,虽然前者接连被那软鞭击溃,但后继者,却能因此继力前行。 叮! 最后一根游离的枪尖虚影,终于抵近了同光身前,他不得不睁开眼,手中多了一柄红黑花纹相间的钵盂,那碗口大的钵盂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枪尖纳入其中,表面随即变得冰寒如雪,他右手一招,两副身体重新合一,那已经被削弱了大半的金刚杵,陡然被其收入手中,还未等他躲开,那张开结界的银光长枪,却已经刺了过来。 咔! 银光长枪与金刚杵正面磕碰在一处,长枪的另一端,万禹亭的身影遽然显现,缠绕周身的黑气,更加血腥浓郁,尚有一团略小的凝实黑斑,在它周身兀自旋转,正是最初用金城派玄级修士炼化的灵傀鬼物。 缠绕鬼物的黑气在两人正碰的气流激荡下,纷纷退散,露出一对猩红的双眼,尖锐的獠牙,仿若寄存邪念的恶鬼一般,直奔同光噬咬而来。 “镇!” 同光并未因此邪物有半点慌乱,背后突然伸出一只额外的右臂,抓着那寒气还未散去的钵盂,对准那张牙舞爪的灵傀迎头拍去。 啪! 灵傀虽然被钵盂所伤,但却碎裂成大小两团,狡黠的绕到同光身后,黑雾变幻,重新合为一处,与此同时,万禹亭陡然在同光面前消失,与那灵傀瞬间换位,但见他凌空一抓,手中旋即多了一道三尺长的赤红光芒,直接向近在眼前的同光后背刺去。 同光似乎对此猝不及防,那只抓着钵盂的多余手臂只能迎上,同时快速转身,想要借金刚杵重新对敌,但突然之间,那被换位的灵傀,突然爆裂开来,数百道短小的赤红光芒,向行将转身的同光激射而去。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同光来不及应对,灵力疯狂注入金刚杵,那杵陡然变大,变成形状毫无美感的狭长盾牌,迎头就向那红光撞去。 红光却未因此消失,而是被那盾牌撞散,纷纷向远方的金城派修士袭来! 观战苏黎清一众,不知此红芒威能化去几何,纷纷撑开各色护罩,准备抵御这诡异的红芒,江枫却急速调转飞舟,向东猛然加速离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百药老仙 脚下“逆风如意飞舟”灵气激荡,江枫为此倾尽全力,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痛,再一看,却是站起来高自己小半头的苏锦,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枚还算锋利的匕首,正抵在自己腰间。 江枫不想理她,更没有多余的灵力激发护体,只能全力催动飞舟前行,朴铁信现下灵力仍然只恢复到了两成,眼下首要的目标,是务必先想办法脱离此处,待到灵力枯竭之时,再由朴铁信接力,方能维持远距离逃遁。 “调头回去!”苏锦低喝了一声。 “你杀了我就守寡了。”江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方才要不是我想着救你,你说不定和那些凡俗一样,都会受伤。” “虚伪!”苏锦一点不傻,杏眼圆睁争辩道,“你明明是想把我扣为人质!”言毕匕首又前行了半寸。 “结果是一样的。”江枫绕过她的视线,给朴铁信一个“你懂”的眼神,对方便果断的在其后脑来了一个手锤,苏锦瞬间瘫倒在飞舟之上,昏了过去。 “打晕的本事的确高明。” “散修的必备手段。”朴铁信望望身后,“现在入了北剑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反而有些生疏了,他们已经追来了。” “江枫,你以为逃的走么?” 朴铁信话音未落,耳畔就听到了苏黎清的声音,他和地级修士孙宝泰,已经一前一后追了上来,两人修为胜过江枫,脚下飞行法器更是不凡,尽管江枫抢先一步离开,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近。 江枫根本没有功夫耍嘴上功夫,飞舟之上,现在承载三人,速度无法更快,他便俯身一把提住苏锦,转身向后甩去。 “苏掌门,把女儿还给你!” 苏黎清却没有去接,而是甩出一叶桃木扁舟样的法器,缠上一股灵力,直奔苏锦,那飞舟迅速托住苏锦,稳稳的下落,之后缓缓向后方飞去,那里正有几名跟上来金城派修士,远远缀在身后,领头的正是赵云雷。 不过因为此举耽搁,苏黎清的动作便慢了三分,与江枫的距离,无形中又多了半里,如果不是不能击杀江枫,他倒是有数十种手段对付他,但想要拿到浅山宗的地盘,还非得他这个“活”掌门配合不可,好在江枫不过一介玄级,苏黎清自忖能在一炷香之内,轻松追上对方,并生擒此人,至于那个赤袍地级修士,只要他不捣乱,放他一条生路也没什么问题。 再不济,如果真的追不上的话,杀掉江枫也是个选择,至少会让浅山宗乱上一段时间,方便浑水摸鱼,只是会麻烦很多,他心中迅速有了决断,却陡然感受到一丝异常。 嗯? 手臂之上突然传来一阵酥痒,点点绿斑在肌肤之上,在袍服的褶皱处,在护膝的缝隙中,突然呈现,并如种子浸水萌发般,迅速伸出无数新绿的藤蔓,缠绕在周身各处,这藤蔓并无任何杀伤力,却让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臃肿,灵力释放受到干扰,飞行速度因而下降了不少。 这是什么东西? 他转头一看,孙宝泰的身上,也同自己一般,只是他身上不断迸发出丝丝血气,似乎更能助长这藤蔓的滋生,因而相比自己的境况而言,困扰更大,速度减缓了更多。 是谁在捣鬼? 苏黎清顾不得思虑太多,趁着手臂仍然活动自如,迅速拈起一大把二阶火爆符,祭起灵力护罩,一把甩在自己身上,那无数不在的藤蔓,瞬间被烈火吞没燃尽,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哼!些许小伎俩,怎么阻挡我? 苏黎清再一次加速,捏碎一块三阶火系灵石,手臂上一件法器橙光乍现,速度又快上了三分,数十息之后,便补足了方才因诡异绿藤困扰,被江枫超越的距离,只是那孙宝泰,似乎因为身上血气的原因,落在了后面。 数里之外,一身绿藤的陈玄青从一处还算茂密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看向远远天边变得愈发微小的黑点,自言自语道,“江枫,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形势有变,我这也不算失约,可以向左使大人交代了。” 不过那个金城派修士孙宝泰,身上似乎有些诡异的东西,竟然能与我这绿藤共生,相互促进,倒是件对我有用的宝物。他心中反复掂量了数次,又向远方高空中仍在缠斗的万禹亭和同光看了看,最后还是止住了贪念,没有出手,身影逐渐融进那灌木丛中,阵风扫过,那灌木丛中便像少了些什么一样,恢复了正常。 距离越拉越近,苏黎清的面目再次清晰起来,左近下方,似乎仍是金城派和魏国相接的地盘,不过只要超过这里,进入碧云宗,或许就有转机。 耳畔风声呼啸,江枫的灵力渐有枯竭迹象,不过有丹药的补充, 还能撑上片刻。 “朴兄,今日真是拖累你了。” “哪里的话,不可能事事顺利,我做散修多年,这个觉悟还是有的,这根本不算什么危急时刻,不过,如果那几名修士最开始围攻的是我,恐怕我也凶多吉少。” “嗨!”江枫又想起雷右旗,不禁叹了口气。 “旦夕生死,修道者有这个觉悟,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既然你执掌一宗,回头想办法找到他的家人后辈,善待一二便是了。至于对付金城派,想必短期内也毫无办法。” 执掌一宗? 倘若今日如果真的被苏黎清抓住,恐怕就不能执掌一宗了,想到此间,江枫再次回望,发现苏黎清已经再次迫近了许多,只是那一同追来的孙宝泰,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有他一人追来,或许还有机会,不过看起来,苏黎清暂时还不想杀自己,想必活着的自己,对于他来讲更有价值,正思忖着还有什么手段能加速逃离,眼前的景象却突然一阵扭曲,各种色彩,杂乱斑斓的混在一处,在视野之中忽远忽近,清晰又模糊,让人目眩神离,恍如坠入无底之洞。 这是什么情况? 江枫只听到身侧的朴铁信一声“小心”,“尖啸护符”更在冷却之中,根本无力阻止躲在暗中的疑似敌手,便一头昏了过去。 ………… 百里之外。 “三小姐,您醒了?” 苏锦恍惚间听到一个男修的声音,下意识的挪动酸痛的身体,努力的睁开眼,却发现四五个陌生的面孔,她下意识的向后退却,突然发现这些人都穿着金城派的袍服。 哦,原来是自己人,额头的细密冷汗瞬间止住,并未凝成下落的汗滴。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袍服,发现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 两个简单但却至关重要的问题旋即涌上心头,对了,之前我用匕首威胁江枫,让他调头回转,后来便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印象中我不是应该在他的飞舟上么,而眼下这桃木扁舟,明明是父亲的。 “我怎么在这?”既然周围都是金城派修士,想必他们知道一些内情。 “哦,三小姐,你是被人从飞舟上扔下来的,然后掌门便用这件法器救了您,我们原本跟在掌门身后飞掠,但看您急速下坠恐有危险,便护住了这桃木扁舟,并一直守候到现在。” “扔下来?谁敢扔我下来?”苏锦本想道谢,但想起来这些人都是宗门的子弟,父亲的手下,无需如此。 “是……” “是谁?” “是您的夫君江枫。” 嗯?该死!这厮还真是狠毒,竟然扔下我不管不顾,我不逼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扔下我!简直是绝情!渣男! 苏锦心头猛然火起,一个跳脱站了起来,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事情不对,父亲之前已经在营地对外宣称,江枫娶自己为妻,而今江枫为了逃跑,竟然把自己从飞舟上扔了下来,这可是件丢脸无比的事,要是在宗内传开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是怎么掉下来的?” “三小姐,是江枫扔……” “我说,我是怎么掉下来的?”苏锦加大了音量,再次打断了那名玄级修士,看他正经而又懵懂的样子,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 “三小姐,是江枫扔……”那修士还想继续说出真相,却发现苏锦一直在瞪着他,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对啊,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被自己夫君扔下不管,真是够丢人的,三小姐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实情,领会了这层意思,他赶紧说道,“是三小姐你突然晕倒,不慎掉落下飞舟的。” “嗯,很好。”苏锦理了理额前短发,盯着这人和他的手下看了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城主麾下办事?” “在下赵云雷,是孙宝泰孙大人的手下。” “很好,以后就跟着我吧,还有你这班兄弟,我会和父亲说。” “这……”赵云雷有些犹豫,毕竟在孙宝泰手下,有哥哥赵云峰一直关照,还是蛮舒服的,到了这位据说脾气不太好的三小姐手下,会不会过的很惨? 苏锦没理会赵云雷的犹豫和纠结,金城派玄级修士众多,想必孙宝泰到时候也不会计较一位手下,江枫,你竟敢对本姑娘动粗,我苏锦发誓,一定要把你抓回来。 你这个渣男! ………… 恍惚间,江枫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回归。 待到他睁眼醒来,才发现这是一间格局不小的房间,眼球微动 ,左近的陈设尽收眼底,这里疑似是个会客室,而自己,则被像烂泥一般,扔到了一把椅子旁,而这把朱漆椅子上,正有一名全身赤袍的修士,似乎也刚刚醒转。 不是朴铁信,还能有谁? 江枫勉力坐直,这才发现,房间里不止自己和朴铁信二人,就连追捕自己的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也同样在侧,并且他也和朴铁信一样,刚刚醒来,只不过,他案前还放了一杯灵茶,正喷吐着香气,闻起来品质不凡。 “怎么回事?”江枫回头想问朴铁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本以为对方修为被什么符箓所限,但细看却发现并没有。 “这里是百药老仙的住所。”说话的反而是苏黎清,“自求多福吧。” 百药老仙?是杂记中常提的名字,听闻丹药之术异常高明,对了,萧明真想要自己帮忙求取的丹药,不就是在这位百药老仙手中么,难不成,此处还在魏国和金城派的交界处?那么,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是碰巧撞入幻阵之中么? “稍安勿躁。” 朴铁信补充了一句,“你闻这空气中的味道,似乎真的是传说中的大丹师百药老仙,我听闻此人并没有滥杀的爱好。看,那是‘雷炼王鼎’。”朴铁信指着远处摆放在案几上的一件小鼎,似乎认出了那件物事。 “哦?”江枫心中略有怀疑,但还是选择相信,只是未料到朴铁信对此还有研究,正要站起来仔细观摩,却听见苏黎清嗤笑了一声,“不懂就别乱讲,那只是个普通的焚香小鼎罢了。‘雷炼王鼎’需要安放在‘狱光云涛阵’中,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摆放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却从外间进来三名修为内敛的修士,一名鹤发童颜,玉带青袍,修为虽有遮掩,但应在玄级,另两名修士则是人族,中年面目,文士打扮,冷面无半点胡须,模样有些相像,似为兄弟,修为看不通透,只是感觉到左近的苏黎清和朴铁信,突然变得郑重起来。 难不成是元婴修士? 同那鹤发童颜者不同,两人袍服边角上,均是水涌浪花的蓝白相间纹饰,想必是哪个宗门的制式袍服。 “见过老仙!”苏黎清恭敬的站起身来行礼。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那被称为老仙之人,笑了笑,也看了看并未向他行礼的余下二人,手指微动,桌角的那被朴铁信误以为是“雷炼王鼎”的器物之中,便多了三柱柳枝般粗细的短香,火苗跳跃,一股香甜但却不腻的味道,很快便充斥了每个角落。 “我来讲下情况。” 百药老仙伸手示意两位人族修士坐下,身体微微后靠,“我最近缺一名为我试药之人,恰巧刘师周道友过来求药,作为交易,便请他们出手,没想到摄到了你们三人。当然,我相信这不是凑巧,是不是,刘道友?” “刘师周?阁下是天罗门的掌门?”听闻此名字,苏黎清登时便认出了来者。 “正是在下。你便是金城派的掌门吧?” “忝居此位,见过前辈。”苏黎清已经感知到对方泄露的一丝元婴气息,加上之前宗内的情报,再次确认了此人身份,而另外一名修士,想必就是他的弟弟刘从周,两人同为元婴修士,并称‘天罗二圣’,是魏国三分之后,天罗门的最强战力。 两人今日出现在此,想必并非是为了简单求药而来,苏黎清心中暗忖,多半是与天音寺那名元婴同光有关,或许只是作壁上观,顺路求取丹药罢了,没准也图着和自己一样“落井下石”的恶意,这一点,倒是与自己观望战局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现在细细想来,自己有些过于高估自身了,有元婴修士在侧窥探,哪还有自己出手的机会。 想不到,自己苦心孤诣,谋取浅山宗的地盘,却被这场争斗搅了局,而今又被这天罗门的两名元婴合力摄来,吉凶未卜。不过说起来,也是自己贪心,想要从那两名高阶修士争斗中勘破一丝机缘,倘若一力去解决江枫和浅山宗的事,现在或许已经得手。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服用,即便炼丹技艺远超自己的百药老仙这里,也没有这样神奇的丹药。 他正想着,刘师周却摆摆手,“你我宗门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谈。”转身看向百药老仙,笑着说道,“老仙,我们选择出手时机,的确有些内情,不过并不影响你的需要,既然您只需一人试药,那留一人在此便可,余下两人,是不是任由我们发落?” “自当如此。” 百药老仙环顾一周,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片刻,“不过既然来了,我这‘百岭山庄’的老规矩不能破。”他话音刚落,却见苏黎清的脸色,旋即黯然了许多。 第二百九十九章 山庄规矩 苏黎清之所以心中黯然,主要就是因为百药老仙定下的条款,这条奇怪的山庄规矩,自从他初次拜访这“百岭山庄”时便已知晓,并且每次拜访时都务必严格遵循,虽然百药老仙只是个玄级修士,但因为其丹药造诣高超,在炼丹资质普遍不高的妖族之中凤毛麟角,不少高阶修士,尤其是出身妖族的修士,都曾经从他这里得到过不少帮助,故此,作为一个“普通”的地级修士,苏黎清是万万不敢坏了对方的规矩的。 仓促之间被摄到此间,是苏黎清心中惆怅的主因。 作为一个执掌大量宗内资源的掌门,他本是不惧这种苛刻的规矩的,只是今日没有提前准备。不过那两人,恐怕比自己更差,苏黎清眼角余光瞟了瞟江枫和朴铁信,心道你们今日,恐怕不出血是很难安然离开了,或许结果会很惨也说不定。 只是,这江枫便无法安然抓回去了,还需要另做筹划。 江枫一头雾水,朴铁信却似乎有所耳闻,面色随即涨红了许多,不过他似乎不太确信传言是否真的正确,便出言询问道,“敢问老仙,这里的规矩,是否必须要有所求取,且同时需要拿出一件让您心动之物?” “没错,不论是谁,但凡入老夫山庄者,都需要遵从这个规矩,进山的丹霞石壁上,写的清清楚楚。”百药老仙捋了捋尺长的银白胡须,虽然旋即想起来这三人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天罗门的元婴刘师周兄弟强行摄来,并非从正途来访求丹之人,但细想这种情由不算什么,规矩就是规矩,运气不济,怪不得别人。 “倘若拿不出呢?” “身上的物件,我任取五件即可,诸位放心,老夫取物皆凭喜好,并非贪财之人。”百药老仙眉飞色舞,伸出三指示意,似乎对设定这条规矩颇有得意,“倘若两手空空,便在此间为我种药五年即可。” 这是什么破规矩……而且,你为什么会拿出三根手指,明明说的是五年。 江枫心中一边吐槽,一边打起边鼓,想不到此间还有如此诡异的章法,萧明真事前倒是没有和自己详细说明,不过方才这怪老头也说了,入山的那个什么石壁上,有所明示,只不过今日自己并非正常来访,否则定会提早看见,先行准备,如今,想要拿出让对方动心的物品,到底什么东西才合适呢? 灵石定然不可,那便只有法器和非制式符箓了,想起这个江枫不禁心中极为肉疼,而且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让其动心这件事本身,主动性完全捏在对方手中,而不是自己。 如果对方心中爽利,一块普通的石头也能过关,如果不高兴,那么便什么也入不得眼,这规矩,似乎有些太过于霸道了。不过提起石头,江枫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想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看这百药老仙只是玄级,但观两位元婴修士在其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想不顾规矩强行离开,恐怕也绝无可能。 这百药老仙,按理说应该在修士界地位超然,为什么之前自己只是有些许听闻呢,难不成是境界视野太低,对炼丹界了解甚少的缘故,还是自己圈子太过闭塞? “老仙,我兄弟二人,算不得二次入山吧?” 一旁的元婴修士刘师周,听闻此言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这个细节,方才抓取场中三人时,两人可是出了山门甚远,如今回返,要说是再入山,的确也能说通,只是……有些过于牵强冤枉了。 “老夫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么?” 百药老仙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努嘴摇头道,“方才是老夫有求于你们,也答应了用“野王易髓丹”与你们交换,无需担心。只不过,这种提升资质的四阶丹药,炼制条件甚是苛刻,我也从未炼制过,加上之前还有一种丹药心中存疑,故此才需要试药人。如此一来,恐怕你们需等上六个月才行。其实,你们兄弟二人何等修为,无需用这种丹药,不如听我一言,破去童子之身,寻得合适炉鼎泄去积存,资质定会有很大改观。” “老仙,六个月我们可以等,但我们功法实在奇异,您的建议……” “你们不听也罢,”百药老仙信口打断他们二人,习惯性的努努嘴,带动银白胡子乱抖,“老夫的话,你们就当我随口说说,既然能等,那就等吧。” 对方不听他的建议,百药老仙脸上不喜之色溢于言表,不过他随即眉头一展,瞟向余下三人,“你们今天带来些什么呢,先让我看看,是否有些有趣的东西?苏黎清,我们是老相识了,要不你先来?” 江枫看向 苏黎清,顿时觉得他的面色如丹霞一般。 哦,对了,方才说的那个什么石壁,叫“丹霞石壁”,原来名字有这种典故,看起来,每个人来到此间求取丹药之人,着实都会被为难一番,江枫明知道早晚会轮到自己,但看到苏黎清吃瘪,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了片刻。 苏黎清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件绢帕,正是之前那件曾经用来捕捉江枫的法器,“玲珑宝光”探视下,这法器泛着蓝中带紫的光芒,品质应该能达到三阶,效果也颇为实用。 百药老仙兴趣不大的看了几眼,“一般,还有其他的么?” 苏黎清脸色愈发难看了,右手握紧,拇指在食指上不断搓动片刻,便又拿出了一件银色如小蛇般粗细的短棍,江枫同样打量了一下,仍然疑似三阶模样,只是上面铭刻的阵法似乎更精致,紫光也更炽烈一些。 “还可以。”百药老仙拿起此宝,端详品鉴了片刻,勉强算是满意,眉头舒展,对苏黎清的冷漠态度也有所改观,“苏掌门,此番入谷,你想求取什么?” “还是之前找您求取的那类丹药。”苏黎清脸上有些抽搐,想必对于失去此物,颇有些肉疼,不过被问及想要求取什么,他眼中旋即闪出一丝光亮。 “也好。”百药老仙道,“原本我是很少炼制这种‘助力生子’的偏门丹药的,不过你屡次求取,闲暇时我也尝试炼制了一二,没想到竟有所得,既然你需要,这‘衔龙白首丹’拿去便是,只是会损百年寿元,你可愿意?” “愿意!”苏黎清因失去宝物而略有黯然的头陡然抬起,仿佛黑夜之中看见了曙光一般,“多谢老仙!” “无妨,无妨,有没有都是缘分,你要是再晚来三天,我说不定就用来喂后山的猴子了。”百药老仙从袖中取出一枚蓝花玉瓶,交给苏黎清,“如此,你我的交易便成了,至于试药,你既然服用此丹会损百年寿元,我便不难为你,无需你帮忙。” “老仙恩情,没齿难忘。”苏黎清接过玉瓶,小心的打开,淡淡的药香让他确信,这枚丹药的确是新近炼制,对炼丹也算精通的他,自然不会误判。 “客气了,老夫也不是什么坏人,再说那不是有个青壮么?”他指了指江枫,“这样的才适合试药。” “……” 江枫心中一阵无语,不只是对于苏黎清求取丹药的类型感到诧异,他已经有了六名女儿,难不成还要想办法努努力生个儿子不是,话说他这个年龄,难不成这方面就有问题了?另者,他对于百药老仙,事先就锚定自己作为“试药人”感到奇怪,说自己不是坏人?我看怎么不像。不过既然已经被早早选中,他心中旋即有了个主意。 “老仙,我可以配合你试药,但是不是可以放我的兄弟走?” 他知道朴铁信在方才的争斗中,已经毁了大半随身法器,恐怕拿不出什么让百药老仙心动的东西,如果被挑走五件物品,恐怕朴铁信连这身赤袍都会被收走,这老头说是不贪财,但总不至于选最普通的灵符吧。 “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除非你拿出两份让我心动的东西。” “好!” 见朴铁信投来疑惑但又感激的眼神,江枫进一步笃定,朴铁信确实已经囊中空空,不过这也是自己运筹有失导致的,从情理上,朴铁信二话没说就千里迢迢赶来助拳,江枫觉得自己才是亏欠的一方。 之前想起石头,江枫记得自己储物袋中,尚有之前从蔡求真的宁丰小店中拿取的那些奇怪物事,这类东西他和蔡求真都看不懂,说不定会让百药老仙眼前一亮。 想到这里,江枫拿出了一块圆形的绿色矿石,纹理奇异,汇成一处,花纹宛若撑开的伞盖,更像是两把合并在一处的蒲扇。 “千旋夜元晶!” 百药老仙看了看,道出了此物的名字,“的确是件稀有之物,只在近千丈的晶石矿脉中孕育,不过没什么大用,只是天地凝练的奇物罢了,而且这东西并不完整。还有么,这件东西我不感兴趣。” 嗯?这老头还是有点见识的,精于炼器的蔡求真看不出来的东西,他竟然能分辨出来历,江枫想了想,再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件半圆卵形的石头,末端生有一根怪藤,棕色但了无叶片,但能看出它是件活物。 “这是……”百药老仙此番一眼未能看出此物到底是何物,连苏黎清和刘师周兄弟也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应该是某种变异的‘寿藤’,并不完整, 需要‘无根之水’滋养数年方可复原,此物的奇特在于直接吞服便可增加寿元,且不和其他丹药冲突,也没有针对它的合适丹方。虽然稀少,但我仍然不感兴趣,还有么?” “江枫,可否让给我?”一旁的苏黎清插话道,听闻此物可以补充寿元,且不和其他丹药冲突,刚得了丹药但却有副作用的他来了兴趣。 “为什么?你愿意放弃我浅山宗?” “合并到金城派有什么不好,我还把女儿嫁给你。”苏黎清见百药老仙没有制止自己插嘴,便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待你大道有成,回溯过往,这绝对是正确的决定。” “正不正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先辈留下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中。” 江枫高声争辩道,他心中自然明白,在合并之后,新的金城派的确实力更强,方才他也想通了苏黎清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七盟新的战事来临之前,借吞并浅山宗,制造宗内团结的氛围,齐心协力对外,这本没有错,但这直接伤害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换来的是个莫须有的继承权,还不是自己的,而是子嗣的。 虽然从长远来看,少数资质上佳,大道通明者,在金城派多半不会受到打压,甚至会因此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但那些资质一般的呢,那些寄希望于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宗门子弟呢,在合并之后,又该如何自处?在更多的修士争抢金城派资源时,他们只会沦为下流,沉为泥沙,自此平庸终老。 而且,从个人私心来讲,他不能接受自己一力经营,辛苦耕耘的宗门转交他人之手,一个朝不保夕的黑水门故地之主,能像现下的浅山宗掌门一样,充满可能和希望么?他时常想着宗门反哺自己,到时候岂不是彻底成了水中明月般的泡影? “我可以保你到地级。”苏黎清似乎明白江枫的隐忧。 “我会自己来。”江枫将那不完整的“寿藤”抛给苏黎清,“一命赔一命,不要追杀我的这位兄弟。” “哼。”苏黎清鼻孔出气,“他不来惹我,我对北剑门也没有兴趣。”苏黎清接了寿藤,默认答应了这个条件。至于浅山宗是否能合并到金城派,他相信不诉诸武力,江枫是没可能乖乖就范的,但在百岭山庄,是没法动武的。 “你们看来故事很多啊。”百药老仙听着听着,神色变得诡异甚至有些兴奋,“我说刘师周,看来你抓他们来,也是有故事的,不妨先说一说。” “呵,让老仙见笑了,既然您有兴趣,我便来讲讲。苏掌门,天罗门现在与金城派相接,你我二宗结盟可好?我对碧云宗的地盘,有些兴趣。”刘师周说的直白,这也是因为他修为高于苏黎清,要不是天罗门新从魏国分离出来,内部仍有需要安稳的因素,且东临齐国需要防备,他的态度,只会更嚣张。 “好。”苏黎清仅仅思虑了片刻,就给出了答复,“那天音寺又待如何?是否会因此有些妨碍?” “那是你们的事,万禹亭和同光大多会战成平手,你金城派,故此多半不会与天音寺相邻或者接壤不多,你要提前考虑的,恐怕是那个清禹宗的事情。” 哦? 听闻此话,苏黎清瞳孔收缩,略有些迟疑,不过旋即平复下来,“也好,多谢提醒,待此间事了,我会尽快派人前往天罗门。” “至于这位道友,我希望你把这封信交给你们掌门,请他转交给齐国国主齐恒泰。”刘师周拿出一封朱漆封好的信笺,“虽然会耽搁一些时间,但我想齐恒泰也喜欢这种沟通方式。”他见朴铁信收了信,便继续说道,“老仙,我的事情已了。” “你们都是一宗之主,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为凡俗业障所困,心魔横生,到头来,还要求到老头子身上,谋取丹药,还不如修身养性,自然大道可期。” “老仙说笑了。” “不提也罢,这个浅山宗掌门,你们没什么交代么?” “无,浅山宗暂时无需我们挂念。”刘师周笑笑,未把玄级的江枫放在心上,虽然心中好似错过了什么,但满室的香气,让他略有不适,不得不花时间去压制心头不知何故涌起的欲念,心道这老头,最近不会在炼制什么合欢功用的诡异丹药吧。 “既然你们已经处理好俗事,便继续吧。”百药老仙再一次笑着看着江枫,等待他拿出让他中意的东西来。 江枫无心去感受刘师周兄弟轻视的目光,只是瞬间感觉…… 我太难了…… 第三百章 同一类人 百药老仙的确是技高一筹,炼制丹药的本事江枫尚未见到,便先一步体会了对方见识的广博。有了这个觉悟,江枫不再犹豫,一股脑拿出十二件不知为何物的物品,一一罗列在百药老仙身前,这已经是得自宁丰小店中所有珍藏。 这? 百药老仙眼前一亮,但旋即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情绪,这件,还有这件,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感觉,他心中既有猎奇的欣喜,又忽然有一种沦为鉴定师的错觉。 嘶—— 有几件物品着实让百药老仙难住了,他眉头紧锁,搜肠刮肚,仔细的摩挲着那几件物品的细节,逐一的推敲,又将种种可能排除。 这个是什么呢? 他拿起一件毫无头绪的拇指样物品,陷入了沉思,神情专注,陷入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待他抬起头来,目光中仍是一片迷惘。 “哎?” 百药老仙沉思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看那鼎中的短香已经接近燃尽,原来忘情自我之中,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见众人仍在围着他观看,心中倒是不乐意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赶紧走,等着老夫为你们准备晚宴不成?” “是,老仙,我等告退。” 已经得了百药老仙承诺的刘师周兄弟,便知趣的行礼告别,百药老仙性格他们是知道的,既然已经赶人,那就没的商量,苏黎清也颇识时务,同样起身告辞,只是不甘心的看了江枫数次,但最终还是放弃离开。 只有朴铁信仍然没有走。 “怎么,你要留下来帮老夫试药么?” “我不放心我的兄弟。”朴铁信指了指江枫,“老仙,能告诉我,试药到底有没有危险么?” “福祸参半。”百药老仙习惯性的努努嘴,“这位……你叫什么来着?” “江枫。” “对,这位江小友提供的东西倒是奇特,其中有三件都颇合我的心意,已经替你交了那件奇物,至于丹药,既然是他交的,你自然没份。赶紧走吧!” “这……” “朴兄放心便是。”江枫知道朴铁信的担忧,但眼下如果不离开的话,这老头要是改变主意,再想离开便晚了。 “待我离开此间,自会想办法通过老方法联络你,倒是朴兄,虽然苏黎清答应既往不咎,但此人的话不能尽信,你出了山门,恢复完毕再行离开也不迟。” “也好。”朴铁信点点头,留在此间的确也不能助江枫离开,不如早日脱身回到北剑门,再做打算。 “如果有人袭击你,你大可进老夫的山门。” “多谢老仙。” “谢什么?”百药老仙胡子翘起,“你要是进了山门,还要提前准备一件物品。” “这个……”朴铁信想起方才那两位元婴修士的隐忧,心道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了规矩了呢。 “朴兄放心,既然老仙说我这里有三件东西合他的心意,那么我还能帮你一次。” “你这小友,倒是机灵得紧。”百药老仙翘起胡子哼了一句,扔出一枚玉瓶,“拿去,吞服之后两个时辰之内,同阶修士感知不到你的气息。” “谢老仙。”朴铁信如获至宝,有此物相助,他定然可以安然离开此地,不过他心中却想着,如果能省下此丹,那就更好了,这丹药定然价值不菲,或许可以换些法器,补偿下此番折损也说不定。 “不用谢。” 百药老仙从江枫那堆杂物中拿了方才那件拇指样的东西,“丹药是用来换这件东西的,以后没有东西求取,不要再来烦我。” 朴铁信不再多言,向江枫抱拳示意准备离开,江枫也不矫情,和老仙请示,得到允许送他出了山门,并顺手将十枚三阶灵石交给朴铁信。 此番争斗,因为谋划失败,损失不小,不止折损了雷右旗,日后少了一名可以信赖的朋友,就连兄弟朴铁信也受到牵连,虽然十枚三阶可能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但至少这份情谊,江枫自忖需要补偿到位。 朴铁信没有推脱,朋友一场,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的身形在树林掩映下逐渐隐没,很快便没了声息,江枫知道有了自己十枚三阶的资助,朴铁信还是求稳,用了那枚可以雪藏气息的丹药,这才放下心来。 身上少了十枚三阶,境况虽然会变得更难,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怎么能从这百药老仙的山庄离开,山门通往山顶道宫的路上,有不止一条岔路,从这里能看见远处数十块大大小的灵田,里面有数十名修士正在烈日下劳作,想必就是那些没有拿出百药老仙所中意奇物的求丹者,从修为上来看,这些人中有些本可以离开,但却没有,想必除了百药老仙名声和圈子的威慑外,应该另有玄机。 “你在怀疑。”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是无声无息来到此间的百药老仙。 “他们为什么不离开?”既然已经答应了为百药老仙试药,相比那几人,江枫反而没那么多拘束,另者,他也没觉得这老头,能给自己什么威胁。 “为我种药五年,除了之前求取的丹药之外,我便可以送他们一份大道的念想。” 原来这才是根本。 “当然,那些不愿意而离开的,很多都被其他的求药者,带到了那里。”百药老仙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处荒地,除了散落的石块,似乎什么都没有,江枫不禁怀疑的看了看这老头,不知道他所讲,到底是指什么。 “我没有为别人立碑的习惯。” 原来如此,江枫不禁感到颈部微冷,心中庆幸自己并不属于那一类人,百药老仙这脾气秉性和朋友圈,想必愿意违反规矩的,诚然不多,或许只有天级和半圣才会如此吧,但话说到了这种修为境界,应该不难拿出这怪老头感兴趣的东西,即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规矩,也能找到其他丹师帮忙。 “我已经选了三种,既然你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不如全都送给我如何?” “三枚‘幻梦魔心丹’,并且,我想知道那些东西的实际用途。” 虽然本意是求取两枚,自己和萧明真各一枚,但既然这老头想要拿走自己所有的东西,江枫便决定多要一枚,如果有机会离开此间,以后还需要此物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拿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了。至于用途,他觉得以后有机会,可以告知蔡求真,想必他对于此事,也颇感兴趣。 “拿去!”百药老仙痛快的扔了一枚玉瓶过来,似乎此种丹药对他来讲,并不算什么高价值之物,“没有我的保养之法,这丹药需要在一年之内服用,否则很容易失效。”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江枫面前比划道。 还有这种事…… 而且,感情这三根手指,只是你说话时的不良习惯,和说的是什么并不需要相符。 只是感觉自己方才的算计完全落空了,“幻梦魔心丹”只有在灵墟幻境中使用方可生效,但进入灵墟的机会,江枫只有一次,出身大家族的萧明真,也不可能在一年中有两次机会,那么这枚余下的丹药,多半要想办法及时处理掉才行。 “你所提供的东西,大多同‘千旋夜元晶’类似,只是世间罕有之物,并无实际用途。我之所以收藏,也只是满足个好奇心而已。至于这三件,才是有些实用的东西。”百药老仙干脆招呼江枫在一处凉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将三件物品一一摊放在石桌上。这石桌也像是件奇物,通体墨绿,但仔细看,似乎有浅淡的枝叶在其中生长。 见江枫的眼神充满期待,百药老仙却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再度端详了江枫片刻,直到江枫也觉得对方目光中的异样。 “你难道没有怀疑,为什么我将你留下来试药,而不是你那个朋友么?” “因为年纪的原因?” 江枫想起来对方之前的说辞,只是这个理由,他也是不信的,苏黎清的确年岁不小,朴铁信次之,但以妖族地级修士的寿命来讲,两者距离寿元尽头还远得很,甚至比自己还多,根本谈不上老迈,更不会因此不适合试药。 “因为你身上怀有异宝。” 嘶—— 江枫顿时觉得山风骤冷,手不由自主的就扣住了储物袋。 “你紧张什么,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藏了什么东西。”百药老仙捋了捋胡子,不以为意的说道,“在你被那刘师周兄弟摄到此间时,我便已经发现了一丝端倪,并且帮助你遮掩了一二。” “帮我遮掩?” 江枫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要说有人对能成就天级的古宝不感兴趣,他是不信的,只有不敢,没有不愿。 他曾经记得晏殊佳对自己的警告,但凡资质卓绝无二者,都会被古宝青睐,进而引发古宝抛弃自己另行择主,眼下没有发生这种事,倒是无需担心,而被对方窥视到异常,便是对方修为或者有特殊本领的缘故了,这位只有玄级的百药老仙,应该属于后者,而他遮掩防护的对象,应该就是元婴刘师周兄弟,他们应该属于前者。 “我在屋内小鼎中燃起的‘梦里烟波香’,就是为了帮你。那东西可以降低感知的敏锐程度,并略微刺激感官引发玉望误导思绪,否则,窥视到你身上异常的刘师周兄弟,怎么可能安然离开此处?” “你为什么要帮我?” 既已经被窥破异常,江枫便知道无法隐瞒,不论对方是否有敌意,但现在尚未窥破自己的秘密就是古宝永恒之塔,或许还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嗯? 江枫深吸一口气,却 不知道这百药老仙在说什么疯话。 百药老仙没有多说,只是拿出一串风铃,信手一甩,那串造型古朴的风铃,便挂在了亭子的横梁上,数道半透的浅蓝色光罩,将这里与外间隔离开来,但并不妨碍在其中观察外间的变化。这法器所激发的,应是一种特殊的隔绝阵法,同江枫所见均有不同,或是百药老仙之前用丹药换取的一件特殊法器,看到这样精妙的法器,江枫便彻底笃定,虽然这老头只是玄级,但要真动起手来,或许自己很难占到什么便宜。 “影,蚀、云,龙,封,幻。” 嗯? 江枫对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话语也是一愣,但立刻有了觉悟,回想起了伏元镇真灵圣者的事情,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隐秘的存在,会借徒弟江之问的口,说的这么明白。原来玄机在这里。 “壁,霜,心。” 江枫将百药老仙的话补齐,旋即问道,“你是谁?” 未料想在此间,竟然能遇到另一个被真灵圣者影响的修士,上一个江枫怀疑的对象,是无故消失、据传前往北荒的同宗子弟江开霁。而且这百药老仙,似乎知道的东西,远比自己多,反观自己现在能确认的,也就是随身的‘影’,与真灵圣者有些渊源。 百药老仙没有多说,而是体表泛起点点若即若离的金光,逐渐织成片片交错的鳞片形状,在他体表不断游动,闪烁,江枫陡然感受到灵力的威压,抬头望去,百药老仙似乎被一副庞大的金光虚影所遮掩,那虚影看不见头部,但能从充满戾气的巨爪上分辨出,这是一副龙形的存在。 “你是‘龙’!” “没错。”百药老仙收了那散发威压的虚影,“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同类的气息,经过我仔细观察,便发现你是‘影’。我说的没错吧?”他还未等江枫回答,便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你的‘影’对于我的沟通,没有任何反馈。我原本猜想这是法身的不同,导致的特性差异,但近距离观察,我发现你身上的‘影’,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并未真正觉醒,想必因为此事,你也不知道圣者的遗训吧?” “愿闻其详。” 江枫脑子里此时像一堆浆糊,不过他觉得有必要让这老头继续说下去,毕竟真灵圣者的秘密,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东西。 “用我们的‘融魂珠’,帮他收集强者的魂魄。” “融魂珠”是什么?江枫觉得自己思路愈发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但他不能贸然询问,能被对方认同,无疑会增加离开这里的机会,言多必失,于是他便佯装沉思,不去过问其中细节,只等百药老头自己说。 “既然你的‘影’已经被压制,恐怕无法助你自由凝练‘融魂珠’,至于如何解决,恐怕只能等有机会面见圣者,方能想办法解决了。只是虽然知道‘融魂珠’会追寻圣者而去,但我却一直未能成功跟随。” 话说回来,原来你并不知道真灵那家伙在哪! 江枫心中既惊讶又欣喜。 惊讶的是,百药这老头比自己知道多的多,自己对真灵圣者的了解,又增加了一分,欣喜的是他不知道真灵圣者就在伏元镇蛰伏,自然也就不会强求自己去那里寻求解决“影”的问题,事实上,自己已经去过了,只不过真灵圣者似乎对此毫无兴趣,或者他也没有办法,或者另有原因。总之,去那隐秘的山洞凶多吉少,能够规避自然是好,只是自己先前答应了秋南嘉同去,倒是件棘手的事情。 “四百年来,我隐居在此,靠着‘龙’的滋养和附带的炼丹心得,安然活到现在,但也受其所累,无法晋升到地级,在此期间,借助‘融魂珠’,我为圣者贡献了不少魂魄,也不知道圣者,到底复苏到何等程度,他的计划,到底进行的如何。看你年纪,应该也是刚得到‘影’不久,想必还没有为圣者,贡献你那份力量。” 贡献么? 江枫想起来在峡谷遗迹中,与元楚残魂最后的那次争斗,想必那两枚珠子,与方才百药老头的描述的“融魂珠”,多半属于同一种东西,也就是说,这裹挟残魂的珠子,最后飞到了真灵圣者那里,并加速了他的复苏。 原来是这样! 真灵圣者倒是一手好算计!那么要说贡献的话,一个伪天级修士的残魂,应该算不菲的贡献吧,反观百药的修为,恐怕能贡献的,多半是些低级修士的残魂,不过想想那些并无墓碑的死者,很有可能被他收集魂魄,贡献给了真灵圣者,想必,这也是他制定如此诡异的求丹规矩的根本原因。 “说远了,既然你遇到了我,又无法凝练‘融魂珠’,那么作为同道,你便从其他方面,为圣者尽一分力,几百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寻找同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人。” “第三个,那另两个人是谁?” 第三百零一章 秘密组织 真灵圣者布局多年,这一点江枫心中早有明悟。当初,在得知本宗子弟江开霁曾经从伏元镇的神秘山洞中安然离开,并前往北荒之后,江枫就曾经猜想,与自己有类似奇遇的修士,或许不止自己和对方二人,如今,在遇到百药老仙之后,这个猜想便成了现实。 还有两人,这还是百药老仙多年时间,通过丹药交易一途,偶然发现的,那么在整个天元北陆,与真灵圣者有些渊源的修士,又会有多少呢?当然,应该也不会太多,否则,一方面不能保证隐秘,另一方面,倘若真的很多,从大陆各地收集的“融魂珠”,或许早就让真灵圣者完全复苏。 “这两人的实力,比你我二人要强。”百药老仙解释道,“一人为华帝门的内门长老吕仲贤,修为地级六重,一人为夜樊国的国师清道子,修为已到元婴境界。当然,这是两年前的情况,现在是否有变化,还未为可知。” 华帝门?还姓吕? 江枫顿时联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吕常隐,这名曾经作为中人,见证浅山宗与灵笼商会达成北木郡等一系列合约,当时,江枫怀疑这吕常隐曾经到过浅山宗,但是对方对于此事一直矢口否认,现在看来,虽然他与此事或许没有什么关联,但这名与其同姓的修士,很大概率脱不了干系,既然是真灵圣者的分身持有者,他或许知道伏元镇的些许秘辛,并暗中筹划了浅山宗当年的一系列旧事。 问题是,这名地级修士吕仲贤,似乎并没有和百药老仙分享伏元镇的机密,他的藏私,或许意味着什么。 至于夜樊国,江枫则是完全陌生无感的,只知道夜樊国同魏国进行了多次战争,并引发了魏国因举债太多,导致局势动荡,最后分崩离析成三家宗门,浅山宗西南的荒蛮山脉,隔绝了与魏国的交通,且本来贸易断绝,故此,距离浅山宗更远的夜樊国,在江枫的心中,也只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不过,从西海李家濒临的峡湾出海,似乎很容易就到达夜樊国,或许待到前往西海灵墟历练时,能与那里有些许交集。 “不过,从地位上来讲,你也不错,浅山宗虽然小了些,但你是一宗掌门,话语权和自由度相对他们二人,都要好得多。”百药老仙努努嘴,习惯性的伸出三支手指比划道,“可惜修为太差,我因为资质平庸,故借‘龙’之力,求得近乎无限的寿元,但也牺牲了修为更进一步的希望,你又是因为如何?但凡穷尽一宗之力,应该也早就到了地级才对。” 江枫没有多说,他自然无法说我其实这几年一直在反哺救助宗门,等待长期的回报,虽然有说出这个,博取认同的冲动,但还是止住了说辞。 于是他露出黑蛇之灵盘踞的右臂。 对方将真灵圣者两个分身存在的消息和盘托出,说明他已经认同自己是同一类人,而在挑明身份后,江枫心中也隐隐生出一种异样的认同感,他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但这种感觉,随着两人的沟通的继续,愈发强烈了。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问题在哪里。 “此物乃历代浅山宗掌门传承之物,可一次性助力修为提升,但日后会持续汲取本体的历练和积存,不进则退,甚至修为跌落,危及性命。” “嗯?” 百药老仙闻言,一把抓住江枫的手臂,上下左右端详了片刻,“倒是件奇物,这么多年,我都未曾与浅山宗有过什么交集,倒是不曾知道此种秘辛。不过但凡附体之物,多半能与宿主交流,你这……” “黑蛇之灵。” “对,你这黑蛇之灵,是否可以如此?” “尚不能言。不过偶尔能进行简单的沟通。”江枫坦言道,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黑蛇之灵的威胁,以及对方反过来在自己有历练需要时,不愿助力自己的傲娇。 “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百药老仙捋着胡子思考了片刻,便拿出一枚拇指大小,通体湛蓝的药丸,“此乃‘玉炙心语丹’,通常用来助力妖兽觉醒,或许对你的黑蛇之灵也有效果,你可以服用并缓慢炼化,但是为了避免对你产生影响,你可以同时佩戴我这枚特制法器。”他又掏出一枚银星戒指,递给江枫,“如此,便可以规避绝大部分负面影响。” “多谢老仙赐药!”两人交谈越深,江枫心中的好感愈发强烈,虽然心中忍不住猜疑,但善意的情绪在脑海中不断滋生壮大,让江枫总想说点什么,方能对得起对方的真诚。 “无妨,你我既然是同一类人,此等顺手为之的小事,何必言谢。”百药老仙见江枫没有立即服用,只是笑了笑,“原本我需要一名试药人,看来 ,现在必须要另寻他人了才行。” “老仙要试验什么丹药?”江枫好奇的问道,能让百药老仙用丹药交换,让刘师周兄弟摄来修士进行以身品鉴的丹药,必然不是凡品。 “一种可以让法相分裂的新类型丹药。只需让法相分裂,就可能产生异变,之后在合适的时机,再使用助力觉醒的丹药,就可能会让法相发生永久的改变。对于法相不好的修士,这种丹药应有极大的诱惑力。” 如果能配合我的“分相术”,确实诱惑力够大,江枫心中暗忖,只不过,一旦处理不好,变为多法相的这名修士,很可能会沦为凡俗甚至直接死亡,正如自己的七角灰晶一样,在破坏了对方法相的同时,也毁灭了对方。 “老仙思路清奇,倒是少见。我有……”江枫下意识就要说出“分相术”,不过手臂上陡然传来一阵灼热,让他瞬间清醒了很多,赶紧改口道,“我有一个疑问,老仙你为何对这类丹药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呢?” “因为我一直想改善自己的法相。”百药老仙似乎没有意识到江枫中间的停顿,“‘龙’与我的法相勾连,限制了我修为的提升,如果能想办法得到一种既不影响寿元,又能助力我修为提升的法相,那岂不是完美?” 果然,经过百药老仙的提醒,江枫忍不住用分相术去打量对方,这才发现对方的法相,乃是一只盘踞深眠中的银鳞睡龙,或许就是此法相,令百药老仙觉醒了特殊的技能,给予他永恒生命的同时,限制了他的修为累积,也断了他冲击更高层次的念想。 “祝您好运。” 这种霸道的丹药,江枫自然会食言,不再考虑配合他试药的计划,好在两人现在同为真灵圣者的分身持有人,算得是同一个秘密组织的成员,故此,百药老仙也没有为难江枫的意思,他将三件自己之前挑选的奇特物品摊在身前。 “这些东西,小友从哪里获得的?” “是一位……路过的无名散修贩卖的,定价每件物品一枚三阶。”江枫再次下意识的想要道出蔡求真的名字,不过手臂上又是一阵灼热刺痛,让他再度清醒过来,赶紧用隐晦的词汇代替方才所想,不过心中却因此积存了不少抑郁,在说出真实的价格后,才又舒服了好多,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怎么,老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再有机会遇到类似的情形,就多买一些回来。” “很好!”百药老仙颔首,笑道,“如果有的话,务必帮我收集。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你不是问我,这几件东西都是何物么?” “比如这件,是一件用妖修残躯炼制的秘宝,可虽然模样粗糙,平淡无奇,但此修士,生前法相定然是一等一的存在。”他右手三指微张,眼中光彩四溢,“我看,更像是‘九彩天罡剑’,这东西可以掺杂在炼器材料之中,让其有一定概率成为可成长的法器,如果成功孕育器灵,还会对这器灵产生影响。” 一等一的存在? 这类法相江枫遇到的诚然不多,以他担任掌门以来,见过的优质法相,晏殊佳可能算是一个,但法相最佳者,莫过于那个弃少叶默,在自己动用分相术为其去除一个残法相后,那家伙便独享“醉掌黄中李”这种珍贵法相,也不知道此时,他的修为进境如何了? ………… 赤霞门,潢水城。 为家族产业叶家商会忙碌了数月的叶默瘦了一圈,不过因为修炼刻苦,从未有过松懈,所以他的气息反而增强了许多,达到了灵级八重。 上个月初六,在家族长老的见证下,他迎娶了另一家商行会长的女儿黄昔耘,并正式接管了这家黄家商行的所有事务,故此,原本负责的叶家事务,也转交出去很多,但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减反增。 新婚燕尔,在处理好一众琐事之后,这天,叶默终于有时间携新妇出行,此行的目的却不是更繁华的辉耀城,而是南部别有人族风情的边境小城光秀镇。 夜已深,待昔耘安睡后,叶默便换上一袭全黑的夜行衣,小心的避开了随行的侍卫和打更的仆役,轻手蹑脚的到了后花园,四处安放的宫灯已经尽数熄灭,花园里只有月影婆娑,树影斑驳。 叶默在阴影之中等了片刻,忽然,无处不在的虫鸣声骤然停止,他心中微定,便知道是好友魏杀到了。 “走吧,我已经联络好了。” “要多久?” “半个时辰便可往返。” “好!” “我再叮嘱你一句,组织的秘密不可以对任何人讲,包括你稍后看到的一切,都不可以对外人 说,包括你夫人黄昔耘。” “我知道了。” “好,走!” 有魏杀在前面带路,叶默便紧紧跟上,黑魆魆的夜色中,疾行的踢踏声声声入耳,叶默只觉得心如潮涌,思绪繁杂,加入魏杀所在的秘密组织,他并未思虑太久,而是很快便做了决定。借助异于常人的能力和刻苦,以及妻族黄家的支持,他现在已经在叶家站稳了脚跟,但叶家的格局始终太小,在其中时间越久,他心中便越清楚,想要凭此去查明并击破心中的仇恨,必然难以支撑。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他心中已然确信,一个更强大的后盾是必须的,只有与更具实力的人为伍,以及更多高人的青睐,正如那个在黑暗之中,点醒自己,令他觉醒法相的修士一样。 话说,那个人是谁呢,他一直没有头绪。 ………… 金城派,百岭山庄。 江枫当夜就在山庄住下,次日,又与百药老仙畅谈了许久,只不过,手臂上黑蛇之灵的的异样再未出现,江枫心中便也安定下来。 “既然你也是圣者法身寄存之体,我们几人的聚会,你也来参与吧。”百药老仙与江枫行走在山间,他随身激活了另外一件法器,这法器能激发一层接近透明的隔音法阵,范围不大,但恰好可以将两人包裹其间。 “这算是秘密组织?” “算上你,现在也只有四人,还称不上什么‘组织’,一晃五年过去了,不知道吕仲贤和清道子,在此期间是否找到了新的同伴。我们下次聚会定在明年的一月二十八,地点就在这百岭山庄。” “如果金城派对我的敌意没有减轻的话,”江枫昨日已经将苏黎清与自己的纠葛坦言相告,“那么我可能还需要绕道碧云宗,提前计划行程,其中或许会有偏差,如果想赶上的话,只能早几天到了。” “无妨。你我既然乃同道中人,以后你来山庄,无需遵守那些规矩,只不过,不宜为外人所知。我们四人,以影,蚀、云,龙,封,幻,壁,霜,心的次序为长幼,以‘心’为尊,并自认为是真灵圣者的弟子,故此,非在人前,你称呼我‘六师兄’便是了。” “是,六师兄。” 虽然觉得这称呼怪怪的,但能拉近与百药老仙的关系,也算相当不错,至少以后上山求药,无需遵守那条奇怪的规矩,并且,如果…… “当然,九师弟,如果你想要求取丹药,还是要准备合适的东西的。”百药老仙一句话,打消了江枫白拿的念想,他心中未免道了一声“可惜”,“我们三人,之前互通消息的同时,也会互通有无,到时候你自可以备些物品过来交易。” “好,自当如此。六师兄,我还有些事务,就不在此叨扰了,明年一月二十八,我定会到此来与你们一聚。” “如此甚好。” 两人便一同下山,直奔山门,江枫事前在山庄里一直服用补气丹,又休息了一夜,如今灵力已经恢复完毕,便将影子潜藏在“枭纹铜钟魂蛊”之中,刻意降低了修为,再幻化成江小白的模样,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新认的“六师兄”百药老仙倒是没那么大方,并未送江枫隐没修为的丹药,好在他身上尚有一枚得自范西海的“敛锋龟息丹”,故此他马上服用,一路潜行,并小心的规避可能的风险。 好在无论是孙宝泰,还是苏黎清,都未在附近设伏,待到借助丛林遮掩,东行了近两百里之后,他才隐隐看见人族的小村庄,知道或许已经到了碧云宗地界。 江枫的计划是绕道碧云宗,之后小心的通过赤霞门东部,再绕道怒风峡谷,进入落英门境内,并通知涂山有人要袭击他的事情,再由落英门小心的回到北木郡附近,潜回浅山宗。 没有自己灵魂印记的合约和亲身见证,金城派应该无法以此为借口吞并浅山宗,最多不外乎宣扬自己娶了苏黎清三女儿苏锦,并散播宗门合并的事,但江枫估计,苏黎清应该不会干这样赔本无利的事,或许他还有后手。 趁着尚未入夜,江枫小心的沿着废弃多年的官道飞掠,一路向北,待到繁星满天,他已经远远瞥见了一处大型的城池,依照先前偶遇凡俗路人的指引,此地正是碧云宗的旧都浮云城。 有着妖族的身份,虽然在七盟之内甚为常见,但江枫还是觉得不入城为好,在浮云城郊外,恰好有一处大型的墓葬群,石碑林立,倒也算方便隐藏身形。 虽然不是很吉利,但贵在罕有人至。 今夜,就在此凑合一夜吧,江枫心道。 第三百零二章 感慨良多 夜色渐浓。 偶尔刮起的阴寒旋风,卷起墓园中的荒草,发出萧瑟的飒飒声,让人不禁后背微冷,江枫斜依在一块近丈高的石刻旁,感受着残余的温热,摩挲着上面被岁月溶蚀的字迹,它们早已模糊不清,无法辨别出到底是为了祭奠谁人而立。只是能辨别出些许的字样,上面的“贤达”“勇毅”,说明这人身前或许是个显贵的存在。 拾起散乱的心绪,江枫将南下谋划地级修士孙宝泰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的梳理了一遍。从发现问题存在,到筹划组织助拳修士,到在宋维多墓穴中种种变故,以及遭遇锐金门失约导致的情况突变,直至最后阶段苏黎清的介入,借联姻一事谋取浅山宗的合并,其中细节,涉及的人、事、物、理,逐一排查,评估此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从前后因果来看,自从发现了浅山宗罗川大阵的问题开始,自己似乎就已经在苏黎清精心设置的局中,孙宝泰应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只不过这棋子可能有些自己的想法,比如妄图在毒泉沼泽之中,突袭自己并谋害自己的性命,化被动为主动。但在紧要关头,定然是被掌控全局的苏黎清叫停,后者在自己袭杀了被暗中做了手脚的金城派玄级修士之后,突然出现,并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困住自己。当然,这是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才可以实现的,关键时刻,他调动了金城派所有的地级修士,并额外邀请了一名商会金丹加入,并借灵笼商会会长的旧谊,说服了灵笼商会诸多修士停手罢战。 如果不是妄图建立“清禹宗”的伪天级修士万禹亭,和“天音寺”的元婴同光的突然出现,斗法并波及到众人的话,那么苏黎清的谋划,多半已经成功了,现在的自己,恐怕正困在金城派,所能做的事,除了配合金城派演戏收取浅山宗之外,恐怕便只能在监控严密的洞府内清修了。 加上后来被天罗门两名元婴摄走,被困百岭山庄,倘若不是百药老仙认出自己属于真灵圣者的分身所寄,提前保护自己,恐怕古宝永恒之塔的秘密也会曝光,是否会因此身死,还未为可知。 初看起来,这些都是运气因素,但静下心来分析,一切都是实力使然。 孙宝泰自忖地级,实力超过自己,故此想要袭杀自己于黑水门故地,借此扰乱苏黎清的布局,并借浅山宗的乱局为己用,而自己,则误判可以调动远超对方实力的力量趁势反击,但在遭遇实力更强,拥有更具合作价值的苏黎清之后,脆弱的联盟变得不堪一击。而谋划此事的苏黎清,在伪天级的万老魔和天音寺元婴同光面前,虽然不至于丧命当场,但一着不慎,便被自己逃脱。 黄雀在后的天罗门元婴修士虽然实力强劲,兄弟合力将自己等三人抓住,且本身也存着作壁上观,寻机削弱天音寺的想法,但在特定情况下,仍然被真灵圣者的信徒百药老仙所骗,遮掩了秘密,但百药老仙依托的,还不是“龙”的赐予?倘若没有真灵圣者分身所赐予的悠长寿命,以他的资质,再高明的丹鼎之术,或许只是身后石碑的一行文字罢了。 只是仍然存疑的是,百药老仙为何甘愿为真灵圣者效力,包括另外两名他提及的“同一类人”,华帝门的吕仲贤,以及夜樊国的清道子,在类似的情况下,又所图为何呢,所谓无利不往,仅从心机的本能上来分析,这其中定有秘辛,这一点,不能凝聚“融魂珠”的自己,当时没有问,或许“融魂珠”本身就是玄机所在,这些,在明年一月二十八的秘密聚会上,或许可以勘破其中奥秘。 只是在此行之前,或许需要找到一种遮掩古宝存在的法门,否则,倘若被吕仲贤或者清道子中的任何一人勘破永恒之塔秘密的话,或许都会有性命之忧,在没见面的情况下,江枫只能假设对方心存恶意,从实力上看,他们并非百药老仙和自己这样,只有玄级,他们反而属于可以碾压自己的存在。 轻叹实力仍是修士界中最重要的决定因素,江枫对于提升修为的渴望,变得更加热切,如果此役能够安然脱险,回到浅山宗,在解决灵石危急的问题后,恐怕要提前考虑前往西海灵墟的事情了。 “幻梦魔心丹”已经到手,余下的只是合适的时机。 相比此事带来的教训,以及雷右旗之死带来的损失,金城派此次出手未遂导致的后果,才是更严重的。 锐金门在关键时刻失约,说明他们通过外事的渠道,与金城派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合作,进而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对方的支持,这个很有可能关联到第三方,比如御风宗,虽然没有任何情报佐证,但江枫隐隐猜测此条件就是配合封堵御风宗的商路,金城派一旦同意此事,那么御风宗所剩的唯一一条商路,便只有御风宗到浅山宗,再由浅山宗运抵赤霞门一条了,而赤霞门南下的通路,则有半数被金城派遮挡,想必此种协议,对于御风宗 的利益来讲,又是一记不小的打击。 而对于浅山宗来讲,此役之后,与金城派的关系,多半会降到冰点,除非苏黎清和自己都唾面自干,彼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为了宗门利益,江枫自问可以勉强做到这一点,所谓“上冷下热”,和苏黎清的来往中断,但生意还是可以照做的,但苏黎清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还是未知数。 苏黎清自然不会因为江枫送了一份能补充寿元的“寿藤”给他,就冰释前嫌,江枫既不这样认为,苏黎清也没有承诺,换取的只是一个对朴铁信的口头约定,现在想来,当时一心在自己的安危上,算计十分欠妥,或许应该让其发一个灵魂誓言才是正确之选,倘若和苏黎清换个位置,或许老道的他,会反过来要挟自己一些条件。 这方面,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自己的内心,还是太容易被外界因素干扰了,也许强者在危崖之巅,仍能力挽狂澜,出奇制胜,靠的就是这分缜密和镇定。 轻叹一口气,心道此事过后,如果苏黎清选择了直接对抗,那么东湖郡,以及土桥镇和整个毗邻金城派的东部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而这对于金城派来讲,影响可控,毕竟他可以断掉西部力宗的供应,转而依赖东部大国齐国的商路,甚至在百岭山庄,他已经初步达成了和天罗门的合作,在大魏国覆灭之后,多了一条南下出海的商路,而这条最终通往天元南陆的商路,必然所获颇丰。至于浅山宗的那些许利益,即便干脆放弃,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肉疼。 这么想来,似乎局势危矣。 东部商路的部分断绝,会影响自己和灵笼商会,长宁商会,力宗合作伙伴以及钟家的利益,灵笼商会因为苏黎清的承诺,或许可以豁免,但长宁商会和其他的合作伙伴,恐怕会不可避免的成为牺牲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果金城派也加入封锁御风宗的行列,那么浅山宗和御风宗的关系,会因而变得更加密切。 只不过,这其中似乎没有多少利益可图。 普天之下,利益最大,想想锐金门出卖了自己,得来了更好的局面,换了自己,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江枫拿出“千里阴阳镜”,屡次想写点什么给锐金门的李煜风,但思来想去,写什么好呢? 责骂?谴责?还是讲道理? 出卖就是出卖,这有什么可讲,锐金门如果干脆,可以说情况发生变化,如果无耻,可以推说修士迷路未至,如果狡诈,可以说我来帮你调停关系,说一千道一万,事情到了这份田地,没什么可纠结的,倘若需要合作,双方还得继续把手言欢,如果有机会对抗,江枫也不吝背后捅他们一刀,以报今日之仇。 想到调停关系,倘若和金城派真的交恶,到了商路断绝的程度,对于尚在发展中的浅山宗来讲,的确是弊大于利,或许真的需要一个中人来居间调停也说不定,只不过这个人选,到底选谁比较好呢? 此事江枫决定观察一阵再决定,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李煜风,如果真的需要他调停的话,那么就让他来好了。 没有永恒的敌人,正如那个方家的无赖方金禄所讲,你如果不能杀了我,那么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只是条件要另谈。这些既往之事中的仇恨和宿怨,江枫自忖绝不会忘记,但切莫因其迷失,没有实力的愤怒,短期内只会让自己丢失更多。 或许这才是成熟吧,江枫未免感慨良多,随即想起了李煜风曾经前往暖谷郡拜访一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李友德,不会被李煜风策反,在自己不在的这个时候,暗中搞什么事情吧? ………… 浅山宗,暖谷郡。 李友德正满脸愁容的看着侍女奉上的一盏银盘,上面有五枚背面朝上的红漆木牌,心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随意翻了一枚。 “书房” 木牌上面的字明晃晃的显露出来,李友德嘴角微翘,略有深陷的眼眶内多了一分神采,心情顿时好上了许多,“今日就在书房读书吧,正好还要好多事务需要处理。” “老爷,您昨日已经在书房休息了,按照新立的规矩,您需要再翻一枚牌子。”那微胖的侍女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但态度似乎很坚决。 什么?我竟然答应过这样的规矩? 李友德眼中那点神采陡然消散,身形不免略微轻颤了一下,“额,昨夜偶感风寒,精神欠佳,还是再休息一夜吧。” “是,老爷,不过病休每个月仅此一次,您确定要用在今晚么?”那胖侍女抬头问道,微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似乎在暗送秋波,但更像是在嘲讽,老爷您这副身板,想必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身体吧。 “就这样吧,先下去吧。” 遣散侍女,李友德心道先休息一天再说,还好这个月 已经过半,尚有一天的“镇守公务假”可以请,应该捱得过去。想到这里,两眼又是一黑,赶紧捏了几枚秘制丹药小心的含化,待到药力散开,又用灵力涤荡全身,精神这才好上了许多。 “五舅,您最近有所懈怠啊。”后堂传来一个声音,却是李温故,“这样下去,恐怕今年老太爷的赏钱,没法拿到更多了。” “哼,”李友德心虚的向后靠了靠,“不是已经怀了两个么,你们不要太贪多,要是把我累死,你们可就鸡飞蛋打了。” “五舅,这话我可听着不开心,”李温故苍老的脸上挤出一抹淡笑,“灵石可是你拿大头,我和友善,可只拿例行的赏钱。” “哎,算了算了。” 李友德知道对方说的在理,诞下子嗣,老太爷就会赏钱,也确实是几乎自己独享,不过连同他原本的积存,大半他都借给李煜风了,毕竟对方有事,之前救他一命的人情不能不还,但又不能和李温故和李友善多讲,故此推脱道,“我休息一天,你们这么大意见。之前李煜风来访时,批评你们的话,你们都忘记了?” “当然没忘,主仆之分我们当然懂,不过家丑不能外扬,而且远来是客,所以我没和他当众理论。” “……” “另者,五舅,你借他的十二枚四阶,他什么时候还?” “额,额,这个,”李友德脸色瞬间憋得涨红,话说,他和李煜风单独相处时的事,李温故怎么会知道,不过他旋即错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话说,李煜风劝我,倘若浅山宗生乱,就想办法取而代之的事情,你们怎么想?” “想都别想。” “为什么?” “因为五舅你威信不够,暖谷郡的子民的确对您多有敬仰,信任,但想要让他们与您共进退叛乱,还是不成的,何况一堆凡俗怎么成大事?此间的修士,也只有几名而已。最多能给江枫添点乱。” “这倒是,虽然当掌门可能更爽,但我现在的修为恐怕还太低,至少要地级方可执掌一方天地,每个月的修炼时间,总是不够。” “五舅,这个和子嗣的事情,是不冲突的。” 李温故瞬间勘破了李友德绕来绕去的圈套,知道他是想多点空闲,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御风宗变乱,李家迁来了不少丁口,所有供应,都改由李友德来掏。跟随而来的族内修士,灵石供给一直保持不低的水平,毕竟这是老太爷的规定不能变,但李友德平素花钱大手大脚,更主要的是有去无回的借了巨款给李煜风,而郡守的薪俸,相对这些花费来讲,简直不值一提,故此,不能节流的情况下,只能开源,让李友德想办法诞下更多子嗣,提前为未来做好准备,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如果真如李煜风前日给的消息,江枫极有可能会出事,那么我们当如何选择?”虽然不当家,但李友德不傻,知道李温故和他计较,还是因为灵石的俗事,便也不再纠结,其实他身体还好,只是对旧人有些许厌倦,故此佯装疲态,躲得清闲。 “那也不能反。”李温故扔出一件飞舟法器,“就从这个公平来讲,我觉得普天之下,除非您想当掌门,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这倒是。”李友德拿捏起这件飞舟来,这件或许只值一枚半三阶的飞行法器,做工不能算差,甚至炼器的手段也很高明,但品质对于他来讲,着实一般了点。不过这是宗门给的飞剑,作为镇守的他,自然有资格获得,掌门江枫没有因为他阔绰,就省却自己一份,这份公正无私,的确令人称道。 “我不是赏给你了么?” “您去罗川办理公务,还是要低调一些。所以这飞舟,还得您用。” “你是说,让我去罗川探探?” “没错,那李煜风不能尽信,但也不能不信。倘若江枫真的有失,我们虽然对掌门之位没有兴趣,但是也不能吃亏。” “有道理。”李友德仰头闭眼冥思片刻,把与宗门的过往,与江枫的交集从头理顺了一遍,感慨良多,或许天下确实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主子,但我李友德,尽管以德服人,也得懂得相机而动才是。 江枫,这不能怪我,当然,如果你无事,我权当随便看看风景好了,左右罗川也好久没去了的样子,或许可以借故多停留几天。 “我已经安排了四夫人与您同去。” “……” 李友德原本欢快的心情,瞬间不那么爽利了。 ………… 黑魆魆的夜里,沉思了许久的江枫睁开眼,事情繁多,环境欠佳,想要在这里安睡的确困难。 他忽然记起,百药老仙送了自己一枚给黑蛇之灵准备的,或许能增进灵智的丹药,“玉炙心语丹”,现在正得空,不如试一试。 第三百零三章 难眠夜上 据百药老仙所讲,“玉炙心语丹”本是用于助力妖兽觉醒的丹药,但他推测,江枫的黑蛇之灵原身就是一种妖兽,只不过很特殊而已,或许也能起到类似的功效,即便无效,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当然,这是百药老仙的猜测,他并未做过验证。捏着这枚通体湛蓝,丹纹精致的药丸,江枫犹豫了很久,一时难以抉择。 说是不需要自己试药,然后白白送了自己一枚尚未验证效果的丹药,这最后绕来绕去,不还是试药么? 不过似乎有些差别,江枫想起了那枚银星戒指,便也一并掏了出来,“玲珑宝光”查看下,这东西只有浅淡的绿芒浮现,看起来并非什么高级法器,或许这东西,只能起到些许心里安慰的作用? 江枫忍不住做如此猜想。 不过,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是黑蛇之灵的异动,江枫挽起右臂衣袖,看那黑蛇之灵正缓缓的游弋,宝石般的黑亮的眼眸,盯着江枫手中的丹药,似乎在窥视,又似在犹豫,直到江枫将那丹药放的更近了,那黑蛇之灵才突然脱体而出,化作缕缕宛若实质的黑雾,将那丹药缠绕其间,随着一阵溶蚀的声音,些许黑色的药粉从那丹药之中坠落,而其余部分,则被那黑蛇之灵吸收殆尽。 “看来这丹药还是有用的,至少你很喜欢。” 江枫自言自语道,他旋即想起了之前铁锈石片的旧事,以及沈峻茂死前黑蛇之灵附身脱体,被自己的黑蛇之灵吞噬吸收的经历,现在这种情形,和之前的情况十分相似,看样子,黑蛇之灵多半会从这“玉炙心语丹”中获得些许的提升。 “小子,这丹药有毒!” 一声严厉但却是童声的话,从那黑蛇之灵口中传来,但见其已经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面目,半悬在空中,用尾部的力量支撑身体。 “哎,你真的学会了说话!” 江枫半是惊喜半是纳闷,惊喜自然是黑蛇之灵的变化,能交流总比之前胡乱猜想彼此的意图更好,纳闷的是,这家伙怎么是个童音。还未等多想,手臂上两股热切的情绪传来,江枫灵力跃动,藏于手臂上的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便一同跳脱出来。 “嘿,臭蛇,你终于开了灵智!”江城子一个跳脱,绕到黑蛇之灵身后,仔细的观摩,甚至伸出手来触摸,惹得黑蛇之灵一阵颤抖,激灵的躲闪。 “师兄,臭蛇开了灵智,以后是不是可以陪我们边聊天边切磋了?”江之问接踵说道,“师父,我们会帮你开导他,怎么能天天和师父你作对,汲取您的积累!” “躲开!”黑蛇之灵左右腾挪,躲开了两人的“仔细摩挲”和“上下抚摸”,“你们两个臭小子,离老子远点!老子不喜欢男人!” “你怎么是童音?话说你的主身被初代掌门赋予浅山宗,已经几百年了。”江枫并未制止两位徒弟的“出格”举动,相比自己,两人似乎更能威慑住黑蛇之灵,他更感兴趣的,是黑蛇之灵的故事。 “因为老子被封印在仪式的虚无空间之中,那里没有时间概念。” “也就是说,你最初跟随初代掌门林栋时,从法相转为妖兽之体时,还是个孩童。” “老子不是林栋那家伙的法相,老子是他的合作伙伴!是被他死前耍了诡计算计我,才变得如此的!” “别一口‘老子老子’的,一点也不礼貌,叫师父!”江城子从背后狠狠的锤了黑蛇之灵头部一记,惹得他连吐舌头缓解疼痛,“现在能说话了,就要守规矩。” “别逼我动手!” 黑蛇之灵游动着跳脱,与江城子江之问成对抗的犄角之势,“所以,按辈分,你们要称呼我为师祖大人!” “……”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了下眼神,没有一个人认同黑蛇之灵的话,“此乃旧事,虽然我不知道初代掌门林栋用何等手段,将你变成了浅山宗历代掌门的助力,”江枫知道此事必然要和稀泥,没有黑蛇之灵附体存在,他的一身修为或许也会受到些许影响,还是以和为贵,“但现在时过境迁,这些辈分算不得数。” “哼!”黑蛇之灵高傲的抬起头,似乎并不认同江枫的诠释。 “你傲气个什么,化形都不会!”江城子又是一记神补刀。 “我要是能化形,当初怎么会被林栋那家伙所骗!”谈起这个话题,黑蛇之灵似有满腔怒火,不过经过几人七嘴八舌的言语攻击,他已经不自称“老子”了。 “好了,说了都是旧事,一切向前看,黑蛇,你为什么说这丹药有毒?” “这丹药的确对我有用,但成分之中,我感觉有些许诡异之处,丹药里拥有活性的成分,虽然对我无害,但能在你体内滋生寄生类蛊虫,或许可以起到控制你的作用。”黑蛇之灵娓娓道来,似乎窥破了其中秘密。 “黑蛇,你怎么知道?”江之问一脸疑惑的问道,“难道你生前是个丹师?” “因为我也同样可以操控你的部分身体,否则怎么会那么容易获得你的灵 力和历练。”黑蛇之灵蜷缩身体,舒缓了下“久站”的疲惫,“另外,我不叫‘黑蛇’,我也没有死,也不是丹师。我有名字的,我叫太华。” “真土……”江城子撇撇嘴,丝毫不在意自己名字也同样缺少书卷气。 “不是太花是真花,全身都是鳞片,看着心好乱。”理解错误的江之问也吐槽道,“还不如让师父给你取个新名字。” 黑蛇之灵因此对两人怒目相向,不过在此状态下,他似乎并非两人对手,毕竟他的特长并不在于战斗,即便在江枫手臂之上,也并不占优,“我不和你们两个小孩子计较,江枫,我友情提醒你,那个什么六师兄,并不是什么好人。” “何以见得?” 虽然心中同样有此疑虑,但江枫并未找到充足的证据,即便是丹药中有诡异的存在,也只是刚刚得知,且黑蛇之灵太华的话,是否能够尽信,也是未知之数。 “在你与他沟通时,他曾经打出隔绝法阵,那法阵拥有安抚心灵的作用,身处其中,会让你隐隐滋生对他的好感,不经意间说出心中的秘密,可有此事?” 嗯? 这句话陡然点醒了江枫,他不禁回想起当时的经历,身处那风铃法器形成的特殊法阵之中,的确有种特别的情绪,让他感觉百药老仙非常值得信任,只不过涉及到特殊秘密,比如古宝永恒之塔时,自己心中的戒备太重,并未和盘托出,但黑蛇之灵的秘密还是暴露了,按照常理来讲,他本可以随便说个资质太差,或者浅山宗“地小贫弱,少有积累”的借口,将自己修为不济的事情轻描淡写的略过不提。 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啊,江枫暗忖还好,百药老仙因为自己乃是真灵圣者分身所寄的缘故,帮忙遮掩了天罗门元婴修士的窥伺,但他也同样认定自己身上有宝物,虽然没有追问,但实则并未放下此事,倘若自己不小心暴露,恐怕即使同样身为真灵圣者的分身所寄,也会凶多吉少,另者,古宝永恒之塔没有在这个时候背叛主人,想必是无论天罗门的元婴,还是百药老仙的资质,都未得到它的认同。 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当然,或许比较的不是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而是金丹晏殊佳与对方的差距,毕竟古宝实际为自己和晏殊佳共有。 “既然你已经可以重启灵智,”江枫觉得还是用“重启”这个说法更准确,能与初代掌门同进退的伙伴,即便无法化形,也应该可以口吐人言,只不过作为原身的一缕残魂,失去这个能力也很正常。“那么便商量一下吧,是否可以不再寄存在我体内,影响我的修炼?” “不可能!” “为何?” “因为按照约定,除非你死了,我才能回归到虚无空间的本体。” “那沈峻茂?” “他并非掌门。除非你愿意卸任掌门,我便可以违反这个灵魂契约。而且,如果我主动离开,你的修为会重新跌落,林栋和我的约定,但凡有一任后继掌门,能重回他的高度,我便可以获得自由,并得到他留给我的东西,成功化形。只是我未料到,他其实当时已经时日不多了。”黑蛇之灵的眼中现出点点悲戚的情绪,“而且,还在死前坑我了一道。” “黑蛇战将林栋……”江枫回忆起宗内的记载,他似乎达到了伪天级的境界,在那个时代,这个从人族让渡过来的修为层次划分方法,也是刚刚流行,具体的修为,无从判断,但冥冥之中,那绑定灵魂的约定,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我们还是一体的,不过,如果你真的能达到林栋那家伙的高度,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幻形的方法,再找回那虚无之中的本身,我要做普天之下最强的妖兽!” “幼稚!” “能幻形,就是修士了。”江之问也纠正道,“你应该像云奇二师兄一样,在设定一个大目标之前,先预设一个小目标,比如考虑成个家什么的,师父会资助我们彩礼的。” 我从未说过…… 江枫心中忍不住心中吐槽道,话说江云奇的大目标,就是为单家报仇吧,有成家的想法并不奇怪,毕竟生于富贵之家,从过往经历上来讲,家族中人成家都会比较早,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这个师父会出彩礼呢,那便不知道其中内情了。 不过看两位徒弟都颇认同的样子,心道还是不要解释了,两人暂时心智不算成熟,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中人”的概念,况且,如果是浅山宗的修士,自己做掌门的,为徒弟选个姑娘,对方高攀的情况下,还需要为其准备什么彩礼么? 做掌门,这点好处,还是有的。 想起徒弟江云奇,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东湖郡,自己不小心中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圈套,只希望他那边一切安好才是。 真是难眠的一夜啊! ………… 同样黑魆魆的夜里。 并未安歇的江云奇小心的攀援,翻过了一座还算平缓的小山,凉风习习,他左右观察并无异状,才更加小心的向前行进。 在毒泉沼泽边缘,他潜伏在一片枯死的灌木丛中,全程远观了两名修士的斗法,那两名修士的修为他完全看不通透,按照他的理解,身上时常会泛起黑雾的一名,至少是地级层次,而另外一名衣袍破旧的人族,则至少是名金丹,当然,可能会更高。两人最初可以说不分胜负,但那名人族修士后来不知何故,斗法之中有所忌惮,并未尽全力,这点即便是经历不多的江云奇,也能看出前后的些许变化。 不可能是灵力不济! 或许还有暗中潜藏的敌人,让他心中有所顾虑,这是江云奇的初步判断。仅有灵级六重的他自然没法得到更多线索并据此推演,不过好在旁观两名高手争斗,还是略有体悟,不算白看一场。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他迷路了。 两名不明实力的修士离开后,江云奇又潜伏了数个时辰,才一路东行,他曾经听师父讲过前往金城派边界寻找百药老仙求取丹药的事情,故此他在失去江枫踪迹后,便沿着山脊和树丛的遮挡,悄然向东追寻,如今,虽然脚下一直未有停歇,倒是不知道已经身在哪里了。 呼! 江云奇长出一口气,腹中有些饥饿,便准备找个地方休息,赶路是必要的,但黑夜之中,或许潜藏着无尽的危险,他自问有“危险预知”在,会规避很多危急性命的事,但这技能对于麻烦或变故,毫无作用,想起在毒泉沼泽遭遇那两名玄级和一众灵级修士时的情况,他不禁再次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世间诸事总是会不断变化,靠感觉帮助可以,但尽信则不成,他想起了师父江枫的那句教导,倘若那一刻两名玄级头目中的任何一人突然改变了主意,自己的小命,或许已经留在沼泽之中,与淤泥和朽木相伴了。 这深邃的夜,似乎有点过于清静了,甚至虫豸的鸣叫声都没有。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脑海之中,数道法器的光亮,便从四外静谧的角落飞掠而出,快速织成一道密匝的大网,将江云奇困在其中。 果然有问题! 江云奇暗道一声不好,却只听到一声“得手了”,便感到周身一紧,四五名修士,其中包含一名玄级一名筑基,已经欺身而上,还未等他动用任何技能反击,便被困住了双手双脚,背后一冷,一道疑似“封灵符”的物事,已经被拍在了后心,顿时,本可自由游走的灵力,顿时没了回应。 竟然不是杀人夺宝? 江云奇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涟漪,却见火光四起,不同的面孔已经围了上来,他们有的欢乐,有的忧虑,有的同情,有的嘲弄。 “大哥,原来是个雏儿!” 有人阴阳怪气的在后面喊道,江城子被火光晃得眼前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不禁甩了甩头,眨眼数次,才适应了光线明暗的变化,转头再看时,众人前面却是一名腰间挂着双钩,瘦削的男修。 “看身材瘦小,老子还以为是个女修。”那双钩修士撇着嘴,摩挲着并不算齐整的小胡子,自言自语道。 “是女修的话,又会怎么处理呢?” “吕树,你闭嘴,去请陈长老过来,看如何处置。”双钩修士面色一沉,眼中竟然浮现出一团挥之不去的苦涩。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灰袍的人族男修,穿过纷纷躲闪的人群,来到近前,掏出一枚宫灯样的法器,指挥众人按住江云奇,撕了他背后的封灵符,那宫灯旋即闪亮出金黄色的光芒,持续了大概有五息左右,方才熄灭。 “资质不错,卢钩子,你们干的很好。”那男子甚是满意,表扬了在场人一句,“介绍一下,在下陈昆,为‘清禹宗’内门长老,现在正在为宗内招募弟子,你可愿意和他们一样,加入宗门效力?”他回头望去,众人原本齐整的队形陡然散乱了一些,不少人眼中,还多了许多畏惧的寒光。 “如果不愿意呢?我做散修已经闲散惯了。” 江云奇没听说过清禹宗,更不知道陈昆是谁,只看得出来眼前是位筑基修士,“危险预知”并未感受到任何性命之忧,他觉得或许对方也会同之前的金城派修士一样,放自己一马。 “不愿意就是这个结果。” 陈昆回望一眼,手中隐隐有光芒闪烁,一个原本高头大马的健壮修士,顿时全身抽搐,倒在在地上翻滚起来,在场众人无不躲闪,“我会亲自为你种下‘心魔之种’,如何?” “好,我愿意。” 江云奇只是看了一眼地上修士扭曲的表情,便瞬间改变了主意,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只要不被种下那不知道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如何解除的“心魔之种”,便可以暂时换得安全了,留得青山在才是正道,只需找机会逃走,再逃掉或者去寻师父便是。 话说,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去哪里了,现在如何。 ………… 碧云宗,浮云城郊外的墓地之中。 更冷的风吹来,江枫和几位徒弟,正在为新的发现,心中凌乱不已。 第三百零四章 难眠夜中 新的发现,源自影子的感知,江枫之所以能安然靠在石碑上,与徒弟们问询黑蛇之灵太华的种种过往,都是因为有影子在附近的暗影中游弋侦查,防备潜藏的危险。 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毕竟左近浮云城的扫墓之人,也多半会在白日里来此间祭奠亲友,谁也不会在夜间出行,但影子却发现,有莫名的阴影,在这处墓园之中游弋,巡视,似乎在看守着什么。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牙疼的发现! 借着影子的感知,江枫和两名徒弟,小心的靠近那奇怪的物事,躲在另一处荒冢边,远远眺望那奇怪的身影,在荒草之中逶迤前行,它与常人几乎等高,拥有接近半透的虚无身体,如果不是走动间,会带动荒草的弯折,以及身上尚存的一些散碎的布条的话,鲜有人会在黑夜之中,轻易发现它们的存在。 进一步的观察发现,这样的诡秘存在,还不只“一人”,附近共有三道疑似阴灵,但又像是灵傀的这类存在,其巡视的路径,有一定的交叉,而那交叉处,是一处墓碑保存尚好的坟茔。 它们在看守这里? 这是最直接的答案,问题是,这坟茔中能有什么? 作为一处接近碧云宗废都浮云城的墓园,这里面或许会葬有修士,但定然不会有高级的陪葬品,否则早被有心之人挖去卖钱,故此不会有什么看守的价值,除非这荒冢,对这灵傀的主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去看看!”身后传来一声童音,正是还未回归江枫身体的黑蛇之灵太华。 “嘘!”江城子食指放在嘴边,小声的呵斥道,“这东西,也是有灵智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一直躲在这里有用么?” “有道理,那你去引开它们?” “这种疑似鬼物的东西,自然要有生机的东西去吸引才比较好。”黑蛇之灵看看蹲伏在地上的两人,“你们总不会让你们师父去吧?” “师父我去!”江之问被太华一句撩拨,自告奋勇的说道。 “为师这里还有三只金毛掘地虎,无需你们冒险。”江枫想了想,或许这炼化的妖兽足矣,这疑似阴灵鬼物,又像灵傀的存在,生前实力不知如何,没必要让徒弟们冒险去试探,故此,他悄然放出三只金毛掘地虎,分别向三只鬼物而去。 果然,金毛掘地虎的气息,很快便吸引了那鬼物的注意,不过它们的速度不比金毛掘地虎慢,很快便追的越来越近,江枫便立即让几只妖兽开始掘地,须臾之间便藏入土中,那鬼物不得而入,但却被妖兽身上散发的血气吸引,在附近不断逡巡,一时间脱离了原本的巡逻路线。 “走!” 江枫快速飞掠,直奔那鬼物之前巡视的交汇处,很快,便发现了这处坟茔,除了略大,坟前荒草少了些之外,与周围坟茔并无太大不同,保存完整的墓碑上,刻着寥寥几字: “爱女清猗之墓” 这是谁? 江枫思虑了片刻,并未从记忆之中找到任何有关此名字的内容,看起来,此人与自己无关,“玲珑宝光”探视下,这墓碑也平淡无奇,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只是在墓碑角落的土中,似乎有一件微微散发绿光的物事。 嗯? 江枫伸手探入土中,心中默念“不好意思,打扰了”之类的话,从一尺多深的土中,掏出了一枚通体幽绿的翡翠玉符。 这玉符并非纯正的法器,只是略微铭刻了些并无太大功用的法阵,上面的花纹也并不精致,造型谈不上美观,但看得出来,这翡翠已经有些年头了,并非新近才雕刻成,上面的棕绳略有磨损,似乎曾长期戴在身上,且没有任何腐朽败坏的痕迹。 也就是说,最近有人祭奠了这墓主,并将此物埋在此间。 看起来,这墓主有点来历。能让三只鬼物在这里守护的,到底是何等人物呢?正思忖着,脑海中一道意念猝然溃散,是一只鬼物已经得手,成功吞噬掉了一只金毛掘地虎,江枫赶紧叫上徒弟和还在四处好奇观察的黑蛇之灵,回到方才的探查点,果然,那只得手的鬼物很快便回到原本的路径,继续在此间巡视,它身上的黑气渐浓,从方才的猎杀中得利不少。 心中一阵肉疼,命令另外两只金毛掘地虎快速挖掘,不再吸引那鬼物,很快,三只鬼物均重新回到原本巡视的路线,江枫也得以回收两只妖兽,令江城子饲喂一二,才小心的收了起来。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江枫拿捏着手中的翡翠玉符,突然想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拿了别人祭奠的遗物,似乎是很不厚道的行为。 算了,总之白日里还要赶路,而这鬼物,待到天亮便会潜藏起来,自己到时候送还墓主便是,无需为此事烦忧,方 才一时冲动,竟然折损了一只妖兽,倒是亏本了。轻出一口气,心道长夜漫漫,既然睡不着,还是干正事为主。 第一件眼下要做的事,还是需要盘点下此番沼泽之行的损失。 原本和雷右旗,以及他请来的地级修士范西海一同探索宋维多的墓穴,三人事前约定了宝物的分配比例,但范西海中途为了逃脱“血河魂珠”的伤害,暗害自己,又因贪财而被诡异的“血河魂珠”灭杀,他身上的东西,便落到江枫和雷右旗手中。 江枫分得灵石十六枚三阶,只不过其中还有自己预先支付的十枚,余下的,则主要是二十五枚品质欠佳的二阶丹药“虎变云摇丹”,其他符箓和丹药,均价值不大,江枫已经将部分都分给了自己的三位徒弟。 八件宋维多的遗宝,江枫分得四件,至于能卖多少灵石,还需要等自己回到宗门,找商铺鉴定之后才能得知。起初,江枫与雷右旗等“乌衣”小队成员一同探索墓穴得到的镰刀式样法器时,估算其价值,约为十二枚三阶,但那应该是此处最好的两件宝物之一,如今这四件,品质应在其下,甚至可能会差很多,江枫估测,这四件遗宝,总价值不会超过二十五枚三阶,甚至会更少,加上分得的灵石,应该能偿付需要付给上官博良的第一笔费用,至于需要送给楚弈鸣的礼物,则可能会掏空余下的存货。 雷右旗被苏黎清等数人围攻灭杀,除了临时将一缕神念寄托到江枫脑海之中外,其余连同尸体和财物,都被苏黎清的手下掠取,江枫并无任何收益,即便有,他也会寻找雷右旗的家人,想办法将东西还给他的后裔,虽然江枫不知道,但或许最早和雷右旗合作的况书才,能知道一些细节。虽然他没有任何财物留下,但江枫想,但凡自己解决了眼下的困境,手头阔绰一些,便应该去寻访他的宗族子弟,给予一些补偿,或者干脆迁移到浅山宗来,尽自己所能照顾一二。 范西海身上,除了袍服和普通的随身器物之外,并无他物,不过意外的是,在脖颈的一串细碎珠链上,江枫竟发现一枚特殊形制的珠子,灵力微注,竟是一枚一方储物袋,人死灯灭,江枫很快破解了上面的禁制,内里的物品一览无余。 这是近百本炼丹相关的书籍,少量为玉简,还有几本应是炼丹的心得笔记,此外,还有二十几种珍藏在玉盒之中的炼丹材料,让徒弟江之问分辨,能够识得大半,多为二阶,少数为三阶,便干脆将这串带有隐秘储物袋的珠串交给江之问,嘱咐其在闲暇时仔细整理阅读,如果有不解之处,待江枫后续再想办法帮其寻找合适的炼丹师父解答。 这堆炼丹相关物事,如果要寻找采购,也需要不少灵石和功夫,如今得来,倒也算是不小的收获,只不过对于改善江枫目前的状况并无帮助,但对徒弟有所助益,江枫也乐得其成,至少这类物品,有时候即便有灵石,也未必能买到。 江枫想起来的第二件事,则事关李友德,之前他也曾考虑过锐金门的失约,以及李煜风曾经拜访暖谷郡的事情,后来因为突然考虑其他的事情,便悄然错过了,如今静下来仔细思考,便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倘若李友德被李煜风煽动,做些有害宗门的事,那便麻烦了。换个角度,李煜风应该知道锐金门失约的后果,就是自己可能会被金城派长期软禁,那么倘若两人之间有联络手段的话,比如“千里阴阳镜”这样的法器,会不会鼓动李友德做些隐秘的事,来谋取在浅山宗的利益最大化? 江枫无法预料,李煜风是否会这样做,以及如果对方真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做了,李友德会有什么反应,这事情会有什么结果,也无法预料。 但提前预防下最坏的可能,还是十分必要的。想到这,他便拿出另一套与明镜司郑轶雨联络的“千里阴阳镜”,按照事前约定的暗号,斟酌片刻,写下一行字,希望他能及时看到,考虑到此间和浅山宗罗川之间的距离,能否联络得上,尚不乐观。 “现在安全,归期未定,便宜从事。” 江枫觉得这句话应该能代表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且精明的郑轶雨应该会认识到,突然“报平安”这种事,并不是和他一个人讲的,毕竟他既不是自己这个掌门的亲族,平日里也不对掌门的安全负责,而是对于宗内的秩序负责,何况,还有“便宜从事”四字,可以概括自己的意图。 此举实数防患于未然,毕竟李友德是否会做出危害宗门的事,还未为可知,没有实证公然怀疑手下,实数大忌。 做好这件事之后,江枫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过有些事情,不回宗门倒是很难料理,比如土桥镇的问题,以及东湖郡的问题,都需要等自己回罗川之后,视金城派的态度而定,现在能做的,除了谨防谣言四起之外,便是尽快绕道回到浅山宗,并且顺路通 知涂山,被锐金门背叛之后,江枫感觉,落英门的友谊对于自己来讲,更加重要了。 想起东湖郡,上次窦锦秋提到的,让自己做居间中人说和的问题,这次与苏黎清交恶之后,事情便更加难办了,或许还会有不良的后果接踵而来,不过,想必长宁商会这种有地级修士坐镇的商会,不会那么容易被这场风波倾覆,多半会早做准备。 ………… 金城派,乐林城。 窦锦帆一袭锦袍,身后站着表情默然的窦锦秋和商会的两位重要管事,在城主府的门厅内等着冷听涛的会见,今晚的来客似乎很多,一直有人不断的进进出出,其中有些窦锦帆还认识,不过在此场合,双方都不能多言,只是轻描淡写打过招呼,便匆匆告别。 “儒林兄。” 窦锦帆脸上浮现出温润和煦的笑意,迎上了从城主会客室内出来的李儒林,他今日来访,走的就是李儒林的路子,长宁商会与李儒林实控的冷家商会,生意上虽然往来不多,但鲜有冲突,之前同被打压时,还暗地里合作过一二。 “城主大人今日已经累了,不如去我府上吧。”李儒林笑笑,他自然知道窦金帆今日的来意,长宁商会进入金城派经商,最早是浅山宗掌门江枫引荐,如今,江枫与掌门苏黎清交恶,作为身上有特殊标签的存在,长宁商会或许会遭遇很多或明或暗的打击,当然,如果没有苏黎清的首肯,这些打击并不能有多大效果。 苏黎清的态度至今未明,这是冷听涛告知李儒林的结果,也是冷听涛暂时不想见窦锦帆的主要原因,故此,由自己最亲近的幕僚李儒林来见,在后续的处理上,都会有足够的弹性可以把控。 “安抚下,先拉到我们这一边来,但不要妄自承诺。” 李儒林想起冷听涛的承诺,脸上的笑意更浓,“锦帆兄,我已经在府上备好了薄酒,我们回府细聊如何?” “如此甚好,儒林兄说的对,夜深了,再打搅冷城主休息的确不合适。”窦锦帆脸上的一丝抑郁转瞬间消散,沿着李儒林的指引,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角马车,作为在商界摸爬滚打数年的老人,他自是能猜出冷听涛并不想接见自己的真实用意,但他知道,在各方势力交杂的金城派,多一名地级修士的支持,难能可贵,故此,冷听涛也需要他,只是暂时和自己一样,不想与对方绑定的太死罢了。其实,倘若不是因为长宁商会的产业都在金城派的中北部,他最近倒是找到一条更爽利直接的路子,去投双龙城的城主左子蝉。 江枫在这个时候向苏家求亲,但又拒绝全面通商,这个决定实在太草率了,窦锦帆不禁心中暗想道,不过,他心中同样怀疑,这个陡然传遍城中的传闻是否靠谱,是否是金城派故意放出的烟雾,实际的情况又是如何呢?他已经许下了大价钱,想在黑市上买取这件事的真相,但仓促之间还没有得到答复。 夹在金城派和浅山宗之间,这件事背后的实情,对于长宁商会来讲,实在太关键了,这也是他在情况不明前,想先一步投到冷听涛麾下的原因。 角马车渐渐远去,在车中的窦锦帆并不知道,此时,城主府内的冷听涛心中也甚是焦躁,在从南部匆匆赶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理顺苏黎清此番行动的前后计划,一方面,是为了学习对方的手段,剖析自己的不足之处,另一方面,也是在猜测对方下一步的动向。 与江枫交恶,无论对于苏黎清,还是金城派,因为个人修为和宗门体量差距的原因,都无需担忧对方的报复,但对于刚刚与江枫、涂山、以及灵笼商会达成四方协议的冷听涛来讲,这个临时的联盟便难以为继了。 特别是灵笼商会,掌门苏黎清明确表明了合作的意愿,估测那位灵笼商会的东方会长,很快便会同苏黎清见面,并且不出意外的话,会达成全面的合作,除了有损自己未来的利益之外,冷听涛更担心自己成为灵笼商会的弃子,导致之前合作的内容呈现在苏黎清面前,好在当时并未达成任何纸面上的协议,仅仅是口头上的认可,不虞担心被直接抓住把柄。 即便被抓住,同为地级的苏黎清也无法把自己怎么样,但在道义上,苏黎清便可以站在制高点,连同其他几名地级修士,公然挤压自己的利益,那又该如何是好? 另者,宗内的其他三名地级修士,左子蝉,刘奎一和孙宝泰,在此次掌门苏黎清秘而不宣,强行动用掌门御令,妄图恩威并施合并浅山宗的情况下,是否会和自己一样,产生其他想法,特别是孙宝泰,想必是被苏黎清利用了吧?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避开苏黎清,与他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这需要极其隐秘的联络人从中周旋,不过,在此之前,或许我需要和灵笼商会的人接触一下才是,冷听涛心中暗想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十代掌门》,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零五章 难眠夜下 天理门西南,与落英门隔河相望的濯见城。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城主府的偏厅之中,醒脑的罗桐木香气缭绕,身材瘦小,眼眶深陷的金丹修士周秉彦端坐在上首,他的左手边坐着地级修士墨海树,下首则为墨海树的同僚跟班,原本也出自天理门的金丹修士周正龙,以及个头不显,其貌不扬的金丹铁三泉;而他的右手边,则为面色赤红的马士凯,以及他的夫人,小腹略显孕相的周英男,两人实力均为金丹层次,同墨海树等三人不同,他们均未安坐在侧,马士凯更是在厅中逡巡,脸上愁容尽显,心事重重。 “慌什么!” 周秉彦看马士凯这个模样,心中也甚是不爽,一时感到脸上无光,他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手边,看向光头墨海树,“墨道友,你说的那位金城派修士,可否会如约而至?” “极大概率。” “极大概率?之前你承诺过的!”马士凯拦住话头,“如今箭在弦上,中途爽约,如何是好?” “有我们六名同阶,马道友难道还怕那涂山不成?还是你担心他隐藏修为,或是有百种法宝?”墨海树没去理会马士凯的诘问,面色未变,“我们已经筹划了很久,熟悉此间的地势情况,加上猝然发动,那涂山一定会措手不及。即便金城派的孙宝泰道友不能及时赶来,也无需担心。另外,周道友不是还有别的安排么?”他看向上首的周秉彦,之前他曾经说过,要将齐国的某位修士拉下水,只是尚不知道筹划进展如何。 “我来说说吧,士凯,稍安勿躁,我知道你心中烦闷,实则是因英男有孕在身,不想此中有太多变数,你尽管安心,我明早会去掌门那里,为你求取‘炼丝无垠甲’,借给英男使用,护得她周全。” “多谢周长老!” 眼神飘忽失神的马士凯听闻此言,这才心中略宽,长出了一口气,给夫人周英男一个安慰的眼神,两人便静气宁神,坐下身来,仔细聆听周秉彦的后续安排。 无胆的家伙! 墨海树心中嗤笑道,目光也随之一同看向上首,要说少一名修士,他心中也是略有惴惴的,但并不是担心几人实力不济,无法对抗涂山,而是另有忧虑。 孙宝泰的能力他知道,初入地级的水平,要说能在与涂山一战中起到什么关键作用,墨海树是不信的,他要的是孙宝泰的背景,只要将这名金城派修士拉到战团之中,就会将金城派也拉到这场混乱的局势之中,无论此役胜败,都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对于右使大人“天理门和灵笼商会携手,强势入主七盟”的策略,无疑是个帮助。 孙宝泰的消息是昨天到的。 他对墨海树提及,自己可能因为琐事,无法第一时间如约赶到指定战场,但尽量能在中途到达,对于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墨海树是不信的,因为他有铁三泉的汇报,已经得知了江枫与苏黎清在黑水门故地南境的种种纠葛,在暗道苏黎清狡猾的同时,对于苏黎清没有得手,也万分庆幸,虽然反对左使秋南嘉“徐徐图之,联结盟友,安然融入七盟”的策略,但浅山宗如果贸然被金城派吞并,对于自己一方的布局,是个不小的妨碍。 浅山宗可以乱,但得利者不能是金城派。另者,他也得知了苏黎清意欲通过与东方会长会晤,达成深度合作的意愿。 这样也好,只不过这种合作关系的达成,应该赶不上此间安排了。况且,就自己所知,东方会长是否会亲临金城派,还是个未知数,这两年所有的会中事务,无论大小,都由左使秋南嘉和右使李隆简经营,就连他这个八大护法,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会长一面了,想必此事,会长大人仍然不会自己出面,那么合作一事,多半就会落在秋南嘉或者李隆简身上。 合作其实不符合右使李隆简以及自己所在“百鬼堂”的理念,即便自己一方得到了这个差事,也多半会缓行,找借口故意拖延,等待天理门这边的进展。须知,战争是深度控制七盟地域的唯一手段,也是能让灵笼商会攫取最大利益的根本办法,墨海树完全认同这一点,这也是他,不顾妖族出身,站到人族出身的李隆简一方的根本原因。 想到这点,他对于 孙宝泰的到来,心中也少了不少期盼,或者来也好,最好是能死在这里,这样也好进一步削弱下金城派的势力,无论合作是要急行还是缓行,是秋南嘉负责还是李隆简负责,都有好处,都更有余地。 “我会同齐国在此间的外事执事,以假借勘察新别院附近的地形为由,出现在附近,情报显示,这名金丹女修晏殊佳,急需功勋,以便在回齐国之后可以开府,故此,我事前已经建议扩大齐国驻守此间别院的规模,她也表示颇有兴趣。到时候,只需要将其引向战场即可。” “倘若她不愿意帮我们呢?” 铁三泉在一旁问道,他想起了之前在伏击江枫时,灵笼商会几名修士互相牵制的纠结,心想必须要避免同类的事情发生,涂山为人族,晏殊佳也为人族,如果恰巧有些交情,事情便不会如自己所想那么发展。 “那就干掉她,一切罪责推到涂山身上。”周秉彦笑了笑,“我相信如此的实力对比,晏殊佳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诸位可以回去休息了,我们明日黄昏酉时三刻,准时动手,明日我会找人想办法制造事端,先将涂山从桃源城中引出来。” 众人一同站起,目光中均是凝重,事情一旦决定,接下来便是要提前准备,涂山并不是普通的金丹修士,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得很。 墨海树三人从秘道回到自己居住的馆驿,又一同筹划了下明日的斗法和互助策略,便分别回住所休息,墨海树睡不着,便出门左转,悄然进了铁三泉的居所。 “三泉,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还有什么事?”铁三泉急匆匆从金城派赶回来,正是疲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些烦躁,去金城派帮忙,因为同会修士廖神苍的阻拦,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归途因为赶路,浪费了不少贵重丹药。 “那江枫后来如何了?” “这我倒是不清楚,当时,那清禹宗伪天级修士万禹亭与天音寺掌教同光激斗,他便趁机逃跑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亲自去追,我没有跟随,事后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了。” 哼! 墨海树心中未免有些不满,他知道这是铁三泉贪图旁观高阶修士对战,不愿意去追的问题,否则,江枫的行踪去向自然不会丢,他已从孙宝泰的传信中得知,苏黎清已经回到了天佑城,并没有提江枫,那自然是被他跑掉了。 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家伙。 “看起来他已经跑掉了,这家伙身上一定怀有异宝,否则怎么可能轻易从已入地级多年的苏黎清手中逃脱?” “嗯?”铁三泉疲倦的眼神陡然发亮,“对,应该是这样。”他抬头望去,从墨海树眼中看出了一丝端倪,“怎么,你要?”他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此间事了,你我想办法找个机会将其击杀。” “可是,我们不可能在浅山宗公然杀掉他,一旦事情曝光且没有合适的托词,你我说不定会被‘九老头’的人通缉,他们浅山宗是有册封文书在的,可以派人向‘九老头’出首,向我等问罪。” “可以在北木郡附近动手。”墨海树分析道,“他被苏黎清追杀,定然不敢从南路返回,更不敢经由金城派,便只能绕路,从赤霞门或者落英门回归,但不论选择哪家宗门,都必须从北木郡入境,我们只需要在北木郡东设伏,自然可以将其斩杀。在他宗死亡,到时候我们抓几个普通修士,伪装成争斗而亡,遮掩一下便是。到时候,他们即便有册封文书在,多半也只能告这两家宗门吧?” “好主意!” 没有从帮助孙宝泰这件事中得到任何好处的铁三泉不断点头,他觉得墨海树的这个主意不错,虽然知道对方一定有隐秘的目的藏在后面,但只要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呢?能从地级修士手中逃脱,这江枫多半有些秘宝在身,加上左右也是个掌门,身上物资不会太少,但这件事,想要一击得手,必须要想办法仔细筹划才行。想到这里,原本已经困倦的他,在墨海树离开之后,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只知道自己利益的家伙! 墨海树在馆驿的阴影中前行,心中对于铁三泉的评价,又降了三分,他之所以这么 做,就是要破坏右使秋南嘉的计划,江枫身死,浅山宗多半生乱,对于与右使秋南嘉的合作,一定会多有拖延,而浅山宗虽乱,但宗门保护期仍在,金城派仍然不能将其随意吞并,也不能变的更强大,对于自己一方的策略,实则是有利的。 虽然他可以在与江枫的决斗之中公然杀死对方,但那太慢了,两年之期,话说现在才过了几个月?徐徐图之,一向不是自己喜欢的做事方式。不过,如果他和铁三泉不能在北木郡外将江枫伏杀,倒是件麻烦的事,正如铁三泉所忧虑的,一旦对方脱逃,两人不可能追到罗川。 重重思虑驱散了他仅有的一点困意,他发现回不回府内休息,意义不大。 ………… 浅山宗,罗川。 乌云密布,闷热的气氛挥之不去,一场夏末的暴雨将至。 庶务长老郑鲁达的洞府之中,灵级圆满的郑轶雨正端坐在蒲团之上,周身的灵气丝丝缕缕,有若实质的环绕在他周身,半空之中,一棵三尺长的静心草,正不断的吸纳着,从各处汇聚而来的灵力,叶片从六枚,向上生长,变成八枚,十枚,以至更多,直到成为十六枚,才不再增多,尖细如剑,脉络如锋的叶片上,点点冰霜顺次凝结,合并,破碎,化为阵阵尘雾,将此间炽热的气氛,不断化解,消散。 地上数十枚二阶灵石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很多,这是在一旁的郑鲁达洒下的,用来增加此间灵气的浓度,此刻他正目光灼灼,毫无睡意,一点也不敢懈怠,上官博良修复此间大阵,也不过是三日之前,正赶上郑轶雨窥破大道,悟道突破玄级,他作为郑家家主,郑轶雨的长辈,怎么敢有一丝马虎大意。 王家王彦之遭遇心魔入侵的事情,千万不要重演才是。郑鲁达吞食了一枚补气丹,确保自己随时可以以最佳状态,在发生意外时,护住郑轶雨。 不过他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呼! 随着大阵中一股稍纵即逝的灵能潮汐奔涌而来,郑轶雨身上的气势,陡然抬升,周围灵气为之一空,数道苍白而锐利的光芒,在郑轶雨身上乍然显现,如流动的波纹一般,随即再次内敛,几次反复之后,一旁的郑鲁达,已经感受到了郑轶雨凝实的玄级气息。 而郑轶雨也同时睁开了眼,似有所得。 咔! 洞府之外,一声霹雳惊雷传来,豆大的豪雨,被狂风卷曳着,泼洒而下。郑鲁达和郑轶雨相识一笑,前者亲自打出几道清心符,清洁符,站起身来,打开一直封闭的石门,吩咐门外待命的家丁回府报喜,自己则随即坐定,全力帮助郑轶雨稳定修为。 “应该向掌门报喜。”半个时辰之后,将郑轶雨已经并无大碍,一切安好,郑鲁达不禁笑道,“只是不知道掌门去了哪里?” 略微知道掌门动向的郑轶雨心中突然想起,掌门离开宗门已经数天了,一直未有任何传讯,他拿出“千里阴阳镜”,发现上面没有任何字迹。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无事,要么是他和掌门的距离太远,如果是前者尚好,倘若是后者,他倒是要想办法在浅山宗边境各地遛一趟了。 他正惦记着掌门的安危,却见洞府之外,一直在明镜司当差的手下牛二正冒雨等在那里,赶紧唤他过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东边有新消息传来了。”牛二小心的说道,他已经感受到了郑轶雨修为的提升,“轶……郑执事前辈,恭喜大道有成。” “说什么呢?” 郑轶雨听着这话感觉甚是别扭,又是执事,又是前辈的,不过旋即想起来自己已是玄级修士,牛二这小心恭敬的态度,也属正常,不过作为一起玩大的,他还是用手重重锤了对方一下,“牛二,正常称呼即可,无需那么多礼数。” “是,执事大人。”牛二还是没放开束缚,玄级修士,在宗内已经算是顶级存在了,他可不敢有半点逾越。 “你小子” 郑轶雨笑了笑,家主大人也在一旁,他也不便和发小牛二开玩笑,心道如果是东边的消息到了,那便是在金城派乐林城潜伏的邱真真,有新的情报送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 内里玄机 邱真真的情报呈送一直由明镜司跟进,郑轶雨作为明镜司的执事,拥有最高权限,也是唯一知晓这个链条上每一个环节的人,不过他还是未曾料到,邱真真此次情报的内容,竟然是有关“晚晴”下落的消息,这个由掌门亲自发布的宗门任务,奖励不菲,一直受到宗内众多修士的关注,想不到身在金城派乐林城的掌门夫人,竟然也一直在关注此事。 并且,有了确信的奏报,这名大家一直在寻找“晚晴”,以“林晴晚”的化名和掌柜的身份,隐藏在乐林城的一条略有名声的商业街中。 既然是掌门亲自发布的任务,自然是希望尽快知晓答案的,郑轶雨不知道掌门为何会寻找此人,但想必此事十分重要,必须要尽早汇报。看晨曦微露,而自己体内的灵力波动也渐趋平稳,便打算起身南行,掌门南下黑水门的事情他知道,想要和掌门通过“千里阴阳镜”传递讯息,就必须要南下才行。 “轶雨,你需要在洞府内修整数日,方可出行。”尚未离开洞府的郑鲁达,见郑轶雨有离开的意思,不免出言劝慰。 “我有急事,需要汇报给掌门。” “汇报?掌门不在罗川,你怎么汇报?” “这个……” 郑轶雨面有难色,突然意识到有所失言,尽管郑鲁达是自家族长,并非什么闲散外人,但担任明镜司执事的郑轶雨,平素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明白有些事,并不能随意向第三人透露,即便郑鲁达除却族长身份之外,还担任庶务长老这样的重要职务,但不该他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能让其知晓。 “内容可否重要?重要的话,我可以御剑带你去寻找掌门。” 见郑轶雨面有难色,郑鲁达似乎明白了对方心中有些隐秘的事情不能讲,他也不便追问,自家孩子是看着长大的,他相信郑轶雨办事牢靠,不会做什么错事,不问就不问吧,正如家里的那几位人族幕僚说的那个歪理一样: 天高任鸟飞。 “有关晚晴的踪迹,就是掌门发布的那个宗门任务。”郑轶雨觉得这个可以讲,毕竟这个任务是公开的。 “有消息了?” “是的。”郑轶雨肯定的说,方才的无心之失已经让他兀自警醒了许多,故此惜字如金,并未谈及邱真真在金城派的潜伏。 “那确实应该让掌门知道,如果你必须要出行,我带你去。” “多谢家主。” “轶雨,说我说谢就见外了,你是族内第二名玄级修士,为宗门尽力的同时,也要务必记得提携后辈。” “是,轶雨受教了,定将尽力而为。” 不知为何,郑轶雨感觉平日里粗枝大叶的家主做事风格颇有点细碎,又瞻前顾后,没了往日的爽利,心中纳闷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故,或者这里面到底藏有什么玄机,不过有家主大人驾驭飞剑带自己前往东南部,倒是方便快捷得多。按照宗内新立的规矩,自己尚需要稳定修为一段时间,方能分配到飞行法器,即便今日仓促得到,飞行也不会很熟练,有郑鲁达帮忙,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想到此中关节,两人便踏上飞舟,东行而去,然而刚过一炷香的时间,郑轶雨就心有所感,请求郑鲁达落下飞剑,停留在一处荒原之上,小心的告了罪,郑轶雨独自前行数十丈,跳下一处数人高的山坡,而郑鲁达也知趣的没有跟随,停留在远处,不过他灵力外放,始终保持着警戒,生怕郑轶雨遇到什么危险。 轶雨这小子,现在可是族内的玄级独苗,郑鲁达沐浴着晨间的凉爽微风,心道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估计几个婆娘,也不会饶过我吧,到时候我可就成了“养魂花”家族的罪人。 另一边,郑轶雨悄然掏出“千里阴阳镜”,却见上面已然浮现出一行小字: “现在安全,归期未定,便宜从事” 字不多,虽然有“千里阴阳镜”单次传送消息限制的原因,但也着实简练,早已熟记暗语的郑轶雨,无需拿出约定对照的小册子,便已经粗略勘破了字样,不过这句话,旋即让他心中起了不少疑问。 现在安全,表面意思是抱平安,实则还包含了一重意思,就是之前出了意外,多半身陷险境,也就是说,掌门南下黑水门故地的事情,并不顺利,或许遇到了危险,但好在目前已经脱困。 归期未定,原本是不需要交代的,掌门的行踪,并不需要明镜司跟进,那是卷帘司的事情,不过王乙不论是修为,还是服务掌门的意识,都不到位,这点即便与王乙熟稔,有着还算深厚的私谊,郑轶雨心中也未免经常吐槽,甚至当面指摘过王乙的过失,好在他最近似乎也发愤图强,借着卷帘司执事职务的便利,经常“蹭”掌门的洞府用来修炼,不过想必也是得到了掌门的默许。 便宜从事,言外之意是,掌门有事情需要亲自去做,不知道何时能够返回,但担心宗内有些不可预料 的事情发生,需要我提前做好预案。三句话一并查看的话,不难分析出,掌门或许提前预测到一些事情,但多半只有苗头或者仅仅是可能,需要明镜司警惕,在必要时,保障宗门的稳定局面。 我明白了。 郑轶雨定了定神,又前前后后琢磨了片刻,未勘破字里行间的其他含义,便信手在上面留了几个字: “东部已完成宗门任务,明镜司已知悉” 做好这一切,他安心等待下文,那字样很快消失,这说明掌门已经知晓了自己汇报,他便在原地打坐等待掌门的指示,少顷,便有消息传来回来: “告知上官博良,谨防锐金门来客” 锐金门来客? 锐金门来客不就是那个李煜风么?难不成他还会来?看到这个字样的郑轶雨随即排查起明镜司近来暗查的各种线索来,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定下心来,不过根据明镜司抄录的部分掌门外事实录,李煜风上次来访,见的是李友德,难不成是现任暖谷郡镇守的李友德有问题? “谨防” 郑轶雨再次瞥见了行将消失的这两个字,心头旋即明白了预想的事情还未发生,只是个预防,原来玄机在这,掌门的措辞看样子也不笃定事情一定存在,那便好办了,他又停留了片刻,见没有消息传来,便飞掠上了山坡,直奔等在那里的家主郑鲁达而去。 ………… 锐金门,金川城。 李煜风和两名玄级手下正安坐在密室之中,在他们身前,有三幅大小和形制都相同的铜镜,如果江枫,或是李友德在此间的话,会发现这些法器的形制,同李煜风送给自己的没什么区别。 “李长老,虽然我们成功接收了不少讯息,但都是暗语。” “看起来对方多有防备。”李煜风拈起对方依照铜镜所显记录的消息,发现都属并不通顺的暗语,眉头一皱,“没必要白费灵石了,跟进他们传递消息的事情,就此终止。” “是,属下遵命!”两名玄级属下对视了一眼,露出些许无奈,不再侦知消息,意味着两人这个不错的差事也就没了,额外的灵石收入也泡汤了。 “你们二人,立即以锐金门的名义出使浅山宗,到时候想办法在罗川多停留几日,等我的消息,再择机行动。” “是!” 两人略带委屈的脸上旋即放晴,出使本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李煜风这么讲,一定有特殊任务在身,多半会有更多的薪俸,现在锐金门草创,积存不多,薪俸高的职务,都被几大家族占据,宗内任务发布甚少,几乎抢破头,能获得一些特殊的宗内职务,实数不易。 两人曾经听闻,即便这样,宗门还拿出大笔灵石,与南部各家宗门交好,试图截断御风宗的商路,不得不说,这并非什么良策,不过两人明白,以自己的视角是看不懂这里面的玄机,或许高层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也说不定。 两人小心谨慎的告退,李煜风正要离开密室,却有一名小厮过来汇报,他眉头一皱,思忖了片刻,便和小厮交代了几句,自己则重新回到密室。 很快,一个裹在袍服中的修士便悄然而至,走动之间,不带一点声响,仿若漂浮在空中一般。 “你是谁?” “无可奉告。” 李煜风喉头微动,止住了怒意,“所为何事?” “我来告知道友一个消息。”那人抬起头,露出模糊的面目,竟遮挡在迷雾之中,仅有两只微带寒芒的眼睛,在其中若隐若现。 “讲!” “有人要在天理门濯见城附近,袭杀落英门的掌门涂山。” 嗯?李煜风神情略有凝固,涂山他是知道的,落英门乃是锐金门拉拢的,用来封堵落英门商路的盟友,倘若有人要袭杀涂山,一旦成功,落英门就可能生乱,甚至因此倒向对手御风宗,倘若是这样的话,必须要尽快阻止此事发生。 “什么时候?” “今天,黄昏时刻。” 就在今天?这消息有点晚啊,李煜风心中一惊,从金川城,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天理门边境的濯见城,恐怕也来不及阻止此事,除非太上掌门许德扬亲自出手,当然,这明显是不现实的,除非涉及宗门之战,否则伪天级修士不能主动参与地级修士之间的斗法,这是规矩。 “你为何告诉我这件事?”他抬头看向那藏在袍服中的来者,心中一边思忖着对方的来历,一边琢磨着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这是否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最近亲自谋划了数场涉及宗门利益的骗局之后,李煜风对于被骗,也甚是警醒。 “我家主人自然希望锐金门能出手。” “这不可能。” 李煜风心中已有了防备,便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我们与天理门和落英门并无什么纠葛,而且,我们 也无意染指七盟的事务。”说这话的时候,他盯着对方的双眼,却只感受到一丝略带嘲弄的冷漠,便又补了一句,“而且,即便想参与此事,也太晚了些。金川城距离濯见城,普通修士在一日之内,根本无法到达。” “我们可以帮忙。”全身带着神秘色彩的修士,不紧不慢的从袖袍中掏出一枚青色阵盘,“我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开启一道传送门,如果您想派人帮忙,便可以从这传送门到达,但至多只能通行两名地级修士。” “锚定位置的临时传送阵?” “道友好眼力。” “你怎知我会帮助哪一方?” “无妨。帮助任何一方,我们都乐见其成。” “你到底是谁?”李煜风霍然站起身来,盯着那裹在袍服中的来客。却见那袍服轻颤,随着一声诡异的怪笑,身形陡然崩塌,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袍服。他拾起那袍服,只见内里空空如也,除却铭刻疑似用来遮挡窥视的法阵之外,并无特异之处。 这人到底是谁? 李煜风心中疑虑更深,他定了定神,心道必须尽快与掌门许有靖商议此事才行,倘若这神秘来客所言是真,那么是否应该去帮助涂山,必须要早下决断,更重要的事情在于,这件事是否有御风宗参与其中,还未为可知。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前从北部边境急调到金川城,原本用来帮助浅山宗掌门江枫的两名地级修士,因为自己中途叫停的原因,还未离开。 话说为什么会选择濯见城动手呢?在去往掌门内府的路上,李煜风突然意识到这个奇怪的问题,那里难不成有什么特殊之处? ………… 天理门,濯见城。 晏殊佳遣散随侍的四名侍女,关闭了内宅,这才一头栽在床榻之上,长出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担任此间的副执事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却没料到各种繁杂的事务,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譬如,齐国在此间的各家商会、店铺、馆驿,主要的经营者和执事,都要找时间拜访熟悉,帮忙解决各类实际问题;来往于明德城和守正城别院的公文要事,要第一时间批示处理;宗内访问此间的凡俗修士,但凡有些身份的,要嘱咐下属认真对待和安排;与天理门外事长老手下的一众幕僚,要与之周旋沟通,参与宴会,时常拜访以维系友谊。诸如此类,她原本以为这都是执事的职责,但执事大人似乎在齐国接受了师父的明示,要给自己加下担子,以便获得足够的“资历”、“成绩”、“人脉”,便于在回归齐国之后,顺利开府。 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惜的是,太累了。 原本晏殊佳还计划趁此离开宗门的机会,在异乡濯见城的灵地刻苦的磨练自己,想办法将修为再提升一个层次,达到金丹四重,或者退一步讲,进一步祭炼飞剑,修习剑诀到更高层次,但现在每日忙完庶务,已经完全打不起精神来,这样下去,修炼倒是要荒废了。 好在需要停留在此间历练的时间不长,只有六个月,她起身翻看案头一个巴掌大的笔记,上面已经折了数页,待这笔记的每一页都尽数折起,她便可以回齐国了。 不过,相比这些细枝末节的庶务,她更关心前日天理门外事长老周秉彦所提的,扩大齐国驻此间别院规模的提案,这是件着实不错的事,何况,预想中的那块新址,虽然已在边境之上,但却包含两块小型的一阶灵地,虽然对于已达金丹的自己无用,但对于驻守此间的低阶修士来讲,甚有好处,一旦达成,对于自己在此间的成绩考评,也会添上浓重的一笔。 只是,天理门为什么要送一份这样的好处给自己? 按理说,如果师父齐正风在天理门有些旧关系的话,不会刻意隐瞒自己,天下没有挥之即来的好事,晏殊佳明白这个道理,但仓促之间,却想不到玄机所在,她原本可以询问驻守此间的执事,无奈他五日前接到天理门掌门四子的大婚宴请,还未回转,于是便少了一个可以参详的人。 师父齐正风正在闭关,虽然给自己留有传讯的手段,但想必也不会那么快得到应答,并且,这种小事,倘若都问师父来解答迷津的话,会不会让他老人家有点失望? 嗨! 这里也没个可以参详的人,晏殊佳未免心中略有郁结。倘若这里面真的有阴谋怎么办,这是最坏的估计,想起“坏”这个字样,她突然记起那个身怀古宝,主意也颇多的妖族小掌门江枫来。 他要是在就好了。 ………… 碧云宗,浮云城郊外。 天光乍现,江枫仔细感受了片刻,侦知那徘徊此间的鬼物已经遁去,便站起身,准备将那疑似寄存思念的玉佩归还,以便继续北行。 不过,似乎这样也太简单了吧,一夜未睡,还未此损失了一只金毛掘地虎的江枫,心中多少浮现出一些不甘。 第三百零七章 幸与不幸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从何而来? 能让三只灵傀鬼物守护的坟茔,埋藏者的身份定然有些特别,但埋藏在这空旷的所在,又说明身份并无特殊之处,或者有江枫不知道的秘辛,捏着翡翠玉符的江枫,一时间不禁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这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我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因为在这里夜宿,留意到一丝异常而已,并因为自己的好奇,不幸折损了一只金毛掘地虎。江枫心中轻笑了一声,未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什么时候,怎么因为一桩小事,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难不成是因为最近的种种变故,兄弟之死,落入苏黎清的算计,抑或是宗门的发展跃上一个小台阶,因为距离自己的目标略有接近,反而变得患得患失了? 或者是修为增长带来的情绪化? 思绪飘飞,久久得不到答案,直到一丝蕴含暖意的阳光直射肩颈,江枫才蓦然醒转,话说离开的时候到了,自己还必须尽快北行,一方面示警涂山,另一方面,也需要尽快回转浅山宗,虽然幸运的逃脱了苏黎清的软禁,但只要不回到罗川,风险就一直存在,金城派纵然不会贸然兴兵攻打尚在保护期内的浅山宗,但想要从内部破坏,想办法逼自己就范,想必还是有很多办法的,这一点,自己根本无法提早预防,但能在浅山宗坐镇,还是有见招拆招,赢的一分主动的机会。 与苏黎清的三女儿苏锦成婚,并把浅山宗纳入金城派的范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江枫在心中无数次问过自己,都得到了同一的答案,当然,这是在能活着的前提下,正如苏锦问自己的那样,不就范,会死么? 是身陨道消,还是同意合并,倘若是二选一的情况下,自己到底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想到这个关节,江枫不禁又陷入了沉思,话说,这个假设有些让人难以抉择,好在,这只是个假设。 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便是自己之前希望的那样,苏锦自己不愿意进入彀中,那问题便不复存在。 ………… “不可能!” 苏锦一把将传信的玉符捏碎,一面看向来者,此人乃是伴随父亲多年的老仆权水声,这个身份本身就足以证明传信所言非虚,不过她还是不甘心,心想事情或许还有商榷的余地,“我父亲真的是这么说的?他为何不来见我?” “正是。掌门还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故此派我前来解释。”权水声说话慢条斯理,并未因为苏锦的急躁态度而改变,“有关传信,掌门还有特别的交代。” “说!”苏锦正在气头上,态度变得愈发不满,“既然你们已经探明那个江枫没有回到浅山宗,那让我去罗川有什么用?” “您现在已经是江枫的夫人了,在金城派人尽皆知,留在天佑城,不合时宜。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浅山宗,只是因为江枫不在,所以并未得到验证。至于合并两宗的决定,因为江枫中途逃脱,所以无法执行。掌门之所以让您去罗川,就是要名正言顺的让您先一步坐稳掌门夫人的位置。” “可是他已经有了夫人,而且,没有他的证明,怎么能行?” “您是说那个邱真真么?”权水声笑了笑,“她现在不在罗川,去向不明,掌门正在派人全力寻找她的下落,一旦找到,会给您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她不会再回到罗川,自此以后,江枫便只会有您一位夫人。” 苏锦心中未免一寒,便已经领悟了权水声话语中的真意,所谓“不会回到罗川”,那等待那位原夫人邱真真的,多半是一个身陨道消的宿命,而自己需要面对的,则是一个会因此忌恨自己一生的江枫,虽然现在两人也是毫无感情,他并非自己钟爱的类型,自己也并非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这一点,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刹那,她便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出对方的情绪。 不过正如之前她早已想清楚的,自己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脱离窠臼,成就不凡的机会,这一点,在金城派这个熔炉之中,自己很难拥有,而这个掌门夫人的新身份,却会给自己无限的可能。 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为苏黎清的三女儿,苏锦自忖有很多幸运和不幸。 幸运的是,她觉醒了法相,和四妹六妹的凡俗之身截然不同,命运的起点自然胜过一筹,同时,因为生在掌门之家,拥有相对较多的修炼资源,并没有散修在生计和修炼之间奔波劳 碌的种种困扰; 不幸的是,她的法相很差,差到在如此丰富的资源供给下,至今仍然只有灵级五重的境界,虽然这并不影响掌门父亲对自己的重视,正如二姐和六妹一样,能够一同参详宗内的大小事务,但“参详”和“主宰”本身,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越接近权力的漩涡,她就越发喜欢这种掌控在握的感觉。 “好!” 想到这里,苏锦心中积郁的怒气,也骤然消散,她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幼稚,怎么会为这样的小事难过,今天的结果,不正是独立拓展另一番天地的开始么? “还有一事,掌门吩咐我特意交代。” “什么事?” “要做好独立支撑浅山宗局面的准备。” “什么意思?”苏锦一时间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掌门只交代了这一句。”权水声低眉顺眼的说道,“至于其中深意,恐怕老奴没办法为您解释,另外,赵云雷等人,掌门已经因为他们办事不利,将其驱逐出宗门,您可以带他们离开,并加入浅山宗,掌门说,您会理解他的意思的。” “好,我懂了。” 有了这句交代,心思活络的苏锦立即明白了之前那句话的深意,想必父亲退了一步,换成“鹊巢鸠占”的算计,只不过“独立支撑”这句话,听起来甚是锐烈阴戾,至于这个时间点,父亲没有详细交代,想必与自己何时能真正掌控局面有关,而赵云雷和自己裹挟的另外一名玄级修士卢天明,算是帮助自己的助力。 当然,暗中支持的隐秘力量,父亲没有说,但想必是有的,只不过,一时间不会让自己知晓罢了,这些隐秘的力量,想必不止是修士本身,还会有附加的条件,这会让江枫安然就范,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安排。 父亲要的是名正言顺。 这一点,倒是要下一番功夫了。怎么能降服那个江枫,倒是件棘手的问题。想想那张尚存一丝稚气,但也似乎经历过不少风雨,不太讨自己喜欢的脸,苏锦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抽出案前常备的一盒雕琢精致的圆形棋子,一边摩挲,一边仔细的琢磨起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后天,就是前往浅山宗的最后期限。 算计不好,恐怕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又要守寡了。苏锦暗中想到,最重要的是,即便得到浅山宗,合并的主意,也并非自己心中所愿。 ………… 碧云宗,天佑城南。 江枫将翡翠玉符草草埋入坟冢之间,正准备离开,却感受到周身一冷,一股莫名的寒意,似乎锁定了自己,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旋即没了踪迹。 还真是邪性! 江枫环顾一周,并非发现寒意的来源,便干脆将早已塞好的翡翠玉符又拿了出来,心中不禁豪气顿生,念道苏黎清可以胁迫我,你一个小小玉符,又能奈我何? 随手扔出一件一阶法器,布置占卜法阵,动用“借物化影”,将翡翠玉符置于仪式之中,快速的卜问道: “此物主人的情况!” 灰濛濛的虚影飘忽不定,渐渐凝聚成团,迅速连通到不知何处的遥远空间之中,已经升级的“借物化影”,能够投射出更宽广更细致的空间影像,随着那画面的逐渐清晰,江枫看出来这是一处布置还算精致的洞府,虽然无法窥破内里灵气是否浓郁,但通过铭刻的繁复法阵,粗略看出供养此间的灵地,不下于三阶。 在洞府的中央,空无一物的玉制蒲团之上,只有时而飘忽而至的缕缕轻烟,江枫知道那是用于平复心境,稳定修为的名贵檀香,至于具体种类,恐怕只有看见才能辨别,正诧异为何占卜会指向一处无人的所在时,那蒲团之上,赫然凭空多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的背影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江枫正待加大灵力投入,想要看清那身影的面目时,那身影似乎感知到了窥视,蓦然回转,一道锐利阴鸷的眼光,瞬间沿着那虚无的投影路径,直接向江枫扫来。 呀! 感受到双目一阵剧烈刺痛的江枫,一脚踢散了占卜的种种布置,已经清晰的画面骤然消散。那带着恶意的眼神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于万老魔,那个已经成就更高境界,与那天音寺至高存在斗法的万禹亭,他,怎么会和这平淡无奇的翡翠玉符有关联? 那锐利的眼光之中,饱含深深的敌意,江枫再也不敢细想,更不敢做额外的尝试,想不到自己 一个不信邪,不服软的执念,竟然惹来了更麻烦的存在,仓促将翡翠玉符塞入原位,胡乱的用碎土掩埋,避免被其他祭奠的人发现拿走,便头也不回的直奔北方飞掠而去。 不行! 仅仅是飞掠了数息,江枫便觉得此事不妥,万老魔的性格他多少知道一些,基本上属于话不多上来就全力开战斗法的类型,自己通过这翡翠玉符远远窥视到他,并且引发了他的注意,一旦他分心来查看,定然会追迹而来,必须要早点摆脱才行,而靠着在地面快速飞掠,显然很难躲过这个危险。 想到这,江枫心中一横,见左近无人,便御起“逆风如意飞舟”,不顾玄级修为不能在他宗纵情飞行的限制,直奔北方落英门的方向而去,左右有急事要通知涂山,想必天天那么多人飞掠,自己不会那么不幸被发现吧,现在早点避开可能会来此间勘察的万老魔,才是王道。 ………… 数百里之外,不罗山的最深处。 “老魔,你要去作甚?” “叫我掌门。”万老魔横了一眼立在洞府之外的陈昆,见左近并无旁人,才神情缓和了许多。 “掌门,您要出去?”陈昆笑笑,只是换了个称谓,但却问了个几乎一样的问题,他并未在意万老魔的情绪变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宗门成立大典定在五日之后,您不能远行。”他特意用了“您”一字,并把脸上的敬意开到最大。 “哼,”万老魔看了看陈昆那假惺惺,模样又奇诡的尊敬表情,“此间没有外人,不必那么多礼,我去趟碧云宗,很快就会回来。” “那女人不埋在那儿。” “这是我的事。”万老魔本来变得略有和善的表情骤然变冷。 “但是您现在是掌门,成立大典不论如何,必须在场。我已经招募了六十二名修士,用来威慑那些大小城主,但没有您在场,那些散兵游勇,都算不得数。” “我知道。但每个人都有心结,不了却此事,我心难安。” “有人动了哪里?” “是。” “什么时候回转?” “两日内。我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我之前与同光斗法时,还见过他,他定会因此付出代价。” “我会备好一切,自从您与天音寺的同光一战,修为波动得就甚是厉害,最好择机寻一名金丹级的修士搜魂,进而补全丹论,他既然要亲自来观礼,更不能让他看出任何‘虚天级’的端倪。” “放心,不会妨碍你的安排,不过,说起来……”万老魔转头看了看毫无惧意的陈昆,“我怎么觉得你才是这清禹宗的掌门。” 这话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让本来立在一旁,言语和站姿都甚是随意的陈昆顿时遍体生寒,不过还未等他做出表示,万老魔便已经消失在眼前,只留下还在风中飘荡的一句话: “不过你定的宗门名字,我很喜欢。” 呼—— 陈昆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进入洞府内拿取掌门的信物,用来发送昭告四方的文书,却有身形瘦削的卢钩子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汇报: “陈长老,昨夜逃跑的三人,都已经抓回来了。”他抬头暗自看向陈昆,眼中同样露出一丝苦涩。 “那个资质不错的江云奇,你罚他五天禁闭,至于其余两人,我会及时种下禁制的。这事情你办的不错,自会给你记录门贡,待明年兑付奖励。” “是!多谢陈长老!” 卢钩子信口恭敬的说道,但心中却波澜乍起,忙了一夜,他原本以为会有实质的奖励发放,没想到竟然还是虚无缥缈的门贡,清禹宗初立,连个宗门大库都还没有,也不知道这门贡,到底什么时候,以及用什么来兑现,不过他不敢有任何怨言,那诡异禁制发作的情形,他是见过的,不止会痛苦不堪,次数多了还会降低修为,至于这其中的损失,现在有一众部属的他,自然会想别的办法补全,左右自己现在,也是个正正经经的“执法执事”身份了,想到这,他小心的告退,乖巧的消失在陈昆的视野中。 至于陈昆,他还在想方才万老魔的那句话,那个不知死活,老魔又见过的人,到底是谁呢? ………… 碧云宗,晴空明净如洗。 正在恣意飞行,迅速远离天佑城的江枫,忽然感到两股颇为不善的修士气息,锁定了自己。 第三百零八章 挑衅行为 嗯?他们难道是在追我?怎么会运气如此之差?难不成仅仅是因为在墓地凑合了一晚,就沾染上了晦气?想到此间,江枫自我感觉有些冤枉。 问题在于,我一夜未睡啊。 故意兜了一个小圈子之后,江枫发现后面的两位来者并未放弃追随,加上两者时而露出的些许敌意,很快便判断出这两者的目标就是自己,得自上官秀棋的“逆风如意飞舟”,品质还算不错,江枫自忖也是玄级高段修士,而追击自己的两名修士,均为人族,修为在筑基中段,理论上讲,江枫无需停留,便可以轻松摆脱两者的追踪。 江枫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没把追兵放在心上,安然磕了两枚回气丹,灵力全开,在空中划过道道完美的弧线,与对方迅速拉开了距离,不过本来不想绕远路的他,心思电转间,故意与原先设定的路线偏离了一个角度,避免经过较大规模的城池,只有两名追击者还好,倘若引起更多人的关注,甚至金丹修士的注意,或许会有更多的麻烦。 然而追击者却不愿意就此放弃。 其中一名,更是顺手放出了数枚冲天的红色焰火,这是给附近数十里范围内修士的信号,很快,又有三名筑基修士冲天而起,加入了追击者的队伍,其中一名修士脚下的飞剑品质甚高,周身大团青光乍现,一时间速度竟然加倍,很快便接近了江枫。 “来者何人,在我碧云宗上空随意飞行,可有特许令牌?” 但看这青年修士凤眼丹眉,肤色白皙,模样甚是俊俏,江枫便料得此人不经风雨,便不想理他,只顾迎头赶路,不过现在以江小白面目示人,但妖族的身份,加上玄级修为的境界标识,并不能遮掩身份,那俊美青年见江枫不理他,脚下剑光更盛了三分,与江枫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你是何人?” 江枫见无法拉开距离,便侧头问了一句,猜想对方身上的青光乃是一时的加速手段,并不能持久,故此想用拖时间的方法蒙混过关,不过脚下灵舟却没有丝毫减速,他不想在此间和任何修士动手,到时候一旦陷入缠斗,想要脱身便难上加难,虽然所选路径甚是偏僻,但这里也算是碧云宗的地盘,与浅山宗玄级修士不多,且集中在罗川和四郡不同,碧云宗固然在之前的七盟之战中折损了不少修士,但实力尚在,短时间内想要攒个“筑基十人众”,还不算太难。 想从十名同阶修士手中脱逃,这有一定的难度,失去了拥有【绝影一闪】技能的“灵光扳指”,以及“枭纹铜钟魂蛊”中魂灵也在与孙宝泰斗法中耗尽的情况下,江枫既没有远程逃脱的手段,也没有近距离腾挪的方法,故此,虽然自忖实力不输于在场的大多数修士,但动手,绝非明智的选择。 “哼,拖时间对我是没用的!” 不料这白皙修士却未中计,轻喝了一声,手中旋即多了一枚藏青色的旗帜,那旗帜光芒内敛,仿佛能凝固周身的空气,随着他灵力的不断注入,那面旗帜之上,迅速浮现出一幅水龙的图样,他信手一甩,那藏青旗帜便奔江枫袭来。 嗯?不好好聊天,这就动手了? 看起来这修士周身的青光,比自己想象的,维系时间还要更短,故此才急于动手。江枫做出如此猜测,身边便迅速浮现出江城子的身影,后者心领神会,连续口吐两枚“水泡牢笼”,直奔那修士而去,借着对方仓促躲闪的时机,江枫迅速激活“黄玉手链”中的【金光雷链】,一个闪电打过去,对方身形因此一个趔趄,原本靠近江枫的藏青令旗也紧随之震颤激荡不已,江枫稳住飞舟,右手一道金光符拍在其上,那令旗上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江枫左手一抄,将那令旗握在手中,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却沿着令旗的短小旗杆迅速蔓延,江枫灵气迅速化形,却不能遮挡住这寒意入侵。 可惜了,要是“灵光扳指”还在,有着【冰冷隔绝】效果,这件近在咫尺的法器,多半就归自己了,想到此间,左手轻甩,想要挣脱这件缠人的法器,那令旗却紧紧贴合在江枫的手掌之上,层层叠叠的冰障凝现,将自身与江枫的手掌冻结在一处。 这是赖上了?果然敢于追上来的,都不是易于之辈,倒是小看了这个小白脸,不止脚下飞剑品质不凡,催动加速手段特别,就连这法器也是不错。几息之内,江枫的半条手臂,已经因此冻僵麻痹,不过这冰气虽然猛烈,但却并不致命,在灵气护罩的抵御下,也无法蔓延到周身,江枫一时间想 不出合适的办法应对,脚下便遽然加速,想必只需等待那来者周身的青光消散,和自己距离拉远之后,法器自然会被他召回。 那青年修士见令旗奏效,面色为之一喜,脚下的飞剑也并未停歇,右手指尖舞动,那贴附在江枫左手的令旗,因而不断伸展,越变越大,很快便如一面数丈长的风帆一般,阻滞着江枫的行动,让其很难冲破风压,速度因而慢了许多。 咦?这是什么招式? 减速的方式虽是鲜见,但却颇有奇效,倘若让他继续为之,待到这令旗伸展到数十丈,自己想要借飞舟飞行,便成了妄想,而且,方才用金光符去打,这诡异的旗幡似乎也很难破坏的模样。 念及此处,江枫迅速有了明悟,见那白脸修士还在掐指施法,便陡然减速,一个回旋,在与那青年修士擦身而过时,猝然激发“尖啸护符”,脑海中思绪旋即被【啸音震荡】搅得天翻地覆,待意识稍有回转时,便熟稔的抽出“搅海坤力大棒”,一棒打在对方头上,虽然特殊效果均未能触发,但因为是要害部位,那修士的身形迅速下跌,飞剑也因此失控随之坠落,江枫不再犹豫,带着数丈长的风帆,直向远方奔去,这青年修士身上红光明灭,或许有保命的手段,多半未死,但江枫却不敢恋战,方才仅是斗法的片刻,原本缀在后方的修士,都已经借此时机,拉近了距离,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法器虽好,可惜对敌经验是个雏儿,江枫对比初登掌门之位时的自己,心中不禁略有些自得,见两者距离越拉越远,体内灵气,也大半向左手冲涌而去,随着与其主人距离的拉远,这法器的威能越来越小,待到后来,数丈长的旗幡也渐渐缩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江枫甩脱缠绕在指尖的最后一丝寒气,将那法器抓在手中,稍微祭炼,便发现阻力尚在,果然,它的主人还未死去,便将其塞入了储物袋,待到合适时机,再行祭炼便是。 呵,原本只是借路,这下夺人法器,算是结下仇怨了,不过好在人未死,想必对方不会奋力来追,再回头望去,那原本缀在身后的筑基修士,已然少了一半。 这就放弃了? 江枫心中稍安,但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回气丹又是连续磕了数枚。要知道,自己占卜那翡翠玉符,惹到了可是伪天级的所在,万老魔,才是此行最大的风险。 ………… 碧云宗,天佑城南。 阳光洒在丛丛的荒冢之间,但片片苍翠,却难以遮掩这里的死气。万老魔站在一处坟茔前,仿若亘古耸立的石雕一般,久久不发一言。 待到周身的草木都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他才蹲下身,将那似乎被动过的浮土轻轻摊开,露出一块晶莹的翡翠玉符。 “看到它,仿佛就看到了你,清猗,我用你我的名,创立了一个宗门。九泉之下,你可会开心?” “不,或许你仍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只是我还没有找到你的方法。” “如果你还在,是否也在找我?” “你的这座衣冠冢,就是未来清禹宗的北界,到时候,无论你是否还在,我都可以一直守护你。” 他手中灵力绽放,投射到那翡翠玉符之上,那玉符因而激发出一道晶莹的光芒,打在那字迹尚且清晰的墓碑之上,映出两个小人四目相对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却让万禹亭的身形,再次凝滞了许久,直到那玉符因为无法承受灵力注入而洒落些许的粉尘,那光芒才渐渐消散。 “谁也不能动我的女人,即使一丁点的挑衅,也不允许。”他信手将翡翠玉符打入那坟茔之中,埋藏的更深,衣袍带动劲风,将那浮土再次遮掩其间,身形便已经消失在近前,待到再次出现时,已到了天佑城城外。 他与碧云宗没有仇怨,虽然此行同样有狩猎金丹修士,获取丹论的目标,但在击杀那小子前,这些不是主要的,况且,与一城修士为敌,并非上策。空中残存的些许气息,正是那玷污翡翠玉符的小子留下的,他从此处,折返向东北而去,是去了哪里? 碧云宗的北方,还是更远?万禹亭静气敛神,刻意遮掩住自己的行迹,同时追迹着风中几乎行将消散的气息,待到正要有所行动时,却发现六七道气息,其中更有一名金丹,从天佑城冲天而起,直奔北方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这些人,同样也是奔东北方而去,万禹亭若有所思,虽然那小子玷污玉符,并窥视自己的挑 衅行为激怒了他,但他自忖已经不似当年,并非一介莽夫,这里面是否有别样的阴谋存在?或者是否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念到此间,他便悄然缀在那几名修士身后,心中琢磨着这金丹离开,是否会有别样的机会,左右那小子的气息他已经提前锁定,并不会耽误太久。 就让你多活一天。 ………… “嘿,快点!” 在万禹亭前方百里外,另外一座中型城池,几名修士刚与另几名修士汇在一处,互相之间匆匆打过招呼,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奔东北方而去。 “求真,知道是什么事么,为什么掌门会毫无征兆的激活甲等宗门动员令?”一名袍服之上还有数道污垢,散发着异样药香的老年修士问道,想必他方才还在炼丹之中,就被匆忙的打断,召集而来。 “少主被人设计袭击了。” “什么?”那脏污袍服之人一脸难以置信,“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我宗地盘公然袭击少主?” “不知道,还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名妖修。”被称为“求真”的年轻修士甩过一张莎草纸,上面草草的绘制了一副图样,但显然这副图样画的极为仓促,除了能确认五官完整之外,别无它用。 “少主人怎么样?” “还未醒转。” “这下问题大了。”那脏污袍服的修士打出一道清洁符,除去了身上污垢,“这可是宗门之间开战的节奏,但愿那人只是名散修。” “黄老头,你怕了?” “嘿,我怕什么,打起来,我的丹药只会卖的更好,我只是担心无福消受那些赚来的灵石,就是家里的那几个败家子,虽然可恨了点,但我也不希望他们死在战场上,难道你就愿意你那俏丽的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不成?” “黄老头,你这张破嘴!”两人似乎平素甚是熟稔,一边飞行,一边开起来玩笑,“还好我没把妻妹介绍给你。” “嘿嘿,”黄老头露出“还是你懂我”的笑容,正要回话,却见前方又飞起数名修士,其中一名还是宗内的执法长老,便甩头给了年轻修士一个“噤声”的眼神,两人立即闭嘴,全速飞行,面色严肃,扮作愤慨且悲戚的模样,尾随着大部队,并隐隐远离那一脸威严的执法长老。 也不知道谁这么不开眼,袭击少主,那可是掌门的心肝,黄老头心道,看这架势,一旦抓住,便是要开战的节奏,话说一介妖修,倘若不是过路散修的话,会是哪方势力派来挑衅的呢? 简单的想,便是作为妖宗的赤霞门和金城派最有可能,当然,落英门也有嫌疑,毕竟他们在上次七盟之战后,接收了不少妖修,话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商量,还要靠袭击宗门继承人来解决呢?黄老头心中暗自吐槽了一阵这种毫无底线的挑衅行为,再看向远处时,密集如黑点的修士,已经纷纷攘攘的汇入人流,看这架势,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 这是要大乱的节奏啊。 ………… 落英门,桃源城。 感受到东南方一阵猛烈震动的落英门掌门涂山,身形迅速腾挪,片刻之后便已赶到了现场,不过他明显来晚了一步,地上数座建筑已经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尘土飞扬,原本在此间居住经营的凡俗一片慌乱,狼奔豕突,喧嚣声和哭喊声阵阵传来,一刻也不安歇。 这已是第三处。 涂山心中默念道,灵力迅速外放,捕捉着空中残余的气息,很明显,这是有人在桃源城捣乱,刻意制造混乱,至于真实目的,现在尚不知晓。只不过,这修士潜藏气息的本领甚是高明,就连背后的黑鲸大剑,也未能捕捉到其残留的气息,至于“青金重杵”之上的器灵驳鹿,最近才诞生“进食”灵智,刚刚拥有“饥饿”念头的它,还在深度的沉睡之中,不能指望其对此事有什么帮助。 呼! 又一声异动从西北方响起,涂山再次回转身形,向那个方向急速飞去,他的手中捏着甲等宗门动员令,但这种小规模的挑衅,尚无需让自己动用此令,须知一旦激发,落英门各地驻守的修士,无论手头在做什么工作,都会奔桃源城而来,而那会令宗门的防备处于极空虚状态,或许正中藏在暗处敌人的心意。 哼,别想得逞! 背后的黑鲸大剑轻颤,此番,它似乎捕捉到了来者的一丝气息。而涂山,也远远瞥见了一个裹在黑袍中的身影。 第三百零九章 初试陷阱 一见到那空中悬浮的黑袍人,涂山的身形便如天陨流星般,径直向那人飞撞而去,啸音裹挟着如风浪般激荡的灵气流,他的速度已经开到最大,但那黑袍人似乎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两人就这样正面碰撞到一处。 砰! 那黑袍人如堆磊在一处的货架般破碎,数十件或是金铁,或是木石原料的碎块,纷纷溅落,这人形的存在,竟然并非真正的修士,只是一枚无用的傀儡。 “代僵术法?” 阅历还算丰富的涂山不禁自言自语道,这术法他多少有些概念,能躲在暗中,借用傀儡施展自己的一切技能,与“兽形术法“”和“蝶衣术法”,算得上是天理门出众的专属术法,一直为宗门的不传之秘,由此可知,今日在桃源城破坏之人,当属天理门,当然,也可能是天理门的叛逆,但此种概率极小,毕竟携带有此术法的修士,一旦叛门,会遭受宗门修士的无尽追杀,鲜有机会露面。 哼! 涂山冷哼一声,术法虽然高明,但傀儡之上附着的气息,已经被黑鲸大剑侦知,他正待解开黑鲸大剑的束缚,彻底唤醒它,并借用器灵黑鲸的能力【锁定】,尽快锚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解决眼前的困扰,但目光所及之处,却突然闪现出另一个人影,那人影不似方才的傀儡,泄露出的些许灵力,足以证明其为真身,有了之前经验的涂山,很快便判断那人便是今天的肇事者。 哪里走! 涂山身形遽动,呼吸间便闪现在半里之外,而那跳脱离开的人影,速度却更胜一筹,与涂山不紧不慢的保持着距离,还时而放出一团如丝似絮的诡异物事,甩向身后的涂山,那物事并非高阶法器,却能吸纳附近的灵气不断膨胀,一旦迎头撞上,彷如陷入泥潭之中,习惯直来直去快速腾挪的涂山,行动因此颇受阻碍,不过这难不倒他,他很快便找到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只需用寒冰符将其凝固,那诡异的物事,便会如重物般坠落,失去一切特殊效果。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出了桃源城的范围,身后再无任何爆炸声响起,涂山心中便笃定,自己所追踪之人,就是真正的肇事者,不过他并未因此冒进,更没有停下来,动用黑鲸大剑的能力来追踪对手,这人将自己引出桃源城,一定另有目的,他平素不喜欢阴谋,也不惧怕任何阴谋,既来之,便破之,这便是他的道。眼见对方向东疾行,便只待对方发动潜藏的陷阱,便可以以力破之,倘若情况棘手,自可以退守落英门,最不济,也可以动用手中的宗门甲等动员令,合宗门修士之力破之。 两人就这样急速飞行了近两个半时辰,眼见日头渐沉,边境遥遥在望,涂山突然想起来之前一名名曰“辛文杰”的手下的奏报,事关东部边境北江镇的灵泉枯竭一事,想必所提之地就是这里吧,他在多年前曾经来此间巡视,一别经年,这里竟然没有多少变化,而对面的天理门濯见城,城池大小则扩大了数倍。 呼! 自己治理宗门的手段,还是有所欠缺啊,涂山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可惜,在师父绕过师叔,将落英门交给自己时,落英门算的上七盟境内数一数二的存在,如今过去多年,竟然隐隐落于人后,尽管天理门因为地盘广袤,能够汇集的资源更多,但这应不是关键。 无心自责,涂山很快便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那情绪发自附近的山中各处,却在自己周身聚集,他暗道一声不妙,身形急退,但左近的山峦之中,却蓦然多了数道身影,定睛一看,竟是五名同阶修士,其中两名妖族,四名人族,甚至还包含一名女修,其中一名男修,似乎自己见过。 没错,我见过他,同时感受到黑鲸大剑一股怨恨情绪的涂山很快据此得出了判断,这五人之中,还有一名自己曾经与之交手的存在,他旋即想起了此人的姓名。 墨海树! 涂山曾在雪岛之行的船上,偶然瞥见过这名不知道归属于何方势力的光头修士身影,但那里不能争斗,加上又有需要忙碌的庶务,故此也未在雪岛之行中,找对方的任何麻烦,但他事后有让手下调查,不过那些手下却至今未能提交上答案。如今,对方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故? 五名同阶,当是场恶战! 涂山马上便有了明悟,正要迎头接招,身后却再次响起异动,余光扫视,却不是之前一力追赶的那名诡异修士,而是一名身材瘦小,眼眶深陷的金丹修士,而在他身侧,还有另外一名圆脸稚嫩,表情诧异的短发女修。 重要的是,两人涂山都认得。 前者正是天理门的长老周秉彦,而后者,则是齐国的金丹翘楚,晏殊佳。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周秉彦,这是什么意思?”涂山此时脚下正是落英门与天理门的界河,他自忖从道理上来讲,他仍在落英门的领地之内。 “没什么意思,涂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周秉彦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天理门和齐国,决心除掉你,以安七盟。” “大言不惭。” 涂山面色沉静,对于周秉彦的托词,他是不信的,只不过眼下这个局,的确险象环生,一旦处理不好,稍有闪失,恐怕今日真的无法安然离开。天理门与落英门有嫌隙,这个不只是上次七盟之战的残留影响,作为接壤的人族宗门,两宗平素就多有嫌隙,能有今日之战,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是,他们如何猝然纠集了如此多的同阶修士,妄图合力击杀自己,而且,还有一名齐国修士卷在其中,难不成,除却天理门,齐国也要介入七盟的内部纷争了?想到这,他看向那名短发女修,发觉她面色有异,似乎本非所愿。 “周长老,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我齐国无意介入天理门与落英门的纷争。”果然,正如涂山所料,那女修晏殊佳转头说道,话语中带着些许不满,不过她并没有出言质问,而是态度缓和的询问。 “呵,晏道友,此事齐掌门已经应允,无需多言。” “手谕何在?” “稍后便会和晏道友通传,正式的公文应还在路上,良机稍纵即逝,还请晏道友谨遵宗门旨意,与我等合力击杀此獠。如果没有自信对敌,一旁观战也好。”周秉彦眼中精芒显现,几句话便将晏殊佳的要求驳回,还额外反诘了晏殊佳一句,倘若晏殊佳真的示弱不参战,那便是丢齐国的脸。 “也好。” 晏殊佳自知经验稚嫩,但也听出了周秉彦的弦外之音,在场诸位修士,除却金丹女修周英男近来与其相熟之外,她识得不多,纵使一旁观战丢了齐国的脸,影响自己在此间的功绩,她也不想贸然行事,倘若真的有此命令,她相信师父一定会提前知晓并告知自己,但现在没有,多半是假的,或者真的是掌门临时做出的决定。 并且,现下的情势,是否有自己帮忙,似乎对结果影响不大,想到此间,她便轻描淡写的回复道,“我在一旁稍待便是。” 哼! 周秉彦冷哼一声,面色凛然,他未料到晏殊佳虽然年纪轻轻,却并未中计,不过不论她是否出手,都不影响齐国修士今日参与击杀涂山的事实,只要涂山一死,事后如何解释,还是天理门说的算,到时候只需在行文中稍有提点,想必天下修士都会以为齐国出了力,这结果,与他所要的,没什么区别。 半缕残阳,行将消散。 涂山与众人一同对峙在空中,无喜无悲,没有任何人先一步上前,场面竟略有些尴尬,周秉彦不禁轻咳了一声,远远看向光头墨海树。墨海树会意,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玉丸,手指捻动,那玉丸之中,m顿时飘出一缕接近无形的灵体。 正是他引以为傲的一只狰灵,倘若江枫在此,或许能识得,此物正是暗中潜伏到雷右旗体内,制造内伤的那只无形阴毒之物。 随着墨海树的身形急动,那狰灵仿若烟尘般消散,陡然不见了踪迹,涂山也同时应声而动,却没有迎上来,而是径直向后闪现,他竟然要脱离战团。 怎么可能? 这不符合“疯子”的名号,几乎所有听说过涂山威名的修士顿时失语,原本作壁上观,等待他人先出手的一众,纷纷亮出各式法器,想要拦截涂山,涂山却只是背后流光闪现,四道杂色光晕组成的光球,将一众法器尽数吸纳而入,但却没有贸然祭炼,只是匆匆包裹,便急速向远方遁去。 众人无不吃了大亏。 少数两名不甚了解涂山的修士,方才还动用了本命法器,此时遽然断了联络,心中急迫的同时,速度更是快上了三分,一时间身形竟已超过了最前沿的墨海树。 墨海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方才他只是象征性的投掷了一枚无用的匕首,损失不大,只不过,对涂山手段有所了解的他,未料到涂山竟然没有当场祭炼这些法器,而是不管不顾的逃亡,看起来,对于应对今日之局,他也没有充分的自信。 想到此间,墨海树身体之中便又快速跳脱出三只各色的狰灵,那些狰灵混杂在人群之中,形状迅速变幻,这些狰灵,有些需要依赖特殊姿态,方可建功,他自忖近战手段远不及涂山,故此,想要依赖这些手段,与众人合力与涂山缠斗。 以一敌六,他相信涂山不可能赢。 眼见涂山被众人追上,周秉彦手中便多了一条漆黑无比的锁链,那数丈长的锁链迎风展开,一头缠绕着如血般殷红的枪尖,另一端,则为头大的金色圆环,他只是手中轻念口诀,那锁链便如洪荒巨蛇般游动开来,直奔陷入与铁三泉和马士凯缠斗的涂山而去。 收! 那漆黑锁链陡然形成首尾相接的环状,每处原本合在一处的链条都崩解断裂,但被丝丝相扣的虚无雷光联结,顿时锁定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在这被疑似禁锢的空间之中,漆黑锁链一端的殷红枪尖,不断放射出片片残影,化为灵气芒刺,如血色电芒般散射,但凡落在己方修士身上,都与对方的护罩凝练在一处,而落在涂山身上,则化为喷洒污秽的针芒,虽然一时间均被涂山周身凝练的护罩所防,未得寸入,但想必只需维系一段时间,便可建功。 漆黑锁链的另一端,金色圆环则不断的衍生出更多的分身,与原本的圆环扣在一处,不断的堆积变长,像水中横生的枝蔓一样,飘荡在半空,似有灵智般,不断袭击着涂山的防御松懈之处。 这是个攻击和禁锢一体的高阶法器,也是周秉彦此行参与群战的最大依仗,在第一次七盟之战谈和其间,与涂山斗法失败后,他便潜心祭炼了此法器,专门用来对付涂山,如今用在此处,见其无往不利,他心中甚是欣喜。 果然,在众人的合力围攻下,涂山纵然挥剑纵横捭阖,也未能突出战团,但他肩上的黑鲸大剑,却一直未能展开。 不对! 周秉彦突然心中一凛,涂山不可能这么弱,正当他准备上前用另一件法器尝试时,那涂山却突然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的尘埃,消失在众人眼前,而与此同时,五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一个身影突然冲天而起,直奔桃源城方向遁去。 坏了,这是涂山的分身! 周秉彦一开始就有怀疑,不过因为谨慎的缘故,一直未能靠近,加上合众人之力,涂山很难抵挡也属常理,未料到一开始涂山就没用真身进入自己一方布设的陷阱,而是躲在附近,宁愿牺牲一个分身尝试,也要换得众人的情报,如今遁走,是追还是不追? 众人原本投射的法器纷纷在涂山分身爆裂中坠落,远处的遁光煞是扎眼,很明显众人均中了涂山的计策,故此个个脸色甚是难看,本想伏击涂山,却未料对方借分身吸引众人注意,套取了第一手情报,如今再去追击,反而有些被动。 “追!” “可是,这样形同与落英门开战!”方才冲在前方的金丹修士马士凯不无担忧的说道,言毕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周英男,想必他并不想战事扩大。 “现在难道不是么?涂山会因而放过我们么?” 一旁的墨海树及时的补了一句,不顾周秉彦异样的目光,他将那平淡无奇的匕首收入囊中,显然,对方已经知道了他隐瞒了情报,他也从之前的分享中知道,周秉彦与涂山交战,涂山并未动用过身后的“金光轮”,但他并没有将这点分享给众人,好在涂山用的是分身,否则在场众人,至少有两人上来就会因本命法器受损吃了暗亏。 “还请诸位道友倾尽全力!” 周秉彦脸色愈发难看,“天理门的付出,需要真实的回报!”他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墨海树,此番率先冲了出去。 数里之外,涂山连续磕了数枚丹药,缓解了分身受损带来的损伤,为了套取对方的情报,他在分身上的投入,远胜以往,如今,换得部分情报的他,只需要安然回到桃源城,便可以借宗门大阵,以及合宗内诸修士之力,逐一击破对方。 当然,倘若对方不追那便更好,他已经记下了对方每名修士的气息,择机一一翦除,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并不甘心啊,他望向后面接踵而至的众人,心中未免略有些忧虑,想必这些人,在到达桃源城之前,就会追上自己。 可惜了,在此危急时刻,连个像样的盟友都没有,不过,即便群敌环伺,难道他们就都希望自己身死,落英门因此生乱么?情急之中,他的脑海之中反而一片清明,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对,就这样做,他速度全开,急速向西飞去,这个计策虽然行得通,但也要距离稍近一些,方可实行。 ………… 百里之外,碧云宗最北缘。 越聚越多的修士正在江枫后方全力飞行,其中一名后发先至的金丹修士,更是距离江枫不足两里之遥,江枫捏了一把汗,根本不敢过多回头张望,只管施展全力。 这是到了赤霞门了,看你们还追不追! 江枫一头扎进赤霞门的领地,玄级八重的气息尽力催动,不管不顾的向赤霞门腹地直飞,现在,他也管不了什么敌我了,只要有人注意到自己,恐怕就是件好事,话说,大批修士贸然跨界,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吧? 第三百一十章 七盟乱起 小半个时辰前,赤霞门,辉耀城。 正在掌门内府听取亲信手下独孤汇报的曾宝贤突然心有所感,还未等他站起身来确认,便有执法执事谢克均急忙来报: “掌门,碧云宗大批修士突然集结,向我方领地进军而来。” “嗯?”曾宝贤霍然站了起来,收了手中折扇,“什么目的?可否结阵?” “目的不明,我方暗探正在收集情报,想必两个时辰之后便会知晓,这些修士结成一字长蛇阵,似乎尾随着一人而至。” “一字长蛇阵?”曾宝贤哼了一句,“荒谬,对于修士来讲,那不是阵。两个时辰才能得到准确情报太迟了,倘若真的是入侵我宗,再做准备便是晚了,不过没有结阵的话,说不定并非因为战事,很可能是你说的那名追踪之人导致。”曾宝贤据此做出分析,在厅堂中徘徊数步,转身问道,“独孤,你怎么看?” “某认为不得不防,虽然郑家声用计的时候很少,但防范之心不可无,且他很有可能借机生事。” “你说的是。克均,传令下去,甲级战备,速速召集西部潢水城全部守城修士,辉耀城半数守城筑基修士,齐聚辉耀城。” “是!”谢克均听令,急匆匆的跑出去传讯,曾宝贤却掏出了一枚金色的令牌,正是宗门的甲级动员令,“希望不要用到这令牌,独孤,如果真的起了战事,你那修士战阵,操练得如何?” “应该可以对付至多两名地级或金丹,但不排除意外,毕竟战阵之中均是灵级修士,间或有少数人族练气,收集的战阵技能又平淡无奇,能有这样的效果,已属非常。” “既然如此不堪,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动用,一旦修士战阵曝光,我们就会暴露在力宗,齐国的视野之下。”曾宝贤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愈发沉静,“郑家声此举,不论所为何故,如果能将其留在此间,便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我们的目标本应是金城派,倒是可惜了。” “碧云宗的领地也是领地,一样能养育子民和出产灵石。”独孤冷静而锐利的说道。 “真巧,我也这么认为。”曾宝贤笑了笑,“随机应变吧,不一定有合适的机会。你去叫宝骏过来,此番说不定还要费上一番周章。仅靠我一人,恐怕力有未逮。” “是!”独孤退却,还未走远,却有一名青年手下小跑着上前汇报,他脸色一惊,旋即快速回转,再度随之匆匆入府,“掌门,还有一件急切的事。” “说!” “濯见城的探子回报,伏击涂山的队伍已经动手了。” “拖了这么久,也该有所行动了,也不知道涂山是否有所准备。”曾宝贤并未因此忧虑,“其实如果我是他,拖着不出桃源城,想必对方就没有办法,除非那些人想引起宗门大战。”他话音刚落,刚刚离开的执法执事谢克均却又跑了回来。 “掌门,不好了!” “什么情况?”谢克均慌乱愕然的态度让曾宝贤颇有不喜。 “落英门大批修士集结,直奔我方而来。” “什么?”这下轮到曾宝贤愕然了,疑虑的表情在脸上凝固了片刻,直到独孤在一旁说道,“涂山,不会是狗急跳墙了吧?” “会有这么严重?难不成之前的情报没有送出去?” “什么情报?”谢克均以为在说他,按理说,掌门交代的事情,他每件都第一时间记录在案,不可能有所缺漏。 “没你的事。”曾宝贤这才发觉说漏了嘴,涂山可能遇袭的事,他辗转告诉了御风宗,想通过御风宗告知涂山,想必这其中出了些许纰漏,导致涂山准备不足,如今被天理门合并灵笼商会修士偷袭,事发突然,想必寡不敌众,更不想因此引敌破坏了桃源城,便动用了甲等宗门动员令。 倒是聪明,懂得祸水外引,曾宝贤想起了之前御风宗与覆海门的旧事,被两方大战破坏的金都城,现在据说还没有恢复两成元气。 念及此间,曾宝贤毫无犹豫的向手中令牌注入些许灵力,一时间,阵阵无声的波动,迅速从掌门内府,向四周急速蔓延,很快,数道遁光冲天而起,正是城中驻守的玄级和筑基修士,用不了多久,各地的修士也会奉命赶来,甲等宗门动员令,采购自九老头掌控的“律令院”,传递消息的速度,极为迅速,鲜有延误。 “看来,七盟又要乱了。涂山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我救他!” 曾宝贤匆忙放下手中折扇,眼中光芒明灭,陡然有了明悟,理解了涂山.如此这般行动的真实理由,轻叹一口气,原本以为可以躲过此劫,安心准备明年的战事,看样子很难避免卷入其中了。唇亡齿寒,他当然不希望天理门的势力继续侵入七盟范围,这也是他之前想通过御风宗传信的原因。 落英门必须要弱,但是还需要帮我抵挡天理门! 御风宗真是一帮扶不上墙的废物! 众多修士当中,曾宝贤瞥见曾宝骏驾驭着一把流光飞剑,已经隐隐被围在中央,准备出战,心中微定,随即脚下遁光显现,被一团红花般的法器托起,向人群飞去。 “随我来!” 还未等门内众人施礼,曾宝贤便率先向南飞去,落英门虽然过来求救,但也应该做点贡献才行,他相信涂山不傻,能快速悟出这个道理,倘若涂山带领宗门众多修士,尚且不能摆脱围攻,并平安到达赤霞门南部与碧云宗边界的话,那他就不是涂山了,也就没有任何被救的价值。 ………… 江枫一头扎进赤霞门的领地,身后紧紧跟随的众人,却并未立即追赶,直到那名金丹修士上前,才招呼众人结阵,停留在两宗边界之处,而江枫也因此用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只能缓缓驾驭飞舟,稳住身形,同时抓住大把补气丹药,不顾药力对身体的损伤,大口吞食起来。 有命在,才有可能,至于身体损伤,有命在可以继续吃药! 不过方才有点激进了,头脑不那么发热的江枫旋即想到。全力放开修为威压的同时,估测已经引起了赤霞门修士的注意,早知道这些碧云宗修士不会过界,就低调点好了,此时说不定已经潜入丛林之中,安然离开,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维持了一息,便看见数十道遁光向这边急速飞来。 想法完全错了,自己目标是小,但这大把的碧云宗修士,赤霞门的暗探又不瞎,纵使自己掩藏了所有锋芒,后面这群如夜空中焰火般的明晃晃存在,也会把赤霞门的修士招来。 话说,赤霞门对自己似乎也不友善,实际上,曾宝贤一直觊觎浅山宗,甚至多次暗中发力,只是他并不想在宗门层面开战,潜藏的手段有所克制而已。如今落到赤霞门手中,应该也不是件好事,不过自己只是个贸然飞掠,赤霞门没有理由击杀自己,对面这些碧云宗修士可都是看着呢。 想到这,他倒是不着急走了,事实上,因为灵气耗尽,即便想走也走不远,左右两边对自己都怀有恶意,但想必不会当着对方的面杀了自己,话说回来,自己只是击伤了一名筑基修士,为何会引起碧云宗倾巢出动? “嘿,你等为何要追我?”江枫有赤霞门做“后盾”,便朗声问道。 “你妄图谋害我家少主,此仇不共戴天。”有个愤慨写在脸上的白发修士抢先说道。 少主? 这……那小白脸是你家少主,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江枫心中顿时苦水四溢,面容略有扭曲,“是他先动手的。” “废话少说,你在我碧云宗贸然飞行,还打伤我方修士,今日必须要你血债血偿。”后面另一个人也一同声讨道,江枫瞥了他一眼,发现他与小白脸的相貌并无半点相似。看起来都是演戏给这名金丹修士看的,而这名金丹年纪不小,面色黝黑,双耳佩戴两指大小的银色圆环,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还未等他说话,远方一道遁光迅速抵近,众人远远望去,无不提前向这名中年修士行礼。 “掌门!” “嗯!” 那虎背熊腰的修士只是随意的应答了一句,便将目光投向了江枫,但见他一脸沧桑,大耳微垂,乌发卷曲,正是碧云宗的宗主郑家声,此人江枫在之前的七盟会谈上见过,只是并没有什么交情。 “道友是……”郑家声的声音沉稳有力,虽然面有怒色,但情绪控制的还算不错,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见过江枫,但并不确信。 “在下江枫,浅山宗掌门,路过贵宗,贵公子出手阻拦,我动手还击,没想到失了分寸,还望见谅。” 浅山宗掌门? 郑家声身后的数名修士,听闻此句目光不禁略有内敛,他们原以为江枫是赤霞门修士,故此才不管不顾的向赤霞门逃脱,没想到竟然是出自小宗浅山宗,虽然是个掌门身份,但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修为还不到地级。 “也就是说,是你打伤我儿的?” “是贵公子先动手的。” “是就好,原因不重要。”郑家声沉声道,“在我碧云宗领地上伤人,就是死罪,即便你身为浅山宗的掌门,也不能例外,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哦?” “十枚四阶。倘若我儿不能醒转,二十枚四阶。” “郑掌门说笑了,我想你儿并不值这么多灵石。” 郑家声的要求可谓毫无诚意,江枫暗忖即使他本人,也无法仓促拿出这么多灵石,这么个要求,也只是体现一下他“网开一面”的客套了,好在碧云宗与浅山宗并无任何交界,江枫现在又在赤霞门领地上,也无惧他的威胁,便 大胆的出言讽刺道。 两人只言片语间,便有数名赤霞门的修士到了,只是正主掌门曾宝贤还没有出现。待到修士聚集的差不多,曾宝贤才姗姗来迟。 “江掌门好兴致,到我赤霞门来访,也不通知一声。”曾宝贤的手下已经侦知了情况,并在一旁耳语告知了他,而他也只是眉头略微一皱,便舒展开来,“怎么,似乎还有郑掌门贴身跟随。” “别来无恙。”郑家声没理会曾宝贤的讽刺,抱抱拳,“江枫打伤我儿,怎么,你要包庇他不成?” “不敢。”曾宝贤左右看看,己方修士已经基本聚齐,虽然数量比不上对方,但高阶修士的数量,两方是相同的,赤霞门一方有曾宝骏和自己,对方则有郑家声和新晋的金丹修士丁罗津,可谓势均力敌。 “那便好。” “不过,郑掌门要抓捕江枫,还需要在碧云宗的地盘上,在赤霞门,恐怕有失妥当。既然江掌门来了,便是我宗的客人。” 客人…… 听闻此句,江枫未免心中一凉,这是又要被软禁的节奏啊,还未等他思路发散,便已经发现数名赤霞门的玄级和筑基修士,隐隐将自己包围了起来,毫无退路。 郑家声脸色变得甚是难看,他本想曾宝贤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将江枫交出来,他也会投桃报李,把手言欢给点面子,谈点略有意义的合作之类的,但未料到曾宝贤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自己因独子突然遇袭,一时脑热激发宗门甲等动员令,全力追赶刺客,到了现在的境地,已经骑虎难下,如今还被对方卷了面子,以后在门内如何服众? 他刚要下定决心,与赤霞门一战,或者与曾宝贤单独斗法解决争端,但见北部远方天际,有一众修士正急速向这边飞掠而来,其中更有不少法器激发对抗的流光,甚至有修士中途坠落,这又是什么鬼? 压下心头怒火,见一众修士的关注重点,也同自己相同,郑家声便安然等待对方到达此间,很快,他便发现在队伍前方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落英门掌门涂山。 此刻,涂山身上有数道法器的击痕,但并不严重,而他的身后,数十名筑基修士阵型散漫,不管不顾的向南飞掠,而混在在他们当中的…… 竟然是数名高阶修士,两名地级,五名金丹! 什么情况? 趁着曾宝贤居中调停的混乱间隙,郑家声遽然移步越界,快速接近了江枫,想要趁此机会,快速将江枫掠在手中,但一直关注郑家声的江枫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仅有的灵气迅速催动脚下飞舟,急速的侧向横移,郑家声一击未中,却已经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郑掌门,我正在为和平奔走,你却越界了。” 曾宝贤笑道,却并未出手制止,“今日真是个好日子,涂掌门也来赤霞门做客,还有诸位天理门的道友,不如就此罢手如何?”他故意将目光略过了光头墨海树以及两名之前见过的修士,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天理门长老周秉彦身上,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还发现了齐国修士晏殊佳的身影,未免心中波澜骤起。 难不成齐国也在谋算涂山的阴谋之中? 按理说,齐国和力宗,以及之前未变乱的御风宗一样,是希望七盟这种破碎地带相对稳定的,除非谁动了修士战阵的小心思,以他所知,灵石不算充裕的落英门,是万不会有这种奢念的,挨着同为人族宗门的天理门,涂山连个像样的人才都很难招揽,更别提需求修士众多的修士战阵了,故此,齐国应该没有对付涂山的意图,再看晏殊佳那张不情愿写在脸上的表情,曾宝贤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隐情。 应该是被卷进来的,周秉彦这老夫子倒是好算计。 “曾宝贤,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只是需要解决与涂山的仇怨,如果你要出手,便是与天理门和齐国为敌。” “哦?” 曾宝贤又笑了笑,脚下催动如花模样的飞舟,抵近了周秉彦,“如果真的和齐国为敌,我确实不敢,不过,如果只是徒有虚名,我还是希望今日诸位能以和为贵,况且在赤霞门领地上动手,有些不合规矩吧?” “罢手?凭什么?” 身形枯瘦的周秉彦环顾一周,感受到郑家声对曾宝贤的些许敌意,“赤霞门领地的问题,我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郑掌门,你我联手,脚下这片土地,便归碧云宗,可好?” “善!” 郑家声卷曲的头发乍然竖起,身上青光显现,第一个率众冲进了战团,今日借着追杀江枫的机会,未料到竟然撞见了这样的好机会,他早就侦知赤霞门在操练修士战阵,如今看其阵型散乱,应该并未出动或是准备不足,此时不借着天理门众高阶修士之手,重挫赤霞门,更待何时?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作壁上观 碧云宗掌门郑家声的身形一动,便已经立刻表明了在此开战的态度,左近的修士,无不第一时间锁定了对手,捉对厮杀,各方势力交杂,又有不少高阶修士,但凡每个久经考验之徒,都知道趋利避害,凭借常识判断对手的强弱,并隐隐远离极度危险的目标。 落英门掌门涂山周围自然是修士最少的所在,不过也是强者云集之地。 黑鲸大剑早已经被撕开用于封印的苍白缠布,随着涂山如龙腾挪的身形,在数名围攻的修士之间纵横捭阖,浓密的黑雾将他的身形完美遮罩,剧烈的腐蚀效果让平常修士不敢近身,只有天理门的马士凯抖出一盏火红的披风,那品质不凡的法器不断自动激发刺目的烈焰,将周遭挥之不去的黑雾点燃,暴力消散,借以削弱其毒性,其手中紧握的一杆五尺长的手臂粗长棍,时而与涂山的大剑磕碰在一处,发出刺耳的嘶鸣。 这明显也是一件器灵法宝,只是相对来讲并不那么出众,尖锐的嘶鸣声让人神魂震颤,驱动灵力时也感到异常晦涩艰难,江枫只是在范围内游走少顷,便感到心中异常烦闷,久久不能平复。 无心去观战涂山彻底解禁的器灵黑鲸,江枫有自己的困扰。在场诸人,除了远远能隔着不少修士望见的金丹修士晏殊佳之外,并无一人是他的盟友,甚至江枫也搞不清,现在自己到底属于哪方势力,是友是敌,或许还在不断变化之中。 落英门诸人应该算是友善的一方,至少没有任何修士,对江枫投来觊觎的目光,不过他们的士气似乎十分低落,不知道是否因为方才奋力赶来时,被天理门一众高阶修士从背后收割导致,他们也鲜有人去助拳自家掌门涂山。一方面,是因为形同妖兽的器灵黑鲸的确凶蛮骇人,另一方面,则是涂山周围挥之不去的毒雾作怪,当然,是否有其他原因,江枫便无从知晓了,只是从直觉来看,这有些不太正常。 救助自家掌门,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么,江枫自忖在宗内并非人人拥护爱戴,但前番在罗川,几名或友或敌的高阶修士接踵而至,众人的表现也是相当合格的。 赤霞门暂时也无人与江枫为敌,但江枫却不敢靠的太近,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多次暗中设计浅山宗,这点不得不防,并且曾经挑拨过自己和灵笼商会的关系,虽然并未捏造事实,只是展露真相,但其恶意昭然若揭。同时,自己和浅山宗修士,手中也沾染过不少赤霞门修士的鲜血,从个别修士眼中,江枫瞥到不少敌意和猜度。 幸运的是,曾宝贤和曾宝骏兄弟现在正分别与碧云宗两名金丹斗法,暂时还顾不上他这个小角色,不过随着场内形势的变化,或许赤霞门早晚会盯上自己。 江枫自忖与天理门并无仇怨,虽然曾经击杀过几名对方的修士,但那都在隐秘的情况下进行,除非对方专门做过占卜,场中几名与涂山周旋的修士,除却墨丘泉,其他人基本上视江枫于无物,与涂山专心斗法,才是他们眼下的主要目标。 这并非说江枫就是局外人,可以作壁上观。 从一开始,几名碧云宗的筑基修士,便已经盯上了他,除却那几名当众表达愤慨,如丧考妣的修士之外,最卖力的当属一名白胡子老头,他手中时而甩出能爆裂溅射的暗器,时而用锁链样的法器与江枫缠斗,将江枫恢复不多的灵力消耗大半,几乎难以在空中飞行,如果不是下方一样战情焦灼的话,江枫早就跳脱出战团,落到地面与之一战。 真是窝火! 如果只是这名白胡子修士的话还好说,问题是还有一堆如苍蝇般嗡嗡环绕的帮手,在周遭游走缠斗,每当江枫略占优势时,便会被那几名修士破坏,几番下来,灵符费了不少,江枫也看出来,这几人是想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活捉自己,故此打的是消耗战。 想把自己献给郑家声换宗门奖励? 你们打的倒是好算盘,江枫思虑片刻,觉得这样缠斗还是不行,早晚会被耗得油尽灯枯,便遽然落下云端,直入附近的稀树丛林,那几名修士见状,也一一按下云头,分别朝江枫的落脚点附近散去,想要从四周将江枫围住。 甫一进入丛林,江枫立即给自己施展水盾符,激发“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防护效果,他现在体内灵力异常空虚,手中利器“尖啸护符”又在冷却之中,其他法器除了“搅海坤力大棒”之外,对敌都没有杀伤效果,魂器“黄玉手链”的【金光雷链】倒是堪用,但用一次便少一次,必须留在关键时刻,确保一击奏效。 快速向林木密集的所在飞掠而去,同时小心的体味着周围的形势变化,用“玲珑宝光”辅助判断是否有修士靠得过近,避免陷入合围,这个时候,不能寄希望于外力帮助,唯一能指望上的涂山,正被众多修士围攻,自身难保,而晏殊佳,想必暂时无法贸然帮助自己脱困。 江枫暂时并不打算放出 江城子和江之问,两名徒弟要在出其不意的情形下一击建功,方能破解当前困局。施展影子倒在考虑之内,只不过此间林木还不算茂密,不利于其隐藏起身形。 眼神偶尔扫过上空,见数名修士飞剑的流光闪烁,心道,倘若真到了紧要关头,是否要将影子放进“枭纹铜钟魂蛊”之内充为消耗品,支撑自己使用【灵守】和【灵跃】,用来保命和退敌呢? 这形同于吃老本了,那可真的是山穷水尽。心中默默的祈祷运气变好,至少不要再出现什么占卜翡翠玉符,便被万老魔隔空盯上的背运之事。 ………… 碧云宗,云霭城。 默默隐藏修为,追随一众修士到达碧云宗宗门所在地的万老魔并未继续前行,而是在此间观望了许久,发现众多修士北上,大多并未回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甚至规模形同宗门战争!他旋即有了一丝明悟,随后,不少练气修士从城中鱼贯而出,奔官道急速飞掠北上,更是坚定了他的猜想。 连练气都出动了,倒是有趣! 也就是说,碧云宗现在几乎相当于一座空门了。陈昆那小子收集的情报显示,碧云宗有两名金丹,并且与宗门合作的商会之中,也有一名金丹和一名地级妖修,这就是说,现在碧云宗境内,便只有那两名商会的高手! 不错! 这情况对自己非常有利,倘若碧云宗的两位金丹尚在,四名同阶的修士,他还要有所忌惮,并不能确保无伤完胜的话,现下两名高阶修士,并且很有可能不在一处的情况下,似乎有利可图。 眼下,他正缺少一条丹论来稳定“虚天级”的修为,要知道,宗门成立观礼之时,倘若真的被天音寺的元婴修士同光看出一些破绽的话,说不定他还会谋求一战,之前的斗法虽然不分胜负,但实际上是自己拼尽全力,才略占上风,十五城的目标尽然没有实现,但十座城池的底线还是保住了,并且陈昆和李大棒之前商议的沿海诸城,大多都在达成的秘约之内! 只要我拿下其中一名修士,获取一道丹论,那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北部的乱局,随后再去料理也无妨,并且潜伏在此间,倘若碧云宗败了,说不定还能半路截杀一番,给空空如也,虚有其名的宗门大库填一些资财。 这件事关宗门建设的大事,陈昆已经提了数次,既然立了宗门,就不能不有所考虑,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任凭心意行事的时候了。 这么想来,怎么越来越觉的,陈昆才是清禹宗的掌门,而我则是个打手,万老魔不禁再次喃喃自语,一种身不由己的寄人篱下感再次萦绕周身,让其莫名的烦躁,似有肆虐不受掌控的杀意在心中疯狂涌动,久久不能平静。 呼! 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万老魔方才稳住了心绪,心道,凭我万禹亭的修为,怎么可能沦为他人傀儡,更不能做一介莽夫,此事还要仔细谋划才行,至于在他宗贸然袭击修士,引起清禹宗丢掉宗门保护期的可能性,他一点都不在乎。 普天之下,大道中人,谁又能躲在龟壳中颐养天年呢? 不过,虽然“虚天级”并不是真正的伪天级,出手袭击金丹或者地级修士算不得越级,但能隐晦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宗门初立,他并不想惹来“九老头”的额外关注。念及此处,他一改平日的风格,信步落下云端,身形催动,潜伏在附近,很快便轻松捉了一名落单的练气修士,须臾过后,幻作对方的模样,掩住妖气,进了云霭城。 必须要先提前探查下,倘若被那高阶修士提前发现自己到来,先一步逃跑了,便是可惜了,而且,最好能示之以弱,引得对方先行动手。 这城中似乎资财也甚多,如果能一并得之,倒也算不错的收获。或许可以通知陈昆,趁此间守备空虚,带领手下修士劫掠此地一番,左右仍是个“是否拥有宗门保护,免于宗门战争”的区别,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资财一事,作为册封文书的交换条件,他已经应允李大棒指定的商会,全力经营清禹宗的商路,也即是说,在未来的数年里,清禹宗的宗门收入,都是大问题,但想要笼络人心,没有灵石可是不行的。 话说,李大棒要控制清禹宗的商路做什么呢? 想起那沿海的几座城池,万老魔不禁暗想到,难不成,与天元南陆有关?这个李大棒,也就是李天佑,背景如此逆天,他有必要这么做这种看起来只赚灵石的事么? ………… 天理门,落英门,赤霞门三宗的交界处。 这里是一片平淡无奇的荒地,左近并无任何村落,唯有数枚或新或旧的界碑散乱的抛在荒野之中,除却偶尔有野狼因为觅食光顾这里之外,此间毫无生气。 在这片荒地的正下方,一处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挖掘的密室里,李大棒正和两名部 属,仔细的查看五枚环绕在此间的水晶球,这些被数十枚三阶灵石簇拥的水晶之上,正浮现出数十名修士的身影,各色法器流光激射,杂品符箓明灭攒动,时而有修士陨落其中,又有新人不管不顾的加入战团。 五枚水晶并非组成了完美的环形,而是缺了一角,有一枚水晶似乎被拿走了,而在它们中央,一枚如蠕动肉球般灰色物事,正从那水晶球之中,不断吸纳汩汩流淌出来的灰濛气息,时而发出似为欢喜意念的吞咽声,披覆上面的层层褶皱,也因而变得更加细密,纵横,交织,似乎正在酝酿更高阶的灵智。 “可惜我们不能靠的太近,否则或许可以同时祭炼两枚‘真丸’。”李大棒肥硕的身形塞在房间内唯一的藤椅中,不无可惜的感叹道。 “会长,这些人的修为太低,除非那几名地级和金丹全灭,否则两枚定然是不行的。” “我懂,不必操之过急,祭炼‘真丸’的机会多得很,北陆这么多宗门,暗藏的矛盾一大把,但凡用心,总会等来的。更重要的是‘源灵’,时至今日,我们也只从‘古滇占婆’那里得到一只,余下四只尚没有下落。近来会中新吸纳了不少人手,可有发现?” “并没有,不过,有个新加入的,名曰“叶默”的修士,根据会中的固有情报分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没必要吞吞吐吐,既然是猜测,错了也不会罚你。”李大棒微微回头,小眼睛中精芒吐现,给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乱石海的雪岛,万丈地火之下,镇压着一只绝世凶物。” “你说的是那只似有异动的狱火狂龙吧?”李大棒打断了对方,“我知道此事,上次正气盟拍卖会后,许福宁已经想办法将其再次镇压,这事情我知道不少细节,难不成,这凶物与源灵有关?” “只是猜测,作为绝世凶物,它可能会引发源灵的主动聚集,毕竟物以类聚,至少会吸引某只源灵的碎片,比如最强的那只。” “最强的那只……这么看来,倒是符合源灵的特性。” 李大棒仰头思虑了片刻,“倒是有可能,五源灵自从上次聚合,又被荒级大能以破碎虚空之力斩断之后,化为无形之物散落,如今不知存留何处,这世间的所有角落,包括南陆和鲸海群岛,都有可能是其藏身之所。时至今日,我们也只是发现了一只最弱的,其余四只,想来倒是可能以灵魂碎片的形式存在。虽然只是有概率,但也值得尝试。只是这雪岛之下,狱火狂龙藏身之所,便有些难以筹划了,还需要从长计议。” “会长,斗胆问一句,这东西有什么用?” “等你到了地级中段以上,我自会告诉你。”对于手下的冒失,李大棒脸色未变,坦然答道,“现在知道多了,或许会给你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你并不能抗拒搜魂。” “是!”那手下马上躬身行礼,“会长,这落英门涂山,似乎略有颓势,是否要立即将锐金门的修士引到战场?” “再等两炷香的时间,看样子他还没倾尽全力。”李大棒看了一眼身边的水晶球,思虑了片刻,“去吧,也许锐金门修士入场,天理门便能全力出击,这场宗门大战,也会更热闹一些。话说这个江枫,还真是个搅屎棍,原本我得到这份偷袭涂山的情报,以为只会有落英门和天理门入场,最多裹挟赤霞门参与其中,他却中途引来了碧云宗,否则,我们便只能祭炼半只‘真丸’。” 他从那被塞满的藤椅之中挣脱出来,为那中间略有胀大的“真丸”打上数枚特制符箓,这才转头继续问道,“话说,水晶球你昨日已经送到金城派,如今见此场景,他们似乎有点安静的过度了,苏黎清这个老狐狸,此番看起来还想作壁上观。” ………… “友敌未定,你们只需作壁上观!” 金城派,乐林城。原本属于冷听涛专属的城主府。 平素作为核心人物的冷听涛,如今只能在一旁的执事席位安坐,仔细聆听掌门苏黎清的安排,在谋划浅山宗领地的计划失败之后,众人的士气略有低落,但苏黎清却很快抖擞精神,看似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即发出乙等宗门召集令,将宗门的部分核心成员,尽数集中到乐林城,等候他的安排。 如今,在这宽阔的会客厅中央,正摆放着一枚被数枚三阶灵石拱卫的水晶球,上面正有各色袍服的修士,在空中斗法,不止苏黎清,场中的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其中有天理门,也有落英门,碧云宗,以及赤霞门,甚至,还有一个让苏黎清稍有遗憾的身影——浅山宗掌门江枫,他的身影稍纵即逝,在众多修士之中只是茫然一瞥,但却给在场的一半地级修士,都重新点燃了希望。 “也可以顺便将那小子抓回来!”苏黎清笑笑,他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懂得这句话的隐含意思。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改换策略 夜幕如约而至。 江枫已经在丛林之中与碧云宗的几名筑基修士周旋了许久,他从不恋战,短暂交锋之后便迅速撤离,虽然对手不止一名,且相互之间有一定的配合,但从未将江枫留下太久,而江枫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不止体内灵力蓄积一直未能超过三成,且消耗了不少灵符,至于动用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的机会,则一次也没有。 倘若不能一击建功,贸然缠斗则会消耗更多,被众人合围,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他同时也在等“尖啸护符”冷却,这是现在手头余下的最好用的法器,打断对手施法的同时,近乎昏迷的效果,能给他争取不少时间,然而遗憾的是,作为连招的“搅海坤力大棒”,能否爆发,完全依赖于运气。 不过,江枫的策略也不是毫无章法,他在隐隐向晏殊佳的方向靠近。 借着偶尔飞掠到低空的机会,他能远远瞥见一袭宫装的晏殊佳,在左近四处游走,起初,她并未参与任何争斗,但后来随着局势变乱,有一些不开眼的赤霞门和落英门修士,尝试围攻过这名看似纯良,易于对付的敌方金丹,毕竟混乱的战场中,金丹虽然意味着强者,但也意味着丰厚的战利品,然而,在两名修士被数枚飞剑戳穿了身体,变成蜂窝之后,余下好信者便如鸟兽散,脱离众人的她,身边因而清静了许多。 她怎么不走? 这是江枫很难理解的事情,这场乱局,似乎与齐国没什么关联,难不成她是在观战,涂山与一众天理门修士的争斗,赤霞门曾家兄弟与碧云宗双金丹的斗法,对于增长历练,的确能有不小的助益,想必原因大抵如此。 不管什么原因,晏殊佳能留下,对自己是一件大好事,江枫起初打算借游斗寻找机会击杀对手的想法落空后,便决定改换策略,借晏殊佳之手,解脱自己的困境。 嗖! 嗖! 嗖! 江枫接踵数步飞掠,躲开了白胡子修士的一记锁链,那绵长的锁链在夜幕下闪着微红的光芒,仿若在炉火中锻打过一般,每每击中树木,都会让其迅速燃起,破坏遮挡物的同时,冲天的火光还会照亮周遭,让江枫无处藏身,几人围攻江枫,倘若不是因为这丛林甚是广袤的缘故,或许早已经得手,纵使他平日里心境平和惯了,也因这持久但未能得手的斗法,弄得有些烦躁。 “心堂,跟上!” 白胡子老头低沉喝令道,他算是这四人小队的领头人,从既往的称呼中,江枫早就有所发现。被他喝令的“心堂”,虽然不知姓氏,但和另外一名“心明”应是兄弟俩,而另外一名用剑,脸上有一道横贯刀疤的修士,则被他称为“吴兄”,想必是他的平辈同僚。 江枫见到越来越近的晏殊佳,当然,晏殊佳也发现了自己,江枫没去打招呼,而是径直甩了一道一阶金光符,那符箓裹挟着点点光芒,直取晏殊佳。 “好胆!” 晏殊佳高声喝令,游动在其周身的飞剑,便有半数直奔江枫而来,江枫根本没去看飞剑,他相信晏殊佳能理会自己的意图,只是纵身一个跳脱,变了方向,向那吴姓刀疤修士的方向奔去。 被追的傻了么? 白胡子修士孙天河早就发现附近有一名金丹,不过那人族女修自从斩杀了几名先动手的修士之外,便一直在防御当中,看似无害,他也没多想,只是未料到江枫竟然去招惹,真是个找死的家伙,有这名金丹出手,估计自己只能捡个尸体了。 心中略有遗憾,却陡然心有所感,寒意顿生,却看那数枚飞剑,落入丛林之中后,并未向江枫袭去,而是直奔自己而来。 该死! 我们不是一伙的! 白胡子修士孙天河真想大声喊出来,不过那飞剑却甚是迅捷,他根本没时间争辩,赶紧一个跳脱,急速向后遁去,但见那飞剑迅速斩断数根如腰粗的大树后,便顺势将这附近的遮拦尽数去除,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斗法声。 不好! 吴宇生被那家伙缠住了,方才游斗期间,他已经体味到江枫有一定战力,并有底牌尚未使出,非他们四人之中一人可以独自胜之,但只需一人与之缠斗片刻,其余数人便可趁势过来帮忙,将其顺利围杀甚至活捉。 孙天河正想去帮忙,数枚飞剑却再次接踵袭来,他不得不纵身躲闪,同时向周心堂,周心明兄弟两人靠近,三名筑基修士,不能说一定能对抗这名金丹,但应能有一些周旋的机会,至少解释一二,说不定可以冰释前嫌,尽早去助同门吴宇生。 时机稍纵即逝,三人刚刚聚齐,便发现吴宇生那边已经没了声息。怎么可能,孙天河心中一冷,暗忖吴兄尽管手段一般,但也不会这么快就败北,难不成,那家伙一直隐藏了真正的实力?他这么思虑着,飞剑再次袭来,三人向不同方向移步躲闪,孙天河不肯再忍,便高声喊道: “前辈,我们并无敌意!” 回答他的是另一波无情的飞剑,他侧身闪过,却见一只如老鼠状的妖兽,向自己扑来,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信手一甩缠在右臂的锁链,将那不入流的妖兽打了一个趔趄,却感到后背一 阵疼痛,如数枚芒刺扎入,赶紧祭出护罩,那疼痛感瞬间消失,回转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见那数枚飞剑,已经追周心堂而去。 呼! 该死的婊子,他扔出飞剑,准备腾空而起,这样便可以远远脱离这丛林,避免被方才追踪之人暗施冷箭,这时却突然感到眼前陡然一亮! 是光幕符! 经验老道的他马上有了明悟,并及时闭眼,避免了刺目光芒的大部分影响,随后他下意识根据感觉向前猛冲了数步,再次睁眼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情况,却有数十只血色乌鸦向自己迎面扑来。 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好在这血色乌鸦看起来稀松平常,他捏出数道金光符,准备一把拍向那乌鸦群,却突然感到手中一丝炽热,那金光符竟然无火自燃,变成一团飞灰,正想着,身后一股劲风已经袭来。 嗯?原来你在这里! 孙天河似乎早有预料,右手中的锁链迅速甩脱,准备将锁链祭出,护在自己周身,这锁链是他的本命法器,虽然只有二阶上品,但被他额外用名贵的材料祭炼出两种额外的属性,拥有攻防一体的奇效,平素用来对阵同阶修士,无往不利,故此,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一对一中处于不败之地。 至于那些杂耍一样的召唤类妖兽,只要拖上一点时间,便会自行消失,他嘴角微翘,心中暗想道,本应对此熟稔的右手,却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道,将原本打算甩脱锁链的手陡然扣在胸口。 什么? 他赶紧用力,重新甩脱,却慢了一分,眼角瞥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飞掠而过,这才意识到,这丛林中,似乎多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敌手,然而身后的罡风已至,孙天河奋力转身,换一个姿势,仅凭左手抓住锁链,将其擎在身前,挡住来者的大棒。 咔! 磕碰如约而至,孙天河感受到对手的力道远超自己,不过他对此早有体会,弓身连续小步后退,化解对手的蛮力,只需暂时稳住,他便可以跳脱着重新祭出锁链,相比对手的大棒,足够长的锁链能充分发挥优势。 不过,江枫却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见“搅海坤力大棒”未能触发技能,他便迅速将其抽回,右手腕部“黄玉手链”触动,一道【金光雷链】近距离打入对手的身体,随着一声轻微雷爆,迎面对手一个趔趄,连续后退,冷不防后面一道“水泡牢笼”袭来,正是徒弟江城子的杰作。原本这水泡的强度,这筑基修士只需片刻便可化解,如今被【金光雷链】打中,身体略有麻痹的他却未能及时破除。 江枫趁势再次挥棒,此番运气却甚是不错,【震击】【乱神】同时生效,那修士眼中,现出迷惘浑浊之色,彻底失神,但就在此时,白胡子修士的脖颈之处,一声清脆爆裂之声传来,陡然闪过一道金光,将他尽数遮罩起来,江枫接踵两次攻击,都未能撼动这护罩分毫。 不错的护罩! 金光只是摇晃,但并未破灭,眼见对手眼中的迷惘渐渐消散,江枫发了狠,准备耗尽体内灵力,尽数投入到一大把金光符之中,却见一枚红光飞剑陡然袭来,从后背直插前胸,那白胡子修士登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待到他周身金光消散,再去看时,已经没了气息。 “你还真是废物一枚!” 但见晏殊佳轻飘飘落在江枫身前,光幕符的光芒此时尚未彻底熄灭,映在她的圆脸上,江枫发现伊的嘴角上除了不屑,似乎还有一丝嘲笑,她手中还有两枚储物袋,看来已经解决了方才另两名筑基修士。 “你是剑修,当然不一样。” “嘴硬!我早就发现了你,畏畏缩缩,何故来此?” “我来通知涂山,有人要暗害他。” “看起来,你来晚了。”晏殊佳抬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各色光芒,“涂山今日凶多吉少。可惜了,我也不幸被卷进来。” “那你为何不走?似乎没有人为难你。” “我……”晏殊佳突然语塞,欲言又止,“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也赶紧离开,这种地方不是你能混的,回去当你的掌门。话说……”她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忌讳,“进度怎么样?” “一半。”江枫自然知道她问的是古宝永恒之塔的事情,这也是两人之间有着特殊关系的纽带。 “我收回之前的话,看起来,你还不算太废!” “……” 江枫不知道怎么来回答,他自然是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废柴的,但说不废的话,确实也有点勉强。对阵一名普通筑基或玄级,还不能快速斩杀,作为一个玄级高段修士,一个理应拥有不错法器的一宗掌门,诚然有些惭愧。 当然,这一方面和自己的法器准备不充分有关,不说之前折损的“蓝焱”大剑和“灵光扳指”,就是“尖啸护符”也在冷却中,而“铁流凝束手套”虽然拥有不错的限制和增强伤害效果,但因为有【滞神】在,一旦使用这法器,灵力消耗会增加很多,且会减缓自身灵力恢复,在方才灵力空虚几乎见底的情况下,根本不敢轻易使用,要不是有魂器“黄玉手链”的【金光雷链】撑撑场面的话,缺少 攻击利器的他,也只能混个自保而已。 不过,最重要的障碍在于,对方短暂眩晕之后被动触发的诡异保命护罩,否则一记“七角灰晶”,足以让对方丧命,就如方才的那名刀疤修士一样。此刻,残余的“七角灰晶”尚有一次效果可用,算得上仅有的杀器了,不过这东西因为可以伤及法相,不能暴露,方才那刀疤修士的尸体,他没有弃掉,此时正陪伴地级修士范四海,躺在储物袋中。 为了避免被人占卜关注,江枫将这白胡子修士尸体,连同之前晏殊佳击杀的修士尸体,一同收入了储物袋,这下子,储物袋都快成了收尸袋了。 “我追击你,掩护你离开,不过也别太明显,如果有人知道你我相识,会有不小的麻烦。”晏殊佳抬头看天,还是一片混乱无序,未能分出胜负,正要帮助江枫离开,却见天空之上,陡然出现了一道蓝光传送门。 嗯?又有人来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重整思绪,便有两道身影,从那蓝光传送门中快速飞出,观望片刻,便加入了战团。 “竟是两名地级!” 晏殊佳吃惊的说道,“看起来,局势要升级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助力哪方。快走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我无关。” 两名地级? 江枫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能拿出两名地级修士助拳的七盟宗门并不多,他知道的,便只有金城派,而这两人明显不是之前见过金城派修士的模样。 他们,又是来自何方的修士呢? ………… 金城派,东北边境。 一处不算低矮的山巅,从这里的能隐隐看见远处夜空中激斗的光芒。冷听涛和孙宝泰并肩立在一处光秃的断崖前,迎着晚风遥望远方,在他们身后,三十余名玄级修士,混杂着几名人族筑基,散乱的各自观望,有些在休息,有些则在闲聊,但能很明显的看出来,这些修士分为三股,其中两股,分别是冷听涛和孙宝泰的手下,而最多的一股,则是中间派。 “孙兄,借一步说话。”孙宝泰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眼角一跳,并未侧脸去看冷听涛,作为同宗修士,他知道这种“传音入秘”的手段,是冷听涛的得意技。 “你等在此守候,我和冷城主去探视一二,禁止和任何修士动手。” “是!”只有孙宝泰的手下应答道,余下则三三两两的回应,甚至有人连头都没抬,孙宝泰新晋地级不久,在门中的地位和刘奎一一样,不算太高,他也习惯了这种响应寥寥的情况,并未多言,先一步踏上飞剑,向东北方向飞去。 冷听涛佯装默然不语,紧跟着孙宝泰前行,两人行进了近十里,远离了众人,孙宝泰这才稳住身形,面无表情的问道,“冷兄,有何指教?” “听说,你麾下的几名修士被掌门的三女儿苏锦抓走了?” “也不能说是抓吧……”孙宝泰嘴角微动,“应该算是借用,掌门虽然开除了他们的宗籍,但也就是个明面上的借口,我相信他有别的计划。” “什么时候还?” “这个……”孙宝泰扭头,冷漠的看向冷听涛,“似乎不关你的事。” “呵,确实如此。”冷听涛笑笑,“我只是想知道孙兄的打算,毕竟当初宁塔城副城主马定一,也算是我的人,旦夕之间就那么死了,所以我心中也有些同情你的遭遇。” “直说吧。”孙宝泰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虽然他知道苏黎清此举必有后手,但落在自己头上,还是略有不快。 “掌门一言堂的情况,孙兄觉得是不是应该有所改观?” “他们两人怎么看?”孙宝泰似乎明白了冷听涛的意思,但他没有追问,不论冷听涛所言是真是假,但仅凭二人远远不够。 “双龙城也有此意。”冷听涛没直接提左子蝉的名字,“至于刘长老,他说改换金城派的治理策略可以,但必须要达成灵魂契约才行。” “原来你事前已经有所联结。” “保命而已,况且也是为了大道。” “我可以不同意么?”孙宝泰苦笑一声,抬头看向远方,手中暗自扣了一枚漆黑的玉丸,虽然可能知道关键时刻,远在战场中的那几名灵笼商会的人,不一定能会来助他,但总好过没有一丝机会,至少他可以想办法急速遁去,寻求对方的支持,当然,原本他也要去助拳的,只是囿于掌门苏黎清的命令,现在必须作壁上观才行。 这时候,他发现东方的天边,两道人影正急速的向这边飞来,待到近前,便登时发现,冷听涛的建议,已经没了可以拒绝的机会。 也好!胜过一直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只是不知道之前对于浅山宗的种种谋划,几人到底做如何念想,金城派的地盘,四分的话,恐怕不会有自己什么好位置的说。 ………… 混乱的战团之中,恢复了些许灵力的江枫,御起“逆风如意飞舟”,正要借晏殊佳的伪装攻击,趁势向西飞去,却发现茫茫幽暗的东方天际,一大片修士,像码放齐整的流光一般,正向这边急速靠拢而来。 正是修士战阵! 第三百一十三章 局势变化 齐整震撼的修士战阵刚在天边显现,乱战的气氛,登时便有不少转变,原本厮杀的众人,纷纷向自家掌门附近靠拢,这里面唯一的例外,便是涂山和落英门。 涂山的袍服已经多处破碎,右臂之上,数道伤口寸寸崩裂,身为人族修士,虽然已成金丹,但恢复能力毕竟不及妖族,不过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手中凶悍的器灵黑鲸,他方才已经重伤了一名天理门金丹修士,以及碾杀了数名围拢助战的碧云宗筑基帮手,只是他眼下似乎已经灵力枯竭,黑鲸出手的次数变得愈发多了起来,而他,则隐隐以防御为主,与数名修士缠斗,一时间倒也没落得下风。 方才借蓝光传送门而来的两名修士,很快便被人认出来自锐金门,加入助力涂山的一方之后,略微缓解了涂山的压力,一时间,双方倒也不分伯仲,除却天理门一名金丹重伤之外,陨落的大多为玄级和筑基修士,算起来,合计已有三十余名。 落英门诸人在其中折损不少。 一者确实是因为实力不济,且原本就有不少人在来时被天理门修士所伤,另者,赤霞门虽然与落英门暂时结盟,但两宗修士似乎并不齐心协力,鲜有配合,甚是偶尔还有相互暗害的情况发生,待到后来,接踵赶来的各宗灵级,炼气修士入场,场面愈发混乱的情况下,这种情况更是难以避免。 涂山长舒一口气,见远方天边蔓延而来的修士战阵,很快便判断出这种阵仗,只能出自天理门,心中不禁黯然了许多,身形略有迟钝间,被近身缠斗的马士凯手中长棍所伤,连续后退了数步,好在器灵黑鲸迅速游弋而来,缓冲了压力,这才无了大碍。 “笨蛋驳鹿,快起来干活!” 黑鲸嘴中猛力咀嚼,无数血沫和散碎的肉块从嘴角溢出,瓮声瓮气的低喝道,随之一道无形的音波,迅速传导到涂山腰间的青金重杵之上,那重杵一阵轻微的震颤,似乎并未有任何响应,不过随着涂山也将其抄起,那重杵之中,旋即散出一道似马又似鹿的诡异存在,那凶兽有着巨大的树枝样尖角,懵懂的睁开似乎尚未睡醒的双眼,茫然四顾。 “去撞那个家伙!” 黑鲸又吐了一口血沫,身上鳞片泛着异样的辉光,护住身上的涂山,抢先一步指定了目标,正是远方腹部略有隆起的一名天理门金丹女修。 那体型达到数丈的驳鹿只是略微转了下头,虽然似乎仍在迷糊之中,但还是对准了黑鲸指定的修士,后蹄微微弯曲,便如天火流星一般,直奔那女修冲撞而去。 那女修却没有半点惧怕,更没有躲闪,她手中一杆银色长枪,凝出根根如尖锐冰凌般的虚影,手中灵力绽放,向银色长枪急速涌去,那数十枚虚影,便如同飞射冰箭般,直奔冲向自己的那器灵凶兽而来,心中却略有震惊,这涂山,竟然拥有两只如此强大的器灵,也不知道这颇有古妖气势的器灵,寄存的那件法宝,到底从何而来? “蠢货,快摇头!” 黑鲸在后面大声指挥,迅速游动,躲开了铁三泉数枚符箓的轰击,同时巨尾甩动,打散了左近一名玄级妖修的数层护罩,后者周身光华顿失,急速下坠,至少是个轻伤,黑鲸没去追踪那伤者,它现在一点都不饿。 那驳鹿似乎听懂了黑鲸的指挥,快速摇头,巨大的鹿角,便将那冰凌样的虚影片片搅碎,未能寸进,并且,因为灵智较低的原因,它的速度没有半分降低,像座巨石般继续向那女修冲撞而去。 “英男!” 原本在黑鲸周围游走,寻找间隙继续攻击涂山的天理门金丹修士马士凯见状,赶紧抽身脱离,直奔那女修护去,而黑鲸却一早锁定了他,身形遽动,消失在原地,待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马士凯前方,一个猛力甩尾,直奔马士凯而来,身上护住涂山的诡异光芒也陡然破裂,涂山从上面急速跳脱,直奔过来救援的天理门长老周秉彦。 嗯? 涂山突然感受手臂上一阵细微的滑脱游走,体内仅存的灵力赶紧全力祭出,护住手臂,却见一只几乎透明的诡异存在,正试图趁自己不备,钻入体内。 狰灵! 哼!涂山周身仅存的黑雾迅速集在一处,直奔那透明的狰灵而去,而他的背后,也金光涌现,一旦捕捉成功,即可立即将其炼化为虚无,无奈那狰灵却滑脱的很,似陡然生了双翼一般,飞散消失在左近 。 同时对阵数名同阶,的确不是易事,黑鲸虽然如计划所设,击中了马士凯,却被中途赶来的周秉彦甩脱数道灵符,化去大多劲力,未能建功,而驳鹿的冲撞,也在最后关头,被看出其灵智不高的墨海树,凭一面仅为一阶法器的铜镜,用投射之影伪装轻松破解。 无以为继。 涂山很快便做出了明智的判断,虽然黑鲸代替自己谋划的策略也算周全,但无奈对手实在太多,破解之法层出不穷,而见己方修士已经折损过半,天理门修士战阵又近在咫尺,须臾过后便可到达战场,涂山深吸一口气,便准备重新退回桃源城坚守,借助宗门大阵,或许可以抵挡一二。 至于桃源城的损失,倘若没有命在,区区桃源城又算得了什么? 环顾一周,见锐金门修士并未出尽全力相助,而赤霞门修士也大多归阵,心中去意更浓,在盟友力量不足的情况下,退走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腾起的两道遁光,前者正是他认识的浅山宗小掌门江枫,话说他怎么会在此间,而后者,却是齐国的金丹晏殊佳,原本与天理门一众修士在一起,只是一直并未向自己出手,这两人怎么在一处? 而且,还是追杀之局,忽然忆起,这两人似乎都曾经参与过元楚尊者遗迹的探索,难不成,两者之间,在峡谷之中曾经因此结怨? 顾不得思虑别人的烦恼,虽然看向江枫时,他心中隐隐有些异样的观感,但此时不是细思琢磨的时候,手中旋即多了一道湛蓝的徽章,动用最后一缕灵力,他将那徽章掷到空中,同时全力吼道: “落英门诸人,同我退往桃源城!” 一进一退,虽然悲惨了些,但也带来了生存的希望,涂山是这样想的,但手下似乎并不齐心,少数修士挣脱先前的战团,尾随黑鲸和驳鹿而去,但更多的修士,则茫然四顾,有几人快速串联,竟然被带到天理门一方。看样子,是打算阵前背叛,投靠敌手了。 “落英门道友但凡愿意投降者,一律礼待!” 天理门长老周秉彦一边指挥众人追击,一面不失时机的高喊到,以安阵前投奔者之心。至于此间其余敌手,自有指挥修士战阵的自家子弟周礼秩解决。但他却没有前往桃源城,而是迅速的腾挪到周英男身边,低语了片刻,便同周英男一起,奋力向晏殊佳追去。 既然已经出动了修士战阵,估计齐国很快就会有反应,这时候不把局势搅乱,恐怕自家天理门会惹上大麻烦。 晏殊佳正在佯装追击江枫,却见周英男和周秉彦迅速赶来,同为女修,周英男与她还算亲善,自从她来到天理门,短短时间内,已经上门拜访过数次,故此便收紧了飞剑灵气,停了下来,她也正好假借这个机会,“放走”遁速不算快的江枫离去。 “正男道友,有何指教?”有周秉彦在,原本已经以姐妹相称的晏殊佳改换了称呼。 “殊佳,你追一个无用玄级小修做什么,此间事了,你既然因为没有得令,不便助我天理门,便和我先回濯见城吧。”周英男靠近,右手略微捂着隆起的腹部,“方才大动干戈,腹中有些疼痛,你陪我回去可好?” “也罢,”晏殊佳正欲找借口离开,此建议正中她的下怀,回濯见城自然是好的,如此阵仗,相信齐国来使马上就会到天理门,她也好问个明白,脚下飞剑腾挪,准备同周英男一同回归。 情况不对啊! 已经遁出三四里的江枫,远远望见修士战阵黑压压的降临,心生无尽寒意的同时,发现晏殊佳竟然没有追来,而是伫立在半空,与天理门的两名修士畅谈,其中一名他不认识,另一名,则是天理门的长老周秉彦,并且,两者距离如此之近……他登时便发觉有些不妥,话说这黄毛丫头,经验有些欠缺啊,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正心中思虑是否属于瞎操心,准备继续埋头赶路时,却见晏殊佳附近红光乍现,似乎被近距离击中,一个趔趄跌下了飞剑,而另外一名金丹周秉彦,操控巨大的锁链,连续下探,将晏殊佳下坠的身形击飞,江枫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不顾灵力尚不充盈,回头赶去营救。 怎么会这样! 心如电转间,江枫唯一思虑的,便是如何救人,至于自身如何逃脱,尚未考虑在内,待到几息之后思虑至此时,但见直线下坠的 晏殊佳,身上陡然金光大盛,一叶青色扁舟样的法器迎风而涨,迅速将她盛放入内,急速的向江枫这边遁来,江枫赶紧奋力迎上,待到接近时,但见晏殊佳身上血肉模糊,面色苍白,手臂寸断,见到江枫,眼神已经略有涣散,只来得及低语一声“快跑”,便牙关紧锁,再也不能说话。 只是匆匆一瞥,江枫便发现这叶片样的扁舟比自己的飞剑快上很多,赶紧奋力跳脱其上,帮助维系方向,好在这法器似乎是某种短时救命所用,只凭晏殊佳最初的一缕意念,便可触动,无需用灵力持续催动,只要她神魂仍未消散,便可维系。 仓促之间,见追兵仍在后面紧紧尾随,江枫一时间,竟不知道要遁向何方,向西,仍是赤霞门的领地,即便逃出升天,到了浅山宗,恐怕想要击杀晏殊佳的天理门修士,也不会罢手,而向北进入御风宗,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在被锐金门背叛之后,江枫现在丝毫不敢相信这些与自己关联不深的势力。 凭什么救你? 这五个字必须先一步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得到合情合理的回答,还不如不冒这个险,况且,晏殊佳和慕芊雪,早在怒风峡谷遗迹之中,便有前怨,这一点,在怒风峡谷最后的日子里,晏殊佳便已将之前受伤的种种经历坦然告知,想到此间的江枫,更是弃了逃向御风宗的打算。 或许这临时救命的扁舟,也支持不了那么久,见那扁舟的尾部,渐渐有磨损的痕迹,江枫更是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想,至于前往力宗,这扁舟肯定支持不了那么远。 对了,就去那里! 江枫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一处所在,便迅速有了决断,略微调整飞舟的方向,让其折向西偏北,果断将拥有【暖灵】治疗功用的“暖魂木灵金栎”拿出,连续捏碎数枚二阶木系灵石,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法器和灵石粉末,尽数塞入对方胸口。并非他舍不得三阶灵石,而是在急速的遁逃之中,灵气仅能稍微汇聚片刻,即使他分心操控拘束,也很快便会被劲风吹散,随后还要多次补充才行。 与此同时,又拿出用于复原肌体的三阶丹药“抱朴生肌丹”,撬开紧锁的牙关,帮助眼神略有茫然,瞳孔开始发散的晏殊佳吞下。 可别死啊! 作为少数能帮助自己,还共享古宝永恒之塔的朋友,江枫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能出现奇迹,只是想到“抱朴生肌丹”,让他忆起了用这丹药救助的锐金门修士,可惜的是,他们枉顾这个恩情,为宗门之利背叛了自己,再看晏殊佳那可人却白皙的双颊,疾风冲散的额头碎发,心中笃定,这家伙应该不会像锐金门那些杂碎一般无情无义。 “乌衣”小队雷右旗的死,让他愈发珍惜友情,天下之大,大道险途,能有几个一路相随,守望相助的朋友,难能可贵。 罡风扑面,见仍然无法甩脱对手,江枫尝试将不多的灵气注入到这扁舟之上,发现这法器并不抗拒,速度又快了几分,心中略有欣喜,便如牛嚼牡丹般磕了大把回气丹药,义无反顾的将灵力,注入到身下的扁舟之中。 没能在金城派诸人手下救下雷右旗,今天拼得性命,也不能再失去一位朋友了,江枫心道,看那晏殊佳的脸上,一丝血色正从无到有,慢慢显现,心中更是坚定了许多。 ………… “天理门竟然倾巢出动。” 几乎一边倒的战局之外数里处,四名地级修士正悬在半空之中,隐隐保持着安全距离,一同观望场中局势。 “那江枫英雄救美,跑了。”接过左子蝉话头的是冷听涛,对于天理门参战的事情,他不想品评,金城派不论是掌门苏黎清,还是在场的四人,都打算对这场战争作壁上观。 其实,曾经参与元楚遗迹探索的他,早已认出江枫所救的金丹女修便是晏殊佳,不过他不想当众点破,毕竟在场其余三人都不识得此人,说了也是无用,可能还要费力解释一二,反而不如当秘密潜藏起来,或许将来还有他用。这家伙,竟然与一个人族金丹还有瓜葛,喜好倒是与众不同。 “怎么办,没有江枫在手,你我几人方才达成的协议,便无法落实。”说话的是刘奎一,他最后到达此间,对于协议的内容也最为谨慎敏感,生怕前三者有什么阴谋暗害于他。 “更担心的,不应该是孙城主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君子豹变 笑着揶揄孙宝泰的正是面色略有苍老的双龙城城主左子蝉,方才几人达成的约定之中,有关地盘的划分,孙宝泰仍旧得到的是浅山宗故地,只是相比之前掌门苏黎清的安排,要更大上一些,几乎包含了浅山宗所有的地盘,只是少了南部一线。 这狭窄的贯穿东西的走廊,以及毗邻的黑水门故地,连同金城派天佑城本身的西部地区,都划给了刘奎一,之所以如此划分,乃是刘奎一坚持要索要一条能够通达力宗的商路。作为交换条件,毗邻乐林城的部分区域,以及双龙城西部的一些城池,要分别让给冷听涛和左子蝉,而金城派,也因此会变更为“金城盟”,分别归四位城主各自管辖,只在对外时保持态度一致,这样,便无需费力再去弄什么册封文书,至于明面上的掌门,因为并无实际权力,暂时由修为最高的左子蝉暂代。 “我有什么担心,不外乎得失之间罢了。” 孙宝泰哼了一声,未把左子蝉的话放在心上,苏黎清失手,未能制住江枫并履行两宗合并条约,对他的心理冲击最大,而刘奎一虽然心中也有不爽,但待他思路清晰时,细想苏黎清的安排,发现其中还有掣肘之处。 一方面,苏黎清是将罗川周围的地盘,授予了自己的女婿,也是刘奎一的儿子刘泗疆,而并非刘奎一本人,另一方面,也强调了是“暂代”的身份,也就是说,想要去除这两个字,刘家仍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故此,对于刘奎一本人来讲,前后差别并没有那么明显。 “我和刘兄去追,你们二人,合并我约好的几名助拳,一同去软禁苏黎清,只需要抓到江枫,将浅山宗合并的事情坐实,我等便可顺利履约了。”孙宝泰知道江枫的事情与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便出言建议道。 “如此甚好。”左子蝉道,“如果冷兄去,我还有些不放心。” “哼。”冷听涛笑笑,无置可否,方才的争执中,他已经侦知,之前与江枫的某些暗中达成的协议,似乎被左子蝉所知,想必有些事情,他之前多半隐晦的告到了苏黎清那里,不过,既然“苏掌门”就要变成“前掌门”,他也懒得和左子蝉计较,毕竟将来在一个盟中啄食,还是要大局为重的,“不过刘兄,你平日和苏掌门亲厚,可别另有算计才是。” “君子豹变。” 刘奎一只回了他四个字,便一言不发,直到见到几人仍然看着他,寻求更详细的解释,才又看了看孙宝泰,心有戚戚般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天理门的修士在前,拿回一具尸体可没什么用。” 此时天光渐显,而江枫早已不见了踪迹。 “放心,我自有办法。” 孙宝泰手腕处,一枝柳条样的嫩绿物事陡然横生出来,他把其折断,扔在半空中,那尺长的柳枝旋转片刻,便指定了一个方向,“与他交手时,我故意留了后手。不过,能否在天理门前得到江枫,还是要看运气了。” ………… 遥远的天边,天理门金丹修士周秉彦和周英男正在全力追赶中,远远后方却有两束遁光尾随,周秉彦回头一望,却是自家修士马士凯和灵笼商会的铁三泉,见远方扁舟仍在视野之中,且料到晏殊佳多半不治,命不久矣,便等待了片刻,直到两人赶来。 “你等为何而来?” “英男,你有孕在身,我替你去追。”没料到马士凯却是因为关心自家妻子,为私事而来。 “那你呢?”周秉彦甚是不悦,转头问铁三泉。 “墨海树担心你等有失,派我前来助战。” “墨道友倒是一片好心。”周秉彦冷哼了一句,他自然知道墨海树和自己一样,想要将齐国拉下这趟浑水,令其无法置身事外,不过至于有没有私心,倒是不清楚,这种“助人为乐,利于盟友”的事情,他自是不信善变的墨海树能做得出来,所谓“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他墨海树,只不过是个善变的小人罢了,不过想到此间,他忽然觉得,一个晏殊佳,对于齐国来讲,分量似乎还不够,必须再做点什么才行。 “如此甚好,英男,你我先回濯见城。士凯,你和铁道友务必精诚合作,将那两人击杀,争取不留首尾。” “定不辱命!” 铁三泉应道,露出略有难看的微笑,天理门修士战阵出手,在场中他也捞不到便宜可占,既然墨海树交了一个私活给他,他自然乐意为之。 ………… 混乱战场的另一端,天理门修士战阵正在大放异彩,在场中勉力维持局面,见己方不断折损修士的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突然灵力抖擞,朗声喝道: “停手!我有话讲!” 嗯? 在场搏杀的众人无不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此时场中,落英门众 人已经遁逃过半,余下要么投降,要么逃走如鸟兽散,锐金门两位助拳修士,见天理门出动修士战阵,事不可为,已同涂山一并退去,仅剩下赤霞门独自对阵天理门和碧云宗,实力悬殊,败局已定。 “谈和吧!” 曾宝贤收了法器,脚下的数百道黑红的火苗渐次熄灭,在附近力撑对敌的曾宝骏也停下手来,不过同其他门内修士不同,他目光中一片清明,似乎明白曾宝贤的意图。 “曾掌门,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么?” 碧云宗掌门郑家声撇了撇嘴,信手甩出一道灵符,将原本已经被他重伤的一名修士打落云端,“而且,你现在凭什么讲和?” “我们赤霞门可以和你们合力去攻打落英门,我只取西部五城。周礼秩,你仓促调用修士战阵,倾巢而出,想必齐国很快也会做出应对吧?与其同我等耗在此处,不如尽快破了桃源城,早日回归,是也不是?”曾宝贤却没有理会郑家声,他知道场中的关键因素不在于碧云宗,而在实力更强劲的天理门,而作为修士大阵的掌控人,周礼秩同样需要考虑自家宗门的安危。 “可以,落英门其他城池,连同桃源城的财货,均归我天理门。”周礼秩似乎被说到了心坎上,不过他却不肯承认,“你赤霞门与我天理门,本就并无仇怨,今日之事,只是被那疯子涂山误导罢了。”虽然嘴硬,但他顺手送给了曾宝贤一个台阶来自圆其说,避免在自家修士面前丢脸。 “如此甚好。”曾宝贤点点头,心道这周礼秩倒是个人才,这点同阴狠的周秉彦不同,待此间事了,可能在天理门的情报薄上,要多列一个名字了。 “那我们碧云宗怎么办?你们天理门事前答应过……”郑家声见两人不理自己,先一步达成了停战协议,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你们这是背信弃义。” “脚下,方圆五里的土地归你。”曾宝贤道,“之前周秉彦道友与你所约,是否不同?” “是……” 郑家声突然语塞,周秉彦与自己之前约定的,确实是脚下土地,不过自己可不是这么理解的,碧云宗与天理门合作,共击落英门和赤霞门,他心中笃定为必胜的局面,只要击败赤霞门,那此前在七盟之战中失去的碧云宗故土,便可收回,甚至反占赤霞门部分地盘,一雪前耻,如今曾宝贤这狗东西突然反水求和,而自己却因此折损了不少修士不说,还只得了脚下这五里方圆之地,非城池,亦非灵地,要之何用? “你这杂碎!” 他遽然爆了粗口,一时间愤怒几乎主宰了他的心绪,“我碧云宗折损如此之多,你区区五里之地,就想言和,我不同意。” “难不成你碧云宗,要和我赤霞门天理门为敌么?”曾宝贤故意刺激他,他深谙郑家声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他的弱点所在。 “郑道友,还是和为贵。”年纪不大,文士打扮的周礼秩转而劝解道,“碧云宗的确出力不少,不如这样,我让曾道友一城一塞,而此处所在流亭城,曾道友可否割爱,赠给郑道友?如郑道友心中仍不能宽慰,也可同我等一同前往桃源城,城破之后,分润三分之一落英门大库的收益给碧云宗,如何?” “这……” 郑家声迟疑了片刻,这条件是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但却也一般,此处的流亭城他知道,只是普通的边塞城池,并无特殊之处,而去往桃源城破阵,虽然能分润落英门大库的藏品,但也会带来更多人员折损,是赚是陪还不好说,毕竟落英门也不是什么阔绰的宗门,大多数资财据说都已经被涂山的那位元婴师叔拿走了……正要再分辨一番,讨价还价,身后却有一名筑基修士急速奔到阵前,在他身边耳语了一阵,他的脸色也因此数次变化。 呼…… 在场诸人都见郑家声长出了一口气,“如此也好,流亭城归我碧云宗,桃源城路途遥远,我等便不去了。”他挥手示意,碧云宗诸人尽数撤出战团,收走自家修士遗体,须臾之间,便撤离了战场。 发生了什么事? 知晓郑家声常为蝇头小利而折腰,属于睚眦必报之人的曾宝贤,不禁有些愣神,随即便琢磨出,或许是碧云宗后方出了什么大事,难不成是金城派在碧云宗背后捅了刀子,但也不像,他方才瞥见两道诡异的流光向西北而行,分析是两位地级修士,多半是作壁上观的金城派,感觉是去追那逃走的江枫而去,与碧云宗并无瓜葛。 难不成是更南? 曾宝贤已经得到有关魏国的线报,裂土成为三宗的魏国,直面碧云宗的,应是天罗门才对,但是听闻,最近又多了一个什么清禹宗,难不成,在此关头,趁着碧云宗空虚,他们中有北上的迹象了? 这不符合七盟的情势啊,倘若战局波及进一步扩大, 没准更高层面的那些家伙,或许该出手了吧? ………… 遥远的北陆西部,天极峰。 灵气氤氲如液的山洞之内,长宽异常巨大的青铜长桌旁,八道或模糊或扭曲的身影,依次出现在异常宽大、且散发荒古气息的座椅之中。 仍有一处座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气息。 “首席,我已经探得消息,鲁东来去了南陆,曾在凰归山露面。”青铜长桌的下首,一个影像略有低矮的声音汇报道,引得所有人的“目光”,一同将关注投向此人。 “金圣熙,你怎么会知道?”其中一人质问道,“你能接受供奉的区域,海路不通,与南陆也并无直接关联。” “那是我的事。” 被质问的金圣熙不快不慢的反驳道,他低矮的身影摇曳数次,丝毫没有示弱,“我只是汇报,至于首席和诸位信与不信,不是我的问题,既然鲁东来叛离了北陆,那他的位置,我建议顺次提升,余下一座,我推举出身魏国天音寺的尊者半圣庆裕承袭此位,他已经闭关不问世事十年,符合我们的规矩。” “你越界了。”另一个声音反对道,“虽然推举人选与供奉无关,但魏国的供奉是我齐伯塬,还轮不到你来推举。” “齐伯塬,魏国已经一分为三,还有一部分领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清禹宗的宗门占了,你这个供奉,是为了多些香火情么?”金圣熙没有让步,直接回击道。 “哼,清禹宗的事情,我想你还是问卫阑秋吧,我可管不了。某人在离开理藩院前,加急发放了两卷册封文书,一为清禹宗,一为南塬宗,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规矩呢?” “南塬宗原本附属魏国,之所以独立为宗门,也是败于夜樊国之后的合约条款之一,以其条件向理藩院申请重立宗门,自无不可,与我出身南塬宗故地没有关系,清者自清,这点你可以问许福宁,是否符合规矩。”一个女声在下首回答道,正是此间唯一的女修卫阑秋,“至于清禹宗,那是首席同意的事。”她看向上首,把问题抛给了首席李真龙,原本这册封文书她是交给了李真龙的曾孙李天佑,却未想到李天佑转手将册封文书交给了万禹亭,她虽然心中虽然有一万个不满,但却因为理藩院已经移交给许福宁而无计可施。 于是“目光”便尽数集中在首席之上。 “席位替补的事情,三个月后再议,鲁东来的事情,需要再调查一二,我会和凰归山问询此事,倘若需要替补,便按老规矩来便就是了,你们七人各推举一人出来,谁票数多,便是谁,如果一样的话,我来选择。” 上首的苍老声音并没有回应场中唯一女修卫阑秋的抱怨,而是直面了核心的问题所在,“此外,七盟的乱局,刘庭坚,你有何看法?” “齐国和七盟均是我的供奉,故此,如果没有越级碾压的事情,以及违背宗门保护期的事情发生,我认为可以静观其变。不过,天理门已经出动了修士战阵,不知道对于此事,齐伯塬你怎么看?”刘庭坚看向另外一人,正是同为魏国、天理门的供奉齐伯塬。 “哼,我能怎么看,谁不服气,动手便是。”被再次点名的齐伯塬正因为方才被金圣熙质问,以及被卫阑秋揶揄而不满,见刘庭坚也来打压,自然没有好脾气。沉得住气那是修身养性,以期大道,在这个场面上,他认为没必要示弱。 “那好,齐国马上入场。”没有得到满意答复的刘庭坚也丝毫不退。 “好了,不要吵了!”上首的声音再次叫停,随之而来一道威压,让所有身影都略微抖动,“七日之内,无论战果如何,各方均需退兵。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此外,最近北陆风云变幻,为熄战火,同向大道,三年内,不再发放新的册封文书!” “是!” 所有人同声回答道,从修为上讲,所有人仍不能单独同首席抗衡,如果不是关键的需要表决的问题,他的意志,便是最后的答案。 随着这声回答,那一个个身影依次消散,化为虚无,而首席上的那团虚影,也如雾气般消散,待到出现时,已经重回如真似幻的莲座之上,他身前的一副不知品质的古旧铜镜上,正显现这一副清晰的影像,正是他的曾孙李大棒收集“真丸”的情况。 “真丸”倒是不急,他暗道,允许太多战事频繁发生,早晚会引起那几个家伙的注意,只是这余下的“源灵”,到底在何方呢?不知道天佑他们是否找到了新的线索。 ………… 赤霞门,辉耀城。 空荡的掌门内府内,除了几名守在外面的锦衣亲卫之外,余下都沉浸在静谧之中,三道黑影在天光渐白时,在暗处摇曳扭动,之后便出现在这空旷的房间内。 (本章完) 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 第三百一十五章 重返遗迹 “速度要快,李会长交代过的东西,速度去找!”那人先一步进了方厅,只是停顿了片刻,眼神在左近游离了少顷,便做出了安排。 “是!”两名手下不算熟练的冲进各个房间,或许作为杀手和情报收集者,他们还算熟稔,但是盗宝,却并非常做的事。 “叶默,这边!”裹在黑袍之中,仅仅露出双眼的一人小声的低语道。 “嘘,说了多少次,就是自己人对话,也不要用真名字。”负责监督的那个身影抛出一枚闪烁着微光的夜明珠,小声呵斥道,不过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魏杀,那边明显有机关,很危险。” “……” 那监督之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明显扭曲了数下,似乎在说,你们俩个雏儿没有听清我说的话么,不过爱才心切的他并没有继续苛责,以他的侦知,附近并无任何高阶修士在场,两名手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回头还是要警告一二,说起来,宠溺就是迫害,这是李大棒李会长每每将肥硕的身体沉在藤椅之中时,经常告诫自己的话。 “找到了。”魏杀从书案的暗格之中,找到了一幅装帧精致的画卷,小心展开,正与计划中要寻找的东西相符。 “是‘春秋千古醉’没错,撤!” 监督之人仔细验看了片刻,确信此物就是会长李大棒所需之物,心头一喜,便马上决定撤退,想到此间,便赶紧收了夜明珠,却见手下叶默正要将一卷书册额外收入囊中,眉头不禁一皱,低喝道,“小晚,你不懂规矩么?” “我……这东西只是与叶家有些关联。”叶默闪烁其词的解释道,“小晚”是他的会中代号,这个由自己提供的称呼,对已经成婚的他,有着特别的含义。 “徒留首尾。” 那带头大哥上前,一把将那书卷夺了过来,匆匆瞥了一眼,手中灵力绽放,便将书架之上所有的书册都收入到一枚平淡无奇的纳戒之中,一把塞给叶默,“记住,不值钱的东西,也要多拿才是,否则很容易被人据此找到线索。” “多谢鬼佬。” “这时候记得说代号了?”那人拍了拍叶默的肩膀,“臭小子,走吧!迟则生变,一旦他们的掌门曾宝贤回来了,走便晚了。” “是!”两人齐声喝道,叶默更是小心按照规矩打出各色符箓,清除首尾,纳戒收入囊中,其实他方才所见,是一本有关原雁栖岭各地家族详情的手册,叶家自然也在其中,他之所以想拿取此物,更多的是想知道,叶家是否与其他家族有些过往瓜葛,这对于他调查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颇有些用处,在这个小册子中,他明显看出了不少额外的标注,疑似与赤霞门的暗中布局有关。 另者,他也怀疑当初点化自己,助力自己觉醒之人,与家族的关系网有些关联,否则,哪来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爱呢,加入这个组织之后,他越来越不相信那是一种巧合。如此种种,以他的身份,在叶家调查反而不当,而这本原本供赤霞门掌门阅览的手册,似乎能给他无限可能。 当初帮助过自己的那大能修士,到底是何方人士呢,不知道他在何方洞府修炼,或者是哪家宗门的长老? ………… 已经消耗过半,仅剩容身之地的扁舟之上,江枫和晏殊佳,仍在逃亡之中。此时,落英门和赤霞门早已乱做一团,根本无人顾及他修为不济,不能妄自在他宗飞行的规矩,即便有人出来阻止,江枫也会全力逃亡,不做任何无意义的游斗。 此间已然是落英门的狭长地界。 晏殊佳的脸色略有红润,江枫数次为“暖魂木灵金栎”添加了木系灵石粉末,直到他感觉一只略有温热的玉手,阻止了他将手再次探入起伏的袍服之中,蓦然发现,晏殊佳已经醒转过来,此时,伊除了高热不退的额头,坨红的脸颊,竟也略有火热。 “我……自己行的。” “不要逞强。” 江枫扭头,避开了所有尴尬,同时也瞥见了远处渐渐接近的黑点,且不止一处,看起来似有不止一名修士在追赶二人。 “马上就到了,不过在此之前,可能需要你恢复的更好才行。”言毕,他再次把一枚“抱朴生肌丹”塞入晏殊佳的口中,这已是他身上的最后一颗,天光已然彻底放亮,初升的太阳将略带温热的光华洒在远处无边的镜面之上,景致甚是秀美。 那是一处清静无尘,略带晨间清冷的水泽。 正是镜湖。 “你竟然想到了此间。” 晏殊佳勉力坐了起来,晨风拂乱了她的额前碎发,除却一丝苍白,她似乎已经能动用些许灵力,只是身体左侧的伤势更重,而右臂也不能自由活动,很明显在兔起鹘落间,天理门修士想一击致命,法器多半瞄准了心口要害 。 如果是涂山那样的妖族修士,或许能恢复的更好,江枫不禁暗想道,不过晏殊佳明显是有选择的御使灵力游动,试图恢复下肢和更易于操控法器的右臂和右手,倒也算是聪明,只是这对敌经验过少了一些,贸然轻信天理门的修士。 似乎看出了江枫目光之中的疑问和责怪,晏殊佳也轻叹了一口气,“未料想平日有说有笑,互称姐妹的周英男,竟然突然出手,方寸之间,我也是始料未及,倒是让你这小掌门见笑了,说起来,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 “听起来我们很有缘。”江枫苦笑一声,随即仔细观望,很快便找到了之前的潺潺山溪,循踪追迹,很快就锁定了一处无名山峰,正是之前两人从峡谷遗迹之中离开,做过特殊记号的那座,便与晏殊佳一同弃了那扁舟,任凭其散乱山间,换江枫的飞舟落下云端,跳脱到山间的一处无名所在。 “想不到第二次来这里,竟然是为了避祸,不过他们一旦追上来,又该如何处理?” “说来惭愧,我也没有想好。” 见晏殊佳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江枫也只能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只是周围宗门都去不得,左近便只剩下这里可选。这遗迹你我也算熟悉,或许能与之周旋一二,待你完全复原,再想办法离去便是。” “也好,不过浅山宗小门小派,你竟惹得这么多是非,以至于无处藏身,倒是鲜见,除了因为我是齐国人之外,还有些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一言难尽。”江枫走在前面,没时间解释与锐金门和金城派的过往纠葛,见晏殊佳步履艰难,便干脆俯下身,将晏殊佳背了起来,伊仍在恢复之中,倒也没有矫情,两人拨开经年的密布藤蔓,便进了一处幽深的山洞,光幕符打起,快速飞掠了小半个时辰,遇见岔路则胡乱捣碎一番,争取能延缓追兵的速度,直到看见一处古旧的传送法阵。 “就是这里了。你现在能开启这传送阵么?”江枫小心的将晏殊佳放到法阵附近,见其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心中略感欣慰。 “我试试。既然你来这里,说明对我也有信心,总不能让你失望。” “大病之中,少贫嘴几句。”江枫瞪了她一眼,看其还算沉着,她也知道追兵不久将至,很快便掏出数枚灵石,琢磨片刻就开始布置,江枫虽然有心帮忙,内心也焦虑不已,但却不通阵法一道,帮不上忙,见晏殊佳神情专注,不忍打扰,远开此间将更多的通道破坏,更放出仅存的一只金毛掘地虎,胡乱的在附近钻洞,想尽一切办法制造障碍。直到他隐隐感知到有人远远进了这洞穴,正蜿蜒确认通路时,突然听到晏殊佳一声呼唤: “好了!快走!” 江枫再也顾不得其他,干脆将金毛掘地虎留在此间,命令其攻击一切见到的生灵,便抓起晏殊佳的左手,跳脱进那蓝光之中。 一阵光芒明灭,恍惚间,待到头脑清明之时,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略有晦暗的所在,抬头望去,硕大的白玉台之上,元楚尊者苍白的骸骨仍在,只是彻底死去的他,骸骨已经略有风化破损,但却仍能窥见与寻常修士尸骸的迥异之处。 “古井到了。”回音袅袅,晏殊佳环顾四周,“现在需要想办法躲起来,元楚用于离开的布置,都是单向传送阵,无法在此处破坏阻止,仓促之间,也无法在这里布置其他阵法,阻止追我们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追我们。” “如果你方才慢一些,或许我就能看清了。”江枫尽力维持住笑容,其实内心慌得不行,对阵多名高阶修士,他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既如此,我们先去元楚的那倒塌的道宫躲藏。之前从那里传送至此,想必距离此间最远,这遗迹不知道是否有很大的变化,你我尚需要仔细辨认,想必他们也会极为小心。” “也好。” “等等。”江枫几步上前,将先前那白胡子修士的尸体扔了出来,又把元楚尊者的骸骨尽数收起,“或许这尸体,也能让他们有所疑虑,尽量避免让他们知道此地的真实情况,否则一旦他们离开寻机验证,我们就危险了。” “有道理,妖族果然狡诈。” “伤你的是人族。” “走吧……”听闻此话,晏殊佳竟有些黯然,显然她心中的某份友谊,在那方寸之间,被彻底击碎了。见其目光中晶莹闪烁,江枫知道眼下不是安慰的时候,何况他心中的伤口,也一样尚未愈合。 两人接踵前行,很快便到了古井入口,不顾此间灵气的匮乏,江枫御起“逆风如意飞舟”,偕同晏殊佳,向井口飞去。 时过境迁,想不到回到这遗迹的一天,竟然是这种局面,记起当时数名修士在此寻宝争斗,在元楚的谋算之中探索道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 今,大多数来此间的修士早已身陨道消,而在自己拿走古宝永恒之塔后,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次急着赶路,通知涂山遇袭的事,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说正确,自己也是为了争取一个潜在的盟友,且为了逃命不得不选择此路,说错误,则是再次深陷将死难解之局,追踪自己而来的修士他没看清,但是隐隐已经察觉出四道堪比地级的气息,在这死寂的空间之中,能否胜之,或者顺利逃脱,还是未知之数。 无论是正确,还是错误,现在都已经无法改变,不过能救晏殊佳一命,也是件好事,虽然还没有逃离危险,但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比如,他发现,晏殊佳似乎没有挣脱自己扣紧的手,而就连她原本受伤严重的左手,现在其实已经恢复了灵活。 这丫头,倒是个奇怪的金丹。 “人妖殊途。” 他陡然听见了脑海中一声古怪的告诫,只觉得手臂微痒,知道是已经可以口吐人言的黑蛇之灵太华在作怪,便暗自苦笑一声,压下心头种种杂念,迎着愈发浓郁的灰濛气息勉力前行。 话说回来,落英门掌门涂山,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自己千里迢迢前来报信,还未说上一句话,就遭遇七盟如此变局,不说这个人情事后难以兑付,只是希望这落英门掌门,也能逃得一条生路才是。 ………… 落英门,桃源城。 宗门大阵层层叠叠的护罩愈发黯淡,而赶来的天理门一众,以及赤霞门的修士,正在合力破阵,蓝光大阵偶尔间隙放射出数道雷霆般的叉状闪电,击中几名修士,被其锋芒所伤者,已有数十人。 “想不到落英门这护宗法阵,倒是坚韧。” 天理门此间的头目,修士战阵的指挥者周礼秩不禁沉声感叹道,话虽这样说,他却已经提前预计了大阵的破除,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一旦大阵被破,桃源城将不复存在,因破阵失去同门的修士,将会把此城大多数修士尽数屠灭,到时候是否有投降的机会,都很难讲。 自家长老周秉彦已经和外事执事周英男回归濯见城,他知道两人另有安排,同行的还有落英门投降的修士若干,攻打桃源城,虽然需要炮灰,但这些人尚不可信,一旦阵前反复,反而会自乱阵脚,加上城破之后的惨剧,或许更会刺激这些投诚者,不过,自方修士死亡,也是一件惨事,好在还有赤霞门一同承担,周礼秩余光不禁投向了赤霞门掌门曾宝贤,见其正默默的伫立在半空之中,远离大阵可能袭扰的方向,间或和一旁的几名若即若离的门内之人耳语,不知道在交代什么,在场中协助破阵指挥的,则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曾宝骏,周礼秩初识此人,便觉得此人风骨不凡,性情大半相投,或许日后可以结交,只是此役过后,天理门和赤霞门便是接壤的两宗,是敌是友,还不确定。 宗门利益高于一切,今日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已经给他上了一课,而长老周秉彦果断袭杀晏殊佳的行为,也无不说明这一点,至于他们回到濯见城,到底会有什么额外动作,就不是他所担忧的了,他只需要知道周秉彦将这攻破桃源城的任务交给自己,不只是信任,而且是一种礼让,自己的功劳簿上,必然会添上一笔,待到在宗内争取更高的职位时,能落得不少加分。 这是一份恩情。 只是要用落英门一众修士的性命来填。 造化弄人,天道无常,莫为人情所困,但又切莫顾影自怜,已到金丹的他,忽然有此感悟,久困的修为,似乎又有松动的迹象。 桃源城大阵的光芒渐有明灭,周礼秩知道时机已到,便命令已经缺失数人的修士战阵变换阵法,更替为适合对敌修士的类型,准备在阵破时,第一时间灭杀涂山。这个疯子,在之前的斗法中,重挫了天理门出身的修士周正龙,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周正龙已经算是灵笼商会的人,对于在筑基时就离开宗门,另寻道缘的此人,周礼秩对其观感很差,但不妨碍他因此对涂山平添了几分重视。 就在这时,在众人上空的天穹处,突然一阵光芒明灭,恍惚间,一道苍白巨大的光轮,仿佛突兀的破碎了时空,呈现在众人面前。而正当众人惊异之际,从那阵中飞掠出数名修士,其一色红白相间,瑞兽花纹的袍服,正是齐国内门修士的着装。 “我送到这里,至于其他,便是你们的事了。” 一个声音凭空突兀的响起,在每名修士心头响彻激荡,让人不免心生拜服之意,而那沉稳却又威严的声音,却同那苍白的光轮一样,陡然消散,再也不见了踪迹。 一名元婴,六名金丹。 天理门修士战阵的领队人,金丹修士周礼秩不禁喉头微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桃源阵破 “道友有礼,在下周礼秩,不知如何称呼?”虽然那生有一双长寿眉的修士不止看上去年龄超过自己,修为也为元婴,超过自己一个境界,但年轻的周礼秩还是不卑不亢的上前打了招呼,作为桃源城破阵一方的领头人,他这个时候必须站起来应对。 元婴修士出马,很有可能是宗门战争的前奏,当然,倘若他只是观战,并不出手,倒并不违背“九老头”定下的规矩,周礼秩并不惧怕宗门战争,只是此刻,己方并没有对应的元婴修士撑场,一旦动手,己方定会落在下风。 “在下田义成。既然你姓周,周择理是你何人?” “掌门是我的叔父。” “看起来你是可以对自己说话负责的人,我且问你,我宗修士晏殊佳现在何方,与其同行出使濯见城之人,去了何处?” “这……” 不知道长老周秉彦已经将首尾处理得如何的周礼秩,一时语塞,不过他事前知晓周秉彦的计划,便略有悲戚的回复道,“晏道友不慎卷入争斗,已经遇害。”他随即将目光扫向桃源城大阵,意图十分明显,“涂山实力非常强劲,我等也非常头疼。” 嗯? 一旁的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眼中现出异样的神采,暗忖这周礼秩果然是个话语高手,除了晏殊佳生死未明他的表述有所夸张外,其他全是真话,但一举一动,却很容易让人理解是涂山谋害了晏殊佳,不过他却发觉,这名曰“田义成”的元婴修士,面色异常愤怒,但他身后的一名少年金丹脸上,却有一丝失望。 什么意思? 捕捉到这个细节的曾宝贤,不禁思绪飘飞,见桃源城大阵光芒渐显黯淡,便给堂弟曾宝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隐隐远离了大阵边缘,并与齐国和天理门修士保持了较远的距离。 难不成会有什么特殊的状况发生? 曾宝贤暗想道,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桃源城大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铮鸣,轰然破碎倾塌,但见数十名修士腾空而起,纷纷向这边袭来,这或许是落英门最后的抵抗力量,曾宝贤心中游过星星点点的悲戚,见天理门修士战阵仍在,且富有余力,便打算暂时还是以稳为主,他见涂山已经擎着大剑,御使体型巨大的黑鲸冲刺而来,便先一步避开了锋芒,佯做没有发现对方,直奔另一名筑基修士而去。 柿子还是挑软的捏,左右有这么多高手,涂山还是留给齐国人吧。 然而与其预期不同的是,齐国修士却没有动,而是听命元婴田义成的手势,作壁上观,直接远离了战场,只看天理门和赤霞门,合力对付落英门修士。 这老贼倒是精明的很,曾宝贤心中未免略有失望。 落英门余下的修士都一身是胆,怕死的,和事前已经通敌者,在破阵之际,多半早已经如鸟兽散,或者之前投了天理门,虽然看上去,他们与掌门涂山仍然没有什么配合,但却尽数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誓与宗门共存亡。天理门的修士战阵变阵之后,与周礼秩和尚未离开的墨海树,合力对付涂山,而余下修士,则尽数归赤霞门应付。 涂山压力倍增。 躲在大阵之后鏖战,虽然也恢复了不少灵力,但仍然不多,纵横捭阖之间,他已经重挫数名天理门修士,但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重。 一力降十会,但双拳却难敌众手。 涂山有这个觉悟,也知道今日之局必败,远观地上渐渐逃散的桃源城凡俗和低阶修士,他心中略有宽慰,手中却更忙个不停,倘若不能拖住众人更久,那么桃源城的情况只会更惨,现在或许只有敌方的练气修士前往掠夺破坏,一旦余下的修士腾出手来,下方城中的情况只会更糟。 再望向隐隐远离自己作战的数名宗内修士,心中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或许,平日里不应该过于追求完美而苛责诸人;在寻访外才时,应当更重视宗内众人的想法;对于资质欠佳者,更应该亲力帮助他们找到自身的闪光之处,毕竟天下之大,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一样的修炼天才,或许师叔是对的,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只是个大道之上的耀眼流星,而非能顾全大局的掌门之选。 嗨!现在觉悟了有什么鸟用? 不过,我还可以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这些低阶修士有更多机会逃脱,他望向纷纷攘攘,前赴后继涌上来的敌手,躲避着修士战阵的合击和拘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黑鲸,准备带驳鹿离开!” “什么,涂疯子,你要做什么?”黑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原本抽打向一名筑基敌手的尾部,也因此失了水准,被对方轻易躲过。 “去寻生路吧,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冲出去,就 在你我右上方。” “涂疯子,你别犯傻,我们可以一起走,虽然带上驳鹿有点难,但门中的这些修士,会与他们纠缠一二,咱们还有机会。” “不,天理门战阵如果仍在,桃源城所有人都会死。” “这个时候,你竟然想着这些庸人!你,怎么变了?” “对,我变了。只是有点晚。”涂山怅然若失,仿佛苍老了很多,不禁苦笑道,“记住,对下一个主人好点。” 还未等黑鲸反应过来,涂山的身形遽然飞出黑鲸的保护,手中大剑剑光四射,黑鲸近十丈的庞大身形,仿若被压制了一样,陡然放缩,化作一团黑光收入大剑之中,几乎与此同时,涂山将一大团丹药塞入口中,原本略有孱弱的气息,再次变得夺目耀眼,他的周身,也似乎被丹药的毒性所伤,黑血四溢,样貌可怖。 什么?他要拼了么?场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涂山一人身上。却看那略显伟岸的身影,再一次向那天理门的修士战阵无畏的冲撞而去,那聚成兜网状的大阵,却没有因此有半点退缩,点点华光汇聚,宛若夜空中明灿的繁星,只需片刻,进入包围圈的涂山,就会迎来众人几乎完美的合击。 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涂山的身形,却陡然换向,直奔那兜网的一翼而去,众修士会意,兜网迅速如细软绸缎般抖动,弯曲,熟练躲避的同时,华光却更盛了三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涂山的身体之中,却有如火山般的稠密能量遽然喷发,飞溅四散。 不好!他竟然要自爆金丹! 原本在一旁指挥修士战阵的周礼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右手微微颤抖,不能自控,眼见那几近完整的大阵,被疯狂的力量撕开一个硕大的尖角,二十几名筑基修士,如枯枝般纷纷坠落,他心中彻底凉了。 天理门经营多年的修士战阵,就这样被涂山这个疯子毁了小半?还未等他错愕的神情恢复,却见那爆炸的烈焰之中,迅速飞出两件法器,正是涂山引以为傲的法器大剑,以及方才曾经容纳一个古怪器灵的新法宝,一根样貌丝毫没有美感的青金杵,只是那大剑之上,黑鳞样的花纹陡然显现,原本与众人鏖战的黑鲸再次浮现在空中。 它只是匆匆一瞥,窥视了眼前的混乱战局,便嘟囔了一句,那悬浮在一旁的青金杵上,似鹿似马的虚影便再次显现,直奔那爆炸中的残骸而去,倏忽间四蹄疾奔,带回一团还在燃烧黑焰的碎肉,黑鲸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那碎肉吞下,随后一声闷哼,那待命的无名虚影,便再次向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冲去。 躲开! 担心再次被暗算的周礼秩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那灵智不高的似马似鹿虚影,便如入无人之境,逆风直冲云霄,这时,一个身影遽然出现在它的身边,手中连续掐动法诀,数十道如丝如缕的红绳,缓缓的附着在它的身上,不知道是因为舒适,还是带有沉眠效果,那凶兽很快便安静下来,似乎被驯服,而那紧随而至的青金杵,也同样落入那修士之手。 长眉飘动,袍服烈烈,正是齐国的元婴田义成。 而趁此间隙,黑鲸却抓住众人惊愕的瞬间,反向裹挟着大剑,甩尾击退身侧的几名围攻修士,陡然刺破虚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它竟然借另一只器灵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趁机逃跑了。待到众人想去追迹时,却已经没了影踪。 “倒是个乖巧的家伙!” 田义成将青金杵握在手中,顿时便感受到此物的沉重,也初步断定此物来历不凡,这似马似鹿的器灵凶兽,虽然能力看起来一般,灵智也低,但隐隐给他一种古妖的感觉,无论是对此类生灵,还是法宝,他都研究甚少,但却能体味到此物的珍贵,或许门内有人能勘破此种秘辛,他放下种种杂念,抬头望去,天理门众修士还未从方才的乱局中醒转,他便陡然移步,到了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的身前。 “你是赤霞门的掌门?” “正是在下,曾宝贤见过尊者。贵宗田义鹤长老与我相熟,时有来往。” “哦?”田义成脸色稍变,田义鹤是田家的家主,也是他的堂兄,从曾宝贤的示好,他读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便低声问道,“我宗修士晏殊佳不在此间,你可知他的尸首在哪?我也好和齐正风长老有个交代。” 对于这个女修的生死,他本是不屑的,不过齐正风既然传信给他,他自然要给几分薄面,只是他不理解的是,为何掌门也特意交代了此事,一介女修,虽然资质不凡,但能让掌门齐恒泰关注的人,确实不多。 “战况混乱,我也未过多关注,只是听说周秉彦曾经近距离与其相处,但很快她便受伤了,但不知道遁去 何方,那扁舟倒是精妙,想来应无大碍。” 这就对了……“引魂扁舟”的确是齐正风的宝物之一……田义成心中暗忖,据此判断着曾宝贤话里的真伪,这家伙同那天理门的小子一样,说话弯弯道道,倒是让人费解,却见天理门也开始收拢队伍,准备进入桃源城,周礼秩更是向两人投来警惕的目光,只是方才距离遥远,并未听清二人的低语。 不过他说的对不对不重要,不是么?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他旋即想起来掌门齐恒泰的交代,以及那位天级九老供奉刘庭坚的耳提面命,心中一笑,他本来尚且顾虑动手的得失,现在天理门战阵已经不成建制,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天理门伤我同门,动手!” 他只是一句简单喝令,身后的数名金丹,却早似已经准备好了一般,纷纷向那已经耗尽大半灵力的众修士摄去,随后,他只是展颜一笑,长眉舞动间,便已经让曾宝贤明白了自己的深意。 很好! 虽然这阵营变幻的有点始料未及,前后摇摆的颇有些无耻,但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却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这等好时机,那些作壁上观的金城派,以及中途退走的碧云宗,是完全无法企及的,赤霞门的未来,就在今朝! “天理门伤我赤霞门同僚,杀无赦!” ………… 镜湖边缘的无名山间。 金城派修士刘奎一和孙宝泰已经依据线索,进了羊肠般的山腹小路,在破解了几处简单的障碍和饶了点死路之后,便赫然发现,已经有两名修士在此等候。 孙宝泰解除了戒备,进入山腹时,他们早就侦知了这两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江枫的气息在此消失,加上两人自忖修为也不差,便并未躲避,待到见到时,却发现是熟人,或者说,至少有一人是熟识。 “天理门,马士凯!” “金城派,刘奎一!” 作为中间人的孙宝泰和铁三泉很快就将同伴介绍给对方结识,简单交流几句,确信对方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只是目标各不相同,孙宝泰和刘奎一目标在江枫,而马士凯和铁三泉则是为晏殊佳而来。 “这对狗男女从这法阵逃脱了。” 先到的铁三泉解释道,两人眼见着传送阵光芒消散,只晚了一步,却因为不通阵法无计可施,正要想办法回去搬救兵,却感知到有人进了山洞,便在此等候,却迎来了金城派二人。 “你们可有人……这位刘奎一道友,可通阵法一途?”铁三泉正要问两人是否懂得阵法,却想起来孙宝泰应该是不懂的,虽然了解不多,但墨海树给自己的情报没提过,应该便是没有,看这刘奎一颇有儒风,或许能粗通一二。 “我略懂一二,待我看看。”刘奎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约定下收益的分配,我等为江枫而来,你们要先保证不伤他性命,而江枫是个穷掌门,但这金丹晏殊佳,应该有些身家才是。” “此事不急,刘道友你先破阵,如果这传送阵通往空旷之地,我们在此商议,岂不是浪费时间?”马士凯不无担忧的说道,倘若晏殊佳逃脱,或许会给周秉彦长老带来不小的麻烦,将齐国引入乱流之中的计策,多半会出现很大的纰漏。 “不,这法阵通往封闭之所,你们看这里!”刘奎一指向了阵法的一角,那里有个貌似繁复的花纹,明显与周围不同。 “额……”众人顺着他的所指,看了一下,却没有人应答,作为阵法的门外汉,他们也无法判断刘奎一所言是真是假。 “平分,不过我们先挑。”铁三泉先一步提出了方案,他不想浪费时间,而且,他心中的目标也是有江枫的,不过想必四人会先对付战力更强的晏殊佳,故此,先谈定分配比较重要,待到合适的时机,再提条件也不迟。 “也好。”刘奎一也不想争执太久,便低下头,仔细研究起这传送阵,观其模样,应该属于数百年前的结构,只是做了些还算精妙的小改动,给他小半个时辰,应该能够破解,既然这阵法通往一处封闭的空间,所谓瓮中捉鳖,想来多半问题不大,但对方要鱼死网破的话,不善争斗的自己或许会吃亏,安全考虑,他拿出数枚品相不错的补气丹,打算先将急速飞行消耗的灵力补充一二。 江枫,你跑不掉的。 ………… 遗迹之中,从古井遁出的江枫和晏殊佳,陡然感到周围的些许光亮迅速变淡,仿佛墨滴融入大海般消失。 这是个几乎无光,令人心生阴郁的世界,张目四望,团团漆黑,就连地势地貌都很难分辨,此间似乎与上次离开时,有了不小的变化。 第三百一十七章 遗迹周旋 乱流肆虐。 这是此间除却黑暗的第一印象,毫无规律的劲风卷曳着,不知道最终刮向何方,时而裹起地上散碎的石块,激起粒粒散发寒气的冰尘,时而又骤然停歇,仿若深夜中沉眠静籁的戈壁,但还未等你享受那片刻的安宁,它便又陡然出现,带着豆大的砂砾狠狠的击打你的脸庞,让你对在此间行走心生退意。 灵气寡淡,甚至比上次入谷时还要稀薄,几近没有,如果要保持飞行的状态,则至少需要二十倍的灵气消耗,且必须时时防止体内灵气外泄。 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这点倒是同上次入谷时大致相同。作为最后离开遗迹的唯二修士,两人都深信,在离开的数月中,没有任何修士曾经进入谷中,这一点,晏殊佳在破阵入谷时,便已经心中了然。 “我们去哪?” 晏殊佳周身的木系灵气迅速散尽,“暖魂木灵金栎”悄然漂浮而出,悬浮在伊身侧,发出不甚明亮但却能给人暖意的绿光。 “我原本只是心存暂时避祸的想法,却未料到他们追踪而至。我猜他们或许有些特殊的手段,追踪你或者我的气息。不过既然跟来了,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想办法先行离开,然后封闭此间,二便是硬碰硬,想办法将这几人除去。” “封闭此间是不可能的,元楚开辟此方小世界时,可能考虑过这点,那单向传送阵很难破坏,除非有足够多的时间,但眼下行不通。” “那便只有拼一场了。此间与上次离开时相比,变化太大,灵气寡淡,你我小心飞掠,先保存实力,待到寻找合适地点和时机,再出手也不迟,虽然有变化,但你我还是相对熟悉此地,现在这是唯一的优势。” “也好。”晏殊佳默然片刻,将“暖魂木灵金栎”递给江枫,“放在你这里,我已经恢复大半。”微光映照下,她的脸色确实好了一些,只是掺杂着些许绿光,给人一种邪异的感觉。“古宝永恒之塔能否帮上忙?” “可惜材料我只凑齐了一种。” 江枫想起了储物袋中,间接得自韩立的八枚夜神果,也同时记起了自己在冲击修为时,古宝透体而出,护住自己,避免堕入魔道以及强行晋阶玄级八重的旧事,“但或许在关键时候,这古宝能护住你我性命,不过要以之取胜,恐怕很难。” “什么意思?”晏殊佳对此甚为不解。 江枫将之前的旧事简略的说了一二,此时不是隐瞒的时候,而且时间紧迫,两人便一边选定了一个方向飞掠,一边想办法,待到江枫说完,晏殊佳沉默了许久,才建议道,“那可以试试你收集的材料,虽然只有一样材料,效果可能会较差或者没有,但现在多一分机会,我们就多一分胜算。对于此物,你还有什么使用心得?” “使用心得?我和你一样,只能简单操控那黑石,离开此地,效果更如同杂耍一般。不过,它似乎喜欢吞噬法宝。”江枫想起来之前数件元楚遗留的法宝,被其吞噬的旧事,另者,吞噬掉魂器“福佑香囊”时,也有些许变化,不过魂器的事,他暂时不便透露,晏殊佳与萧明真不同,没有避免被窥视心灵的法术傍身,但眼下自己手头仅存的,唯有“飞鸟银簪”和“黄玉手链”,倘若真的能提升古宝的祭炼程度,倒也不是不能舍弃。 “我还有些其他的办法,能够额外促进法宝的祭炼。” “那我们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尝试一二。” 见江枫欲言又止,隐隐猜测出他尚有其他秘密的晏殊佳,眼中随即现出一丝光亮,“对手有四人的话,……”她正说着,却陡然停了下来,感知了片刻,“快走,他们进来了,果然有四人,而且都与我实力相当。” ………… 古井底部。 天理门金丹马士凯第一个从传送的短暂眩晕中醒来,事实上,他只用了两息时间,便已经甩脱那不利的影响,为此,他还耗费了一枚特制的丹药,为的就是安全。 环顾一周,还未掌握附近的详细情况,孙宝泰,刘奎一和铁三泉便同时恢复了正常,四人一言不发,左右仔细查看这里的每一寸布置,很快便发现了一具莫名的尸体。 这尸体的主人,似乎死去并未多久,但也不似刚刚死去。 “怎么会是碧云宗的袍服?”孙宝泰蹲下身翻了翻,并未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但碧云宗的袍服不会有错。 “难不成有他宗修士进入此间?”铁三泉想到这里,面色微变,不过他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东西或许是被那江枫刻意放到这里的,用来干扰我们的判断。” “有这个可能。”见马士凯没有说话,刘奎一也上前翻看了一二,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走吧,没有什么疑点,不要浪费时间。宝泰兄,你能继续追踪江枫的行迹么?” “当然,他们正急速远离这里。” “追!”马士凯这才说话,大步流星准备离开,却见余下三人都没有动,“怎么了,你们难不成要在这里守着不成?” “无需都守在这里,但要有人在此才行,因为这是唯一的入口,或许也是唯一的出口。”破阵的刘奎一解释道,“一旦我们都离开此处,江枫倘若兜一个圈子回来,或许就可以从这里离开,虽然我猜测他将我们引到此间,多半是有逃脱的后手,但十有仈jiu也是将我们引入某种陷阱之中,再安然离开,以他的实力,面对面斗法,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 没有任何陷阱可设。 仍在飞掠的江枫和晏殊佳仔细分析了这里的地势地貌,发现并无任何空间可以操作,心中未免有些许黯然。而且,为了避免灵气消耗,这样的探索太慢。 江枫只能将江城子召出来。 “师父,怎么一想到我,就是这种苦力。” 江城子吐槽了一句,默默的幻化为玄火鸦的原形,载着晏殊佳和江枫低空飞行,速度果然快上了两倍,只是他虽然可以飞行,但体内灵力依然会受此间的影响,缓缓消耗,只是待到灵力见底后,便可以重新化为人形,在江枫手臂之内缓慢恢复,并不耽误众人飞掠的时间。 一刻钟之后。 “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气息。” 晏殊佳细心体味了片刻,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原本奉命出使天理门濯见城,争斗的法器除却飞剑,便只有三枚请师尊重新炼制的‘云震龙威碟’,对阵修士群攻,倒是有些妙处,但现下四名同阶修士,恐怕难以建功。不过,逃命的法器,除却那扁舟之外,倒是还有两件符宝。” “也就是说,你我最多有两次逃命的机会?” “如果带上你的话,便只有一次,因为每件符宝只能供一人使用。”晏殊佳苦中作乐的笑了一声,“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件,不,是借,要还的啊,江掌门。” 这样的话…… 江枫陡然有些恍惚,不过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只要我们在一起,或许就有机会将他们分开,逐一击破。或者说,想办法创造他们独处的机会。”话音刚落,江枫便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他全力在找的东西。 “停!” 两人跳下玄火鸦,江城子重新化为人形,开始大口吞噬丹药补充灵力,他一直在江枫手臂上观战,自然知道时间紧迫,否则,这么长距离的飞行,早就开始吐槽要吃的了,见到这片废墟,他隐隐也生出熟悉的感觉,很快,江枫便发现了一处被杂物掩埋的入口。 这里正是元楚的旧道宫下层的密室,江枫之所以寻到这里,是因为自己曾在此间放置了一件可成长的法器“银灵匕首”,这件拥有【鬼物】特殊属性,被鬼物驱使时,能自动吸收天地灵气晋阶的匕首,在此密闭的空间之中,如果能够晋升,或许就会孕育器灵,这是他仓促之间,想到了第一件可能提供助力的东西。 要知道,原本这处道宫之内的灵气,并不算稀薄,当御使影子潜入这处黑暗的密闭空间时,江枫便登时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与外间明显不同。 不过,与上次来时相比,已经寡淡了许多,这是一件好事。 “准备应对邪物!”江枫捏出数枚金光符,晏殊佳背后则多了一把特殊的飞剑,与她的数枚飞剑相比,这枚飞剑上面流淌着淡淡的金光,看起来,这几个月,她也没有荒废,只是对于人性的理解,尚有欠缺。 嗖! 还未等江枫祭出金光符,晏殊佳的金光飞剑已经飞了出去,正中黑暗之中,刚刚爬起来的一个黑影,随着一阵溶蚀的声音响起,有金属坠落的声音传来,江枫很快便感知到,那正是自己放置在此间的“银灵匕首”。 灵力绽放,将其摄在手中,两人便快速后退数步,出了这密闭的空间,上次的经验表明,只要远离这里,这些鬼物便会安息,否则,只要不彻底破坏,这些邪物便会再次复苏,不管不顾的向自己冲来,江枫怀疑此地仍然埋藏着某件物事,但应不是法宝,否则当初古宝永恒之塔不可能视而m不见。不过,当他将银灵匕首擎在手中时,便同时感受到了古宝永恒之塔的跃动。 虽然身在储物袋中,那带着些许裂纹的漆黑盾牌,却突然摆脱束缚,悬浮到江枫身侧,如果不是它似乎略有灵智,能够识别主人的印记的话,或许早就动用吞噬能力,将这件银灵匕首,吞噬掉借以修复自身。 当然,可能这匕首品质还不够诱惑,江枫兀自想到。 眼下没有鉴定师,江枫只能自己花费一些时间,仔细体味“银灵匕首”的变化,晏殊佳也没闲着,一边继续恢复伤势,一边研究江枫拿出来的夜神果,少了一半,无法进行祭炼仪式,从古宝永恒之塔冷淡的态度来看,应是不行的,不过晏殊佳却没有放弃, 依旧在琢磨记忆中的炼制方式,看是否能有办法突破。倘若这古宝能进一步掌控,或者可以操纵这一方空间,在与人斗法时,或许能有些助益。 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她细思种种细节,寻找可能的方法,否则,没有法器何以能同时对付数名同阶修士?这太难了,纵使她自认为资质不错,甚至得到了古宝永恒之塔的承认比如,她发现永恒之塔虽然被江枫保存,但自行出现后,距离自己,反而更近一些但她仍然只是个金丹修士。 ………… “这是什么鬼地方!” 铁三泉伫立在肆虐的乱流之中,感受着体内灵力的迅速逝去,不禁吐槽道,“根本不能全力飞行,否则灵力会很快用尽。” “这里应是某位大能开辟的空间,或者,有些特殊能力者,也可以做到。”马士凯态度清冷,他记起一些师尊生前曾经说过的话,尝试的事,与此处对照,发现似乎有些共通之处,“这里有特殊的规则存在,不过,我看这里应该已经荒废了,也就是说,开辟此间者,已经陨落。” 大宗门出身的人就是不同。 铁三泉心中微叹,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孙宝泰,知道他同自己一样,也是个只懂些许斗法,却不精通他道的门外汉,这点不止是自身视野的问题,更是宗门背景的缘故,刘奎一虽然说会破阵,但他也能看出来手段的生疏,在多次尝试之后方才成功。当然,这几人也是他异常羡慕的存在,金城派相比天理门确实弱小,但能提供的资源,也比灵笼商会丰富,更重要的是,灵笼商会的资源,大多都垄断在东方会长,以及左右使大人手中,自己虽然也算新晋的八大护法,但能到自己手中的,委实不多。 要是多的话,他自忖也不会接墨海树的脏活,这个家伙,抱紧了右使李隆简的大腿,这几年倒是风光了不少,铁三泉心中吐槽道,想了几句中听的话,称赞了马士凯一二,不过对方的冷脸,让他旋即淡了下来。 我费这力气干嘛,难不成还能转投天理门不成?他顿时有些灰心丧气,不禁对于自己之前的低下举动感到后悔。 “这边!”孙宝泰指了指黑魆魆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远方,“他们向那边去了。应该不远,六十里左右,并且他们停了下来。” “六十里!”铁三泉叹道,“难不成他们在这使用飞行法器了不成,那他们现在的灵力,岂不是见底了?” “或许这才是他们将我们引到此处的原因。”马士凯道,“他们可能有办法,不受此地的影响,所以,一切要小心为上。”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空中却突然有一道黑色流光遽然划过,疾驰而去,虽然四处皆如迷途一般,但那带有些许生灵气息的东西,却引起了几人的关注。 “是涂山!”曾与涂山近距离斗法的马士凯第一个有所察觉,“是涂山的那个器灵黑鲸,它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桃源城有变?” “不可能!”铁三泉也捕捉到空中还未散去的些许气息,“天理门战阵出动,落英门此次必然难逃覆灭。不过,那疯子涂山要想逃得一命,也是可能的。” “不对,不是涂山。” “……” 铁三泉心道你这是闹哪样,不是涂山还能有谁,难不成器灵黑鲸自己会出来散步么?即便是,它怎么来的这里?难不成跟着四人一同进来的,还未被大家察觉,他自忖灵力敏锐度不高,但也不至于疏忽到这个地步。 “或许只有那器灵独自逃脱。”马士凯抽出一杆长棍,正是之前与涂山斗法使用的那枚,手中灵力绽放,很快便从其中跃出一只半人高的双头火狼,正是他手中法宝孕育的器灵。 “东炎,感知下此间的状况,那涂山是否在此?” 那火狼左右徘徊了数次,双头摇摆,仔细探查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只有那臭鱼的味道,已经走远了。” “看起来,涂山已经身陨道消,那大剑的器灵,可能在最后关头抛弃了主人,至于怎么来到这里,倒是个谜。”几人未收到刘奎一的示警,说明这黑鲸并非通过传送阵而来,马士凯便收了双头火狼,举目四望,黑暗笼罩的四野之内,却没有任何线索可寻,“不过这不重要,既然它只是逃遁到此,想必没有什么威胁,我们按原计划行动,争取尽快解决晏殊佳,活捉江枫,也好回宗门复命。” 原计划行事? 听闻只有涂山大剑独自逃到此间的铁三泉,心中旋即生出了另一个想法,倘若能得到这孕育器灵黑鲸的大剑,岂不是实力能更进一步? ………… 感受到“银灵匕首”之中,器灵孕育,生命气息萌发的江枫,心中略有欣喜,不知道这新诞生的器灵,能否会有些特殊的功用,对现在的境况能有哪些帮助。 他隐隐有些期待。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小洛附体 江枫在得到“银灵匕首”时,便进行过初步祭炼,在放置到元楚道宫底部的密室之前,更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故此当其成功孕育出器灵时,便已经打上了他的精神烙印,感受到其中生命萌发的气息,江枫便再次缓缓注入灵力,助其从窠臼之中脱体而出。 断壁残垣间,不甚明亮的魂火宫灯映照下,这器灵的初始形态,竟是一团笼罩在黑雾之中的不规则软泥,气息充满邪性和死亡的味道,想必是孕育它的特殊环境所致,“银灵匕首”一直被鬼物所持,其育成的所在,也充斥着亡者的气息,感受到江枫的呼唤,那黑雾中混沌无形的存在,迅速变幻,很快便化作一名黑色裙装的小女孩。 那女孩儿身长只有四尺,身体的一半均被花纹繁复的长裙遮盖,仅露出无靴的苍白脚踝,紫色,充斥邪异的长发过肩洒落,淡眉之下的黑瞳中毫无神采。她就那么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小洛见过主人。” “这是你自己起的名字?” 江枫曾经听闻器灵生来都有一定的灵智,却为料想这器灵竟然能自己起名字,问题是“小洛”这个名字到底从何而来呢,印象中只是曾经翻看过一本“洛神故事”的风月杂记,难不成受了这种影响? 还未弄清事情的来由,他随即感受到手臂上一团温热,便将徒弟江之问也放了出来,对于这样造型“奇特”的器灵,不止作为师父的江枫好奇,作为徒弟的江之问也一样感兴趣,而江城子则不顾灵力尚未恢复完毕,就先一步围上来仔细端详,就连已在金丹境界的晏殊佳,也不能免俗。 这是江枫拥有的第一件器灵法器,勉强可以入法宝级,虽然法器只有三阶中品,限制了器灵的能力成长,但已是“银灵匕首”的品质上限。 “小洛只是从主人过往的散碎意念之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而已。”那精致,矮小但比例匀称的女孩儿平静的说道,“虽然只能读取只言片语的记录,但似乎有关这两位的内容不少,你们便是主人的徒弟吧?” “正是,正是在下。”江城子满脸笑容的应和道,“师父,您终于有个女弟子了,不,是女器灵,可比那臭蛇可爱多了。” “对对对,就连名字也比臭蛇那个名字好。师兄,臭蛇叫什么来着?” “太华。” “嗯,对,大蛇的名字和他一样,一点也不讨喜。”随着江之问这声吐槽,江枫的右臂之上,陡然浮现出黑蛇之灵的身影,它宝石般的黑眸只是匆匆一瞥,便轻蔑的吐槽道,“你们两个没见识的小子,这器灵明显是故意变成这个样子的。” “故意的?” 两人齐声道,同时惊讶的看向那自称为“小洛”的“女”器灵,却听那女孩儿幽幽的解释道,“它说的对,在我诞生时,是可以随意选择初生的形态和性别的,但现在已经固化了,无法再次改变。之所以变成这个模样,也是主人的记忆中,曾经有这样的喜好导致的。” 嗯? 众人无不一同用审视的眼光看向江枫,晏殊佳眼中更是现出惊异的神色,光彩隐隐浮动,除了对器灵的几分好奇之外,黑蛇之灵太华的出现,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话说这是什么,为何江枫身上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看其像只灵兽,又不似有真实存在的形体,但却有类似的气息,而仅从实力上来看,又很低微的模样。 此外,这名曰“小洛”提及的江枫喜好,不会是真的吧? 这…… 江枫陡然觉得有点头大,似乎需要很多话来填补解释,但似乎短时间内很难厘清,要说这个模样,确实比较可人,但自己的确不喜欢这个类型……天知道这小洛到底从自己记忆深处选择了哪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才导致这样的变化。 难不成是童年的?对于自身过往知之甚少的江枫,同样不知道记忆深处,到底沉眠着什么样的秘辛。 “说说你的能力。” 既然这器灵能口吐人言,倒是无需请专业的法器鉴定师帮忙,无论是 男是女,是什么形态,江枫只希望它能对于现在的困境,能有些帮助。 “我与鬼物有一定的亲和能力,可以附身在一具尸体之上,让其能自由行动,并随机获得他生前的一种技能,但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一具尸体,只能使用一次。” “修为呢?” “修为比生前略低,但不至于跌落当前境界,死亡的时间越短,跌落的程度越少,并且,我可以借尸体来幻化成不同的修士模样。” 不错的能力,江枫立即想起了自己储物袋中地级修士范西海的尸体,如果让小洛附体其上的话,可以短时间获得一个堪比地级修士的帮手,但只有一个技能,且随机获取的话,似乎就鸡肋了很多,况且,以这器灵的初生状态,能够掌控的灵力必然有限,加之这遗迹之中,灵气十分匮乏,这名假冒的地级修士,恐怕根本不能久战。 用来当沙包也许还行,但是做主力,甚至助攻,都不够资格,除非运气特别好,能够随机到前主人生前最佳的战斗技能,就自己了解的范四海来讲,这个很难,他只是名丹修,如果随机到炼丹辅助的技能,那便真的只是沙包一个了。 “你且一试。” “是,主人。”小洛话音未落,便化作一道黑光直奔远楚道宫的底部,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修士飞了出来,那修士眼神如小洛般毫无光彩,但却散发着堪比玄级的气息,不抵近观察,不会发现这是死物。 “你竟然能自由出入那里。” “我并不会像主人一样,惊动那里的阵法。” “能让尸体不断复活的,是阵法?” “是,只是那阵法已经行将崩溃,很快就会失去效用,主人如果不来此间,小洛也不会有进一步的成长了。” 原来如此。 江枫本以为那道宫底部,还有深藏的秘辛,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元楚尊者倘若当时有更深的布置,或许早就在陨落之前动用,何必等到自己来摘? “变化成我的模样试试。”晏殊佳见小洛操控尸体而来,也想看看效果,忍不住在一旁建议道。 见江枫微微点头,小洛操控的那副身体表面,便浮现出团团黑气,很快,待那黑气散尽,便露出了一名**身体的女修,其面部,发式,身形均与晏殊佳一般无二,只是因为这尸体的主人生前是妖族,故此沾染着些许妖族的气息。 晏殊佳的圆脸瞬间红个通透。 好在魂火宫灯不算明亮,江枫也第一时间挡在了两名未成年徒弟身前,手中灵力绽放,妖力化为常服,将裸露的部分尽数遮挡,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还有所欠缺。” 江枫随便说了一句话来缓解尴尬的气氛。“好了,可以解除【附体】操控和【幻化】了。”这两种被江枫临时命名的能力,应算是小洛能力的核心,相比更高阶法宝孕育的器灵,仅有两项特殊能力的小洛,已经不错了。 “是,主人!” 小洛的声音响起,与【幻化】不能凝聚袍服一样,她无法模拟出修士原本的声音,否则便真的是完美了,她的身形从那副略有僵直的身体之中轻盈的飘离,那被附体的修士也登时倒地,再无半点“活着”的模样。 呼—— 见幻化的状态也一并解除,恢复了原来面目,晏殊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小洛的能力不错,虽然有些细节不像真的,但远距离也可以以假乱真了。” “那是因为我家主人也没有看过真的,所以我在初次获得的那些记忆之中,没有找到合适的参考。”小洛争辩道,她的每句话都一样冷漠,欠缺合适的情绪,就如同画卷之中少了色彩一般。 晏殊佳陡然觉察出方才的话,让自己再次掉到了坑里,她不得不转头,佯装没听见这句关键的答复,而一脸尴尬的江枫也连咳了两声,心道小洛虽然有些灵智,但似乎比徒弟们还要幼稚,好在方才没有让小洛变成自己,否则自己可就尴尬了,以后但凡需要她变幻形态时,还要提前给她准备袍服才行。 “他们又跟上来了,有三人。” “竟然如此之快。”江枫闻言也站了起来,向远处黑魆魆的天边张望,只是他的感知不及金丹境界的晏殊佳,但他相信对方的判断不会有错,在这萧索的遗迹之中,时间才是最紧迫的要素,虽然有江城子飞行代替飞舟,可以减少灵力消耗,但在丹药耗尽前,如果想不到应对之法,也是死路一条。同时应付三名高阶修士,虽然比四人少了一人,但一样很难。 难…… 除非他们能再次分开,且每次我和晏殊佳只对付一人,至多两人……不过他们留了一人在古井?那或许如果能争分夺秒的返回,能有一些胜算,但保不齐守在那里的修士,会有什么潜藏手段,毕竟他一直就守在那里,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江枫这样分析着,但想到敌人是谁还不清楚,所谓知己知彼,至少要面对一次,方能再想出合适的办法应对。 正思忖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却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江枫果断收了魂火宫灯,将徒弟和器灵都收纳起来,移步与晏殊佳背靠背站在一处,仔细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却见一个体型巨大,足有十丈的阴影,从虚空之中猛然跳脱出来,出现在两人眼前。 黑鲸?一直保持影子在侧侦查敌情的江枫,很快便认出了来者,这不正是涂山大剑之中的那器灵么,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好饿……” 那黑鲸看了一眼地上曾经被小洛附身控制的尸体,大嘴一张,一股劲风卷来,将那尸体吸入口中,咀嚼了数下,便一口吐了出来。 “呸,味道真恶心,这是死了多久?” 它硕大的眼眸迅速转动,很快便锁定了一旁戒备的晏殊佳和江枫二人,不过,它并未直接冲过来,而是一直盯着二人,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涂山怎么样了?”江枫见晏殊佳正要御使飞剑对敌,便伸手示意她暂时不要动手,先一步抢先问道。 “嗯?”那器灵黑鲸见陡然亮起的魂火宫灯,明显迟疑了一下,“呵,我认得你,你是涂山说过的那名浅山宗小掌门。你有吃的么,活着的修士最好。” “没。不过有几名修士正在追踪我们,他们的味道应该不错。” “我打不过。”黑鲸摇晃了下笨重的身体,声音沉闷嘶哑,略显无力,“和天理门那些杂碎争斗,费了我不少力气,如果没有吃的,我就只能吃了你,吃了你之后,便有了力气,那时我可以替你报仇。” 这是什么逻辑……完全狗屁不通的样子,吃了我,你不就是我的仇人了么,给我报仇,难道你要自杀不成,虽然明白器灵黑鲸所说的报仇,是针对追踪自己的那几名修士,但江枫还是忍不住心中吐槽,暗忖这黑鲸倘若能加入己方,也算不小的助力,便出言劝道: “我们可以合作,一同对抗那几名修士,到时候,你便有可口的食物了。相信涂山在天之灵,也会赞同的。” “那我问问他好了。” 黑鲸却语出惊人,但见他张开嘴巴,散发热气的舌头弓起,露出一团形状散乱的碎肉,那碎肉之间,有一丝光亮,正忽明忽暗的闪烁,仿佛仍有生机。 这是涂山……的残魂所寄?江枫不禁如此猜测道,却见那光亮深处,似乎埋藏着什么,或许是涂山的金丹,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维持魂魄不散,想想一代枭雄,竟然被围剿到了这步田地,倒也凄凉,如果自己能再早点送出情报,或许他能有机会找出应对之法,想到这里,江枫心中虽然没有歉意,但却生出同情的心念来。 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安危吧,另一个念头迅速且果断的切断了这缕杂念。 “涂山不同意同你们合作,他希望我想办法独自离开。”器灵黑鲸似乎与那缕残魂沟通了数次,最后无奈的将那团碎肉再次埋入舌下,闭上嘴,思虑片刻便给出了答案,“不过,我同意与你们合作,但我有个附加条件。” “不,两个。”还未等江枫和晏殊佳回应,它马上就改了条件。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兵分三路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寻找一具资质不错的人族金丹修士身体,为我的主人重铸身体,法相必须为战斗类。”器灵黑鲸说出这个条件,让江枫和晏殊佳也是一惊。 “重铸身体是被严令禁止的,倘若只是换个筑基的身体,倒是不会引来额外关注,但要是金丹之身,则必须要拿到合法的文书。”晏殊佳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道出了这其中的艰难,这一点江枫倒是不知,他原本只是猜测,除却需要合适的身体之外,可能还需要别的名贵材料和某类修士的帮忙,但出身齐国的晏殊佳却心中了然,“文书,只有‘九老头’麾下的禅心院方能开具,这条件太苛刻了。” “我不管,想要我和你们合作对抗那几名修士,这是必须的条件。” “禅心院怎么才能出具这种文书?”江枫忍不住问道。 “两名伪天级或元婴修士担保,或者换一名天级抑或半圣修士担保,确认其生前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价格倒是不贵,五十枚三阶,相比耗费的材料,不算多。这个条件,实则是这些高阶修士独享的一种好处罢了。” “确实很难。”江枫深吸一口气,这种苛刻的条件,短时间内确实很难做到。就连晏殊佳所说的价格不贵,对于现在的江枫来讲,也捉襟见肘。 “一名元婴的话,我的师父出关后,如果能顺利晋阶元婴境界,我倒是可以去求他,不过,这次天理门的差事办的如此糟糕,想必师父多半会责怪我,到时候能否帮你作保,还不一定。”晏殊佳不无担忧的说道。 “一年之内,这是我能保证涂山的神魂不灭的最长时间。”器灵黑鲸声音嘶哑的说道,“涂山有一名云游在外的元婴师叔,如果能找到他,也可以解决一半问题。” 元婴师叔? 这是江枫第一次听说落英门还出过一名元婴,不过既然云游在外,多半已经不过问宗门的事务,是以这次灭门之战,都未能逆转。 “我只能试试看。”寻找一名元婴可不是简单的事,除非他愿意被你找到,或者拜托较大的商会寻找线索,也是个办法,元婴修士倘若不隐居起来的话,在哪里客居,还是很容易被人记挂的,多半会留下首尾。 另者,江枫突然想起来百药老仙提及的“师兄”,夜樊国的清道子,倒是一名元婴修士,如果明年一月二十八的聚会中,能说服他为自己作保,加上晏殊佳的师父,倒是有可能凑齐两名合规的修士,向禅心院求取重铸文书。只是,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来这种机会。 交易总要对等才行,一个“师兄”的简单称呼,想必除了白眼什么也换不到。 “另一个条件呢?”器灵黑鲸的首个条件如此苛刻难办,江枫甚至怀疑,双方根本没有达成合作的可能。 “我饿了,给我找个修士来吃,最好是活的。” “就这个?” “就这个。你们谁愿意牺牲自己么?”黑鲸器灵看向江枫和晏殊佳,“只有吃点东西,我才能有力气与那几人争斗。” “这个如何?”江枫将之前用“七角灰晶”击杀的筑基修士扔了出来,算起来,这家伙死去没多久,应该还算“新鲜”。 “好吧,条件有限,勉强降低下标准。”黑鲸口中一股虹吸之力传来,将那尸体吞入口中,果不其然,数息之后,它身上的气息便浓烈了许多,似乎有所复原。 倒是个奇怪的器灵,江枫注意到它根本不似普通妖兽那般,有着完整的吞吃消化排泄的过程,被吃掉的东西,似乎都进了虚无的空间中,更像是某种形式的献祭,而咀嚼的举动,多半是它闲来无事的恶趣味罢了。 “第一个条件我们需要再考虑一下,对于我们二人来讲,太过困难,如今先合作一次如何,你和晏道友赶往古井,那里我还扔下了一具尸体,算是送你的食物。” “怎么,你不同我一起?”未等器灵黑鲸回答,晏殊佳却突然变色道。 “这三人追我们到此,必有特殊的手段,不在你身上,便在我身上。我们分开行动,兵分三路,他们一定会只追其中一人,另两方,便前往古井,那里应该有一名留守的修士,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如果他们分开去追呢?” “不会。我会留在这里,争取引开他们。给我一套你常用的袍服。” “你要这个干什么?” 晏殊佳下意识的问道,不过情况急迫,她已经感受到那三名修士距离此间越来越近,便没有拒绝,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宫装的同时,似乎明白了江枫的意图,只见江枫再次扔出一具碧云宗修士的尸体,上面还有自己飞剑洞穿的痕迹,小洛奉命,迅速附体占据了那修士的身体,借江枫给她的袍服,迅速变幻为晏殊佳的模样。 “原来你还有,我方才没有吃饱。”黑鲸眼眸微动,不禁扭动了下巨大的身躯,看见美味,它似乎又饿了。 “虽然修为只是筑基层次,但好在是人族,此处甚是黑暗,说不定可以欺瞒他们片刻。或许他们只会以为你隐藏了修为。我和小洛就留在这,你们快些出发。黑鲸,你是不是有隔空挪移的能力,先带她离开。” “有是有,不过挪移一次之后,我可能又要饿了。” “哼,”江枫将之前收入储物袋的最后一具碧云宗修士尸体扔了出来,却没有给器灵黑鲸,而是给了晏殊佳,“到了古井之前,你再交给它。” “竟然信不过我,说好的合作呢?起码的信任呢?”器灵黑鲸摇摇头,颇有些不满,“要不是因为跑到这里躲藏,耗费了我大量的体力,我早就跑出去找更好的美味了。” “别讲条件!” 江枫大声喝止道,从晏殊佳急迫且忧虑的眼神,他知道能用于安排的时间已经不多,便不想和器灵黑鲸纠缠,伴随涂山多年,这器灵的灵智不低,但也正因为如此,需要适当提防此物中途逃遁,这也是他将“食物”交给晏殊佳的原因,“没有人要求你跑到这里避祸,你还不是为了保涂山一命,想要我们帮忙,为涂山重铸身体的话,就要听从安排!” 哼 器灵黑鲸瓮声瓮气的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害的,否则哪有人会跑到这个鬼地方。”它最后吐槽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还有,把涂山的储物袋给我。” “不行。” 江枫瞪眼,与那器灵黑鲸对视了片刻,黑鲸最终还是服软,“虽然我和涂山要这个东西没用,但你要先立下灵魂誓言,尽力帮涂山重铸身体才行。” “我江枫今日发下誓言,一年内尽全力帮助涂山获得文书,重铸身体。如有失言,道心蒙尘,无法更进一步。” 江枫果断发下誓言,他之所以索要涂山的储物袋,还是因为古宝永恒之塔的缘故,涂山既然是金丹修士,且是落英门的掌门,储物袋中或许会有几件法宝,说不定能对祭炼永恒之塔有些好处,再不济,或许有些法器堪用,祭炼一二或许能有些对敌功用,自己手头没有堪用的法器,而晏殊佳因为出使,手中更未准备杀敌利器。 当然,涂山现在这个状态,是没法亲自问他的,好处就是抹掉储物袋的灵魂印记会比较容易,且他的法器也因同样的原因易于祭炼,至于有没有法宝,现在只能赌运气。 器灵黑鲸吐出一枚粘液覆盖的储物袋,江枫也不计较,一把将其摄在手中,古宝会吸纳法宝的事情晏殊佳知道,看其眼中清明,想必已经完全理解了江枫的意图,正要让她快速离开,她却塞了一件玉珏样的东西过来,“这是逃命用的符宝,一旦他们紧追不舍,这东西能让你逃遁到五十里之外,或许能逃得一命。” “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一枚。”晏殊佳先一步向远方飞掠而去,此番,她脚下灵气氤氲,虽然耗费较大,但却能迅速远离此间,器灵黑鲸也没有半点犹豫,只是一个甩尾,便如鲸鱼入海般,没了踪迹。 江枫吞下一枚回气丹,等待了片刻,便见远方有三道身影,快速的飞掠而来,他们没用飞行法器,想必也是因为这里的灵气寡淡,不想耗费过多灵力,见到这三人的身影,江枫旋即便认出了其中两人。 一人为金城派地级修士孙宝泰,此獠曾与江枫斗法,并将自己困于那奇怪的牢笼之中,只他一人,江枫便不是对手,另一人为铁三泉,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之前与雷右旗缠斗之人,而最后一名修士则是名人族金丹,袍服为天理门样式。 三人也同时发现了江枫和“晏殊佳”,身形不禁快了三分,同时仔细体察左近,根据他们的感知,方才似乎有不止一股气息在此,如今只有两人,或许会有埋伏。 江枫毫不犹豫,快速祭出“逆风如意飞舟”,流光激荡,将两人的面目映得通明,他头也不回的向另一个方向飞去,此时他要做的,一是确认到底都有谁追来,另一个,就是尽量吸引三者的注意,器灵小洛虽然能模仿晏殊佳的模样,但一方面修为不对,另一方面没法模仿晏殊佳惯用的飞剑和声音,只要一交手,登时就会暴露真相,而江枫能做的,就是御使飞舟,照亮“晏殊佳”,然后逃离此间。 “跑的如此之快!” 孙宝泰稳住身形,停在江枫原本的位置不远处,仔细的体味着周围的情况,“我想到一个主意,轮流使用飞行法器,这样便可以快速追上他们。”他看向身后两人,却发现没有人回话。 在此间御使飞行法器,会消耗大量灵力,也会极大削弱修士的持久作战能力,孙宝泰马上就明白了自己未得到认同的原因,就是三人没有足够的信任度,实际上,就是同门修士刘奎一在此,也不会同意孙宝泰的建议,他心中轻叹一口气,完全理解对方的隐忧,换位思考一下,他也不会同意的。 在这与世隔绝的空间内,莫名其妙的死亡,可不会留下任何首尾,就比如,如果不考虑刘奎一能够开启传送阵的话,孙宝泰也希望他能死在这里,想到这个关节,他突然心中一寒,万一刘奎一也这么想怎么办,自己几人,岂不是要困在此间无法遁出? 转念一想,好在刘奎一也没有足够自信,能独自在这略有空旷的陌生地域轻而易举的抓捕到江枫,而没有江枫,作为和自己同样弱势的一方,之前定下的“金城盟”方案便无法落到实处,有了这个牵挂,想必他不会先一步离开此间。 相比之下,这两人倒是不能尽信,从目的上,就与自己不同,好在他们不通阵法,这事情真是凑巧得紧,思及此处,他便绝口不提之前的建议,改口道:“怎么办,我们追还是不追?” “当然追,他们二人动用飞行法器,跑不远。只是我心中有个疑惑,方才你我感知到不止一股气息,会是谁呢?”马士凯手握长棍,迟疑了片刻,道出了自己的怀疑,他随即感受到长棍中一股悸动,便将那器灵双头妖犬也召唤出来。 “那臭鱼刚才来过。” 双头妖犬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而且,这里有一股死气。”双头妖犬望向不远处那黑魆魆的洞口,正是通往元楚道宫底部深处的所在。 “要进去看看么?” 铁三泉隐隐觉得里面或许有些东西存在,这处空间空旷且灵气寡淡,但当初开辟此间者,定非普通修士,但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任何宝物存在的迹象,倒是件稀罕事,如今见到这诡异的洞口,或许连通到隐藏的藏宝密室,他未免有些心动。 “不要横生枝节。” 孙宝泰对此毫无兴趣,他要的是活着的江枫,一旦换来“金城盟”的四分之一领地,他尽可以想办法经营,自然不缺灵石,对于这可能藏有莫名危险,且耽误时间的所在,没有什么探索的玉望。 “走!” 马士凯同样没有兴趣,收起双头妖犬,先一步飞掠离开,只是他速度相比之前更快,似乎怕失却前面修士的踪迹。孙宝泰接踵跟上,速度与前方的马士凯保持一致,只要体内灵力所剩大致相同,他自忖没什么危险,现在三人,总体还算合作关系,而且,拥有唯一离开手段的刘奎一,也算是自己一方的安全保障。 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牛。 铁三泉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不能和这些拥有宗门背景的人比,略有惋惜的看了看那黑魆魆的洞口,独自一人探索,他倒是没有这个打算,相比抓捕晏殊佳这种持久但更稳妥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安全第一为好。 ………… 借助飞舟前行的江枫,体内的灵力,迅速流失,行进了大约三十里,灵力便已消耗见底,他便不得不再次放出徒弟江城子,借助其变化的玄火鸦继续飞行,同时尽快恢复灵力,在逃亡途中,牛嚼牡丹般的吞噬大量杂色丹药,已经让他的经脉有多处受损,恢复灵力的速度更是慢了三分。 很快,江城子也灵力不济,江枫便换了飞掠的方式勉力前行,而后面的追击的三人,也从极限的三十里距离,慢慢抵近到二十里,再到十里,半个时辰后,“晏殊佳”倒下,江枫便立即将器灵小洛收入“银灵匕首”当中,全力飞掠的同时,手中捏紧了那件符宝,准备随时触发离开,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贸然使用的,自己能牵制对方一刻,便能给晏殊佳和器灵黑鲸,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停!” 马士凯收住身形,瞥见已经远远在望的江枫,方才,他发现速度变慢许多的前方二人,有一人倒下了,他便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发现了倒地的尸体。 这是一名男修的尸体,却穿着一套女式的宫装袍服。准确的说,是晏殊佳的打扮,但身份,却明显是假的。 “我们被他骗了。”体察到远方还在努力飞掠,但速度很慢的江枫,马士凯眼神瞬间有些凝固,“也就是说,晏殊佳和他不在一起,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刘奎一恐怕危险了。”孙宝泰借着马士凯擎起的微光宝珠,看清了地上尸体的面目,旋即有了明悟,“而且,那黑鲸……” “对,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那这江枫呢?” “他一个玄级修士,只是有些小伎俩罢了,”马士凯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尸体的眼睛圆睁着,仿佛正在嘲弄他的愚蠢,“等我们处理了晏殊佳,再来抓他也不迟。” “不行!” 孙宝泰一口拒绝道,握着手中柳枝,体察了两息,“江枫已经脱力,即便我们只用飞掠的方式追击,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活捉他。刘奎一如果遇到危险,会向我们示警,你不是留了传讯手段给他?”他转头看向铁三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种特殊手段,还是灵笼商会的铁三泉提供的。 “先追江枫,他已经跑不掉了。”铁三泉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全力御剑!一炷香内解决江枫!” 见铁三泉也支持孙宝泰的想法,而江枫也在咫尺之间,用于联络示警的血色勾玉尚没有任何变化,马士凯便也下定了主意。左右两件事,先解决一件也好,况且,现在是一票对两票,那姑且先抓捕江枫好了。 三人化作颜色各异的流光,直奔前方的江枫扑去。 第三百二十章 争取时间 古井中泄露出的点点微光,是灵气在缓缓外泄的迹象,这便是此处的关键特征,晏殊佳据此发现这里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古井中的那名留守修士。 一名地级,相信对方也一样同时感知到了自己,但只有自己一人独行的话,想必对方不会惊慌,何况,这古井周围,似乎还有仓促布置的粗糙幻阵。 她必须要快速解决此人,江枫现在或许正在努力与那三人周旋,为自己争取时间,晏殊佳兀自想到,见四周仍没有半点黑鲸器灵的气息,心中略有担忧,但旋即丢掉了这份不该有的拖延情绪。 晏殊佳,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懦弱,惧怕争斗了,你不是齐国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么?她旋即想起来一句听起来不那么顺耳,但却经常用于自励的话。 我是一名剑修! 当一剑荡天下,正如自己还是一名弱不禁风的孩童时,被母亲楚铭心送入师门,拿到那本两指厚的“平安剑诀入门十三讲”上所讲,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不止一种剑诀,甚至曾经弃选的剑诀之上,都曾经有过类似的描述,是非曲直,艰难险阻,乾坤浊气,我只一剑斩之。 勇气再次充盈满胸,周围的黑暗似乎都被驱散,但却没有让她变得鲁莽,这藏于古井之中的修士,留了不少布置在这古井的侧壁之上。 呸,小伎俩! 先天的优秀资质,让她学习了很多技艺傍身,也包括阵法一途,虽然不及大师级,但也小有所得,在她看来,这幻阵以及关联的“雷光隐杀阵”,并不算高明,只是想要逐一破除的话,需要花费比布置多一倍的时间。 但现在她缺少的就是时间。 深吸一口气,将“云震龙威碟”拿了出来,小心的注入些许灵气,那一次性的法器便通体被金黄色的光芒浸润,这东西并不能称为符宝,但威力却是不凡,类似的低阶存在,她曾经用来破除过赤霞门修士的围攻,用以逃脱,如今这枚,已是师父齐正风专门制作的改进版,威力更强,范围更大,不过仍然不能对金丹或地级修士造成致命杀伤,或许等师父晋阶元婴之后,方能再次改进,不过等到那个时候,或许便可以制作符宝了,而无需借助法器作为载体。 想起师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此次冲关是否顺利,另者,待到出关后,是否会责怪自己办差不力,话说回来,既然担任了宗内职务,这种事情多半需要宗门高层下结论才行,师父即便有心帮忙,恐怕也力有未逮,多半还要像往常一样,凭脸面求情。 想到这些,晏殊佳便多少有些脸红,对于自忖也同时被同门称为“天之骄女”的她来讲,不得不说,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折辱。 不要在毫无收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是师父曾多次教导自己的原话,,当然,后半句的那个“尤其是儿女之情”她是不认的,至少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老到心中连幻想都不愿”的程度。回转思路,她重新确认了眼前这阵法障碍,心道既然解除这种粗糙的幻阵,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提升,那便依师父所言好了,左右只是浪费一枚价值五枚三阶的的“云震龙威碟”罢了。 手中灵力绽放,将那“云震龙威碟”抛入井中,自己则快速跃出井口,连续飞掠数步,只听得身后一声轰隆巨响,耀眼的金光瞬间将周围照得通明一片,趁此良机,她纵身一个跳脱,尾随无数坠落的大小石块,向下方掠去。 这方法省时,也很有效。 身旁十六支飞剑遽然显现,其中十四支都达到二阶中品的程度,而余下两支,品质更是不凡,其中一支通体幽蓝,为三阶上品,飞行中卷曳点点寒流,另一支则银光闪耀,达到三阶中品,倘若细心观察的话,其上不止有金系和土系灵气在其上缠绕,更有一枚灵胎在其中孕育,假以时日,这枚飞剑,或许也能诞生器灵。 前者,晏殊佳称之为“霜蓝”,一旦命中,拥有额外的【冻结】效果,可以令对方肢体麻痹,行动迟缓,后者,她称之为“锻英”,拥有【斩鬼】效果,对邪物有特殊的克制,并可以不断修复其他受损的飞剑,平日吸附的灵能,可令其最多修复三枚其他二阶下品飞剑,这是上次在斗法时,飞剑中途受损,导致战力受损过多后,她得来的经验。 作为一名人族剑修,晏殊佳修习的技能,除了“触类旁通”这种能进一步提升学习领悟能力的技能外,均为一色剑诀,故此,飞剑便是她斗法中的最大依仗,加上操控飞剑颇耗元神,很难额外抽出精力来,分心操控其他法器或符箓。 故此,强化每一支飞剑,是每名剑修毕生都要潜心且持续去做的事情,在雪岛拍卖会上,同门陈师姐耗费大量灵石,购置了一枚带有【鱼龙】属性的四阶中品法剑,也是这个目的,晏殊佳略有羡慕的同时,也没有半分懈怠,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灵石,将原本受损的二阶下品飞剑,补齐数量并提升到二阶上 品。 一枚飞剑不是很贵,但十四只能够相互匹配,遥相呼应的飞剑,以及花费精力找寻的另外两支特殊属性飞剑,所耗灵石却颇多,倘若不是师父资助的话,恐怕此事难以成行。要知道,每名齐国的修士,在正式开府之前,供给用度不仅受到控制,而且也是有限的,除非立下功劳,否则很难获得超越他人很多的资源,师父他老人家,自从入门以来,已经破例资助过自己多次,故此,她更不敢妄想将所有飞剑,都提升到三阶。 在剑修遍地的齐国,一套基础的飞剑或许很便宜,但有些特殊的飞剑,便价值不菲。思绪纷飞间,晏殊佳已经到了井底,借着井底氤氲但也寡淡了许多的微光,小心的查看着附近的情况,这一点,她自忖不如江枫,这家伙有些特别的手段,能够在完全无光的黑暗之中,看清周围情势。 小掌门伎俩倒是不少,她旋即想起来用于【附体】和【幻形】的小洛,心道这家伙,运气倒是不错,不过这也是平日积累的结果,倒是颇有点本事。不过想起小洛变幻的身无寸缕的自己,脸上又是一阵火热。 叮! 她听到一声清脆但不明显的磕碰声,左右的飞剑登时擎在身前如剑轮般防护在一处,脚下急退,挪移数步,却听见接踵而来的数十枚“叮叮”的磕碰声,那飞剑凝成的剑轮之上,点点白光乍现,正是法器磕碰的模样。 针芒类的法器! 自己的剑轮足有六尺见方,却未能尽数将其遮挡,眼见周围的石壁片片剥落,晏殊佳又退了数步,飞剑“霜蓝”从剑轮之中骤然脱离,急速向着甬道的深处飞去,与此同时,飞剑“锻英”之上,银芒辉映,金芒荡漾,释放了少许灵能,修复了略有污损的其他飞剑。 这针芒法器,不仅覆盖面广,还有些许破坏法器的功用,倒是阴毒得很,在晦暗的环境中,也非常实用,晏殊佳暗忖对方斗法经验老道的同时,分心操控“霜蓝”,直奔对手可能埋伏的位置而去,寒光乍现,飞剑翻飞盘旋,映出一个略胖的剪影,那人影几步飞掠离开,躲入了更深的所在。 不似井口附近,此间已经没有明暗差别,只是晏殊佳的飞剑在黑暗之中甚是扎眼,倒是暴露了位置,虽然意识到这一点给自己带来的不便,但晏殊佳却没有收起飞剑的打算,而是分心操控其中半数,向不同的地方飞掠而去。 借着飞剑游走时的辉光,晏殊佳逐渐缩小包围圈,在大范围内保持攻击和防御一体,这是剑修的优势所在,修为越高,剑诀越熟稔,可操控的飞剑就越多,单打独斗时,剑修的优势就越明显。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陡然一亮,早有准备的她侧身一闪,避过了那刺目的光芒,身侧飞剑,迅速折叠成扇形盾牌形状,挡住可能的攻击,余下飞剑,则半刻也未停歇,按照原本预判的位置疾刺而去。 咔! 晏殊佳听到一声预想的磕碰声,双目旋即适应了明亮的光线,一个近距离闪现,跳脱到另一处背靠冰冷石壁的所在,却见对面数丈远处,一名方脸中年修士,手中一把长剑,正抵在自己的幽蓝飞剑之上,丝丝寒气倾泻,他不禁向后退了半步,却借此机会发力,凭借手中银色长剑,向那“霜蓝”径直砍去。 飞剑的长处在于刺,晏殊佳一个念头,那“霜蓝”便一个回旋,躲过那修士猛力的一击,回到晏殊佳身边。 “晏道友,你我并无仇怨,我乃金城派长老刘奎一,只为江枫而来。”方脸修士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像是使用阴毒针刺类法器之人。 “一丘之貉!” 晏殊佳知道对方意图,自己独自到此,想必对方也能猜到,另外三名同伴正在追踪围捕江枫,对于此间的双方而言,都在争分夺秒,只是自己要尽快斩杀此人,而对方,则是要尽量拖延。 “呵,那就先分个胜负吧!” 刘奎一话音未落,身侧已经多了一盏光芒略显黯淡的灯笼,这造型奇特的法器,如同打更之人所持照明灯笼一般大小,只是在灯笼的表面,绘有繁复的图案,一侧似是熊熊烈焰的篝火,而另一侧则似纠缠在一处的荆棘,还未等晏殊佳看清,那略显单薄的光却陡然一亮,映在那篝火样的团案之上,顿时,空中便浮现出数十枚同样的虚影。 那虚影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庞大,待到飘落在地,便像丛丛燃烧得正热烈的篝火一般,散发出灼热的,凶猛的气浪,随着刘奎一双手合十,那篝火之中,顿时跳脱出数名燃烧着烈焰的小人,那小人面目模糊,或者可以说没有面目,只有跳动火焰般的头部和短小的双腿,身长不足两尺,速度却是极快,不管不顾的向晏殊佳冲刺而来。 如此之多! 晏殊佳本来自忖飞剑不少,却抵不过这小人的数量,不过她未有半点惊慌,除却已经折返的“霜蓝”之外,其余飞剑,尽数向那丛丛篝火穿刺而去。 只需解决这诡异火人诞生的所在,想必便可轻易将其 破除,与此同时,她周身灵力绽放,触发了五层三阶水系护罩,这是一件护身法器的特殊技能,可以根据需要,一次性激发出五层护罩,并临时改变特性,在水系和金系护罩之间切换,只是需要提前准备的时间很长,自从进入这古井,她便已经暗自准备,刚刚激发完毕,如今正派上用场。 一丛篝火被数枚飞剑破坏,火星碎木四溅,却并未失去效应,而是融合到附近的篝火之中,待到三四丛篝火被破坏,那壮大的篝火,反而涌出更多的小火人,这些火人撞在晏殊佳身前的护罩之上,激起朵朵气浪,虽然短时间内并未建功,但只需持久攻击,便可将这品质不凡的多层护罩破除,而那篝火,却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 比拼的应该是灵力,见那刘奎一手中一直未能腾出空闲,动用其他法器,晏殊佳旋即有了明悟,轻声念动口诀。 “凝剑诀!” 原本逡巡,破坏篝火的半数飞剑,周身金光浸染,快速聚合,凝为一剑,那细长的剑身足有半丈,直奔矗立不动的刘奎一刺去。 刘奎一镇定的神色略有波动,身形陡然后退,合十的双手遽然分散,轻拍手掌,那原本耸立的篝火,顿时爆裂开来,无数的火苗,燃烧的火炬,纷纷四射,连同半成型的小火人,将这不甚宽敞的通道之内,染上一片彤红色彩,借着这些物事的遮掩,他打出一道灵气,将那灯笼转向,挪到另一面,那里正是纠缠的荆棘。 不过他并未着急操控法器,手中却多了一把青木长弓,那长弓的粗糙弓臂,似乎取自一根天然弯曲的小树,上面尚有数枚绿意盎然的短小枝叶,手指捻动,他手中便多了一杆血色斑驳的箭,那殷红的色彩,反而不似天然,更像是被修士的鲜血染成,他侧身挽弓,那血色箭矢便卷着那弓臂上枝叶滴落的一撮绿芒,直奔晏殊佳原本站立的地方飞去。 ………… 无边的莽苍荒原深处,江枫已经灵力见底,而追击之人,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五里。 江城子方才勉力又飞行了近十里,同样灵力不济,已到了极限。回头观望,借着影子夜视的能力,他已经能影影绰绰的看见追兵。 必须要为晏殊佳和器灵黑鲸争取时间,纵使能拖延片刻,晏殊佳一行的压力也会小些,想到这点,江枫果断使用“白玉飞针”,借助透支的灵力,再度向前飞掠了数百步,但见那追击的三人,却并未拉远。 玄级修为的灵力贮存,还是比不过来者,这还是对方并不想快速耗尽灵力的缘故,这荒芜陌生的所在,帮了自己大忙,让那几人不敢倾尽全力,追击时有所保留,但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江枫不敢离的太近,毕竟地级修士的手段,以及那名天理门金丹,是否有近距离击杀的手段,尚不可知,不过,从他们追击自己来看,多半是想活捉的,否则,或许早已经出手。 不能再近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江枫果断的向手中符宝注入灵力,随着一阵刺目的光芒环绕周身,他只觉得身体迅速变得轻盈,宛若无重量的清风,向空冥的所在飞去。 脑海中一片混乱,如同豪雨后被碾压的泥淖,待到再次清醒时,已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这里,似乎在逃亡时未曾路过。 还好,最后一刻将影子收入了“枭纹铜钟魂蛊”之中,否则被留在五十里外,倒是尴尬了。放出影子,正要借助它的视野观察左近,却感受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灵力流,对于灵力枯竭之人,这无异于久旱之后的甘霖。 嗯?不会是此间仅剩的那处小型灵地吧?江枫心中一阵狂喜,赶紧放出江城子和江之问,三人一同向周围追寻而去。 另一边,陡然失去目标的三人停了下来,一瞬间宛若浮雕。 “怎么办?” 说话的是天理门修士马士凯,怒容横亘在他略有赤红的脸上,但无边的黑暗却完美的将其遮罩,他手中旋即多了一枚被赤金嵌合的夜明珠,照亮了左近周围,那珠子似乎具有温润的宁神效果,他只用了数息便平复了激荡翻腾的心绪,他看向另外两人,发现他们也一样面色铁青。 显然,他们再次被江枫耍了。 “我能感知到他,但是很远,距离此处至少五十里。”孙宝泰捏着手中柳枝,那柳枝已有半截干枯,想必还能使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追,还是不追?” 两人同时看向铁三泉,铁三泉却拿出一枚血色勾玉,“我们必须回转,刘奎一遇到了危险。” “什么时候?” “刚刚。”铁三泉只说了两个字,却略微调整了下身形,其实血玉报警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但江枫已经遥遥在望,触手可及,他相信刘奎一没有那么弱,最不济的话,还可以逃走。 “我们需要一个约定。”马士凯看向两人,“否则,便来不及救援。”他无奈的说道,心中也是一叹,暗忖事情怎么到了这步田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自安好 “约定?” 听到这个字眼,一旁的铁三泉和孙宝泰眼中陡然凝滞了片刻,两人的修为略低于天理门修士马士凯,但三人均在对应层次的初段,故此,马士凯无法用修为压制两人,强行做出任何决定,这也是方才铁三泉和孙宝泰一同建议继续追踪江枫时,马士凯让步的原因。 孙宝泰心中明了,继续追踪江枫已不现实,同门刘奎一遇险,虽然他心中并不愿意去救,毕竟两人平日并无深厚的友谊,但倘若不救,一方面在苏黎清那里,便少了一方支持,对于未来计划不利;另一方面,倘若对方真的身陨此处,那自己也无法离开,反而要去求助晏殊佳,至于江枫,他确信这个小掌门没有阵法方面的造诣,最多和他自己一样,有些粗浅的见识罢了,或许能摆几个小阵解闷儿,但破阵离开,定然是不能的。 铁三泉也略有失望,他出自灵笼商会,与天理门合作,名义上自然为晏殊佳来,但实际上,江枫才是他个人的目标,晏殊佳虽然为金丹修士,身上或许有些宝物,但他更笃信的是,江枫才是身怀异宝之人,能从苏黎清手中安然逃脱,必有玄机,这点,墨海树早就和自己一同分析过。同时,这也是他被墨海树“简单”劝说,便跟随天理门修士而来,追踪江枫和晏殊佳的原因。 最初,铁三泉和墨海树两人计划在浅山宗北木郡东部设伏,击杀江枫,但既然他已经提前出现,时机稍纵即逝,两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只是未料到,这江枫竟然跑到了如此诡异的所在。 此人身上必有机密,铁三泉更加笃信了自己的过往猜想,对于江枫的兴趣,也更浓厚了几分,只是他知道,眼下似乎必须要提前放弃,先一步赶回古井救助刘奎一,否则,纵使拿到那可能的宝物,也无法安然离开此间。 两人心中各有顾虑,却听马士凯解释道:“我们三人轮流催动飞剑,载另两人快速回归,但需立下灵魂誓言,彼此不能暗中出手攻击他人。” “这个自然,我们现在是盟友。”铁三泉下意识的说道,随即感觉自己有些唐突了,要说关系紧密,他这个并不背靠任何宗门的修士,信誉才最难得到保证。 “立下灵魂誓言吧,这样安全。” 马士凯没理会铁三泉的表态,在他看来,只有立下誓言,才能约束彼此,三人分属不同势力,又实力相当,倘若体内灵力有失,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没有协定,无法保障彼此的安全,近者,便有自家夫人周英男袭击晏殊佳一事,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临时的友谊不敢尽信。 “也好,但仅限这里。”孙宝泰对此十分谨慎。 “同意。”铁三泉也盘算了片刻,他要的是江枫的储物袋,虽然在抓到江枫时可能会有争议,但孙宝泰和刘奎一的目的是江枫本人,与自身利益并不严重冲突,如果有在此间不能动手的约定,起了争执时,自己反而会更安全,“但是刘奎一怎么办?” “刘奎一自然也要遵守,待到返回古井后,我们三人一同要求他也立下誓约。”马士凯及时的补足了规则中缺失的一环。 三人既已经谈妥,便轮流立下誓言,定下在这处诡异空间之内,不动手袭扰他人的灵魂约定,违者道心蒙尘,身受万法噬心之苦,绝嗣之灾,到了他们这个阶段,修为不得寸进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很多修士终身便止步于此。 马士凯便祭起一柄紫光飞剑,名曰“紫云”,载着二人先行,随后是孙宝泰,排在最后的是铁三泉,彼此各负责前行二十里,此间黑暗无光,道路辨识不明,好在有铁三泉的勾玉指路,三人如一道急流般,快速向古井的方向飞去。 只能祈求刘奎一能够顶住了,马士凯心中略有些担忧,对于铁三泉方才有关勾玉的话,他是不信的,能信的唯有灵魂誓言而已。 进入此间已经很久,天地晦暗无光,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夫人英男如何了,周秉彦既然决定带她回归濯见城,左右在自家地盘,应无危险,他已试过传讯,但却发现与外界完全无法联络,心道便只能祈求各自安好了。 至于前往围攻落英门桃源城的众人,虽然作为周家的女婿,也算半个周家人,但马士凯平素得不到重用,故此也并不担心那里有什么变故,左右与自己无关,何况,带着修士战阵,能有什么风 险不成,不见那涂山,也力战不敌群雄,身陨道消,独剩得那黑鲸器灵狼狈逃脱了么? ………… 落英门,桃源城。 天理门的修士已经逃散,掌控修士战阵的周礼秩身陨,尸体正停放在齐国一众修士身前,陪伴他的是二十二名同门筑基,不同的是,他们需要在另一方世界重新修炼了。 大乱之后,秩序已经逐渐回归正常。 原本属于落英门宗门的店铺,商号,馆驿,均被没收,一应人员,没有逃散者,均被赤霞门修士临时控制,仔细的看管起来,至于他宗店铺,隶属于天理门的一律封店,转交给齐国指定的商会,余下七盟以及周边各宗各派的产业,则原封不动,但需缴纳少量维持治安的灵石即可。 原本这些费用也是不需要的,毕竟有落英门宗门大库多年的积蓄,不过在打开之后,曾宝贤还是开了眼,这里都是些什么破玩意? 虽然有几名齐国金丹先一步挑走一些法器的缘故,但余下的存货,鲜有价值较高的存在,到了现在,曾宝贤也真正明白了,为何之前与涂山斗法,门内修士鲜有助拳者,一方面,是涂山性格使然,霸道作风让左右不喜,另一方面,也是这宗门蓄积,有些过少的缘故,所谓府库丰而门徒皆忠,话说,同样是治理一宗一派,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 或者,是不是值钱的都在涂山一人身上?曾宝贤不禁怀疑道,虽然有这样的可能,但也未必就是真的,他听一个投奔自家赤霞门的大库副管事说,涂山之前那位元婴师叔,让出掌门之位前,从大库拿走了不少物品,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不过资财倒不是主要的,这场突如起来,形同早产的战争,结局倒是让曾宝贤十分满意,虽然折损了过半的筑基和玄级修士,但却几乎尽收落英门领地,并且重挫了天理门。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桃源城。 在齐国的坚持下,桃源城周围五城,仍然归属于“落英门”,至于掌门的人选,自然是齐国指定的一位修士,名曰“段行逢”,筑基六重,原本是落英门驻齐国的别院执事,其夫人和几房妾室均为齐国人,子女也自小在齐国长大,想必对于齐国言听计从。 对于在身边立一个这样的傀儡宗门,本来曾宝贤是不喜的,不过相比齐国,自身实力有限,他也毫无办法,但这事情也不是半点好处也无,桃源城周围五城,隔绝了赤霞门与天理门接壤的部分边界,对于防备天理门,也有些作用,毕竟事后算账,天理门如果要找自己霉头,有齐国这个傀儡宗门遮挡一二,却也是件好事。 还未等他欢喜,天边却有一朵彤云快速接近,待到抵近时,一股霸道的元婴气息,迅速向这边掩来,曾宝贤深吸一口气,暗暗将修为内敛,移步齐国元婴田义成附近,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这个相对修为不济的“小掌门”,必须要更低调才行。 天理门的元婴到了,自然会向齐国的元婴要个说法,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曾宝贤给堂弟曾宝骏一个“你懂”的眼色,让其带领门内关键的数名修士先一步撤离,这个时候,躲得无妄之灾才是正道。至于最后的结果,他相信齐国人会毫发无损的安然离开,而自己,则要恭敬的吐出几座毗邻天理门的城池来,顾全天理门元婴的脸面,否则,真的动起手来,在这已经坐实的宗门战争中,元婴出手已经不受限制的情况下,曾宝贤自忖讨不得半点便宜。 至于从自己手中也得到一城的碧云宗,现在曾宝贤已经得到准确的情报,碧云宗南部的清禹宗,趁其守备空虚,突然北袭,劫掠了碧云宗中部数城,占领了其南缘部分领地,并有一名合作的商会金丹身死,这个结果,相信对于其掌门郑家声是个不小的打击。 彼此各自安好吧,对于这个南邻,曾宝贤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魏国纷乱,分裂为三宗。金光阁、天音寺和天罗门,摆脱既往窠臼限制,想必会有所作为,不日或会北上,而七盟作为力量薄弱的地带,很可能会被天音寺和天罗门觊觎,而这突然冒出来的清禹宗,更是急不可耐,据说宗门成立大典还未举办,就已经吃相难看的兴兵北上,完全不顾丢掉宗门保护期的协定,这点,倒是同北面两个小心翼翼的邻居不同。 此战收益不小,但损失也颇大,原本打算西进的策略,似乎还要再延缓几年才行,想想浅 山宗这个障碍,如此弱小的存在,倒也避过了这场战争,曾宝贤心中略感惋惜,不过,江枫这个小掌门,能否从那几人手中逃脱,倒也是个问题。另者,他什么时候和齐国的金丹晏殊佳搅在了一起,倒是件怪事。 此事,到底应不应该和齐国人提一提呢,曾宝贤心中多了一个疑问,不过他打算看看两名元婴会面的风头之后,再做决定。 ………… 荒废的遗迹之中,古井底部。 在那被遮挡的一箭袭来的时候,晏殊佳陡然感到一阵心悸,这是极度危险即将来临的征兆,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近距离的危险预知,已是修士多半会自行领悟的本领,晏殊佳不敢心存侥幸,身侧飞剑迅速变幻,以三枚为基础,迅速旋转,构建了三层屏障。 “浮莲剑阵!” 与之最近的三枚飞剑,虚影浮现,不停延伸变大,化为一朵莲花的底座,而中间的三枚,则忽远忽近,游离间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折成层层叠叠的无色莲瓣,最外层的两枚,则相互辉映,生成两支额外的虚影,耸立在一处,仿若莲花的花蕊一般。 被彤红火焰掩盖下的一箭,从火海之中冲涌而出,带着一团幽绿的光芒,抵近晏殊佳时,其裹挟的气浪,已经将附近稀薄的灵气尽数冲散,晏殊佳俏脸微寒,短发被周身灵气鼓动,洒脱间让那浮莲,迎上了对手致命的一箭! 轰! 电光火石间,两者正碰在一处,晏殊佳只觉得耳中一声炸裂,周围的一切便开始模糊、扭曲,数枚飞剑陡然失去了感应,不过这种情况早在她预料之中,浮莲攻守兼备,被击中时,莲蕊自会弹出反击,缓解对手后继技能带来的压力。 此刻,她的心思,更多集中在另八枚飞剑之上,其中两枚,更是早就纠缠了一缕她的意念,在这混乱的环境中,小心的游动,直奔那刘奎一而去。 咔! 那飞剑抵近了,正中刘奎一,却被他身上的护甲抵住,晏殊佳一个念头,身侧抵住一箭的无色浮莲,便尽数卸去威能,任凭去势已老的箭矢坠落,而凝成浮莲的飞剑,则四处纷飞,向那刘奎一环绕围捕而去,这个时候,她相信对手在危险来临时,也一样会腾挪躲闪,避开可能的致命危险,而游走的飞剑,则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将对手击伤。 然而刘奎一却没有动,身侧随即浮现出一条亦真亦幻的火龙,那火龙吐着炽热的气息,向那抵近的飞剑喷吐而去,与之心意相通的晏殊佳登时便感到了痛楚,飞剑及时的抽回,“锻英”上银光洒落,那略有损伤的飞剑立即修复,再度加入战团,只是有那火龙护体,一时不得寸进。 场中火焰已经半数熄灭,却也将这里照的通明,两人均已经无处藏身,刘奎一面色略显苍白,灵力损失过半,脸上镇定的同时,心中却思忖着,余下三人为何还未回归,铁三泉留给自己的血色勾玉,不会是假的吧? 暗忖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不通阵法一道的他们想要离开,还是要靠自己帮忙的,这也是他安然留在这里的自信所在,想必他们不会不来救自己,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抓住江枫小儿,这个时候,只能期盼各自安好,一切顺利了。 他再次擎起那造型诡异的青木长弓,此番手里额外凝出一枚金色弹丸,这是他最得意的技能,只是耗费也颇多,见此前法器均未奏效,借着火龙护体的帮助,他现在要施展此技,只希望一击建功。 如若不成,退守到后方自己设立的防御阵中,加上“林火夜鬼灯”可以凝出的荆棘屏障,也能维持片刻,只需等到援军,此局便可迎刃而解。 手中灵力微凝,催动那弹丸快速变化,成为一枚金色的长钉,用灵力将其紧紧捆缚在那箭矢之上,打算将这枚“绝魂刺”,以箭矢的速度打出。 就让你尝尝我杀招的厉害! 数枚飞剑再次袭来,此番他没有保持不动,而是挪移数步,到了一处更空旷的所在,便于自己退守,眯起眼睛,拈弓拉弦,金色长钉已经和那箭矢完美的融在一处,决胜的时刻到了,而且,他已经感受到了援军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感到周身骤然一紧,一只庞大的不明生灵,从他的身后空旷的通道中突然出现,猛然撞在了他的腰间。 痛! 第三百二十二章 虚天之剑 刘奎一微胖的身形迅速如朽木般被击飞,不过仓促之间,他身上陡然亮起一团诡异金光,明灭之间,似有无数灵力丝线穿插飞掠,带动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数枚各色虚幻灵符,将其周身紧密包裹,化为层层护罩,凝成完美的遮罩。 他翻身滚起,依靠在一处还算完好的石壁上,方才施展的护体火龙,已经因猛力的撞击,变得溃散无形,很快就将消失。“绝魂刺”和“心意火龙”乃是他修习的两门得意技能,前者消耗灵力甚多,被仓促打断,此时连同那枚箭矢,都不知去向,而短时间也无法再次凝聚,后者拥有霸道的护体效果,以及心随意动的辅助能力,但不能连续施展。而“无印符诀”则是保命的策略,仅凭意念便可瞬间凝练数枚直接激发的符箓虚影,虽然相比真正的符箓效果略差,但强在瞬发,一直作为保命良策,只是有一个时辰的冷却,此番施展,短期内便无法再次使用。 常与家族之人同行,又安于处理宗门庶务的角色,刘奎一原本并无多大野心,故此,在技能的修习上,他很少考虑单独斗法致胜的需要,更多的则把自己定位为后方指挥的角色,如今,遇到此种情况,倒是有些尴尬了。 他已经看清了来者的面目,正是落英门掌门涂山的器灵黑鲸,他原本以为这生灵已经躲藏起来,未料想却在这里突然出现,而且很明显,它和晏殊佳是盟友的关系。 呼! 他深吸一口气,体察到那三股气息愈发近了,心中便已笃定,只需再坚持片刻,便可脱险,甚至反杀对手,于是手中便多了几枚丹药,迅速含化,感受到丝丝灵力如泉涌般注入经脉,他手中多了数枚寒冰符,以及一枚三阶非制式符箓“绝地冰障符”,这符箓可以形成接近半丈厚度的冰障,护住自己周身,虽然藏在其中无法攻击,但却可以免受伤害。 “时间不多了。” 他听见晏殊佳对那器灵黑鲸说道,手中便将那数枚寒冰符抖落,化作根根散发寒气的冰凌,向两者分别袭去,同时,已被他收起的“林火夜鬼灯”也再次擎到身前,低声念诵,一瞬间数十支藤蔓便从他周身破土而出,快速相互攀附蔓延,将他与对手之间地面尽数覆盖,那藤蔓生有无数尖刺,想要飞掠到他近前,就必须凌空而行,否则便会被那藤蔓所伤,这藤蔓几乎没有灵智,但一旦被纠缠其中,便会深深的刺入体内,让人产生幻觉,不过对于金丹修士来向,这藤蔓的效果很差,他更寄予希望的是,这藤蔓能阻挡对手一二,以便让他从容施展“绝地冰障符”。 “我饿了。” 刘奎一听到一声沉闷的,不合时宜的应答,随后,便感到周身一股风来,那植根于地面的藤蔓被根根托起,但见那黑鲸器灵张开血盆大口,随着它身形的猛力冲撞,那片片耸立的藤蔓尽数被咬断,随即被囫囵吞入腹中。 “一点也不好吃。” 黑鲸嫌弃的吐出一团散乱的藤蔓,连吐了两口绿水,再次抵近,刘奎一赶紧一个跳脱,闪现到另一侧,却有两支飞剑抵近而来,他再次腾挪,飞剑却紧追不舍,不得已,他随意甩出一件精铁圆盾,擎在身前,手中灵力不断注入到那“绝地冰障符”之中,他已经感知到同伴距离此间不足数里,这个时候,只需自保便可,即便拼命,也很难将其中一方斩杀,四对二,这才是斗法的正确姿势。 “别跑!” 黑鲸一个急速甩尾,将刘奎一逼到了死角,他不得不分心,左手灵符,右手圆盾,必须要扔掉一个,电光火石间,他便弃了圆盾,手中旋即多了一把青色的三棱铁刺,这东西不是什么高级法器,却有着绝妙的作用:让妖兽感到恐惧。 这对修士毫无作用,但或许对这黑鲸有效,虽然确认它并非真正的妖兽,但却有真实的形体,想必效果应无太大的差别。趁着躲避黑鲸甩尾的空当,刘奎一迅速的将那三棱铁刺甩脱,命中了对方的尾部,尚未来得及确认,晏殊佳的飞剑,便再次袭来,此时,手中已经少了圆盾的刘奎一,顿时感到疲于应对,只能强行御起灵力护罩,凭借身上还未破碎的护罩,硬抗了一剑。 所有护罩都被刺破,刘奎一甚至感受到袍服之下护甲的内陷,不过那奔袭飞剑的残存威能,也仅限于此,左手一道劲力扰动,令那威能已老的飞剑偏离了数寸,他借以逃脱,同时向出口附近靠近,即便无法使用“绝地冰障符”,也要尽快与同伴汇合。 没有时间了,此刻,晏殊佳心中也甚是急躁,她同样感受到三股堪比自身的气息正在快速抵近,知晓那追击江枫的三人,马上就要进入古井,同时,她也据此判断,江枫并没有被他们抓住。 既然如此,那就动用杀招吧. “掩护我!”见器 灵黑鲸不知为何开始胡乱游动,似乎受到了诡异的诅咒一般,晏殊佳一声喝令,所有飞剑尽数收回,如轮盘般聚在自己身后,随后,她身上的气息迅速变幻,空冥且威严,低声的吟唱,似乎在念诵某种口诀。 不好! 灵感触动,刘奎一感受到些许危险,但那黑鲸胡乱耸动的身体,却影响了他逃向出口的计划,原本,他还有机会趁着黑鲸攻击的间隙,向那边逶迤曲折前行,但现在,黑鲸似乎已经陷入了混乱的状态,这本身是那棱刺的功劳,但他却忘记了,这黑鲸体型甚大,即便心中恐惧,也很难逃离此处,它能来到这处对它不算宽敞的存在,明显是通过特殊的手段,而如今神志混乱,根本找不到办法离开。 这倒是尴尬了。 还是改用原本的策略吧,他给自己快速施展了几枚护体灵符,再次催动手中的“绝地冰障符”,同时躲避着被黑鲸无意识击落的大块碎石,心道只需这冰障快速成型,晏殊佳也不能奈我何。 而此时的晏殊佳突然闭上了双眼,与那十六枚飞剑心灵相通,在空冥的虚无所在里,那十六枚飞剑,闪现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有的浓烈,有的欢悦,她的意念,正如一双温润却敏捷的手,将那点点自由的银光掬起,合拢在一处,又化为一枚虚幻无形的,辉光内敛的苍白飞剑。 “虚天之剑!” 随着晏殊佳双眼重新睁开,一把锐利,但却不具有真实形体的苍白飞剑,骤然在她身前显现,那飞剑只是在她身前停顿了片刻,便直奔已被她意念锁定的刘奎一而去。 成型! 充满寒气的冰障层层叠叠,在刘奎一身前,在他的背后,在他的上方,甚至他的脚下显现,地级的他甚至感受到凛冽的寒意,似乎要冻结血液,不过这是好现象,“绝地冰障符”正在显现威力。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枚通体苍白的飞剑,从那器灵黑鲸的体内穿刺而来,直奔自己的胸前,冰障束缚,他根本来不及逃脱,就被那看似虚无的飞剑刺透,并没有痛感,也没有鲜血,甚至还略有温润,然而一息之后,似有无数的能量在他身体之中爆裂,溃散,陡然冲进了周身各处经脉,灼烧感,撕裂感,巨大的痛楚遍布周身,他想喊出来,却被那层层冰障隔绝,再无一点声息。 晏殊佳浮空的身形陡然降落,她勉力纵身飞掠,跳脱到那黑鲸之上,一把将那不甚显眼的棱刺拔出,随即便无力的瘫坐在一旁。 “虚天之剑”纵然无形,可以随意念穿透障碍,并适时引爆,但却需要大量的灵力,以及长时间的准备,方才,为了一击必杀,她还额外注入了不少灵力,此时,她体内已经灵力空虚,只能勉力支撑。 器灵黑鲸终于安静下来,它骤然转身,看见了那枚始作俑者的匕首,以及藏在冰障之中的刘奎一,嘴中吐出一口血沫,将那棱刺瞬间腐蚀干净,转眼一看,那刘奎一,却已经连同成型过半的冰障,被晏殊佳收起。 “我饿了。” “谁让你来晚了,来晚了就只能吃差的。” 晏殊佳不满的哼了一声,扔出了原本江枫交给她的碧云宗修士尸体,将数枚丹药快速吞下,黑鲸器灵如果能来的早一些,或许留给自己的时间能更充裕,如今灵力空虚见底,根本无法同来者过多纠缠,甚至甫一碰面,就必须要逃生,此种情况,不止自身危险,也会让另一面的江枫捉襟见肘,此时,他想必正在想办法祭炼那古宝永恒之塔,那是两人击败对手的最大希望。 对方可能会中一次调虎离山之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 破碎遗迹的另一处,江枫已经在这小灵地停留了片刻,这里与原本离开时的情况,截然不同。灵脉裸露,原矿散乱,不断有氤氲的灵气外泄,混入庞杂无序的气流之中,向四外逸散,虽然对于三阶灵脉来讲,这种外泄短时间内不会让品阶下降,但天长日久,早晚也会枯竭,可惜了,原本是想留做自己冲击地级的凭借的。 他和晏殊佳分开时,便已经明确了双方的角色。他负责引开对手,晏殊佳负责去截杀古井中的驻守修士,削弱对手的力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负责尝试祭炼古宝永恒之塔,这是江枫定下的策略,从目前来看,自己一方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晏殊佳和器灵黑鲸,是否已经击杀对手,并安然离开。 想那么多没用,现在一切都要争取时间。江枫心随意动,古宝永恒之塔便从储物袋中漂浮而出,这略有些灵智和残念的家伙,有自己的脾气秉性,但却没法直接交流,否则,便可以像黑蛇之灵太华一般,问一问,你想怎么被炼化,才能帮我解脱现在的困局,或者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问,你想吃什么才能帮我? 可以说话沟通,是个极大的便利,比如黑蛇之灵太华,已经明确表示,如果江枫再用“紫电语魂鸟”威胁他,他就在下次江枫冲关时捣乱,让江枫修为无法寸进,不过在承诺回到罗川,便帮他找一枚二阶以上的妖兽之蛋后,他答应可以忍一忍腹中饥饿,暂时不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继续抽取江枫的修为历练,给他额外添麻烦。 有事可以商量着来,但这古宝永恒之塔不行。至少,它对于夜神果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不按照晏殊佳给予的配方炼化的话,这灵材对于祭炼古宝,完全没有效用。不过,对于觊觎此物,想要品尝味道的两位徒弟来讲,江枫还是拒绝的,此刻,他们二人正在一边恢复灵力,一边收集四处散落的灵石原矿,倘若能够离开此间,也能缓解下眼前的灵石困境。 二一添作五,江枫只要他们收益的一半。这是两人干活的动力,毕竟在如此晦暗,荒凉的环境中,不好好打坐休息,还要干活,也是要有好处的。 轻抚古宝,心中暗忖,你到底要什么吃食,江枫便将“飞鸟银簪”拿了出来,魂器已经确认,实数古宝所需,随着一撮流光消散,“飞鸟银簪”消失不见,古宝的形态却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这祭炼的东西,还不够分量。 “黄玉手链”虽然未戴在身上,但江枫却不想放弃,“金光雷链”算得上他手头唯一能对高阶修士有些效用的技能,虽然威力会有一定折损,但也远胜于无,而“金玉耳环”现在则被他带在身上,辅助自己恢复灵力,危险可能随时临近,多一份保障,便多一份安全。 此时的希望,全在涂山的储物袋中,这偏离了他原本的计划。最初,江枫是想借遗迹躲藏,并与对手周旋,想办法重回入口,和伤愈的晏殊佳离开,尽管可能会暴露元楚尊者遗迹仍可进入的秘密,但只要小心遮掩,古宝在自己身上的秘辛,并不一定会外泄,但却未料到追迹而来的修士如此之多,这时候,便再没有机会侥幸逃脱,只能想办法将几名追兵留在此间。 实力对比如此悬殊,但中途遇到了器灵黑鲸,已经黯然的前途便有了一丝希望。倘若能炼化古宝,获得进一步的能力,那胜率便会更高,这也是江枫心血来潮,向器灵黑鲸索要涂山储物袋的原因。 应时改变,寻机变化,江枫相信这才是生存之道,世间并无完美无缺的计划表,只有随时改换思路的应对策略。拿出涂山的储物袋,手中灵力绽放,开始奋力抹去涂山的气息,作为一名金丹修士,虽然现在已经仅剩残魂,但灵魂印记却仍然牢靠,好在并不是生前那般,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破除。 不过时间不等人,江枫干脆掏出几枚破禁符,向储物袋拍去,虽然可能会损伤内里易损的物品,但如果有法宝,显然不在其列。 很快,那储物袋上的印记便渐渐变淡,江枫的神识,从丝丝缕缕渗入到尽收眼底,很快便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尽数掏出。 与自己储物袋中的杂乱,种类繁多甚至涵盖修士尸体的情况不同,涂山的储物袋中,物品的种类并不多。 符箓除却低阶的二阶和少数三阶符箓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枚,看不懂上面繁复的花纹,应是非制式符箓,不知道有何功用,但应该不适用于争斗,否则涂山在斗法时,便早就会用掉。 丹药数十枚,种类无法辨识,辨其丹纹的繁复程度,或是金丹层次修士专用,无论对于祭炼古宝,抑或是解决困境,帮助都不大。 法器十几件,“玲珑宝光”鉴视下,宝光从蓝中带紫,到紫气浸染,不一而足,紫中带橙者,只有两件,一件为造型粗犷,遍布裂纹的玉如意,另一件,则为一枚沉重,略有破损的大刀。 一张放在玉盒之中的卷轴,正是落英门的册封文书,不过落英门早已经过了宗门保护期,价值大打折扣。 算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吧! 江枫与古宝心意相通,后者便悬浮在众多的法器之上,只是两息时间,那玉如意和大刀便不见了踪迹,而那古宝,也传递出一股异样的气息,似乎到了某种界限的边缘。 还差一点么? 他正思量着是否要牺牲一件魂器,却见那古宝扑向了角落里一枚平淡无奇的金色石块,那点点似有斑驳的金星,化为涓涓细流,注入到古宝之中,而那通体金黄的石块,也因此变得苍白,但却并未晶莹剔透,反而更像一枚平淡无奇的石头。 确实普通,“玲珑宝光”下,这枚石头和之前一样,都只有淡淡的绿光,这也是方才江枫未关注这石头的主要原因。 江枫来不及多想,他已经感受到古宝的铮鸣,赶紧静下心来,凝聚万千念头,祭炼古宝的时机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全知视野 古宝永恒之塔若即若离的悬浮在江枫身侧,似在沉寂,似在睥睨,但更多的是在准备,江枫能体会到那种微妙的,欲拒还迎的复杂情绪。祭炼古宝,可以进一步掌握古宝的能力,而与主人的契合更深,古宝之灵也会进一步复苏,作为有生命,有灵智的存在,古宝也一样期待着这一天。 与祭炼法器的方法截然不同,祭炼永恒之塔,有着特殊的手段,这些方法,还是出身齐国的晏殊佳提供的。 沉浸身心,冥冥之中,念诵古老而悠长的口诀,与古宝之上,自己曾经铭刻的灵魂印记紧密相通,江枫将整个识海尽情放开,让古宝能融入其间,种种意识,种种思绪,化作丝丝缕缕的牵引之线,融入,穿插进入古宝之内,勾取点点滴滴的,无形却又真切的存在,随着灵力源源不绝的注入,那些似乎是来自亘古,又像是来自洪荒的记忆,如繁星坠落天际般,陨落至江枫的识海之原。 没有轰鸣之音,没有火光乍现,只有水滴溅落的细小涟漪,江枫的修为层次还太差,差到那些脆弱的丝线如此纤细,倘若这里真的有风的话,或许些许拂面之力,就会将其轻易扯断,纵使这样,那些被勾连而出的记忆和珍藏,也让江枫震撼不已。 那残存的支零破碎的画面,似乎为某个大能修士所经历,或许是这古宝的前任主人元楚尊者,或者是更早的主人,从这些凌乱的虚幻印象之中,江枫窥到了那无面人的些许足迹,经历和情绪。 那只能窥视其背影的强者,其足迹遍布山川溪流,雪地险隘,火原幽潭,绝大多数存在江枫从未涉足,其险绝壮丽,甚至很明显并非天元北陆;其过往经历,则是数次与人斗法的惊鸿一瞥,有人族修士,更有妖族,甚至无法辨识的异族,有弱小之辈,也有一方强者,散乱但却幕幕都动人心魄,江枫甚至感到自己体内的历练之海,正在因而不断充盈,变得波涛渐涌,好在有古宝在侧安抚镇压,并未影响江枫的心境;其蕴含的情绪,更是驳杂无序,以至于透过江枫的识海屏障,让江枫战栗,混乱,欢喜,烦忧,直到后来,江枫不得不得趁自己还在清醒之中,主动切断那些细小的丝线,避免受到不利的影响。 心中了然,这些引动的莫名力量,并非当前的自己能够承受,深吸一口气,意识回归主体,江枫便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古宝永恒之塔的祭炼,因那丝丝缕缕的牵引,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黑色的小盾,此时已经修复了所有的伤痕,正泛着银月般的辉光,一闪一闪,在这黑暗浸染的荒原之上,甚是明润扎眼。 第一种技能,江枫简单尝试之后,将其命名为“黑石之体”,盖因这技能主要涉及的物事,便是神秘的黑石,在第一次将灵魂印记打在古宝之上时,江枫便已经知道了这神秘的存在,只是这东西实用程度十分有限,甚至抵不上一件低阶的法器。 如今,在进一步祭炼古宝之后,他可以同时掌控更多的黑石,并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的变幻形状。黑石尽数埋藏在遗迹深处,但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以随意的调动任一块感知到的,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黑石,只是同时能够操控的黑石数量,仍然不多,合计不超过五尺见方。 黑石具有超强的防御能力,能吸纳半数攻击,在此遗迹之中,许是最佳的盾牌,但吸纳的同时,余下则会对古宝之灵有所损伤,进而影响古宝的所有者,江枫和晏殊佳。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一味的防御并非取胜之道,江枫对此也颇有些失望,毕竟眼下的危机在于迎战,而非坚守待援。况且,自己能够带出遗迹的黑石,数量可能更少,或许最终只够凝练一面普通半人大小的盾牌,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这盾牌可以根据臆想,随时凝聚在周身各处,除了耗费灵力颇多之外,并无其他缺点。 第二种技能也与这遗迹有关,并非战斗技能,借助古宝永恒之塔,他可以随时窥视这遗迹中的每一个角落,故此,江枫将其命名为“全知视野”,据此猜想,元楚尊者当年,能够借此窥视进入遗迹的每一位修士,只是最终算计不成,陨落此间。与第一种技能不同,这能力仅在此处可用,且只需耗费极少的灵力。 有了“ 全知视野”,江枫立即游动心神,将整个遗迹遍历了一番,这才发现这处已经缩水的遗迹,悬浮在一处虚无空濛的空间之中,大概有四百里长宽,除却自己现在的这处三阶灵地之外,还有两处极小的一阶灵地,除此之外,他发现曾经被楚安澜埋没的雪女祭台,隐没在一处废墟之下,这或许是除了灵地之外,此间剩余的唯一有价值所在。 在遗迹的中部,便是进入此间经由的古井。 意识穿透古井一直向下,江枫很快便发现了晏殊佳和器灵黑鲸,正在与三人勉力激斗。凝聚心神,视野越拉越近,江枫甚至看到了晏殊佳额头的细微汗珠。 此时,晏殊佳几乎已经脱力,而对面三人,除却铁三泉脸色苍白之外,状态都十分良好,场中只有他们三人,看起来,守卫古井的那位修士,已经被晏殊佳和器灵黑鲸除掉。 嗯? 虽然能凝聚黑石,但只有防御作用,此时帮不上大忙,江枫窥视了片刻,却有一个特别的发现。对面三人虽然频繁施法,但却似乎要生擒晏殊佳,而并非要置之于死地。 难不成,他们三人之中,没有人能激活传送阵,离开此间?有了这个发现的江枫陡然兴起与对方谈判的想法,随即便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对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击杀晏殊佳,活捉自己,矛盾根本不可调和,如今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因为缺少离开的手段而已。 不过,这种投鼠忌器的念头,却给了晏殊佳游斗的空间,她手中的飞剑片刻不歇,在周围游走的同时,专攻似乎灵力不济的铁三泉,而器灵黑鲸虽然身形受限,但巨大的蛮力,让孙宝泰等人,也不得不分心躲闪,一时间,还无法轻易取胜,不过,场中的趋势很明显,晏殊佳步履渐显轻浮,而对手三人,孙宝泰和另外一名持棍修士,躲闪间隙轮流上前迎战,灵力虽然未有恢复,但时而会得到些许补充,如此耗下去,晏殊佳必败。 咔! 孙宝泰的青光长剑,再次迎上了晏殊佳的一柄从刁钻角度袭来的飞剑,同时身形遽动,移步数尺,避开了所有潜在的危险,斗法已经持续了近两炷香的时间,他已经初步掌握了对方的路数,并将其仓促恢复的灵气,尽数耗尽,借着与天理门金丹修士马士凯的轮流配合,两人的灵力只是略有下降,优势进一步扩大。 不过,这样的前提是牺牲了道友铁三泉,最后轮到驾驭飞剑仓促赶来的他,灵力本身就已空虚,且被对方看破,第一时间就被对手作为重点突破对象来应对,故此,孙宝泰和马士凯,便因势利导,并不过多分心救助,打算借铁三泉为饵,便可令晏殊佳力竭,进而将其生擒。 手中灵力绽放,借着转身的机会,孙宝泰给马士凯一个“你懂”的眼神,对方则几步上前,拦住了冲涌而来的飞剑,那飞剑的速度已经渐渐趋缓,正是晏殊佳颓势渐显的征兆,借着灵力的泼洒,孙宝泰挥剑,将点点绿光抛飞,化作漫天飞雨,散布在周身各处,这些蕴含木系能量的绿光,最终会被激发,变为牢笼。 曾经因此失手,被困在坚韧牢笼之中的江枫,立即便有了觉悟,但他却没有办法通知晏殊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器灵黑鲸游弋过来,体表黑气涌动,与那点点绿光纠缠在一处,发出互相溶蚀的声响,两者固然形态不同,但却同样均蕴含着腐蚀的能量。 嗯? 晏殊佳似乎体味到那点点绿光的诡异之处,飞剑沾染绿芒导致的些许溶蚀,与其心意相通,很快便被她窥破,她身形迅速跳脱,向后挪移数步,手中飞剑再次汇聚,直奔铁三泉,争斗一旦持久,她勉力用丹药恢复的灵力,已经空虚见底,此时,更需要抓住一切机会,力争击杀一人,同时给江枫争取更多的时间。此时,她隐隐感受到身体的些许不同,似乎与这空间,有了莫名的联系,而在冥冥之中,似乎感知到有人在窥视此间。 难不成是江枫?知道这遗迹之中应无其他生灵的晏殊佳,由此判断,江枫或许已经成功祭炼了古宝。 看起来,是时候撤退了,只是如果能留下一人的话,或许结果能更好,倘若对手完全恢复灵力,即便拥有古宝,两人也不是这三人的对手。不过她也知道这 是极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瞥见了对手的一丝破绽,便悄然放弃想要离开的念头,身侧飞剑半数合为一处,直奔那露出破绽的一人斩去,那正是自己一直盯着的灵力空虚之人,不论如何,能够减少一名地级对手,对于后续的逃脱,也是好事一件。 他们似乎略有嫌隙,并未分心来救。 晏殊佳思及此处,手中旋即多了一枚“云震龙威碟”,虽然对同阶修士伤害有限,但只需他们躲闪一二,便有更多的机会,斩杀那名灵力稀薄之人,将最后一缕灵力注入法器之中,晏殊佳不退反进,身侧仅存的飞剑,也尽数飞出,直奔余下二人而去,此时器灵黑鲸恰巧挡住了那名持剑妖修,她便令那投射而出的三把飞剑,尽数绕向事先锚定的对手。 去! “锻英”的灵光已经尽数消散,它早已耗尽了所有修复的灵能,此时,便只是一把更加锐利的飞剑而已,晏殊佳将这把飞剑混在所有飞剑之中,暗中纠缠了更多灵力,这或许是最后一击,她已经感受到灵力空虚带来的无力和晕眩感。 摆尾! 就在这个时候,器灵黑鲸同时发力,那原本被黑鲸遮挡,擎着青光长剑的孙宝泰,也不得不分心躲闪一二,身形遽然贴着冰冷的石壁飞起。 好机会! 晏殊佳心中无数念头涌动,手中飞剑更是如漫天花雨般,疾速射向铁三泉,她甚至在心灵相通间,感受到对手的无力,“锻英”已经刺入对手肌肤半寸,那把被他擎在手中的鱼叉样法器,顿时蓝光乍现,虽然同样已经到了身体极限,但铁三泉最终还是想办法触动了这法器的特殊技能,只在一息之间,数枚有如实质的蓝光鳞片,在那鱼叉各处横生,将那已经与其交错的飞剑卡在其间,丝毫不得寸进。 随着这股灵气的强行注入,铁三泉脸色再度苍白,神魂为之一颤,而对面的晏殊佳,也同样感受到对手的乏力,右手一个投掷,将刚刚充盈至满的“云震龙威碟”投射过去,顿时,一阵耀眼的光芒伴随撕扯的力量,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出人意料的是,另外两人根本没有躲闪,而是径直向自己冲了过来,晏殊佳脸色大变,看其身上陡然浮现的数道护盾,心道原本对手就在等这个时机,却见那持鱼叉法器之人,因为无人救助,顿时被“云震龙威碟”所伤,器灵黑鲸则趁此机会,一个急速冲撞,将他顶到一旁,血盆大口撕咬过去,顿时连同法器,都吞入腹中。 黑鲸离开,晏殊佳眼前一片通明,毫无遮挡,那两名修士手中却多了数道符箓,一左一右,将飞剑尽数已经放出,尚未收回的晏殊佳围拢,随着一阵各色光芒闪过,晏殊佳勉力从其中跳脱,身上已经伤了数处,有寒冰,有炽热,有电芒,更有无数令神魂震颤的力量,这种平素很少使用的乱神符,对于尚有灵力在体的修士,没有任何用处,但对于灵力完全枯竭的晏殊佳,可谓伤到了关键。 噗! 晏殊佳口吐一口鲜血,正待那器灵黑鲸回转,便可以借助其庞大身形的冲撞,换得一条生路,却见那器灵黑鲸身上光芒闪现,陡然消失在眼前。 走了?该死! 它竟然借吞噬地级修士获得的力量,遽然脱离了此间。看到此景的江枫,神识扫过整座遗迹,发现器灵黑鲸已经不见了踪迹,顿时大骂可耻,它竟然一早就锁定了铁三泉,而同时与其缠斗的晏殊佳,则给了它从中获利的机会。 无心去咒骂器灵黑鲸的背信,当初立下灵魂誓言帮助涂山,却忘记了对方同样有背叛联盟的可能,江枫只能着眼现下的战局,孙宝泰距离晏殊佳只有数十步远,他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枚封灵符,正小心的向晏殊佳走去。 “晏道友,只需你帮我捉到江枫,并离开此间,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孙宝泰生怕关键时刻,对手引丹自爆,倘若那样,自己恐怕要困于此间终老了。 不能这样,我必须尽快做点什么! 见晏殊佳脸色苍白,艰难的挪移后退,江枫也担心她拼死一搏,丢了性命,但落在对方手中,即便帮忙破阵,下场也会很惨,想到此间,江枫陡然将神识外放,聚集在这古井之下的片片黑石之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意已决 古井之下。 金城派地级修士孙宝泰正小心的上前,灵力尽数注入到贴身的“龙血不动甲”之中,这已是他眼下可以开启的最佳防御状态,只要不是命中关键要害,这件法宝级的传承法器,便可以助力伤势快速愈合,他并不畏惧晏殊佳突然发动攻击,事实上,对方体内灵力已经枯竭,坠落在地的数枚光华已失的飞剑便是明证,他所担忧的是,晏殊佳突然引爆金丹,那近距离的他,便会首当其冲受到致命的冲击。 “我……不会……帮你的。” 晏殊佳方从乱神符的冲击之中清醒过来,她早已侦知对方未灭杀自己的原因,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勉强吐出只言片语,但却已经不能动用哪怕一丝灵力,甚至收回飞剑都做不到,即便上次在此间遇险,也从未如此狼狈。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一切都可以商量。” 孙宝泰微微一笑,再度前行了数步,与晏殊佳仅剩几步之隔,手中的封灵符已经准备完毕,眼角的余光瞥见马士凯,见其也同样向前围拢而来,只是身上凝出数道各色光晕,做好了鱼死网破的万全准备。 就在这时,孙宝泰陡然感到脚底一阵猛烈颤动,待到分心查看,数枚造型奇异的片状黑石,彷如流动的黑甲虫群一般,迅速的向晏殊佳蔓延而去,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孙宝泰还是第一时间向前跃动,手中的封灵符迅速切换成青光长剑,一剑斩向那莫名出现的细碎黑石。 咔! 一枚黑石与长剑磕碰在一处,激发出清脆的鸣音,响彻在这古井之中,但却未能真正触及晏殊佳,黑石构成的诡异屏障也只是略有分散,随即便裹挟着晏殊佳,向不知深浅的地下沉陷而去。 “什么鬼东西?” 一直保持谨慎的马士凯身形遽动,手中长棍陡然变粗,一头杵在地上,释放出无形但却极具威力的冲击之力,那本来坚固的地面,片片碎裂崩解,尘土飞扬,但那黑石和晏殊佳,均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百里之外,江枫连续口吐大团鲜血,神魂震颤哀鸣,孙宝泰和马士凯的接踵攻击,虽然尽数落在黑石之上,半数被其消耗,但却对古宝之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作为主人的江枫,也同样会分摊一部分,不过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仍然要分心操控黑石,在地表之下数丈的深度游走,直到远离了古井四五里,才快速的将晏殊佳重新推到地表之上。 晏殊佳的情况相比方才更是糟糕,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能感受到,她的五脏六腑已然遭受重创,即便是行走也很艰难,马士凯仓促之间发动的一击,似乎完全没有考虑留她一命,即便冲击力被黑石削减了一半,也仍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何况,晏殊佳同样是古宝的主人,只是距离古宝尚远,分摊的伤害很少而已,否则,她此刻的状况只会更糟。 她勉力颤抖着磕了数枚丹药,这才支撑起孱弱的身体,见那地上片片黑石,迅速组成了一副图样,便在心中读了出来: “我会借助黑石带你在地下潜行,只是速度会很慢。” 果然是成功了么,看见这个字样,晏殊佳毫不怀疑江枫已经祭炼古宝成功,只是这黑石,似乎除了屏障保护和钻地的作用,并无长处,如今丢了所有飞剑,灵力更是空虚,也不知道能否跑得掉。 “好……” 晏殊佳声音嘶哑,勉强的吐出了一字,她自忖短时间内身体无法恢复,倘若在灵气充盈的所在,或许两三天便可复原过半,如今在这灵力稀薄的荒原之上,恐怕要半个月方能恢复正常,问题在于,马士凯和那名妖修,不会给自己这么多时间。正如此想着,突然感受到那两股气息,已经从古井之中接踵飞掠而出。 “不……”还未等她说出“好”字,那组成字迹的黑石,已经再次游动,覆满了她的周身,随着地表如泥淖般涌动,她的身体,再次沉入地表之下。 还好,不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是一样的黑,晏殊佳在心中自我安慰的说道,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不久之后,孙宝泰和马士凯便出现在这片荒原之上,孙宝泰扔出一道光幕符,照亮了附近数十丈的地面,后者蹲下身来,仔细探查着地表的变化。 “她来过这,之后便再次潜入地下了。” “会是谁从中作梗呢?那个江枫,应该没有这样的手段,否则,他为什么不早用?”孙宝泰几步靠近,此番并未与马士凯保持安全距离,四人进入此间,此时仅残存二人,不能说成为朋友,但 彼此之间的信任度,在无形之中提升了很多,方才两人也倾力配合,借助铁三泉的吸引,成功重挫晏殊佳,只是因为谨慎的缘故,对方最终被诡异的黑石所救,但想必已经重伤不治,只要追赶,早晚会落在两人手中。 “或许是他在操控某种禁制,这处诡异的荒原,应该是个荒废的小世界,他们能进入此间,说明早就来过这里。” “都来过这里?”孙宝泰陡然想到了什么,“我想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这里应是元楚尊者的遗迹,我听闻晏殊佳曾经作为齐国的代表,探索过此间,而江枫也同样去过,进入的凭证,很有可能是我金城派的掌门苏黎清提供的。” 说到苏黎清,孙宝泰心神不禁浮动了片刻,随即想到,自己进入此间已经很久,也不知道冷听涛和左子蝉的计划,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 金城派,天佑城。 掌门苏黎清安坐在掌门内府的会客厅中,静静的品着新近上市的紫熏灵茶。屋内香气氤氲,他的心情不好不坏,至少在场被突然召集的众人,看不分明。 苏黎清的左手边,依次坐着他的大女儿苏琼,二女儿苏曼,以及五女儿苏芝,三人均是玄级修士,算是他六名女儿之中,大道最为顺利通畅的三人,其中二女儿苏曼,更是已经达到了玄级六重。 在他的右手边,则是六位门中的长老,分管不同的事务,他们多半并非出自几大城主家族,而是与刘家,以及若干中型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姻亲联系。在他的身后,老仆权水声正小心的侍候着,场中无人说话,苏黎清之前召集众人,便只说了一个字: “等!” 果然,众人并未等待太久,在每个人眼前的茶壶续上第二次的时候,众人便同时感受到掌门内府之外,数道强者的气息,逐渐抵近,有的熟悉,有的陌生,苏黎清眼眸中闪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精芒,但他很好的将其收敛,略有停顿悬在空中的手,也顺势放下,在桌角轻弹了数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略微抬头,看向了数名来者。 为首者,为面相略显苍老的双龙城的城主左子蝉,他的身后,是乐林城的城主冷听涛,两人意气风发,一前一后,进入厅堂,见熟识的众人都安坐在此,不禁脸色微变,左子蝉没有做声,只是向身后看了一眼,便有三名修士鱼贯而入,这三人,苏黎清都认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长宁商会的会长,地级修士窦锦帆; 福楼商会的二掌柜,金丹修士梁普笙; 运达商会的首席长老,金丹修士王龙隐。 三家商会,均在金城派有不少产业,与掌门苏黎清也至少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作为一宗掌门,苏黎清与他们并无过多私谊。 “苏掌门!”后续进来的三人,明显对于厅堂之中的阵仗没有心理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一同上前躬身行礼。 “有礼了,远来是客,都坐吧。”苏黎清脸上无喜无悲,眼角瞥了左子蝉和冷听涛一眼,“子蝉和听涛也坐吧,大家等你们好久了。” 来者这才发现,在苏黎清的对面,不知何时布置了数面雕花云锦屏风,六把同其他布置毫无二致的朱漆座椅,一字排开,似乎早已备好,只是他们只有五人,还多出了一把。 先看看苏黎清说些什么。 左子蝉心中虽然惊讶此处的布置,面色却丝毫未变,他也没有理会冷听涛看向他的微冷目光,以及脑海中对方问询的传音,古井无波,佯作无事的坦然坐下,他相信即便苏黎清有阴谋,也抵不过自己一方的实力,五名同阶修士,纵使苏黎清已到了地级中段,也贸然不是对手。至于其他宗内的玄级长老,以及苏黎清的三位女儿,虽然人数不少,但对改变既定的计划,未必能有什么作用。 “今日召集各位,是有个消息要宣布。” 苏黎清环顾一周,“实则是两件事,但密不可分。其一,金城派的今日,有劳各位倾力相助,但因为我个人之因,未能给诸位大道提供强有力的支持,最近几番思量,多有惭愧。故此,我决定,辞去金城派掌门之位。” 什么? 在场诸人面色突变,一旁的各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看向最为资深的执法长老,“掌门,万万不可,怎可如此贸然行事,金城派能在七盟之中地位超然,均是您审时度势的缘故,功不可没。” “不,”苏黎清止住对方的话头,示意嘈杂的 众人噤声,“听我讲,我之所以辞任掌门之位,是因为我认为现在金城派的制度,不利于宗门的长期发展,我个人的心力,因为心向大道的缘故,无法在庶务上花费太多精力。故此,我建议将宗门一分为三,变宗为盟,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嗯? 原本默然不语的左子蝉和冷听涛,听闻此处,心中陡然一惊,左右看看,众人皆摇摇头,很显然,消息泄露了,这个原本在几人之中商议的秘密,竟然被掌门苏黎清提前侦知,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他主动提出此案,竟然化解了性命之忧,话说,他真的这么容易就放弃苏家传承许久的宗门大位么? “你们知道,苏家没有男丁。” 苏黎清略有些遗憾的看向左手边的三位女儿,“故此,我之前定下了宗门继承人的规矩,就是在我百年或者大道可期时,将掌门之位传承给我的外孙,现在想来,这个方案忽略了诸位的感受,所谓活在当下,掌门之位,本应有德者居之,但大德者,世间罕有,而将宗门一分为三,成为联盟,大德之需,便可化解为小德之才,治理起来,或许会更得心应手,如烹小鲜,对于诸位来讲,也更有施展的空间。” “掌门,请您万万深思。” 两名长老接踵起身劝道,“变宗为盟,金城派自此会实力大为衰退,在七盟之中,恐怕很难有立足之地。”他们面色着实带着不少悲戚,要知道,这相当于将他们手中的权益剥夺,不论事后如何抉择,他们只能依从于一个更小的宗门,以治理之才,而没有城主之位实权的他们,能够分润到手中的利益,大大减少了。 “我意已决!” 苏黎清霍然站起身来,再次环顾四周,地级中段的强者气息展露无疑,“不过,对于联盟,我有个条件。考虑金城派传承至今的道统,以及为了能保持一致对外的策略,其他两宗宗主所在的家族,必须与苏家结亲,作为对等的条件,我将宗门传承给外孙的约定,依然有效。” 言毕,他同在场的众人一样,看向左子蝉和冷听涛,在他提及将金城派一分为三时,所有的长老,便早已经锁定了人选。只是,同为地级的刘奎一和孙宝泰怎么办,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 ………… “秘密瞒不住了。” 元楚遗迹的荒原中,在狭小的三阶灵地之上恢复灵力的江枫,听到孙宝泰和那天理门金丹修士的只言片语,旋即便有了明悟,自己既然能在这荒废遗迹之中操控黑石,定然会遭到对方的怀疑,而联系到自己和晏殊佳的共同特征,联想到这里便是元楚尊者的遗迹,这并不难。 毕竟是金丹和地级层级的强者,宗内的隐秘事务,随着时间推移,多半会有所耳闻。从两人的对话中,他也侦知另一名天理门金丹,名曰“马士凯”,这名以一柄长棍作为主战法器的修士,从方才挥舞长棍,靠震波伤及晏殊佳的情况来看,其力道十分强悍,待到对敌时,倒要小心为上。 说到对敌,江枫现下并无半点胜算。他一边分心操控黑石,运转已经陷入昏迷的晏殊佳,另一边,则不断借助灵地之中释放的灵气,恢复实力,不过眼下,仅凭自己一介玄级,似乎力有未逮,很难破局。 快速排查自己的储物袋,以及从涂山之处得来的各类法器,并未找到可以仓促之间极大提升实力的物事。 看来唯有这样了,江枫想到了一种办法,虽然十分危险,但却有一线希望。细思片刻,再度将昏迷的晏殊佳拉到地下躲藏,孙宝泰和马士凯配合密切,尾随气息紧追不舍,根本没有停歇下来令晏殊佳恢复的可能。 也就是说,纵使回到这处灵地,江枫也很可能马上就会遭遇两名高阶修士的攻击,虽然他们灵力可能空虚,但仅凭一身玄级修为,两名尚在灵级的徒弟,攻击微弱仅能破坏低阶护罩的影子,以及尚需尸体方能一战的器灵小洛,是绝难取胜的。至于黑蛇之灵,除非它能附在对手身上,否则毫无战力。 我意已决! 借助“全知视野”,瞥见荒原之上那两个渐渐抵近的身影,感受到浓重的,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江枫放弃了最后一丝残念和坚守。 活在当下,世间哪得周全法! 方才祭炼古宝永恒之塔,历练之海被勾连而出的荒古记忆所充盈,给了江枫些许启迪,不过,只有历练的话,似乎还是不够。他随即安稳心神,将意识沉浸到脑海之中,集中到那雷右旗留给自己的那团记忆之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初做尝试 神识探入雷右旗留给自己的那团记忆,江枫很快便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有不甘,有无畏,有寄望,也有遗憾,驳杂的意念冲涌而来,短时间内,竟令江枫颇有些失神,好在有之前祭炼古宝,窥视强者足迹的经验,这些残留的意念,并未对江枫造成多大影响,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作为这团记忆的主人,雷右旗本身也并没有对其附加任何恶意。 细细品味片刻,江枫眼眶略有湿润,这是自从登临掌门之位以来,很久都没有过的经历。这团神秘的存在,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是某种馈赠。 第一重信息,便是有关雷右旗的丹论,以及雷右旗之前曾经借丹灵笼商会白先生,试图晋升地级时,勘破了另外一条丹论,这两条丹论蕴含着两人的大道之选,眼下对于江枫虽然无用,但倘若真的有一丝机缘,能够尝试突破地级,触碰伪天级的界限的话,这两条丹论无疑会成为晋升的基石。 第二重信息,也与金丹有关,乃是雷右旗借丹时的心得,虽然当时冲关失败,但他却勘破了此种途径的种种秘辛。 首先,金丹有九品,借丹虽然意味着快捷,且不受自身悟性、法相和根骨所限,但凝练金丹的品阶,既不会高于自身可能凝结的金丹品阶,也不会超过借取的金丹品阶,而是两者的下限,甚至会更低,这无疑会阻碍后续修为的提升; 其次,金丹中蕴含着修士生前种种刻骨铭心的记忆碎片,在成丹过程中,以及后续的修炼中,都会时时扰乱修士的心境,倘若心力不坚者,在冲击更高境界时,容易铸成心魔; 最后,对于妖族来讲,借丹晋阶地级之后,虽然会直接领悟新技能,但会受到这枚金丹原持有者的影响,此点,优劣参半。 这两重信息,便是江枫现下最需要的,正因为历练之海已经充盈,江枫便兴起了在这块小型三阶灵地之上,直接冲关,晋升地级的打算,唯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现有的各种助力下,与两名高阶修士斗法并有机会取胜。 而现下并非玄级圆满,仅为玄级八重的江枫,自忖连续冲关晋升地级的希望,十分渺茫,并且,他手头并没有晋升所需的必备丹药。故此,借丹成了眼下唯一的选择,好在范西海的金丹,恰巧在他的手中。如今,雷右旗提供的过往经验,正好可以辅助此事,提升借丹的成功率。 此种恩情,当永世不忘。 至于留下的第三重信息,涉及雷家的后人,原本,江枫以为雷右旗一介散修,即便有家族成员,或许仅仅为远房亲属,不料,雷右旗提及,在力宗西南的龙祥城,他有一个尚在幼年的女儿,希望得到江枫的照顾。 即便没有前两者的馈赠,自己也一样会力所能及的帮忙,这一点,江枫觉得同为“乌衣”小队的成员,雷右旗倒是多虑了,只要自己能离开此间,回到罗川稳定局势后,他便打算前往此地,细细寻访,争取将其母女接到浅山宗,最不济,倘若她们不愿意离开,也资助他们一二。 轻叹一口气,暗忖这份情谊的珍贵,实属难得。想到此间,未免再度后悔,将雷右旗拉入自身陷入的险恶漩涡之中,然而物是人非,并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珍惜眼前的拥有,并尽量补偿他的后人,好在有“分相术”在,即便对方不是修士,也一样可以引其进入大道之门,过上超越凡俗的生活,也算是一种补偿。 没有时间过多慨叹,江枫转而分心,借助“全知视野”,再度操控黑石,躲开了孙宝泰和马士凯的追踪,身处三阶灵地,加上“金玉耳环”提供的“八卦小灵阵”的加持,他现下体内的灵力已经渐渐充盈,从储物袋之中取出范西海的金丹,仔细端详,按照雷右旗给予自己的经验,体会这金丹之中蕴含的种种道意,旋即发现这金丹的品阶,确实低了点。 三品金丹! 一到四品称为下品,五到七品称为中品,八到九品称为上品,这三品金丹,算得上是下品中的一般的存在了。倘若用其作为基础,凝练自身金丹,或许很可能会是二品金丹,甚至一品的最差丹。 此外,丹师出身的范西海,在探索宋维多的墓穴过程中,也未曾展露过什么强力的技能,许是其本身领悟的技能,多半与炼丹有关。 倘若是这样的话,即便能够成丹,说不定对于解决现在的困境,也无多大益处。想到这里,江枫倒有些犹豫了。 对了,还有一个选择,江枫想起了晏殊佳击杀的那名守卫古井的地级修士,也就是金城派的 地级修士刘奎一,“全知视野”下,他并未发现刘奎一的尸体,许是被晏殊佳收起,之前见过“银灵匕首”中器灵小洛能力的她,或许会联想到,可以让小洛附体操控刘奎一,作为一旁佐助的战力。 想的倒是周全,江枫下意识的加大了操控黑石的力度,“金玉耳环”提供的八卦小灵阵溃散之后,连续施展,直到几乎耗尽了内藏,江枫终于将晏殊佳“运到”灵地附近,此时,已然过了四个时辰。 江枫感到身心俱疲,而孙宝泰和马士凯,也正在十五里之外休息,晏殊佳的位置快速移动,他们紧随其后,也耗费了不少灵力,此时,晏殊佳的位置不再变化,他们便停下来恢复体内灵力,想必是想以最佳的状态,一击建功。 不能让他们静下心来恢复,江枫存着这样的念头,偶尔间或操控些许黑石,从两人附近飞过,扰乱他们的心神,不过,几次三番之后,两人似乎勘破了江枫的意图,分开半里之远,倘若江枫真的要两边操控的话,同样会耗费不少灵力。 在这块方圆仅剩百步的灵地之上,晏殊佳借助“暖魂木灵金栎”,很快便醒转过来,不过,她体内的重伤,并不能靠此法器修复,江枫储物袋中已经没有“抱朴生血丹”剩余,将涂山储物袋中的丹药交予晏殊佳识别,也同样没有发现治愈内伤的丹药,仅有数枚略有缓解效用,其余大多为短暂增强实力之用。 “看起来,他们来了之后,我只能在一旁掠阵,倒是要靠你和小洛了。”晏殊佳脸色苍白,勉力将刘奎一的尸体从储物袋中移出,“地级修士,应该能略微抵挡一二,倘若我能恢复,倒是可以想办法通过古宝,操控黑石,潜行到古井之下,激活传送阵,暗中离开。” “这是最后的办法,他们应该不会放任我们离去。而且,单向传送阵无法关闭,即便我们能离开,他们也一样会尾随而至。那金城派的孙宝泰,长剑激发的诡异绿光,一旦沾染,便可以借此锁定你我,之前我曾经与其在金城派和魏国边境争斗,许是那时便被其留下了印记。” “除此之外,你有什么办法?”晏殊佳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她见江枫并未因此慌乱,心中以为江枫有了主意。 “我要立即冲关地级,方可一战。” 江枫将那刘奎一的尸体摄起,手中灵力凝做丝线,将那刘奎一的金丹摄在手中,与范西海的金丹放在一处,相比之下,刘奎一的金丹明显大了很多,丹纹也细密精致,稍加体味,江枫发现这枚金丹,应属五品,属于中等品质。 “这很危险。” 见到江枫手中拿捏着两枚金丹,晏殊佳旋即明白了江枫心中所想,“你修为不到玄级圆满,虽然借丹晋级有一定概率成功,但仓促之间妄自尝试,也极可能失败。” “这是我们唯一的胜算,当然,你说的方案,也可以作为备选,但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拖延,否则纵使我们想办法逃离,也无法避免与之一战。” 呼—— 晏殊佳盯着江枫看了片刻,直到身体略有不适,才长出了一口气,目光中略有黯然,“那我尽快恢复,只是我的飞剑,尽数被他们收走,没有堪用的法器。” 江枫将涂山的法器,尽数摊在晏殊佳身前,“先不要急于祭炼,尽快恢复灵力,我们才有胜算,一旦他们来袭,借助古宝之力隐入这灵地之下,我们也能支撑片刻。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恢复灵力的速度也会加快,对于我们来讲,会越来越被动。他们之所以停留在那里,是不知道这里有一处这么小的灵地,这一点,必须要感谢这里无处不在的乱流。” “好!” 说话的间隙,晏殊佳体内的灵力有少许恢复,精神也好了很多,这块罕有的灵地,在这荒蛮而又灵气匮乏的小世界之中,的确是一方绿洲,不过,熟悉阵法的她,同时也感受到了周围小灵阵的加持,她原本以为是江枫所为,毕竟布置简单的聚灵阵,对于高阶修士来讲,属于必备的功课之一,江枫作为一宗掌门,或许也掌握这样的技艺,但她很快就发现,周围没有任何阵眼和布置的痕迹。 这家伙还有秘密,就像他可以隐含在身体之中的两名徒弟一样。她旋即发现江枫还戴着一枚女式耳环,心头不免颤动了数下,原本冰冷的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陡然有点晕眩。 不但有很多秘密,爱好也很独特,虽然这种稀罕事,在齐国修士中也是有的,她平素也有发现,都躲得远远的。话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原本打算就在江枫附 近打坐的她,暗暗向外挪动了数步。 江枫完全没有发现晏殊佳的异样情绪,他的精力,九成都在这两枚金丹之上,余下则通过“全知视野”,观察孙宝泰和刘奎一的动向,他们二人,不断的吞食着各种丹药,身上的气息,也渐有上升,但看起来,在这灵气寡淡,稍有激烈动作便会灵力外泄的地域,他们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再犹豫,江枫直接选择了刘奎一的金丹,虽然刘奎一的手段他不清楚,但相信出身金城派的他,在各项能力上,应该会胜散修范西海一筹。 心神放开,江枫收敛起最后一丝外放神念,也包含那投射到远处的意识,彻底的将自身与识海相融,双手灵力绽放,化作丹青色的灵力之焰,将那刘奎一的金丹融入其中,缓缓的炼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数刘奎一生前的意念,冲涌进了江枫的识海。 原本这识海,刚刚被古宝蕴含的大能意念冲击,本就千疮百孔,那刘奎一的意念,便犹入无人之境,倏忽间便与江枫的记忆混杂,只在那一瞬间,江枫便感到了无尽的痛苦,他的面容陡然扭曲,自身神识仿佛要与这躯壳脱离,躲入云端一般。 嘶—— 江枫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同时体内灵力涌动,镇压着外放气息的强烈波动,此刻,他已经无暇关注对手的一举一动,但如果自己这边被对方侦知出了变故,对方或许会中途停止恢复灵力,快速冲到此间,到时候,虚弱的两人,绝难是他们的对手。 随着金丹的表层点点剥落,刘奎一金丹中内敛的情绪和记忆,迅速的占据了江枫的识海,一幅幅残缺,但情绪真切的画面,在江枫识海之中浮现,抵近,那里有他的童年,有他的晋升,有他的境界受困,有他的愤懑孤寂,也有他的欢喜和悲愁,不难判断,刘奎一平素应该是个内敛情绪之人,他把无数的喜怒哀乐,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而从他的丹论,借助情绪的堆积引动力量来看,也一样基于此道。 但这意味着,江枫想要将这五品金丹利用,必须要快速化解这一切,刘奎一生前应该有二百余年寿元,这么多的人生经历,仓促之间,想要融合进自己的识海,十分困难,江枫很快便感知到自己的识海难堪重负,无数纷杂的念头,不断被溶蚀,消解,但却难以彻底化去,它们快速纠缠在一处,成为一处处难以排解的黯然心结。 魔念从生,不断孕育,壮大! 我是谁? 一个荒谬的问题,响彻在江枫的识海各处,更多的无色画面,组成无法解读,甚至令人躁动的图样,在四处闪动,即便耗费了大量的灵力,仍然无法排解,暴躁而负面的情绪滋生,且没有任何出口宣泄,很快,原本与之无关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时,古宝永恒之塔突然飘飞出来,放出无形但却有痕的波纹,裹挟着抚平一切的威能,将那躁动的情绪,连同无法消解的心结,尽数拍散,化作点点尘埃,消失在识海深处! 轰! 炸裂般的疼痛却无法避免,江枫觉得自己的识海,瞬间被这无形的冲击力量撑大了数倍,原本充盈饱满的所在,竟然变得如此空虚坦荡,彷若堰塞许久的大湖,被突然打通直达大海的通路一般,瞬间涌动荡平,再无半点深度,再无半点危悬。 借丹晋级失败! 历练之海根本就没有得到利用,江枫便早一步被刘奎一金丹中蕴含的繁杂残念所困,衍生心魔,直至无法摆脱既有窠臼。待到意识尽数回归本体,见一旁悬浮的古宝永恒之塔,无形之中竟多了点点斑痕,想必方才救助自己的行为,也让其消耗甚大。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感受到了古宝不满的情绪,虽然它不会张口说话,但仓促之间,亲身体味到刘奎一金丹中蕴含的百般情绪,千道残念的江枫,已然有了经验。 再看晏殊佳,他发现伊紧锁的双眉之中,蕴含微弱的怒意,不得不说,方才的江枫,还察觉不到这微妙的情绪。 她似乎正在和谁置气的模样,难不成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还是说,心中另有所想?从一个男修金丹中窥破的经验,似乎并不能诠释这种现象中蕴含的本质。 分心动用“全知视野”,再次查探孙宝泰和马士凯的状态,他发现孙宝泰已经恢复完毕,而马士凯面色红润,似乎也接近了灵力巅峰。 没有时间了,江枫只能稳定心神片刻,看向了最后一枚金丹,虽然品阶只有二品,但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决战将至 没有时间了,江枫只能安抚心神片刻,看向了最后一枚金丹,虽然品阶只有二品,但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全知视野”下,地级修士孙宝泰和金丹修士马士凯已经恢复完毕,一前一后向这块小型灵地飞掠而来,虽然为了保持灵气充盈,两者的速度并不快,但两炷香的时间之后,两人便可轻松到达此间。 “他们来了。” 江枫目光坚定,看向那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借助影子的黑暗视野,他能感受到这里的无尽荒凉,决战将至,己方伙伴晏殊佳虽已没有性命之忧,但还不足以与两名同阶修士抗衡,而自己方才的晋阶尝试,甫一开始便失败了。 “我可以与他们周旋片刻,但应该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晏殊佳顺着江枫的视线,同样看向远方,原本脸上的复杂情绪,已然尽数消散,宁静和沉稳,再度重回她白皙中透着孱弱未消的脸庞,自从筑基以来,她便有机会,数次离开师长庇佑的齐国,也经历了多番修士斗法,行走在濒死边缘的经历,已有三次。 而这三次,每一次无不与眼前的江枫,这个浅山宗小掌门产生了交集。她心中思忖至此,不禁转头望向被魂火宫灯照亮的江枫,灵力乱流时而吹乱她的额头短发,带着些许微冷的气息,她古井无波的表情之下,万千感慨却挥之不去。 而江枫也一样看着她。 “师父,你看得痴了。”将最后一堆灵石原矿勉力塞入储物袋的江城子上前,在江枫的眼前挥了挥手。 呵—— 江枫老脸一红,没去接调皮徒弟的话茬,“殊佳,我会做最后一次尝试,倘若事有不济,你便用那保命符宝离开吧。”事已至此,江枫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成功,何况,时间有限,很可能被对方突然打断,但晏殊佳仍有机会逃生。 “我给你的,便是唯一一枚逃生符宝,其实,我之前骗了你。”晏殊佳坦然相告,感受到江枫略有亲昵的称呼,她脸颊微红,并未驳斥,而是将实情相告,“虽然有两枚,但我那枚,并非逃命之用,而是在灵力枯竭时,引爆金丹之用。” “这……” 江枫陡然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对方,或者延续话题,“也好,如果你相信我,我再做一次尝试。” “好。”晏殊佳垂首,只说了一个字,随后补了一句,“我们共进退便好。” 江枫不再多言,手中灵力微动,令两名还在一旁“学习观摩”的徒弟回归手臂之上,收了影子,藏入“枭纹铜钟魂蛊”之中,以便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敛藏外放识念,尽数集中到周身百丈内的黑石之上,随着地表的不断耸动,无数或大或小的黑石,如水中气泡般浮出地表,汇集在江枫周身。 这是他眼下能聚集黑石的最大数量。 心随意动,黑石将两人尽数包裹,快速沉入地表之下,这蕴含原矿的灵地甚是坚硬,但在黑石面前,仍然松软得如同淤泥一般,很快,两人便沉入两丈深的地表之下,黑石游离,将周围的砂石尽数推开,形成了数步见方的耳室。 在此之后,黑石继续下探,每下沉两丈,便重新挖出一处小型的空间,直到凑足一手之数,这才停歇,每一处耳室,都有通达到四周近十丈的微小通道,只有这样,此间才有足够的空气供两人呼吸,不至于在封闭的环境之中,窒息死去。 寸缕念头外放,借助“全知视野”窥视,孙宝泰和马士凯已经距离此间不足五里,江枫不再犹豫,将“金玉耳环”之中最后一次“八卦小灵阵”放出,进一步凝聚这里的灵气,准备开始借丹提升。 嗯? 感受到聚灵阵敛藏灵气的气息,晏殊佳不禁在黑暗之中看向江枫,她掏出一枚夜明珠,将这里略微照亮。 “太黑了,有些压抑。” 她自顾自的解释道,这微弱的光,也驱散她心中的些许不安,这也是她如此近距离的与一名异性修士独处,而且,还是个妖族。她很好奇,江枫到底用了什么本领,如此快速的布置了一处聚灵阵,不过,她第一时间,只是发现江枫将那女式的耳环摘下,放入储物袋中,旋即将一根黄玉手链戴在了手上。 那正是自己被对方借走,尚未归还的黄玉手链。 哼! 看起来,那耳环也是哪位女修的。晏殊佳脸上多了些许清冷,“你借了我的黄玉手链,还欠我一件饰品,如果我们能离开,可是要兑现的。” 夜明珠的光亮,早已让江枫发现了晏殊佳的异常,他也略微懂了对方的意思,心中未免有些波动,这才明白方才在地面之上,对方面色有异的原因。 原来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和萧明真一样,误会了自己,不 过与萧明真不同,晏殊佳没有隐藏念头的技能,将真相告诉她,恐怕只会害了她。 “我早已备好。” 江枫不想留下执念,冲关地级,并不一定会顺利,无论他接下来的借丹,还是晏殊佳尝试祭炼涂山的法器,带着这缕残念,都不合时宜。而且,万一身陨道消,岂不是空留许多遗憾?他甚至想说点什么从未说过的话,但想想还是不合时宜。 决战将至,他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提醒了自己一句。 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准备晏殊佳所说之物,便拿出了原本苏黎清为其备好的大婚礼仪饰品,其中那卷“团花雕纹腰带”尚未交给苏锦,便递给了晏殊佳,这金玉相间,闪闪发亮的物事,在凡俗界,算得品相不错的馈赠之物。 只是,似乎这东西有点过于贴身私密了,江枫瞥见了对方脸上泛起的一团红潮,旋即想到,倘若真相大白,自己是不是会被人称作“渣男”? 在此之前,他将余小曼的“松石项链”送给了萧明真,这次,又将本来应该交给苏锦的“定亲信物”赠给了晏殊佳,虽然前者是为了让技能“银羽箭”助力萧明真的安全,后者是为了免去两者心中的些许遗憾,毕竟接下来的大战,很可能会身陨道消,但前后并未用多少心思,也没花一枚灵石的江枫,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好在她们并不会见面。 “是你为我挑选的?” “现在不方便戴上,先收起来,祭炼法器要紧。”江枫没敢正面答复,打着哈哈,感受到手臂上两团温热和一团炙热,脸上不禁有点烧,好在此间不算明亮,脸皮厚点,倒也不打紧。 古宝永恒之塔传递出一丝波纹般的威严,将这种晦涩但又迷离的情绪驱散,江枫旋即重新感受到紧迫和不安,似乎古宝,也因自己大战前的拖沓生气了,之前,它便已经放出了不再相救的意念,如今的不满,看起来它还未放弃自己。 这就好,想来古宝之灵还是有些人情味的,总算是没放弃。 江枫便重新静下心来,如法炮制,再次以范西海的金丹为引,催动自己体内积存的力量,开始冲击地级境界,方才被刘奎一的残念所困,此番,江枫便小心了许多,灵力熔炼对方金丹的速度,慢上了许多,但此枚二品金丹,却是比之前的五品,要容易祭炼得多,表面繁复但却纹饰简单,不经雕琢的丹纹,便已说明了这一切。 不敢过多去想,一枚品质才二品的金丹,会为自己将来的大道,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眼下,他只需要尽快晋升,二品金丹也是金丹,一样能带来地级实力,相较自己的玄级八重,不可同日耳语。 在行将口渴而亡时,试问,又有谁介意,不去喝掉一杯可能在七日之后,毒发身亡的毒酒呢?为了活命,能解渴就好,至于之后是否洪水滔天,再去想办法吧,借丹之人,虽然没有公开记录,但为数定然不少,恐怕早有人想出了应对之法。 金丹逐渐融化,化为重重影像,种种印象,以及千百种记忆中的情绪,再次向江枫的识海涌来,尽管已经千疮百孔,但此番控制了节奏的江枫,并未任由这些残念一齐冲进自己的识海,而是有意的限制,减速,缓缓消解。 不过,江枫很快便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在范西海的记忆之中,多半是专心炼丹的画面,欣喜的情绪居多,负面的情绪很少,这是个经常宅在丹房之中的修士,即便有些画面涉及斗法,也大多并不在阵前,而是隐在后方出手,其中更有不少暗算队友的手笔。 死得不冤! 江枫心中暗忖,随即识海之中,便被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的记忆充斥,这是范西海的第二个个人爱好——双修之道,他似乎有不止一位夫人,在那些残缺但却关键的画面之中,出现了数十人,有凡俗女子,更多的是修士之身,他似乎使用了相关的术法,通过此术,排解心中的负面情绪,以及略微改善自己的体质。 倒是个行事荒谬之人,只是这画面让江枫心中气血翻腾,他更不敢睁眼,生怕被这种情绪左右,铸成错事,虽然他也感受到晏殊佳的些许情愫和好感,但尚未到那个阶段,并且,人妖殊途,修为和地位都迥异,他不禁思绪有些纷飞,识海再次泛起层层波澜,直到古宝永恒之塔陡然出现,才抚平了心中悸动。 刺痛! 古宝永恒之塔愤怒的情绪传导而来,引动江枫的魂灵和身体,都一阵猛烈战栗,还未等江枫自行引动寄存的历练,那古宝便释放出无形的抽吸之力,将那历练尽数拍散,灌注到江枫每一寸经脉之中。 轰! 他听到体内阵阵爆裂的声音,正是强行拓脉的回响,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周身一阵猛烈的震动,应是孙宝泰和马士凯到了。 ………… 地表之上。 “他们藏在地下,使用的,应是那黑石导引之术。”马士凯周围雪亮,数枚光幕符将这里照得通明,没有方寸空间,可以藏身。 “这里竟然有一块三阶灵地,虽然很小。” 孙宝泰能感受到地下的江枫和晏殊佳,手中用于追踪的柳枝已经干枯,跟踪范围十分有限,但如此近的距离,那柳枝还是绽放出一抹绿意,明确表明,那两人就在此间。受困于灵地中灵石的气息扰乱,两人没法判断对方到底在多么深的所在,但确信是这里无疑。 “之前我们过于谨慎了,倘若方才一力赶来,在这灵地之上,我们可以轻松取胜,活捉这两人。” “重要的是晏殊佳,江枫是死是活无所谓。” 同门刘奎一已死,孙宝泰自忖如果能够离开,便可以和冷听涛,左子蝉三分金城派领地,即便自己修为不及二人,家族实力也差上很多,但也能分润七八座城,即便没有浅山宗这块贫瘠之地,也足以安身立命,远胜之前了,在此间拖了这么久,想必冷听涛和左子蝉早已得手,如今,早些离开此间,才是正道。 “想办法将他们逼出来。” 马士凯手中多了一根手臂粗的长棍,正是器灵双头妖犬容身的那件法宝,手中祭出大团灵力,将那长棍层层包裹,随后,他给自己加持了数道临时符箓,一把将那长棍擎起,陡然杵到地面之上。 乱石纷飞,无数的气浪将岩层爆裂,更有数枚大大小小的灵石原矿从其中飞溅出来,很多更是直接化为齑粉,虽然这东西有些价值,但相比两人眼下目标的重要性,还是差的远。 再来! 蕴含灵石的地面,在这种蛮力下,并未像普通的岩层一样深入太多,只是仅仅被凿出数尺见方,一尺来深的小坑,也正是因为如此,灵石矿的开采需要大量人力,否则,便只需修士动动手,便可以随意捡取了。 不过,即便只有这样小的“成绩”,身在灵地之下十丈的江枫和晏殊佳,还是感受到了迫近的压力,同时,也有被压缩的耳室空间。 江枫排解心头的些许慌乱,重新回到金丹的熔炼之中,范西海的记忆碎片,他已经消解排遣大半,余下的记忆,或是斗法经历,或是日常点滴,并无太多情绪附着,不会妨碍自己晋升,故此,他打算在这种驳杂之物混入识海的情况下,强行提升。 马士凯的一棍,便是一尺,想必此间很快就会无法安坐,好在之前用黑石开辟了五层,江枫很快便退至第三层,一旦事有不利,仍可继续向下,虽然这样看起来像是缩头乌龟,但忍得一时,方可与之一战。 呼! 感受到古宝主动释放的一丝机缘,江枫迅速将其捕捉,将归属于自身的串串记忆碎片锁定,这个时候,他蓦然发现,识海之中,这种碎片少之又少,即便自己年龄不大,但也不应该如此稀疏,而且,有很多透明,像是空白的记忆碎片,仿若被什么东西仔细冲洗过一般,混杂在识海之中,虽然可以读取,但却什么都没有。 真是件怪事! 无暇思考自己身体的特别之处,遵循兄弟雷右旗的记忆,江枫引导着已经化为无形的金丹,向着丹田之处凝聚,这是关键的一步,也是即将到来的决战,左右战局的关键一步。 聚! 意念丛生,从四肢百骸之中,从无波的识海之中,从既往和憧憬之中,丝丝缕缕的穿出,纠缠,在那丹田之处,法相空间之上,渐渐织成一块纵横交错,细密凝实的茧,那茧便是“假丹”,它仿佛能凝聚意念一般,将那融化的范四海金丹之念,重新凝聚在一处,从空虚到坚实,从黯淡无光到芒刺四射,而江枫,也因同时消解了体内历练,窥到了地级的边界。 无尽的灵气从四周冲涌而来,不甚明亮的魂火宫灯骤然打灭,四周坚实而又冰冷的石壁之中,灵石原矿点点消解,灵气被强制抽吸而出,凝聚在江枫周身,化作水润般的屏障,涌入江枫的体内,锤炼,锻打,他的身体因而变得凝实,他的道心因而变得坚定,法相空间胀大,以便承受金丹的气息威压,就在这时,江枫感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壳,进入到了某处光明辉煌的殿堂。 那里,似有无数的强者气息投射过来,令人烦乱的意念声声入耳,他却不敢停留片刻,只是看到了眼前一个触手可及的高大台阶,便奋力跃了上去。 轰! 更多的灵气涌来,与此同时,他所在的耳室,再次坍塌了一片。无暇多想,黑石涌动,凝练成一层密匝的护罩,借着其散发的氤氲光芒,他迎上了晏殊佳镇定待战的眼神,便直接御使黑石,紧紧的裹着对方,冲出了此间。 第三百二十七章 妙言丹境 一时间乱石纷飞。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时,江枫和晏殊佳已经浮在半空中,在光幕符还未散去的辉光映照下,与孙宝泰和马士凯遥相对峙。 此刻,晋升地级的江枫,已经无需借助飞行法器“逆风如意飞舟”,便可在此间飞行,虽然会耗费些许的灵力,但在这片小型三阶灵地的正上方,有着不算稀薄的灵力流,故此这点消耗,已经不算什么。 实际上,因为这个缘故,双方的距离并不算远,一旦远离这块小型灵地,体内灵气便会不由自主的外泄,而灵力是否能保持充盈,对于这场可能会旷日持久的斗法双方来讲,都至关重要。 孙宝泰和马士凯伫立在一处,也一样在观察江枫和晏殊佳,他们未料到,借此短暂的间隙,原本只有玄级高段的江枫,竟然能贸然冲突界限,达到地级境界,虽然看起来模样略有初入地级的虚浮,但地级就是地级,相比之前,情况变得更加棘手了。 至于晏殊佳,体内伤势明显还未好转太多,苍白的脸上鲜有血色呈现,虽然看起来战意烈烈,但没了飞剑的剑修并不可怕,马士凯想到此间,颇为庆幸自己没有仓促追来,而是先将对手的飞剑尽数收起,倘若被那诡异的黑石卷入地下,如今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 江枫也同样担心此点,当时的情形,不允许他分心去收集晏殊佳的飞剑,而是要全力催动,在对手的威胁下,抢出晏殊佳,至于法器,想必在自己冲关地级时,她已经匆匆祭炼几件得自涂山的法器,至于是否堪用,以及到底有什么效果,除了那杆得自碧云宗少主的小旗,他现在无从知晓,只能在斗法之时,相机而动,倘若能与自己配合的更好,那胜率便又多了三分。 “我们言和吧。”江枫突然脱口而出,“没有我们帮助,你们离不开此间。” 对面孙宝泰竟有些意动,快速离开是他眼下的直接目标,金城派的地盘在等着他回去分配,倘若归期太迟,说不定只剩下些许贫瘠之地,倘若冷听涛和左子蝉吃相难看一些的话,或许自己的家族都岌岌可危,况且,苏黎清这个老狐狸,到底能否束手就范,还是个未知数,在此与世隔绝的空间之中,无法得到任何有效的情报,倒是个令人恼火的事,而且,现在刘奎一已死,少一个人分润金城派地盘,江枫是死是活,是否能得到浅山宗,对他来讲,都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马士凯却伸出大手止住了孙宝泰意图言和的举动,“孙兄,他身上定有异宝。”他只说了一句,却点出了关键。 孙宝泰眼中陡然一亮,旋即感受到身上“龙血不动甲”的血气,联想再有一件法宝的话……马士凯的话,同样让他有些意动,不错,江枫这家伙能操控那诡异的黑石,身上必然有些奇异之处,正如两人之前分析的,这里是伪地级修士元楚尊者打造的一方小世界,而能掌控这里的一些法则,说明元楚的道法或者某些传承,正在江枫身上,倘若能够得到,说不定修为可以更进一步,到达地级中段。 “动手吧。” 想到此间,孙宝泰反而先一步表态,“或者把东西交出来。”他仍然抱有不动手的残念,刘奎一和冷三泉的死,给他触动不小,倘若能和平解决,他自然不愿意搏命,这让身边的马士凯眉头微皱,心中暗自不爽,心道既然是异宝,对方怎么可能轻易的交出来。 “可以。” 没想到江枫却同意了,马士凯心中顿时一凛,却见江枫身边陡然多了一枚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小盾,缓缓围绕着他旋转,那巴掌大的盾牌之上,有不少斑驳的痕迹,貌似平庸,但却能明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远道意。 这东西绝非凡物,两人心中都暗自惊讶,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但我有个问题。”江枫停顿了本刻,直到对方都有些不耐,“你们二人,我到底交给谁好呢?” “粗陋的离间之策。” 马士凯轻蔑的笑了笑,“孙兄,此物归你,其他的归我,如何?”他昂首看向江枫二人,“别拖延时间了,我知道你只是在耍我们,初入地级,道心不稳,你尚需要时间平复,而晏殊佳也需要时间疗伤,不过,拖延个一时半刻,又有何益?”他转头看向孙宝泰,再次劝道,“孙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必须一战。” “善!” 两人不再多说,第一时间祭出了法器,马士凯更是一马当先,手持五尺长棍,直奔晏殊佳而去,两人在行进途中,他已知道孙宝泰之前曾经与江枫斗法,并且成功将其困在其中,两人便商议仍由孙宝泰对阵江枫,而自己,则在控住晏殊佳之后,再来驰援。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周身一阵光芒明灭,却见一道蓝光虚影,从江枫体内喷薄而出,迅速扩散,将周身方圆五里的范围尽数遮罩,这虚影对自己并无任何不利影响,仅仅是吸纳了周遭少许灵气,便不再有任何变化,却见江枫,迅速掏出一枚纳戒,将其禁制倏忽间抹去,近百枚,不,如果算上那些看似凡品的话,有千枚左右的各色丹药,瞬间被其洒落,漂浮在空中,瞬间化去,了无踪迹。 这是什么手段? 孙宝泰手 擎青光宝剑,正欲故技重施,洒落无数绿芒,却感觉周身气流一阵异常波动,但见江枫方才释放出的蓝光罩障,陡然一阵明光辉映,而再看江枫和晏殊佳,身上已经粘附了一层微弱的蓝光。 什么情况? 果然是此效果么,感到奇异的不止马士凯和孙宝泰,事实上,江枫也一样是初次尝试,晋升地级之后,他很快便如雷右旗所言,快速领悟了地级的技能,这是妖修相对人族修士而言,独具的特性,而且,这技能也如之前所预料的,受到了丹修范四海的影响。 此技能,需要借助丹药之力,方可催动,且化去丹药越多,品阶越高,种类越繁杂,能够起到的作用越强。正因为这样,江枫初次使用,便将手头除却“幻梦魔心丹”之外,几乎所有的丹药,尽数献祭,与这技能一起施展。 “妙言丹境!” 这是江枫自行定夺的名字,借助丹药之力,凝成方圆五里的大阵,而在这个小的“丹境”之中,所有投入的丹药,均会尽数化解,随江枫的心意,凝聚到指定的修士身上,使其仅需一个意念,便可以吸收丹药中的药力,补益自身。 感受到体内澎湃的灵力潮,江枫知道自己已然到了最佳状态,并且,这种加持不但快速,而且稳定,丹药的品质虽然一般,但在内含精粹被尽数提炼之后,得到了升华。 天地为炉,丹境为鼎! 而自己和晏殊佳,则像是两枚待重新炼化的丹核,心中无喜无悲,这在地级领悟的特殊技能,不能算好,但在此种情形之下,倒也算有些助力。 不再犹豫,他本来选定了马士凯作为目标,但对方去直奔晏殊佳而去,便只能扔出刘奎一,器灵小洛快速【附体】操控,原本有地级实力的刘奎一便悬浮在一旁,身上光芒黯淡,作为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尸傀,是无法被“妙言丹境”加成的。 嗯? 见到刘奎一,孙宝泰和马士凯陡然一惊,不过旋即适应了这种变化,之前江枫已经借一具尸体,欺骗了二人一次,此番只是故技重施而已。 江枫令小洛控制的刘奎一,与马士凯周旋,毕竟晏殊佳虽然有自己的“妙言丹境”加成增益,但这丹药之中,毕竟欠缺治愈内伤的品类,与马士凯对阵,定然力有未逮。不过,还未等他多想,孙宝泰身上已经青光明灭,似乎动用了什么法术,身形快速挪移,转瞬便到了近前。 这家伙,之前为了活捉自己,应该有所保留,如今在古宝永恒之塔的诱惑下,动了杀念,一开始便全力施法,江枫挥舞“搅海坤力大棒”相迎,对方却一个凌空变幻身形,倏忽间闪过,手中青光长剑,扫向江枫,那剑身绿意尽染,挥洒出点点绿芒,这东西江枫见过,便不敢用法器直缨其锋,手中一道“金光雷链”,直奔擦身而过的孙宝泰。 孙宝泰硬抗了一记,身上一朵殷红血光明灭,动作未受到半点影响,同时,手中宝剑上绿光激射而出,直奔江枫的面门。 嗖! 嗖! 点点绿芒猝然而发,江枫本以为对方仍需要时间让那绿芒继续萌发,进而以此构建牢笼,却未料到对方并无此意,只能动用“枭纹铜钟魂蛊”的【灵跃】,仓促选定一处,陡然脱离危险,在孙宝泰侧位显现,同时,手中甩脱两道寒冰符,接踵持“搅海坤力大棒”再次向孙宝泰挥去,虽然那诡异的绿芒可以做到瞬发的程度,但他发现,绿芒在其法剑上再次凝聚,尚需一段时间。 咔! 两人的法器正面磕碰在一处,被“妙言丹境”丹药之力加持的江枫,感到挥洒这“搅海坤力大棒”更加顺手,此刻,灵气充盈,他也动用了“铁流凝束手套”,借用手套的【凝练】效果,加持法器的威力近乎两成,不过即便这样,他的力量也堪堪能与真正使出实力的孙宝泰相持。 “巨木壁垒!” 江枫迅速在周身凝练护罩,眼下并无危险,但他需要借此凝聚木系灵气,以助力手套的【束缚】效果,在周围形成羁绊之力,延缓对方的速度,此刻,对方身上的青光尚在,甚至短时间内没有消散的迹象,敏捷跳脱的身形,已经到了江枫可以捕捉的极限。倘若迟缓效果能够生效,对于江枫掌控局势,尤为重要。 感受到周身略有凝滞,仿若陷入深潭之中,孙宝泰却并未在意,无数枝蔓从他的手腕之处再次萌发,快速伸长,甚至借助周身凝实的木系灵气,滋生的速度更胜一筹,他将那青光宝剑护持其中,变成一捆被拇指粗细树枝密匝包裹的诡异法器,他只是信手一甩,便有无数绿芒,如飞雨般,从那丛生的树枝之中,向江枫急射而去。 爆! 借助“巨木壁垒”,江枫将贴身操控,并未放到最大的护罩引爆,借助其冲涌的气流,将那绿芒尽数驱散,同属木系技能,两者甚至部分融在一体,不分你我,而借助这个技能的施展,“铁流凝束手套”之上,顿时金光四射,一道锐利光芒随之触发,正是手套自带的【铁流】效果,那金光强度虽然不大,只相当于二阶到三阶金光符,但却速度极快,打在被“巨木壁垒”劲风拂面的孙宝泰身上,再次激发血光明灭。 嗯? 江枫见那血甲随后光芒黯淡了少许,便抓住机会,再次打出一道“金光雷链”,却见此番孙宝泰的身上并未出现任何血光,身形被那雷电之力,瞬间锁住了一息时间,趁此良机,江枫迎头一棒,直奔其面门。 嗤! 孙宝泰也知躲闪不及,即便有身法加持,被雷电之力入体的他,一样不能免去麻痹效果,不过,他手中密匝捆缚的青光宝剑,却倏忽间随心意张开,像把竹伞,更像是一副粗糙的盾牌一般,遮住了周身要害。 噗! 那枝条甚是松软,抵充了大部分劲力,孙宝泰身形向后急退,神志已然恢复了正常,再看其身上,那已经暴露的血色战甲,恢复了正常。 必须要频繁的强力攻击才行,方才的经验,让江枫有了明悟,否则,这纹饰狰狞的血甲,可以挡住绝大多数攻击,让孙宝泰免于受伤,即便是重伤,也能助其痊愈,对此,江枫已经领教过一次。而对手有着腐蚀效果,甚至可伤及法器的绿芒,似乎源源不绝,倘若一旦有失,便会重伤。 呼! 只在这绿芒洒落的附近,便能感受到毒瘴一般的腐蚀威力,如果不是这“妙言丹境”助力的话,或许自己已然中毒,不过,必须要速战速决,即便投入更多丹药,一个时辰之内,这“妙言丹境”凝练的加持之力,也会自行消散。想到此间,他不顾对身体潜在的丹毒伤害,加大了丹境对自己和晏殊佳的增持,顿时感受到周身再次灵力冲涌,仿若修为也进境了很多一般。 话说涂山留下的丹药,似乎有些品质不凡的模样。至于范四海,他反而担心其中蕴含的丹毒,是否能在事后快速解除。 感受到那种噬心蚀骨般的酥痒,江枫顿时感到体内灵力冲涌,道心清明,再次冲了上去,此次,他打算换个策略,在转头的一瞬间,他瞥见了晏殊佳的状况,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要差一些。 ………… 在另一个方向,晏殊佳和小洛控制的刘奎一,同在在焦灼的激战。 有不惧死亡的刘奎一助力,晏殊佳初始的压力并不大,仓促之间,她祭炼了三件品阶不高的法器。 一件二阶上品的雷木机弩,一盒弩箭仅剩一半,共十二支,攻击会附加穿透效果,对于贴身护甲有一定的克制; 一件是一叠其貌不扬的符纸,似乎为三阶下品,共有十二张,每张上都铭刻特殊的印记,她将其祭炼完毕,方才发现这符纸的妙用,主要是其对于各种符箓,有一定的抗性,不会被其所伤,倘若能有机会飘散到对手附近,便能随心意引爆,造成如同火爆符或寒冰符的伤害,更重要的是,符纸会随时间重新凝聚在盛放符纸的木盒之中,这木盒上镶嵌着数枚三阶灵石,想必是此物威力的来源。这两者,对于灵力虽然充盈过半,但受了严重内伤,无法快速凝聚灵力的晏殊佳,颇为合适。 至于第三件,则是江枫交给她的一枚小旗,她也从中知道了此物的功用,不过,她眼下还没有机会施展。 刘奎一体表火龙缠绕,正是小洛从刘奎一生前固有技能中抽取的唯一技能,这火龙对于马士凯的近身有一定限制,凶火之中更蕴含污染法器的火毒,且刘奎一不管不顾的近身缠斗,让对方行动很受掣肘,加上晏殊佳前后投射出的三枚弩箭,以及数道诡异的符纸,让其一时疲于应付。 不过,他很快便想到了办法,去限制在地面游走,暗放冷箭的晏殊佳,随着他心意所动,一只双头妖犬迅速放出,直奔晏殊佳,正是他手中长棍法宝孕育的器灵,虽然更擅长追踪之术,但双头妖犬仍有一定灵智和战力,对于行动不甚敏捷的晏殊佳,足以扰乱其节奏,让其有机会尽快将这被附体的刘奎一拿下。 他很快便如愿得偿,傀儡毕竟是傀儡,缺少修士生前的敏锐和洞察,刘奎一的身体,很快便他的长棍戳了无数的孔洞,不过,令他恼火的是,这尸傀却未死,仍然不管不顾的与他纠缠。 倘若有灵魂冲击类法术在,甚至破魔类,或许能轻松将其除掉,马士凯暗道,不过,眼下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金光符虽然堪用,但刘奎一的身体,毕竟有着地级的强度,身上袍服虽然已经破烂,但内里穿着的那件护身法器,却有不错的防御。 嗖! 嗖! 此番,马士凯再次感知到两支弩箭,连续向自己飞射而来,而这尸傀,却似乎发现了机会,突然冲了上来,将其抓牢,身上爆燃的火龙,也放出无数炽热的气息,沿着尸傀已经残缺的手臂,涌向自己周身。 “影变盾!” 马士凯赶紧动用周身灵力,他的身形陡然膨胀了一圈,瞬间挣脱了尸傀的束缚,同时,四周暗影浮现,陡然凝聚了数枚黑色的晶莹护盾,那裹挟些许灵能的弩箭,打在那晶莹的护盾之上,顿时失了威能,趁此间隙,马士凯手中长棍,直奔尸傀的头部猛击而去,只需废掉此物,那晏殊佳便手到擒来。 咔! 预想的正面碰撞没有出现,一杆大棒却迎了上来,正是依靠“枭纹铜钟魂蛊”的【灵跃】能力,快速赶来的江枫。 第三百二十八章 搏命荒原 江枫之所以勉力挣脱与孙宝泰的缠斗,并向天理门金丹修士马士凯的方向移动,盖因是他想将“尖啸护符”的效果,同时施展到对方二人身上,作为他手中最为强力的法器,【啸音震荡】效果倘若能将两者同时晕眩片刻,那么自己和晏殊佳合力对付一人,方可能对其造成重创。 与两边同样僵持不下,甚至晏殊佳一方隐隐落了下风的情况相比,如果对方能够减员一人,或者仅仅是受伤,那么局面很有可能改观,一直潜伏在自己手臂之中的两位灵级徒弟,便可以在弱势的对手身上施展些许影响。 因此,他不惜花费了两次【灵跃】的机会,急速向马士凯靠近,还在最关键的时刻,阻挡了马士凯对尸傀的致命打击。 马士凯的力道比孙宝泰还要大上三分,猝然磕碰,江枫感受到虎口的碾碎般压力,便向后急退,趁此间隙操控凝聚在周身的细碎黑石,向对手飞去,一瞬间便遮挡了对手的视线,马士凯却没有半点慌乱,身侧再次凝出片片晶石影盾,将那黑石隔绝在外,同时身上的披风火光萦绕,炙热的气浪,将那黑石碎片隐隐驱离在外,他随后一个横移,准备脱离战团,重新锁定晏殊佳。 孙宝泰也没有闲着,趁江枫脱离缠斗的机会,他已经将无数的绿芒,充满了周身所有的空间,甚至隐隐侵入到江枫的身体表面,只是“妙言丹境”凝练的丹力护罩,似乎对这蕴含木系威能的存在多有排斥,短时间内,绿芒竟未得寸进。 见两人距离恰巧抵近,符合自己心中设想,江枫不再犹豫,体内灵力迅速向“尖啸护符”冲涌而去,【啸音震荡】效果激发,随着脑海中思绪再次如浊浪般翻涌,已经熟悉此节奏的江枫,旋即第一时间醒来,将手中“搅海坤力大棒”锁定了马士凯,因为有那诡异的血甲在,江枫干脆放弃了恢复能力超绝的孙宝泰。 咔! 预想的沉闷声没有传来,原本应该陷入短暂昏迷的马士凯,竟然也几乎同时醒来,他身上银光乍现,似乎动用了某种技能,规避了“尖啸护符”激发的晕眩效果,但这银光似乎也有不小的副作用,他的脸色陡然晦暗,身形胀大了少许,袍服因而破碎,露出一身银锁鳞甲,正是他的护身法器。 他的右臂明显比左臂要粗壮得多,但在银锁鳞甲的包被下,却看不出内里究竟,在“玲珑宝光”窥视下,也无法得其奥秘,只看见这银锁鳞甲绽放出紫蓝相间的光芒,似乎品质不凡。 不行么? “尖啸护符”未能生效的情况下,江枫陡然变向,借助【灵跃】,重新锁定孙宝泰,只是这样,效果便差了很多,孙宝泰虽然刚刚醒转,仓促应对,但却无法趁其昏迷,击中要害,但他赫然发现,孙宝泰的背后,此时被贴附了一杆水龙图样的藏青旗帜,正是自己给予晏殊佳的那件得自碧云宗少主的法器。 意识不错,江枫暗赞,随即想到人家已经晋阶金丹数年,而自己反而是个新手。方才,晏殊佳多半和自己一样,同样锁定了马士凯,只是迅速瞥见了此间的变化,便趁此机会操控法器,贴附在了不远处的孙宝泰背后。 但见那水龙旗,快速的随着晏殊佳的心意,骤然放大,倏忽间长到一丈长度,冰冷的气息将其与孙宝泰的后背冻结在一处,任凭孙宝泰身上血光四溅,也仍不能将其驱散,见此机会,江枫迅速放出徒弟江城子,数枚“水泡牢笼”,连续向孙宝泰施展,虽然未能建功,但却给还在应对水龙旗的孙宝泰,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同时,自己则再次转身,利用【灵跃】重新与马士凯对峙,避免他过来施救。 但见马士凯虽然目光坚定,手中长棍挥舞的速度,却快了三分,江枫不敢给他机会抵近,将体表的丹药之力尽数吸收,他能感受到肌肤之间的痛楚,那是身体吸收速度的极限,但在这种加成效果的催动下,他仅凭蛮力,与马士凯对峙,丝毫不退,体表“巨木壁垒”不断凝聚,爆炸,“寒光簪魔手环”的【银盾】频频激发,又不断幻灭,他干脆使出了硬碰硬的打法,“搅海坤力大棒”的【乱神】也因而激发了一次,但旋即被马士凯身上凝练出的银光破解,不过随着他再次使用此技能,他的脸色更加晦暗,身上的气息旋即下降了少许,看起来,虽然可以抵抗这种不利效果的影响,但并不能频繁动用。 黑石仍在配合江枫扰乱对手,时而破碎如沙,时而凝练如盾,在这处荒原之上,江枫操控黑石的手段,愈发熟稔,虽然未能伤及对手,但却补足了自己斗法技能的短缺。 “金光雷链!” 江枫又一次打出魂器技能,将想要救助孙宝泰的马士凯逼退,余光瞥见一身几近破碎的尸傀刘奎一,已经扣住了行动不便的孙宝泰,而对方身上血光弥漫,修补自身伤势的同时,也在溶蚀刘奎一的身体,江枫能感受到器灵小洛传递过来的灵魂战栗,知道她可能扛不住太久,这场同阶之间的战斗,愈发变得僵持,更像是一场持久战了。 晏殊佳的弩箭虽然击中了对手,但孙宝泰身上的血甲,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破碎的迹象,这诚然是一件法宝级的防护利器,不过晏殊佳并不着急,周身凝练的丹药之力,虽 然没有治愈她的内伤,但却逐渐让其灵气运转通畅,体内灵气也渐渐充盈,她甚至间或可以甩出数道符箓,助力原本可以自动凝练,但速度跟不上消耗的符纸。 轰! 被不断轰击的孙宝泰身上终于光芒黯弱了下来,晏殊佳的最后一枚弩箭,也正中他的胸膛,那原本与身体似乎凝练在一处的血甲,也遽然崩解,化为三块藕断丝连的碎片,向下方急坠而去,趁此机会,江枫甩出数道各色灵符,重新动用【灵跃】,反身再度向孙宝泰靠拢而去。 就在这时,他感受后背一阵入骨芒刺般的寒意,赶紧错身强行挪移,却感到一杆锐利的短矛,顿时透胸而过。 马士凯,竟然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不过,江枫最后一刻的意识,却避开了要害,但刺穿的疼痛,顿时让其身形不稳,他丝毫不敢停歇,再次【灵跃】,抵近已无血甲保护的孙宝泰,手中已然凝练出半枚“七角灰晶”,径直打在了孙宝泰的身上。 嗖! 又是一枚锐利短矛,再次向不甚敏捷的江枫飞去,此番,江枫已经无力躲闪,就在这紧要关头,手臂上一团温热传来,徒弟江之问出现在身侧,手中灵力捻动,“神来一指”发动,江枫的身形随之移动了半步,再次避开了要害,左臂与那短矛擦肩而过。 啪! 是孙宝泰体内传来的异动,江枫不敢继续向前,仓促之间勉力凝练“巨木壁垒”,却感到周身一阵灵力颤动,却见马士凯仰天长啸一声,顿时,冲涌的灵力潮袭来,将正在下坠的江之问,以及骚扰孙宝泰的江城子,尽数冲散,修为的差距,让两人顿时如枯木般下坠,虽然未死,但却已经重伤。只是快到地面时,江城子才勉力化为原形玄火鸦,摇摇晃晃的将师弟江之问救起,两人滚落在地,不知生死,无法再战。 该死! 江枫右手握住穿体而出的短矛,这是一杆极为锐利的法器,加上马士凯仍然擎在手中的一杆,应是一套,此时,他护住右臂的银锁鳞甲已经撕开,露出里面残存的一枚短矛,方才见其右臂隆起,竟然是暗藏的法器。 至于为何不在储物袋中寄存,而是贴近身体温养,一定有其妙处。 孙宝泰仍然在奋力挣扎,知道“七角灰晶”对法相破坏力的江枫,知道他必然命不久矣,不过江枫丝毫不敢放松,给了晏殊佳一个“远离此间”的眼神,自己也借着晏殊佳转而对付马士凯的间隙,勉力飞掠,远离孙宝泰。 他担心对方自爆金丹,伤及自己和晏殊佳,好在马士凯也同样这么想,不抵近的情况下,他无法判断孙宝泰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只道是江枫从这遗迹之中,得到了某种诡异的秘法。 孙宝泰濒死,江枫重伤,倘若不是“妙言丹境”提供的加持,江枫思忖自己早已经倒下,短矛刺入的地方,不断有灵能从其中泄露,试图扩大伤口。江枫深吸一口气,咽下即将涌出的血沫,但见那尸傀刘奎一,已经耗尽了时间,器灵小洛短时间无法再次施展【附体】,随着那尸傀的坠落,她也同样遁入了远方荒野的黑暗之中。 呼! 是时候决一胜负了,江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晏殊佳靠拢,一同看向马士凯,现下,马士凯尚未受伤,双头妖犬因为晏殊佳恢复了低空飞行而失去效应,已被他收入长棍法器之中。片刻之后,孙宝泰身陨,坠落在灵地之上,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放弃自救的机会,故此未能引爆自己的金丹。 而江枫和晏殊佳,两人均已负伤,是胜是负,还是未知之数。晏殊佳的弩箭已经用光,符纸在最后关头,尽数甩向了孙宝泰,承载其的木盒,现在空空如也,新的符纸仍在凝练之中,她的手中,仅剩下刚刚收回来的水龙令旗,这东西的功用已被对方窥破,想必没有那么容易给她机会使用。 江枫的残余手段同样不多。 “七角灰晶”已经用尽,“尖啸护符”仍在冷却之中,况且马士凯对于晕眩的效果,有自损抵抗的方式应对,“金光雷链”还有十次机会,“枭纹铜钟魂蛊”之中,他已经感受了影子的痛处,或许七八次机会,便是它能应对的极限,否则一旦超出,恐怕就会消散。 虽然没有时间放出来查看,但江枫料到,影子或许在消耗上次融合的积存,而一旦用尽,便会伤及本体,这东西已经伴随自己数年,虽然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哪一年出现的,但根据之前的调查,应该是九代掌门任我道与华帝门来客,一同探访真灵圣者山洞的那一年。 直到至今,这个谜团仍没有彻底解开。倘若不幸陨落在此,倒是成了一生的遗憾了,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 “落下,跟我走。” 江枫没有顾忌马士凯也能听到自己的话,拉着晏殊佳,向下急速落去,片片黑石尾随他而去,以防备对方再次掷出那诡异的短矛,随着两人下落,马士凯只是观望了数息,便同时落到地面。 江枫没有半刻停留,也没有任何遮掩,将在地上已经勉力喘息,无法行动的江城子和江之问收入手臂之中,虽然恢复的速度相较外间要慢,但总比在这里 安全。器灵小洛悄然回归,江枫同样将其隐入“银灵匕首”,快速收入储物袋。 晏殊佳未发一言,只是信任的跟随江枫飞掠,两人很快便脱离了那小块三阶灵地的范围,而马士凯也接踵而至。 江枫没去管他,继续深入遗迹,向着古井的方向行进,在炼化古宝永恒之塔之后,在此间拥有“全知视野”的他,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主人”,些许的黑暗,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不得什么障碍。 马士凯甩出一道光幕符,再次将附近照的雪亮,一对二,他虽然没有受伤,但灵力也所剩不多,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击杀江枫,擒住晏殊佳的概率就会更大。不过见两人离开了灵地,疑似向着古井的方向飞掠,便再也沉不住气,离开自然也是他的目的,但江枫手中的宝物,一样是他的目标。 “休走!” 一旦脱离灵地,马士凯便立即感受到灵力的流失,倘若拖延久了,他未受伤的优势,反而会失却不少,“把宝物交出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江枫却停了下来。 “掩护我片刻。”他已经到了“妙言丹境”的边界,离开这里,他将无法调用之前献祭的丹药之力,虽然已经所剩不多,但还是有些效用的。 随着他话音刚落,晏殊佳便将刚刚凝聚出的符纸投射出去,手中灵力绽放,重新祭起水龙令旗,但她除却此物之外,便只有灵符在手。 马士凯轻蔑的一笑,身形遽动,手擎长棍,便直奔两人而来,与此同时,他轻声念诵口诀,江枫登时便感受到入体的短矛不断的震颤,似乎有数枚的芒刺,从其中伸展出来。 这是要变成狼牙棒的节奏! 江枫旋即有了领悟,体内残存灵力半数向那短矛汇聚而去,同时冥冥中呼唤黑蛇之灵太华,希望他尽快帮忙,眼下,他手中正握着一枚三阶符箓,倘若有失,无法成功施展,那便没有任何胜算。 黑蛇之灵也感知到了宿主的危机,顿时从原地游弋而出,转而盘踞在江枫的胸口,缠上了那锐利的短矛,片片鳞片激发出点点辉光,与那短矛对抗,一时间,竟也难分伯仲。 不料手中的灵符,却比想象的更难催动,从未使用过此物的江枫顿时有些急躁,不顾胸口的危险,灵力尽数向手中汇聚而去,只在那一瞬间,短矛便刺透了黑蛇之灵的防护,江枫甚至感受到五脏六腑内的疯狂搅动。 不过这似乎也牵扯了不少马士凯的精力,原本可以轻松与受伤的晏殊佳周旋的他,因为念诵和维持这短矛法器,身形慢了许多,虽然仍然能躲过晏殊佳的水龙令旗,但却只将晏殊佳再次击伤,未能致命。 哗! 晏殊佳口吐大团鲜血,滚落在地,又仓促起身,躲开了马士凯的长棍,器灵双头妖犬再次跳脱出来,嗅到鲜血的气息,陡然变得狂暴,尖牙尽露,速度又快了三分,晏殊佳手中仓促祭出数枚寒冰符,不管不顾的向那四目猩红的妖犬甩去。 轰! 大小不一的冰凌四溅,因为灵气不济,又猝然激发,寒冰符已经失却了准头和威力,敏捷的妖犬快速躲开,只有些许冰凌,击中了它一个头部,却未能致命,而晏殊佳,也因为近距离的释放符箓,被爆裂的反弹之力再次冲击,连续向后滚动了数十尺,那妖犬再次欺身而上,血盆大口向晏殊佳的双腿咬去,显然,马士凯并不想要晏殊佳的命,他还想借助晏殊佳的阵法造诣离开此间。 就在这时,左近周遭数百步的空间之内,一阵猛烈的地动,原本坚实的地面,骤然变得松软如沙,江枫在内的所有人,顿时陷入了这片泥淖般的沙海。 终于来得及了么? 江枫所剩不多的灵力,在这枚三阶符箓的抽吸下,枯竭见底,而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鲜血再次在喉间翻滚。 此番,他没有再忍,任凭那鲜血从嘴角冲涌而出,模样甚是狰狞。 正是地级修士方能使用的三阶非制式符箓,“怒海囚灵符”,耗费灵力甚高,远超江枫的想象,如今,方圆百步之内,连同自己,尽数陷入这沙海之中,看着远处马士凯仍在努力挣脱的模样,江枫勉力探出右手,将胸口的那枚带有数枚倒钩的锐利短矛猛然拔出,擎在手中,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紧紧的盯着马士凯,见其灵力被沙海和这废墟双重抽吸,逐渐不济,便将周身的丹力尽数吸收,换得一缕灵力,紧紧的捆缚在这模样骇人,挂着无数细碎血肉的短矛之上,向马士凯投掷而去。 “这就还给你!” 他只能在心里呼唤一声,见那短矛缓缓飞过,刺穿了对方的喉咙,殷红的血,连同自己的意念被那无情的沙海吞没,江枫脸上终于露出搏命得胜后的微笑。 余光借着光幕符残余辉光的映照,他瞥见晏殊佳那苍白却圆润,宛若入睡的脸,一缕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心头,他试图游弋过去,但这沙海此刻却显得甚是宽广,让他最终未能如愿,便只好无力的合上了眼。 寂寥的荒原之上,无边的黑暗和凌冽再次涌来,仓促的遮掩了一切。 (第二卷?会猎七盟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新人旧人 今夜星大如斗。 黑水门故地,晚风拂过的沼泽深处,已经坍塌的宋维多墓穴内,一声深沉的叹息突然从黑金棺椁中传来,随即,便有无数的意识,残念胡乱冲进了一具多有残破,但身形高大的残躯之中,在这具残躯手里,正紧握着一枚带有些许裂纹的水晶。 正是重新组合在一处的血河魂珠。 那原本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残躯,随着水晶颜色的进一步变淡,逐渐复苏起来,每一寸入骨的伤痕,每一根断裂的筋脉,都仿若重获新生一般,变得富有弹性,流淌着生机。很快,汩汩的心跳声响起,随着一声惊醒般的吸气声,宋维多蓦然睁开了眼。 他的手臂迅速变得修长,不似人类和妖族的规整模样,灰褐色的指甲不断延伸,直到触碰到冰冷的棺椁内壁才有所收敛,猩红浸染的双眼之中,似乎除了仇恨和杀意,其他都荡然无存,就在这个时候,那已经几近透明的血河魂珠陡然放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随之,数道金印从其上浮现,又冲进宋维多的胸膛之内。 他失神的眼眸再度变得清明。 伸出手,尖锐的指甲缓缓缩进那苍白的手指之中,灰褐色的皮肤渐渐变得白皙,内里有淡绿色的血管在跃动,他旋即恢复了正常的形态,只是相比普通的人族和妖族,还有不少粗糙之处。 “竟是父亲的安排。”他喃喃自语道,抬头看见那光亮如星的水晶,将它摄在手中,“没错,是父亲的味道。” 他站起身,离开了沉眠已久的黑金棺椁,低头见到几件低阶法器滚落,不禁拿起来看,再见周围倒塌的石柱和残垣,脸上陡然有了不太熟稔的怒意,“有人盗取了我的宝物。” 他随即感受了那几件残余法器的气息,机械的说道,“并非我的东西。它们的主人……似乎也不在附近。”将几件物品胡乱的插在腰间,起身将左近的杂物拾掇干净,终于有了一处不算逼仄的空间,随之而来的是,他感受到两股其他的气味。 我应该去找他们,拿回我的东西。 他起身,用蛮力将所有挡住的物事清理干净,随即寻到了一处坍塌的所在,很快,便从一处蜿蜒曲折,似乎为草草挖掘的洞穴中爬了出来。 沿着泥泞不堪的沼泽,他毫无目的蹒跚而行,随即,嗅到了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味道,正是墓穴中残余的味道之一。他停了下来,尝试寻找了下旧时的斗法记忆和熟悉的飞掠姿态,随即快步加速向南而去。 前行了数个时辰,天光渐亮,他已经到达了记忆中宋湖宗的南界,同时那锁定的气息也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他在这不算陡峭的山岭停歇了片刻,重新判断了方向,随即向东北而去。 那里,正是金城派的领地。 ………… 金城盟,昔日的金城派,天佑城并未因为“变宗为盟”而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里的晨风依旧清新如故。 天蒙蒙亮,苏黎清便回到了掌门内府,也就是现在的“盟主府”,打算借着早晨清醒的时候,整理下最近的心绪和所得,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却见老仆权水声悄然跟来,同样起了个大早。 “水声,去休息吧。” 他照例劝道,也知道这句话毫无结果,这么多年,老仆权水声的作息习惯,一直和自己保持高度一致,其忠心的程度,远超任何一名门内长老,在这“宗门变联盟”的关键时刻,他更是见识了不少人情冷暖。 “掌门,我担心那药力猛烈,您不应该一次服下的。” “无妨,百药老仙的口碑,你应该清楚,既然给我了‘衔龙白首丹’,想必其必然心中有数,他既然没有额外叮嘱,一次服用还是分几次服用,差别应该不大。” “是,倒是老奴多虑了。” “以后逢人还是称呼我为盟主,尤其是那两人,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要照顾周全才是。” “掌门,就这样忍气吞声,是不是……?”权水声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随即看见苏黎清脸上并未变幻颜色,便继续说道,“老奴以为,其实可以去九老头刘庭坚那里说道几句的,他们这样闹,不合规矩。” “无妨,这样也好专心大道。” 苏黎清面色沉静,“刘庭坚那里,他自然会有公道,我听说因为此番混战,九老会宣布,三年内都不会发放任何册封文书,这倒是一件好事。时间还在我们一面,而且,变了金城盟之后,格局反而会更大一些。” “老奴不懂。” “呵,你无需懂,帮我把事情办好就行了。琼儿找到了么?” “还没有。” “任性。”苏黎清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没有意中人,嫁入冷家还是左家,又有什么区别,生于显贵之家,就要有这个觉悟。你说她会去哪呢?” “或许会去罗川,老奴左右想了想,多半也只能去那里,毕竟刘奎一和孙宝泰迟迟未归,左家和冷家,已经多半将他们的产业和附庸家族瓜分完毕,这个档口,去刘家,还是冷家都不合适。掌门,我们是不是也要趁乱拿一份?” “无需如此,吃相难看,早晚要付出代价。”苏黎清深吸一口气,“所谓新人胜旧人,对于我这个原掌门来讲,他们已经看腻了,让他们伺候新主子去吧。”他端起权水声沏好了补益灵茶,闻着呛人的味道,皱了皱眉,喝了下去,只觉得口中虽苦,腹中却是甘甜。 想必明年,我苏黎清就能有儿子了吧,他想到此间,不禁暗自感叹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这金城盟的玩法,你们是不会懂的。他旋即想起了大女儿苏琼,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丫头,逃婚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 浅山宗,罗川。 “大姐,你可以在这小住几日,但时间久了可不行。” 苏锦仔细的劝慰眼前的大姐苏琼,她已经从随行的丫鬟口中得知,苏琼是逃婚离开天佑城的,原本,父亲已经将其许给了左子蝉的内弟,一个灵级圆满的修士,不过她只是半夜匆匆去见了对方一面,就干脆逃了出来,不过她倒是知道自己平素被人伺候惯了,竟然连六个使唤的丫鬟也一并带来了。 “而且,你瞧,我在这也没站稳脚跟呢。”苏锦小声的说道,不禁再次环顾四周,这处浅山宗卷帘司提供的临时住所,屋内装饰陈设什么的都稀松平常,虽然知道浅山宗是个穷困小宗门,但想必这种简陋条件,也是不应该的,何况,这处所在,明显还有人住过。昨天,还有个半大小子过来找娘亲,真是该死,想想那个卷帘司的臭执事,叫什么王乙的,竟然推脱说自己忙于修炼,照料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你和我一样,困在灵级多年,即便刻苦修炼,能有多大进境?何况你一看就没什么修炼的资财。你不见老娘我……话说我也没那么老,苏锦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贵为金城派掌门的女儿,都没有修炼到更高境界么? 不过她也没那么笨,花了几个灵石,便问出了此处原本的主人,这里竟然是那个掌门夫人邱真真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真是晦气! 苏锦使唤几名手下,将这里打扫了数遍,还用了整整一沓清洁符清理,又去罗川坊市采购了一大批物资和香薰,直到那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才感到满意。但住上两天,门内竟然没有一名长老过来拜见,这江枫,混的也太差了吧。 不过,这些琐碎事情不能和大姐苏琼抱怨,要是自己因为这点事就气馁,那心中的那些积存多年的愿景怎么办,她兀自劝慰自己道,想到这些,她脸上泛出幸福的笑容来,“做掌门夫人,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大姐,那个左家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关键是,他还没娶妻。” “那不是挺好?” “我喜欢修炼,没有必要的话,我不希望别人打搅我,但是他没同意。他希望我早点帮他诞下子嗣,最好是六个。” “这……” 苏锦陡然听到这个数量,也感觉到压力陡增,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江枫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昨日那半大小子,只是称呼他为“义父”,而遍寻罗川,也未听说江枫尚有子嗣,由此可见,他多半是和父亲一样不行的,没准还要寻些丹药支持。父亲既然说没杀他,只是让孙宝泰和刘奎一去捉他回来,想必不会害他性命。 话说他要是真的死在半路,在这罗川,到底怎么立足好呢? “孙宝泰和刘奎一回来了么?”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消息。”苏琼随意的应答道,“多半是回不来了,他们的手下,基本上都转投了冷家和左家,即便回来了,也是孓然一身,到时候,多半还要靠父亲混个生计,这在宗门的好日子习惯了,总不能去做个散修吧?怎么,你也没有江枫的消息么,他不回来,你在这里岂不是很逍遥自在?” “这……”此番苏锦倒是忍住了没说话,心道我和大姐你的想法不一样,正要回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便起身推开门,却见一名微胖的修士,连同两名锐金门的修士,正在同王乙和江海说话,陪他们来的,还有浅山宗的外事长老吴全忠。 几人苏锦之前都见过,只是场面不太正式,作为金城派发文送来的“掌门夫人”,几人自然是要相见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约定,在初次 见过之后,一直对自己颇为冷淡,眼前这个胖子她也知道,是暖谷郡的镇守李友德,而那两位锐金门修士,也不止一次来过卷帘司,只是平日里,他们并未到达此间,而是在会客的厅堂里。 “你们江掌门怎么这般轻待我等,迟迟不见其人。” 其中一名锐金门修士嗓门甚大,边喊着边向内堂而来,他修为已到玄级高段,身上的气息暴露无遗,除了震慑之外,他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拒绝。 “李道友,我说了,掌门外出办事,还未回转,不日即将归来,定会第一时间见过你等。”外事长老吴全忠是个老好人脾气,在一旁解释道,作为锐金门的来使,这两人一直由自己招待,平日里也甚为礼貌谦让,今日不知道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大吵着要见掌门,而对方修为也甚高,自己自忖无法压服,倘若对方仍旧无理,他便打算立即去请传功长老魏若光,今日他恰巧同几位后辈去土桥镇一带历练,想必正在路上。 “那你们掌门到底去了哪里?” 那李姓修士突然问道,“不会你也不知道吧?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可否需要我们帮忙?”他已经深入卷帘司的后院,见到并无特殊人等,确认了江枫也不在此间,只看见一位远远观望的女修,却并未在意,以为是谁的亲眷。 “这……掌门回转之后,自然会接见诸位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李道友,和我说便是。” “你能做主么?”那李姓修士登时反驳道。 “夫君正在金城派做客,还请诸位稍等几日。”苏锦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便快步上前插话道,她刻意保持面色清冷的模样,“不过诸位今日强闯卷帘司,可不是什么礼数周到的行为。” “这位敢问是?”李姓修士突然被一名灵级修士打断,原本心中甚是不喜,不过在听闻“夫君”二字之后,登时便冷静了很多。 “这位是掌门夫人,浅山宗与金城派已经结亲,想必诸位已经知晓。” “哦,原来如此。”那李姓修士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新人,模样不算难看,也算中上之姿,只是那位旧主邱真真我倒是没见过,到时候还不知道江枫如何处理,“不知道江掌门什么时候回来呢?” “父亲留夫君几日,原本是辅助他探讨晋升地级的法门,想必,诸位有事,也不会急于一时吧?所谓毁人大道,众所不耻。” “这个自然,自然,江掌门大道要紧。我等再等几日便罢。”那李姓修士见话题上升到涉及“大道”的程度,便不再辩驳,他原本也就是来看看,江枫到底是不是回来了,躲起来不见,毕竟李煜风也是暗中提点过自己几句的,虽然没有明说。 前几日,他便已经提前听说,金城派嫁过来一位夫人,只是未曾见过,今日见到,竟然还是位修士,可见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对这门亲事还是颇重视的,这点倒是要早些汇报给宗门,也算是打探到的重要消息,可以记入功劳簿的一件。 不过,既然这位掌门夫人说江枫在金城派做客,便只能粗略判断其或许还活着,没准被苏黎清借由软禁也说不定,他转身给不太情愿来此间的李友德打了个眼色,连同同僚一起告辞,吴全忠也会意,和苏锦会意的点了点头,颔首表示感谢,将来客请到外间,一时间,整个卷帘司的院落,便又静了下来。 呼! 苏锦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在陌生的玄级修士面前说话,还真是压力颇大,这不是在金城派,没有父亲的背景衬托,一切威信,都要从头积累,只希望江枫,能尽早被抓回来才是,说起来,人还没抓回来,金城派就起了变故,现在父亲已经从掌门变成了“金城盟盟主”,身份地位,与之前倒是迥异。好在自己还带了两名玄级修士,赵云雷和卢天明,以及随行的八名灵级修士,在这小小的浅山宗,也算一方不小的势力,到时候,倒是可以和江枫谈谈条件,左右他一个玄级修为,在父亲面前,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那个人是谁?”一旁的苏琼突然指了指走在最后的那个脚步略显轻浮的胖子,正是李友德。 “李友德,现任暖谷郡镇守,名声不错,号称‘以德服人’,不过我看多半是虚名,这种沽名钓誉之徒,在金城派多了去了。今日倒是怪事,他竟然和锐金门的使者混在一起,对了,他们都姓‘李’,倒是件蹊跷的事。” “这人面色枯槁,一看就是女色过度。”苏琼突然说了一句。 嗯? 似乎你我的关注重点不同啊,苏锦不禁心中暗道,却听苏琼接着说了一句让她更心惊的话,“我去见见他,这个看起来还颇有资财的家伙,似乎适合我。” 第三百三十章 一事一议 浅山宗,明镜司。 新晋玄级修士,执事郑轶雨正皱着眉头,听手下牛二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说着方才卷帘司院落里面的八卦,外面的小厮却突然通传,暖谷郡镇守李友德过来求见。 他来这里做什么? 郑轶雨第一时间便在心中问道,听刚才牛二所言,在卷帘司闹事求见掌门,也有这家伙参与,他最近正思忖着,掌门通过“千里阴阳镜”提点自己的事情,到底如何入手,毕竟掌门江枫多日在罗川未曾露面,的确有一些对掌门不利的风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派人潜心调查,但并未发现刻意散播之人,如今,他李友德和锐金门特使的这个举动,让郑轶雨旋即想起掌门的提醒来。 “快请进来。” 相比宗内的普通凡俗,郑轶雨不敢托大,毕竟李友德不仅修为同为玄级,职位也不比自己低,只是一人负责治理地方郡镇,一个在宗内六司当差,平素里交集不能算少,但暖谷郡地处西南腹地,即便离力宗也有一段距离,相比北部的大邑郡周边,情况要简单的多,故此,郑轶雨去暖谷郡的机会并不多。 “郑执事有礼。” 李友德脸上笑容绽放,也让他的黑眼圈显得甚为扎眼,按照同阶修士的礼仪,抱拳行礼,他原本比郑轶雨修为高上许多,但郑轶雨近来新晋玄级境界,不论是职位,还是修为,都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 “李镇守倒是稀客,我这明镜司,一般人可不愿意来。怎么,方才你带外人强闯卷帘司,可否如愿?” “郑执事,您可别开我的玩笑,我那是也是因为旧谊,以前在力宗的时候,曾经结识那两位锐金门的来使,故此有些私谊,我也不知道他们会那般无礼,否则我定不会同去的。” 李友德记得江枫最初叮嘱过自己的话,想想还不能泄露自己的御风宗跟脚,便推脱只是旧谊,其实,那锐金门来使也是出示了李煜风的手令,他才勉为其难同行的,否则,他宁愿在外围看看热闹,毕竟来的时候,李温故和李友善已经帮自己分析过,此番来罗川,只是需要一旦事有变故,不能吃亏而已。 “真的?”、 郑轶雨习惯性的盯着李友德看了看,直到对方耐不住眼神的对视,佯装品尝灵茶,才稍稍点点头,嘴角一皱,笑道,“看来我倒是有些错怪李镇守了,怎么,今日来我这里,可有公干?” “公干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私事。” “私事可不行,我这里是有规矩的。”郑轶雨面色肃然,平素在明镜司,从不处理私事,这是他立下的规矩,不止要求手下遵守,他自己也同样恪守此道。 “是王乙王执事让我来问的。” “哦?”郑轶雨心中未免感到些许突然,王乙是卷帘司的执事,李友德找他会有什么事,而王乙又推到我这里呢? “是这样,我想迎娶一位外宗女修为正室夫人,不知道宗内在规矩上,有什么特别?我听说掌门对这方面还是有过特殊要求的。” 没有什么条文,只对本宗修士的年龄有过要求,郑轶雨本来下意识的想如此回答,不过旋即警惕起来,方才,李友德和锐金门使者在卷帘司庭院里闹事,为的就是寻找掌门的下落,如今过来询问此问题,是不是还是在变相询问掌门的所在?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半点迟疑,借低头喝茶的短暂间隙,思忖了下此事如何作答,便坦然回复道,“您的身份特殊,所以这种事情,多半要一事一议,待掌门回归后,您亲自去找掌门便是。” “那掌门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李友德果然转而问到这个问题。 “掌门倒是没说具体的归期,不过前几日,我将晋升玄级的消息告诉他时,他便说要我筹备一二,待他回来举办一场论道小会,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罗川,掌门习惯在外历练,协调宗门和他宗的关系,这点想必镇守大人您也清楚。” “这个自然,自然,掌门非常人,我理解。”李友德连连点头,从郑轶雨的话中,他探得对方与掌门近来还有联络,而方才那个掌门的新夫人,叫做苏锦的女修也说,掌门在金城派暂住,看起来,掌门多半无事,那李煜风倒是多虑了。想想,这件事或许需要和锐金门的使者沟通一下,算上之前多半有去无还的借款,也算一并还了李煜风前番相救的恩情。 “既然如此,那我便等掌门的消息吧,左右对方并非凡俗,等得起,也不急于一时。不过,我安排她暂住在暖谷郡,应该问题不大吧?” “这个自然可以,是哪家的姑娘?修为如何?”郑轶雨也颇感好奇。 “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大女儿,苏琼,修为玄级三重。” 什么?郑轶雨听闻此处,心中着实被震惊到了,这李友德,怎么这么快就和这位玄级修士勾搭……话说,苏琼也是来了没几天的模样,而且,这样的话,掌门和李友德,岂不成了连襟之谊? 还好 ,方才没有贸然讲“宗内并没有迎娶外宗女子的特殊规定”,想来这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否则,便要想办法回旋了,王乙这小子,也是看到了此间,才把这棘手的问题推给我吧? 不对,王乙应该没那么机灵,否则,那赵家的姑娘,怎么会另有所属,去和吴赖子在一起,早就被他骗到手了,这里一定是江海出的主意。看起来,李友德并非真心想要闹事,那问题,便出在这两位锐金门来使身上了。 想到此间,郑轶雨旋即有了明悟,心中筹划着,怎么能在这两位锐金门来使身上,挖出点什么东西来,不过眼下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前往东部的土桥镇调查,此间的事情,便只能托付给几位凡俗手下了。 ………… 锐金门,金川城。 外事长老李煜风正在案前处理一众公文,却有手下呈上一份奏报,他身体后倾,抬头瞥了一眼,确信来者的确是自己的亲信无疑,这才静下心来。 近来发生的几起莫名其妙的针对宗内长老和要职人员的刺杀**,让他也格外精神紧张,作为一介玄级,他尚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虽然这些案子都在查,且发现了一些端倪,但多半指向了谋财,这个理由他是不信的,至少不尽信。 如果真的是为了求财,在锐金门东部,和御风宗的交界处,近来有大量亡命散修聚集为盗,那里的发财机会,远比这金川城多得多,他更多怀疑的是,原本拥戴宗门的各个家族,在宗门的利益分割完毕后,并未满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拿的少了,故此,在暗地里互相倾轧,想要减少分润利益的伙伴。 这些野路子,也是够狠的。 特别的是,在锐金门竭尽所能断掉御风宗的财路时,同样也损害了自己人的利益,商路畅通,对于所有环节的人,都是有好处可分润的,而商路长时间断绝,也就断了大家的财路。要说御风宗一分为二,人丁也一分为二,虽然各事其主,各谋其政,但原本其实也是一家,藕断丝连的关系,不能算太少,生意上的各自需要,便更加多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李贤午这样的阔绰朋友的,不过以借钱为名公然勒索,也就一次而已,这还是因为自己当年施救,将其送出御风宗的缘故,他既然改名叫李友德,想必也是想与过去划清界限了。 由此,李煜风设身处地的考虑着,是否应该说服掌门许有靖,不再耗费资财禁绝御风宗的商路,这对于稳定锐金门的形势而言,尤为重要,以宗内现有的积存财力,是无法长期支撑这种“惩戒”的,说服许有靖本身不难,毕竟他一心一意追求大道,宗内的事情,多半委托给他以及诸位长老,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也不在意出尔反尔是否会有损他掌门的威信。不过,当初做这个决策的,就有自己一份,李煜风更多需要说服的,反而是自己。 正要打开奏报细看,却有外事执事过来汇报,说有位自称御风宗的旧人,请求拜见自己。 御风宗的旧人? 李煜风听闻这个称呼,心中便依次浮现出数名修士,但却很快被其一一排除,与自己友善的,要么已经在锐金门,要么死在了金都城,这名御风宗旧人,多半是不方面告知真实身份的人。 “什么修为?” “应是地级。” “你留下,这里的规矩你懂的,入得你耳,止于你口。”李煜风交代这名玄级手下,此时实乃多事之秋,多一名玄级在旁,想必对方即便猝然动手,自己也能奋力周旋一二,进而叫更多的人来帮忙,两宗现在因为商路问题,多有仇怨,还是小心为上。 那自称“御风宗旧人”的修士进了门,见到李煜风,以及守卫在他后方的那名神色紧张的修士,不禁轻蔑的笑了笑,“煜风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他将隔绝探查的兜帽摘去,露出一副李煜风熟悉的面容来。 “古传福,竟然是你,想不到你大道还有进境。” “是我。煜风兄,别来无恙。” “彼此彼此,你贵为御风宗外事长老,何不走正式的公文拜访,反而潜行至此,有何指教?” “潜行?我需要这样么?”古传福身上的气息霎时外泄,地级的威压让李煜风身后的玄级随从不禁后退了半步,但古传福的气息却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陡然收敛了很多,“你应该清楚,两宗现在的关系,是没法走正式的公文的。” 呵! 李煜风轻笑,知道对方所言不虚,事实上,在阻断对方的商路时,对方也一样在暗中破坏己方在各处的努力,他甚至突然怀疑,在东部边界混乱的局势中,是否有对方的影子,而在宗内近来的谋刺**中,是否有对方在暗中策动,不过这些都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两宗官面上的来往大多断绝,在外事方面,现在连个正式的对外别院都没有。 “借一步说话。”古传福看了看李煜风身后的那位战战兢兢的随从 ,“煜风兄,总不会怕我这位新晋的地级修士吧?” “你去招待下求火门的来使。”李煜风并未被对方的话拿捏住,不过既然来者是古传福,他想或许有些特别的事,这家伙虽然为外事长老,但一向为凌家办事,与御风宗的掌门慕芊雪并无多大关联。 身后的侍者如释重负,赶紧小心的离开,古传福感知到对方已经走远,便打出一道隔音符,将两人与外界隔绝,“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件私事。” “讲!”李煜风觉得自己所料为真,这古传福,应该是为凌飞度而来。 “我希望从‘冰裂幽谷’中拿走一些东西,且这件事,不能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 冰裂幽谷?李煜风默念这个不算熟悉的名字,旋即想起来这个地方,应该位于东部与御风宗的临界处,火云岭的北缘,靠近己方的一侧,也是此间唯一一个常年冰封的深谷。 “有什么好处?”李煜风下意识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我代表凌少,可以在未来答应你们一个不算过分的请求。” “那我拒绝。一事一议,现在就要兑现才行。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李煜风简单干脆的回绝了古传福的提议,这种没有第三方知道的隐秘事情,谁能保证对方事后一定会信守承诺呢。 “条件你可以提。”古传福面色未变,仍然保持着和煦温润的笑容,“但不能太过分。我指的是,你我二宗现在还是敌对状态,而凌少,也非御风宗的掌门,并不能做太过出格的事情,你懂么?” “下个月初三,有关乱石海海域,四处灵石矿脉的十年期分配会议上,你们要和我锐金门,站在一条线上。” 李煜风想了想,近来能谋求的利益交换,也唯有这么一件,至于其他,要么太明显张扬,要么利益太大,要么太过久远,这乱石海海域的利益分配,涉及到锐金门、求火门、华帝门、形意门、东泉山和天理门六家宗门,在御风宗还在时,这处内海的权益分配,一向由实力最强的两家宗门,御风宗和天理门商议决定,如今御风宗分裂为两家,实力变弱,他已提前侦知,华帝门有意取代御风宗,与天理门提前达成协议,倘若御风宗在此事上与锐金门合作,加上自己最近联结的求火门,那么多半可以拿取正常比例的收益,参照眼下的形势,也算不错的结果了。 “可,这件事我可以做主。”古传福作为外事长老,自然会亲自参与此事,也知道李煜风所指,到时候两人合作表演一场戏,应该会比较融洽,不会让外人看出有事先约定的端倪。 “还有一事。”李煜风旋即想起另外一件事,如果没有御风宗的配合,或许锐金门很难独自得利。 “尽管说,但前提是仍然不需要凌少出面。” “火云岭以南,暖赤湿地的事情,你知道吧?” “自然,二十年期马上就要到了。”古传福目光中露出隐隐期待,神色仿若望向丰收麦田的一名凡俗农夫。 “你我二宗五五分润如何,避免他宗入手。” “这个需要商议,毕竟我们现在到处都需要花费,或许慕掌门会放出一些名额。不过,既然你提起,我想,至少我们会想办法,避免因为此事产生不必要的争斗,以及把局外人都预先清理掉。” “好!”李煜风懂了对方的意思,言外之意就是这件事,古传福不能做主,凌飞度也不能,因为牵扯宗门的利益太多,“那便先各自围剿此间的散修便是,有关乱石海的事情,你需要立下誓言。” “你——” “非常时期,没办法。”李煜风佯装无奈的摆摆手,“最近很多人都不讲信用,没办法。”他伸手示意,让古传福先一步立下灵魂誓言来。 哼! 古传福鼻孔里哼了一声,立下了几句不算苛刻的誓言,而李煜风也同样如此,同为外事长老,知道对方都是以谎言见长的高手,有誓言保证,也算多了一分信任,李煜风知道古传福只是为了私事,不会过多停留,便也没客套,将戴好兜帽的对方送出门厅,便独自在廊窗处停留了片刻,思忖着此事带来的影响。 或许等这件事情了了,可以谈谈两宗重开商路的事情,他兀自想到,只是需要在宗内,也要提前做些铺垫。不过,那“冰裂幽谷”里到底有什么呢,值得古传福亲自过来跑一趟,我倒是需要提前去一趟。 放下此事,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份南部来的情报未看,转身回到案前,展开那用密语书写的情报,不算熟稔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名曰“大侠三观在”的志怪,小心的对照翻译起来。 这江枫,竟然还没死?正在金城派做客?只是翻译到一半,李煜风心中便不禁怀疑起情报的真伪来,这两个白领薪俸的蠢家伙,还没有弄清此事么,难不成,还需要我再次与金城派交换些情报,才能得到准确的消息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 劫后余生 七日之后。 漫无边际的黑暗仍未有半点退却,甚至因为失却了主人,倒有天地相接的趋势。 在被流沙充斥的一小片荒野之中,江枫胸前的透体伤痕,虽然血迹已经干涸,但仍然没有半点复原的迹象,这里已经远离那处小型的三阶灵地,纵使偶尔的灵力乱流有些能拂过此间,但也无法被轻易捕获,更没法被已经重伤的江枫吸收。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道俏丽的身影,正昏迷沉眠着,姿势不甚雅观的躺在流沙之中,她的前胸略有起伏,但伤及本源的伤势让其无法轻易醒来。而在更远的地方,一道颈部插着锐利短矛的身影,已经变得僵硬,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弹性。 肆虐的乱流吹过,不少细沙随风而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已经逐渐变成一处不浅的沙坑,又一阵足以吹动小块乱石的劲风刮来,江枫原本矗立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像块僵直的木头一般,倒在还算松软的流沙上,他腰间的诸多法器,也因此呈现出来。 “枭纹铜钟魂蛊”之上,点点流光渐渐汇聚,随即便自动激发,那道被江枫当作魂灵消耗牺牲的影子,陡然浮现在他的身侧,原本黑魆魆的表面,竟然宛若木器脱落了清漆一般,变得灰白斑驳,在其不算精致细腻的手臂之上,尤为明显。 那影子在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在寻找可用的物事,但荒芜空乏的所在,让它虚幻而又真实的身影略有抖动,随即,一道银白的光芒从它的身上隐隐浮现,随即连同它的本体,一同融入到江枫体内。 空冥之中,江枫的意识渐渐苏醒,他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莫名的空旷所在,那里有着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台阶,正如自己突破地级时所见的一般,周围静籁的黑暗之中,似有十几名窥视的身影,但当他抬头时,却发现无法瞥见他们的真容,于是,他便大声呐喊起来,希望吸引他们的注意,但除了心中的阵阵回响,竟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伸出双手,却发现两只手可以自由穿插,毫无障碍,仿若虚无一般,他急了,奔跑起来,向着一轮不算明亮的赤日狂奔,却发现这里的路,根本就没有尽头。 他干脆停了下来,就这样坐在那里,心中无喜无悲,也丝毫不避讳那些暗夜里窥视的目光,心神俱守,天人合一,直到感知到自己虚无的身体,轻飘飘的浮了起来,他没有睁眼,蓦然感到一丝真切的冰冷,将自己拥紧,才骤然睁开了眼。 于是他醒了。 借着“全知视野”,他瞥见了不远处黑暗光秃的石壁,触到了身下松软无序的细沙,感知到身体的真切存在,以及周身疼痛的撕裂感,他勉力挪动了下僵直的身体,动用一丝微弱的灵力,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枚灵石,凝神用力,费力的将那灵石捏碎,借着还未被吹散的灵气,用最原始粗暴的方法,缓缓的回复灵力。 他早已看见了晏殊佳的身影,伊正躺在一处避风之处,但风沙就要掩埋她的身体,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身体却无法行动,他只能再次捏碎数枚灵石,并将灵力运转到腿部,直到可以挪动,才勉力到了晏殊佳身边,见她小腹上方略有隆起,知道“暖魂木灵金栎”尚在,心中一喜,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晏殊佳抱在身前,捏碎数枚二阶木系灵石,借着法器的【暖灵】效果,缓缓的回复伤势。 天光晦暗,时间仿若凝固一般,但江枫自觉得过了将近六个时辰,晏殊佳冰冷的身体,方才变得温热,感受到指尖触及的细腻回归,他小心的燃起一盏魂火宫灯,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两人随即感受到彼此近距离的温热,直到半个时辰后,江枫将其抱到那块小型的三阶灵地之上,又用了近一天的时间,两人终于恢复了体力,至少可以在此间飞掠,虽然伤势因为没有专门的丹药无法痊愈,就连江枫,也能时刻能感受到体内丹毒淤积的痛楚,但离开此间,已然不成问题。 “谢谢你。”晏殊佳的倚在江枫身侧,两人正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避风残垣之间,静候最后一丝灵力融入体内,以便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回浅山宗?” “我……恐怕师父会来找我。一旦出谷,想必他有办法快速找到我。”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江枫笑了 笑,却感觉喉咙中还有一团火热,那是尚未痊愈的迹象,随即感受到手臂上一阵拧动的微痛,那是晏殊佳的手,便抽出左手,去撩开了伊额前的短发。 “等我开府,便可以自由离开齐国,再寻机去找你。”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闪动,做出了一个承诺。 “好。” “不过,你需要至少到伪天级才行。” “似乎很难的样子。” “不这样,我们万一有孩子怎么办?”晏殊佳嗔怪道,肘间用力,夹住了江枫意欲探入袍服深处的手肘,“否则,你怎么寻找到合适的法器,帮他解决半妖的困苦,以及震慑旁人的异样目光?而且,不到这个境界,师父那关也很难过。” “你师父对你很好的样子。” “是,”晏殊佳露出又为难又欣慰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师父对我,超过了其他师父对弟子的关爱,而且,每每犯错,包括可能触及宗内制度禁区的程度,他总是能包庇我,让我不受到宗门的责罚,总觉得,他有事情隐瞒我,但我问他,他又不肯说。不过有一次,他似乎被我惹火了,说了一句,要不是掌门,我非罚你不可的话,倒是件怪事。” “也许问题出在你们掌门身上。”江枫思忖片刻,觉得问题或许不在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身上。 “你说掌门么?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他几次,对了,去雪岛之前,去北剑门出使,据说倒是他的命令,那时,我听陈师姐的意思,是要我和他的那个外甥,也就是北剑门掌门万斐然多多增进了解,好像要促成我们结成道侣,不过我并不喜欢,恰巧陈师姐特别中意,便让给了她。” “这也能让?” “你不懂,陈师姐心中也是极欢喜的。” 我是不懂,不过想来,人族和妖族在一起,也是件麻烦事,江枫忍不住思虑道,不过想想若是大道有成,或许不是件无法克服的事,宋维多不就是个例子么,至少在七盟范围内,不算什么大碍。 只是不知道七盟还在么,想起之前那场赤霞门、碧云宗、落英门和天理门四宗的对峙,说不定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在此间与孙宝泰等人周旋数日,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外间或许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思及大道,旋即想起了自己乃是借他人金丹晋升,一品的劣质金丹,不知道对于大道而言,能有多大的助力,抑或本身就需要断了更进一步的念想,这一点,倒是需要在地级久了,慢慢体会,多加收集情报才行。 “待我回到齐国,帮你找些助力晋升的道书。你借丹晋升,一定后续多有掣肘。”想不到晏殊佳似乎看出了自己的隐忧,先一步说道,“不过,你可能需要先找一种潜藏古宝永恒之塔的手段,否则,像马士凯那般,被有心人看出或者推测身藏宝物,多半会有性命之忧,而我即便开府,在晋升金丹后期之前,也很难将古宝放在我这里。” “也好。”江枫想了想,晋升地级之后,他便可以学习一门新的技能,倒是可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不过,能够潜藏宝物气息的技能,虽然不能提升战力,也并非易于寻找之物,但又需求的急切,倒是要下点功夫,多方寻觅了。 在晏殊佳的催促下,江枫收了孙宝泰和马士凯的尸体,灵石尽数归了江枫,共有九十三枚三阶,丹药两人平分,算是补充了江枫几乎耗尽丹药,结成“妙言丹境”的损失,得自三人的法器,马士凯的尽数归了晏殊佳,其余根据需要,各取所需。晏殊佳尽数收回了飞剑,并且得了数件价值不菲的法器,也算补偿了自己的损失。至于灵笼商会的冷三泉,虽然死在此间,但连同储物袋,已经尽数被器灵黑鲸吞没,和它一样不知所踪。 “许是已经遁出了此间。” 江枫拿捏着手中一团苍白的缠布,这东西在“玲珑宝光”下泛着微蓝泛绿的光芒,竟是件低阶法器,似乎原本用来封印那把涂山的大剑之用,“倘若它不是中途逃遁,你或许就不会受如此重伤。待我出谷后,定想办法找到它,解决此事。” “此事不急,虽然许下誓言帮涂山重塑身体,但只需尽力,便不会妨碍道心,何况,没有涂山储物袋中的法器,你我也无法脱困,算是打平了,涂山的残魂还在器灵黑鲸那里,如果他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多半还会去寻你。” “也罢。” 晏殊佳说的在理,自己困在此间已久,还有无数的琐事等着自己料理,涂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也好,要说合用的身体,自己手中的孙宝泰和马士凯,或许都可以,至于能不能满足器灵黑鲸的要求,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获得九老头治下禅心院的许可文书,否则,纵使重铸身体成功,也多半会成为一个随时被诘问治罪的劣迹。 两人不再犹豫,因为共同拥有古宝永恒之塔,在与古宝近距离接触下,晏殊佳同样可以借助“全知视野”,窥视遗迹中的情况,很快,晏殊佳便发现了那处冰荒雪女的遗存,不过她并非水系法相,也无改换技能的打算,便只是将此事记在心中,许是未来或许有些其他作用。 回归古井,晏殊佳重新激活法阵,随着一阵光芒明灭,两人便重新回到蜿蜒的山洞之中,静待片刻,预估到另一侧的法阵已经失效,两人便手挽手,一同向山洞外面行进。两人原本都可以飞掠,但却不约而同的珍惜这最后的一刻,直到瞥见外间的天光,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告别。 “我送你。” “还是小心为上。”晏殊佳嘴角含笑,劝道,“这里原本是落英门的地盘,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晓。”她话音未落,便脸上陡然变色,“快走,我感觉到师父的气息了。” “为何要走?”江枫还未说完,却见伊瞪了自己一眼,先一步起身飞掠,借着一件匆匆祭炼的,原本属于金城派修士孙宝泰的飞剑,急速向南行去。 这是怕他师父杀了我? 不至于吧,江枫撇了撇嘴,判断了下方向,低调的向西而行,他没敢御起“逆风如意飞舟”,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再次铸成之前在碧云宗的错事,另一方面,也是内伤未愈,还是小心为上,此外,此间的形势不明,误入敌手的事情,还是规避一下为好。 刚刚行进数十里,却感受到周围气息骤然变化,正凝神想要判明所以,却见前方突然闪现出一道身影,那身影气息锐利,不似自己这般初入地级的程度,想来应是……金丹圆满,竟是齐正风,见那身影近了,江枫陡然噤声,没想到,晏殊佳的师父真的来了。 “前辈有礼,晚辈江枫见过齐前辈。” 江枫觉的还是应该争取主动,以示自己心中无鬼,事实上,他也没觉得这事情你情我愿,自己并没有什么错,要说有错的话,就是名义上,他已经有了两位掌门夫人邱真真和苏锦,而在实情上,也有了一位贤内助郑可仪,不过,这种事情在北陆,并不算什么,除了风气保守的北荒之外,并不算什么大事。 “你小子便是江枫,浅山宗的掌门?” “正是在下,现忝为浅山宗的掌门。” “你这地级修为,甚有轻浮,一品金丹也黯弱无光,是借丹所为?” “额……前辈所言极是。”江枫未料到对方一眼便看出了事实真相,看起来,无论是借丹,还是一品金丹,特征都仿若深夜中的篝火般扎眼,当然,或许这晏殊佳的师父,有些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你之前救了佳儿,老夫在这里多谢了,但不要有其他非分的念想,你可否明白?” “这……”江枫心道这老头是要阻止自己和晏殊佳玉成好事呀,到底是据理力争好呢,还是佯装不懂呢…… “晚辈不懂,难不成晏殊佳有婚约在前不成?”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委婉点,但不能怂的太过分,否则反而被对方轻视了。 “有没有婚约,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地级能觊觎的,有我在,你今后不许踏足齐国半步,否则,纵使你为浅山宗掌门,受宗法制些许的保护,也是无用。” “前辈……我对晏殊佳是真心……” “自寻死路!”齐正风没理会江枫的解释,一甩衣袖,一道冰冷劲风便打在身体孱弱的江枫身上,顿时,他感到脑中天旋地转,无数充满恶意的杀机遽然锁定了自己,他匆忙祭出灵力反抗,却感到周身陡然泛出一道灰白的光晕,将那劲力尽数吸收,再看那齐正风,却已经飞远了。 看来只是小有告诫,看在徒弟晏殊佳的份上,并不想杀了自己,不过,这突然泛出体表的灰白光晕,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百三十二章 虚影护体 虽然感知到身体出了些许异样,但江枫却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再度回转,反复惩戒自己,这小命可就彻底交代在这里了,虽然已到地级境界,理论上讲与金丹有一战之力,但眼下自己内伤未愈,且为地级一重,而对方则是金丹圆满,简直是云泥之别,何况,即便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改变对方对自己的观感。 不去齐国? 嘿,我早晚偏去一趟给你这老顽固看看。江枫暗中置气,却感觉腹内的疼痛接踵翻涌不止,赶紧动用周身灵力维系,并降低了飞掠的速度,直到日头偏西,也就行进了百十里的距离,在一座人丁不多的小城停留。 之前手中尚存一件赤霞门门众的袍服,感知到远近似乎并无强力修士驻守,便安然换上,进了一家还算整洁干净的客栈,休息了片刻,又借口自己乃驻外修士,刚刚回转宗门,从伙计那里套出了最近周遭的形势变化。 综合起来,赤霞门算是此番七盟混战的最大赢家,落英门的大部分领地,除却桃源城周围五城、南部让给碧云宗一城、以及让渡给天理门五座城塞外,其余尽入囊中,这只是此间的变化,至于金城派,以及其他宗门的变化,便不是这个店伙计的层次能够知晓的了。 赤霞门进一步做大,无形中增加了许多浅山宗可能面临的风险,不过,吞并了如此大的地盘,想必曾宝贤也需要很多时间来消化,加上大量修士在此役中折损,即便吸纳了一些落英门修士投奔,也必须要休养生息数年方可,想到此间,江枫略有宽心,小心的打出隔音符,静坐敛神,仔细体味身体的变化来。 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之处。 灵力微动,一直随身自由收放的影子出现在左近,无需仔细观察,这影子的变化格外明显,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毕竟将其放入“枭纹铜钟魂蛊”中充作魂灵来消耗,实力受损是一定的,此番,它不但失去了之前一次融合获得的弱化攻击能力,原本融为一体的黑影,也处处斑驳,且以手臂上最为严重。 发生了什么? 他旋即想起来自己在遗迹中昏迷前,影子还放在“枭纹铜钟魂蛊”之内,而当自己醒来时,影子却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难不成,是这影子在关键时刻,自行从法器内遁出,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这斑驳缺失的内容,难道是它耗费了自己的某种潜在能力导致的?心中正思忖着,脑海中却响起了一个似乎熟识的声音: “用融魂珠助我!” “用融魂珠助我!” 这声音不断的响彻在自己的脑海中,不论如何转移视线,都挥之不去,江枫陡然根据这个字眼,想到了百药老仙,也想到了真灵圣者。 这…… 他伸出手,观想着“融魂珠”可能代表的含义,手中不由自主的具现出一枚略显浑浊的灰色宝珠,那宝珠有小半个拳头大,相比自己从伏元镇山洞中带出的珠子,只是略小,但却能感受到类似的气息。 我终于能凝练这“融魂珠”了,随着这枚珠子凝练成功,那脑海中不断提醒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再看向那影子,似乎对这“融魂珠”甚为亲切,也对,按照百药老仙所说,这影子本就出自真灵圣者,与这珠子可谓同源。 也就是说,影子上曾经有莫名的封印力量,阻止了自己凝练“融魂珠”,而在救助自己的过程中,那封印的力量因为消耗过多而松动了,才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问题在于,封印的力量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在影子上施加封印,难不成,这封印的主人,与那真灵圣者,乃是敌对的关系,故此才故意在影子身上施展了禁锢的封印?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被“幸运”选中的一员?江枫思忖片刻,未能勘破其中更深层次的秘辛,只是不知道这力量的主人是谁,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应是在遗迹之中,唤醒自己的幕后之人。 多谢了。 将这枚灰濛的“融魂珠”摊在手心中,江枫思忖着此物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变化,从过往经历来看,这枚“融魂珠”至少对于魂灵类的存在,有着特殊的克制,只是与之前的“霜”和“幻”不同,其内里并没有生命跃动和强力能力的气息,除了放在暗处,便变得虚幻无形之外,并无所长。 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仍 在手臂上沉睡,包括黑蛇之灵太华在内,他们均在之前的一战中,受到了几乎致命的损伤,需要很久的时间,从自己体内吸纳灵能,方能回复,并且响应自己的召唤。故此,他现在没法召唤出江之问,询问其对于此物的看法,作为在真灵圣者身边呆了许久的存在,江之问或许有着不同的感受。 至于在被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警告时,自发响应的灰白气息,江枫短时间内便掌握了这种新的能力,虽然看起来像个特殊的护罩,但自己观察之后,江枫发觉此物,乃是与自己形貌一致的一团虚影,不抵近观察,绝难发现此物与普通护罩的区别,这团虚影可以抵消自己受到的伤害,预估能达到三成左右。 “虚影护体。” 就叫这个名字吧,此技能与影子有关,似乎并未在法相之中孕育什么光团,故此也应该不占用自己的技能。这或许是真灵圣者的“影”生来具有的能力之一,只是直到现在,才因为影子上的封印松动,同凝聚“融魂珠”的能力一同重启,这是否是件好事,现在还无从判断,细看影子斑驳的表面,江枫暗忖,倘若还有濒死的经历,是否还会得到影子上神秘力量的施救。 话说回来,做人不能太贪心。 江枫放下心头不该有的执念,转眼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前往长宁商会所在的问渠镇,拜托窦锦秋帮忙施法,治疗自己的内伤。之前,长宁商会拜托自己解决与金城派上层势力的纠葛,自己未能尽心尽力,如今有事求到对方头上,倒是显得有些唐突了,时过境迁,也不知道金城派发生了哪些变故,而长宁商会,又该如何自处,在这乱局中求生。 同样需要考虑的是,窦锦秋的特殊复原技能“紫星归元”,有一定的副作用,如今伤势相比之前,只重不轻,应该提前考虑此中的得失了。 思来想去,天光无形中竟已放亮,江枫赶紧重新凝神归元,打算再修整片刻,抵近中午时再出发,虽然没有帮上长宁商会的忙,其会长窦锦帆可能会心存芥蒂,但窦锦秋应该不至于如此小器,不如暗中去问渠镇见一面也好,左右路程也不算遥远,顺便了解下金城派最近的变化,也好回到罗川之后,做出有效的应对。 ………… 金城派,辉耀城。 与冷听涛,左子蝉刚刚一同送走灵笼商会东方笠会长的苏黎清,旋即同两人一同回到了“盟主府”,这座连内里陈设也做出改变的原“掌门内府”,充分考虑了冷听涛和左子蝉的感受,原本的方厅,左右宾主分坐两端的设计已被废弃,改为圆桌围坐,就连背后的椅子,也是一个样式,并无任何区分。 而这座盟主府的旁边,正开工建设一座新的掌门内府,相比此间,格局更小,也更低调,充分展示了苏黎清“变宗为盟”的诚意。 虽然冷听涛的乐林门,以及左子蝉的黄龙派,并未得到任何周边宗门的认可,也鲜有以正式宗门的名义向外发布任何公告,但这两家宗门,连同金城派本身,在内部已经成为众人皆知的安排,只不过九老头治下的理藩院,已经明确表示三年内不发放任何册封文书,故此,三家现在仍以“金城派”的名号,处理各种对外事务,但凡有大事发生,三人均会在场,对于外事上的处理,“三宗”的外事长老,也会聚齐一并处理,一时间,昔日的同僚,便都有了“长老”的位置和待遇,皆大欢喜。 冷听涛和左子蝉均面有疲色,初登掌门大宝,不少原本需要苏黎清操心的烦心事,已经找上了他们,今日与灵笼商会会长的见面,两人也未多言,只是对几条关键的合作条款,谨慎的质疑了一下。 这位东方笠会长,似乎为新晋元婴,而左使秋南嘉,以及右使李隆简,则分别为地级中段和金丹中期修为,在实力上力压三人,不过,双方的合作条款还算合理,并未因为修为上的碾压,有太过不妥的内容。 “商路仍然绕不开浅山宗的模样。”左子蝉站在五尺见方的七盟地势图旁,仔细斟酌了片刻,“这一点,我倒是有些吃亏了。” “只是经由而已,来自西部和北部的物资,分别经过浅山宗的土桥镇和东湖郡,通往我乐林门,以及金城派,但无论是向南,还是向东,都需要通过你们二人的领地,这方面,我才是最吃亏的。”冷听涛争辩道。 “这种事情我们三家统一税率,做好记录便 是。”苏黎清似乎对此并不上心,“这些都是小利,重点应该放在清禹宗上,原本魏国惊变,我们毗邻天音寺,但之前观战的那场斗法,同光与万禹亭之战,最后是万禹亭小胜,加上天罗门的干涉,他得以开宗立派,而他却不惜丢掉宗门保护,趁之前的混乱局面,占领了碧云宗南部数城,如今,我们南下出海的商路,尽数被其遮挡。” 苏黎清说到这里,在那挂图上划了一条明显的黑线,指出了一条路径,“虽然因为魏国因为族群芥蒂,禁绝贸易,导致商路不通,但如今情况大不一样,是时候重新打通这条商路。相比与东部诸多宗门的贸易,将物资通过港口运到天元南陆,才是明智之选。” “那我们派谁人去?之前万禹亭的宗门成立大典,我们并未派人前往,在礼数上,倒是有些欠缺了。麾下的那几名外事长老,似乎对于应对此事,没有什么经验。” “如果你们信任我,我去便是。” “这……”面容略有苍老的左子蝉明显犹豫了一下,他有些担心在细节上,苏黎清坑自己一笔,毕竟南下的商路,经由黄龙派和金城派均可。 “放心,无论从哪里走,我会兼顾大家的利益。你们二人谨守盟中,万禹亭这个人,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从其趁乱打劫碧云宗看,并非易于之辈,如果我们三人同去,他说不定第一时间也打劫我等。” “也好。” 冷听涛第一个赞成,南下的商路没他的份,他也不想离开宗门太久,赤霞门因为傍上齐国,在混乱中得益颇多,而作为它的南邻,他心中略有惴惴,近来常常夜不能寐,除却宗门庶务繁多之外,更多的,则是受此所困,他现在需要更多的时间布局,防止对方趁势南侵,或者变相将势力渗透到乐林门。 另者,被派去抓捕江枫的刘奎一和孙宝泰,一直未归,三人虽然故意都未提及此事,但心中已然明了,多半是出了变故,而江枫也没有消息,必须对此事做好应对,最不济,也应该知道未来浅山宗,到底是谁人为主,好为对接商路做好准备,宗门初立,尽管没有得到正式的册封文书,但六长老,以及沿袭于原金城派的八司制度均在,各种支出耗费陡然增多,他不得不将所有精力投放在此,以避免捉襟见肘,让手下之人心寒。 三宗分立,但彼此之间藕断丝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络,不患寡,但患不均,互相对比之下,最容易滋生不满的情绪。而三宗之中,乐林门的积存最少,故此,冷听涛也不得不动用一切办法敛财,诸事亲力亲为。 也不知道这个“造反”之举是对是错,冷听涛感觉,似乎修炼已经荒废了数日了。自打苏黎清主动要求“变宗为盟”那日起,他就从未静下心来打坐过哪怕一个时辰,不过话说回来,之前逼宫造反的事情,到底是谁泄露了秘密呢? 忧心忡忡的从辉耀城回到乐林城,冷听涛刚进了整饬一新的“掌门内府”,便有亲信的手下过来汇报。他认出来此人乃是新近投奔到己方的谍报人员,最近因为自己放出要新增一名长老的消息,诸事表现得甚为积极。 “你是说发现了疑似江枫的踪迹?” “对,之前长宁商会入主金城派,是江枫牵的线,故此,在您要求密切关注江枫的情况时,我便放出眼线,遍布长宁商会在此间的商铺,甚至在赤霞门的问渠镇,也布置了暗哨。今日,那暗哨突然送来情报,说有个非常可疑的人,到了问渠镇,并且进了长宁商会的总部,他看见长宁商会的窦锦秋,从后门出来迎接了此人。我分析,十有八九便是江枫。” 江枫一路向西逃遁,既然在北木郡的暗探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那或许这情报是真的,不过,问渠镇是赤霞门的地盘,我的身份,倒是不方便前往。冷听涛思忖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跟着他,给他送一份信。”他随后想起来一份压在案头很久的奏报,便唤来亲信李儒林。 “这件事儒林你去办下,务必小心谨慎,避免伤及性命,我要给江枫准备一份礼物。”冷听涛兀自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贴心的小礼物。” ………… 赤霞门,问渠镇。 刚刚跟随窦锦秋,从后门进了长宁商会总部的江枫,旋即发现,窦锦秋引领自己前往的那处厢房,有不止一名强者的气息。 (本章完) 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另辟蹊径 江枫心中警兆顿生,不过见窦锦秋笑容依旧和煦,同时感受到屋内两股熟悉的气息之后,他心中便淡定了不少,原来是这两人。 窦锦秋前面引路,宾主便很快坦然相见。其中一人,正是长宁商会的会长,窦锦秋的大哥窦锦帆,而另外一人,乃是福楼商会的二掌柜,金丹修士梁普笙,此人之前曾经参与围捕过自己,如今却在这里做客。 “恭喜江掌门晋升地级。” 这名人族金丹见到江枫,也感知到他外放的气息,虽然略有孱弱,但为地级无疑。他便第一时间站起身来,脸上未有半点尴尬,仿佛之前的围捕与自己并无半点关联一般,不得不说,这些商人的脸皮确实够厚,江枫本以为自己未能解决长宁商会一事,来此拜访多少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但看一旁窦锦帆脸上同样温润的笑容,便陡然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才是成熟。 故此,江枫也仅仅是淡淡一笑,同样只字未提之前的宿怨,“侥幸窥得一分机缘,倒是让道友见笑了。”顺着窦锦秋的指引,江枫安坐在一旁,见奉上的灵茶也是高档货,便知道自己这晋升地级,地位也因而提升了许多。 “匆匆一别,想不到在问渠能再次见到道友,倒是幸运。”那金丹梁普笙比窦锦帆话多,很快便打开话题,江枫借此,也询问了近来的形势变化,得知了自己逃遁之后,七盟境内的种种变故。 其变化无外有四:其一,便是赤霞门的壮大,这一点之前江枫已有耳闻,其二便是落英门尚在,只是听起来同北剑门一样,地盘大幅度缩水,均是齐国的傀儡,其三则是金城派“变宗为盟”,这点倒是让江枫心中起了不少波澜,暗忖苏黎清或许还有手段未出,其四,便是清禹宗的成立,其掌门为万禹亭,并且北侵碧云宗,如今也占得一片七盟故土,故此引起了诸多宗门的注意。此外,便都是小事,比如魏国分出的天罗门,也同样北上,侵占了古剑门数城,不过战局不知何故,并未扩大。 少顷,家丁过来通报晚宴已经备好,三人便一同前往赴宴,江枫发现席间虽然珍馐美味甚多,但却没有酒,便知道还有下文。 果然,用宴过后,江枫又被请回会客厅,此间便只剩下三人,连窦锦秋都未能入席,身受内伤的江枫,不禁又有点惴惴起来,不过想到如果对方动手,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还发善心让自己做个饱死鬼,便静下心来,坐等对方主动道出心中想法。 “江掌门似乎有伤在身。”虽然知道窦锦帆一样看出了问题,但最终还是梁普笙开了这个口,“之前听闻金城派的刘奎一和孙宝泰追寻江掌门而去,不知道他们可好?” “哦?我倒是没有看见他们,可能匆匆擦肩而过,并未发现彼此吧。” 江枫打着哈哈,没说实话,虽然自己的伤明摆着呢,但也不是说孙宝泰和刘奎一被自己击杀的时候,此间两人只是各自商会的会长和二当家的身份,与金城派虽然有密切的合作,但实则并不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就长宁商会迟迟未把总部搬到金城派一事来看,他们暗中定然还有其他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梁普笙会意,没有继续就此话题追问,“我们福楼商会有一名医者,不如我唤其前来,为江掌门医治一番如何?” “多谢美意。不过料无大碍,待回到浅山宗再做处理也不迟。”虽然对方可能是善意,但江枫却不敢贸然相信,如果那人从中做些手脚,或许会引发不必要的风险。之前的经历表明,没有共同利益的人,不能尽信,对此,他宁愿相信窦锦秋,毕竟两者还有些许的合作,并且有守望相助一同拒敌的经历,虽然他的治疗技能有一定的副作用,但不治愈只是缓解的话,料无大碍。 “江掌门误会了,这名医者并非隶属于我们福楼商会,而是专为此间数家商会服务的,信誉和医术都有保障。”说到这里,窦锦帆也一并点头,表示肯定。 “哪里哪里,梁道友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江枫唾面自干,有医者自然好,一次性治愈,回罗川经由北木郡附近的时候,也会更安全,当时,几家宗门激战的时候,场面极度混乱,也不知道谁人盯上了自己,但是但凡对自己有些念想之徒,想必会在回罗川的必经之路上找自己的霉头,能以痊愈之身回归,自然稳妥得多。 “其实,我和窦会长今日在此小聚,也是有原因的,”梁普笙站起身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幅七盟的地图,“之前也和江掌门您提过,金城派变宗为盟,我等也出了力,并且从中得到了不少承诺,比如在金城派,乐林门和黄龙派,都可以自由经营商路,在多座城池廉价拿到土地并建设商栈,自由运转各类物资并适当减税,这本来是一件好事,相比各家自身经营的商会而言,我们本来就有更擅长的领域,以及更廉价的进货渠道,但是,如今形势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抬头看向窦锦帆和江枫,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刚刚得知,灵笼商会和金城盟达成了几乎同样的条件,也就是说,这里面会多一个极为强 力的竞争者,这对于我们两家商会的利益,是个不小的损害。” “并且,灵笼商会得到了十五种修士用品的专卖权,这才是关键。” “你等为何不去和苏黎清陈说?” 江枫刚提出这个问题,旋即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了,金城派“变宗为盟”,胁迫侵害的就是苏黎清的利益,虽然苏黎清主动提出此案,也是让江枫颇感不解,怀疑他是否另辟蹊径,退一步以实现更大的野心,但以江枫目前所了解的情况,并未看懂他的真实想法。 而也正是因为两人参与了“逼宫站队”的行为,故此,苏黎清是不会给他们解决此事的,而与灵笼商会正面竞争,两家显然不是对手。 “苏黎清我们其实是一同见了的。” 没想到梁普笙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不过苏黎清推说他只是盟主,必须要与冷听涛和左子蝉商议后才能决定,而冷听涛和左子蝉,却借口对方实力太强,暂时无法解决,虽然态度很好,但却没有解决此事。” 这是自然,作为掌门,江枫心中明了,灵笼商会的体量,要比长宁商会大得多,至于这家福楼商会,既然常与长宁商会来往,想必规模也差不多,能与灵笼商会合作,自然可以谋取到更多的益处,这一点,无论是苏黎清,还是冷听涛和左子蝉都很清楚,换了自己,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另者,三家都有各自经营的官办商会,此时更关心的,应该是自家商会的经营问题,至于帮过自己的长宁商会和福楼商会,软言安抚便是,毕竟两家挣了灵石,也不会多给自己分润,解决不了自家宗门的问题。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想来那冷听涛和左子蝉,初登掌门之位,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在支出上捉襟见肘,正不知道从何处盘剥出更多的利益,对于与自家商会抢食的长宁商会和福楼商会,自然会怠慢许多了。何况苏黎清已经乖乖就范,两人的价值也缩水了不少,只需维持友好的关系即可,无需过于亲厚。 这么想,灵笼商会到底拿出了什么样的关键条件,让金城盟的众人无法拒绝呢?细想之前对于灵笼商会的了解,难不成是打通了天理门和华帝门的商路?这么想,北部诸家,甚至远至北荒部落的物资,都可以经由金城派这条路径运往各地,不对,缺少了赤霞门的支持也是不行的,这么说来,能够达成协议的话,赤霞门应该也在其中,这才符合七盟混战之后,大家重新坐下来,一起分享胜利果实的样子。 想通透这一点,两家商会现在心忧之事,便已经清楚明了,在赤霞门,两家也没有官家的招牌,不受待见,在金城派赌了一把之后,本以为可以换得一等支持,却被实力更强,能提供更多资源的灵笼商会半路截杀,预定的目标也成了泡影。 “不知两位是否有意来浅山宗发展?” “贵宗我们已经粗略布局。如果有事情,倒是需要麻烦江掌门从中周旋。”梁普笙客套了一句,“不过金城盟还是关键,虽然力宗、御风宗以及西部诸多宗门的物资,会经由贵宗运往金城派,但却不是唯一的途径。而且,听闻御风宗的生意,您已经同他们达成了合议,应该没有我们再参与其中的可能吧?” “这倒是。”江枫知道对方这是婉拒,浅山宗因为人丁和修士都不多,自身的容纳能力有限,生意的体量不大,只赚些东西来往物资的灵石,且有竞争者存在,对于两家来讲,利益不大,故此,对方缺乏兴趣,倒也能够理解。 “当然,如果江掌门愿意将东湖郡和土桥镇的生意尽数交给我们,我们也是愿意的。”窦锦帆突然插了一嘴,“不过,我们更希望您能帮助周旋一二,将我们引荐给力宗,听闻您在力宗的几大家族,也有不少朋友。” 嗯?这是听谁说的,你们倒是消息灵通啊,江枫不禁心中吐槽道,在力宗,他的确有几个朋友,不过除却萧明真和楚弈鸣是“真朋友”之外,其他都是用来吹的,没想到竟被对方捕风捉影,当作真事来对待,想想,倒也是受困于此,有病乱投医了。 错了,全错了! 江枫旋即想到自己多虑了,这两人明显是“有枣没枣都打一杆子”的节奏,能帮上忙自然好,帮不上也不亏什么,除了一顿没酒的晚宴,似乎也没多花一枚灵石,回想之前窦锦秋拜访自己,寻求解决长宁商会一事,多半也是做如此念想,这些商人遇到困难,一定是多管齐下,不会指望自己这根并不健壮的稻草的。 不过,将两地生意彻底交给对方同样不现实,东湖郡还好,之前也答应过长宁商会,只是没有专营的计划,而土桥镇,自己已经答应了钟家,以及力宗的刘西晴、程平潜和成克忧等人,如今贸然改换主意,恐怕不妥,浅山宗不像金城派,并没有那么深厚的积累可以反复食言,稳中求升才是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便只是随口应承,表示会尽力为之,但未做任何有实质意义的承诺,实际上,江枫也给不出任何承诺,一时间,场面倒有些冷清,江枫正要起身告辞,却无意中瞥了一眼被摊平放置的地图。 有了,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方案,只不过,这也需要眼前的两位帮忙周旋才行,并且,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以及自己也需要吃点亏。 然而这是个不错的路子。 “我有个办法,你们可以去湛川镇,就在这里。”他指了指地图的一个没有标明地点的所在,正在浅山宗东南,毗邻黑水门故地,此时乃是苏黎清的地盘,在“变宗为盟”之后,这块原本按照婚约,打算交给江枫“治理”的贫瘠沼泽,划给了苏黎清。 这里? 两人虽然之前不知道这里叫做湛川镇,但却知道毒泉沼泽,这片沼泽地自从黑水门覆灭以后,人丁更是少了许多,被金城派吞并之后,也没有花费时间和财力治理的迹象,这种荒废之地,能有什么商机,何况,即便有,也一样是通往苏黎清的地盘。 “按照我和苏黎清之前的约定,”江枫讲到这里,看了一眼参与围捕自己的梁普笙,见其面色微变,想必是记起了前事,不过他面色旋即恢复正常,竟还给一旁的窦锦帆解释了一句,“江掌门是苏黎清的女婿,苏黎清之前答应将黑水门故地交给江掌门治理。” “没错,是这个意思。”江枫笑笑,“所以,这片沼泽,应该属于我。”江枫的手指从湛川镇一路向南,点到了和魏国交界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被明确标明为天音寺和清禹宗。“在这里设置一郡,生意便可直通南部,经由清禹宗出海。” “为何不经由天音寺?”窦锦帆似乎没看懂,从地图上看,黑水门故地与天音寺交界更长,而与清禹宗共同的边界,如此之短,话说能有十里? “这里尽是荒蛮山岭,一般商队无法通过。”还是梁普笙熟知此间的情况,“除非你能花大价钱,开辟一条新商路。” “哦。”窦锦帆登时会意,对于花大价钱开辟商路,他是没兴趣的,要说这沼泽,还有些可能,毕竟只是些土石填充,相比开山,耗费要小得多,而且这么说来,这条商路,似乎能完全绕过金城派的模样。 “不过,你与苏黎清的约定,似乎是将北部交给孙宝泰和刘奎一。”梁普笙插了一嘴,江枫的提议他也略有意动。 “他们不是现在还没回来么?”江枫笑了笑,依然没说他们两人都躺在自己的储物袋中,区别只是刘奎一被器灵小洛附体过,无法再次使用。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忙,倘若你们愿意的话,这处地方,姑且叫做‘新元郡’吧,所有的产业和物资运转,都可以交给你们打理。” “这……” 两人同时神色陡变,如果真如江枫所说的话,那么北部各宗的物资,同样可以经由此处运往南部,相当于另辟蹊径,重新打通了一条新商路,其利益定然不菲,不过,这似乎同样需要冒险,苏黎清定然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利益,是否能乖乖就范,还是个大问题。虽然这块地盘相对于金城盟来讲,并不值得一提,毕竟与清禹宗,有着漫长的边界,条件更好的所在一大把,但想要另辟商路,同样会侵害他的利益。 “我考虑一下。”窦锦帆第一个表态。 “我回去参详一二。”梁普笙也点点头,不过他神色略显凝重犹豫,似乎有心事在身,并没有窦锦帆那么轻松。 “此事急不得,我也需要打通清禹宗的关系,之前有些旧谊,可能需要重新接触一下。”江枫心中暗道,其实万老魔应该在追杀我,这条路的障碍,除却需要想办法压服苏黎清,似乎这里才是掣肘的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化解自己和万老魔因为那“翡翠玉符”导致的恩怨呢?他一时有些头大,不过好在还有时间周旋,这两家想要谋划此事,也要下不小的决心才行。 当夜,江枫就在长宁商会的总部休息,次日清晨,便有一位老年医师莅临,可见在新的思路提出之后,两人对自己的伤势,也着实上了心,不过,诊金还是要自己付。老头先收了两枚三阶,只用了两个半时辰,便清除了江枫体内的淤伤,只是体内丹毒,对方无法清除,只能再寻他法。 “你受的伤还真不轻,我之前倒是要少了。”老头打出一道清洁符,除却了身上汗渍,同时抱怨道。 “多谢了。” 江枫笑笑,真心实意的感谢对方,心道你在治疗的过程中,我其实将体内灵能尽数游走到右臂之上,如今我们师徒拜你所赐,均已痊愈,要不是黑蛇之灵太华,以及器灵小洛的损伤与常人不同,我倒是希望你一并治了,想想这两枚三阶,花的还算值。 又在长宁商会逗留了片刻,江枫便告辞,约定半个月之后,两人一同拜访罗川,再做定夺,不过此番江枫下定决心,一旦对方同意合作,定要立下灵魂誓言,不要再出锐金门的纰漏才是,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在一个坑中跌倒两次。 刚出了问渠镇地界,已经痊愈,感知重归敏感的江枫,旋即发现有个陌生人缀上了自己,他稍稍停顿,那跟随的灵级修士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难不成是个探子中的雏儿? 第三百三十四章 污染之源 感知到有暗探紧随自己而来,修为已到地级的江枫,自然不会畏惧一名灵级修士尾随,佯装无事前行数百步,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心随意定,片片黑石从他储物袋中飞出,沉入地下,很快,那黑石便从另外一处地表浮出,紧紧的捆缚在那暗探的双脚之上。 啊! 江枫听到一声惧怕的惊呼,心中轻蔑一笑,转瞬间便到了那人身前,这是一名头发泛黄,略显杂乱的青年,修为应在灵级五重上下,穿着不惹人关注的常服,算不得整洁,见到已经易容为江小白的江枫,他未免突然愣了一下,不过他也算机灵的人,知道江枫既然用这奇怪的东西困住他,多半不会立即杀了自己,便斗胆说道: “江掌门,有人拜托我给您送一封信。” 嗯?他竟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自忖变幻形貌手段不算粗陋的江枫,心中未免有些意外,看起来,这人盯上自己已经很久了,甚至早有筹划,想来是昨日进了长宁商会的总部,被有心之人刻意盯上了,当时自己内伤未愈,感知也有问题,被钻了空子也很正常。 “你是何人?” “我只是个送信的。”那青年咧嘴露出无害的笑容,从怀中拿出一封朱漆封好的信,恭敬的呈了上来,江枫手中灵力微动,那朱漆随之脱落,一张巴掌大的莎草纸便呈现在眼前。 “七日后,来土桥镇一见。” 言简意赅,但却没有留下名字,江枫灵感微动,那片片黑石重新没入土中,那送信的青年这才如释重负,赶紧行礼告辞,片刻之后便没了踪迹。 会是谁送来的呢? 江枫思忖了片刻,觉得此人或许是冷听涛。能特意提及土桥镇的,只可能是两人,钟山和冷听涛。钟山,这名雁栖岭后裔家族的领头人,在被委任为宁塔城城主之后,一直想左右逢源,暗中发展实力的同时,避免被无妄之灾波及,但从这封短信的语气来看,略带上位者的气息,可见并非是有求于我,甚至修为也高过我,那便可以排除写信者是钟山的可能,于是便只剩下冷听涛。 之前,冷听涛、灵笼商会、落英门和浅山宗四方,曾经在罗川一同商议过建立“北木特别区”的计划,虽然并未盟誓或者签下任何有效用的条款,但几乎已经成了各方共识。 然而时过境迁,最近发生了不少变故。 首先,冷听涛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他已经不再是需要潜藏野心的一方城主,而是乐林门的掌门,虽然并未得到广泛承认,但实质上已经如此;另者,落英门掌门涂山身死,四方缺少了一方;而更为关键的变化是,灵笼商会已经和金城盟达成了合作意向,并且按照江枫之前的猜测,赤霞门也在这商路关键的一环之中,故此,在“北木特别区”合作,共同对抗赤霞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存在基础。 既然如此,那冷听涛找自己所为何事呢? 江枫暂时没想清楚,如果只是商路开辟抑或道路拓宽的事,那多半只需要走正常公文即可,自己为了浅山宗的利益,自然会通力配合,不会去计较之前参与围捕自己的旧怨,事实上,参与围捕的各方,刘奎一、孙宝泰和铁三泉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相比兄弟雷右旗的死,江枫觉得,至少还需要一名同阶修士的性命,方可化解自己心头的阴霾。 至于这个人是谁,苏黎清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眼下不论是修为,还是算计,抑或宗门实力,都不是他的对手,故此,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到了时间自然会分晓,江枫放下执念,同时思忖着,“北木特别区”的计划破产,对于浅山宗来讲,才是最大的伤害,不过,倘若自己和长宁商会以及福宁商会的谋划能够成功的话,倒是可以补偿这里面的损失,只是不知道,灵笼商会,抑或说,左使秋南嘉对此事,到底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有了被暗探通过分析情报,借以判断自己真实身份的经历,江枫变得愈发小心,直到夜幕降临,到了浦江镇,才敛藏修为,进了自家的医馆。 医馆馆主郑鲁藩还在熟睡中,睡梦之中,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他恍若从噩梦中惊醒,陡然睁开眼,却见掌门江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塌前 。 掌门的修为愈发精进了,他刚想送一顶高帽,却听江枫问道,“上次让你办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小人已经收集了不少,”他赶紧翻身爬了起来,快速的穿好衣服,引领江枫进了后堂的一间储物间,细心的打起火石燃了火把,掀开了一处被厚重黄铜盖板遮挡的宽口坛子,“掌门,都在这里了。”他指了指几乎已经填满坛子的法器碎片,“本来很容易收购,只是后来有人起了疑心,以为是什么宝贝,索要高价,我们便停了下来,不过还有些孩童偶尔会拿这种东西换些玩耍之物,因为有您的吩咐,我们也一律收下了。” “很好!你办的不错。”江枫拿出二十枚二阶灵石,递给郑鲁藩,“这些灵石你收着,可以继续收购此物,但要保持低调。” “是,是,小人知道了。” 收购这坛法器碎片,根本没有花费多少灵石,郑鲁藩见到掌门一出手就是二十枚二阶,心中未免欢喜。可见掌门近来在外游历,又是收益颇丰的模样,他前日听闻宗内传来谣言,说掌门在外迟迟未归,或许出了变故,现在人就在眼前,显然并非如此,也是,金城片掌门苏黎清都把女儿嫁给自家掌门,说不定也是看出掌门乃大富大贵之命,怎么会轻易出事呢,真是无稽之谈。 不过,掌门这已经是第二位夫人了,年轻人就是火力壮。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是比不了的。几个儿子一直劝自己续弦,看来还是等等看吧,不过在此间当差,灵石赚的不少,自己又是一介凡俗,不趁此潇洒的活上几年,倒是有点亏待自己了,常言道,莫待无花空折枝,早日插柳早成荫,思来想去,他脸上竟然露出些许自得畅想的模样。 嗯? 郑鲁藩突然发觉掌门脸上一冷,心中的各种胡乱翻飞的念想,便登时灰飞烟灭,还未等他说话,却听江枫吩咐道,“你且回去休息,明日过来,我还有其他事情问你。” “是,小人告退。”他如释重负,心中不禁警醒万分,即便暂时意气风发,也莫要得意忘形才是,以掌门的修为,一个念头便会将自己送走。 见郑鲁藩离开,江枫便仔细研究起这些法器碎片来,这些碎片的种类很杂,很多已经锈迹斑斑,甚至看不出原本的归属,不过,当江枫将其抓起一大把的时候,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溶蚀的气息,这种古怪的气息,会逐渐穿透自己的身体,进入到法相空间之中,缠绕在法相之上,让黑金葫芦,隐隐有壮大滋生的迹象。 虽然并不强烈,但却真实存在。 这是这堆法器碎片的共性,但想来这些法器碎片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定然不会是共同掺杂某种炼器材料的原因,也就是说,这些法器碎片,可能是受到了此间一处莫名物事的影响,进而发生了改变,又通过污染土壤,进而影响了此间的特产——浦江芋头,而从小食用此根茎的本地凡俗,法相因而产生了分化,正如自己所见,多种残法相丛生,无法正常觉醒为修士。 这奇怪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的某处地下,作为污染之源,一直影响着这里。江枫据此做出猜测,便将法器碎片重新扔进坛中,盖好黄铜盖板,心道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挖出污染的源头才是。 想到此间,江枫便悄然踱出了医馆,唤出已经恢复的江城子和江之问,三人轻车熟路到了之前探索过的芋头田中,江枫捏碎一件普通的一阶法器,裹上自己的灵魂气息,操控黑石,将那法器碎片沉入土中,仔细体味着灵魂气息的波动。 上次来此间时,江枫还没有办法操控太多黑石,如今进一步祭炼了古宝永恒之塔,增强了对此物的掌控,如今,能够带出遗迹的黑石,可以凝聚出一件不算太小的盾牌,至于其他形状,更是可以随心变幻,另者,这东西能自由的钻入坚硬的灵石矿中,这种泥土为主的普通田地,更是小事一桩。 良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三人便换了几处,直到那灵魂气息传来一阵悸动,江枫便弃了那法器碎片,全力控制黑石,寻找深埋地下的可疑之物。很快,黑石便裹着一块菱形的紫水晶,从土中钻出。 江枫手指轻触此物,便登时感受到一股强烈 的污染之力,沿着自己的指尖,融入自己的身体,缠绕在法相“黑金葫芦”之上,那葫芦一阵猛烈颤动,快速萌发出两团诡异的光团,只用了数息,便似果实成熟般,坠落在法相之池中。 这……算是两枚新的“法相之种”? 江枫却不敢拿自己做更多的尝试,毕竟如果变为多法相,失却修士身份,那就糗大了,好在他有“分相术”在,立即分心使用,将那两枚疑似“法相之种”的存在,化为两滴极为细小的滴液,滴落到黑金葫芦之中。 这东西并非无中生有,江枫感觉到自己的本体法相“黑金葫芦”,因为方才萌发“法相之种”,变得略微孱弱了一些,虽然不甚明显,但却真实存在。 看起来,没法自虐获得神秘魂力以及“七角灰晶”了,那样只会把自己弄残,有了这个觉悟的江枫将这块手掌大小的菱形紫水晶单独放入一枚储物袋中,避免它污染自己的法器,不过储物袋也算一种特殊的法器,时间久了,恐怕还要更换才行。 至于这东西是什么,他相信此地无人知晓,也必然属于机密,话说百药老仙一直在尝试通过炼丹,研究和试验变更法相的方法,这东西或许能帮上他的忙,不过,与这位“师兄”的交易,必须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进行。 或许也可以向在力宗利州城的蔡求真求证,从过往经历来看,蔡求真的人品,应该比百药老仙要好得多,只是见识,比不上活了许久,交际也甚广的百药老仙,这一点,在之前山庄中鉴别物品的经历,足以佐证。 只是拔出了这个污染之源,此地的特产浦江芋头,到底还会不会有奇妙的功效,倒是很难讲了,不过,那些法器碎片上蕴含的气息,至今未散,足以说明,这枚紫水晶的影响十分持久,或许数年之后,那些埋藏的法器碎片中的诡异能量,才会渐渐消解,而此地,也会因而渐渐恢复正常,重新诞生修士。 这应该算一件好事。 有了这个念想,江枫觉得自己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拿走这件疑似某种宝物的紫水晶,心中便没了任何亏欠之意,话说看不懂的东西,涂山也留下了一件,还被古宝永恒之塔吸收了内中所藏,变成灰白无奇的石头,待到合适的机会,还需要辨识一二。 想到涂山,眼前便再次浮现出那中途逃跑,差点害死晏殊佳的黑鲸身影,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江枫有心用“借物化影”技能找出对方的所在,不过想起之前翡翠玉符引来万老魔的遭遇,心道还是先等等,倘若这作死的黑鲸,被某方强者捉到了,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还是先等一等,或许它主动来找自己,毕竟之前发下誓言,要帮助它尽力解决涂山重铸身体的事情。 只是这件棘手的事情,想要找到两名元婴或者伪天级强者作保,还真是难,原本,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是一个指望,但之前相遇,对方仍是金丹圆满,并未突破,希望倒是落空了。那便只能另辟他法,寻求替代方案了。 也不知道晏殊佳是否已经过关,和一个妖修掌门纠缠不清,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此外,在天理门的种种失策,会不会导致她受到宗内的惩戒。 ………… 齐国,九州城,鸿运殿。 这里是掌门兼国主齐恒泰日常与宗内长老议事的地方,今日,他却没有召集宗内所有的长老,而是只叫了三人。 内门长老,金丹圆满的齐正风; 执法堂阁老,前任执法长老,元婴修士田义成; 炼器堂首席,金丹中期修士,孟文祥。 “有两件事,今天先议一议,正风长老那里有一件,义成那里有一件,我先说下,这两件事,都需要低调处理,所以,明日的议事会,大家都要出来说几句中肯的话。” “是!” 三人同声说道,齐正风默默点头,田义成若有所想,而孟文祥则目光空茫,尚不知道是何事,他只知道掌门齐恒泰如果提前开小会的话,就是希望在长老会上,不要有不同的声音,而这种小会,其实通常反而是很重要的事。 “先说第一件吧,正风长老你来讲。”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真实情况 鸿运殿里的几人,随着掌门齐恒泰的这句话,便一同看向了齐正风。齐正风沉默了少顷,抬头环顾一周,看向正等着他说话的几人,面容似有晦暗的坦言道: “事情涉及到我的不肖之徒,晏殊佳。之前,掌门派其前往天理门濯见城,担任驻守执事一职,希望其能从各项庶务中得到锻炼,但是事与愿违,此番七盟之乱,她未能审时度势,及时汇报,不仅让自身陷入险境,还惹下了不少的麻烦,若不是义成长老当机立断,力挽狂澜,恐怕我齐国在此乱局之中,不但要吃亏,还要蒙上恶名。” “故此,”齐正风停顿了一下,“我请求降下责罚,以示惩戒,我作为师父,也有失察、疏于管教之责,自请罚俸两年。” 这事情的首尾似乎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啊,一旁的田义成不禁心中暗想道,同时也思忖着,这齐正风当师父还真是用心良苦,竟然先自罚俸禄承担责任,帮自己爱徒脱罪的嫌疑昭然若揭。 “义成,你亲自带队前往落英门处理此番变乱,对于此事可有什么看法?”齐恒泰见另外两人事不关己,都不吭声,便点名田义成。 “此番变乱确属突然,晏殊佳虽天资聪颖,但从未经历此种乱局,想来未有良策应对,也可以理解。”田义成的长寿眉略微抖动,边说边细心体察一旁齐恒泰的情绪变化,见其并未有什么怒容显露,便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退下来了,具体的责罚手段,还需要现任执法长老田归心他们,根据宗内条款定夺。” “说的在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要依照条款,仔细确认才是,既不要有失公允,也不要过于严苛,寒了弟子们为宗门勉力做事的心。” 齐恒泰点点头,既然田义成已经轻描淡写将此事略过,并未过多苛责晏殊佳,便同自己的本意相符,他也无需专门为其专门开脱,现任执法长老确实是田归心无疑,但却是眼前这田义成的侄子,这也是他将田义成叫来此处的原因之一,想必在离开此间后,他们自会根据此间的“气氛”,定夺惩戒的方式,这便不是他一个掌门应该细心过问的事情了。 “谈谈另外一件。” “是!”田义成会意,将一件沉重的青金杵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递给了一旁的炼器堂首席孟文祥,但见孟文祥不大的鼠眼中陡然放出精芒,随即手中便多了几样造型奇特的器物,被他手中凝出的灵力激发,绽放出各色光芒。 “这件法宝之中,孕育着古妖器灵。”孟文祥将那青金杵呈递给掌门齐恒泰,“但是,这古妖并非天生,而是炼妖的产物,依我所见,炼制手法甚为粗糙。如所料不错的话,这器灵的灵智不高。”他转头看向田义成,这法宝既然是对方提供的,自然会有一些额外的线索提供。 “器灵是匹似马似鹿之物,灵智的确不高,很容易被施计骗过,而且,与一般的器灵不同,似乎很难在此方面有所成长。” “非也!” 精于炼器的孟文祥摇摇头,随即否定了田义成的断言,“并未完全无药可救,如果能用暴虐凶兽之血,不断炮制此物,倒是可以让其觉醒一些本能,倒也算堪用。只是所费不少,是否值当,还需要根据测试情况仔细验算。” “是否可用,待到此物我研究一二,再做决定。”掌门齐恒泰伸手止住二人继续谈论,“我的问题是,这东西从何而来?” “掌门,据我分析,在北陆,仅存的古妖,即便无法化形,也已经禁止狩猎,至于融合之法,虽然没有命令禁止,但也囿于成本,鲜有使用。故此,此物或许来自南陆,或者鲸海群岛。”孟文祥从掌门手中重新拿过青金杵,仔细辨别上面繁复的法阵,但未看出什么地域特征的迹象,“炼制手法都是使用的通用方法,可见也是下了功夫,不想暴露出处。” “鲸海群岛的概率不大,那里主要是妖族的地盘。规矩与南陆北陆都不可同日耳语。”身为掌门的齐恒泰,似乎对此了解更多,“这么说来,便是来自天元南陆,那里我族势力兴盛,饲养培育妖兽实数稀松平常之事,只是,这种高阶的法宝,怎么绕过九老头的监管,到了涂山手中?” “虽然高阶,但却不甚实用,我想涂山多半是被骗了。”孟文祥断言道。 “不合规矩是主要的。”与专注炼器一道的孟文祥开会,掌门齐恒泰往往需要将话题重新回转,否则便很快会变成炼器手法以及法宝品质的辩论。 “是,不如呈上?”田义成手微微上指,但场中几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关键的问题是,是不是和刘庭坚有关。”齐恒泰倒是没说的那么隐晦,“如果有关,我们这么突兀的呈上去,反而尴尬,毕竟他刚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虽然合乎规矩,但也是我们多年供奉的一种回报。” “这样吧,义成,既 然当时在场很多人都看见你拿到了这件疑似不俗的法宝,那便无法遮掩了,明日的讨论,如果有人提及,你便说,这东西你不小心弄丢了。” “弄丢了?” 田义成长寿眉一抖,顿时觉得这理由不可思议,话说我是老糊涂了么,拿了件法宝还弄丢了,岂不是成了宗内笑谈,“这个,大家会相信么?” “我信。” 齐恒泰第一个说道,“这件事,我会先去探探口风,如果刘庭坚不知情,呈上去也算功劳一件,这法宝能从南陆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北陆,一定有九老头的人参与其中,对于我们的供奉刘庭坚来讲,算是个不错的筹码,他定然会给我们回报,如果他有参与,那我们就当这件事不存在,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是!” 余下三人一同应和道,虽然“弄丢了”这种理由愚蠢了点,但不失是一种对策,这件隐秘的事,还是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晓为好。只是看起来,明日的长老会,会有一些尴尬了,田义成努努嘴,感觉自己真的是拿回来一个烫手山芋,早知如此,不贪图此物,让它跑掉好了。 不过,倘若刘庭坚确实不知道此事,那么这件事,便也有自己的功劳,到时候叫上今日几人,一同评估下,到底自己应该从宗门大库拿点什么,才能与这功劳相敌,话说,大库中那对堪比法宝,传承自师叔祖的四阶下品飞剑,他已经觊觎很久了。 众人散去,齐恒泰独留齐正风一人。 “最近可去过那里?”齐恒泰问道。 “哪里?” “又没有外人,她最近还好么?” “哦,”齐正风这才理解了掌门齐恒泰的所指,方才还在想法宝一事,倒是忘了两人有些共同的约定了,“出关时去看过,还被她嘲笑了一番,说我与大道无缘,不过心情也只是好了一阵。您何不亲自去看看她?” “我自然是无脸去的,而且有些人也看得太紧,去了后院恐会失火。话说佳儿和她长得很像,每次召见,就当是看了吧。” “她希望我们正常对待晏殊佳便好。” “怎么可能?”齐恒泰勉强笑了笑,“你我都想着怎么补偿当年亏欠,这次的惩戒,多半还是算了吧,和你一样,罚俸两年,禁止外出,你择机再想个理由申请,把她派出去,把开府的功劳尽快攒够。” “不过确实不能让她外出。” “为什么?” “她似乎和一个妖族小掌门搅在了一起,浅山宗的掌门,叫江枫的小子。” “浅山宗?”齐恒泰只是略微眨了眨眼,没把这种小宗门看在眼里,“和妖族混在一起可不是件好事,铭心她已经知道了么?” “我还没说。” “那就算了,还是别说了,否则依她的性子,多半会赞成。” “是!” “佳儿有觉察出什么异常么?” “还没有。不过,如果她每次犯错,都没有实质性的惩戒的话,多半早晚会知道铭心与你我的关系。宗内这些旧事,也并不是无人知晓。” “是和你的关系,扯不清,理还乱的关系。”齐恒泰半是揶揄,半是警告的说道。 “这……”齐正风欲言又止,心道明明是你放不下,我早已经放下了。 “我是掌门,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你来背。” “是。”齐正风顿时觉得头大,不过这个黑锅,他已经背了很久了,多背几天也不算什么,只要楚铭心不介意,他也乐得为之,掌门当年始乱终弃,但又念念不忘的旧事,被贸然翻开的话,的确不合时宜,何况他家里还有一个妒忌如火的婆娘,此中的真实情况,能瞒一天,还是瞒一天的好,左右楚铭心自己不会讲,那便无事。 至于齐恒泰想促成晏殊佳和自己外甥的良缘,只是他想变相补偿楚铭心的执念罢了,就他这个做师父的观感而言,那个爱好吟诗作赋的逍遥掌门,与晏殊佳并不相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那个妖族小掌门能够趁虚而入。 回想起来,当时的警告似乎还不够严厉,至少应该让他修养几个月的,可惜自家徒弟不让,倒是没办法。 真是女生外向,对此,他也只能摇摇头。 ………… 赤霞门,浦江镇医馆。 江枫回转,将本已经判断无用的法器碎片尽数收起,他想起来似乎有一种粗制的炼制方法,能够将法器残片合一,进而获得些许功用,这些碎片能侵蚀法相,或许能当作出其不意的手段,用来对敌。 指望类似功用,能直接破坏法相的“七角灰晶”,条件还是太苛刻了。 之前,江枫在这里偶然发现了一名名曰“赵源”的凡俗青年,其双法相中,正有自己祭炼古宝永恒之塔所需的 “野鬼根藤”,故此将其留在此间,他因为没有其他生计,便一直在此帮闲,江枫询问郑鲁藩,对方提及此人还算精明能干,学习医术颇为用心,如今已经能独自坐堂问诊,他也早已提升了此人的月俸。 “将此人叫来。” 江枫决定采取“野鬼根藤”残法相,之后尽快离开此间,回归罗川。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问清楚一些事情,比如,他的雁栖岭口音,却自称赤霞门人士到底是为何故,江枫怀疑此人,或许是雁栖岭灭门之时,逃遁出来的某个大家族的后代,从其言谈举止之中观察,这种可能性极大。 赵源很快便被带了上来,这年轻人此时还穿着医者的袍服,显得儒雅整洁,倒也像个有些医术傍身之人,但江枫却清楚这里的真实情况,包括郑鲁藩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半吊子,根本没什么医术可言,仅仅靠着几种药效缓和的修士丹药骗钱,更多的功用,则是给自己提供一个落脚点,以及顺便探查情报而已。 “您有事?”赵源并不知道江枫便是掌门,他只知道江枫是医馆馆主的朋友,为馆主提供药方之人。 “我问你,你到底是何方人士?”江枫地级的气息外泄,将对方紧紧的包裹其中。 “小人……”那赵源正待按照原来套路应对,却只感觉周身一紧,呼吸也变得艰难,一时间,濒死的感觉在心头涌现,他战战兢兢的勉力说道,“小人是赤霞门……” “说实话。” 江枫声音不大,却如晴天霹雳般的喝令一般,响彻在赵源心头,让其脑海中杂乱的思绪都为之一清,这便是修士的力量么?他背上密匝的冷汗不禁浮现,顿时衣袍也湿透了。 “小人……是雁栖岭人士。”赵源只好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过他旋即想到,雁栖岭已经灭宗一年有余,即便说了也无大碍。 “具体呢?” “普通小康之家,不值一提。” “嗯?”赵源只觉得自己身体漂浮了起来,又突然被像抹布一样甩在地上,赶紧改了口,“我父亲是,雁栖岭内门执事赵普之。”话音未落,他却感觉胸口一块血色璞玉,不受掌控的飞了出来,被江枫擎在手中。 “说实话,我便赐你一份道缘,让你有机会成为修士。”江枫瞥见这件法器,也属意外,方才不经意之间开启“玲珑宝光”,竟然发现此人佩戴着一件紫光氤氲的法器,这种至少为三阶上品的器物,并非他一介普通凡俗,抑或出身执事家族的凡俗能够拥有的,也就是说,眼前之人,身份不可能那么简单。 “前辈能赐给我觉醒的丹药?”那赵源听闻此点,眼前陡然一亮。 “没错。但要发下誓言,此生都忠于我。” “是,前辈若能赐我道缘,我自当忠心耿耿,不忘大恩。”那赵源突然跪了下来,连续磕头数次,“小人乃是雁栖岭掌门钟俊之子,本名钟源。” 这才对了,江枫心中一笑,也只有掌门之子,才能有这种品质的器物傍身,不过,他旋即想到,钟俊死后,其主脉家族成员尽数被屠灭,怎么会有这个漏网之鱼,“雁栖岭破门之际,你的诸多兄弟姊妹,不是尽数被赤霞门所害了么?” “我和我娘,并非在宗内生活。不过,我爹对我们,也是极好的,我早晚要给他报仇!”这实为“钟源”的青年,提及此处,脸上浮现出些许决心,不过他似乎并不自信,显然这个凡俗身体,并不能给他这种想法带来什么可能。 “仇恨会蒙蔽你的双眼,待你成了修士,便会知道这个道理。”虽然眼前这个私生子,是赤霞门的敌人,但他还太弱小,晋升地级之后,江枫原本的想法,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倘若现在叶默在此,他是绝不会再兴起什么为曾宝贤培养潜在对手的念想,而刻意为其觉醒法相了。 幼苗想要长成苍天大树,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而大道之路,却讲求只争朝夕。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亲力谋划,指望别人操刀,只会贻误时机。 思及此处,他倒是想起来,那个之前的小幼苗叶默,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自从帮他觉醒法相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 近百里之外的潢水城,叶家商会。 “夫人先休息吧,我再看些账目,最近宗内地盘扩大,各家商会来往也甚是混乱,应收账目一团糟。” “那夫君早些休息。”温润的声音在侧,玉手又将一盏灵茶小心的填满,靠过来帮他整理下衣领,才盈盈悄然告退,独剩下叶默一人,留在这间略有空旷清冷的书房内。 叶默没有说话,佯装翻看了几页账目,直到那声音远去了,才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本名录,正是之前从赤霞门掌门内府中得来的那本,仔细的翻看起来,他确信,父亲之死的真实情况,就在此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入调查 这本形同名录的卷宗之上,林林总总,记录了故宗雁栖岭几乎所有的家族情况,名下的产业,田宅,商号,以及主要的人员信息,叶默很快便找了有关叶家的记录,这块占了一页有余的翔实说明中,除却一处特殊的标注之外,并无其他特别。 这处标注也很简单,只是两重不算规整的圆圈,标注在自己父亲叶天明的名字周围,这说明了什么? 叶默一时间找不到头绪,深吸一口气,背靠在舒适的雪貂皮座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将这本名录又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刘家,蒙家,孙家,这三家的家主名字上,都有同样的标记,这几家,除了孙家,现在仍与叶家商行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他们的家主,也在雁栖岭覆灭之际,被赤霞门以各种理由暗害,不过时过境迁,他们与叶家一样,早已经抛却了这种既往旧事,不再计较之前的恩怨,一心一意做着生意。 商人总是重利,何况与宗门作对,螳臂当车,又有什么好处呢? 叶默暗自叹了一口气,参与家族的产业越深,他越认同这个道理,但父亲的死,仍然如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刃,久久不能化解。从这本卷宗上,他初步判断,父亲的死,应是赤霞门一早就盯上了父亲的缘故。 还记得当时,从赤霞门归来的父亲,一身重伤,几乎致命,进了二叔的屋子之后便再未醒来,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胸前的刀伤似乎是新添的,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父亲死的那天,叶家突然燃起了冲天大火,连片的房屋尽数化为灰烬,是否和这件事有关系呢? 叶默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深入调查才能得到结论,不过问题在于,要从哪里入手,他站起身,在空旷的屋内徘徊了数次,心情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于是将杯中冷茶饮尽,打算去后花园走一走,重新梳理下思路。 屋后的后花园里,此时格外宁静,除了打更的仆役之外,整个叶家商会的人,都已经入睡。叶默自从在朋友魏杀的介绍下,参与了那个神秘组织,常在黑暗之中行走,已经轻车熟路,甚至能看清左近的草木细节,这与一身修为最近隐隐达到灵级高段有些关联,但更多的原因则在于熟能生巧,从模糊细碎的轮廓之中,自行补充细节,这才是这种“伪夜视”能力的关键奥秘。 不过这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并不能启发叶默的灵感,他最终还是在一处略有通明的窗前停了下来,这正是二叔叶天虬的住所,自从包含叶默在内的几名同辈能扛起商会的重担后,二叔便撒手放权,除了重要的族内会议之外,很少干涉商会的事务,平素便整日呆在这间屋子里,很少外出。 “外面是昭儿吧,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声不算苍老的声音,实质上,二叔叶天虬正值壮年,并不到退居二线的年龄,“昭儿”是叶默曾用的小名,平素里,二叔一直这么称呼他。 “是。”虽然心中有些抗拒,不过叶默还是推门进了屋内,屋内宫灯通明,身材瘦小的二叔叶天虬正斜倚在椅子里,随意的翻看一本杂记,这是他平素的爱好之一。 “怎么,睡不着?” “是,最近宗内合并落英门的领地,不少商会都跑路了,账目一团糟。”叶默找了一个不算蹩脚的借口,实际上,这些东西早已经不需要他来负责操心,自有催账的人去做。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无需担心,只要和我们关系亲密的几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就好。”叶天虬对此甚有经验,轻言劝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早点开枝散叶,懂么?不要三更半夜老是外出,我看你,也不像是外面有人的模样,有空多陪陪昔耘。” “是,二叔教训的是!” 叶默脸色微红,未料想自己晚上经常外出的事情,本以为天衣无缝,瞒过了除了昔耘之外的所有人,却没有瞒过二叔的眼,不过对于眼前这位,他心中是怀有戒备的,毕竟在他看来,那最后的刀伤,很明显是最后陪伴父亲的二叔所为。 “你有心事,说说吧。”叶天虬将手中的杂记放下,细心的折好记号,“昭儿,你自从想通了,重回叶家,可否真的是放下了?” 叶默默然,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这样的考验,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却听叶天虬突然提了这个话题,略微低头的叶默眼中现出一丝精芒,“有些事情,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你过去是凡俗之身,生于富贵之家,纵情安乐便好,但你却意外觉醒了法相,并且将商会的产业经营打理的不错,所以,我还是和你讲一讲 。” “你的父亲,我的大哥,的确是我杀的。” “嗯?”叶默抬头,迎上了叶天虬满是回忆的目光。 “当时,他从赤霞门回来,筋脉寸断,几乎断了气,似乎还经受过搜魂法术的摧残,不过,他还能保持一丝清醒,以我们商会的财力和交际,可以请到医师为其诊治,多半可以保住一条命,虽然无法再修炼,但享一世富贵不难。但你父亲却一心求死,便央求我,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 “为什么?”叶默的呼吸变得沉重。 “你父亲知道一个秘密,一个他曾经和刘家,蒙家,孙家家主共同知道并保守的秘密,这也是我等四个家族能够从普通庶民,崛起成为兴旺家族的秘密。他们曾经立下誓言,不吐露这秘密的一分一毫,他也自忖收买守卫,佯装死尸逃出来之后,很快会被赤霞门侦知,并且躲不过第二次搜魂,便决定求死,以让这个秘密不被他人知晓。” “所以你成全……帮助了他?” “是!”叶天虬淡淡的说,仿佛那并不是自家的事,但他眼眶之中,已经湿润。 “既然是我父亲的要求,那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试探我?” “我为何要试探你?”叶天虬突然愣住了。 而叶默也同时愣住了,他不知道二叔叶天虬是否在撒谎,但如果不是,那么试探自己的,到底是谁,难道是赤霞门的人? “难不成他们还没有放弃?”叶天虬神色突变,目光内敛,露出些许惧意,“我故意烧掉了叶家老宅,就是让他们死心,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没有放弃?” “那是一个什么秘密?”叶默觉得自己心好乱,旋即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事关一处仙人洞府。”叶天虬道,“我只知道这些。你父亲死前,也只透露了这点,这还是我追问了数次的结果。” “我父亲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只有这个。” 叶天虬从旁边的书堆里捡出一本貌似平淡无奇的书,从书的扉页中拿出了一张枯黄的,只有两枚手指宽的小纸条,除了这纸条的材质有些特殊之外,上面什么都没有。 “火灾之后,我捡到了这个。但从未研究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既然是你父亲留下的,便交给你。但这东西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我懂了。”叶默摩挲着这张小纸条,除了感觉入手十分细腻之外,的确并无特别之处,想要将其收入储物袋,却发现无法存入,他不禁心动,以为是有生命的东西在其中隐藏,额外拿出灵兽袋,发现一样不行。 这是什么东西?他愣住了。 “我们家族兴旺的原因是什么?”他回想方才二叔叶天虬的话,找到了一处可疑点,小时候,他总以为是因为父亲和二叔,觉醒为修士,家族才从一穷二白,渐渐兴旺起来,现在想来,似乎有更深层的原因。 “每年的十月,你父亲总会外出,待回归之后,便十分虚弱,像是遭受了血光之灾,但会拿回来一堆散碎的灵石,最初,总价值只有五枚三阶,待到最后一次去,足有百枚三阶。但那最后一次,你父亲经过一年时间,身体仍然没有完全复原,便没有再去。前后共去了十年,我们家族,就是以这个为基础,渐渐有了起色。” “刘家,蒙家,孙家,也是如此么?” “刘家的上任家主,在你父亲去的前一年,便一病不起,蒙家家主和孙家家主,去了几年之后,便不再去了,你父亲本是带头人,最后一次去,便是独自前往。这件事被捅出去,是孙家家主濒死,想要求取续命丹药,出卖给了赤霞门的缘故,这是你父亲临死前,才知道的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现在叶家,已经与孙家没有了联络,叶默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不过对于这神秘的小纸条,他仍然看不懂,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才行,不过既然知道了孙家是这件事的起因,那么接下里的调查对象,就很明显了。 此外,如果二叔所言是真,那么自己也要小心,那个屡次试探自己的隐藏势力,是不是想借此从自己这里知道更多此事的秘辛呢? 叶默心中思绪万千,告别了二叔,将那柔软,却无法轻易折叠的小纸条塞入袖中,穿过后花园,悄悄的回到书房之中,为魂火宫灯重新填了灵石,那灯旋即又亮了三分,映在那清晰的账目上,不过他却无心观看,心中却只想着尽快开始调查孙家,以及规避赤霞门探查的问题上。 ………… 赤霞门,辉耀城,掌门内府的密室内。 曾宝贤和亲信手下独孤二人,正安坐在此间 ,默认不语,直到独孤打破沉默,“掌门,‘春秋千古醉’虽然丢了,但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有些还能继续跟下去。” “比如?” 曾宝贤现在心情很不好,虽然合并落英门的大片领土是件极开心的事,但传承至今的“春秋千古醉”不翼而飞,却让他心中恼火,要知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画,而是事关一处仙人洞府,能够被族内长辈称为“仙人”的,修为不会太差,而内藏玄机,价值也定然不菲,不能简单的用灵石来衡量,说不定会指向更高境界的大道。 这件宝物从掌门父亲手中传承给自己,并未有任何额外的线索,而他花费了数年,却只勘破了这洞府在赤霞门的西部,且不会超过千里,这也是他决定宗门向西发展开拓的原因之一。 “您可否记得,雁栖岭覆灭之际,有个小家族的族长,曾向我们求取续命丹药的事?” “有这事。”曾宝贤回想了一下,“他愿意用一个秘密来交换,当时,我们答应了他,但他却食言了。” “他没有食言,而是他说了一部分之后,便疯了。” “应是中了道言,违背了灵魂誓言所致。不过,我记得他提供了另外三家的消息,但后来线索也都断了。你当时汇报说,他们一听到涉及那个秘密,咬死了不说,即便动用了一些手段,包括搜魂,也未能如愿。” “没错,后来我故意想办法让狱卒佯装被买通,放走了一人,也就是叶家的家主叶天明,想用钓鱼之法,勘破更多秘密,不料,那人回家之后却自杀了,并且放了一把火,把所有线索都切断了。” “事情就是这样?” 听独孤说了这么久,曾宝贤略微有些不耐,不过他知道独孤不会随便找他解闷,便隐隐压下了心头怒火,他自忖不是鲁莽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故此习惯时时告诫自己,处乱不惊,保持定力。 “对,这个秘密,我怀疑与“春秋千古醉”关联的秘密,是同一个,或者有些关联。” “有何证据?” “当年,那孙家的家主曾经说过,他们一路西行……” “也可能他们所知的,是处普通的洞府。”曾宝贤像往常一样下意识的问道,唯有这样,才能去伪存真,不过他旋即想到了,普通的洞府,怎么会导致那人刚刚说了几句就疯了呢,他未等独孤解释,便出言道,“那就继续深入调查吧,或许他们家族之中,还藏有一些有关此事的秘辛,不过,此番要格外小心,别弄得鱼死网破,彻底断了线索。” “是!我之前也有调查,一直都在试探,掌门您尽管放心。”独孤点头听令,心中也琢磨着,如果依照掌门这种“温和”的方法,之前未得到结果的调查,到底该如何继续。 “还有一事,你配合宝骏去办。境内但凡拥有我们官家背景,且有二十名修士以上的商会,必须尽快整合成三大商会。前次在桃源城,和齐国,天理门合议,作为附属条件之一,我已经被迫答应灵笼商会进驻赤霞门,经营北自华帝门,经由乱石海,南到天罗门的商路,这对我们算是好事,但这家商会的真实体量,不是宗内现有商会可以抗衡的。故此,必须尽快合并,增强实力,才能与之分庭抗礼,避免被他们击垮。” “独孤,你要亲自去做的,就是除掉那些顽固,只顾自身利益的家伙。” “遵命。”独孤颔首听令,“有关灵笼商会,您要我去查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这家商会,其实是华帝门的第一商会灵韵商会,以及天理门的第二商会东泷商会分别派出人马,在多年之前成立的,而且,这家商会并不在华帝门和天理门经营。” “原来如此!”曾宝贤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之前我们看出一点端倪时,就早该调查此事,如今倒是被动了。” “属下难辞其咎。” “算了,”曾宝贤笑笑,将意欲行大礼谢罪的独孤挽起,“天下事,又有几人能真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纷纷攘攘,无外乎都是些善变的小人,在侥幸得胜之后的炫耀罢了。”他向后一靠,遣散独孤,又想了一会儿,暂时没有想到更高明的应对灵笼商会的办法,便轻吐一口浊气,转身进了另外一间专用于修炼的密室。 大道要紧,这是他与天理门,齐国合议之后,更深的体悟。 ………… 力宗,真武城。 秋南嘉暗中调查了数日,终于灵感触动,差人去传令此间的管事倪大宝,令其过来拜见,想要做深入的调查,却被告知,倪大宝不在此间,昨日已经离开了真武城。 什么?秋南嘉顿时愣住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全看机缘 “他去了哪里?” 秋南嘉一时间未能止住心中的怒意,地级的威压恣意释放,眼前这名跪下的灵级小厮不禁战战兢兢,冷汗顿时浸透了袍服,还未等他斗胆解释一二,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然飞出了会客厅。 好险,好险,那小厮赶紧低头,忍痛小心的告退,待他走了之后良久,屋内的气氛才重归宁静。秋南嘉长出一口气,种种迹象表明,之前廖神苍前往金城派与魏国交界处,助拳江枫,泄密者十有仈jiu就是此间的管事倪大宝,而这也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包括了右使李隆简的得势,一直秉承联结天理门强力入主七盟腹地策略的他,此番可谓大胜,东方笠会长因为此事也出关,并在齐国的默许下,与赤霞门、金城派、天理门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而自己一方,因为动作迟缓,制定的徐徐图之策略一直未能建功,在商会中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和批评,原本她想举荐的,希望廖神苍晋位八大护法的事情,也因而拖了下来。 虽然出身于华帝门的灵韵商会,但秋南嘉自问,已经与华帝门关联不深,而是与灵笼商会的利益深深的绑定的在一处,这一点,自从她晋位左使的那一天,心中便早已笃定,这也是她希望商会的版图拓展,能尽量以商业的经营为中心,尽量避免直接卷入宗门纷争的主要原因,在她看来,这对于商会的长期发展,不无裨益。 当然,她没有幼稚到将商业与宗门两件事彻底分开的程度,但她一直深信,宗门,必须在灵笼商会的真正掌控之下方可,否则谁主谁从,便是一个长期看无法调和的矛盾,这也是她最开始选定浅山宗作为合作对象的主因,盖因浅山宗足够弱小,倘若将其利益与灵笼商会绑定,那么假以时日,商会便是宗门,宗门便是商会,同气连枝,在各个方面,都有足够的便利和优势。 右使李隆简的激进政策,她不敢轻易苟同。短期看,灵笼商会攫取到了足够的利益,七盟西北部从华帝门,东北部从天理门,一路向南,经由赤霞门,金城盟,碧云宗,直到天罗门、齐国的商路,此番被彻底打通,但正因为快速,灵笼商会与沿途的所有商会,都会产生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而与此同时,灵笼商会的修士,也不可避免的卷入到沿途各宗门的利益纷争之中,无法自拔。 灵笼商会的高阶修士力量,并不比一般的宗门弱小,甚至强大得多,比如赤霞门,只不过有两名地级修士而已,但商会的低阶修士,相对一般宗门来讲,就弱小得多,在如此长的商路上,很难投入足够的修士力量,维护商会的利益,这一点,秋南嘉已经在商会的高层会议上据理力争,但却未得到足够的重视。 不过,既然是商会的决定,秋南嘉就必须遵守,她自忖还没有自降品格,去暗中搞什么破坏的程度。因为东部商路的彻底贯通,灵笼商会原本在力宗、御风宗、锐金门,甚至远至赤龙门的布局,都会因而有所收缩,以满足东线商路的需要,可以预见的是,倪大宝即使不逃跑,也很快就会被调往东线商路中的某处,为商会贸易的拓展出力。 带走倪大宝的无疑是右使李隆简,灵笼商会在力宗的所有商号,最终都会向自己汇报,而能传达命令让这些管事有所行动的,便只有李隆简,甚至,他可能持有东方笠会长亲自签署的调令。 他许诺了倪大宝什么好处,以至于让其生了反叛之心,甘愿为李隆简提供情报呢?秋南嘉自问对属下不薄,虽然为了商会的利益偶尔会将个人利益抹杀,但却没有想到这其中有什么漏洞。不过,既然人已经跑了,且得到了李隆简的庇护,那她暂时也毫无办法,接下来的重点,反而是如何在人员被不断抽调的同时,维护好自己负责的西线商路了。 秋南嘉将此间所有的事情一一罗列,最终找出三件最为重要的事,前两件有关商路的问题,她只用了少顷,便已经想到了不错的解决方案,唯有最后一件,有关伏元镇山洞的探索,她思忖了良久,也没有想到破局之处。 廖神苍,陈玄青,金福桓,地级或者金丹层次的修士,她目前麾下仅剩三名可供调度,而为了保证探寻此间的安全性,以及同时兼顾西线商路的安全,这其中的安排,多少有些捉襟见肘,虽然已经和华帝门的关系割裂了多年,或许此番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还需要重启这些旧关系才行。 原来如此。 从高阶修士的掣肘,秋南嘉陡然明白了倪大宝为什么脱离“一笑堂”,转而投奔“百鬼堂,”被李隆简挖了墙角。在灵笼商会, 对于担任执事的玄级或筑基修士而言,有一条不会摆在明面上宣扬的好处——借丹晋升,赖此手段,商会先后培养了白中凯、墨丘泉、沈秋双、张灵信、金福桓这五名骨干力量,但在去年,这件事已经转由李隆简专门负责,而多半是这条看似阴暗但却实际的好处,吸引了晋升玄级之后,未找到提升之法的倪大宝。 虽在商界浸淫,但大道之心不歇。 这倒是个问题,既然已经勘破了其中的秘辛,秋南嘉转而思考起,如何为自己一方的核心手下,提供大道助益的问题上来,至于与江枫约定探索伏元镇的安排,倒是可以拖一拖,否则一旦有人员折损其中,反受其害。 或许,也可以不拖,但是要借助华帝门的力量,她反复琢磨,同样思考着这种安排的可行性。只不过,那潜藏在伏元镇深处的秘密,无形中便扩散了,是好是坏,短时间内还很难评估,全看机缘如何了。 ………… 赤霞门,浦江镇。 江枫让名为“赵源”,实为雁栖岭掌门钟俊子嗣的“钟源”,立下不背叛自己的灵魂誓言,便借用服下灵丹的名义,取走了他多余的残法相“野鬼根藤”,余下一枚“镇塔青石碑”,算是勉强的战斗类法相,资质不好不坏,他觉醒之后,会被派往北木郡,接受镇守魏婕的考察和培养,是否能堪大用,还是未知之数。 江枫仍让其保持“赵源”的名字,他自己也知道,雁栖岭的身份倘若曝光,虽然可能不会有致命的危险,但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对于这种安排,他本人也欣然同意,对于江枫的身份,虽然有所怀疑,但能觉醒法相,成为修士,本身已经让他雀跃不已了。 而且,那枚戴在身上的“重宝”,江枫也没有收走,他对此甚是安心,如果江枫不是借口已经有了徒弟的话,他肯定是要在觉醒之前拜师的。 虽然只有一枚“野鬼根藤”残法相,但此事并不是能速成的事,总不能在浦江镇翻来覆去的拜访寻找,江枫暗忖此种事宜,全看机缘,好在古宝永恒之塔已经进一步祭炼,想要达到更高的层次,不止需要更多的合适材料,也取决于自己这个主人的修为进境,相比之下,自己的地级一重才是短板。 江枫未在此间继续停留,待摘取残法相的仪式完毕,观望片刻,赵源已无大碍,便小心的踏上归途。 就这样行进了三个时辰,快要接近赤霞门西部郎谷镇的时候,江枫突然心生感应,便小心的潜入左近的密林,又飞掠了半个时辰,抵近赤霞门和浅山宗的边界,多次察觉之后,便明白了这危险从何而来。 “出来吧!”江枫回望身后的树林,此刻已经了无鸟虫的声音。 “江掌门,别来无恙!”那树林的阴影处,一个光头身影从其中浮现,正是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墨海树。 “呵,鬼鬼祟祟。”江枫同时感受到另外一个熟悉的地级气息抵近,心中便淡定了很多,但他不敢小心大意,对方的狰灵,似乎能潜行且暗自钻入体内,之前兄弟雷右旗便被这家伙所害,想到此间,恨意再度油然而生。 “江掌门修为竟然有所进境,看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墨海树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到了附近,停顿了一下,便见到廖神苍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浮现出来。 “廖神苍,你又来坏我好事。”墨海树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脸上未有半点惊讶,“不过你这次救不了他,因为他杀了铁三泉。” “是么?”廖神苍也一同看向江枫,他在附近等候,也是听从了秋南嘉的安排,如今看来,墨海树的确有不顾两年之约,半路谋害江枫的打算,不过,倘若江枫真的杀害了会中八大护法之一的铁三泉,他倒是没有充分的理由,将江枫接走。 “我的确想杀了铁三泉,但他是死在涂山的器灵黑鲸之手。”在遗迹之中,被那器灵黑鲸中途逃遁,差点让晏殊佳折损其中,江枫自忖并无保护黑鲸的必要,他的约定,只是尽量帮助涂山,况且,墨海树想那么容易找到黑鲸,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胡说!”墨海树亲身经历涂山自爆,知道器灵黑鲸借另外一只蠢笨器灵的吸引,逃出升天,不过,他很难将铁三泉和器灵黑鲸联系到一处。“铁三泉明明尾随你而去,怎么会被那器灵所杀?” “是你让铁三泉追我的吧?”江枫陡然有了明悟,他原本以为铁三泉同样是苏黎清请来的援手,却未料到是墨海树的缘故。 “是又如何?我只是担心你被金城派 的人所害,故此才派他保护你。”墨海树见江枫点破,旋即脸色骤变,不过铁三泉已死,他便有足够的空间周旋,铁三泉迟迟未归,他心中已经确信对方有失,只不过既不知道地点,也不知道细节。 “你说谎的样子……倒还真诚。” 江枫笑了笑,他此时已晋升地级,虽然不一定胜过墨海树,甚至打平,但廖神苍只要不帮倒忙,与浅山宗咫尺之间,他还是能勉力逃脱的,“你自可以去寻人占卜,我记得你的兄弟,生前就很擅长。” “你——”似乎被触及了痛处,墨海树面色陡然变得阴沉,但他并非没有理智,只会鲁莽斗狠之人,眼中旋即亮出一团异样的光彩,“江枫,记住你说的话。”他身形渐退,消失在林木的阴影之中。 他既然不想动手,来这里做什么?江枫不禁暗忖道,难不成只是为了确认铁三泉的死因?这可能只是一方面,另者,他似乎知道廖神苍会来,但是还是要出现,刷一下存在感,意图为何呢? “你到了地级。”却听廖神苍在一旁说道,“所以,我们的比试斗法,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是在这里,还是在浅山宗?” “这……” 还在思考墨海树此行目的的江枫顿时语塞,倒是忘了还有这个约定了,不过,他一点也不想和廖神苍动手,特别是此时此地,“廖兄,我这还有丹毒在身,现在和你比试,怕是有失公允吧?” “不错的借口。”平素鲜有笑容的廖神苍竟然也嘴角含笑,“秋左使说你狡猾,定然能从险境中逃脱,倒是预料的准。” “秋左使也预料到墨海树会来?”江枫赶紧顺着对方的话题切换,生怕廖神苍再提比武的旧事。 “没错,因为七盟的战事,之前的很多合作,都没法继续了,所以,秋左使一方面担心你会遇害,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尽快重启新的合作。” 无法继续了么? 江枫旋即想到北木郡的事情,廖神苍所指,多半是此间的合作,落英门已经形同消失,而从长宁商会会长窦锦帆的口中他已经得知,灵笼商会与天理门,华帝门以及赤霞门、金城派等宗门达成了更大规模的合作,那么在浅山宗的这种小动作,多半会被舍弃了。 “新的合作是指?” “现在还不能讲。”廖神苍话音未落,额头上的金眼陡然放出一朵精芒,手中便多了一枚锐利的匕首,径直甩向了江枫,江枫正要躲闪,却见那匕首并没有向自己袭来,而是飞向了自己的身侧数尺之外的枯黄草丛之中。 嗖! 那草丛之中突然冲出了一道无形之物,遁逃而去,正是墨海树的那只透明的狰灵。 该死! 这东西躲藏起来毫无气息可循,江枫顿时感到后背阵阵寒意,倘若墨海树真的偷袭自己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躲过,好在他并无此意。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或许墨海树以为我知道,所以他才出现在这里。”廖神苍继续左右查探了片刻,并无其他发现,才继续说道,“秋左使这边出了叛徒,所以,在帮你击杀金城派修士孙宝泰的一事上,我们非常抱歉。” 叛徒? 江枫旋即将自己之前在真武城的所见所闻汇总,很快便得出了结论,“是倪大宝?” “嗯?你竟然知道?” “其实,我只认识倪大宝。”并且偶然发现了他的特殊之处,比如在那家书店的出现,就很不正常,当然,江枫并没有说后半句。 “原来如此。”廖神苍这才淡定了许多,“为了防止无形中泄密,新的计划,秋左使也没有告诉我,所以,还需要你移步真武城,再做商议。” “这个自然。”江枫没理由拒绝,只有对于浅山宗的发展有益,以及协助他击杀孙宝泰,他才会陪同秋南嘉前往伏元镇冒险,但前者已经无法继续,后者则出了极大的纰漏,是时候重新商议新的合作模式了,只不过,秋南嘉是如何想的,他暂时无法预测,廖神苍毫不知情,从另个一角度上来看,难不成,廖神苍也受到了她的怀疑么? 不过,墨海树出现在这里目的,此时倒是明了了,有这神秘的狰灵助力,以后倒是要小心提防他才是,或者,找些手段来应对。 “既然铁三泉已死,你是否可以晋升八大护法了?”江枫突然想起来这个很实际的问题,见廖神苍似乎也悟出了秋南嘉并未告知自己机密的深意,脸色多有黯然,他便随口改换了一个话题。 第三百三十八章 隔岸观火 “隔岸观火的感觉很好么?” 原本神色颇有黯然的廖神苍,转而盯着江枫,双目炯炯,眉间的竖眼中也光芒流转,江枫顿时感觉压力陡增,他这才意识到,从修为上讲,廖神苍比自己要强得多,虽然自己并无恶意,但似乎被廖神苍误会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就这么简单?” “我们不是朋友么?” 江枫此时十分尴尬,他未料想此话题触及了廖神苍的痛点,想必此中必然有些“得而复失”或者“愿望落空”的故事,可能还需要询问秋南嘉,方能得到解答。故此,他转而寻求另外的突破点,在江枫看来,廖神苍这人虽然木讷寡言,但品性不错,在伏元镇真灵圣者山洞发掘的事情上,足以显露对方的仁慈之心,作为一名天然安身于凡俗之上的修士,这点难能可贵,在忠人之事上,也做的不错,不过两人能否成为朋友,江枫倒是没有这个信心,同兄弟雷右旗一同做过“脏活”,一同“并肩对敌”的情谊不同,他和廖神苍的合作,更多的是由于浅山宗和灵笼商会共同利益的缘故。 “算是吧。” 廖神苍勉强笑了笑,他的笑一向很难看,“我误会了,八大护法,其实我个人并不是很在乎,但是有些人在乎。不过涉及到灵笼商会内部的事情,我不能和你多讲。”他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花费了一点时间调整心绪和措辞,继续说道,“我原本担心你的个人安危,不过,既然你已经晋阶地级,那么情况或许会好很多。”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安危问题?” “这一点我不能讲。”廖神苍的回答倒是干脆,“说来惭愧,我并不清楚细节。言尽于此,秋左使应该会有新的计划,待你有空尽快去真武城便是。” 廖神苍话说一半,让江枫心中有些难受,安危问题?难不成是因为合作不成还要丢了性命么,还是说探索伏元镇真灵圣者山洞的约定?或者还有其他的隐情,江枫心中猜度了良久,心道多半还是新出现的问题,这一点,恐怕真的如同廖神苍所讲,早一天去找秋南嘉问个明白才是。 然而眼下更急的事情,是尽快回到罗川,处理金城派**,以及七盟混战造成的不利影响,和廖神苍又简单聊了几句,便与其一路西行,相比被对方惦记比武的旧事,那墨海树的无形狰灵,更让人心生恐惧,有廖神苍在侧,他相信墨海树不会轻易乱来。 ………… 金城派,天佑城。 苏黎清刚刚从盟主府出来,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正在附近徘徊逡巡,他佯装未有发觉,小心的体味了片刻,便感觉到此气息并非宗内的修士,而是颇有些生疏。 他找借口屏退了跟随自己的老仆权水声,对方的层次,并非权水声这样的修为可以应对,留在自己身边反而会掣肘,自己则重新回到了盟主府,不一会儿,一名通体赤袍的黑髯男子,便从盟主府出来,正是乔装的苏黎清,他潜藏一身修为,沿着他所发现的那股气息而去。 到底是谁,想在我的地盘捣乱?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直到那气息近了,方才隔着街角,窥见那陌生人的样貌,此人身形高大,全身裹在一副不太合身的皂袍之中,衣袖短小,露出手臂上灰白色的长毛,他似乎对此间的布局并不熟悉,左顾右盼,更像是在探索寻找着什么。 问题是,这里是“廷议司”的府库,但凡有些争议的东西以及人犯,都会被临时安置在此间,他在这里寻找什么? 那身形高大之人,左右徘徊了数次,便一跃进了“廷议司”的院墙,激起那用于防护的大阵,随着一阵噼啪抖动,苏黎清不再多等,在此间的宗内修士,应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他身形遽动,转瞬间便出现在那被阵法弹回的陌生人对面。 这…… 这不像是个活人,正面对视,苏黎清登时就发现了此人的异常。灰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嘴角开裂,远超常人的宽度,而袍服遮掩下的肌肤,似乎更像并未完整化形妖族的特征……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掌门,苏黎清发现此人更像是某些修士炼制的“妖傀”,但…… 又不是,他身上的妖族气息浓烈而真切,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像个“活人”,无从做出最终判断的苏黎清,竟陡然有些茫然。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苏黎清手中旋即多了一把湛蓝长剑,另一只手中,则多了一副绢帕样的法器,因为“廷议司”的大阵被激活,数名修士从各方冲了出来,但觉察到两名强者的气息,未等靠近便如鸟兽散,很多人跑向了掌门内府和盟主府的方向,许是去寻找掌门苏黎清。 “是你,拿了我的 东西?”那身形高大之人说话的语调十分别扭,也特别慢,似乎要斟酌思考很久,他身体微微前倾,低头向苏黎清的方向嗅了嗅,随即说道,“不,不是你,滚开!” 哼! 苏黎清知道要用武力说话,侧移数步,脚下灵力绽放,便擎着湛蓝长剑,直奔对方刺去,他看出来,对方的神志似乎并不清明,仿若久睡之人刚刚苏醒一般,虽然有着“活物”的气息,但更像是死而复生。 咔! 苏黎清的身形已经靠的很近,那身材高大的修士,才拿出一件法器仓促应对,那法器甚是粗劣,只是一枚短小的匕首,磕碰在苏黎清的长剑之上,顿时裂纹显现,他的身形不禁因此后退了数步,一脸茫然的看向手中残缺的匕首。 “我的法器……不在,吃亏,待我拿回来……再与你一战。”他向后退了数步,一个飞掠,腾起身形,便向远方遁去。 对方一合即败,苏黎清想了想,便起身去追,只是并未迫近,而是一路尾随其后,直到两个时辰之后,那神秘人进了冷听涛的地界,他便止住身形,心道既然去了“乐林门”的地盘,那就留给冷听涛处理吧,这人看起来似有目的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回转天佑城,换了宗内的制式袍服,却有“廷议司”的数人过来汇报,说有两名强者,在附近打斗,坏了防护大阵,还抢走了财物若干。 你们当我是白痴么?还想趁乱汇报损失? 苏黎清故意没去揭穿,而是郑重的将报表拿了过来,仔细验看,发现至少有三十枚三阶的损失和数件法器,心中冷笑,这便是你们贪墨的吧?正巧近来府库略有亏欠,就拿你们几只蛀虫开刀好了。 “廷议司的府库,最近有什么新的东西入库?” “回禀掌门,因为变宗为盟的缘故,廷议司的一半府库都已经空了出来,用于储存盟内共有的物资,按照约定,各地上缴的灵谷税,以及二阶以上的药草,会暂存在廷议司府库之中,以备年末分配。不过因为还未到年末,故此,府库之中并无藏品。此外……” “此外什么?” “之前,有一名修士的尸体,倒是暂存在此,此尸体一直无人认领,还在等待您定夺去向。” 还有这回事?苏黎清旋即想起了抓捕江枫的旧事,这尸体应该是那名与江枫同行的散修,之前将其围杀,然而此獠身上并无多少贵重物事,后来便都归了冷听涛,尸体原本打算待此间事了,归还给江枫做个人情,便暂存在此,一直未来得及处理。 这么说来,那神秘人是为了这尸体而来?或者说是奔着器物而来,想起他那件“法器吃亏”的话,以及之前孙宝泰锁定江枫在黑水门故地盗墓的事情,那么这人的身份,苏黎清便多少有些了然了。 屏退左右,心道有时间再算你们贪墨的旧账,吩咐权水声将黑水门过往的相关资料一并送来,当年,在全占黑水门时,这些旧账算是唯一的收获,此番正好查验一二。当读到宋湖宗的过往时,苏黎清突然有了明悟。 这或许是宋湖宗的第二代掌门,那个半妖宋维多。 想起其高大异于常人的身形,以及手臂上的长毛,裂开的嘴角,在看那资料上二代掌门的粗略画像,以及半妖的身份,苏黎清将此獠与这记载中人,做了对照,发现吻合的很好。 问题是,他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又活了过来?又是如何规避半妖的血脉影响而没有陷入狂魔状态?苏黎清想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是命运的安排。 话说,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去盗的墓,要是有事,也是江枫的事情,东西我一件也没拿,在冷听涛那里。 不过,这事情也不能这么简单的看,苏黎清思忖了片刻,唤来权水声,“你去趟廷议司,将府库中的那具尸体运到双龙城附近。” “双龙城?” “对,但要秘密进行,切勿引起左子蝉手下修士的主意,找几名贪财的凡俗去处理就好,就当是埋葬普通的尸体。然后,”苏黎清做了个下切的手势,“处理的干净点,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遣散权水声,苏黎清这才静下心来,思考这前后的因果,是否会影响到自身,既然这神秘人找到此间,便应该是锁定了雷右旗的某种气息,不会轻易放过,冷听涛拿了他的法器,江枫乃是盗墓者,此番,他又给左子蝉送了一点小麻烦过去,如此运作,他便可以安然隔岸观火,去清禹宗交涉商路开拓的事宜了。 只是,先行派往清禹宗的外事执事还没有回转汇报,倒是有些令人担忧,苏黎清想了想,还是决定立即南行,机不可失,他必须抓住眼下清禹宗初立,左子蝉和 冷听涛又分心乏力的关头,方能亲自前往交涉,实现自己的预想目标,假以时日,清禹宗一旦传承有序,理顺各种关系,反而会失去这个可能。 至于江枫,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安然逃脱,但从孙宝泰和刘奎一迟迟未归来看,他多半已经逃出升天。 倒是个幸运的家伙,不过眼下不足为虑。只是不知道女儿苏锦,在此等情况下,是否能安身立命,在浅山宗抢得一席之地,自己这位女儿,就是太有野心,就让她去给江枫添乱吧,待自己与清禹宗达成协议,浅山宗仍然是盘中餐,砧上肉,想要逃脱? 苏黎清心中轻笑一声,无论是金城派,还是金城盟,只不过是换了个形式和说法而已,与自己最初的设想,并无太大差别,反而会添更多操作空间,而这一切,便只看此番南行的结果了。 ………… 浅山宗,北木郡。 安全到达此间的江枫,告别廖神苍,独自去了镇守府,虽然模样仍是简陋,但此间却相比之前,更好找寻,只是一路行来,到处都在停工,相比上次自己离开的情形,并没有太大改观,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江枫还是感触颇深。 看起来,灵笼商会与赤霞门、金城盟达成的协议,让此间的合作,都尽数成了泡影。江枫找了一处隆起的台地,张目眺望,整个北木郡就好似一处建到一半的工地,到处都凌乱不堪,虽然秩序仍在,并未有什么混乱的迹象,但很明显,原本设想的北木郡,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平复了下波动的心绪,江枫进了形制不大的镇守府,很快便见到了此间的镇守魏婕,魏婕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但似乎此间的种种,也让她颇受困扰。 “会好起来的,我会尽快想办法。”心中虽然有不少触动和失落,但江枫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安慰鼓励这位年纪为自己数倍的七代掌门夫人。 “相比过去,也不算差。只是与预想的不符。”魏婕并未有多少灰心丧气,想想她也是经受过不少风雨的人物,江枫心中便释然了很多,倘若换了一个人,比如新晋的玄级修士魏承宇,恐怕早已难以安坐此间了。 “新的计划,待我回到罗川再行定夺。灵笼商会可有解释?” “有一些,但多半没有下文。只是说,还待上峰定夺。” “这就好,他们的驻守修士,还在此间么?” “前日已经离开,据说调到了潢水城任职。” 如此……看来灵笼商会的布局已经开始大范围调整,江枫心中旋即有了明悟,北木郡从位置上来看,地处浅山宗,赤霞门和御风宗交界处,还是有其独特价值的,只不过,这需要有人先期在这里进行大量投入,以浅山宗之力,倾力建设这一处或许可以,但涉及商路上的沿途投入,仍有大邑郡和东湖郡,就连土桥镇也不能放弃,故此,还需要找人接盘这里,一方面,不知道秋南嘉对此,是否有新的计划,倘若没有,那么寻找谁来继续操持此间,便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长宁商会和福宁商会,之前已经委婉表示,对这个进入赤霞门的门户并无多大兴趣,那么,在自己的既有关系网中,尽快寻觅一个合适的目标,来延续此间的发展,便成了眼前的第一要务。 江枫原本还想劝解魏婕一二,但观其似乎并未因此失去信心,同时还将之前培养人才的事情悉数汇报,便弃了之前念想,转而问询起自己离开宗门期间,宗内发生的大事来。 郑轶雨,王彦之。 两名新晋玄级,倒是不错的成绩,此番宗内用人调度,想来会略有宽裕,之前一直想要在驻外别院中安插修士执事,以及正式设立内门,待今年年末登仙大会之后,似乎都可以提上日程。只是前者时过境迁,经过金城派这番**,以及七盟混战,与浅山宗尚属交好的宗门,便独存御风宗一家,原本涂山承诺的别院,也因落英门的变故,变成了纸上空谈。这一点,倒是十足尴尬。 “另者,您的夫人苏锦带来两名玄级修士,赵云雷和卢天明,以及八名灵级修士,掌门对他们的职务,不知道有何打算?” 嗯?苏锦么?她竟然来到了罗川?江枫心中陡然一惊,他原本以为苏黎清会因为自己中途逃脱的事情毁约,却未料想对方竟然将女儿送来了。 这又是哪一出戏呢? 不过想起苏锦,自己要说夫人,可还有一名邱真真的,这两位名义上的假夫人,倒是如何处理为好?宗内的诸位,又是如何看我这位掌门的呢,看魏婕颇有深意的眼神,江枫知道,魏婕其实想问的,是两位夫人的安排。 她似乎在问,谁主谁从呢,心中不禁暗忖,对方这是看热闹,不嫌乱的节奏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生惧意 金城派,乐林城。 宗门成立的喜庆气氛依然没有半点退却,即便在这条“孔二老街”上,也有着不少庆祝的装饰仍然悬挂在各处,虽然经历了一场不小的风雨,但大多没有褪色,至少“景纹阁”门前的旗幡,仍旧明艳。 邱真真正斜依在行将打烊的门前,心中不禁暗忖,这几枚为置办旗幡花费的灵石,的确值当,同时,她也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过往的行人,琢磨着他们的来历,职业,家境,婚否,此刻的心情,经由此地的目的,今晚在哪里过夜,这是她最近学习的暗探锻炼技巧之一,只有善于观察,精于思考的暗探,才能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可惜的是,最近一无所获,毕竟这种锻炼,她每日只进行半个时辰。 今日是照例点卯的日子,这是她和郑轶雨的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出现在一处双方约定的商号附近,表明自己仍在此间,并且互证平安,这处商号与浅山宗并无半点关联,所以,无虞担心有心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上线。 邱真真回转店中,交代了几句,便独自一人出了不算宽的巷道,经由“香坛居”的时候,还顺便看了看,听闻手下周大祥汇报,这家店的店主,也就是她已经确认就是“晚晴”的人,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这不关她的事,郑轶雨已经托人和她讲过,自己收集的情报已确信真实,对应的门贡,已经记录在案。 只是不知道换些什么好,也不知道那个扣门掌门,最近有放什么东西在大库之中,自己孤身在外,待回到浅山宗,或许好的东西都被挑走了也说不定,更不知道儿子思田,是否有在想自己,他那个没心没肺的义父,也就是那个臭掌门,听闻好久都没有回到罗川,是不是浪在外面,坟头草已三尺? 不过,听闻他新娶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女儿,叫做苏锦的灵级修士,这么说来,倒是应该还在某处快活,也不知道那苏锦人是否漂亮,只是听闻身材有些高挑罢了。 哼,只不过有个好爹,话说现在不也是卸任,成了招牌盟主了么,还能蹦跶几天,要说资本,比得过老娘么,想到此间,邱真真身形不禁在街角停顿了片刻,低头瞄了瞄被内里裹布紧紧束缚的前胸,心道这破玩意儿真是憋闷难受,回头得想办法弄个易容类的手艺,便不用这种有损身形的东西了。 邱真真佯装路过,经由那家约定好的商号,这个时间点,那家全天经营的商号按照旧例,应该仍有几名伙计盯守,不过,今天看起来有些特别,这家商号门前,几名店伙计异常散漫,十几箱进货,都还没有拾掇干净。 “怎么,生意都不做了么?”邱真真装作有兴趣的模样,问询一位正在懒洋洋,靠在柜台上无所事事的青年凡俗伙计。 “哦,大娘,生意照做,你买点什么?”那青年见是一位水桶粗的半老徐娘过问,只是抬了下头。 你才是大娘! 老娘年轻得很! 邱真真在心中迅速的补了两句,不过脸上倒是没有丝毫不满表露,而是继续热情的追问道,“随便看看,怎么,你们今天不忙的样子。” “哦!”那青年只是“哦”了一声,面色露出一丝难过,最近一直在苦练察言观色的邱真真旋即捕捉到一丝异常,便低声问,“你们掌柜呢?”她已然发现,平日里一直在里间算账的胖老头,的确不在。 “我们掌柜有事出去了。” 那伙计强装笑颜,不过仍然逃不过邱真真的双眼,她旋即意识到,此间的掌柜应是出事了,或许是惹上了哪家新贵,不过要说新贵,这乐林城里,也没什么新贵的说,除了城主冷听涛变为乐林门掌门之外,便只有几位从南面投奔而来的新长老了,难不成,这家店主惹上了其中的一位? 不对! 这家店能在这白日里人流如此密集,充满商机的地方立足,要说没有任何背景是不可能的,能够将其店主带走的人,一定并非普通身份,另者,他能犯什么事呢,不过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难不成他和自己一样,也是某个宗门派出的暗探? 这么说来,难不成乐林门成立之后,要大清理一波? 想想如同新宅子必然要仔细打扫一番一样,说不定,这位新掌门以及他的新僚属,都着急要放几把猛火,表明自己的威严和价值呢。 思及此处,邱真真陡然心生惧意,便不再继续追问,随便点了几样东西查看,便佯装不中意,继续前行,按照旧例,她将在前面的街角短暂停留,直到一名邋遢书生打扮的人经过,便可以离开,那书生便是接头人,但两人并不在此间传递任何情报。 就这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书生竟然没有出现,邱真真不禁有些站不住了,她不可能没什么事,在此间驻留徘徊太久,她便又蹩进了一间修士用品店,随意的看了看,简单询价但没有出手,眼角的余光不断瞟向街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接头人的踪迹。 出大事了! 邱真真立刻有了明悟,心跳不禁陡然加速,一瞬间数道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是跑,还是安然回到“景纹阁”,必须速速做出决定,天色渐晚,留在街面上,更加引人注意。她便出了店铺,向“景纹阁”相反的方向而行。 行进了两三里,她便感知到有不止一人跟了上来,便无形中加快了脚步,袖中多了一把匕首,灵力缓缓注入其中,让其变得更加锐利,同时观察左近的屋舍,寻找可以仓促躲避的所在,不过,此时晚月初升,沿途到处都是黯淡无光,只有些许散落的商家,仍然没有打烊,她便再次加快脚步,还记 得,在前面钟家旧宅附近,有一家很大的法器店,听闻是力宗的产业,想必对方不会在那里动手。 正思忖着,巷子对面却有一名蓝袍大汉陡然站定,邱真真停住脚步,回望身后,乃是两名陌生人,而左近的屋舍上,不知道从何处飞掠出三道身影,窥其修为,至少都在玄级。 这…… 不擅斗法的邱真真,瞬间觉得无计可施,这种局面,实难安然逃脱。 “邱夫人,烦请移步,到掌门内府小叙。”那大汉前行数步,声若洪钟,却说了一句让邱真真陡然心惊的话。 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看来那邋遢书生,已经落网了,邱真真心中旋即有了明悟,对方似乎并没有当场击杀自己的打算,难不成另有目的? 邱夫人?难不成是针对江枫?不过这些想法都不重要,她现在想要活命的话,只能乖乖就范。只是心中有些惋惜,暗道如果能第一时间在那家商铺附近发现端倪的话,现在自己恐怕正在那家力宗的店铺中,说不定可以借此逃脱此劫。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对方实力碾压自己,邱真真便识趣的将袖中匕首暗自收起。 “前面带路!” 或许最终结果没那么惨,强装镇定的邱真真此时心中明了,既然被擒,对方多半是要向江枫索取什么来交换,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乃是一位名义上的夫人,与江枫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床笫之谊,这么说来,自己会不会因此被江枫弃掉呢,想到此间,又想到远在罗川的儿子思田,她心中的惧意更浓了。 ………… “那个浅山宗的信使,被抓了。” 宁塔城,钟府,一脸疲惫的朱元,进了内宅,第一时间就向钟山汇报道,“而且,那个信使,好像是江枫的夫人,叫做邱真真。” “夫人?”钟山一脸难以置信,“让夫人亲自过来做暗探的工作?” “至少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朱元也没顾得上下尊卑,将桌上的冷茶一口饮尽,“今天据说抓了不少人,还有赤霞门、碧云宗的暗探,也一并落网。” “冷听涛这是要做什么?真把自己当掌门了?”钟山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厅堂内逡巡,“你说这个……” “邱真真。”朱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及时补充了一句。 “对,就是这个邱夫人,是哪个环节暴露了自己呢?” “这个……”朱元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既然在这里做暗探,想必有很多机会可能暴露,我一直有派人跟着她,除了和我们接触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有发现明显的痕迹。” “坏了!”钟山突然回转身形,双手在身前不断搓动,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朱元,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间似乎没有找到最为合适的措辞,直到朱元也一脸惊异的看向他,他才整理好思绪,“朱元,你来的时候,有防止被人尾随么?” “防止尾随?”朱元一脸不解,“您是我的家主,我见您,还需要防备他人么?” “不,平素不需要,但是现在需要。”钟山眼眸内敛,“你派去盯梢邱真真之人,修为如何?” “凡俗。” “对方抓捕邱真真之人呢?” “四名玄级,两名筑基。” “这就对了,难不成你派出去的探子,能躲过他们的耳目么?” “这倒是不能,不过,这有什么关联么?”朱元忍不住问道,不过他旋即悟到了什么,“您是说,他们还要看看,这名凡俗的探子,到底指向的是谁?” “你终于开窍了。”钟山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可以解释为偶然,但我们与浅山宗有联络的事情,多半已经暴露了。” “那又如何?”朱元道,“冷听涛是您的妹夫,难不成,宗门初立,他就要大义灭亲不成,何况,只是些许的证据,并不能作数,我们和江枫,连一面都没有见。” “那是过去,之前,苏黎清是掌门,他冷听涛要出手对付我,还需要考虑苏黎清的反应,但现在苏黎清只是盟主了,而我,和这宁塔城,归属于乐林门,他自然不会放任我,安心看守通往他宗的西大门。至少,以这个借口,将我调到他的身边。” “至少不会有危险,宁塔城也不算富庶,树挪死,人挪活,说不定另有一番天地。”朱元对于宁塔城,一直观感欠佳,在他看来,这地方要灵地没灵地,地势也不算平坦,空有几眼灵泉,却也没法种植太多灵谷,能豢养的凡俗也不多,未来发展潜力有限。 “冷听涛会有那么好心?” 钟山终于稳住了心头一开始浮现的慌乱和惧意,思考起这其中可能导致的变化来,“宁塔城虽然贫瘠了些,但却毗邻浅山宗,方便引入外援力量,假以时日,倘若我大道能再进一步,或许以此为根基,重立雁栖岭也不无可能,但一旦被冷听涛的人环伺其间,这种希望就完全破灭了。” “而且,”他看向心腹朱元,“我妹妹钟韫已经有孕在身,一旦诞下男丁,我的重要性,便更不及现在,到时候身死哪里,都犹未可知。” “有这么严重么?”朱元不解,“就是我们甘于在屋檐之下,难不成还没有一条命在?他冷听涛,一定会赶尽杀绝么?” “朱元,你跟随我多年,但你还是不懂我。”钟山拍了拍朱元的肩膀,“也不懂冷听涛,和苏黎清不同,低调在他面前没用,所以,我们佯装清贫,时常展露物资匮乏的老套路,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完全可以不动手,但是有些人,为了迎合他,说 不定会想些歹毒的主意对付我。我决定了,今夜就走。” “去哪里?” “西行,借浅山宗道路,去清禹宗,我听说那里正是用人之际,方便我追寻大道,待一切有成后,再回到这里想办法,复立雁栖岭。” “家主,我和你走!” “不,朱元,你要留下。这里的产业,需要人经营打理,待我拥有复立宗门的实力之后,还需要资金支持。待我走之后,你就去投奔我妹妹钟韫,想必冷听涛不会为难你。” “这……”朱元犹豫了,还未等他反驳,却有府卫过来传报,说有掌门的口谕传达,两人面色皆是一惊,赶紧下令迎接来使,来者却是妹妹钟韫手下的一名亲卫。 “掌门口谕,钟夫人最近身体抱恙,望钟城主携带亲眷,前往探望。” “果真如此?” “是的。前日泛舟东湖,夜风甚急所致。”那亲卫一脸真诚,钟山也识得他,知道他不会扯谎,不过妹妹乃是修士之身,并不会那么容易染病,何况掌门府,必然有医治的修士,这么匆匆的请自己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好,我明早就出发。” 钟山想了想,将那亲卫遣散小心安排,回转身形却和朱元说道,“我连夜出发。安排四辆马车,一同出门,向不同方向而去。” “那您呢?” 朱元想了想,将随身的财物尽数拿出,交给钟山,实际上,雁栖岭覆灭之际,两人没少拿东西,为了表示忠心,大义灭亲过程中,也搜刮了不少钱财,只是为了安全,一直保持低调,这一点,就连钟山的亲妹妹钟韫也不知道。 “我从后门扮成仆役离开,去浅山宗。待到一切安定下来,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 宁塔城城主府外的一家客栈里,二楼一处刚刚熄了灯火的房间中,纸糊的窗上突然被捅破了一个洞,一只黑溜溜直转的眼睛,瞄向了城主府的院落。 这城主还挺讲究! 那风铃似乎是一件法器,虽然破了点,院内的石刻也有些年头了,他暗自赞叹道。 这名盯着外间的此人,正是游历至此的吴赖子吴天德,他自从离开罗川,就一直在东部和南部游历,行迹遍布黑水门故地,魏国北境边塞,以及这金城派的西部,他自知修为尚浅,未达玄级,故此不敢走的太远,不过,这种漂泊四方的生活,倒是他心中所喜。 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窥探金城派的城主府,要说这宁塔城,不算太大,也没什么物产,他本来只是经由这里,想要回到土桥镇,之后辗转回到罗川,毕竟长期不点卯,不论是自家老头子吴全忠,还是挂名师父魏若光,都会好好“修理整饬”自己一番,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的。 可惜了,虽然近距离观察,这城主府的气象,比魏国的城池,还是差了好多的。只不过,现在那里是清禹宗和天音寺的地盘了,思及此处,吴天德倒是有些遗憾,他本想混进清禹宗的宗门成立大典之中,可惜未能如愿。 ………… 魏国故地,清禹宗,渚樵城。 秀水城城主乌玄记得这是他第五次来这里,不过前四次都是因为宗门成立大典,各种繁文缛节所致,今日之行,还是首次因为宗门事务。 “见过掌门!” 整理好这身自费新做的青色制式宗门袍服,进了略有空旷的掌门内府,乌玄很快就见到了掌门万禹亭,据说他修为已经到了伪天级,相当于人族的元婴境界,乌玄在十几丈之外,便感受到了浓重的威压感。 果然恐怖如斯! 陪伴在掌门身侧的还有内门长老陈昆,相比上一次见到他时,陈昆的修为又有提升,似乎已经到了筑基大圆满的境界,倒是一日千里,让大道艰难的乌玄心生佩服。 余下之人,则是新任的执法长老刘道然,原本的雷云城城主,金丹初期修为,乌玄认得他,只是没什么交情;外门长老白信,筑基中段修为,原本的北圭城的城主,也是劝自己归顺万禹亭的引路人;以及新任的庶务长老徐怀戊,筑基圆满修为,原本的娄滨城城主,自从依岚城因为天罗门帮忙从中协调清禹宗与天音寺的矛盾,被赠送给天罗门之后,娄滨城便成了清禹宗物资运往天元南陆的主要港口,故此,他被“建议”卸任城主一职,同时在宗内也有了更好的位置。 “很好,今日叫你来,是论功行赏!” 只听得站在上首的内门长老陈昆说道,虽然理论上讲执法长老是众长老之尊,但乌玄和这里的其他人都知道,陈昆是一直跟随掌门万禹亭的心腹,地位超然,大家私下里都称他为“二掌门”。 “属下不敢!”乌玄谦逊的客气了一句,他和十几位原魏国城主一样,都是有“拥立之功”之人。 “这枚丹药,便赐予你,可助你晋升筑基更高境界,但凡后续立下更多功劳,便可赐予你更高阶的丹药。”话音未落,一枚通体黑色的丹丸,便飞到了乌玄身前。 这就来了么? 乌玄陡然心生惧意,听闻掌门为很多人都种下了“心魔之种”,这大概是枚伪装成丹药的同类物事吧,最近私下里听闻,武凉城城主吃下了一枚掌门赐下的丹药,虽然修为有所进境,但因为私会了天音寺的一位城主,便当夜爆体而亡,难不成,服下的就是此物? 点点冷汗无形中汇成溪流,从脖颈流下,乌玄顿时觉得这件自费定做的合身袍服,有些过于贴身了。 怎么办? 似乎不容拒绝的样子。 第三百四十章 莫问前程 乌玄手托黑色丹丸,心中感慨万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一个逍遥的没有什么前途的天音寺城主不好么,虽然为了表示忠心,可能同样需要削发为僧,素食三月,不近女色两年,但也好过被人控住心脉,性命拿捏在他人之手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上首的外门长老白信,心道要不是你这个狗东西介绍,我何至于此啊,却见白信抖了抖眉头,枯槁的嘴角努了努,眼神瞟了瞟自己的胯间。 什么意思? 让我献上重宝保命? 乌玄忍不住看向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听闻清禹宗大库空虚,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偿付众人的门贡,难不成,已经开始惦记自己人手中的存粮了?要说宝物,他的确有过两件,其一是凤凰羽毛,他早已经通过城中帮会的门路,暗自发卖,购置了一些冲击更高境界的丹药,可惜一直未有所成,白白浪费了不少灵石,他便弃了念想,用余下的部分扶危救困,帮助城中百姓了,而另外一件宝物,他至今看不懂,乃是当初从遗迹之中逃遁带出来的灰黑木板,这东西一直未能勘破用途,也无法放进储物袋,此刻自然没有带在身上。 嗨! 他没了主意,正要硬着头皮服下这枚丹药,却见外门长老白信眉头皱成硬结,斗胆上前几步,“掌门,陈长老,乌玄城主近日即将迎娶舍妹,您看是否可以延缓几日,再让其服下丹药?” 嗯?立在下首的乌玄突然顿悟,原来白信看向自己胯间,是这个意思啊,这个不正经的老东西,也不明说,之前,他的确要将妹妹嫁给自己,不过自己没同意,开什么玩笑,一介凡俗不算,连基本的女红都不会,嫁到府中,难道要我伺候她不成?不过他不敢贸然在此否定对方,眼下的情形,指不定这也算是根救命稻草。 “也好,”见万禹亭没有说话,似乎不想管这种俗事,陈昆便清了清嗓子,“这样吧,丹药你先收下,白长老,既然乌玄已经和你结亲,此丹药,你来监督他服下便是,我清禹宗初立,人才不济,各位须为典范先行。” “是,我等自当为宗门倾尽全力!” 白信面露些许苦涩,他原本以为这样可以帮乌玄推脱一二,没想到倒是惹了一身事,还要看着乌玄服下,不过既然能拖延几日,说不定这位“二掌门”可以改变主意,君不见那几位他挑选的优秀子弟,一直没有服用类似物事,也没有被种下“心魔之种”么,这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待此间事了,他打算劝劝乌玄,贡献些许财货,说不定也能免去此劫,他也是主动“捐献”了不少私藏给宗门,充分表达了忠心,才免于服用此物,至于其他,只要有宗内的位置在,何愁不能捞回来,只不过,这乌玄据说两袖清风,这种下作手段,对他来讲倒是有些难了。 “乌玄,秀水城太小,难以施展你的才华,我已经建议掌门,任命你为外事执事一职,不日将赴外宗就任。” “这……多谢掌门。”形势所迫,乌玄只能谢礼回复,心道这么半柱香的功夫,城主之位便没了,不过他心中对此倒是淡然,于是立在一旁,等候他人听宣,果不其然,今日被召见的七人,均被迫当场服下了丹药,唯有乌玄一人,被白信作保,可以延缓服下丹药,待到散场,乌玄正待离开,却被白信追了上来。 “乌玄,怎么样,今天还得感谢我吧?” “感谢个什么,还得服药,而且,你那妹妹,我可不敢娶。” “女红虽然不会,但你外出赴任,总得有个形象挂的住的夫人在侧,助你周旋吧,不然,岂不丢宗门的脸面?”白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妹妹像我,还是拿的出手的。” 长得像你么?乌玄不禁细看了下胡子拉碴的白信,旋即感到眉目之间确实有些像,便赶紧收了目光,心道如果亲事成真,欢好之时可别留下什么阴影才是。 “你回头收集下细软,去拜访下陈长老,懂么?你既然没有当场服药,这事情多半还有回旋的可能。” “懂。” “你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懂,所以我才想将妹妹嫁给你。” “可是我没有什么细软,秀水城是个穷地方。” “这……”白信也愣住了,轻叹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给你免去彩礼。” “我本来也没准备。” “你——”白信被他气乐了,“你担任城主多年,又在筑基停留日久, 难不成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么?别舍不得,现在保命要紧,莫问前程。” “容我想想吧。” 乌玄心情欠佳,想起了家中那块被他裱起来装帧的灰黑木板,心道那算是自己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宝物了,只是至今未看出用途,那东西当时救了自己一命,说起来,送出去倒真是有些舍不得,要说灵石细软,不少城主在离任前,强行收了越明年的商税,自己清廉数年,总不能最后关头忍不住破戒吧? 心中感慨万千,乌玄便御起白信前日强塞给自己的“定亲”飞剑,直奔秀水城,待到回府,屏退左右,独自伫立在书房之中,观察起那裱起来的灰黑木板来,良久仍然未有发现,他便将木板从铜框上拿了下来,细心抚摸着这纹路斑驳的木板,除了一丝清凉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但这东西没法放入储物袋,便足以证明并非凡品。 “莫问前程。” 他回味起白信说的那句话,的确,相比性命而言,这木板的确是身外之物,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枚黑色的丹丸,仔细端详,丹纹并不明显,可见是粗炼之物,要说只是“心魔之种”,他是不信的,前日里数人服下此物,修为的确有所进境,可见丹药之中,定有玄机。 只是混了“心魔之种”,便形同毒丹,服下之后,便不得不忠于宗门,他原本也是有此意的,只不过被这种下作手段控制,心中便多了万千嫌弃。 呼! 乌玄轻出一口愤懑之气,将那黑色弹丸放在木板之上,心道无需白信看守,自己处理好此间庶务,将新城主来临之前的各种文案备好,就可以安心服下此丹了,至于迎娶白信的妹妹,既然对方有这个心意,白信也算在宗内站稳了脚跟,多一门亲事关联,自己办起事来也能得心应手,从了他便是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那黑色的丹丸之上,一缕白气陡然升起,乌玄大叫一声不好,却见那丹丸已然尽数化为一滩黑水,大大小小的气泡浮现,仿若沸水蒸腾一般,仓促之间,他只想将这变形的丹丸收起,否则一旦难以交差,毁了丹丸,铸成大错,多半还会连累白信和家人数十口。 然而他还是未来得及,那化作水样的丹丸,仿若被那木板吸收了一般,眨眼间便只剩下一滩不甚明显的印记,混在那散乱的纹理之中。 这…… 乌玄愣住了,丹药……就这么没了,这可怎么解释,丢掉了么?这理由似乎有点牵强,他不信邪的将木板翻了过来,确信丹丸并没有在另外一面凝结,心中更是没了主意。 怎么办? 正思忖着解决方案,他手中却感到一股浓郁的灵能,正从那木板向自己身体灌注而来。而自己久困的修为,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嗯? 发觉了异常的乌玄,不敢有丝毫驻留,抱起木板,便直奔修炼密室而去。此刻,什么有毒的丹丸,什么心魔之种,抑或不知道会被派往何方,是金城盟,还是浅山宗,抑或是锐金门,御风宗的外事执事职位都不重要了。 莫问前程,莫问前程,眼前这机缘,就是前程! ………… 御风宗西部,火云岭南缘。 这里紧邻锐金门,实际上,距离力宗的东北部边界,也不算太远。此间实际是三宗的交界处,事实上的三不管地带,故此,在御风宗分裂之后,这里便成了散修盗匪们的乐园。 况书才和靳东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休息。 “最近锐金门和御风宗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断有御风宗的修士光顾,不少散修都丢了性命。”靳东抱怨了一句,看着手中一把崩坏的法剑,琢磨了再三,还是没有丢掉,这要是在半个月前,他估计就直接扔掉了,只是近来在这里讨生计越来越难,一方面,弱势的散修大多已经被淘汰,余下的都不是易于之辈,另一方面,也是御风宗给予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少散修都逃离了此间,加上南行的商队,要么因为这里的混乱换了路线,要么请了高阶修士护持,在这里厮混,越发变得艰难了。 “看来我们也要离开了,去找江枫和雷右旗,在这呆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况书才看了看靳东手中的法剑,一把将其夺了过来,旋即消失在手中,“等我回转真武城,帮你卖掉。” “你这人!”靳东知道他又在讨小便宜,也不和他计较,“不过,即便回去了,也没有地方安身立命,总不能投奔江枫的浅山宗吧?” “当然没必要! ”况书才一口拒绝了靳东的假想,“我可不想受那些条条框框的限制,自由多好,做散修一天,就快活一天。不过,如果想参与这场‘灵涌盛宴’,可能还需要找江枫帮忙。” “你是说让他找御风宗索取几个名额?” “正是。”况书才道,“御风宗最近加大了这里的清理力度,想必就与这场‘灵涌盛宴’有关,不清除我们这些散修,怎么能独自得利?你看锐金门也同时出手相助,说不定两宗已经达成了协议。” “有这个可能,趁着无事,把这六天的收获,分配一下。”靳东伸手讨要。 “等回去再说。”况书才道,“有人来了,老套路。轮到你了。” “怎么又是我,前番不是我做诱饵么?” “方才没有成功。” “这是什么道理?”靳东抱抱不平,不过还是尽收了法器,手中灵力绽放,不一会儿便乔装成一副女扮男装的富家少年模样,华衣锦服,又扔出两口看似华丽的木箱,只是里面装的都是石块。 这就是饵,自从较大的散修团体在这里绝迹之后,两人就靠这种骗术吸引散修中计,最初每日可以做上两三单,如今,倒是两三天没有开张了。 “快走!”靳东正要坐在木箱之上,扮成顾盼神飞的模样,却听身旁的灌木丛中一声惊呼,“是地级修士带队清剿!” 靳东再不敢迟疑半刻,赶紧弃了所有“家当”,头也不回的向西飞掠,只要进了锐金门地盘,大多会安全,这是此间的生存之道,不过还未等他逃脱太远,却见锐金门方向,同样有大批修士如密集的黑鸦般,向这边飞来。 不好,竟然是鲜有的两宗合力围剿,看起来,原有的策略难以奏效了,靳东登时有了觉悟,见不远处同样在逃脱的况书才,两人眼神会意,换道南向,直奔力宗的方向逃去。 ………… 还是得先回罗川,再去力宗。 浅山宗,北木郡,打算在此安歇的江枫,细心盘算了自己未来的行程,最终还是放弃了取道大邑郡,先去力宗真武城周旋诸事的打算。 有几件事情,必须去真武城方能解决。 首要的一件,便是鉴视得自孙宝泰等人的法器,这些法器均见不得光,不能在七盟境内以及浅山宗鉴别,只能在真武城进行; 第二件事,自己要给萧明真送去“幻梦魔心丹”,拖得太久,可能会延误萧明真的行程,虽然自己已经不需要此物,但对方想必没有自己这般机缘,多半还是要的; 第三件事,江枫要尽快寻找合用的方法,尽快清除体内丹毒,避免对修为产生不利影响,黑蛇之灵太华受伤,器灵小暖轻伤,这两者与江枫紧密相连,尚需要江枫时时调用灵力温养,而丹毒在体,便很难为此专注,倾尽全力。 至于同时寻找隐藏古宝气息的法门,便只能看机缘了,而且,这件事情,必须在万分隐秘的情况下进行。 此外,给楚弈鸣送去礼物,与秋南嘉商议后续事宜,以及寻找雷右旗家眷的事情同样重要,前者最好是能赶上婚期,中者,对方的态度未明,可能要随机应对,后者,雷右旗迟迟未归,他的家眷说不定会因此生活困顿,流离失所,自己也需要尽早去寻觅才是。 而且,与冷听涛还有邀约在先,要在土桥镇见面,先去力宗,一旦因某事拖延太久,便无法成行了。 故此,权衡再三,江枫决定还是要先一步回到罗川,解决金城派**造成的影响,安定人心,方能继续倾力解决诸事。至于心中所想,将境内商路南延,直通“新元郡”,再由此进入清禹宗,开辟一条出海的新通路,则更需要从长计议,至少要找到合适的强力盟友,方才能让此事成真。 地级修为,说起来修为提升了一个境界,但也只是堪堪达到了左近宗门掌门的水平,并无任何震慑可言,但也并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在浅山宗,江枫相信,足以威服众人,加上其他手段,足以确保上下同心,勠力向前了。 还记得初任掌门时那种战战兢兢,莫问前程,但求安稳过渡的情形,如今,倒是可以有一番作为了,只是面临的局面,比之前更加棘手,江枫身形遽动,片刻之后便立在北木郡的最高点,仰望满天星辰,眺望稀疏的灯火,心中不禁感慨良多。 就在这时,他心有忽有所感,便将储物中的“千里阴阳镜”拿了出来,那上面斑驳扭曲的符号,正渐渐汇成一行小字。 第三百四十一章 罗川交易 江枫回到罗川并没有兴师动众,但地级的气息只需略显外放,便已经被罗川的众人周知,执法长老王显道和庶务长老郑鲁达更是率先迎了出来,见江枫修为更上一个境界,两人既欣喜又惴惴,浅山宗,已经数代掌门,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了。 寒暄了半晌,江枫答应了郑鲁达开设论道小会,讲解晋级心得的请求,只不过诸事烦扰,他把时间定在七天之后,与冷听涛在土桥镇会见后,再做安排。 “既然郑轶雨和王彦之都已经晋阶玄级,尽快安排一场论道小会,宗内的灵级子弟,都要参加。” “是,掌门,这个我和礼务司去统筹安排便是。”郑鲁达主动揽下了此活,两名玄级分别是他和王显道的后辈,能晋升玄级也算是荣光了一把,他自然乐得去安排此事,“不过,掌门您的论道会,是不是也应该让宗内玄级修士都参与,以便能有所进境?” “也好,”虽然想低调点,毕竟是借丹提升,且为最低劣的一品金丹,但有关需提前立下丹论,积存历练,冲关保持道心通明的经验,还是可以分享给众人,江枫心中本身也存了助力宗内子弟的想法,便没有拒绝,“谨慎安排,时间上要注意保密,不要扩散,特别是四郡,不要因此守备空虚,被人钻了空子,七盟境内虽然已经停战,但也保不齐有些宵小之辈作乱。” “是,这个自然,我和明镜司会统筹一切,掌门尽可放心便是。”保证安全,是执法长老王显道和明镜司的责任,他也先一步表态,会处理好此事。 “如此甚好。” 两人先后表明决心和态度,江枫便不再多说,同两人先后落下云端,分别各自回府,在江海和王乙的陪同下,江枫进了掌门内府,第一时间便见到了“夫人”苏锦。 相比上一次,苏锦似乎略微清减了些,本来就瘦削高挑的身体,更显出众。 “掌门一路辛苦。”众人面前,苏锦小心行礼,周到且端庄,一点没有在金城派时跋扈随性的态度。 “他们安排得可否妥当?”江枫微笑着回应,转头看向王乙和江海。 “王执事和江管事诸事都有安排,妾身一切都很满意。”虽然被冷落在卷帘司,但苏锦并不觉得在此告状,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这就好,六司都有去过么?” “回禀掌门,除了礼务司和卷帘司,其他尚未去过。”苏锦怯生生的回答道,伪装的样子更像是温顺的小羊,要不是江枫事前有所领教,估计也会被她骗过了。 “江海,王乙,你带夫人去看看,各司的情况,人员,环境,都介绍一二,务求细致,周全。” “是!”两人得令,前面引路,将苏锦和两名随行的丫鬟带走,江枫见苏锦回头观望,便随意的点了点头回应,摆手示意她照自己的安排去做。待到众人离开,江枫才独自进了密室,不料近来却没有任何奏报呈上,一时间竟闲了下来。他之所以让苏锦去视察六司,实际上就是向众人宣布,这的确是他从金城派娶回来的正牌夫人,要对其保持尊敬,这是个示范,也是促成他心中预设计划的前提。 只是似乎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江枫叹了口气,回想起伊高挑的背影,倒也不算太亏。趁着苏锦去视察六司的间隙,他便差小厮张阳,将刚刚回转罗川的上官博良叫了来。 “博良兄,怎么样,我办的事情,你可否满意?”见其面色略有憔悴,江枫便询问起晚晴的事来,虽然没有直接提,但江枫知道对方明白自己所指。 “多谢江掌门帮忙。”对于江枫的修为提升,他并没有多少意外,地级修士他见得多了,早已处乱不惊,“晚晴我已见过,物是人非,很难再回到从前,我已想通过往,不会再受此事所累。” “向前看。”江枫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和,只道自己既然完成了承诺,那对方帮忙建设小灵脉的人工费用,便可以根据约定省去不少了。 “各地的小灵脉均已经建好,待我先回真武城安排下琐事,几日便可回转,后续的安排,还望江掌门能找人配合,帮忙划拨那一片土地。” “这个自然,你到时候寻建役司的丁宝箴即可,我会和他讲好。” “多谢!”上官博良抱了抱拳,包括那批飞行法器在内的三十枚三阶费用,原本约定是明年偿付,故此他也没有提,倒是个讲信用的人。 送走上官博良,江枫又查阅了属下六司上报的各类文件,并未发现有重大不妥之处,心中暗忖这些人办事,倒是颇让人放心,随即便想起来之前郑轶雨的汇报来。 郑轶雨的汇报是在北木郡收到的,包含两件事:其一是邱真真没有如约报平安,在乐林城的线人也断了联络,许是被抓,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其二,吴天德在土桥镇,疑似发现了逃亡在外的玄级修士,宁塔城城主,也是钟家的家主钟山的踪迹。 对于这两条,原本江枫觉得毫无 关联,但仔细想想,之前邱真真曾经帮忙钟家传递过情报,并且自己因为承诺了土桥镇转运的生意,交给钟家来做,也就是说,这两件事或许有些关联,甚至可以说,可能是同一件事导致的,就是乐林城城主冷听涛,也就是现在的乐林门掌门,开始清理宗内潜在的风险了,而邱真真首当其冲被抓,许是之前便已经暴露行迹,而钟山,则多半是惊惧而走,说起来他是冷听涛的妹夫,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心惊逃亡,从这点来看,他也不是个想久居人下之徒,许是怀着“复立宗门”的想法。 哪有那么容易?江枫心中不禁自言自语道。 问题是,冷听涛到底想做什么,既然他早已经锁定了邱真真的暗探身份,许是知道她的情况——自己的夫人,那么他之前又约自己在土桥镇见面,意图为何呢?拿邱真真和我交换什么条件,还是仅仅是礼节上威慑下自己呢,或者两者兼有? 江枫在北木郡的时候没有想清楚这件事,现在回到罗川,依旧没有想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提前做出决定,命令郑轶雨迅速跟进,协同南部的东湖郡诸人,以及能及时联络上的宗内玄级修士,尽快将钟山捕捉。 这是考验明镜司快速反应能力的一次行动。 在江枫回到罗川时,便已经从执法长老王显道口中得知,外事长老吴全忠,刚刚回转宗门的传功长老魏若光,新晋玄级王彦之,苏锦带来的玄级修士赵云雷,卢天明均已经出发,心中便淡然了许多,知道此事十有仈jiu会成功。 这苏锦倒是懂事,并没有拦阻手下参与郑轶雨组织的围捕行动,看来心中也同样趋向于合作共赢,这也是江枫第一时间,释放出诚意,让其巡视六司,以正身份的原因。 彼此释放诚意,这是交易达成的必要暖场。 想到这里,他登时理解了冷听涛此举的原因,只是他表达诚意,采用了另外一种手段而已。也就是说,邱真真多半不会出事,只不过,自己也需要表达一下合作的“诚意”而已,问题是,自己能拿出什么呢? 钟山的性命? 不,江枫旋即否定了这第一个萌生出来的想法,这个能给冷听涛,甚至苏黎清带来些许麻烦的人,还是留下为好,不过这取决于钟山能否抓到,以及他表现出的诚意。在储物袋中,倒是有件东西,对于冷听涛有些用处,或许可以作为备选。 正思忖着,灵感微动,拿出“千里阴阳镜”,上面短短几个字浮现,江枫拿出手册对照,那字意便已了然: “人已捉到,无人受伤” 善! 江枫深吸一口气,便出了掌门内府,巡视片刻,直到日头偏斜,便见远处云端数人从南方飞来,领头之人的正是传功长老魏若光和明镜司执事郑轶雨,身后一众流光,很快便发现了三个陌生人,不过从修为和气色上看,两人应是苏锦带来的赵云雷和卢天明,而另一名修士灵力明显受限,身上被贴了数枚封灵符,当是尚未谋面的宁塔城城主钟山。 江枫笑了笑,地级的威压展露无疑,让门内诸多玄级都为之色变,众人行礼,江枫命吴全忠同众人去休息,独留魏若光和郑轶雨,将面色冷峻的钟山带到了风雨楼。 “稀客!” “江掌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钟山态度欠佳,他刚从土桥镇南行不久,便陷入了五名玄级修士,九名灵级修士的合围,不得不束手就擒。 “这是冷听涛的意思,我想钟城主错怪我了。”冷听涛不在现场,江枫便直接拿他做借口,左右他不会去问,而且,江枫也想借此判断两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借你之手?”钟山脸上并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没有明说,但是我懂。”江枫给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做个交易吧,放我离开。” “你难道还有未携带在身上的东西?” “那倒没有,不过有些东西,总要我解释一二,才有价值。” “爽快!”江枫也不想和他废话,实际上,抓捕钟山,本来是想和冷听涛做交易,但现在他想通了,人还是留着为好。他示意伫立在一旁的魏若光,后者将封灵符撕下,只是仍旧警惕的看着钟山,担心他中途逃走。 “放心,”钟山扭头看了看他,面露怒色但却不敢挑衅,想必是在抓捕过程中,吃了魏若光一些暗亏,“我相信江掌门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这取决于你的诚意。” 江枫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做任何保证。除了之前达成的合作,两人没有什么交情,而且,现在他离开了宁塔城,原本谈好的合作便无法继续,如果仍然想保持宁塔城的商路畅通,江枫只能选择冷听涛作为新的合作对象。 钟山没有反驳,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片枯黄的锦布碎片,上面勾勾画画,似乎是一幅残图,“这是一处仙人洞府的藏宝图,是雁栖岭掌门传承下来的宝物,钟俊一直把他 放在大库深处,宗门被破时,我偶然得到了它。” 江枫心道“好一个偶然”,想必是对方趁着宗门混乱,洗劫了大库,伸手将那残图摄来,展开一看,勾勾画画,说是一处洞府,但更像是一条密道的详图,且有部分缺失,“你可知道这洞府在哪里?” “不知道,否则我便早去了。” “我没法相信你。”江枫将锦布残图收起,“这只是张残图,而且,仙人洞府之类的,或许我等修为,并不能染指。” “这……”钟山愣住了,心道你既然不认可,那你收起来做甚。 “既然你入得大库,雁栖岭的册封文书,是否在你手中?” 钟山面色一沉,解释道,“本来是的,不过已经献给了苏黎清。”他信口胡诌道,心中自忖,以江枫和苏黎清的关系,自是没办法亲自确认。 “那便拿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做交易吧,我便放你走,只不过,你向南,又想去哪里?” “向南自然是清禹宗。” 钟山一边回答,一边思忖着,还有什么东西能打动对方,储物袋中的名贵东西,其实早已在他侦知有人合围自己时,暗自埋入了一处隐蔽的所在,带在身上的,便只有随身斗法之用,以及这只有他知晓用处的残图,而这残图,也是他估测能用于保命,故此带在身上。只是这无赖江枫,拿了宝图残片,却不承认价值。 “清禹宗和金城盟可能已经达成了合作,你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钟山对此似乎有所耳闻,不禁也同样犹豫了一下。 “我可以送你去力宗,如何?我有个朋友正缺少帮手,而且,他的身份显贵,或许你未来有实力复立宗门时,他可以帮你不少忙。” “我没有这个打算。” 哼,江枫心中不禁一笑,不肯被冷听涛软禁,逃亡外宗,不想复立宗门,难不成你只是讨厌冷听涛这个人么,不过江枫也懒得拆穿他,“怎么样,我的建议如何?” “我需要时间考虑。” “你可以在这里考虑。不过,方才说的诚意,还需要一些。”江枫看向钟山,他知道作为一方城主,且手中有一份疑似珍贵的宝图残片,且曾经拥有册封文书之人,不可能手中没有资财,他之所以这样盘剥,也是觉得想要对冷听涛表现诚意,自己也要付出足够代价,而这个代价,眼下便只能钟山来出。 这场交易之中,无所谓“恶人好人”,总之两人没有什么交情,而且短期看,应该没有再合作的可能,不过,他打算将钟山“卖”给楚弈鸣打工,这个没有跟脚的玄级修士,身在异乡,应该能帮他一些忙。 一旁的魏若光和郑轶雨也神色微变,如果不是感受到掌门的真切气息,他们更怀疑掌门乃是他人假扮,话说平日里还算温润和善的掌门,今日怎么颇有些无耻的模样。 钟山乖乖的拿出二十枚三阶。 江枫并没有收回手,直到钟山两次加码,从一枚扣子样的法器中,再次拿出灵石,将“诚意”提升到三十二枚三阶。 够了,这足够偿付上官博良那批飞行法器的钱,也超过了自己需要赎回邱真真的心理价码,江枫便痛快的收了手,转而将灵石交给魏若光,“三十枚入库,两枚分给所有参与此事的修士。” “是!” 面色有些难看,方才对掌门行径略感不耻的魏若光,这才缓过神来,原来掌门是这个意思,这灵石拿的的确有些道理! 见一旁的郑轶雨竟忍不住有些欢喜,心道难不成是我太正直么?有这三十枚入库,想必明年偿付上官博良的飞行法器费用,便有了着落了,这笔灵石他知道,并且也同样收到了一件飞舟,想来,掌门也是为了宗门,才变得这么没有底线。 “你有三天时间考虑,在我见到冷听涛之前。” 既然已经得手,江枫也不想盘剥对方太厉害,他相信如果将对方周身搜遍,收益只会更多,只不过,那便超过自己的底线了,同时,也多了一个关系不可调和的宿敌。 所谓底线,一旦突破,便只会越来越低,直到没有底线,他不想有一天为财而死,但眼下宗门内困,无耻一些也在常理之中。两人没什么仇怨,江枫自忖没必要杀鸡取卵,对于钟山来讲,这可能只是“雁过拔毛”的一举,看其假惺惺的肉疼表情,江枫也知道,这并没有伤及他的痛处。 送走钟山,将其安排在明镜司小住,江枫独自回了掌门内府,天色渐暗,不一会儿,便见苏锦在丫鬟的陪同下,款款回归。 江枫一个眼神,苏锦便屏退了左右,而苏锦,也回归了之前的清冷本色。只不过相比之前,她的眼中多了些许谦逊,想必是江枫已经晋升地级的缘故,灵级,相对地级,还是差了很多。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江枫目光在苏锦身上游离了片刻,先一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还是你 当江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发现眼前这位高挑的少女,不知道为何身体颤动了一下,借范西海金丹晋阶地级,获得对方些许记忆碎片,以及识海之中,仍有刘奎一过往经历残留的江枫,在察言观色方面,无形中平添了更多助益,此时,这位曾经高傲的金城派掌门之女,似乎心中正略有慌乱。 “什么样的交易?” 江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前行两步,距离苏锦更近,直到两人的呼吸能够彼此感受,才笑着说道,“不要那么紧张,我们是夫妻。” “你打算承认?” 苏锦的眼神陡然变得明亮,旋即似乎意识到一些事,她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案几旁,神色凝重,似有所思,双手不知道放在何处才好。 “我让你去巡视六司,本身就是个信号,我不信你不懂。”江枫也上前,就坐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我们是否能继续扮演下去,还要看你的诚意。” “比如?”苏锦沉思的表情退却,露出几分好奇。 江枫拿出一张早已备好的“浅山万象图”,这种记录周围山川地貌的地图,在罗川便有兜售,只不过因为浅山宗地域不大,故此这地图一般作为商旅采购其他物资的附赠品。 江枫在黑水门故地的范围内,缓缓的画了一条曲折蜿蜒的线,“这是黑水门故地。” “没错。” 在临行之前,苏锦早已经将此间的所有情况熟记,这是她心中梦想的起点,自然不会马虎,只不过来到浅山宗罗川之后,她被王乙和江海故意冷处理,一直未能有任何施展和表现的机会,不过在上次出言劝退了李友德和锐金门来使之后,境况便有了不小的改观,至少,卷帘司增派了四名还算得力的仆役。 “这是你父亲苏黎清,答应划给我的地盘。” 苏锦不禁抬起了头,略尖的下巴与江枫相对,“可是前提是你要让出罗川,以及北部的土地给刘奎一父子,并且,合并黑水门故地,都归入金城派。” “金城派已经不在了,现在是金城盟。” “没错,所以这份约定,也失去了前提,并且当时,你也没有在合约上留下灵魂印记。” “灵魂印记随时都可以留下,合约就在我手中。” “可……” “没有可是,刘奎一至今也没有回到金城派。” “你是说?他已经?”苏锦的眼睛圆睁,露出了一丝恐慌和惧怕。 “我没说,不过我可以保证,他在你我有生之年,不会再回来。” 苏锦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又看向那铺在案头的“浅山万象图”,纤纤细指在黑水门故地的上方摩挲了片刻,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服父亲?这不可能,虽然父亲一度愿意听取我们姐妹几人的意见,但那是过去的事了,自从他打算将我们姐妹全部嫁出去的那刻起,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你自然没法说服苏黎清。我需要的是,你在任何场合,都承认和宣说,黑水门故地,是你带来过来的嫁妆。” “嫁妆?” “没错,余下的事,我来周旋。我要的是合理的占有此地,而非一场流血的战争,浅山宗现在仍然在宗门保护期内,我并不想因此开战。” “那我能得到什么?”苏锦饶有兴趣的看向江枫。“你的正妻身份么?”她旋即想起邱真真的事情,心道这或许是个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价码,但她心中其实是不屑的,正如两人初见时她所说的那样,江枫,并不是自己心中钟爱,当然,她和四妹苏雅不同,在此事上尚没有既定的目标。 “不,不是这个。虽然这个身份对你来讲有些价值,但我相信你对于名分,虽然有些兴趣,但你志不在此,对不对?” 苏锦没有说话,既没有立即赞同,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就那么默默的看着江枫,距离她上次在金城派边境与江枫相识,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江枫给她的感觉,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而这,不止是修为进境带来的观感变化。 “这里,”江枫在预想的“新元郡”位置划了一个圈,“如果我最终能拿到黑水门故地,那么这里将划出一郡之地,而你作为我的夫人,将镇守这里,一展你的抱负。” “此地什么都没有,据我所知,只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仔细看。”江枫将那条预想的商路画了出来,从罗川一路向南,直通南海。 “我懂了,但我父亲不可能同意。” “那是我的事。你需要做的,一是配合我,将黑水门名正言顺的拿到手,二是思考如何以灵级修士的身份,镇守这里。你知道,四郡的镇守,现在都是玄级修士,而此地的价值,一旦计划实现,远超现有的四郡。” “我可以带赵云雷和卢天 明同去,他们都是玄级修士。” “不,自从你来浅山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浅山宗的人,而非你的私人幕僚。而且,一旦我与你父亲苏黎清交恶,他们是去是从,还会受你掌控么?”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苏锦的心坎里,她原本自信的神色,旋即黯然了许多,江枫说的没错,不只是未来的情况变化,会改变这二人的心态,即便是现在,金城派变成金城盟,这两人也隐隐有离开此间,回归故里的打算。 赵云雷原本是孙宝泰的僚属,而孙宝泰的僚属和家眷,现在多半投奔了左子蝉,而卢天明原本出身乐林城附近,虽然与冷听涛并无半点瓜葛,但回到家乡任职,也在常理之中,自己从金城派出来,虽然带了一些灵石资财,可以暂时用于笼络二人,但想要让对方长留,还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浅山宗玄级修士不算多,如果我能拿出足够有吸引力的条件,他们或许可以留在浅山宗效力。” “好,我答应你。”苏锦细思了片刻,“但我事先说明,父亲是个极善筹划的人,你的计划,不一定能够成功。” “我会尽力,其中风险和收益参半,我想你懂这个道理。” 话虽然说得很满,江枫心中也盘算了很多,但预想的各个方案,他还没有开始筹划,只是有个腹稿,要说自信,江枫自忖此事不一定能够成功,但不努力去争取,他总是不甘心,金城派一案,以及随之而来的七盟混战,灵笼商会入主七盟故地开辟新商路的种种,都给浅山宗已有的计划,平添了无数变数,且更多的是负面的。 如果不想办法破局,那宗门冉冉上升的趋势,很快便会下落,重归凡尘,而宗内拧在一起勠力向前的心思,也会重新离散,矛盾再度如野草般滋生。 金城派变成金城盟,在江枫看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当然,苏黎清的个人实力不足以服众,冷听涛和左子蝉等人怀有野心,也是导致这个结果的主要原因,故此,在治理宗门的过程中,保持大道的进境,也同样重要,这是江枫从此事之中,体会到的另一重心得。 “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们二人,需要加强彼此的信任。” “许下有关大道的灵魂誓言?” “大道对于你我而言,并不一定能走的更远。”江枫看向苏锦,眼神再度游离,“我已入地级,而你,困在灵级多年。所以,夫人,我们彼此的信任,需要更世俗一些的手段作为羁绊。如果我还是我,你还是你,那中间便少了许多牵挂。” 苏锦这才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异样且微醺的情绪快速滋生,将两人果断的包裹在一起。 “我懂了。” 她盈盈起身,果断的熄灭了那盏照亮“浅山万象图”的烛火,那一刻,浅山宗,黑水门故地,连同化为金城盟的金城派,也同样被那纠缠在一处的黑暗瞬间吞没了。 ………… “那是你们的事!” 乱石海东,一个名曰“冬泉山”的小宗门北部,黑魆魆的荒野之中,一只体型接近十丈的黑鲸正与一名修士遥相对峙,那修士背后的山洞之中,“冰元萤石”的寡淡光芒映出,但却照不清两人的面目。 “宝源师叔,不管落英门本身,涂山的残魂,你也不愿意帮忙重新寻个合用的身体么?” “既然已死过半,何必自寻烦恼。”被称为“宝源师叔”的手中多了一盏橘黄的灯笼,随着他灵气的注入,那灯笼在他身前漂浮起来,缓缓的飞向了器灵黑鲸,还未等它张口,一股如烟似雾的气息,便从那黑鲸表面浮现,汇入那灯笼之中。 灯笼的光芒跳动了数下,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正是涂山。 “见过宝源师叔!” “哼,小子,我就说,你和我一样,当不好掌门,现在果然如此。身死魂未灭,倒是尴尬,不如我助你去投胎可好?” “可是,落英门不能亡在你手上。” “是你手上,小子,当年,我已经让出了掌门之位。” “但我并没有给历代掌门磕头,所以只是代掌门。你走了之后,我把你的牌位,放到了祖师祠堂。” “你——” 对方明显吃了一惊,不过他旋即松了一口气,“无妨,亡在我手里也无所谓,我早就看淡了这一切,怎么,你心中还有执念,要复立宗门不成?” “在最后一刻,我明白了之前的种种错误,所以,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我可以将宗门治理的更好,以告慰历代掌门和祖师。” “天真!愚蠢!即便寻了合适的衣钵重铸身体,你其实还是你,本性难移,只不过有些顿悟罢了,又有什么助力?此事休要再提。” “只是一个申请文书的名额,也不 可以么?其他的我们会想办法。”器灵黑鲸在一旁插嘴道,它同时左右摇晃着身体,寻找合口的食物,但未有发现。 “你一个器灵,能找到其他帮手?你以为你是这把剑的铸造者,一呼百应?” “你认识这把剑的铸造者?”器灵黑鲸来了兴趣,自从他有了意识和思考的能力,就已经在落英门了,并一直传承到涂山的手中,对于自己的来历,它只知道或许是位古妖,但其他一概不清楚,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它。 “不知道。”宝源明显不想说,“还是说说你能找到谁来做帮手吧?” “浅山宗掌门江枫。” “浅山宗?什么修为?” “玄级。” “那不是废物一个?”宝源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却感到周身一紧,他随即环视四周,还未等器灵黑鲸反应过来,右手便凌空一抓,便擒住一缕有若实质的黑气,他将那团黑气拘在手中,很快,那黑气中便映出一个模糊的光头身影。 “竟然有人敢挑衅占卜窥视老夫!好胆!”他右手陡然握紧,灵光乍现,那黑气便宛若被雷光击中了一般,遽然消散于无形。 “你们继续说,我忽然改变主意了。那个什么浅山宗掌门江枫,如果是玄级修为,那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还是说他能请到合适的帮手?”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 晨光初现,一晌贪欢。江枫从奋力解决宗门困境的迷梦中醒来,发现夫人苏锦似乎早就醒了,不过她仍然在自己身边,并未离开。 “我有什么特别么?”感觉江枫已醒,她游离的更近了,问道。 “怎么讲?”江枫感到对方的脚踝触碰到自己的脚趾,带来一丝温热。 “和你那位夫人比。” “哪位?” “有几位?”苏锦一瞬间有些愣住了。 “不止一位。”江枫现在思路比昨夜气血上涌时清明了许多,心中便思忖着,这一点要让苏锦做好心理准备,否则后面一旦发展下去,便乱了,比如,自己再娶个人族金丹的话,虽然看起来阻力颇大,而且没有做过承诺,但他相信在离开遗迹之时,两人心中早有了默契。 “哦。”苏锦转身,有些不高兴了,背对着江枫,不一会儿便又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现在信任也有了,以后,你会尽力帮我吧?” “当然会,前提是你也和我一条心。” “修为上呢?” “我有答应此事么?” “当然。” 江枫懵了,他记得在烛火熄灭之后,他的确做过一些“违心的”承诺,但那似乎是事发紧急的情况下做出的……不甚理智……他以为可以当作虚言,“苏黎清有六个女儿,你排行第三。分配给你的修炼资源,也是第三么?” “不,我们姐妹几人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凡俗之身也是一样,如果自己用不到,可以用来笼络门客,就是变卖经商,父亲也是不管的。” “那你为何只有灵级?” “我资质太差。” “即便苏黎清已是地级中段,也没法帮你么?”他想起来苏锦的法相,“凌霜银桂枝”,的确是个样子货。 “没有办法,父亲虽然有求取珍贵丹药的机会,且自己也会炼丹,但他多半把机会留给自己了,而且,是用来生子的。” “生子?” “父亲一直想有个男丁,十分想,到了痴迷的那种程度。” 原来如此,江枫旋即想起了在百药山庄的经历,当时,苏黎清的确是求取了一枚这样效用的丹药,他当时还在心中默默的嘲笑了对方。 “我也才是地级,一重。” “我不管,你答应过的,作为掌门,应该言出必行。”苏锦撒娇着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锦被之下,江枫陡然感觉被一只温润的手控住了。 “好吧,我尽力为之。” 江枫没去理会那可能的危险,将右手腾出来,将苏锦一把揽入怀中,同时思忖着,怎么能解决灵级修士修炼困境的问题,或许百药老仙正在研究的法相替代法,能有些希望。他旋即想起了与百药老仙以及“同门师兄弟”在明年一月二十八山庄聚会的事情,心道在那之前,金城派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才行,否则,便可能又是一场危险之旅。 ………… 清禹宗,渚樵城。 虽然已经到了地级中段,按例无需遵守“他宗飞行约定”的苏黎清,最终还是低调的乘坐来往商队的角马车,行程拖沓的到了此间。 他已见了两位先前派到此间的外事执事,得知无用的他们,至今没有见到清禹宗的掌门,心中既惊讶也淡然,便按例呈上了拜帖,求见万禹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新的联盟 苏黎清并未等待多久,毕竟他乃是一宗掌门,并且为地级中段修士,并不会被专门怠慢。不一会儿,便有一名自称为清禹宗外事执事的人族修士出来相迎,将其引入宽敞簇新的会客厅中。 不过,坐在上首的却并非清禹宗掌门万禹亭,曾经在不算远的距离观战过万禹亭与天音寺元婴同光激战的苏黎清,很难将眼前这位年轻人和万禹亭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见这年轻人乃是筑基圆满,差一步就是金丹境界,苏黎清作为客人,也没有傲娇,便自谦身份,以道友称呼对方。 “在下陈昆,为清禹宗内门长老。” “门中诸事,现下均由陈长老掌管定夺。”将苏黎清引入此间,此时小心的站在一旁的那名外事执事讨巧的补了一句。 “哦?”苏黎清地级中段的气息顷刻间便充满了整间会客厅,“不过,我求见的是清禹宗的掌门,道友是掌门的继承人,还是代掌门?” “均不是。”陈昆并未受到苏黎清冲涌的地级气息影响,他身上陡然浮现的一层令对方侧目的银光,将这种威压尽数化解,“不过,苏掌门如果没有特别的要务,只是拜访沟通的话,陈某便可以为您解决。” “自然不是,事关两宗的重要合作,我想,陈长老恐怕很难定夺,烦请通报万掌门。” “我已说过,陈长老……”一旁的外事执事再度不开眼的靠了过来,却感到一股劲力,将他迅速抛飞,跌跌撞撞,砸碎了角落里一盏两人高的云纹蓝漆花瓶。 “你如此……”他正想脱口而出“无理”二字,却感到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捆缚,浮在半空之中,只听苏黎清道,“既然你为外事执事之身,还是同我金城盟的使者沟通便是,此间并没有你说话的份。” “大胆!” 凌空中突然一声喝令响彻,却不是来自陈昆,眨眼间,便有一道裹在金袍中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陈昆身后,左近空中的灵气,也尽数向来者汇聚而去,一时间,空气中多了不少窒息的意味。 “见过万掌门。”苏黎清抱拳行礼,脸上笑容绽放,“只是有些小辈不懂礼数,我便帮前辈教训了一二而已。” “那是我清禹宗的家事。”万禹亭哼了一声,身体未动,倏忽间闪现到龙纹座椅之上,并未请苏黎清坐下,“我们既已为邻,便不怪你,但下不为例!” “多谢前辈宽宏。”苏黎清自顾自的找了一个符合他身份的位置,“既然我们是邻居,那就应该坦诚相见,万掌门何必躲起来,找个筑基修士来做代掌门呢?” 万禹亭握在扶手上的手略微拍动了一下,笑了笑,他红润的脸色,相比上次苏黎清见到他时又是一番模样,在碧云宗借机收集了一条丹论之后,他成功的稳住了“虚天级”的境界,并依靠掠来的物资,淬体修炼数日,重新恢复了昔日被关押前的容颜。 “你有何事?” 他没理会苏黎清的离间,陈昆协助处理庶务,他才能有时间修炼,对他来讲,这宗门只是个攫取财富的载体,以及实现心中目标的基石,至于其中细节,他并不那么关心,至少嘴上如此。 “此间能讲?” “可,陈长老是我最信任的人。”万禹亭伸手,一股劲风将那刚刚爬起来的外事执事卷出门外,同时封闭了此间。 “那便好。”苏黎清打出一道法诀,随后一张详细的地图便凌空呈现在三人面前,正是一幅以金城盟为中心的地图,上面清楚的标出了七盟之战后,各宗所占地盘的实际情况。他凌空一指,金城派蜿蜒的疆界,便被一股丹青色的灵力丝线,细致的圈了出来。 极妙的灵力操控能力,这就是地级中段的实力?一旁的陈昆不禁心中暗忖,他自问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借助法器,不过,已经勘破丹论,就等最后一步晋阶金丹的他,心中并没有多少羡慕,心道至多三个月,他便可以成为与此人同阶的存在。 “这是金城派,现在的金城盟。”苏黎清娓娓道来,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万禹亭,对方并未因此置一词,便继而甩出另外两股灵力,同时圈中了清禹宗和碧云宗的地盘,“三宗大小接近,金城盟、碧云宗拥有足够纵深和资源,以及通达北部各宗的商路,但缺少滨海的港口,清禹宗濒临南海,但欠缺发展良好的城池,以及资源和高 阶修士,所以,我建议,三宗结成新的联盟,比如叫“清禹盟”,垄断北部诸宗通往南海的商路以谋利,并共同对抗域外大宗力宗和齐国的威慑。” 万禹亭和陈昆听到此处,同时愣住了,不过陈昆还是第一个将思路理顺,“我们刚与碧云宗结束纷争,想必郑家声一定不愿意加入你这个所谓的联盟。” “可以答应将所占城池还给他。” “这不可能。” 陈昆首先便想到了万老魔对于天佑城南那座衣冠冢的执念,虽然他早就建议过此事,比如那几座并不繁盛的城池,让碧云宗用灵石赎回,并为此从中周旋了一二,但谈判的最后关头,还是被万老魔叫停了。 “可以为共有,只要名义上归属碧云宗,郑家声便不会再深究此事。这件事,我可以去斡旋一二。” “那谁为盟主呢?” “自然是万掌门。我和郑家声,可以为副盟主。” “既然万掌门为盟主,那三宗的修士,是否可以归属盟主调动?” “我没有意见,这也是三宗结盟的意义所在,不过郑家声那里可能会有些许阻力,以及金城盟的内部,也同样如此,不过,我建议召集各宗地级和金丹修士参与的会议,共同商议此事。对于三宗来讲,更多的修士,意味着更强的力量,在周围也更有话语权。” “那七盟怎么办?”万禹亭插了一句。 “七盟早已名存实亡,沦为地域概念,落英门和北剑门,孤悬一处,地盘狭小,实力不济,而雁栖岭和凌云山,早已经灭门。倘若我们能结成新的联盟,假以时日,七盟故地,都将在我们的治下。” “听起来很不错。”万禹亭身体向后靠了靠,“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清禹宗对于你们来讲,除了港口,还有不罗山深处的四阶灵脉吧?不过可惜的是,那灵脉甚小,形成的灵地也不宽广,除却我个人所用,最多也只能同时容纳六名金丹境修士修炼。” “前辈目光如炬。” 苏黎清适时的奉承了一句,“灵地对于修士来讲,尤其是我这种境界的修士来讲,甚为重要,不罗山灵地虽小,但我等同阶修士,一年也有大半时间忙于庶务,并不需时时在此,故此,三个位置足矣,并不妨碍清禹宗修士的大道。” “我不同意。”万禹亭没有理会苏黎清送的高帽,“清禹宗并不想加入什么联盟之中,如果你们要使用此间的商路,按例交税即可,我们的港口娄滨城,对任何愿意遵守规矩的商会开放。” “前辈还望三思。” “罢了,无需再提,陈长老,替我送客。”万禹亭站起身,身形陡然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在场的陈昆和苏黎清二人。 “苏掌门如果没有其他要务,还烦劳在此间停留一日,我想此事还可以斟酌一二。”陈昆笑笑,“如何?” “也好。”未料到万禹亭突然拒绝合作,苏黎清倒是有些始料未及,说起来,这清禹宗的掌门,还真是个怪人。不过,他同时也对这尚未入金丹境的陈昆高看了一眼,难不成,他这个内门长老,还能说服万禹亭改变主意不成? 万老魔的道宫在掌门内府的后面,这里深入地下数十丈,在天罗门的帮助下,耗费颇多灵石和高阶材料,构建了一处品阶甚高的小灵脉,加上高阶聚灵阵的效果,效果堪比三阶灵地,虽然庶务已经尽数委托给陈昆,但万禹亭平素还是花费不少时间,审阅诸多城池呈上的奏案,虽然鲜有批示,但他并不只想成为一个摆设。 陈昆沿途故意屏退了左右服侍万禹亭的人员和侍卫,只他一人独自觐见掌门万禹亭。 “为何要拒绝苏黎清?” “你是在质问我么?”万禹亭头也没抬,坐在堆积如山的文案之间。 “老魔,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搞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叫我掌门,这是起码的尊敬。”万禹亭一把将挡在身前的文书推开,“我只是感觉,这个人不简单,和他合作,可能会中了他的诡计。实力为尊,我的实力压过他,但凡经由这里的商会,乖乖纳税便可,为何要搞什么联盟?” “老魔,你的‘虚天级’现在如何?”陈昆没理会对方要求他尊敬自己的要求。 “为何要提这个?难不成上次补足了一条丹论之后,还有隐患?”老魔的眼中现 出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不,老魔,你个人没有隐患,但是宗门有。清禹宗金丹修士的数量,还是太少了。天音寺同光虽然与你战成平手,又有天罗门出来斡旋,双方暂时停战,但我们毕竟是外来者,魏国三宗分立,他们藕断丝连,一旦达成妥协,早晚会想办法将我们排挤出去。” “到时候我说不定到了真正的伪天级。” “一人之力,并非宗门得以存在的充分条件,近者,便有七盟落英门的覆灭。” “那你的意思是说,和他们结盟便可以规避此事?” “至少声势上壮大了很多。而且,我们也可以借此,与七盟的供奉搭上关系,没有九老头的支持,你怎么对抗卫阑秋,我们虽然拿到了册封文书,但却缺少上面的支持。” 呼—— 万禹亭忽然长吁一声,“权力真的让人忘却仇恨,我倒是忽略这一点了,说起来,沉浸在碧云宗的大胜之中,加上庶务缠身,我连那污秽清漪之墓的杂碎,都忘了追寻。” “老魔,还好有我,帮你记得此事。” “他是谁?” “从画像上来看,与浅山宗的掌门江枫的面相有些相似,说起来,我和他还有一些缘分,不止一次遇到过。” “他一个掌门,为何要觊觎一座衣冠冢?” “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我会继续调查,在这之前,老魔你不要轻举妄动。” “小子,你在说我糊涂了么?” “我现在是陈长老,你好歹直呼我陈昆也行,这是起码的尊敬。”陈昆想起方才万老魔的话,故意怼了回去。 “算了!这么说来,为了卫阑秋,以及在这魏国故地立足,我应该答应那苏黎清?” “其实也可以不答应,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很缺灵石,如果他们能一次性付出很多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答应他,比如,让他们以长期租用不罗山灵地,以及赎回碧云宗的那些城池的归属权这些理由,拿出一笔灵石。” 老魔不说话了,显然这才是打动他的根本原因,停顿了半晌,他才说道,“我总觉得有阴谋,诸事必须小心谨慎才行。如果真的缺灵石,暂时答应他们也可,不过,不能叫‘清禹盟’,仍叫‘金城盟’好了。此外,还有一点。” “你说李大棒?”陈昆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此人,此间商路上的利益,理论上讲,已经尽数划拨给对方了。 ………… 乱石海,雪岛附近。 一艘可以承载数十人的画舫悄然靠岸,几名御风宗袍服打扮的修士从船上飞掠下来,很快便沿着岛屿的边缘,向四周搜索而去。 但有数人却留在了画舫之上,与那些搜索者不同的是,他们只是穿着常服,并没有乔装成御风宗修士的模样,居中之人,正是李大棒。 “速度要快,我们时间不多。” “是,会长!”一人得令,快速飞掠出船,倏忽间变幻了袍服,与那些搜索者一致,迅速的隐没在行将入夜的黑暗中。 两个时辰之后,众人依次回到船中,那船便急速的离岸,向着莲池城的方向而去。 “已经确认了,我们需要的东西,多半在此间深处。”一人上前汇报,此画舫的小隔间之中,只有三人。 “但狱火狂龙,并非我等可以轻易降服。”李大棒查看着手下绘制的详图,以及根据特制法器勘测的地脉稳定情况,那里被标注出一道红线,正是一处被狱火狂龙蛮力破坏的岩层裂缝,或许可以通过此间,到达最深处。 “我等并不需要降服此物,我们只需要在它身上寄居的‘源灵’碎片。” “这也不容易。重要的不是找谁来帮忙,这很容易,只是需要多结交几个新盟友而已,更重要的是,一旦惊醒此物,一定会引发不小的动静,引起有些人的注意。”李大棒将那匆匆绘制的详图收起,“所以,必须有些事情,能额外吸引附近数个宗门的关注才行。特别是距离这里近在咫尺的御风宗和锐金门,以及乱石海周围的其他宗门。” 他勉强从那略显窄小的座椅上站起,无声观望窗外那月光掩映下的朵朵浊浪,突然问道,“那幅得自赤霞门的‘春秋千古醉’,你们琢磨的怎么样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各取所需 “会长,我们未曾有太多发现。” 被李大棒猝然问及此事,那名手下明显神色略有慌乱,虽然得到这幅“春秋千古醉”已有数日,但他合并多位还算“精明”的同僚,并未发现此画的奥妙所在,并且,因为需要保密的缘故,他们也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在这个有着三百余精英的组织中,他能调用的,也不过三十余人,还是因为入会较早,有着“老人”薄面的缘故。 “也就是说,还是有些发现的,是吧?” “额……是……”那手下强行镇压了体内的异样情绪,“有枚印章,我们发现了一些特别,但也不算太特别。”他将那幅暂放在他手中的“春秋千古醉”拿了出来,在李大棒面前摊开,指了角落里一枚椭圆形的印章,在那十几枚各种形制的印章之中,并不算显眼。 “这是云星上人的私人印章。” “如何?”李大棒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不过能被称为“上人”的,实力应该不容小觑,至少是伪天级或者元婴的实力,当然,也有更高境界的人自谦用此称呼,不过那些但凡在天元北陆上厮混的,他都知道名号,而这人,李大棒明显没听说过。 “没了。” “没了?”李大棒感到异常诧异,话说这算是什么发现。 “能被这样一位境界的人收藏过,想必此画有些特别之处。不过,我们并没有查到这位云星上人的任何记录。” “难道是假冒的上人?” “这倒是我等不知的了。” “既然是这样,这幅画我先拿走,你们可否保留拓本?” “会长放心,我们已经留了三份拓本,并严密的保存,继续勘破此中秘辛。” “如此甚好。”李大棒将画收起,心道既然敢自称“上人”,应该不是小角色,何以没有查到呢,他想,到了这个层次,或许能入得曾祖李真龙的法眼,待他回转之后,寻机问问便知。 “还有一事,会长,我们此间的分堂,最近侦知,御风宗和锐金门两家宗门,正在合力清缴边界上的作乱散修。” “他们倒是难得有此空闲。”李大棒想了想,“问题应该在合力上,是混在一起行动,还是约定时间,一同行动?” “是约定时间。” “看起来他们还没有尽去前嫌,不过,既然有合作的情形,那便是要重修旧好了,能够抛却前嫌,不外乎是各取所需,此事你们要继续跟进,找到他们各自需求对方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不过算起来,是‘灵涌盛宴’的概率较大,在这个事情上,他们确实需要通力合作才行,但你们要确认下,是否还有其他遮掩之物。” 遣散手下,李大棒又细细思忖了此事良久,琢磨了两宗倘若真的关系正常化,对于自己来讲,到底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这两宗都濒临乱石海,对于自己在雪岛的行动,多有不便,倘若能有什么事情,同时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他原本以为可以想办法挑拨两宗再次动武,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了,另者,曾祖也说过,过于频繁的战争,或许会引发九老会中其他人的过多关注。 ………… 锐金门,金川城。 李煜风刚刚从古传福提及的‘冰裂幽谷’回转,这座位于火云岭北缘的峡谷,人迹罕至,他原本还担心自己行踪被他人侦知,进而影响他与御风宗的合作,不过想来自己是多虑了。 他在“冰裂幽谷”什么都没有发现,除却一位在黑冰之中冰封的女子之外,显然,这便是古传福专程来此的原因,他为凌飞度服务,那这位女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周静茹! 一位曾经与凌飞度相互爱慕,有所纠缠的女子,算的上这位“少爷”的初恋,李煜风花费了不少时间,从几位热衷收集此类风月之事线索的修士手中得来此消息,要说这个故事,随着御风宗的分裂,早已经沉入泥沙,不为普通修士所知。 这么说来……凌飞度和慕芊雪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互相爱慕,亲密无间,牢不可破,不过,一个尘封在玄冰之中,明显已经了无生机的女子,能给凌飞度带来什么呢?李煜风想不通,不过他知道,这事情必然会带来御风宗某种程度的动荡。 这不得不说是件好事,当然,也不好讲。 李煜风琢磨了再三,最终评估此事对锐金门来讲,利弊参半,不过对于两宗重开贸易来讲,是件好事,至少自己如果帮古传福这个忙的话,凌飞度这一派便不会从中作梗,事实上,两 宗现下在边境附近,已经有了不少合作,只是囿于两宗过去的藩篱,未能有进一步扩大而已。 当然,这也是利益驱动的结果,除了商路堵塞,引发两宗下层修士抱怨,进而乱起四方之外,他还想起那座隐藏在“灵涌盛宴”深处,每逢六十年便可能开启的洞府遗迹,想要安然坦然探索此间,没有对方的通力合作,是万万无法成行的。合作,同时也意味着共同排除外来竞争者,这很重要,尤其对于两宗尚未晋升到更高境界的掌门而言,这座洞府的价值,甚为重要。 两宗掌门的互谅,或者至少一方主动,才是修复关系的基础。李煜风知道这个道理,也是这样做的,比如,他已经责令在浅山宗的使者,以掌门许有靖的名义,邀请江枫来访金川城,借以修复两宗的关系,并划拨了灵石作为经费,以恭贺对方晋升地级。当然,这个事情的另一个原因是江枫并没有死在七盟的乱局之中,并且因缘际会,大道更进了一步。 着实是个幸运的家伙。 虽然掌门一人并不能代表整个宗门,但浅山宗的发展趋势,近来似乎很好,而且,他听闻在浅山宗驻守的使者汇报,苏黎清嫁女,把黑水门故地划给了浅山宗,虽然这可能是虚假的传闻,以他对于苏黎清的有限了解,苏黎清并不是那种没有任何理由,便会轻易送出土地的人,嫁女这种事情,明显还不够分量,尽管黑水门故地,只是一片无用的沼泽。不过,从此传闻分析,江枫似乎有抛弃前嫌,和苏黎清重修旧好的意愿,他能安然纳下了苏黎清强塞给他的女儿为夫人,便是明证。 或许是各取所需罢了。 李煜风不相信江枫真的喜欢苏黎清的女儿,这个概率极小,甚至没有,作为一名寿元远超凡俗的修士,他从不认为“一见钟情”四个字,在修士的婚姻中有多重要,只不过,既然江枫无形中释放了这个缓和局势的信号,那他应该也多半会安然与锐金门修好,虽然锐金门和御风宗的关系重归正轨之后,浅山宗的重要性明显下降了很多,但眼下锐金门并无扩张计划,多一家朋友,总比多一家宿敌要强。 地级,在这七盟故地,倒是也能有些话语权了,李煜风隐隐感叹道,他随即回忆起第一次七盟合议时,玄级的江枫,在人群中战战兢兢的青涩模样,同时心中也暗自警醒,提防这位崛起有些快的家伙。 ………… 浅山宗,罗川。 江枫刚刚会见了两位锐金门的来使,他事前早已知道两人闯入卷帘司院落寻找自己的无理举动,不过他故意没有提及此事。 和其他宗门重修旧谊很重要,兄弟雷右旗不能白死,但是因为个人的情感,让宗门陷入举目皆敌的状态,并非明智之选。 何况,这两位看起来不太中用的家伙,还带来了礼物,以及一封据说出自锐金门掌门许有靖的亲笔信。 谁知道呢? 送走两位使者,江枫自忖不会再轻易写什么亲笔信,他只写给过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结果却被惦记上了,差点被软禁起来,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自己想办法逃脱,回头折算起来,还赚了一位“夫人”,不过随即想起来自己在“匆忙”之间,答应苏锦的那些难以办到的事情,心道似乎还是亏大了。 想助一个困在灵级多年的修士,晋升到更高境界,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不说远的,与自己尚属亲近的江海,王乙便是明证。眼下,除了让“她”尝试“黑蛇之灵”仪式之外,似乎并无他法。不过这种仪式不能轻易动用,按例,只有成为浅山宗的长老和掌门之选,才可以启用此法。 两位锐金门来使呈上的礼物,是一件“金蟾方尊”,寓意吉祥,财运亨通,算是一件三阶下品法器,但没有什么实际功用,江枫估计十枚三阶,不过因为担心对方在此物上做手脚,江枫便把此法器单独放置在一枚纳戒中,准备到了真武城,将此物卖出,换成对等的礼物,用于购置回访锐金门的礼物。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上次采购给掌门的礼物,还是为寒山派掌门拓跋图的法会准备的,不过最终因为凌飞度杀了拓跋图,而没有用上,这次的礼物,想必应该能送出去,锐金门不比寒山派,说起来,也是比金城派还要强上很多的存在,至少他们的太上掌门,达到了伪天级的实力,而纵观七盟各宗,除了自己前日里听说涂山有位云游在外的元婴师叔外,并未听闻哪宗哪派,有这等实力的人物。 不过想起涂山,江枫倒想起了那中途背信弃义,置晏殊佳安危于不顾的器灵黑鲸,也不知道这死黑鲸跑到哪里去了,他虽然手中有一块灰 白缠布,疑似可以用“借物化影”技能做些占卜,但他不想这么做,这很可能指向未名的存在,正如那枚看似平淡无奇的翡翠玉符一般。 器灵黑鲸早晚会来找自己,江枫笃定这一点,涂山的宗门覆灭,也和他生前没有朋友,宗门也没有关系紧密的盟友有关,否则,在覆灭之际,完全可以过来助拳或者调停。而他想要合理的重铸身体,拿到文书,即便他的那位元婴师叔愿意帮忙,黑鲸也找不到另外一名合适的同阶修士。 暗忖和黑鲸的关系,不外乎在危难之中各取所需,临时相互取暖,但自己既然立下了誓言,并索取了涂山的储物袋,并借此进一步祭炼了古宝永恒之塔,倒也算承了对方的情,此事,还需要尽力帮忙才是。 只不过,自己去哪里找这位修士呢?他突然想起了万老魔,不过翡翠玉符的事情还没完结,他相信万老魔不会轻易忘记此事,倒是需要尽快寻找一名中人,来缓和此事。找谁好呢? 陈昆? 他想起来那位曾经见过几面的人族修士,想必跟随伪天级的万老魔,修为上或许有不小的进境,也不知道他此时到底到了什么境界。然而想找到他,却有些难了。一一回忆起之前的过往,江枫忽然想起了一个与万老魔或许有些关联的人物。 李大棒。 况书才在元楚尊者的遗迹之中,曾经被李大棒所掳,当然,自己也一样,只不过,后来被李大棒一脚踢飞,去帮助涂山而已,而后来,况书才提及,李大棒与万老魔曾经合作过,这位九老头首席李真龙的曾孙,或许可以帮忙自己周旋。 不过,自己能有什么东西用来交换的呢?这位明显是位商人,虽然江枫从未想清楚,以九老头首席曾孙的身份,何愁灵石呢,除非,这位李真龙,也像李友德一样,乐于生育子嗣,并且有很多子嗣。 正想着李友德的事情,李友德便到了。 “掌门,我有罪!” 李友德躬身行礼,一进门,差一点就拜服在江枫面前,江枫知道这家伙是故意做个姿态,也没去拦他,他原本倾斜的身体,一瞬间竟然有些进退两难,便只好顺势跪了下去。 这家伙的确有罪! 这是江枫的看法,想来他同锐金门的使者,闯入卷帘司的院落,寻找自己,多半便怀有特别的心思,在自己离开宗门,归期不定,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他离开郡治,来到罗川,并逗留多日,多半有李煜风在背后捣鬼怂恿,浑水摸鱼的想法,江枫估计对方不会有,但想趁乱寻求更大利益的想法,多半是有的。 对于坑害自己的李煜风,江枫囿于实力,以及从宗门利益角度考虑,暂时没办法反击,但他李友德,乃是自己亲自任命的暖谷郡镇守,平素也没有亏待他,当然,也没有厚待,但把他这个御风宗的“叛逆”,着实当作自己人看待,这一点,江枫觉得自己做的足够好。 “为何离开郡治多日,暖谷郡诸事,已经能自行运转了么?还是说,你的以德服人,已经能让凡俗和修士,都懂得为宗门尽力,达到忘我的程度了?” “属下惭愧,万万不敢。”在地级的掌门江枫面前,李友德并没有之前那么自若,虽然他知道掌门并无动手惩戒的意思,但他自知理亏。 “我不管你和李煜风的旧谊,虽然是他将你送到此间,但我给了你信任。” “是,属下感恩戴德,是您给了我做官的机会。” “但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属下有罪,还请掌门责罚。” “论道法会之后,立即回转暖谷郡,罚俸两年,选三名符合六司年龄规定的亲族女子,嫁入宗内修士之家。” “是!”李友德脸上现出一丝冷汗,不过心中却是高兴的,俸禄本来对他来讲也可有可无,不过似乎这样,夜间就需要更操劳了,好在…… “掌门,还有一事。” 嗯? 江枫原本以为李友德会知趣的告罪离开,却没有想到他又张了口,倒是个皮厚的家伙,“你还有何事?” “掌门,恳请您批准我和苏琼的婚事,我问遍了六司,他们都说,需要您亲自批准。” “苏琼是谁?” “是金城盟盟主苏黎清的大女儿,玄级三重修士,也是掌门您的新夫人苏锦的大姐。” 你说什么? 我刚才说你有罪,你转身倒是琢磨着和我成为连襟了?按照凡俗的辈分来讲,我是不是还得称呼你一声“姐夫”?江枫听闻此事,整个人心态陡然不好了,这该死的李友德,真的是有罪!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过犹不及 借口涉及两宗之间的敏感关系,江枫令李友德考虑一二,三个月之后再决定是否迎娶苏黎清的大女儿苏琼,便打发了李友德,其实,这是事情本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自己刚刚娶了苏锦,两件亲事倘若距离过近,或许会给宗内修士不合适的联想。 另者,虽然李友德家境相当阔绰,并且其亲族在御风宗、锐金门也有些背景故交,但苏黎清能否允许自己的大女儿苏琼外嫁一名普通修士,这还是个问题,在寻找契机,迫使苏黎清承认自己对黑水门的所有权之际,江枫也不想横生任何枝节。 左右可以领回暖谷郡暂住,只是名分的问题要延后,这是江枫给李友德的底线要求,对方也欣然答应,想必他也知道这其中或许还有变数,毕竟苏黎清这种人,不是他能轻易高攀的,这方面,他还要去问询下苏琼,江枫只是提点了一句,他便心领神会,这方面,倒是个懂规矩,听指挥的高手。 将这件事压下,江枫传令小厮张阳,召见赵云雷和卢天明。 这两名跟随夫人苏锦一同来浅山宗的玄级修士,他至今尚未亲自召见过,至于与其同行的八名灵级修士,江枫已经直接委派传功长老魏若光处理,他提出在考察之后,与其他几位长老商议,根据各自特长,再分配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只是会注意分散处置,避免结成小团体,影响宗内的和谐。 赵云雷和卢天明很快就前来拜见,两人原本都是孙宝泰的手下,年龄均不大,赵云雷四十多岁,玄级四重,卢天明略大,六十多,玄级三重,在这个层次的修士群体之中,算得上年富力强。江枫简单问询几句,便得知两人均是孤家寡人在浅山宗当差,亲族仍然在金城盟,特别是赵云雷,其长兄赵云峰,已经投奔了双龙城左子蝉并被委以要职,相比在浅山宗的了无牵挂,金城盟对其的吸引力明显更大。 “孙宝泰已经不幸身陨。” 江枫将两人之前效命的孙宝泰的情况合盘脱出,不过没有提及任何细节,两人闻之只是微微色变,实质上,这个消息两人早有心理准备。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江枫直截了当的问道,两人之前与浅山宗都无交集,又在这等年纪便到了玄级境界,想必也不是普通少年那般懵懂心性,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让其安然效力,并忠诚于浅山宗,尽管两人之前在围捕钟山的事情上出了力,但也是听命于夫人苏锦的缘故。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先说。 “浅山宗贫弱,你们来了数日,想必也深有体会,但一切都在向好之中,比如小灵脉,在两个月前,浅山宗还一处都没有,现下各郡连同重要的集镇,都已经构建完毕,四郡的情况,更是蒸蒸日上,值此用人之际,我希望你们考虑考虑,留在浅山宗一展抱负,我对待你们,会一如对待浅山宗出身的同僚一般。” “多谢掌门厚待。”赵云雷垂首行礼,“我和天明兄会仔细考虑的,烦请掌门给我们一点时间。” “这是自然。”江枫手中暂时没有合适的条件吸引对方,对于两人的品性和擅长,也不熟悉,这一点也同样需要时日考察,“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你们可以与宗内其他玄级同道一样,使用宗内的各种资源,当然,也需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付出相应的代价。三个月之后,是去是留,随你们自由,如何?” “那苏夫人那里?”卢天明似乎心怀顾虑。 “此事我可以为夫人做主。” “据说您要开设一场论道小会?”赵云雷对另外一件事情更为关注,此事由王显道和郑鲁达负责,两人应该没有告知此二人,看起来,他们是从苏锦处知道的。 “没错,我个人晋升地级的一些经验分享,我之前说过,你们在这三个月,同宗内修士没有区别,等到法会举办时,你们直接来此间参加便是。” “是!多谢掌门!” 两人同时答道,脸上颜色各不相同,赵云雷如释重负,而卢天明则似乎心有期盼。江枫思忖着,他们此时留在这里,更多是因为苏锦的原因,这一点,江枫也从苏锦处得到了部分佐证。两人已经被苏黎清“开除”出金城派,此时回去,确实要费一番周章,尽管在玄级修士中算得上年富力强,但在金城派,仍然算不得个中翘楚,冷听涛和左子蝉,是否会因为此二人,与苏黎清计较,还是未知之数。 又闲谈了半个时辰,江枫遣散二人,独自在掌门内府思考两人的存留问题,他心中其实是想将二人留住的,玄级,且这等年纪的玄级,还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的,退一步讲,即便不能有所进境,在人才稀落的浅山宗,也是求之不得的,只要两人在品性上,没有大的缺陷便可。 问题在于,这暂时是江枫的一方情愿之举,财侣法地,试问任 何一个方面,浅山宗相比金城派,抑或资源稀释之后的金城盟,都无法可比。想要让两人留在此间,要么需要提供传统的助力,要么就要向两人倾斜资源,而后者对于浅山宗原本的修士而言,有失公允。 过犹不及! 不能为了拉拢某些人,便违背相对公平的原则,这只会让宗内已有的修士们心寒,江枫自忖可以因为个人喜好,给某些人一些特殊,就好比自己的几位徒弟一样,不过想起三名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已经痊愈,而江云奇,虽然赵云雷提及,曾经在毒泉沼泽中见过一面,但具体去向他也不清楚,为此江枫已经专门询问过郑轶雨,据查他并未回到东湖郡。 遇到了危险?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不过有着“危险预知”的江云奇,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身陨,或许现在正失陷在某处无法脱身也说不定,正如自己之前困在遗迹之中一样。 不过,冷听涛的手下李儒林,与江云奇素不相识,倒是不知道为何会出言解围,难不成,也是冷听涛早已安排好的示好之举?或者说,他侦知孙宝泰的计划,暗中想要破坏,凑巧遇到了此事?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想来现在即便想通透了,对于未来也无多大作用,相比江云奇的去处,不值一提,既然没有回到东湖郡,便多半也没有回到浅山宗,联想周围各家宗门,更有可能的,应是清禹宗和天音寺,也就是说,很可能失陷在此。为此,他已经令江海和郑轶雨速速前往东湖郡,收集江云奇可能长时间使用过的物品,法器或袍服,一旦回转,便可以占卜徒弟的去向,“借物化影”用在寻找徒弟身上,江枫是甘愿冒任何风险的。 清禹宗的事情,倒是需要尽快找到李大棒才行,只不过,用什么才能打动对方呢?这一点,倒是需要将此间诸事尽快料理完毕,早日出发去真武城寻找况书才,从道理上讲,他猜测况书才虽然被李大棒折磨的“十分惨”,但这既然像是盏“不错的高枝”,他多半是会留下联络方式的。 ………… 赤龙门,极西之地的厌归庭。 这里有天元北陆修为最高者,九老头首座李真龙的一座道场。此时,五丈见方的莲座之下,正跪着一名矮胖修士,乃是他的曾孙李大棒。 “起来吧!” “是!”李大棒照例不敢直接起身,而是小退着缓缓直起腰来,直到莲座上的光芒不再那么刺目。 “你最近来的太频繁了。” “是,曾祖教训的是。只是有些许不解之处,未能找到答案,还请曾祖帮忙。” “说吧。”隔了三代,李真龙对于这位曾孙的态度不好不坏,说不得宠溺,但也不能说苛刻,不过说起来,达到天级高段的他,子嗣中的确鲜有大道有成者,这个喜欢把自己称呼为“李大棒”的曾孙,在这等年纪之中,倒是算其中的佼佼者了。 李真龙自忖倒是可以凭借一身修为,逆天命为子嗣强行突破修炼界限,至少在地级以下,应不成问题,即便是借用丹药之力,也可以水到渠成,但他从来没去考虑过这等事情,子孙自有子孙福,这是他认定的道理,虽然九老头中有几位并不这么看,但那是他们的事情,左右自己寿元还很多,他等得起,想到这里,他便随意的动用几缕神念,将李大棒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发现他最近修为并无半点进境。 “修为也有所荒废。” “是!”李大棒额头汗珠微露,不过他知道曾祖只是信口随便说说,便继续陈述自己问询的事情,“曾祖,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云星上人’,我查遍典籍,也没找到此人的记录,难不成并非北陆之人?” “是个冒牌货。所谓‘云星上人’,只不过是一些拥趸给他的尊称,他的实力,实则只到了金丹中段,说起来,你应该去禅心院查阅他们的典籍,而不是理藩院,此人算得是六百年前惊鸿一现的人物,他的来历,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擅长傀儡之术,号称可以点化万物,为其增强灵智,甚至可以施加于无生命的事物。” “如此逆天?”能够将无生命之物点化出灵智,的确是超凡的手段,李大棒心中暗忖,如果真的有这种本事,即便没有达到元婴境界,被尊为“上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曾祖说去禅心院查阅典籍,是什么缘故,难不成此人是十恶不赦之徒? “事情的详细情况和前因后果,你可以去自行查阅。我只记得,随着受他恩惠的人越来越多,名声渐显,便引起了禅心院的关注,然而经过仔细调查,此人的点化灵智之术,实则是取修士的神魂削弱固化,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禁术。” 原来如此…… 看起来,这“春秋千古醉”也是某位曾受其恩惠之人,送给他的一幅画作,想到这里,李大棒便将这幅画小心的呈上, 并陈明自己得知“云星上人”的理由,以及可能藏有仙人洞府玄机的传闻。 “看不出什么端倪。” 与预想的不符,李真龙只是匆匆一瞥,便将这幅画扔了回来,“不必在这种小事上大费周章,在普通的物事上藏有玄机异宝,号称仙人洞府的线索,这是六百年前颇为流行的手段,说起来,也和‘云星上人’的时代相符。” “‘云星上人’被禅心院捕获,如今关在第十六层天牢之中,如果你真的要问他,照规矩办即可探视,你的身份,他们多半还是会给我一些薄面的,不过,那里耳目众多,切忌不要提及任何源灵的事情,甚至都不要想,此人擅长各种诡异法术,甚至可能包括读心术在内,虽然灵力被封印,就连经脉之中残存,也会每日被禁制清空,但你等修为,与其见面,也要加倍小心才是。” “是!”李大棒听闻此间,心中也是一震,想来这“云星上人”,多半知道此画中的秘辛,至于曾祖对此兴趣索然,到了他这个境界,能看得上眼的的确不多,他了解曾祖的性格,平素不愿去管晚辈的杂事,故此,他猜测曾祖或许知道一些秘辛,但是不愿意说。只不过,听曾祖提及“云星上人”的种种,他心中倒是对这场不可避免的见面有些忐忑起来。 “还有事?” “大棒还有一事询问。”李大棒杂乱的心绪,被并不洪亮的声音骤然驱散,不禁回过神来,“清禹宗那边传来话来,他们想与金城派、碧云宗结成新的联盟‘金城盟’,共同奉您为供奉,不知道是否可以?” “清禹宗之前走了你的路子,得了册封文书,确实没有选定供奉,不过,魏国故地,按理说,都是齐伯塬的事情,而七盟故地,则是刘庭坚。作为首席,我没有理由去挖他们的墙角。” “可是,如果他们能投入到曾祖您麾下的话,连同赤龙门,力宗,再吞并浅山宗,便可以连接成一片贯穿北陆西北到东南的领地,对于您的……” “你说威权么?”李真龙笑了笑,眉目中似有意动,但旋即消散,“对于北陆南北各宗来讲,连接成一片的赤龙门,力宗以及金城盟,的确有些威慑力,但有句话,你应该记住。”李真龙从莲座之上站了起来,望向穹顶之上,似有空濛的灰雾。 “过犹不及!倘若我垄断了所有的利益,那么就会受到九老头中所有人的攻击,即便我的修为最高,也是无用。” “大棒受教了。”李大棒立刻懂了,金城盟投入李真龙的麾下,只会给其他的九老头成员带来压力,反过来,会处处掣肘李真龙,这倒是他之前没有考虑过的,好在他没有贸然正面回应万禹亭。 “那让他们投向刘庭坚?”李大棒小心的尝试问道。 “让他们自行决定。你不要参与此事。不过清禹宗商路的事情,你仍要继续跟进,虽然那只是一种遮掩手段。南北贸易的事情,虽然有马致远负责,但所有港口,之前都在齐伯塬和刘庭坚手中把持,这种局面还是要有所改变。” “是!大棒懂了。” 看起来,曾祖虽然没有明说,但还是给了意见的,不论这“金城盟”最终投向何方,但齐伯塬和刘庭坚,定然不在此列,或许自己可以做个中人,将金城盟辗转卖个好价,从这件事情他也想到,之前天罗门居中调停天音寺和清禹宗的问题,看似是天罗门想要削弱天音寺的实力,实则是齐伯塬在背后捣鬼。 天音寺、天罗门、金光阁虽然从魏国分离出来,但供奉均是齐伯塬一人,而齐伯塬借调停的借口,让天罗门割占了清禹宗最好的港口,看似是此消彼长,实则是左手换右手,被削弱的反而是清禹宗,不得不说,曾祖一句话,便点醒了他。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李大棒暗忖,和这些天级大佬掰手腕,他自忖还是嫩了点。不过好在这些大佬不能公然跳出来,否则,便没有自己的活路了。 想到这里,他小心恭敬的告退,同时考虑着,如何寻找合适的手段,安全的探视“云星上人”,并询问那仙人洞府的秘辛。他之所以关注“春秋千古醉”并将其暗中盗走,实则也是因为源灵的踪迹实在难寻,不得不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至于雪岛附近,那疑似源灵的碎片,也一定要去查看才行。他的手下已经侦知,在锐金门和御风宗的边界,火云岭的南缘,暖赤湿地之中,六十年一次轮回的“灵涌盛宴”即将开始,这倒是个不错的动手时机,只不过,如果只有两宗参与的话,乱石海周围的各家,似乎仍然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如想办法将此事搅乱,吸引他们的视线。 ………… 浅山宗,罗川。 一直等待钟山答复的江枫,终于等到了对方的拜见。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表明态度 “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去力宗避难一段时间。”钟山过来拜见,第一时间就表明了态度,之前江枫提及此处时,他还有所犹豫,如今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听闻清禹宗的特殊情况,才权衡了一二吧?” 这两天在罗川,周围各宗的情况,江枫也逐一了解了些许细节,有关清禹宗的问题,因为考虑“新元郡”的事情,江枫也额外关注,传闻,清禹宗为了保证部分修士的忠诚,会为其种下特别的禁制,这一点,已经随着魏国覆灭,贸易重开的时机,伴随商人的流动,传遍了七盟各地,自然也包括罗川,有些描述夸张得很,说这种禁制会覆盖一家老小,在至亲之间传染,倒是荒谬至极,江枫自是不信的,但既然有传闻,就说明多半有类似的情况,想必钟山也有所耳闻,故此才断了南去的念想。 “惭愧,惭愧。不过,江掌门,虽然我答应去力宗,但希望您能信守承诺,将我安置在较大的宗族之中,最好是五大家族,待我安顿好一切之后,自有重礼相谢。” 这家伙似乎还有很多余财未散? 江枫听闻此处,陡然有些心动,随即便主动掐灭了这一丝贪婪,最近,他发现自己似乎常常滋生贪亵之念、声**求,虽然这乃是人之常情,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俗,在某些阶段,都不能免其所困,但意念涌动的程度和频率,远胜以往,故此,江枫不由得思忖,是否是范西海金丹带来的不利影响,他也时时警醒自己,不要为此所困,借丹提升,本身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因此迷失自我,被对方挥之不去的阴影反客为主,那活着的,便不是自己,而是范西海了。 或许应该时时念些清静宁神的经书,江枫为此也在案头添置了几本,不过他知道凡事应以疏导为主的道理,清心寡欲,并不是自己秉承的大道,但自己做的似乎还不够,就连夫人苏锦,也抱怨自己,是不是白日间回府的次数太多了些,想到这里,心中那一缕被刻意压抑的意念又蠢蠢欲动起来。 深吸一口气,收回放飞几乎失控的残念,江枫转而回到眼前的事来,钟山提及的力宗五大家族,自然是朱,白,楚,萧,余五家,江枫能搭上关系的,只有后三者,其中又以楚家最为“亲密”,这是因为楚弈鸣的缘故,江枫打算将钟山以散修的身份,安置在楚弈鸣身边,虽然实力不济,但钟山好歹也有玄级,想必能帮上一些忙,至于他以此身份继续进行他的复立宗门大业,也和楚弈鸣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我尽力,但不能保证是哪家。” 虽然感觉成功的概率颇大,但江枫还是没有将此事说死,距离上次见到楚弈鸣已经很久,不知道他的境况是否有所改观,灵地中秘事的调查进展如何,距离他的婚期已经不足一月,江枫感觉,应该尽早考虑为其准备大婚礼物的事情了。如今,在谷中得了九十三枚三阶,又无需提前偿付上官博良的飞剑费用,手中灵石倒是突然宽裕了许多。 人无横财不富啊。 提前还账?江枫自忖楚弈鸣也不急于用这笔灵石,或许还是用心为其寻找一份礼物才是正道,左右为其寻觅些什么好呢? ………… 力宗,真武城,楚府。 “兄长,既然是正常调整,我没有意见。” 楚弈鸣对面坐着楚弈临,楚家如今的家主,也是他的兄长,虽然他心中知道与对方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但亲身经历楚家因楚安澜之死导致的巨变,两人在鼎力支撑家族的同时,原本冷清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 楚弈临此次亲自过府,是计划将楚弈鸣负责的灵地,进行了一次调整,其中涉及三块原本由楚弈鸣负责的灵地,不过品阶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还上升了一些,只是其中一块距离真武城倒是偏远,在龙祥城附近,距离力宗的宗门所在地东极城,反而更近一些。 “鸣弟,此番倒是需要你多跑跑了,龙祥城灵地为三阶下品,算得上是咱们楚家现下负责的重点区域,没有办法,家族中没有更靠得住的人。” “兄长无需担心,我自会多跑跑,左右我已经晋升玄级六重,修为进境慢了下来,无需日日修炼,并无大事。” “那就好。”楚弈临神色略有放松,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楚弈鸣送出很远,才回到府中,思忖这 种变化中隐含的内容。 如果只是更换负责的灵地,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在他的记忆之中,楚安澜还在的时候,灵地的负责人也时常轮换,只是那时候没有自己的事,不过,这事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前日,他已经得到黄老的通知,因为特别的不便告知的原因,他本月的“分成”,需要下个月才能支付,他便意识到,这事情有两种可能。 第一,便是那私下的转运贸易,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发卖的环节被有心人关注,不得不暂停一段时间,待风波散尽; 第二,东博城的灵地之中,也许出了一些特别的变故,江枫已经将之前所探知的情况告诉了自己,两人便结合东博城灵地自己无法进入的问题,推测到此门生意,多半需要借助灵地的某些便利之处,而此事多半是无法一直在某地进行的。 现在这个关头,更换自己值守的灵地,可能问题就出在第二个,也就是说,一处灵地无法使用得太久,这里面或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也可能是灵地本身的某类特质,无法支撑多次的转运,楚弈鸣不懂阵法,也没有妥善隐秘的途径询问,便将此事埋在心中,打算等这风波过了,找个借口进入东博城灵地查看一二,只不过,他们多半会抹去所有痕迹,到时候,能否有所收获,还是要看对方清理首尾的程度,以及自己的洞察力了。 只不过,这事情是否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扩大化了,原本只需要自己参与其中,如今,兄长楚弈临是否也被拉入到这场违禁的贸易之中,这倒是个问题,倘若是真的话,那楚家便更危险了,虽然他不论从血缘,还是灵魂,他都并非真正的楚家人,但楚弈鸣极不情愿此事将楚家拉入不利的境地,这意味着他的大道之路,缺少了必要的庇佑和支持,要知道,他能这么快回归到玄级六重,不止是有赖于此具根基不错的身体,曾经到达地级,以及自己两世为人的修炼经验,更多的则是楚家能够提供的修炼资源。 特别的是,他在主动出击,与那黄老刻意保持更密切的交往之后,还未曾弄清楚,到底除了上官家之外,还有谁人在此利益链中,只有知道的更多,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想和上官霸霜真正摊牌,表明态度了。 距离婚期九月二十六已经时日不多,成亲之后,这事情或许能好谈一些。他心中暗忖,当然,自己的修为层次也一样重要,倘若能尽早突破地级,而不是仅仅依赖于楚家的背景和管理灵地的便利职位,似乎还能更有些话语权。 话说楚家负责的灵地,近来已经又萎缩了一成,原本在五大家族中排在第三的楚家,如今倒是排在第四了,只在余家之上,上个月,兄长楚弈临也不得不迎娶了第三房妾室,用来联结隆家,一个在东极城有些势力的中型家族,大厦将倾之际,每个楚家人,也都背负着不小的压力。 希望大婚之后,情况能有一些改观,楚弈鸣仔细清点了周围可用的人手,“母亲”赵家的修士,已经尽数在自己手下当差,只是修为太差了些,如果能有些外力帮忙,倒是件不错的事,他旋即想起了浅山宗掌门江枫,前日从罗川回返的成克忧和自己说,消失多日的江枫,已经回转宗门,并晋升地级,并迎娶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女儿。 这家伙倒是春风得意啊,楚弈鸣心中笑笑,江枫晋升地级,浅山宗或许能更进一步,这倒是件极好的事。 ………… 浅山宗,土桥镇。 江枫携夫人苏锦,外事长老吴全忠前来赴约,之所以带着前者,无外乎一方面表明自己对于这场指定婚约的肯定,方便后续索要黑水门故地,另者,也是苏锦央求的缘故,枕边无秘密,这点,江枫不禁暗自警醒,近来对自身的要求,有些松懈了。 冷听涛在正午时刻到访,并非御剑飞行,而是乘坐角马车,从商路一路行来,十几辆马车上旌旗烈烈,声势蔚为壮观。 行事倒是高调。 江枫心中暗忖,看起来也是做给旁人看的,至于这个旁人是谁,自己现在还想不清楚,或许是苏黎清安插的暗探,或许是灵笼商会,或者另有其人。江枫将地级的气息尽数放出,很快便探测到,邱真真在第六辆角马车上安坐,看起来,并没有被限制行动。 “江掌门,别来无恙!” 乐林城城主,如今的乐林门掌门冷听涛,在来此之前便已经知道江枫晋升地级,这和江枫近几日在罗川高调出现有关,掌门晋升地级,对于浅山宗来讲,是件极好的事情,有些宗门,还要延请各方,参与法会论道,以彰显影响力。 浅山宗已经数代掌门没有晋升到地级境界,仅凭宗门保护,执掌一方,要说周边宗门没有觊觎之心,江枫是不信的,谁会嫌自家的地盘太大呢?御风宗变乱,力宗不也是趁着调停的时机,划了几城过去? “冷掌门有礼。” 江枫按照对方为掌门的身份回礼,虽然知道他没有册封文书,但在金城盟之内,实则是公认的,江枫也没必要不给对方这个面子,何况邱真真还在对方手中,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掌门夫人落在别人手中,总是件丢人的事。 冷听涛淡淡一笑,也看了江枫身后的苏锦一眼,“七盟乱起,江掌门的夫人不幸陷在战乱之中,被我的手下偶遇,今日特意将其送回,慢待之处,还请见谅。” 措辞很讲究,这是在表明友善的态度,江枫闻弦歌知雅意,知道对方这是“礼貌”的将邱真真送回,并未深究其刺探的事,实际上,邱真真除了送回过晚晴的情报,也并未探听到太有价值的东西,这点,未经专业训练的她,在对方势力驳杂的所在,实则难展拳脚。 不过见冷听涛的手下没动,江枫便理解了对方的深意,这种“安然送回”,显然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看起来,还需要拿点什么东西赎回,江枫原本准备的是钟山的性命,但如今改了主意,便将落英门的册封文书拿了出来,“此物我偶然得之,但对我无用,可能对冷掌门有些妙用。” 哦? 冷听涛接过,见此文书,脸色微变,“多谢!”他转身示意,一名手下匆匆向后方车队跑去,不一会儿,便将邱真真迎了出来,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裙装扮相,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和身材,一时间倒是吸足了左近的目光。 哼! 江枫听见身后苏锦嗓中微不可查的低吟,便略微侧头示意,苏锦便知趣的噤了声,上前几步迎向邱真真,直到两人近了,苏锦才主动牵住对方的手,“妹妹,一行劳顿,倒是让你受苦了。”她年纪比邱真真小,却称呼对方为妹妹,显然意有所指。 “你便是苏锦吧?我年纪大你些,还是称呼我为姐姐吧。”精明的邱真真哪会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猫腻,初次相见,表明态度十分重要,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假冒的,但似乎江枫并没有告知苏锦。 两人有说有笑,互相斗着心机,江枫嘴角一笑,却见冷听涛似乎也在看热闹,这才发现,后院失火或许是个不小的麻烦,好在自己事前做过铺垫,而邱真真也多半是逢场作戏,只不过,江枫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入戏太深了。 了却此事,江枫便邀请冷听涛进了此间的明镜司院落,这里被临时清理,作为两宗掌门的会面之所,形制和规格都远远不够,但胜在清静,宾主坐定,女眷散去,只剩下两人,以及各自一方的外事长老,冷听涛手下的外事长老名曰“赵得仁”,玄级修为,年龄与吴全忠相仿,话不多,慈眉善目,一直只是在侧耳倾听,从未插嘴。 “钟山在你这里?”甫一坐定,冷听涛便直截了当的问。 “他在此间做客,不日就要远行去力宗,我本来劝他回去帮你做事,但他考虑到妹妹钟韫的缘故,怕旁人说闲话,我想他倒是多虑了。”江枫打着哈哈,他自然不会说钟山担心你的迫害,毕竟事情从未发生过。 “哦?他竟然这么想?”冷听涛放下了手中茶盏,佯装不理解的模样,“的确是多虑了。不过既然如此,也甚好。宗门初立,我原本是想多划拨几城让他管理的,这方面,他也着实是个人才。” 两人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好在席间的两位外事长老,也同样精于此道,佯装成认真在听,还频频点头表示肯定,江枫忍住心中的嗤笑,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便问起冷听涛的来意来。 “自然是继续合作,情况虽然有变,但北木郡的事情,以及土桥镇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停,反而要扩大。”冷听涛一语道破,“只不过,灵笼商会需要离场,我们也需要一同想办法,引入一家新的合作伙伴。” 第三百四十七章 筑巢引凤 “愿闻其详。” 听闻冷听涛提及愿意在北木郡和土桥镇问题上继续合作,特别是因为灵笼商会战略调整,导致前者变成一片烂尾废墟,心中正焦灼万分的江枫,心中顿时宽慰了许多,不过,他并未因为冷听涛的一句话,便妄自乐观,这里面待解决的问题还很多。 “土桥镇的问题,属于你我二家的问题,目前只需要各自拓宽商路即可,乐林门这边,准备不再绕行宁塔城,而贵宗这边,我希望可以无需经由罗川,便可以通达北木郡和大邑郡,这一点,还请江掌门通力配合。” “土桥镇到北木郡的道路问题不大,不过直行通达大邑郡,中途并无多少集镇,空费人力物力,我等还需要商榷,或许延缓几年,待时机成熟再行建设。”对于前者,江枫是举双手赞成的,一者中间尚有新德镇和尹水镇,道路通达本来就在预计之中,尽管有些花费,但现在随着罗川以及各地小灵脉和洞府建设的完工,建役司和一众临时雇佣的凡俗帮闲,已经多半无事,此事正好让其重新忙碌起来,另者,这段道路也并不算长,费用暂且还在可控范围,但如果土桥镇直通大邑郡,这沿途尽是荒废之地,虽有便利,但有浪费之嫌,距离也并未因此缩短太多。 “如此也罢。” 冷听涛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北木郡的问题,我建议将御风宗也拉进来,你我可以共同派人前往沟通,北木郡之前的发展方向是向东,向南,如今,只需添加向北,便可以让御风宗同样得利,想必他们不会贸然拒绝。” 不过我会拒绝,江枫心中暗自想到。御风宗与浅山宗,本就有大邑郡一地相连并进行贸易,而添加一个北木郡,本身就是浅山宗内部争利,但却方便了原本并不接壤的御风宗和乐林门。况且,无论是北向,还是南向,都是山地丘壑纵横,甚至绝境之地,最后不论道路,还是用于商业的经营用地,都是浅山宗出具,御风宗入场,以其体量,多半还要占据较多股份,而自己作为此间的主人,反倒要吃不少亏。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未能解决。 北木郡原本的发展计划,实则是“筑巢引凤”之计,相邻各宗出地,开辟商路,灵笼商会出钱出人,出贸易路线,并将利益分享给众人,当然,其中灵笼商会也有自己的意图,但尚在参与各方的承受范围内。如今,合作的伙伴中少了灵笼商会,便少了一个出灵石出人的一方,三方都是宗门,且明显都缺钱,合作怎么能继续呢? “没有灵笼商会入场,这里的资金问题,如何解决?以及在股份的分润上,冷掌门有什么看法?”江枫本想拒绝,但想到问题丛生,没必要第一时间拒绝对方的善意,当然,这是否是真正的善意,他现在还看不清楚。 “商会的问题我想过,没有灵笼商会,此间也有其他商会愿意入场,只不过体量相比灵笼商会,要略逊一筹,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倘若几家商会共同入驻此间的话,可以成立一家新的商会,就如同灵笼商会一般。” “同灵笼商会一般?” “江掌门有所不知,此番灵笼商会高调入驻七盟故地,其背景已被有心人曝光,乃是由华帝门的第一商会灵韵商会,以及天理门的第二商会东泷商会,在多年以前,分别派人合并而成,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同样一件事,打造一家在北木郡专营的新商会,至于具体的管理,以及三家所占的比例,可以按照出具灵石的价值来评估。” 原来是这样。 江枫终于理解了灵笼商会内部战略变化的根本原因,看起来,根源还在最初合并出资出人的两家商会甚至背后的宗门身上。冷听涛提出的方案,确实有可操作性,既然三家都没钱,那就合力出资,并策动各自亲近的商会出钱出力即可,最终大家坐下来商定,到底是谁出的钱多,自然就是牵头人,并且按照比例,分润此间的利益。 “只有北木郡的话,是否价值不够?” “北木郡只是个示范,之后大邑郡,以及土桥镇,御风宗的安塞城,我乐林门的同光城,都可以相继划入其中,归这家商会打理,生意越做越大,对于三方来讲都有好处,江掌门意下如何?” “不错的主意。”江枫点点头,略有心动,不过也随之警醒起来,这多座城池,虽然涵盖了三宗各自的地盘,但试点的范围,一开始却局限在自家的北木郡,并且,如果己方出资太少的话,那么这可能涵盖甚广的范围,都会受到这家不受自己掌控的商会影响,同之前的北木郡方案相比 ,这是最大的不同,北木郡最多不外乎一个较大的集镇而已,而冷听涛提及的方案,几乎将整个浅山宗北部都涵盖其中了。 怎么看,这都像是苏黎清强行借结亲,将浅山宗纳入金城派方案的另一个翻版,只不过,手段缓和温润了许多而已。 倘若同意,并且出资不多的话,事实上便是如此。江枫自忖,在宗门可以出具的资金上,很难超越乐林门以及御风宗,那么,便只能依托于商会帮助了,而浅山宗范围内,并没有上规模的商会,但御风宗和乐林门均有,这同样是个极为不利的地方。 “商会方面,江掌门的确有些吃亏。” 似乎看出了江枫的隐忧,冷听涛“及时”的提醒道,“这一点,在北木郡的土地上,我们可以商定一个额外的价值。不过提到商会,我听闻你和长宁商会有些旧谊,但这件事情,我建议你不要考虑他们。” “哦,这是为何?” 之前在长宁商会总部驻留一日一夜,江枫曾经听闻窦锦帆和福楼商会的梁普笙,对于灵笼商会入驻七盟,垄断商路的抱怨,以及对冷听涛和左子蝉抛弃盟友的些许不满,没料到,冷听涛也一样对他们有意见。 “福楼商会,长宁商会,运达商会三家之中,必然有一家与苏黎清交往甚密,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但定然有问题。” 嗯?江枫霍然想起之前窦锦帆曾经提及的一个细节,他们逼宫苏黎清,意图让其交出掌门之位,然而苏黎清反客为主,提前点破,主动提出化宗为盟,免去了性命之忧。他原本以为是苏黎清的情报网络足够缜密,但现在被冷听涛再次提起,便想起这件绝密之事,参与的人不可能太多,甚至几人的心腹,都不一定尽数知道,而左子蝉和冷听涛,自然无泄密的可能,那么问题,便只能出在窦锦帆、梁普笙,以及他们曾经提及的运达商会首席长老,金丹修士王龙隐身上。 只是,这泄密的人,到底是谁呢? 话说回来,运达商会,江枫暗想与其没有半点关联,倘若问题出在长宁商会或者福楼商会上,那么便有些麻烦了,他之前为了吸引对方来浅山宗,道出了“新元郡”的计划,倘若他们与苏黎清有着过密的关系,是否会因而泄露给苏黎清,让其提前有所准备,比如在临近的条件更加优渥的所在,建设新的城池,狙击自己的计划,那时候,即便自己有办法以结亲之名,拿到黑水门故地,也是毫无办法了。 另者,如果问题出在长宁商会上,那么自己在东湖郡,也要对其有所提防,虽然那里的一切实则由窦锦帆的弟弟窦锦秋操盘,但两人乃是血缘兄弟,与谁更加亲厚,关键时刻站在哪里,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送走冷听涛,江枫便独自将这件事重新复盘了一下,引入值得信任的商会,这个问题不可避免,但在这之前,的确需要甄别对方与苏黎清的关系是否过密,从窦锦帆和梁普笙的抱怨来看,很难察觉出两者到底谁暗藏他心,当然,也可能是那位素不相识的王龙隐,那是最好的情况,但前两者,也不得不防,须知,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不管怎么说,运筹“新元郡”的事情,倒是要加速了。 这里面江枫心中已有两个计划:第一,是与清禹宗尽快和解并谈妥开通商路一事,他现在选定的人选是李大棒,只不过不知道用什么作为酬谢礼;第二,寻找一方能让苏黎清尽快就范的力量,将黑水门故地割让给自己,这个相对而言更难,江枫原本的计划是借力宗的力量,从道理上来讲,七盟故地两番乱战,最终的结果是宗门数量减少,赤霞门和金城盟实力增强,天理门和齐国势力入场,对于西邻力宗来讲,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隔着浅山宗,他们似乎并没有多次频繁入场的借口,倘若自己想办法给他们一个借口的话,他们是否会支持自己呢? 当然,这种举动极可能是引狼入室,但没有狼,又何以驱逐苏黎清,以及曾宝贤这两只老狐狸呢?只不过这其中的尺度可能需要把控,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好在有宗门保护这刀枪不入的袍服,一时间倒也能保护浅山宗安全无虞,但倘若不能在这件袍服失效前,将浅山宗提升到另一个层级,那便彻底危险了,不说别人,就连北方那貌似无害,同样躲在宗门保护之下的御风宗,也会来惦记自己。 与力宗接触,暂时只能借助楚家、余家和萧家的沟通,至于哪里能够破局,还需要等自己尽快前往真武城才行,思及此处,江枫便愈发期待尽快举办论道法会,以便从此间脱身。昨日,魏承宇、 郑轶雨和王彦之三人的小型玄级论道法会,已经在罗川成功举办,全程参与的江枫,虽然并未有什么收获,但从参加的诸多灵级修士眼中,他还是发现了不少欣喜的精芒。 这种事情,的确振奋士气,仅次于提升薪俸,只不过,薪俸不能频繁提升,比如,原本期待北木郡能在年末贡献一些税赋,如今这个期待,便彻底落空了。 好在自己借楚弈鸣和萧明真的灵石,暂时并不需要归还,加上谷中所得,倘若年末真的有需,再次反哺宗门也不成问题,想到此处,他愈发期待前往真武城,以便尽快将手头得自孙宝泰和刘奎一等人的法器鉴定,并将不必要的东西,兑换为灵石。 ………… 力宗,真武城。萧府。 从北境刚刚回来的萧明真,还未休息,萧明葆便来求见。 他来做什么?与萧明葆不算太亲善的萧明真,顿时觉得十分意外,不过她还是令丫鬟将他请进来,同时屏退了左右。 “明葆,你有事?” 还未脱去劲装的萧明真一脸疲惫,学习了家传秘术,虽然对自身有所助益,但也失去了很多自由,每隔几月便会举行一次的战阵配合操练,便是最麻烦的事,不止行动受限,行程保密,经由更多是罕无人迹之地,精神的疲惫如家常便饭。 “萧明珊最近要嫁人了。” “哦,那个贱……”萧明真正要脱口而出,却突然觉得似乎有失妥当,“是那个被她塞入飞熊军中的韩立么?” “对,他近日从灵墟归来,晋升地级,结成八品金丹,已经从尉官,提拔成轻侯,可以执掌六十人的小队了。” “倒是个出色的人。各位族老,也都认可了么?”萧明真旋即想起了之前那些族中的传言,对于这位出身不明,至少不是大家族子弟的修士,原本很多人并不看好,甚至心中多有鄙夷。 “长老们已经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并赐下了法器,包括祖父大人也一样对其盛赞有加。毕竟八品金丹,前途不可限量。” “一群庸人。”萧明真撇撇嘴,压下心中的嫉妒,暗道萧明珊这个贱人,倒是运气好,不止自己运气好,顺利自行觉醒法相,找个夫婿也同样运气好,只是去了一次灵墟,竟然结成八品金丹,这方面,她倒是再次落后了,一直未能前往,还在等待江枫帮自己寻觅“幻梦魔心丹”。 “我前日里去浅山宗拜祭故友,听闻失踪多日的江枫,回到了罗川。” “提他干什么?”正想到那个臭掌门的萧明真,心里有些不高兴,情绪也不由自主的释放出来,她还未散去心中郁结,态度也变得偏激起来,不过突然想起江枫的近况,是自己写信问萧明葆的,毕竟他常去浅山宗,拜祭那位逝去的故友,而且还暗中背着家族中人,做了点小生意,放在了罗川,因为知道自己和江枫熟识,便想托自己的关系沾些便利,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张口,萧明葆自己便已经将此事办成了。 “他也晋升了地级。” “嗯?他倒是运气也不错。”萧明真陡然心情好了许多,那种感觉好似连绵阴雨之中,见得天边一朵金光一般。 “他新近迎娶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女儿苏锦。” “什么?”萧明真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跌入了谷底,“这色胚,不是之前有了一位夫人,叫什么邱真真的么?” “这倒是不知,不过听闻苏黎清把黑水门故地,作为嫁妆送给了他,我也打听了,至今还未划转,想必并不一定是实情。” “哼,这家伙倒是见利忘义。” “明真,如果你对他有意的话……” “鬼才对这色胚有意。” “我是说,如果有意,还是放弃的好,他一个掌门,没准以后会娶更多的夫人。” 萧明葆一句话直击痛处,把萧明真那点仅存的幻想也击破了,她旋即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要说喜欢,是有那么一点的,至少在没碰到合适的人前,江枫的确引动了自己那么一点萌动的情愫,只不过,现在两人的交集,似乎随着自己忙于军务,对方忙于宗门事务,聚少离多,变得愈发疏远了。 世上的树很多,为何要困在此株呢?何况,又不是一株通达天际的伟岸乔木。 萧明真随即想到,还未等她出言反驳,看其脸色起伏不定的萧明葆却接着说道,“依我看,如果你有些想法的话,倒是可以想办法将他先引荐给各位长老,眼下的石阡盟会,便是个好机会。”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以拖应变 石阡盟会? 这个词汇萧明真并不陌生,力宗共有四大山门,大孤山,小竹峰,霄云岭和石阡洞,其中大孤山和霄云岭位于真武城附近,而小竹峰和石阡洞,则距离东极城更近,其中山门的影响力,在宗内以小竹峰为尊,而石阡洞则排在最后,这是四座山门各自的条件决定的,自从八百年前四大山门最终成型,便已是如此,不过,石阡洞的第二十三任峰主,地级中段修士白星若却不这么看,故此,从十二年前,他便以石阡洞每年十月的弟子论道法会为基础,开设了石阡盟会。 石阡盟会原本只延请石阡洞出身的修士,后来扩展到宗内所有的地级修士,三年前,更是每年散发一百张请柬,延请外宗修士前来,以扩大影响力,时至今日,已经成为力宗境内,除却“东极城道场”之外,影响力第二的修士盛会。 法会的主要内容,无外乎论道、鉴宝和交易。 其中论道,每年石阡洞的峰主白星若,都会力邀地级高段,甚至伪天级修士前来**,所有受邀的地级以上修士,都可以旁听,但事后要给予一定的“酬金”作为谢礼,具体数量,每年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一般为十枚三阶,可多不可少,出具酬金排名前五之人,还会受邀与**者,进行一次小范围内的问道; 而鉴宝,则主要为炼器和阵法行家参与,相比论道,基本没有修为限制,只需灵级中段以上即可,但师承应该清晰明了,不接受山野散修; 交易环节则更自由,与夜间的“丹宴”同时开展,所谓“丹宴”,就是用修士**所获收益的三分之一,用来购置具有补益身体,增进修为的丹药和高级灵果,分三个阶段发放,在领用享用的过程中,根据各自需要和圈子,结成小团体各取所需。法会的组织者,只负责调节此间可能的冲突,并不售卖和收取任何物品,不过因为力宗乃妖族大宗的缘故,鲜有人在石阡盟会上闹事。 这个法会,力宗各个家族有些地位的地级修士,都可能会参与,萧家也不能免俗,一般会派三名以上的族内长老参加,如果能帮助江枫弄到一张邀请函,确实有助于将其引入到家族长老的视野之中,只不过…… 这事情值得做么,想到这个色胚又新纳了一房夫人,萧明真心中便极为不快,不过萧明葆却及时的补了一句话,“我听说萧明珊已经帮韩立申请了一张请柬。” “怎么才能弄到?” 萧明真打消了最后一丝残念,心道等我弄到请柬,再去质问这色胚到底怎么想的,一年内纳了两名夫人,还想不想大道有所进境了?不过陡然想到,这家伙似乎也没有耽误大道的模样,难不成改练了双修之法? ………… “东西拿来!” “什么?”江枫对苏锦突然伸手讨要,一时间竟有些懵了,不知道对方讨要的是何物,从道理上来讲,苏锦从金城派来,身上也不缺灵石的模样。 “腰带!我父亲交给你的三种定亲器物,你只给了我两份。” 腰带?江枫这才想起来,那“团花雕纹腰带”已经被自己送给了晏殊佳,自然拿不出来此物,便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腰带已经损毁了。” “怎么会这样?”苏锦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我与他人斗法,仓促之间拿错了法器,被对方击中,碎成了齑粉。”既然被追问,江枫便只能继续编下去,左右那个“无名他人”也不会出来否认。 “真的吗?” “真的。当时情况甚是紧急,如果不是拿出此物,很难脱身。多亏了这件器物,方才争取到一瞬即逝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苏锦露出些许相信的表情,不过她眼睛一亮,却爆出了另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我和邱真真同时落入敌手,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 自然是救你,江枫心中暗道,邱真真其实不是我的夫人,不过这话不能开诚布公的说,按理说,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逐渐淡化此事,但邱真真此轮却失陷在乐林门,又被冷听涛以掌门夫人的身份送了回来,倒是更难洗清了,或许找机会将邱真真送到极远处当差? “不要胡闹。” “我怎么就胡闹了?”苏锦一瞪眼,仗着新婚,抓住江枫的袍服不放,“你今天用什么东西换回了邱真真?如果我失陷在冷听涛手中,你会用同样的东西来换回我么?” “这个自然。”问题换个角度,便容易回答了,江枫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过他刻意没有去讲落英门册封文书 的事,“而且,冷听涛也不会为难你,你是苏黎清的女儿,现在他们都是金城盟的盟友。” “哼!盟友,我父亲可没这样的盟友!”苏锦见江枫不肯正面回答,便也泄了气,独自憋着俏脸,背过身去不再理会江枫。 “别胡闹了,法会之后,我会去力宗一趟,你在此间,要安心学习诸事,走访罗川周围各镇,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这才是你这个掌门夫人应该做的,如果实在闷,便去北木郡,蒙你父亲与灵笼商会达成的新合约所赐,那里现在是一片烂摊子,还没有想到合用的办法解决,你可以琢磨下,如何化解眼下的困境,再不济,魏婕魏镇守也是做过掌门夫人的,你可以请教一二。” “我才不要向那个老女人请教,年纪那么大,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她是玄级修士,也是为浅山宗做过贡献的人,你虽为掌门夫人,但也要时刻保持尊敬和谦恭之心。” “懂了,懂了,你可真是啰嗦。” 苏锦不服气的辩解道,心中却颇为认同江枫的话,相比大道而言,她更重权谋,也喜欢运筹帷幄,规划发展的角色,江枫的安排,正中她的下怀,只是囿于眼下的修为,她尚不能指掌一方,只能充当各处帮闲的角色,这一点,仅凭掌门夫人的身份,是无法逾越太多的。 “此法器送你,多少有些防身功用。” 江枫将“寒光簪魔手环”拿了出来,交给苏锦,并详细解释了功用,这件出自上官家的法器,陪伴江枫多时,在晋升地级以后,其凝聚的护罩,对于同阶修士,已经很难抵御,但对于灵级的苏锦来讲,功用还算不错。 “不错的法器。”虽然在于江枫定亲之时,曾经收过几件法器,但苏黎清却将其收纳起来,并未给苏锦,这“寒光簪魔手环”,虽然只有二阶中品,但对于身上法器不多的苏锦来讲,也是不错的东西,她仔细的收起来,随即眼睛一转,握住江枫的手臂,摇了起来,“说实话,那腰带,是不是也是像方才这样,送给别的女人了?” 嗯? 你的聪明不应该用在这里,江枫暗忖,赶紧摇头否认,心道这女人多了,确实容易后院起火,而为了蒙蔽苏锦,他也必须快点着手处理邱真真的事情了,否则,一旦两人相处甚久,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 浅山宗的论道法会,进行得比较低调。 所有的宗内的玄级修士,都悄然回归,并未惊动太多人等,就连宗内的无关修士,也是最后关头,才知道有此法会。 四郡的镇守最先到达风雨楼。 暖谷郡镇守李友德,本来就没有离开罗川,还脸皮甚厚的带着准夫人苏琼前来,而东湖郡镇守周星紧随其后,看其略有憔悴的神色,应是连夜赶路而来,据说为了不引人注意,连飞行法器都没有动用,大邑郡的郡守沈峻茂则不然,一身华服,逢人便送上一份大邑郡的特产,谈笑风生,颇有人脉高手的风范,北木郡镇守魏婕则神色黯然,看起来受到郡内发展停滞的影响,不过其妆容和打扮倒是精致,丝毫没有昔日半老徐娘的模样,联想夫人苏锦昨夜里吐槽的话,江枫思忖着,她应该是昨日到的罗川。 四郡镇守之后,到的是罗川各位有职位在身的修士。以执法长老王显道为尊,传功长老魏若光,庶务长老郑鲁达,外事长老吴全忠,器符长老赵文君,依次到达,个个神色庄重,不过在看到没有小辈在场的时候,神情均缓和了许多,和先到的几位谈天说地,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建议司执事丁宝箴,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蒙教司执事司光皓,明镜司执事郑轶雨,新晋玄级修士魏承宇,王彦之一同到来,见众位长老已经端坐在前,便小心的坐在后首,等待法会的开始,几人之中,皇甫润生年纪最长,但修为却以司光皓为最高,几人谦让了数次,最终才坐定位次。 覆海门投奔的魏若齐独自前来,他已有职务,负责今年的登仙大会,一进门见自己来晚了,甚是尴尬,便找了个角落独自坐下,却见蒙教司执事司光皓回头和他点了点头,两人平日里交集甚多,算是颇为熟稔,赵天雷和卢天明最后到来,两人在场除了少数几位之外,与他人并不熟稔,倒也有些尴尬。不过见了在上首安然坐定的苏锦,两人心中便镇定了许多,只见苏锦一旁还坐着一位女子,便知道那是另外一位掌门夫人邱真真,其身材也甚是扎眼,多看了几眼,便随即感受到苏锦异样的目光,赶紧找了空位坐下,不再说话。 苏锦作为掌门夫 人,与江海一样,是场中“唯二”的两名灵级修士,不过在场之人都没有意见,前者的身份摆在那里,而后者,是陪伴掌门多年的忠仆,平日里与他们也多有交集,甚为亲善。 左右听了法会,也不会陡然顿悟,更不会影响自己的收益。众人均知道,两人困在灵级已经多年,要不是因为掌门意欲低调的原因,他们大多不介意宗内的灵级修士也一并参与,不过看着一众的同僚,很多人心中都突然萌发了这样的念头: 浅山宗,似乎玄级修士也并不少了的模样。 二十人,最后一个进入风雨楼的江枫,只是匆匆一瞥,便确认了此间玄级修士的数量。 执掌宗门三年,能有这样的进境,浅山宗也算不错了,虽然这里面,有数人,并不是浅山宗人士,但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吸纳进浅山宗。而他在来时,对于此法会的论道策略,已经有了主意。 除却自己晋升时的体悟,江枫实则已经拥有了数人的经验。这里面有兄弟雷右旗的,也有刘奎一的,范西海的则更多,而孙宝泰和马士凯的金丹,也同样落在了他的手里,昨日他粗浅的研究二人的金丹,便对于二人的过往,也有了一些别样的体悟。按说晋升地级或同阶,江枫也算是颇有经验的修士了,甚至相比自身的体悟,那些“拿来”的经验,相比反而显得更多一些。 而丹论本身,除了上述五人之外,他尚有之前楚弈鸣所提供的一条,共六条之多,虽然丹论不能与他人述讲,但凝练丹论,向往大道的途径是共通的。 故此,在这些经验的基础上,江枫打算将这些体悟,分三次来讲,而今天这场,算是第一次,而第二次和第三次,则在三个月之后,以及六个月之后开设,一方面,这有助于众人的体悟,另者,他也存了私心,绑定那两位来自于金城派的玄级修士,如果他们真的想将三场论道法会听完,那便要在第二场论道法会之前,决定去留。 以拖应变! 这是江枫定下的策略,虽然貌似无耻了点,但应该有些效用,毕竟聆听地级修士讲述晋升心得,并不是常常能遇到的事,也是除却财侣法地之外,江枫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能留住二人的最直接手段。 “今天我们讲讲丹论。” 江枫就这样直接开了个头,望向台下一众仔细聆听的目光,随着论道的继续,一种特别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和掌门的威严感完全不同,乃是传道授业之念,只在张口的一瞬间,江枫便感到体内有些略有晦涩的所在,似乎通达了很多,那种感觉无法言明,但却真实存在。 这就是论道的力量么? 江枫旋即懂了,为何伪天级修士,要掌握那么多种丹论,想来,收集研究丹论,或者指点他人迷津,使其大道通达,本身就是论道者被大道所接纳的必须手段。 法会进行了两个时辰,中间停顿了两炷香的时间来发问,江枫也根据自己的心得,以及借鉴自他人的经验,指点众人,丹论对于有些人来讲,还只是一个概念,如今经过江枫指点,茅塞顿开,有数人甚至当场陷入沉思之中,至于是否有所得,便看个人的悟性,和平日的积累了。 如果你有天赋,那就直接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好了,如果真的没有,那修道一途,实则不适合你,不如退一步,安心做个长寿翁。当然,这种天赋论抑或法相论,江枫是不能刻意宣扬的,要知道,浅山宗的众人,大多数天赋较差,这是自先辈传承而来的法相导致的,无法改变,但可以改变的,是态度和人心。 江枫最终和众人确认了下次法会的大概日期,为了宗内的安全考虑,仍然会择机通知,众人意犹未尽,但多数已有心得,一时间罗川的洞府竟然爆满,江枫不得不将自己的洞府让了出来,以满足众人所需。 待到众人行礼散去,江枫又独自上了风雨楼,远远眺望,拜托上官博良整饬升级后的宗门大阵上光华流动,今日竟然略有黯淡之色,想必是洞府全部在使用的缘故,这些人,似乎被自己的论道所感染,一时奋发起来。 希望能维持得久一些,知道他们大多数人天赋不佳的江枫,只抱有一个这样最简单最基本的念头,这也是他将法会分成三次来讲的另一个原因。 这些人,可能需要时时鼓励,当然,也包括薪俸的激励,想到此间,江枫感觉明年的压力,只会更大。 吹了半晌晚风,江枫待心神安定,便找了蒲团坐了下来,放出两位徒弟,“现在,我来和你们讲讲炼丹之法。” 第三百四十九章 独在异乡 “炼丹之法?师父你何曾学过?”还未等已经粗通炼丹皮毛的江之问发问,大徒弟江城子便先一步问道。 “是啊,师父,难不成你资质如此之好,趁我们不备,暗地里偷学了么?” “师父那不叫偷,师父那叫潜心努力。”江城子纠正道,却迎来了江枫一个斗大的醋栗,“一个个都静静,所谓炼丹之法,是从范西海的金丹之中领悟出来的心得。” “哦,原来是这样。”江之问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师父只需要帮我找几枚丹师的金丹,让我潜心研究一二,是否就可以学成此法了?”他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感叹了一句,不住的点头,“想来还真是个捷径。” “你以为金丹修士是草丛中的蘑菇么,雨后能自动萌发一丛?”江枫没好气的批评道,这两个顽徒,平素里就想着偷懒,倒是惯坏了,“方法再好,也需要实际操练,才能变成自己的本领。” “师父教训的是。”两人同时低头,不过还是偷偷的向上瞟,看江枫的脸色略有严峻,这才正襟危坐,认真起来。 江枫没有继续训斥二人,将从范西海金丹中领悟的心得和盘托出,作为一个没有道门的散修,范四海的炼丹之法,多半靠收集丹书,以及不断的尝试,多年积累而成。故此,能够留存在记忆碎片之中的,更多的是对错误方法的铭记,以及少量的节约材料、增加成丹率的技巧,这些惊鸿一瞥的印象,也蕴藏着他对大道的些许体悟,而这些宝贵的点点滴滴,才是江枫此番传授的重点。 两人听罢,似乎心有所感,但尚未到达顿悟的程度,两人修为本就不高,一个地级修士的领悟,无法遽然消化也在常理之中,江枫也知道不能拔苗助长,故此没催着他们原地打坐练功,当然,还有洞府被占,条件受限的缘故。 在经历了遗迹斗法之后,两人似乎也意识到自身修为不济,毕竟一合之间,便被金丹修士马士凯震落云端,重伤不治,原本江枫在玄级时,两人感觉自身修为与师父也只不过差了一个境界,如今江枫晋升地级,两人顿时感到压力陡增,从两人似被激励的眼神中,江枫瞥见了不少奋进的火花。 希望能坚持的久一些,就像那些听自己论道的宗内玄级修士一样,不同的是,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可以经常督促一二。 “问问,你可见过此物?”江枫想起了自己的新能力,凝练“融魂珠”,便将已经成型的珠子拿了出来,放在两人身前。 “嗯?是这种珠子呀!比之前从那山洞中拿出的珠子小了不少呢。师父,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凝练此物。” 江枫观想着此物,右手中便再次汇聚出一枚同样的珠子,不过这也是他的极限,最多同时凝练两枚。同时,他将影子放了出来,见其斑驳的手臂仍然未有恢复,经过此种变化,它已经不再适合做潜伏侦测的事,只不过有赖于它的夜视能力依然有效,江枫和它仍然能共享视野,以及感知。 “这种珠子,在我困在山洞的那些日子,偶尔会划过黑魆魆的山洞,被圣者的遗骸所接纳,不过那些珠子都闪烁着金色或者银色的光芒。” “哎,那你怎么不早说?”江城子在一旁插嘴道。 “师父也没问啊。” 这倒是,江枫突然想起来此事自己确实没问,就连之前拿到两枚特制的魂珠时,也没有过多询问江之问,“出现的频率高么?” “不高,那时候虽然不知道时间概念,但现在想起来,应该每十多天出现一次吧,正好是我将腰间老鼠干吃掉一圈的时间。” “别提老鼠干了!”江城子闻之竟然有些干呕,这让江枫怀疑,他或许曾经被江之问怂恿,尝试过此物。 十多天一次,这么说来,真灵圣者的信徒,应该不止我们三人,江枫想起了百药老仙的聚会,以及自己的所知,否则,我们三人为其收集元魂的速度,根本达不到这个频率,当然,也不会太多。 “那魂珠被圣者的遗骸接纳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每次圣者吸纳魂珠之后,在我脑海中说话的次数,就会频繁起来。但随着时间推移,又会回归正常。” 吸收融魂珠中的残魂,获得短暂的复苏? 江枫旋即心中涌起这样的概念,不过这只是个猜测,江之问的修为太低,或许无法察觉真灵圣者的真正变化,一切,待到一月二十八,前往百药山庄见过两位“师兄”之后,或许便能揭晓。不过, 在这之前,他可能需要同秋南嘉一同探访山洞,只不过如今北木郡的合作停摆,如果对方拿不出足够优渥的条件,江枫定然会拒绝冒险同行。 遣散两名徒弟,令其在罗川附近将得自遗迹之中的灵石原矿发卖,并额外嘱咐其不可在一家店铺倾销,江枫独自回府,却见东湖郡郡守周星正等在府外。 “等了多久?”周星看起来并未前往洞府修炼,体味之前的所得,而是一直等候在这里,“你怎么不去叫我?”江枫转而问向小厮张阳,自己在风雨楼没有出来,他是知道的。 “是我拜托他不要去打扰掌门您的。”周星为其开脱道,“并没有什么急事。” “进来坐。”江枫将其引入掌门内府,待小厮上了灵茶,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东湖郡一切可好?” “掌门放心,诸事都还算顺畅,今年的赋税收入,比我预期的要高上三成。” “辛苦,对自己和僚属不要太苛刻,适当抽取一些赋税,改善条件和生活,也理所当然,只需账目清楚即可。” “是!”周星点点头,并未在此事上纠缠,他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掌门,我来此,是想告假一个月。” “哦?”江枫颇感意外,意向中周星是个忠于职守之人,六司的来往呈报之中,经常提及他精于公务,废寝忘食,如今告假,是为何故呢,不过看其神情略有憔悴,许是庶务繁忙,拖累了身体,“休息些时日也好,就在罗川修养数日,体悟大道。” “掌门误会了。”周星站起身来,“我想告假,回寒山派故地小住一段时间。” “愿闻其详。” “我其实是族老的兄弟养大的,二十五年前,他身染重病而亡,每隔五年,我都会抽出时间,推掉所有公务,为其守墓,陪伴他一个月。如今,五年期又到了,而宗族子弟都已经随我来浅山宗,独留他一人在异乡,我心中难安,故此常常夜不能寐。故此……” “没问题。我修书……”江枫刚想说修书一封,后来想起自己决心不再随意写信的事情,便改了主意,“我让吴长老与你同行,他正好有些事情,要与御风宗沟通,以外事人员的身份前往,想必更方便一些。” “如此多谢掌门。”周星行大礼,表示感谢,在晋升地级之后,江枫发现宗内的长老和一众修士,对其的礼节更显庄重,这便是境界提升带来的额外震慑。 “无需如此。东湖郡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宗内何人,可以代你职守一段时间?” “我推举魏若齐魏道友,在筹备登仙大会时,他曾经来过东湖郡数次,做事严谨缜密,不徇私情,我想他或许能将此事办好。” “也好,那就让其代行东湖郡镇守一段时间。”既然周星有自己推荐的人选,又是代行职务,江枫也没有中意的人选,便尊重了周星的意见,又谈了一番,周星便呈上了数件江云奇的随身物品。 “云奇平日里并不将所有法器都带在身上,只是挑选最多三件,我曾经问过他,他说这样可以琢磨出不同的斗法技巧,故此,这余下三件东西,便留在了东湖郡。掌门,您有他的消息了么?” “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有事。”对于这位拥有“危险预知”技能的徒弟,江枫还是有些信心的,而且,他虽然有时候执拗了些,但心中是知道随机应变的,不会撞了南墙还不知回头。 “云奇在东湖,我平日忙于庶务,指导的次数却少了,待到寻到他,不如将其带回罗川培养如何,我见苏夫人带来的卢天明卢道友,对于传道授业,似乎也有一些心得技巧,倘若掌门您诸事繁忙,不如拜托给他。” “哦?何以见得?”卢天明来的时间不久,与周星并不相熟,合作也仅限于抓捕钟山一案,按说能被周星这么容易看出有如此天赋,应该是确有所长。 “在抓捕钟山时,他曾经参与斗法,虽然手段着实一般,但事后,他指点了数名灵级后辈,我私下里问过他们,他们说卢天明的指导,确实点到了关键。” 哦?这么说来,这玄级三重的卢天明虽然自身修为不济,但在传道解惑方面,还真是个人才,周星将自己弟子江云奇交给卢天明培养的建议,江枫虽然不太认同,但陈说的情况,却引发了江枫的兴趣,这人倘若能留在浅山,多少能分担传功长老魏若光的压力,而宗内距离地级最近的魏若光,如果能脱身片刻,或许大道能早日更进一步。 想到此处,他突然有了个主意,宗内不是没有合适的位 置,而是这些位置上已经有人了,倘若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让这些“老人”有短暂脱身的可能,那新人便不是有了用武之地了么,想法乍看起来很简单,但想让“老人”满意,“新人”安心,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思及此处,江枫心头涌出了几个主意。 送走得到满意答复的周星,江枫拿起一件江云奇用过的小盾,看其粗糙已经黯然无光的表面,心中便涌出一丝苦涩,这徒弟,缺少自己的关照,的确苦了些,当然,也可能是给他的灵石没有花,摆下小阵,随意找了另外一件无用的低阶法器,便准备用“借物化影”技能占卜。 不过,他旋即有了明悟,将“虚影护体”祭出,这影子发生变化带来的新技能,虽然不占自己的技能数量,但影子同时也失去了潜藏侦查的能力,不知道到底算得算失,总之现状如此,也只能接受。 “此物主人的所在!” 空濛的虚影浮现,渐渐汇成清晰的画面,“借物化影”升级之后,能窥视更广阔的范围,而江枫此番首先看见的,竟然是蔚蓝一片的大海。 潮涌潮现,画面逐渐拉近,到了一片还算广袤的沙滩,那沙子尽数全是纯白之色,远处海鸟飞翔,似乎为凡俗的力士,正在向一艘足有六十丈长的大船上,搬运各色物资,那些物资尽数装在三尺长宽的木箱之中,看不清内里所藏。在这些码头力士上方的瞭望台上,站着一位包覆在白袍之中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徒弟江云奇。 他这是到了海边?江枫旋即有了明悟。 ………… 清禹宗,娄滨城。 这里是清禹宗第一大港,在依岚城划给天罗门之后,便是如此。只是这里的设施远不及多年持续建设的依岚城,不少地方,都还在扩建和改造之中。 江云奇被派到这里当差已经有半个月,在这难熬的半个月里,他熟悉了这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处渔港,也接触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道友,有官差,有凡夫,有过客,他们皆为利来,与自己截然不同。 他没的选,作为十名被陈昆陈长老选中的少年精英子弟之一,他和其余九人一样,被派往各地充当监察一职,这个职务官职不大,但却拥有发现问题,直接汇报给陈长老的权力,对于这位“二掌门”,清禹宗各地的城主和修士,都知道他每一句话的重要性,仅次于掌门万禹亭,甚至很多时候,还超过对方。故此,陈昆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在此受到了颇为隆重的礼遇,比如身后撑着竹伞,兀自留着热汗的黑面小厮,以及随时备好的灵茶灵果,甚至还有两名,他只要愿意,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贴身侍女。 不行,师父不会答应的,江云奇暗自瞥了一眼,擦了嘴角不经意间流露的口水,而且,师兄也说了,要找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否则,和一只妖兽何异? 监察的目的很清晰明白,惩治不法,作为陈长老的“亲信”,他知道这家宗门大库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这种事情很容易推断出来,比如,门贡长期得不到兑换,薪俸往往会迟几日发放,虽然对他这个精英来讲,并没有迟发薪俸的问题,但他来这港口之后,已经遇到了不止一次对于此事的抱怨,可见,这种事情广泛存在。不过,有些人身上中了那有诡异功效的“心魔之种”,他们也只是能发发牢骚而已。 况且,他们也只是表面上诉苦水,表演给自己这个监察看,实际上,作为这个港口型城池的管理者,他们有很多办法中饱私囊,仅江云奇发现的,便不止一起,但他不想管,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异乡人,在这里只不过是个匆匆过客而已。 方才,他感受到不止一股窥视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也一样受人监视,在这个奇怪的宗门之中,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你如果想心情好,便只能假装看不见他们。在摸清这里的码头分布,以及商船走向之后,他已经找到了一条疑似可以脱身的路径。 有一艘前往天音寺的货船,每隔四天,便会进港,如果能悄然的登上那艘船,便可以绕道天音寺,回到浅山宗,虽然路途艰险难行,但比经由清禹宗腹地离开,要安全得多。当然,通往天罗门一样有船,只不过即便到了天罗门,绕道回浅山宗也太远,徒增变数。 今晚,就是他选定货船再次进港的时候。 正当他想要跳下瞭望台,寻找机会摆脱不知道躲藏在何处的监视者时,他瞥见几位模样清秀,身材也瘦削得出奇的男子,向这边缓步走来。 怎么又来了,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第三百五十章 楚门鱼潭 沙滩上的来者越来越近,江云奇早就有心动手教训这几人,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盖因这几人,都颇有来头的,就连他这个监察,也不能随意打发。 娄滨城第一副城主梅运稠的女儿梅天清,梅天樱姐妹,港口监事周尹水的女儿周宓子,船舶修缮司执事富宁的女儿富钏儿,号称此间的“四大才子”,实则在江云奇看来,是在一起胡乱厮混的“四大妖孽”,此四女一直是此间的“祸害”,平素惯于女扮男装,以调戏低级修士为乐,偏偏四人又颇有背景,又没有闹到出人命的程度,故此,一直在此间作妖,也没人敢管。 江云奇来此间的第二天,便认识了几人,只有灵级的江云奇,自然成了她们猎奇的对象,不过江云奇也知道进退,明白自己身份虽然看起来不低,但却惹不起这几位地头蛇,何况他一心想要离开,倘若因此被调离娄滨城的港口,发配到清禹宗腹地,便更难离开。 故此,他一直躲着她们,如今见几人又挥之不去,不禁眉头大皱,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向另外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云奇,你别跑啊!”其中一人兴奋的尖声喊道。 “别跑,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件事就好!一件事哦!” 鬼才会信你们呢,江云奇心中暗想道,他知道这几人平素最喜欢捉弄修士的地方,就是让对方也异装出行,再招摇过市,倘若被她们追上捉住,指不定会被塞上一套极为暴露的裙装,那时候,自己这个监察,岂不是成了笑料? 江云奇对此间甚熟,脚下便跑的飞快,随即又激发了腰间一处铜牌,正是他自行购置的法器之一,可以短暂提升飞掠的速度,只要回到监察会馆,这胡闹的几人,便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不过,他随即察觉到一股异样的修士气息,也接踵跟来,知道那或许是暗中监视自己的修士,见天光略有阴沉,数朵彤云向这边飘来,似有暴雨来临,他陡然有了个主意,不如趁此机会,与她们在附近滩涂之地纠缠片刻,等到那监视自己的人没了耐心,自行离开之后,再想办法逃到那进港船只之上,即便没有成功逃脱,也有了借口,不会被追责。 当然,如果这四个“祸害”中途放弃离开的话,那便更好了,自己也可以安然回到临时居住的会馆,待到夜幕降临,再悄然出来,对此,他有个备选方案,在几名清理会馆茅厕的小厮当中,有一名和他身形和样貌都十分相似,或许可以想办法伪装成他,趁着雨夜,从府中偷偷离开,再想办法上船便是,为此,他今日已经借擦肩而过的机会,从一名凡俗商旅身上偷了一枚铁劵,正是登船的凭证。 今晚一定要离开! 留在这清禹宗,虽然颇受“重用”,但实则不是长久安身立命之所,不如早点回到浅山宗找师父,他昨日里已经从一名金城派来此的商人口中得知,师父江枫已经回到了浅山宗,晋升地级,并迎娶了金城盟盟主苏黎清的女儿为夫人。 师父怎么这么容易就再次遇到真爱了呢? 江云奇不禁想到,难不成爱情这东西可以分享给很多人么?那思田的娘可怎么办?还有待字闺中的灵雨姐姐,他有点看不懂了,不过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那四名女子,均是修士身份,虽然因为厮混胡闹荒废了修炼,修为最高的富钏儿,也仅有练气三重模样,但保不齐会有什么高阶法器在身,正这么想着,却见一枚斗大的铜环,向自己袭来。 他赶紧侧身一躲,凌空横移,堪堪躲过了这套向自己头部,倘若命中足以造成轻伤的一击,趁着在地上翻滚的时机,向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 浅山宗,罗川。 凭借“借物化影”技能占卜到徒弟江云奇下落的江枫,惴惴的心情安稳了许多,一方面,确认了江云奇并没有性命之忧,看起来似乎在那座港口型的城池当差,另一方面,占卜没有遇到莫名的危险存在,也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是留下心理阴影了呀,江枫暗忖道,该死的万老魔! 不过骂归骂,心中还是笃定要和对方谈和,毕竟为了宗门的发展大计考虑,这是必须要低头的事,何况,伪天级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不丢人,一点也不,江枫自我安慰道。 几乎是纯白色的沙滩,接下来的调查目标,应该落在此处,江枫匆匆的拿出具象符,按照刚才所见,将沙滩的样貌,以及数座建筑描绘出来,放入储物袋,准备择机交给郑轶雨,让其想办法调查,浅山宗并不临海,但可以询问过路的商旅,如果考虑江云奇不会走太远的话,那多半只有天音寺、清禹宗和天罗门三家了,当然,找到之后怎么处理还是个问题,看江云奇应是被抓了壮丁,要说他背叛师门另投他宗,江枫是第一个不信的。 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江云奇虽然出身富贵人家,最初傲娇了点,但好歹也被周星掰直了许多,懂得尊师重道的道理。 这修道之路,有个好师父非常重要,他旋即想起周星的建议来,或许让那卢天明试试?他打算在长老会上提一提,看看大家的意见,卢天明暂时不算加入浅山宗,他本人也未认可此事,此种情况,几位长老是否能认同,倒是个问题,当然,现在的浅山宗,倘若自己一意孤行,想必他们也不会拦着自己。 涉及门内诸多灵级子弟的培养,江枫不得不谨慎,要知道,除却第一届会武的佼佼者,大多数宗内的灵级修士,还处于没有师长的“自行觅食,野蛮成长”状态,只能偶尔做个旁听生,或者靠做宗门任务增进历练,这种情况,如果能有所改观,对于宗门的发展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想到会武的几位青年才俊,江枫突然想起了何玉,便传令下去,命他过来相见,这名已经被委任为“暖谷郡按查”职务的灵级修士,在会武之中进了十六强,江枫原本以为他是楚门镇人士,还为此设立了楚门镇小灵脉,但经过实际调查,发现并非如此,此事一直因为诸事繁忙,未能处理,如今想起来,江枫便决定不再拖延。 他原本以为何玉需要至少需要几日才能到罗川觐见,后悔自己冲动了些,毕竟长老会之后,他便打算前往真武城,到时候可能会错过召见此人,但没想到片刻的功夫,他便独自来了。 “何玉拜见掌门!”何玉低头,袍服打理得异常清爽,本人也算英俊之像,行跪拜礼,这是灵级子弟,在掌门内府觐见掌门的常规礼数。 “你不是担任暖谷郡按查么,怎么会在罗川?” “回秉掌门,恰逢回罗川述职,等待王长老和明镜司的后续安排,所以尚未离开。”他的声音不算洪亮,但中气十足,江枫忍不住用“分相术”查看他的法相,发现乃是“良渚石中玉”,算是战斗类法相的中上乘,据说对于土系和水系技能,都有不错的助益,只是不知道他觉醒的法相技能到底为何。 江枫有心去问,不过旋即熄灭了这个想法,他不能也没有时间给对方指导,问了也是白问,还是直奔主题的好。 “你是楚门镇人?” “算是吧。”何玉暗中瞄了一眼掌门江枫,便坦然说道,“其实也不算。” “详细说来。” “我并非浅山宗人士,而是三年前来的此间,这三年来,我也一直琢磨着,我出生的地方,到底是何处,后来经过查阅典籍,我发现,似乎并不在天元北陆。” “我原本新入一家宗门,叫做忘秦门,不料刚加入宗门三天,宗门便被其他宗门所灭,老掌门临终之时,将掌门之位托付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半吊子修士,故此,人心便散了,不过我思忖着,既然吃了几天忘秦门的热饭,便不能忘本,故此便决定跟了他,他对我也甚为满意,约定第二日一同出发,和他去一处大宗门指定的地方落脚。不料,当日却睡过了头,待到起来时,发现他们竟已经走了,我便去追,追到一半,突然大雾弥漫,我迷失了方向,不甚跌入一处无名水潭,待到醒转,便到了这里。” 听起来很玄妙,这是江枫的第一印象,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枫虽然不能尽信,但还是略信了,“你醒来的地方,就是楚门镇外?” “对,也是一处水潭,并不深,当地人都叫它‘鱼潭’,也并不大,只有十几亩见方。那是一个冬日,我记得救我的人讲,当时我全身只有一件薄衫,几乎要冻僵了,他便救了我,三天之后才醒来。” 忘秦门…… 江枫心中默念,自己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宗门,天元北陆的地理,之前江枫并不熟悉,当时初识楚弈鸣,他提及的溟沧派,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近来刻意阅读了相关的书籍恶补,对北陆各地的风俗和历史也有了一定了解,但这忘秦门,的确未曾有过。 “这家宗门,可能在天元南陆。” “何以见得?” “根据这枚金镯。”何玉呈上一枚赤金的镯子,江枫见其上面花纹的样式,与北陆的风格,不论人族妖族,都有些许不同,“我当时修为低微,见识短浅,不知道宗门之外的事情,这几个月来,我寻到了几本雕琢金器的书,经过查阅,这金镯的花纹样式,很可能是天元南陆中部地区的风格。” 倒是个聪明且懂得从何处着手的家伙,江枫暗忖。 “你想回去么?” “不,这里很好,做的事情并不繁琐,余下时间便可以专心大道。”何玉没有半点犹豫,想必腹中的忘秦门热饭,早已消化。 “和我走一趟。” 江枫陡然站起身,地级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数道灵力化为卷曲的蓝绫,裹着何玉,便消失在掌门内府。 这何玉提及的鱼潭,到底有何玄妙之处,他倒要去看一看。 阵风烈烈,鼓动二人的袍服,江枫踏上“逆风如意飞舟”,带着何玉,向南方楚门镇急速飞去,已入地级,加上自家宗门无需顾忌,两个时辰之后,便已经望见了楚门镇的标志,一个高大的,足有三丈高的牌楼,这东西还是四代掌门的时候留下的,曾经有数座楼阁与其相连,但后来毁于一场大火,仅剩下此牌楼独存。 落下云端,何玉指路,两人很快便到了何玉所说的鱼潭,两人一路行来并未遮挡身形,却有数名村民先一步认出了何玉,纷纷叫着“何仙师”的名号尾随而来,江枫止住了何玉将自己身份公之于众的想法,他不想鱼潭的事情曝光,而没有什么大人物来此,自然是行事低调的首选。 “这就是鱼潭。” 两人很快到了一处水潭,却见水波荡漾,清可见底,并无什么特别,十亩虽然听起来不大,但 实际到了近前,还是蔚为宽广的,这鱼潭的水面距离两人所在的山崖并不高,只有三四丈的模样,在水潭周围,有几处还算平坦的滩涂,何玉指了指其中一处所在,江枫心领神会,转瞬间便到了那滩涂附近。 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远处有芦苇丛生,时至夏末秋初,已有一些枯黄模样,水中游鱼不多,用灵力拘来,翻滚挣扎间,并无特别之处,“玲珑宝光”环顾四周,一点浅绿都没有,可见也无什么法器或有价值的矿脉在此。正思忖着此间的玄妙所在,或者是不是何玉原本就在扯谎,却见几名当地的族老,也沿着蜿蜒的小路,到了近前。 “何仙师说您是过来收杂货的客人,不知道这芦苇,您收不收,我们每年割了都用不完,也没人要。” “这芦苇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软,躺在上面很快就能入睡。” 嗯! 江枫听见后面一声清嗓的声音,正是何玉,这老人家似乎真的把掌门当作客商了,话说芦苇松软,对于凡俗尚可有些价值,对于掌门和修士来讲,便不登大雅之堂了。 “倒是不错,老人家,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鱼潭?” “因为有鱼啊。”老头虽然看出江枫乃是修士之身,但似乎却并不忌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江枫,“你别看这潭水不深,但每年到了春天,这潭里面就会生出很多大鱼来,我们家家都可以吃上,很美味的,不过这东西不卖,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平常这潭水里面,不也有鱼出产么?” “有是有,但是刺太多。春天鱼潭里的鱼大而肥,刺又少,我这把老骨头,都可以吃的。这东西不卖是不卖,但是如果你愿意收购我们这里的芦苇,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可以请你来我家吃。” “好!我先看看这芦苇!” 江枫旋即有了一些想法,这鱼潭春天出现的异于普通的鱼,或许就是此间的特别之处,也就是说,这鱼从何处来? 他灵力鼓动,陡然飞到了鱼潭上空,在这不大的水面上贴近飞掠,同时灵力化为粗细不等的丝线,在潭水之中搅动探视,但却未发现什么异常,这不深的潭水之下,既没有普通的裂缝,也没有任何法阵的迹象。 “何仙师……”那老头不禁愣住了,“这……?” “嗯,修为还在我之上。”何玉不能透露江枫的身份,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却见掌门江枫已然飞了回来。 “这里的芦苇很不错,老人家,你找人运到罗川,交给兵争司的花百千便是。”江枫掏了十枚二阶,感觉足以抵充这些芦苇的价值和运输费用,“明年的春天,我和何仙师,会来你家里吃鱼,记得留给我们。” “好!好!好!” 老人家自然识得这是灵石,也知道价值不菲,心中仅是简单盘算,便知道赚了很多,赶紧连连点头答应,却见何仙师和那位同为仙师的朋友,已经飞走了。 江枫飞在云端,实则心中已有了盘算,这鱼潭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定有玄妙,何玉在冬天到此,那玄妙或许需要在潭水结冰时,才会显现,而想要知道其中的秘辛,估计至少要等一月寒冬之时,才能知晓了。 至于吃鱼的约定,他也并未当真,倘若有时间,自然也可以尝试一二,毕竟这鱼,很可能不是北陆的特产,也算是尝鲜了,既然芦苇松软,送给兵争司的兵士们,用来铺设角马圈,也算不错的东西,十枚二阶,足以让老头以为自己是为真的商人了,自然不会将此事传为与鱼潭的特别之处有关。 “此事不可外传。” “是!”何玉应和道,他也知道,经由此事,他已经进入到了掌门江枫的视野,或许未来会得到重用,不过,倘若这秘密意外的被他人知晓,他的前途,或许……他不敢深想,随即想起了被他安置在他处的那几家人。 ………… 清禹宗,娄滨城。 全身湿透的江云奇,给自己打了一枚清洁符,便进了监事会馆,那几位有异装癖的妖孽,最终还是没有抓到自己,但也没和自己过多纠缠,他便绕路先回了会馆,再做思量。 不过好处在于,监视自己的那道气息,也因为与那“四大妖孽”纠缠,而兀自散去,没有继续监视自己,而外面豪雨渐有停歇迹象,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思及此处,他便悄然去厨房收了不少干粮肉干,一律装入储物袋,之后靠近了仆人们休息的门房,找个了柴房蹲了下来,直到他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其中也包括那名他选定的小厮。 机会来了。 他潜藏了气息,出了门,见那几名小厮忙活了一阵,直到木桶里充满污秽之物,他便悄然释放出几缕灵力丝线,将那屋内紧闭的窗推开,还未停歇的风雨顿时席卷而入,几名小厮赶紧弃了手中物事去关窗,趁着这个机会,江云奇摸出一柄棉布包裹的锤头,快步上前,在几人脑后,一一敲了过去。 很好! 看几人都像烂泥般倒下,江云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确认他们只是昏了过去,便将其中一人的外袍脱去,忍着难闻的晦涩气味,套在自己身上,随后把那名仆役运到柴房,用几捆粗柴将其掩盖,便拎了几乎满溢的木桶,向外间匆匆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灵墟资格 风雨渐歇。 江云奇将满溢的木桶倒进车上的大桶,便催促赶车人尽快离开,这辆马车他知道通往城外,会被倾倒在一处罕无人迹的小港湾,直接冲进大海。 “这么急?他们几个人呢?” “他们被留下来打扫,今天有的赚了。”江云奇说着早已想好的托词。 那赶车人也没多问,抱怨了一句怎么自己没这样的好事,便迎着渐小的风雨,驾着车向城外行去,江云奇坐在车尾,忍受着难闻的气味,看马车渐渐远离了监事会馆,半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顺利的出了城,他便借口去小解,暗自溜走,直奔港口而去,中途换了干爽的衣裳,此时风雨已停,港口上原本躲避风雨的商船,正一片忙碌景象。 江云奇选定的这个避风的港湾,均是北陆各地来往的船只,并无多少检查的手续,而另外一个港湾,则是通往天元南陆的船只,虽然数量不多,但不止有清禹宗的修士先行盘查,后续还有据说来自“靖海院”的修士,拿着专门的法器,人和货物,一一细查,他曾经以此间监事的身份,前往调查,被告知无权查验,连船舷的边也没有摸到,便知道这里事不可为,何况他也不想前往南陆。 凭事前盗取的铁券上了船,江云奇很快便挤进了客舱中,这船是货客两用,不过以载客为主,此时已经有半数乘客上船,其中修士集中在二层,而凡俗,则多半挤在舱底,在靠近船头的位置,还有数间费用更高的雅间,江云奇的铁券是普通舱位,故此,他便随意寻了一个座位,静待这船启程,还有半个时辰,便可以离开此间,逃出升天。 他的位置不错,能远远瞥见海滩上的情景,风雨停歇后,那里便燃起数堆冲天的篝火,将左近照的通明一片。不少力士,急匆匆的搬运着各类货物,一名赤袍模样的修士,偶尔会叫停一两人,让其拆开货物查看,江云奇知道,那同样是“靖海院”的人,只是相比那通往南陆的港湾,检查要松很多。他上船的时候,也同样被要求在一件半人高的赤铜法器前停留片刻,而那法器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才得以顺利登船。 这东西是检查高阶法器和丹药的,江云奇曾经问过港口的同僚,三阶中品以上的法器,四品以上的丹药,或者虽然属于低阶物品,但数量特别巨大,只要运往南陆,都会被现场评估,课以一定的税额。而在北陆各港之间,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都可以免税。对于进港的船只,也同样处理。 这“靖海司”还真是个肥差,江云奇不禁暗想道。从这一点来看,将东西运到天元南陆,应该很赚钱,只是可惜浅山宗不濒临南海,更别提优良的港口了。 他心中正有些惋惜,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想要捕捉自己的“四大妖孽”之一的富钏儿,她此时倒是没有男扮女装,一身紫白褶裙,在**上身的力工之前,格外显眼,不过这些人都认得她,不顾肩上箱子的沉重,纷纷躲得远远的,而富钏儿正在向这艘船张望,但却没有上船,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来了两名女子,却是梅天清,梅天樱姐妹,只见富钏儿指了指自己乘坐的这艘船,似乎说了些什么,三人便向这边而来。 坏了! 江云奇大叫不好,他赶紧环视一周,发现这船舱之中,似乎并没有在港口熟识之人,心道难不成这几个人是在找自己?她们之前没有得手,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动向?这么想来,也许她们已经夜闯监事会馆,发现了自己逃走的事情。 那应该不是她们几人来啊,那暗中监视自己之人,岂不是也应该跟来?他正这么想着,却见远处通往港口的小路上,突然来了几名修士模样的人,同样奔自己这艘船飞掠而来。 江云奇心中警兆顿生,“危险预知”给了自己明确的信号,而就在方才,发现富钏儿等人时,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很明显,这后来的修士,是奔自己而来,而且,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赶紧走! 江云奇不再犹豫,站起身来,与几名匆匆上船的旅人擦肩而过,便上了甲板,这个时候,他瞥见富钏儿等人,正在和负责收取铁券的船工理论,显然,他们没有船票,而那船工,似乎也不认识这几名妖孽,他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想办法借着他人的遮挡下船,未料想眼尖的梅天清却一眼看见了他。 “在那!江云奇!” “就是他!”富钏儿趁着那健壮船工松懈的一瞬间, 挤了过来,“哪里走,乖乖和我们走,否则你今天死定了!” 江云奇顿时进退无据。 眼角瞥见那几名抓捕的修士,已经越来越近,他不再犹豫,径直冲向了甲板,直接跳进了海水中。这下难办了,看起来无法顺利乘船回到浅山宗,在沉入水中的一刹那,他心中唯有这个念想。 ………… 浅山宗,罗川,风雨楼。 今晚不算是正式的长老会,但几名长老却都一一在列,这是江枫临时召集的结果,他原本打算明日再召集众人,但一方面左右没有什么急报需要处理,另一方面,他也打算尽快前往真武城,无论是灵笼商会秋南嘉的意见,还是寻求力宗的支持,抑或是通过况书才联络李大棒,都算是异常紧急的事情,特别是在冷听涛提醒自己,三家商会之中疑有内奸,会导致苏黎清可能提前侦知自己计划的情况下,拖一天也嫌多,故此,趁着众人还在罗川,将几人召集在此。 不止一人神色疲惫,疑似在洞府中耗尽了心力。 江枫令小厮张阳燃起宁神的檀香,沏了灵茶,这在长老会上,还是第一次。 “今天连夜开个会,讨论几件事情,明天我便要去力宗,为几件事周旋一二。不过行程暂时保密,不宜对外人多讲。” “是!”庶务长老郑鲁达习惯性的出言肯定,其余几人,则均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静待江枫的吩咐。 “首先,我有一件不错的东西,得来也不算容易,具体途径就不便多讲了,但对于诸位来讲,都是很有益处的东西。”江枫说话间,将得自尹都的西海灵墟试炼资格凭证拿了出来,递给左手边的执法长老王显道,示意其一一查看。 王显道明显脸色变了变,将其传阅给身边的外事长老吴全忠,后者也听闻过这类东西,仔细看了看,似有意动,继续传阅,直到最后落到传功长老魏若光手中,这才又回到江枫手中。 “一个玄级的资格,两名灵级的资格。”江枫环顾一周,灵级的资格,我本着略有私心的想法,准备拿出一个给江海,他跟在我身边数年,也一直为大家服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困在灵级多年,故此给他一个机会尝试一二,我个人认为,也不为过。 “这个合情合理。”吴全忠在一旁表态,“江海平日里没少为大家的事情分心,这个决定没什么可说的,而且,这灵墟的试炼凭证,本来就是掌门您的,其他两个名额,自然也是您决定便是。” “就是,就是。吴老说的有道理。” 器符长老赵文君在一旁应和道,他当年为散修时,便知道有这东西,并且曾经努力寻觅过,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获得。要说想去,他还是动了点心的,但想想现在修为已经荒废数年,倒没有年少时那奋进的心态,或许去了也是白去,可能还会有道心失守之忧,便从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是我的个人物品,但此物对我已经无甚大用,这玄级的名额,你们几人商议一下,谁去尝试一二,倘若能晋升到更高境界,对于我浅山宗来讲,也是一件幸事,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危险,总之,机遇与挑战并存。”江枫止住了众人劝止的想法,但他也没有打算将“幻梦魔心丹”拿出来,宗内几位长老的情况他清楚,除了传功长老魏若光之外,其余几人修炼多有懈怠,并且凡俗事务众多,道心并不清明,用此丹药,虽然效果加倍,但危险更大,他可不想这个时候,痛失一位长老。 “另者,灵级的名额,也一样商议下,但灵级的,应能服众才行。” “掌门,不如让苏夫人前往?”郑鲁达提议道。 “她刚来浅山,寸功未立,不适合。”江枫直接否决道,其实这个想法他想过,苏锦困在灵级多年,的确适合去灵墟闯一闯,金城派虽然号称七盟第一大妖宗,那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实则连个灵墟都没有,这幻境样的修炼道场一旦建成,每天每夜都在烧灵石,并不是金城派这种既没有高阶灵地,又没有商贸之利的宗门可以承担得起的。苏锦倘若去了灵墟,还可以顺便解决她和邱真真的冲突,不过,此时应该解决的是邱真真,而不是苏锦。 “等诞下少主,便是大功一件了。”赵文君呵呵笑了一声,开了个玩笑,众人也一并笑道,几人都知道最近几日江枫跑掌门内府的次数有点多,心照不宣。 “说正事吧,显道长老,你可有想法?”江枫就怕这几人跑题,没想到还是跑到自己身上了,赶忙掩饰了尴 尬,他和苏锦的私下约定,可不包括诞下少主这种事,不过想想,如果真的如此,倒不用担心她心中过多考虑金城派利益的事了。 “灵级子弟,按例说,根据上次会武的排序,应该轮到排名第四的吴天德。” “不行,他可不行,我不同意。一天天,也见不到影,要不是此番抓捕那钟山立了功,我非执行家法不可,这不,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不是那种能静心修炼的性子。”吴全忠连忙摇头,示意不可,“给他就是浪费名额,有那好事,不如给他几块灵石。” “那便是赵良狄了,就看老赵舍不舍得了?” “那岂不是左右落到他们夫妻俩人身上,给谁都一样。”郑鲁达笑着在一旁打趣道,吴赖子和赵良狄的事情,几人早已耳闻。 却看赵文君脸色甚是难看,显然不太认同这场婚事,吴全忠倒是没介意郑鲁达的调侃,用肩膀耸了一把赵文君,“赵长老,表个态吧,事关未来的吴家小媳妇,我是同意的,你要是同意,过几天我就送彩礼过去了,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嗨! 赵文君被他们两个挤兑的没了脾气,“我弃权。你们同意的话,就让良狄去吧,如果她能更进一步,也是件好事。结亲的事,还望掌门做主,良狄她还小。” “也不小了。”江枫也乐得此事事成,“此事还看两个小辈的意见,只要他们情投意合,我着六司特批就是,不用管什么年龄限制,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 众人皆笑,但都刻意没提玄级名额的事,显然,这里面不只一人想去,只是都是同僚,现在宗内也一团和气,平素有功之人不止一人,一时便都不好张口。 “玄级名额的事情,一会儿你们私下商量。”对此有着经验的江枫,知道自己反而是个障碍,便错开这个话题,“说另一件事。有人和我提及,苏锦带过来的卢天明,在传道授业上,似乎有些经验,你们有所察觉么?” “的确是不错的。”这次魏若光第一个表态,“虽然他本人大道受阻,但目光还是异常敏锐,这可能就是常说的‘点化万千反自误’,我个人建议让他过来帮我的忙,这样便可以照拂到更多的灵级后辈。我也去见过他一次,不过他还没有表态是可还是不可。” “他是否会听苏夫人的命令?”一旁的王显道显然有不同的想法,缜密谨慎的态度,也是他时刻注意的。 “暂时会。”江枫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但他的家眷亲族,的确都在金城盟落脚,算得上了无牵挂。” “不如给他再娶一房?所谓新人胜旧人啊。”吴全忠似乎对此颇有心得,不过他随即想到这个似乎对掌门江枫也适用,倒是有影射嫌疑了,赶紧闭嘴止住话题,想想自己家务事一直难断,这也算不得太高明的主意。 “倘若这样的话,不如从李友德被罚上呈的那几名亲族女子中挑选。”郑鲁达想起了李友德的事,对方曾经和他诉苦,但他明显看出来,李友德是带着兴奋的,这意味着,他在浅山宗的地位,会因此更加稳固。 “让礼务司的吴春花去周旋,另者,显道长老,你和若光长老一同去找他,就说是我的口谕,传功执事的职位,薪俸为你们的六成,看他态度如何?倘若仍然左右摇摆,顾左右而言他,此事便罢了,不必苛求。至于那个赵云雷,去全忠长老你那里帮忙,职位待定,薪俸同无职位的玄级同门。”借助姻缘关系羁縻,也算是个土办法,江枫心中倒是认可这个主意,之前罚李友德与宗内各家族结亲,也是这个打算。 “是!”众人对此安排,都持肯定态度,倘若能成,小辈们有人照拂,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言及此处,江枫便打算先一步离开,留给众人议议西海灵墟玄级名额的事情,他也好趁夜巡视下罗川,去看看宗门大库,藏书楼,逛逛鬼市,以及蒙教司学堂的情况,据说那里夜间也开设了所谓“修道补习班”,专供罗川的富户子弟自出灵石蒙教,这司光皓,搂钱倒是一把好手,要不是因为他还算外宗修士,真应该专门成立个税课司给他。 这个时候,卷帘司执事王乙却匆匆的进来,在江枫耳边耳语了片刻。 “我先去见个客人,你们聊聊方才的事。” 适逢其会,江枫便站起身来,和众人点点头,在王乙的引领下,向风雨楼外间行去,心中却思忖着,怎么这么晚,会有个人族筑基修士来找自己。 而且,还是个男修。 第三百五十二章 法宝下落 那五短身材,除去兜帽之人甫一露面,江枫旋即就想起来之前对方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等到江掌门晋升地级,我想我们还会有机会合作。” 来人正是尹都,那个在雪岛之行的客船上兜售法宝,后来又莫名其妙在妖族修士休息区搞小动作的筑基修士。 此人来历不明,身怀大量价值不菲的法宝,单单是为了“封口”,便可以拿出西海灵墟的历练凭证,可见其背后之人,背景异常强大。 “原来是尹道友,稀客。”对于这样有这莫名背景的人,江枫思忖着,必须给予足够的尊敬,虽然以修为来看,对方筑基,必须要称呼自己一声前辈。 “江掌门别来无恙,想来分别数月,您竟然能再进一步,看起来是有不错的机缘,不知道在哪方灵地晋升?” “些许小地方,不足挂齿。”想要晋升地级,必然需要三阶或以上品质的灵地助益才行,而浅山宗却没有,尹都问及此处,江枫也不得不提防对方侦知遗迹相关的事,甚至担忧其窥破古宝永恒之塔的秘辛,不过好在对方似乎资质很一般,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的模样。 尹都只是呵然一笑,并未放在心上,顺着江枫的指引看座,但久久不言,江枫暗忖他或许有些事情不宜为外人所知,并屏退了左右侍从,却见尹都打出一道紫光氤氲的隔音罩,这才娓娓道来: “我来此间,首先是恭贺江掌门晋升地级,”他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纳戒,灵光闪烁间,桌上便多了一双血色斑斓的手套,在“玲珑宝光”下透着湛蓝微紫的光芒,应至少是三阶法器无疑,但应该不超过三阶中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道友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江枫只是看了看,没去问询这手套的属性,更没有拿来仔细观摩鉴赏,两人虽然算是相识一场,但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除却那场涉及涂山的交易之外,两人在雪岛之上,倘若不是因为有着特殊的规则限制,生怕引发主办方的反弹,江枫思忖着,对方很可能当场击杀自己。 “江掌门果然直爽。在下只是有个问题想顺便问问。” “请讲!” “江掌门曾经从我这里购置了一件法宝青金杵,不知道下落如何?” 果然! 江枫暗忖刚想到涂山,这家伙便问起了此事,是说实话呢,还是绕个圈子呢?一瞬间两种念头在江枫脑海中交锋,不过他旋即做了决定: “那件法宝,被我转手送给涂山了,他一早答应帮我解决大道的困境,以及三阶灵地的问题,包括两宗开通商路等等一众优厚的条件。”江枫决定还是把涂山放出来做挡箭牌,毕竟实质上也是涂山买的,而且左右他不也在眼前,无法当面对质。如果直说“代买”的话,恐怕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哦?我一路行来,看贵宗的气象,似乎很难拿出那么多灵石的模样,江掌门之前倒是出手阔绰。” “哪里,哪里,都是先代掌门留下的。”江枫被问到痛点,显然,以浅山宗的情况来看,一下子拿出四枚四阶的确十分困难,尹都这是不信任他,以为有他人暗中指挥的隐情在里面,但谎话既然已经出口,便只能继续圆下去。 “俗话说,烂船也有三分钉,倒是让道友笑话了,您有所不知,当时,浅山宗和赤霞门的关系并不好,还发生过赤霞门暗害我宗修士的事情,故此,我也暗下决心找个靠山,正巧涂山与我还算谈得来,便献上了此宝,果然,献上如此重礼,他愿意提供保护,不过可惜的是,他数日前,竟然死在七盟混战之中。” 江枫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却见尹都也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江枫的谎话,“你说,涂山确实死了?” “我也是听说,听说他最后关头自爆金丹,想来应该如此。怎么,您有他的消息?” “没有。”尹都断然否定,“我们对七盟的事情不关心。”他随即补充了一句,“既然他死了,青金杵的事情,你便埋在心中便是,懂我的意思了吗?” “什么青金杵?” 江枫故意反问了一句,言已至此,他大略知晓了对方的意图,青金杵当时在交易时,他没有多看,后来思忖着,此宝或许来历不明,加之联想到上官霸霜暗中运转宝物的事,便将两件事情串联起来分析,感觉或许为同一件事情,现在尹都来访询问此事,更加笃定了江枫的判断。 尹都,应是这个违禁法宝商路中的一环。也只有这等价值的物品,方值得上官 霸霜,以及楚弈鸣谈及的那些势力参与,并盗用力宗的灵地,作为支持。四枚四阶,而自己当时所见,不止数件,加上自己没有看见的,那么这场生意,很有可能是几百枚四阶,甚至数千枚以上的买卖。 恐怖如斯! 要知道,自己和晏殊佳合力击杀刘奎一等四人,不计被器灵黑鲸卷走的铁三泉的储物袋,也才堪堪收获九十余枚三阶灵石,不足一枚四阶,而那三人,无一不是宗门的骨干栋梁,虽然大头可能在那些尚未鉴定的法器上,但也足以佐证这宗违禁的生意,到底规模有多么恐怖了。话说这种数千枚四阶的买卖,会涉及什么样的人物,又为谁服务呢? 尹都也一样笑了。 “上次,道友曾经提及,倘若我到达地级,或许会有新的合作,不知道细节如何呢?”江枫见对方也不再提及青金杵,便更加确信此事定是极为隐秘的事,即便自己再旁敲侧击,也不会有更多的细节吐露,反而会增加自己的危险。 “这便是我来的第二件事。你可知道九老头?” “略知一二。” “那便足够了。我来此间,就是想让江掌门,不要过早选定九老头的任何人为宗门的供奉,而是要持观望态度。” “为何?” “不为何。有些事情,我们合作的尚少,故此我不便多讲,但我希望江掌门的浅山宗供奉一职,能为我家主人空置。” “你家主人是?” “尚不能相告。” “这……”江枫表现出略有为难的模样,事实上,有关“九老头”和“供奉”的关系,他也是刚刚从冷听涛那里得知,任何一个拥有册封文书,名正言顺的宗门,在掌门达到地级或者金丹境界时,都可以选定九老头之一作为宗门的供奉,每年上缴宗门收入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给予供奉,同时,供奉也会帮助协调解决与他宗的矛盾,确保其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并引领其核心成员,在大道上更进一步。 这是表面上的优雅说法。 实际上,这便是交给强者的保护费。宗门在失去宗法保护之后,得以持久的必须保障。君不见,落英门也不是没有供奉,但还是被灭门了么?一切仍然要看实力说话,而且七盟都是同一名供奉,出身魏国的半圣刘庭坚。 这些私下里的诠释,也是冷听涛在拿到落英门册封文书之后,给予江枫的额外回报,按照江枫的猜测,落英门文书冷听涛固然用不到,但他可以用来与傀儡宗门落英门交易,让其更“名正言顺”,进而获得来自齐国的友谊。这才是那卷文书能给他带来的最大价值所在。 “直白点说吧,”尹都也发现江枫似乎不是很懂自己的意思,“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在特定的场合,我需要你选定我家主人为供奉,就是这么简单!” “这……”江枫暗忖,既然我到了地级,有了选定供奉的资格,且按照冷听涛的说法,虽然是保护费,但不选一个供奉依靠,终归是不妥的,要知道,虽然没有宗门之实,但冷听涛和左子蝉,已经开始给刘庭坚呈上自己的那一份供奉,以求得平安。 “你是不是想要好处?”尹都嘴角笑了笑,“江掌门,你购买了青金杵,转手送给涂山的事情,我没有继续深究,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我相信你懂这个道理。”他说着故意看向放在眼前的手套法器,意思很明显,我已经事先付过好处费了。 “什么青金杵?” 江枫再次装作茫然的模样,故意不去看桌上的法器,他心中已经料定,对方既然要求自己延迟选定供奉,并在合适的场合出现并公开做出选择,那么这尹都背后之人,多半并不是九老头的核心成员,也只有这样,才需要自己的支持,否则,多自己一家,还是如此弱小的浅山宗,又有什么意义呢?别说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就是百分之五十,对于一个拥有“如此大生意”的修士来讲,无异于九牛一毛,又有什么助益? 也就是说,自己的选择,能给对方的身份,带来质的变化,等同于“从零到一”的破局,而自己一旦提供这样的变化,必然有着莫大的风险,比如,自己这个地级掌门要是没了的话,那么浅山宗,便不再是一个可以选定供奉的宗门了。 “江掌门,你这就有点……” “我相信你,也愿意做你说的这件事,但是,尹道友,这事情似乎风险很大,我想,你也明白,有多大的风险,就应该有多大的收益才对。” “说吧,道侣法器,你想要什么?”尹都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江枫本来想要一件法宝,毕竟之前在前往雪岛的船上,见过尹都的名录,那里的宝物不止一件,想必或有遗留未卖之物,不过对方追问青金杵下落的事情,让江枫陡然觉得,这类东西可能现在是极为烫手之物,不应该染指,至少以自己现在的境界,不应该涉足其中。 “帮我做一件事。” “讲!” “我和清禹宗的掌门万禹亭,之前有些误会,希望找个中人说和,不知道是否可以请尹道友帮忙?”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都不是。你只需对他提翡翠玉符的事,他便知晓了,” “你坑我?” “不敢!我说过,我愿意做你先前提到的事,那我们便是朋友了,不是么?” “好!我尝试一下,半个月之后给你消息。” “太晚了,如果沟通得晚,我随时可能没命。”江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似乎在罗川呆了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的模样,会不会万老魔已经忘记了此事,如果是这样,自己用一个“不需说和”的条件做交易,岂不是亏大了? “鉴于你的性命对于我们的友谊还很重要,那我尽力便是了。”尹都深吸一口气,“江掌门,我先告辞,来日方长,虽然我们没有立下灵魂誓言,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我江枫从来都是守信之人。”江枫言之凿凿的承诺,心中却思忖着,在对方背景不明的情况下,贸然站队是不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倘若到时候真的因此陷入危机,倒是要食言而肥了。而且,对方无需自己立誓,想必也有另外的打算。 “还有……”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江枫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江掌门果然是懂规矩的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尹都点点头,出了掌门内府,却没有坐上任何马车,更没有御使飞剑离去,而是在江枫的注视下,进了斜对面一家铺子“古来居”,再也没有出来。但江枫知道,他应该已经借助短距离传送阵已经离开此间,而这名曰“古来居”的法器店,应该就是联络对方的方式。 送走尹都,江枫思忖了片刻这场交易中的得失,感觉一切都要看对方后续的动作,而且,供奉的事情,还要看形势的变化,作为七盟边缘的一个小宗门,浅山宗选谁为供奉,还是个问题,自己初入地级,倒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好在自己暂时不用做什么,便可以换来尹都帮忙去说服万老魔,这一点,倒只能希望对方马到功成了。能在找到李大棒之前,解决这件事最好,相比借助一个没什么利益瓜葛,也不知道拿什么能打动对方的情况下,他相信,有着互相利用的羁绊,对方办起来或许会更加卖力,成功率也更高。 想着寻找李大棒,不知道明镜司的人,在寻找徒弟江云奇的事情上,进展的如何,不过陡然想起,自己似乎有点心急了,那海滩和建筑群的样貌,也才刚刚交给他们而已。 ………… 晨曦微露。 苍茫的大海上,海燕飞来飞去的啄食。 江云奇趴在船舱的角落里,就像一个睡着了的普通旅人。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没有上船的凭证。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似乎也从未有人过来查验此事。这是他在被迫跳入海中,又暗自登上眼前这艘客船后,想不通的第一件事。 至于第二件事,他是在意识到第一件事后,在船上大胆的闲逛时发现的。 这艘并不算大的客船之上,只有两个雅间,与之前登上那艘通往天音寺的客船不同,这两个雅间非常大,但从未有人进出,这很不正常。 但船舱里面的旅人都很正常,修士和凡俗各居一处,聊着各地的风土,探讨着各地的生意和传闻,江云奇细心去听,未发现有什么特别。 这艘据说通往天罗门普兰港的客船,据说要十四天才能到达,比普通的客船要慢上一倍,江云奇也曾找借口询问过那些旅客,得到的消息却是,这是艘运载铁器的船,故此速度不快,而且,船费异常便宜,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运载铁器?江云奇观望着吃水并不深的船舷,感觉这里面,有些不正常。他借着在人群中穿梭的机会,再次从一名衣着华丽的凡俗腰间,盗走了一枚登船的凭证。有了这个凭证,他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这行驶极慢的船中的秘密,或许就在这雅间之中,他想着这样的可能,便敲响了一间雅间的铜门。 第三百五十三章 打探情报 通往天罗门普兰港的客船“天虹号”上,江云奇等待了很久,那铜门之后,也没有任何声息反馈回来,而这个时候,船舱中原本闲谈的旅人中,已有不少人向他投来颇为好奇的目光。 这些旅人中鲜有身家显贵者,更多的是凡俗和普通的散修,否则,他们也不会乘坐这样一艘速度慢上一倍的客船。对于雅间而言,他们也没有半点需要,毕竟囊中羞涩,而江云奇的这个举动,加上他并不华美的袍服,让他们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奇怪。 江云奇也感受到周遭审视的目光,正当他以为这雅间中的人不愿意搭理自己时,那紧闭的铜门却开了,一个中年修士的面目露了出来。 “你是谁,有什么事么?” 那中年修士一身青色常服,整洁且不失大体,看不出是什么来路,不过面色红润,鬓角齐整规范,像是出身大家族的贵客,他只将铜门拉开了一道窄小的缝隙,不算宽阔的身体将身后的物事尽数遮掩,让江云奇本来想看见房间内布置的打算落空了。 “哦,在下江之问,灵级散修,我想问问,贵客有招募家丁或者门客的意愿么?”感受到对方身上寡淡的筑基气息,江云奇故意显露出一丝腼腆夹杂惧怕的情绪,佯装成寻找机会的散修,不过他没忘记报上假名字。 “暂时没有。”那人不冷不热的回答道,“何况,你有什么特殊本领在身么?” “我水性不错。”江云奇想了想,随口应答道,在东湖郡的时候,他常常潜伏在水下修炼,待到后来,即便没有灵符和法器的辅助,他也能在水下潜伏很长时间。 那中年男子竟然笑了,对于修士来讲,普通的潜水,只需要避水符便可以解决问题,水性好这种技能,只在凡俗中有些作用,适合打捞或者采珠的工作。 “抱歉,只有这种本领的话,恐怕不行。” “薪俸低一点也可以。” 江云奇故意倚在铜门上,借着身体的重量,让那男子和铜门之间,短瞬间多了一道狭窄的缝隙,透过这点光亮,他瞥见这雅间之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看不懂的法器,而至少三名修士,则围绕在法器周围,仔细的勘验着什么。 “抱歉。”那男子没注意到江云奇的小动作,笑了笑,将铜门拉上,江云奇便再次被隔绝在外。 这些人在弄些奇怪的东西。 江云奇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微笑着和旁人点了点头示意,佯装无事的靠在座位的隔板上,眼前浮现出那些法器的模样。那些奇怪造型的东西,显然不是战斗所用,反倒与港口那些检验修士所携物品的法器,有些共通之处。 茫茫大海之中,他们在寻找什么?沉落的宝物?陨落的修士?还是传说中的鱼妖? 江云奇没有再去试图敲响那紧闭的铜门,那必然会引起对方的额外关注,他把精力放在了船舱中来往的仆役身上,他发现,即便偶尔有仆役敲响那铜门,恭敬的态度,也不似对待普通的阔绰乘客,而更像是对待主人一般。 这么说来,这船的目的,本身便不是载客,而是另有其他用处,而眼前这些过路的商旅,只是他们遮掩真实目的的手段而已,想到这里,他暗自拿出一把小刀,趁着到船舷上放风的机会,留下了特殊的记号。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留下一点线索,说不定后面会有些用处。此船悬挂的旗帜,属于清禹宗,那么便是关联清禹宗的某种机密,而清禹宗与浅山宗隔着黑水门故地相望,或许这份无意中打探到的情报,对于师父和宗门,能有些作用。 ………… 云奇怎么会在一条船上? 江枫收起用于“借物化影”的摆设,以及剩下的唯一一件可用于占卜徒弟江云奇下落的物品,心中不禁同时多了不少疑问。 上次占卜,江云奇还在某处海港,疑似当差,如今,怎么换了身散修的衣裳出了海,并且,还暗自在船上留下了记号,他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短短时间内,他有什么境遇,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正想着,明镜司执事郑轶雨求见。 “掌门,您让我调查的地点,可能为清禹宗的娄滨城,或者可能位于天音寺的贤乐城,这两座海港之城都有可能,从建筑的形状来看,当属原大魏国的风格无疑,海滩的颜色,两座城池并无太大区分,故此,以暂时的情报来看,无法断定哪座城市才是您真正要寻找的地方。” “做 的不错。” 江枫想不到郑轶雨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想必也是平日里积累了不少商人的资料,这个时候,只需根据既往情报追溯,找到几个相关的人问询便可。 “可以继续缩小范围,‘天虹号’,一艘普通的客船。最好是能查验出它的航线经由哪些港口。” “是!”郑轶雨没有多问,这一点,他很守规矩,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必去问。 遣散郑轶雨,江枫叫了江海,王乙和小厮张阳,按照既定计划,在宗门大库,蒙教司,建议司,兵争司,礼务司等多处短暂停留,一一了解情况,感觉到诸事还算顺利,便决定尽快赶往力宗真武城。 西海灵墟历练的资格,最后的玄级修士人选,定为执法长老王显道,从宗门地位上来讲,这是必然之选,而从修为上讲,江枫其实更属意传功长老魏若光,从资质上看,魏若光明显要强于王显道,更有希望突破玄级,达到地级境界,而几人在自己走后,之所以做了这样的决定,还是各方妥协和条件交易的结果,以及从宗门稳定性上的考量。 此事由外事长老吴全忠向江枫汇报。各方妥协这个江枫早有心理准备,而为宗门考虑,江枫算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感觉到新鲜的同时,心中也大感宽慰,话说,这几位还真是有心了。 众人给出的理由是:掌门江枫虽然已晋升地级,但因为经常需要外出,周旋与各宗的关系,故此不能充作宗门战力,而原本作为宗内第一战力的魏若光倘若离开,对于宗门的安全,恐怕会缺少保障,而外事和庶务方面,郑鲁达和吴全忠,尚没有合适的修士副手可堪重任,但执法方面,因为诸事已有成规,只需按照规章办事即可,这方面,短期内,有掌门夫人苏氏、邱氏以及明镜司额外监督便可。 感情是觉得我过于逍遥,指望不上了呀,而且,这个有掌门夫人苏氏和邱氏主持局面,是个什么意思……谁允许他们妄自染指宗门的事务了?江枫心中吐槽道,话说自己还没有彻底想出邱真真的处理方式的说。 不过,既然已经意识到诸位长老分身乏力,江枫便直接发布了命令: 任命玄级修士魏若齐,为庶务执事,辅助庶务长老郑鲁达处理一众庶务,并专注于升仙大会、同时暂代东湖郡郡守一职,直到周星归来; 任命玄级修士王彦之为外事执事,辅助外事长老吴全忠处理一众外事相关事务; 正式任命玄级修士魏承宇为内门执事,负责督促宗门任务的发布、执行和奖励发放; 建议司执事,玄级丁宝箴,暂时兼任执法执事一职,直到执法长老王显道回归为止。如此这般,宗内的玄级修士,除却随苏锦而来的原金城派修士赵云雷之外,便都有了相对合适的位置。江枫原本还考虑在驻外别院中安插修士,不过想来与各宗的关系还未重新打通,而相对外务和内务来讲,对于了无经验的众人来讲,还是先从内务上入手为佳。 至于苏锦和邱真真,江枫暗忖她们寸功未立,不能给予太多职权。苏锦贪恋权力,而邱真真贪图灵石,倘若真的让她们掌握这些环节,一旦恣意妄为,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在众人心中,两人是自己的夫人,又不能随意指摘,恐怕平添祸乱。 “你要离开罗川。” “为何?我刚和思田团聚,你又想怎么样?我为了宗门出生入死,结果呢,一枚灵石的奖励都没有。”邱真真双手抱胸,坐在专属于掌门的靠椅上,一脸委屈的模样。 “你是自己不小心被抓的。” “我又不是专业的。”邱真真丝毫不以为然,“要不是因为我是你夫人,估计冷听涛就直接将我灭杀了。” “这个时候,身段不起什么作用么?” “你这个臭掌门,竟然开我的玩笑。”不过还未等她继续反驳,却感觉到身体不受掌控的从座椅之中浮了起来,花容顿时失色,赶紧求饶道,“掌门,我错了,我错了。”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江枫心随意定,邱真真便径直飞了出去,不过他没有用全力,只是将其不轻不重的放下,“虽然只有你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必要的界限,还是要有的,这一点,苏锦比你懂。”江枫不紧不慢的坐到仅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枚三阶,灵力缠绕其上,令其漂浮身前,“我知道你喜欢灵石,我也喜欢,但你必须首先彰显你的价值。” “我……给你生个 孩子?”身体不再受拘束,邱真真脸上恢复了红润,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故意扮出一副淑女的娇羞模样。 “你是个玄级修士。” “我知道,我之前不是说要北木郡的郡守位置么,帮你治理宗门,可是你舍不得。” “你对灵石的态度,我不放心。” “那还不是为了思田?” “不要找借口,思田的事情无需担心,如果他心性还算纯良,我自会想办法助他觉醒,至于大道的进境,便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你能帮助思田?” “并非戏言。”说这话的时候,江枫突然想起来答应苏锦的事,帮助邱思田觉醒,无外乎是几次“分相术”的事情,而帮助大道无望的苏锦,则还没有办法。 “你要我做什么?”邱真真目光突然变得雪亮,似乎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但江枫却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 “黑水门,你可否还有可以联络上的旧部?” “黑水门覆灭,除了周大祥和李显渚,便没有任何修士愿意追随我了,不过,他们已经被冷听涛放回来了,还没有安排,掌门您看……” “先考虑你自己。” 江枫没好气的说道,虽然他也同样认为邱真真身份暴露,有其不精于刺探,或者冷听涛的情报网过于缜密的原因,但精于刺探这个能力本身,都是刻苦磨练出来的,没有人生来就懂,这方面,邱真真显然有所懈怠和过于自信了,至于那两位灵级修为的仆从,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已经看出只是资质普通,本事一般,仅剩下“听话老实”这种品质可以称道的家伙,放在关键的岗位上,除了尸位素餐,空耗薪俸之外,很难做出什么成绩来。 这种人做事多半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江枫已经将他们发配到大邑郡,并嘱咐郡守沈峻茂将二人冷淡处理一段时间,观其是否还算忠诚,再做决定,至于工作,多半是那种按照规矩办事即可的岗位,除了希望他们能早点开枝散叶,诞下些许修士后裔之外,别无他想。 这也是宗内很多修士,甚至这方世界之中,大多数修士的混世之道,并不是每个修道者,都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坚毅锋锐,敢于不断冲刺搏命,进而问鼎更高境界的,大多数人,还是渐渐沦为泥沙,成为这大千世界中,安于一方的长寿翁。 “你远行一趟,三个月内回来,替我收集这两名修士的情报,但切忌,不要惊动他们。”江枫将两位“师兄”,华帝门的内门长老吕仲贤,以及夜樊国的国师清道子的名字和修为情况,告知了邱真真,“两人修为可能不止这般境界,务必小心。” “你……惹上了他们?” “并没有。记住,此事只有你我知道。” “路费呢?”邱真真看向了那枚还悬浮在空中的三阶灵石。 江枫此番没有介意对方贪婪的眼神,那枚灵石,顺着他的心意,落入了邱真真的掌中,她顺手便将那灵石放入储物袋,再次靠了上来,眼神中多了几分挑逗,“这么多灵石,掌门你这次这么大方,是不是想让我额外做点什么?” “发个灵魂誓言,永不背叛我。” “这么重的誓言,就一枚三阶?”邱真真又近了一步,如兰的气息吐在江枫脸上,“要是用大道可期来立誓,我倒是没意见,话说回来,同为掌门夫人,也没人关心我,说帮我助力大道,真是新人胜旧人呀。” 江枫向后一靠,躲过了邱真真更进一步的贴近,心道这是两位“夫人”私下里的互相攀比么?否则,自己私下承诺苏锦的事,怎么会传到邱真真耳朵中?看起来,自己想的对,不论是真是假,两人还是尽早分开的好。 “明日就出发。” 待邱真真扭捏再三,立下永不背叛,否则身陨烈火之中的灵魂誓言后,江枫便责令其尽快出发,在百药山庄聚会之前,他想拿到一些有关两位“师兄”的其他情报,而两人所在的宗门,距离浅山宗甚远,鲜有消息传来,这时候,必须有一名还算值得信任的修士前往打探,而这种私密的事,宗内的其他修士,反而不适合。 想到值得信任,江枫旋即想起来还在湛川镇职守的郑可仪来,自己回到罗川,一直未能前往湛川镇去看对方,倒是有些亏欠了。思及此处,他便收拾了细碎,差人唤回在罗川各司闲逛的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一路南下而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甩卖法器 到达湛川镇花费了三个时辰,江枫特意绕了些远路,前往楚门镇暗中查看了一番鱼潭,故此才耗费如此多的时间。不出江枫所料,鱼潭除了芦苇已被收割大半之外,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在格外小心没有惊动任何村民的情况下,江枫在更高的空中,再次查勘了此地,仍旧没有发现什么玄妙之处。 难不成这种变化,需要在天元南陆激活不成?就像元楚尊者遗迹中的那种单向传送阵一样?江枫心中隐隐怀疑这种可能,另者,自己阵法的造诣也太差,或许晏殊佳在此间,能看出一些端倪也说不定。 清除杂念,江枫进了湛川,有了之前行踪泄露的经验,江枫一早便隐了修为,好在影子虽然变得灰白斑驳,不再适合侦查,但离体之后,压制修为外显的特性仍在,江枫将其放入“枭纹铜钟魂蛊”之中,趁着夜幕初临,进了郑可仪的小店。 郑可仪感知到有修士临近,但还未来得及确认,便见到了江枫的模样,直扑入怀,刚刚点燃的烛火,旋即被一股匆忙的劲风打灭,重重眷恋和思念,便同涌动的热火交融,充斥此间。 良久。 魂火宫灯的光亮驱散了略有湿漉的黑暗。 “没必要节省,现在宗门的境况已不同往日。”江枫将郑可仪搂在怀中,灵力化作丝线,为魂火宫灯又添置了两枚灵石,那光芒变得更加明亮,映在伊红润微热的脸庞之上。两枚火红色的三阶灵石从江枫手中飞出,塞入了那温润滑腻的手中。 “不需要,我可不是为了灵石才盼你回来。”时隔数月,郑可仪似乎说话大胆了些,但仍旧真诚。 “拿着,这里的条件苦,不要难为了自己,而且,我这次来,要带你去真武城转转。” “为何?” “见见世面。真武城虽然只是力宗第二大城,但即便是罗川,也万万是不能比的,尽量多了解一些外界的情况,对你的修为进境,还有打理庶务,都有帮助,此番给你多一些时日,真武城附近也可以游历一番。” “我不想去,我要回罗川。”郑可仪眼角含笑,不过随即便低下头,声若蚊呐,“我开玩笑的,我和她们不能比的。”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无人可比。” 江枫说了一句自己也脸红心跳的话,随即意识到,这句话似乎在遗迹之中也曾说过,不过这话没毛病,位置其实可以有很多,只要心足够大,足够野,足够……渣男,想来,眼前的可人,算得上自己心头,最为善解人意,又对自己别无所求的一枚了,思及此处,心头的热火,便再次燃了起来。 “近来打探到一件事。” “嗯?”江枫在锦衣间游动的手不禁停下。 “有人在这里暗自购置屋舍和田产,价格因此上涨了两成,原本这毒泉沼泽边缘,都没有人肯来的。” “知道是谁么?”江枫想起了自己“新元郡”的计划,湛川镇算的上是通往沼泽的前哨,倘若商路真的贯通,这里是物资中转的必经之地。 “可能是长宁商会,那张四喜曾经露了一面,但他以为我没有发现。” 长宁商会? 如果郑可仪没有看错的话,那张四喜也就代表了窦锦秋,也变相代表了长宁商会,难不成他们已经初步认同了自己提出的方案,并开始适当布局了?这个时候进场,算的上是一场豪赌,当然,倘若赌赢了,也会赚上不少。 “还有其他家商会么?” “并没有,如果有的话,价格定然不会只上涨两成,我观察来往的商旅,也没有明显增多的迹象。” 没有?江枫想起来,之前在赤霞门问渠镇,与长宁商会和福楼商会两位商谈的情况,如果长宁商会有动作,那么福楼商会为什么会作壁上观呢?当然,这可能是不看好自己的想法能够顺利实现,或者,干脆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不愿意提前下注,然而,联想到冷听涛对自己的提醒,这福楼商会,会不会是他提及的叛徒,与苏黎清有关联的一方? 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原本就情报缺失的江枫,无从做出判断,只能靠猜,本来希冀邱真真能在乐林城打开局面,但未料能力有限,被冷听涛彻底破坏,如今在金城派,倒是缺了个眼线,有关苏黎清与哪家商会有密切关联的事,江枫曾经向夫人苏锦求证过,不过却得知,有关商会的一众事务,一直都由她的小妹,也就是苏黎清的六女儿苏吉儿负责,苏锦之前并不知晓。 至于苏锦的小妹苏吉儿,在刘家被冷听涛和左子蝉“分割吞食”之后,已经随夫君投奔到黄龙门掌门左子蝉麾下,眼下,已经与苏锦断了联络。不过,苏锦已经因此差了一名灵级手下,暗中潜回双龙城,务必从几位平素有些关联的故交口中,探得这个秘辛。江枫已经告知苏锦,一旦有消息,立即告知郑轶雨,“千里阴阳镜”尚有使用次数,此时,能尽早确认此事,便更多一分胜算。 这才算是浅山人,对于苏锦这个态度,江枫甚是满意,看起来,之前把她变成自己人的举动,实则是一步好棋。 思及此处,江枫的心思便再度活络在眼前这个原本就是浅山人的可人身上,魂火 宫灯的光芒,再度黯淡下去,旖旎的气氛再度充斥此间。 江枫次日黄昏时分,方才到达真武城。他顺路去查看了下划定给上官博良的土地,已经有人在划定的区域内,开始建设,从形制上来看,更像是某种阵法,至于其用途,便只有上官博良自己知道了,他只是做出承诺,并不会危害浅山宗的利益。 信任是必要的,但不代表不关注,自忖对阵法一道殊为陌生的江枫,也不得不暗自警醒,避免让自己和宗门遭受不经意的损失,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上官博良尽管算是守信之人,但并不能代表正直,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品格,至少之前的合作,看不出这种迹象,江枫不由得想起心术不正的方金禄,那个“枭纹铜钟魂蛊”的主人,精通阵法和炼器,为了利益可以做尽坏事的家伙,对方还欠自己两个承诺,倘若用在楚门镇鱼潭的事情上,不知道是否合适。 不过江枫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鱼潭的玄妙之处未知,何况奥秘不一定为阵法一道,方金禄的人品也不值得信任,没有什么利益在其中的话,很难保证他守口如瓶,但凡假于他手,必须发下灵魂誓言方可。过河拆桥,用过之后灭口的事情江枫虽然并不忌讳,但能少做一件,江枫还是愿意做个良善之辈的。 只是如果到了眼前的机会,江枫自忖也不会因为拘泥于品格而错过,比如钟山,江枫在暖谷郡将他带走,一到了真武城,便找了家客栈先一步将其安置,让其等待一日,等明日自己先行拜访过楚弈鸣后,再做安排。 两名徒弟和郑可仪被安置在别处,已经被他打发在真武城附近游历,只需小心在意,这座城池还算平和,并不会有什么安全的顾虑。安置好这一切,江枫便独自进了真武城的多宝阁分号。 在遗迹之中,江枫和晏殊佳最终得到的物品和法器,主要来自四人,落英门涂山,天理门马士凯,金城派刘奎一和孙宝泰。其中,所有的灵石和大部分丹药,尽数归了江枫,而天理门修士马士凯的东西,尽数归了晏殊佳,一方面,天理门修士失踪,必然会做占卜,其关联的法器,留在江枫手中甚是危险,但晏殊佳身份不同,追查到齐国,多半会不了了之,另一方面,晏殊佳自知此行办差不利,倘若没有物资上缴给宗门的话,恐怕罪责更大,虽然东西多半不会落到自己手中,但用来抵罪,在齐国还是有这个规矩的。 为此,刘奎一和孙宝泰的散碎法器,江枫也交给了晏殊佳,包括之前晏殊佳为了对敌祭炼的数件法器,也一并交给她处理,江枫手头,便只剩下涂山的遗藏,以及孙宝泰的血甲碎片,造型稀松平常,可以幻化出柳枝插入手腕的那柄法剑,刘奎一的一桶针芒样的暗器类法器,以及一众看不出来功用,几人也未曾使用过的散碎法器。 这些法器,含损坏的血甲,以及从宋维多墓穴中拿取的物品,江枫打算一并发卖,换取更适合自己的法器。血甲本来是想留着自用的,但问及需要一枚半四阶方能彻底修复,江枫便放弃了这个打算,最后只留下那桶针芒样法器,并花费了十枚三阶补足。 【暴雨精铁针筒】,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连发】,可以快速连续发射两次密集的针芒,每次为七十五支,十支以上同时击中,可以破除二阶以下各类护罩,五十支以上同时击中,可以破除三阶以下各类护罩,但土系护罩除外;属性二【污损】,打在法器之上,可以污损法器,对二阶中品以上法器效果较差,对四阶下品以上法器没有效果,针芒击中越多,效果越好;属性三【蕴毒】,可以使用毒剂淬毒,但不超过两种,针芒射程至多十丈,超出距离之后效果较差,对魂灵类虚无目标无效果,针芒可以多次重新填充,每次填充最多支持二十次连发。 属性不能说好,但贵在可以补充适当战力,且与自己现有的攻击类法器不冲突,偶尔可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除了每次填充略贵,颇烧灵石之外,并无其他劣势。江枫额外购置了一种【断脉花】毒剂,击中修士,可以导致对方身体麻痹,行动不便,虽然对地级以上修士几无效果,但对玄级修士,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加上此法器的【连发】效果,对于多名玄级修士的围攻,至少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涂山的物件也一样,只留了那枚符箓,以及原本金光浸染,但被古宝吸纳内藏能量,变成平淡无奇灰白之色的石头。 符箓也同样鉴定成功。 【百呐传音符】,三阶非制式金系符箓,耗费灵力高,至少需要地级或金丹方可施展,使用之后,可以对周围三百六十里之内所有目标进行传讯,最长维持二十息时间。此传讯不受隔音符箓隔绝限制。 江枫原本以为这是个防御类符箓,毕竟倘若有攻击的效用,在七盟混战时,涂山不可能不使用此符,但未料想此符箓竟然是如此作用,倘若在罗川施法,以浅山宗的疆域大小,自己的子民多半能听到,只是,这东西暂时也没什么用。 至于灰白的石头,江枫也斗胆在此鉴定了一二,为了安全,他还特意额外花费了二十枚二阶的费用,用来确保自己在此处鉴定物品的情况,不会被多宝阁暴露给任何人,虽然,多宝阁的条款中有明确的说 明,即便不花费此费用,也一样有这样的保障,但花了灵石,总觉得更有保障一些,大批量出货的江枫,自然也不差这二十枚二阶。 【火金心脉石】,三阶上品材料,可以容纳炼化法器产生的玄金灵能,用于其他炼器需要。此物蕴藏于金系灵脉之中,极为罕有。 想不到竟是一种储藏用的物品。看起来,涂山有炼化法器的技能傍身,只是自己想要这块拥有储藏作用的石头,倒是要先学一门专门的技能了,晋升地级,多了一个技能可以学习的江枫,自忖确实可以这样做,并且,这种特殊的炼化物,既然古宝当时选择吸纳了,那多半以后也不会挑食。不过,思来想去之后,江枫放弃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虽然晋升地级,但现在缺少攻击手段的情况,依然没有多大改善,自己更应该想办法解决此事,而不是去学习什么辅助技能,即便学,也应该以内敛玄机,隐藏古宝永恒之塔为第一要务。 不过这石头江枫还是留了下来,手头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一旦需要交易,灵石有时候并不好用,这枚石头多宝阁的收购价格是一枚四阶,想来价值不止于此。 合并最终发卖物品的灵石,以及扣除在多宝阁鉴定,修复“银灵匕首”和保密之用的费用,购置拜访锐金门掌门需要送上的礼物所耗,江枫最后手头共积攒了三百九十二枚三阶,相当于三枚四阶,加九十二枚三阶,达到了历史新高,这也是江枫选择甩卖大多数法器的结果。而清点欠账,江枫亏欠楚弈鸣和萧明真各六十枚三阶,上官博良三十枚三阶,相比自己的积存,这些欠账不算什么。 还是先不要还账,左右也不要利息,而且理论上讲那是浅山宗的欠款,公私要分明,思及此处,江枫更笃定了债务到期再还钱的想法。 富贵险中求,还是杀人夺宝赚钱! 当然,刘奎一和孙宝泰其实随身所携之物并没有那么多,更多的,还是涂山的储物袋中有几件值钱的法器,只不过,江枫只是粗略查看了属性,便觉得不适合自己,涂山斗法讲求霸道蛮横,直来直往,应该与他的体术修炼有关,但江枫却没有这样的基础,即便几名徒弟也不适合这个套路。 即便有保密的条款,且额外支付了费用,江枫也没敢把从赤霞门浦江镇拿到的诡异紫水晶拿出来鉴定,这种能污损法相的存在,必然不是普通的物件,在这里鉴定,恐怕会引火上身,江枫已经为它第三次更换了藏身纳戒,倘若一个不小心,异样的能量便会从中泄露,好在江枫原本就对操控法相有些心得,故此对这种变化异常敏感,这才没有铸成任何差错。 倒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要不是担心落入他人之手,江枫更想把它埋回去。 江枫在多宝阁也为自己添置了一件价值不菲的物品,耗费了八十枚三阶,看着缩水到三百一十二枚三阶的财富,江枫不禁感叹,灵石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水元凛冬龙枪】,三阶中品法器,属性一【穿透】,可以穿透普通三阶护罩,或三层以上的二阶护罩,土系护罩除外,对一般的二阶中品以下护身法器,可以直接穿透,其他层级法器,取决于灵力灌注,但对四阶中品以上法器无效;属性二【水元】,在水泽或水气氤氲之地,可以御使水龙卷,护身或攻击对手,效果相当于三阶水龙符或水盾符效果,如为水系法相,则不受环境所限,且需要灵力减半,冷却时间半个时辰;属性三【凛寒】,如刺中对手,寒气将沿着伤口蔓延,减缓伤口愈合,并令灵气运转凝滞;属性四【隐龙】,此法器可以任意缩小,并潜藏在身体之中,但可被侦测类法器探查。此法器因此无法孕育任何器灵,也无法附加任何其他炼器类加成效果。 不错的属性,算的上一把不错的攻击类法器了。六尺长,通体湛蓝斑白,龙纹攀附的造型,也相当炫酷,有了此物,江枫才感到些许的“地级自信”,这枪的实用性,不逊于当初楚弈鸣借给自己的“墨狄”长剑,想想在遗迹之中,如果能有此物相助,或许能更多一分胜算,尤其对于孙宝泰那件血甲,多半有更大概率将其刺穿,至少,击伤对方后,可以延缓对方复原的速度。 之所以买下此物,那舌头并不灵活的店员说的一句话,也是一个关键的原因。 “这是船新的法器哦!” 不得不说,这厮说的极有道理,精准的命中了江枫的痛点,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掌门,除却“尖啸护符”之外,江枫还从未用过什么全新的法器,自己身上的,多半是他人用过的二手货,为了宗门奔走四方,几次三番在险地中求生挣扎,是时候给自己些奖励了。 身陨道消时,灵石没花掉,岂不悲哉? 也不知道,自己额外分润给晏殊佳的那些法器,是否能帮助她免掉一部分责罚,也好早一天从齐国出来,同自己团聚,话说,诸事顺利之后,是不是应该主动去齐国一趟,给她来一个惊喜? ………… 齐国,九州城,藏书阁。 这算是惊喜?还是? 正在借阅览典籍,寻找借丹提升相关法门类记录的晏殊佳,陡然看到呈到眼前的处罚决定,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 莫失良机 眼前这位送信的师兄,模样还算俊朗,晏殊佳对其有点印象,知道他叫齐玄榕,算是掌门家族中,一名资质还算不错的子弟。不过,平素她与对方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此人自称与自己一同去过元楚尊者遗迹,但有关这一点,晏殊佳倒是没有什么印象,料想可能那时并未遇见,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来者送来了宗门的函件,晏殊佳简单问了几句,才知道此人现在在执法堂当差,故此第一时间拿了信函,便寻到自己,亲自送了过来,晏殊佳瞟了几眼上面的蝇头小字,心中思绪翻滚的同时,脸上却并未变色,而是现出淑女般的微笑,温言感谢了对方一番,便不顾男子不舍的目光,独自出了藏书阁,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份“处罚”的决定来的很快,可见宗门对于自己在天理门任职,以及七盟之战中的表现,尤为重视,作为涉身其中的齐国修士第一人,她自忖手腕不够纯熟,未能及时应对这场危机,也未能及时将情况汇报给宗门,这一点,她在心中是完全认同的,也做好了被重重责罚的准备。 然而…… 未经特别批准,半年内不得离开宗门; 在此期间,每个月需要在藏书阁服劳役十天,且不会获得宗门贡献,也不会发放宗门薪俸; 在处罚期满之前,已上缴和需要上缴的法器,宗门贡献减半处理; 五年内,未经宗门特别批准,不准与任何人结成道侣关系。 这责罚,有点轻了吧,以晏殊佳对宗门执法堂的了解,两年的禁闭,甚至需要呆在“禁绝山麓”这种杳无人迹的所在,都是极有可能的,然而,这处罚不但时间短暂,而且还需要在藏书阁中劳作,问题是,进入藏书阁三层以上,都是要支付门贡的,那自己在此间奉命劳役,岂不是可以在空闲时,免费查阅典籍? 与其说这是惩罚,倒不如说是一种奖励。 还有,五年内不准与任何人结成道侣是个什么鬼?以她所知,十数年内,似乎没有谁受到过这样的惩罚,话说,是哪位执法执事,非要给自己加一条这样奇怪的惩罚呢?难不成,又是师父在其中暗暗施加影响?在离开遗迹时,师父齐正风发现了江枫的踪迹,问及自己,自己只是吐露了些许心迹,师父便发了火,意图给江枫点颜色看看,要不是自己求情,或许师父会下重手也说不定,难不成,师父怕我和江枫在一起,才找人加了这样一条? 不对啊,师父本人,也因为教授无方,被罚了两年薪俸,难不成还有多余的面子未用,去为自己说情,甚至加上一条只有他才会介怀的条款? 这事情到处都透着蹊跷。 晏殊佳登时便感觉这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思忖片刻,便去了宗门大库,询问大库管事,自己上缴的法器,到底评估出价值了没有,那裹着褐袍的大库管事自是认得这翘楚妙人,不一会儿便笑着将账目拿了出来。 “十八件法器,共换得门贡两千八百点。” “也就是一千四百点吧?”晏殊佳想起了自己被处罚的那条贡献减半。 “不,这是减半过的。”那褐袍管事将账目递了上来,同时也瞟了一眼,“晏前辈,您这次上缴的法器,看起来品质不错啊,你看,这件三阶上品的长棍,就有两千点门贡,那几个铁公鸡很少会给这样高的评价。可惜了,听说您受了点委屈,被宗门责罚,要我说啊,谁不会犯点错呢……” 他一边唠叨着,一边将名录中数件物品圈画了出来,“按照大库的规矩,一次性上缴法器,换得门贡两千点以上者,可以从上缴的物品中,挑选总价不高于四百点门贡的物品。晏前辈,您请吧!” 评估的价值,除却个别物品之外,都几乎达到了上限。晏殊佳耳中响起大库管事喋喋不休的话,心中却在思忖这个难以理解的问题,此种特殊待遇,她还从未遇到过。要说她此番上缴的法器品质优良,确实如此,毕竟都是与自己同阶的修士所用,天理门马士凯用过的那柄长棍法器,甚至孕育有器灵在内,但要说值这么多宗门门贡,她是不信的,那双头妖犬器灵她曾经仔细验看,虽然有根据气味侦测行迹的特殊作用,但战力颇差,且生性欺软怕硬,一旦主人陷入逆风之局中,便斗志全无,这一点,在遗迹之中的最后时刻,她也深有体会,倘若当时这器灵能略微勇猛一些,或许谁胜谁败,还未为可知。 晏殊佳最后选定了“水龙令旗”,以及那件能自动生成符箓的“浩渺真火符盒”,两者加起来正好三百五十八点门贡,符合宗门大库的规矩,其 实,在法剑重新祭炼之后,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两种品阶不高的法器,但看见这两件旧物,她眼前便浮现起在遗迹之中,与江枫合力对敌的种种刻骨铭心的画面来,温馨润泽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觉得不再形单影只,仿佛,那个背影略有瘦削的他,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 在多宝阁处理完手中法器,江枫便去了余小正的住处,同楚家和萧家不同,余家的主要产业在东极城,故此,江枫没有机会拜访余府,当然,余小曼姐弟也从未邀请过他前往。 “你倒是飞快!”余小正一眼便看出了江枫修为提升,“几日不见,我倒是要称呼你为前辈了。” “哪有,已经有数月未见,你的修为,不也长进了很多么?”江枫也同样发现了余小正的提升,只不过相对提升一个境界的自己,他的进境不可同日可语,这些大家族子弟,只要资质好,有丰富资源的滋养,在灵级和玄级初段,都能快速提升,但过了玄级,因为过于注重安全,鲜有冒险历练的机会,反而多半失了先发优势。 也对,自有富贵加身,何必去搏命呢? 换个角度,江枫自忖也一样会安于现状,全看缘分。 “比不起,比不起,你们都是些疯子。” “为什么说你们?”江枫话刚出口,便体味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模样依旧清冷的余小曼,她今日未带面纱,匆匆瞥了一眼江枫,感受到其地级的气息,神色竟然黯然了许多,“想不到你还真是与大道有缘。” “我姐一直在修炼,还短暂去了一次灵墟,这才稳在了玄级五重,你倒是好,真是打击人。”余小正在一旁撇撇嘴,“姐,你说我们称呼他为江掌门好呢,还是江前辈好呢?” “莫贫嘴。”余小曼横了他一眼,眼中的黯然随之消散了许多,“江枫,你来的正好,海棠散人府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海棠散人府?江枫料到余小曼会提及此事,但未料想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同去修士的人选,你已经找齐了?”原本,江枫之所以没有明确拒绝此事,还是因为这海棠散人府,疑似与九代掌门任我道的失踪有关,但之前与况书才搭伴时,偶然听闻的秘辛中,这里似乎极度危险,故此,江枫决定到了地级,再做打算,如今,到了地级,他反倒有些犹豫了。 任我道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相对冒险去追寻旧迹而言,一切向前看才是硬道理,这是晋升地级之后江枫最大的感悟,活在当下,着眼于明天,克己胜过求人,相比较而言,他更关心华帝门相关的事情,那里埋藏着自己的身世之谜,而任我道,虽然陨落在海棠散人府,但不一定会随身携带相关的记录。一个死人,是没法占卜的,更没有办法搜魂的。 而余小曼之所以对海棠散人府有兴趣,实则是怀疑此人生前掌握跨种类法相,精通他系法相技能的妙诀,这一点,着实不是江枫的关注点所在。换言之,即便现在有了夫人苏锦的修为困境,但苏锦是法相差,而不是需要跨种类学习,这完全是两码事。 “余家出三人,一名地级,以及我,还有一名玄级修士,加上你,以及御风宗的两名玄级修士。” “御风宗?” “对,正是御风宗,此地虽然在乱石海之中,属于无主地盘,但实则各宗都有范围划分。前往此处勘察,短期内可以绕过周边宗门,但我们探访一座洞府,破阵的动静定然不小,故此,此行还需要同御风宗紧密合作,原本,锐金门也是可以的,但先谈成的是御风宗。” “都有谁?” “现在还不能讲。” “那……” “你是说安全么,安全你放心,原本一名余家的地级修士,我还有些担心,但现在你也晋阶到了地级,想必此行更有把握,海棠散人,说到底生前也只是一名地级修士而已,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日期呢?” “十月二十八,在利州城汇合。” “我可以不去么?” “你之前已经答应了我,作为掌门,理应言而有信。而且,这事情难得余家的长老们重视,特意额外派出了破阵之人,这种机会极其难得,我劝你莫失良机。” 我可没答应你,那是我不小心中了你的圈套,江枫暗忖,不过十月二十八,距离此时尚有一个多月,如果能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的话,倒是也可以走一趟,只是现在的准备还不足…… “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忙周旋一二。”江枫手中多了一张“浅山形势图”,只不过这张图异常的大,将力宗东部的 大半疆域,以及七盟故地,南至清禹宗都明确的标明出来,他之所以来余家,就是想通过余家的捷径,打通与力宗的关联,希冀力宗能插手“新元郡”的事情,事到如今,左近能迫使苏黎清就范的,力宗算是摆在明面上的力量。 江枫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讲明,并将自己理解的利害关系阐明,对于力宗来讲,两次七盟之战,基本上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天理门和齐国的力量侵入七盟故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你完全理解错了。” 不料余小曼却直接说了一句打击士气的话,“这里,”她在七盟故地周边,包括浅山宗和黑水门故地,都用朱笔圈了近来,“并不是力宗需要在意的区域,以我的视角,我们的利益在这里。”她再次圈定了两个区域,其一是锐金门、御风宗和覆海门的南部,其二是西海李家附近三家小宗门,“七盟凋敝,并不仅仅是修士的因素,还有灵地,没有灵地,便鲜有价值,即便增了商贾之利,也要稍逊一筹。”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至于家族长老们怎么看,我会尽快为你沟通。不过……” “不过什么?”江枫疑惑的看着她,伊清冷的面上似乎有挥之不去的不解。 “即便能够成功,你也要做好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天下并没有那么多借力打力,筑巢引凤的好事,最重要的,还是利益共赢,而你,虽然已经到了地级,但在力宗面前,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虽然伤人,但却在理,江枫自忖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光锐利的余小曼,再次伤到了七寸。 ………… “莫失良机。” 嗯? 晏殊佳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人,这位肤色白皙,云鬓间插着两枚金色长簪的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楚铭心。她平素就隐居在这山间,但却没有因为地处偏僻,疏于打理自己,有时候,淡妆甚至素颜的晏殊佳与其站在一起,也时而感到自惭形秽。 “佳儿,你有了一见倾心之人,是也不是?” “这……娘……我?” “我的佳儿终于长大了。”楚铭心笑盈盈的从那蒲团之上起身,缓缓靠了过来,玉手在晏殊佳的短发之上细心拨动,一副爱怜的模样,将晏殊佳一路疾行而来,被吹乱的发梢整理好,“说说,我们佳儿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掌门。” 楚铭心的玉手明显抖动了一下,脸上神色骤变,“齐恒泰可不行。” “不是掌门,是一个外宗的掌门。” “原来如此,为娘倒是多虑了。”楚铭心面色稍霁,“具体点呢,修为到了何种进境,可否婚配?” “浅山宗掌门江枫,修为初入地级,他是否婚配……我倒是忘记问了。” “是个妖族?” “是……”晏殊佳低声说道,“所以……师父他老人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楚铭心哼了一声,“他齐正风有那个魄力么?冲关元婴都半途而废,前怕狼后怕虎,心中只有君臣礼数,没有魄力仅剩碎碎残念,万千思虑而诸事不成的废物!” “娘,您这么说师父……”晏殊佳有点不明所以,印象中母亲从未这样说过师父齐正风,今天是怎么了,话说,虽然师父冲关元婴未成,但母亲也停留在金丹中期十几年了呀,话说修为进境的速度,还不如师父呢。 “佳儿,此事你自己做主便是,莫要为外人左右。” “娘,您同意……我和妖族在一起?” “这个自然。不过,佳儿,你真的看准了么?”楚铭心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提前替女儿把把关,万一遇到齐恒泰那样的渣男,或者齐正风那样的软骨头,岂不是会像自己一样,误了半生? 那个江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楚铭心突然来了兴趣。 ………… 力宗,真武城。 江枫送上拜帖,求见楚弈鸣,距离九月二十六的婚期已经时日不多,江枫本来苦于没有合适的礼物,但尹都突然来访送给自己的一对手套,却正好堪用,这件能加成多种术法威力的法器,看起来非常适合楚弈鸣。 正照例等着管事黄东出来迎接自己,远远却来了一辆幔帐遮罩,华贵堂皇的角马车,那马车停在楚府的侧门,很快便有微胖但却不至于丰腴的侍女过来搭手,扶下来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 嗯? 江枫眼前一亮,然而发现并不认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灵涌盛宴 这白衣胜雪的女子,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江枫,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露出鄙夷的目光,未等手下侍女阻拦,便先一步上前质问道: “你这登徒子,看什么看?” 嗯?话说我没招惹你啊,江枫陡然被对方的气势惊得退了半步,当然,也是这女子离自己太近了的缘故,他甚至能感受到鼻息内,充盈着对方身上银莲花的芳香,这名只有灵级初段修为的女子到底是谁呢,怎么会对我这名高阶修士这么不友善,难不成是我一品金丹,导致身上的地级气息太过于晦涩了? 江枫正待反驳,却见楚府中匆匆走出来一名女子,却是楚文茵,见到二人对峙,赶紧上前几步,“若熙,你认识江掌门?” “掌门?我才不认识这等淫邪之人。”那女子听闻江枫的身份,只是哼了一句,后退半步,眼睛却一直恨恨的盯着江枫。 “楚道友,我也不认识这位姑娘,不知道因何会被误解。”江枫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是过来拜访楚弈鸣,他自然不会在楚府门前生事。 “误解?你这身丹毒,许是长期服用催情丹药所致吧,还需要辩解么?” “身中丹毒怎么了?难不成你会解不成?”见对方一点面子不给,还乱扣帽子,江枫也来了脾气。 “大小姐我当然不会解,即使会,也不会帮你这等淫贼。”她再度撇了撇嘴,转身对楚文茵说,“文茵姐,我先进去了,见到这种人真是恶心。” “……” 江枫一时语塞,要不是在真武城,还在楚府门口,他真的想动手了,自从悟道成为修士以来,他还从未受到过这种不公正的待遇,见那女子甩头留下一副略有单薄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偏执的念头来。 小娘皮,说我淫邪,哪天非得把你弄到罗川去,让你看看我的…… 这种念头甫一滋生,身体便顿时起了反应,气血不受控制的翻腾,江枫不禁陡然警醒起来,不对,这种念头万万不可有,我方才似乎有些失控了……这多半还是借丹的不利结果,我还是我,我并非范西海,随着这股清凉明锐的意念,数道灵力在周身游走,这才堪堪压制住心火,却听还未进府的楚文茵说道,“白若熙就是这个样子,在家里宠溺惯了,不太会说话,还望江掌门您不要介意。” “白若熙?她是白家人?” “对。”楚文茵盈盈笑道,“不过白姑娘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嗯?有没有婚约和我有什么关系,江枫转头望向楚文茵,发现她的眼神也不对劲,似乎并非看待良善的模样,话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隐秘的所在,拿出块铜镜仔细照照,难不成,我现在的眼神,真的很淫邪么? 片刻之后。 江枫便在黄东引导下进了楚府,楚弈鸣照例屏退左右,便只剩下二人。 “白若熙是内门执事白世铎的女儿,排行第五,在家里一向养尊处优,平常见到时,也算温婉和善的女子,你什么时候惹到了她?”楚弈鸣刚刚听说了楚府门口的冲突,不禁第一时间问道。 “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怎么会被她称为淫邪?即便是见到以前的我,她也没这么称呼过。当然,她和楚文茵交好,可能是给我面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江枫也弄不明白,要说心境,自从借丹提升以来,的确时时有难以失控的迹象,男女之防的底限,更是连续探底,故此他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迷失自我,“白家的女子,这么说那白世在,应该是白世铎的兄弟吧?”江枫突然想起来这名曾经参与元楚尊者遗迹探索,但最终陨落其中的白家地级修士。 “的确是,白家的辈分,男丁为昊、世、令、吉,女子为枫、亭、若、娴,不过这是主脉子弟,支脉与此差别很大。怎么,问这么清楚,你对那白若熙有意?” “我刚娶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女儿,你说我有意么?”江枫笑笑,将准备好的礼物,尹都送给自己的法器手套,递给楚弈鸣,“送你的大婚礼物。” “哦?”楚弈鸣没有客气的接了过来,仔细端详片刻,便收了起来,“有心了。九月二十六,还请过府来聚,到时候介绍几位东极城的朋友给你认识。” “看起来,楚家的处境有所改观。” “都是家主楚弈临的功劳,联姻虽是困境之中的下乘之选,但确实有用,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对白若熙有意,可惜的是,他和 朱家的朱艺照已经有了婚约,那是掌门家族的人,你争不过的。” “我也没想争。”江枫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太多,便将自己的来意告知,他来此间,一方面就是为了送上礼物,于情于理,楚弈鸣大婚,他都应该有所表示,另一方面,便是解决钟山的问题,楚弈鸣手下缺人,钟山缺落脚的地方,两者正好匹配。 “这个主意不错,而且这人的身份背景也很好,或许能给人更多联想。” “这么说,你答应了?” “自然,不只是我,就连楚弈临那也缺人,你听说过‘灵涌盛宴’么?”楚弈鸣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见江枫迷惘不知的眼神,便解释道,“御风宗和锐金门交界,火云岭南缘和暖赤湿地以北数里处,每隔六十年,便会有特殊的结界生成,连通到一处莫名的奇妙空间,半个月内,里面会萌发无数灵草灵果,以及品质不菲的灵石原矿,进入此间的修士,可以安然采取,此情此景,如天地赐予的盛宴一般,故此,称为‘灵涌盛宴’。原本御风宗未分裂之前,此事属于御风宗宗内的事务,他宗修士,只有受邀方能前往。但如今情况不同了。锐金门和御风宗黯弱,不可能完全阻挡他宗修士前往。所以,我们力宗也借此机会干涉,拿到了一些进入此间的名额。” “力宗共拿到八十个名额,五大家每家十六名,我这里得到六个名额,但却还有几个名额,没有合适的修士前往。” “需要擅于争斗的修士?” “不,各方已经定下规矩,结界内禁止一切争斗,各凭本事,先到先得。而且,这处结界也被称为‘千幻境’,言外之意,千人便有千般的境遇,很少会相互见到,但想要进入此间,至少要玄级修为方可,否则,那结界之中,据说大多数草木和灵石矿都生于浮空岛之上,不擅飞行者,便与此无缘。” “原来如此,既然没有太大危险,那你为何不亲自去?” “并非没有任何危险,里面会有邪灵出没,但我并非惧怕,而是楚家的核心修士,短时间内不能因为任何缘由涉身险地,这是家主楚弈临的决定。否则,现在与家族亲善的那些家族,会再度萌发退意。楚家什么都好,就是人丁太过薄弱了。过去,还有楚安澜一力撑起整个家族,但现在没有地级中段修士坐镇,一切都需要隐忍,比如眼前的这十六个名额,便只有一名地级修士,而其余则均是玄级。而其他四家则不然,至少都有两名地级名额。” “玄级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江枫想起宗内的修士,无不被赐予了飞行法器,在这被称为“千幻境”的“灵涌盛宴”中,或许能有些作为。 “不过,说来惭愧,你要这个名额,却要有个前提条件。” “什么条件?” “每个名额,需要支付二十枚三阶。这并非我的要求,而是楚弈临,毕竟他是家主,需要为楚家负责,这也是一碗水端平的需要,否则那些附属家族,尽管没什么可用之材,但为了这个名额,总会争破头的,而在暗中渠道发卖的话,只会丢楚家的脸面。” “我并不缺这笔灵石。”楚弈鸣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不过说起来,那边的动作,最近也停了下来。” “东博城?”江枫没有明说,但这几个字两人都懂。 “对,我最近负责的灵地也有变化,所以我猜……或许一块灵地本身,并不能长期支撑他们进行那类私自运转的行为。我打算在大婚之后,便寻找机会,去东博城灵地一探究竟。” “不,你切莫以身试险。” “为何?” “既然你在局中,他们会始终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你另有心思,多半就会对你不利。况且,现在东博城灵地,已经不是你的负责区域,是不是?” “没错。”楚弈鸣道,“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毕竟还要借用我的遮掩,继续使用灵地。” “现在不是还有其他家族,负责力宗的灵地了么?”江枫仔细的分析道,“如果你身陨道消,对他们并不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和楚安澜死之前不同,你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江枫旋即想起了尹都来访的事,但因为涉及过多隐秘,无法和楚弈鸣细细分享,“我只能说,这件事可能通达身份极高的大人物,你务必要小心从事。探访灵地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处理。不过,你可以想办法,替我吸引下他们的目光,眼下就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你是说?”楚弈鸣顿时明白了江枫所知。 “对!不论是你,还是上官家,都在这个局中,而在你大婚那天,他们的目光,肯定都在你这场婚宴之上,能够时刻盯着你的暗探,也大多会在宴席之中。” 楚弈鸣点点头,似乎也认为这个时机不错,他本想询问江枫要不要帮手,旋即想到自己“灵涌盛宴”都无法拿出合适的人选,更别提帮江枫的忙了,如今之际,自己最大的使命,便是早日晋升地级,倘若如此,双地级对于家族来讲,也算能承其重了,而楚家没落的趋势,也会因此有所好转。 江枫于是拿出了“浅山万象图”,他来此间的额外目的,也是想让楚弈鸣帮忙参详,甚至从中找到机会,看看是否能借助力宗的力量,助自己一臂之力,余家,楚家,萧家,几乎是在力宗,江枫能接触的全部力量,故此,每一种可能都必须争取,故此,他从与苏黎清之前的恩怨说起,一直讲到自己的新计划,除却与晏殊佳相关的内容略去不谈之外,都细细道来。 “此事宜急不宜缓。苏黎清定然不希望你能成功。”楚弈鸣深吸一口气,“我稍后就去找楚弈临,和他商量一下,能否在这件事情上,帮你一些忙。” “楚家的力量?” “楚家的力量的确弱,相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弱。但是,毕竟还算五大家之一,而且,五大家之中,也有不希望我们没落的存在,毕竟新兴的各个家族,也都在暗自努力,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不小的压力。”楚弈鸣站起身来,徘徊思忖了片刻,“这件事在我看来也算是一件好事,也是一次和其他四家的合作机会,照你说,既然你已经在余家放出了风声,那我们就向这个方向努力便是,不过,你要做出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他前行数步,到了摊开地图的桌前,“这三处地点,要一并谈。” 楚弈鸣圈中了北木郡,土桥镇,以及江枫提及的,尚是一片泥沼的“新元郡”。“并且,力宗不会掏一分钱。但至少要占这个比例。”楚弈鸣伸出五指,示意五成,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或许还不够,但应该不会超过七成,否则便没有人出灵石了。” 嘶—— 五成几乎是江枫心中的底线了,没想到按照楚弈鸣估计,即便谈妥,帮忙自己“说服”苏黎清,力宗竟然占据此处的五成甚至更多,加上引入的商会,恐怕最后留给自己的空间,也只有一成甚至更少了,不得不说,只出地盘,这其中的利益便小得多。 不过,只要能让几地发展起来,也不能说全是坏处,毕竟即便有一成的利益,也比白地,空留乱石山岗或者泥沼,要好得多。 从楚府出来,江枫再度思忖了此中优劣数次,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甘,但却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办法,想让苏黎清就范,没有强力的助手,甚至不能说是助手,必须是一方势力才能让其让步,而与此同时,便必然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苏黎清,想从他手中拿到黑水门故地,的确不是件易事。 ………… 金城派,天佑城。 “竟有这种事?”苏黎清听着手下的奏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不过他旋即放松了很多,“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传闻的?” “大概就在您动身,前往清禹宗的时候。” 难不成是冷听涛和左子蝉在搞鬼?苏黎清不禁暗忖,不过,传谣“黑水门故地乃是给女儿苏锦的嫁妆”,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想来没有好处的事情,冷听涛可能会偶尔糊涂,但左子蝉定然是不会做,现在两人“同气连枝”,那便多半不是他们二人了,而可能是已经回到罗川的江枫所为。 江枫想要黑水门故地?要这个干什么,一片泥沼?晋升地级,便以为自己可以任由索取了么? “苏锦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不过,有个未经确认的情报,”那手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据说这个黑水门的消息,是您的女儿苏锦一直在大力宣扬,故此,信这个谣传的人很多。” 这倒是……女生外向! 不过,不论是谁放出的这个消息,黑水门故地是不可能让出去的,虽然价值不大,但也算的是一片不错的缓冲之地,故意让苏锦放出此消息,江枫又是所图为何呢?苏黎清正想拿出一副地图来仔细研究,老仆权水声却匆匆从侧门进来,在他身边低声耳语了片刻。 “让他等等,我稍后便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勘破意图 “你不应该来。” 苏黎清盯着眼前之人看了片刻,沉稳的表情之下藏着些许愠怒,确认了对方的伪装之下,便是一直与自己有些联络的梁普笙,福楼商会的二掌柜,能在自己这副大镖师的打扮面前,第一时间锁定自己的,想必也只有他。 “六郡主已经去了双龙城,我一时没办法联络,便只能去找权水声帮忙。”梁普笙靠了过来,虽然有隔音符在,他还是习惯性的小声道,“苏掌门,我这前后帮了您不少的忙,你看,福楼商会的事情,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你之前确实帮了我的忙,但我也给了你回报,不是么?百药老仙的门路,我不是帮你打通了么?” “老仙那有规矩的。”梁普笙嘴角略有扭动,似乎想起来不太愉快的往事,“这不能算帮忙吧,而且,我只要十种,不,八种的专卖权即可,如果不方便,我可以找个小商会的招牌遮掩一二,不给您添麻烦。” “难啊,现在我只是个盟主,和过去不同,很难说服他们二人。” “苏掌门,您这就是故意推脱了吧,说起来,过河拆桥,这可不是生意人之道。” “我不是生意人,我和你一样,是修道之人。”苏黎清面色淡然的回应道,端起清茶,小口品尝了少许,心中却琢磨着合适的托词,“我至多能承诺你的,便只有在金城派天佑城之外的城池,给你免三成的商税,不过你们还是要提前交纳,待年末我再想办法以其他的名义返还,否则,面子上的功夫没法做,和其他几家商会,也没法交代。” “扩大到金城盟范围如何?”只是金城派的话,梁普笙自忖利益不大,而且,除却天佑城,其他城池的生意规模有限,且年末返还的话,是否能顺利拿到,还是未知之数。 “说了不行。” “苏掌门,这……您有点过分了。”梁普笙腾的站起身来,尽管有商人善变的涵养,他也耐不住心中火气,在商会的长老会上,他已经被数人弹劾站错了队,他自忖做的没错,何况,也得有合适的队可占,即便没有参与对苏黎清的逼宫,也没有暗中向苏黎清报信,眼下的境况,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好得多。 “出了这个门,便是这样的条件,也没有了。” 苏黎清不紧不慢,见梁普笙气的要出门,便嘴角含笑,缓缓的说道,“形势不比从前,现在谁都很难过,互相体谅一下吧,梁道友。” 我体谅你个鬼,你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梁普笙心中怒骂道,不过商人的身份,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让他还是忍住了心头怒火,“好,这个咱们再商量吧,苏掌门,回头再约。” 回头再约? 苏黎清仔细咂摸着这句话中的深意,梁普笙这人,的确是有功于自己的,如果不是他半路通风报信,事情很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自己甚至有性命之忧。他也曾经想给过一点回报,但眼下灵笼商会已经强势入驻,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家商会的盈利问题,而非一个外人的利益多寡,既然已经化宗为盟,初步满足了冷听涛和左子蝉的欲求,梁普笙等人眼下便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他索要的东西,自己给不了,也不能给,否则便是自切膏腴,送给他人欢乐了。 另者,苏黎清也同时思考,这梁普笙绕过小女儿苏吉儿,直接来找自己,要么是事有紧急,从权处理,要么是心有所恃,细细思虑,前者应该不是,否则他早早便会来寻自己,毕竟经由权水声直接传话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想来,便是后者了。 他有什么东西,在内心之中权衡呢,而先一步跑到这里来,就是看看自己能开出什么价码?换个角度想,苏黎清很快便想出了其中的关键,商人重利,那便是利益的问题,有人承诺了一些利益给梁普笙,但他想从自己这里拿到更多,故此今日前来试探。 想来应是这样。这才是他此次前来的真实意图。 问题是,是谁给了他承诺? 苏黎清出了这家修炼道场的门,轻车熟路回到掌门内府附近,收了伪装,待到坐回那把新定制的掌门靠椅之上时,便已经想到了事情的突破口。 梁普笙最近去了哪里,他都见过谁?能给他设定条件的无外乎那么几个人,宗内便只有冷听涛和左子蝉,宗外,则有赤霞门,碧云宗和浅山宗,福宁商会据他所知,在这几个地方都有些产业,特别是赤霞门,难 不成是曾宝贤在暗中搞鬼? 不,不可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争的赤霞门,现在应该还在暗自舔舐伤口,哪有心思做这种事,何况,他们一样有灵笼商会的问题,和自己面临的困境基本相同,何苦要来暗中撩拨自己? 苏黎清没有想清楚这件事,便只有等手下调查完梁普笙的事情,再做定夺,不过,他旋即想起来苏锦的事,便将一幅金城派附近的详图拿了出来,方才本想查看,却被梁普笙的暗访打断了。 细看这幅详致的地图,金城派,乐林门,黄龙门已经被虚线隐隐分开,虽然与各宗的交界划分有明显的区别,但很显然,周遭的宗门已经接受了自己这种“变宗为盟”的变化,能有一个更弱小的邻居,不算是什么坏事,在稍有概念的人心中,均属常理。 只是,你们不知道我的计划而已。 苏黎清细思之前与“九老头”刘庭坚使者的初步沟通,以及拜访清禹宗得来的收获,万禹亭已经同意加入这家仍被命名为“金城盟”的组织,并同意打通所有商路,与之对应的,苏黎清需要说服碧云宗,以及乐林门,黄龙门,而他,将作为第一任副盟主,出面统筹各方利益。 副盟主只是个虚职,至少万禹亭是这么认为的,但苏黎清却不这么想,他之所以急匆匆的想将清禹宗拉进联盟,就是因为他一早便看到了这家宗门的软肋,且此行之后,发现还不止一处。 首先,清禹宗并没有足够的修士,至少与其所占地盘不符。天音寺、天罗门、金光阁三家分魏国,大多数修士选择了一方作为容身之所,万禹亭能够拉拢的,不过是一堆乌合之众,本来就认为这些人形同散沙,不足为虑,此行更是发现原本“心魔之种”的传言,确为真相,苏黎清便更加笃信了自己的判断,凭借一时的威慑,或许会短时间内凝聚足够的力量,但假以时日,定然会内乱,而一旦内乱,他便可以以“金城盟”的名义,将清禹宗的人拉到手,并且窃据这块滨海的地盘; 另者,清禹宗地盘虽然不小,但却缺少足够的物资产出,而一旦结盟,来自碧云宗,金城派故地的资源,都会逐渐充斥整个清禹宗,最终将这里的利益瓜分,也让这里更依赖于腹地; 最后,也是苏黎清最看重的一点,就是万禹亭虽然修为境界达到了伪天级,但他麾下,一个地级中段,或者金丹中期的修士都没有,存在极大的空档期,这就给他个人提供了很好的位置,如果不考虑那个地位超然的“二掌门”陈昆的话,那么这个就更无悬念,万禹亭达到了伪天级,自然不会将全部精力放在宗门的发展之上,他也没有对应的经验积淀,纵观北陆各家宗门,达到伪天级或者元婴的修士,大多会自我封为太上掌门,专心大道,想必待一切进入正轨之后,这万禹亭,也一样会效仿。 也就是说,虽然头上多了一人,但只要这人专致于大道,那便对自己没什么不利影响,反而多了一重保护。他只需要全力想办法将实权拢到这个“副盟主”身上,并且想出合适的理由,在轮换之时不出让此位置,那便形同这金城盟的主人:一个地盘更大,拥有伪天级修士,包含七盟故地南部,原大魏国数座城池,并有三阶以上灵地,且滨临南海拥有港口的新宗门,至于它叫“盟”还是“宗门”,在苏黎清看来,这只是说法的问题而已。 清禹宗还没有选择供奉,他已经向万禹亭提出,接受“九老头”中的天级初段修士刘庭坚为供奉,这一点,当然,万禹亭虽然还在犹豫,但已经提出,如果供奉的费用,由“金城盟”来出,他多半会仔细考虑。 这并不难,只需要想办法设定一些联盟运转需要的费用,便可以从中周旋,甚至,以租用清禹宗灵地的名义,让几家分摊。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说服这几人了,对于左子蝉和冷听涛,他只需要将利害阐明清楚,对于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则需要诱之以利,乍看起来,后者似乎更难,但苏黎清知道实则不然,只需要将清禹宗所占之地名义上归还碧云宗,想必他就会心中欢喜,如果再加上三阶灵地的诱惑,他多半会就范,但左子蝉和冷听涛反而更难,能做出逼宫的事情,说明这两人对自己的信任足够低,想要让他们同意,便只能想办法,将他们逼入绝境。 是时候行动了,那些早已备好的暗线。他叫来权水声,吩咐他将那些藏在水下的手段尽数拿出,想必只需数日,宗门内陷入一团窘境的他们, 都会主动来找自己。 “记住,让那几家官办商会中的人都动一动,以利益受损为要挟提些苛刻的条件,现在三家商路连通,他们不可能不来找我这个盟主通力解决。如果不响应我的动作,那些吃里扒外的事情,我不介意帮他们捅出去。” 苏黎清笑笑,多年的布局,并不是一个“变宗为盟”就可以简单化解的,这一点,他相信初临掌门之位的两人一定会措手不及。至于惦记黑水门故地的江枫,他已经在这幅地图上,发现了一点端倪。 江枫这家伙,倒是会耍小聪明。 可惜了,我已经先一步说服了万禹亭,有更好的商路,想必他不会选择与你合作,他旋即联想到梁普笙的来访,迅速将这两件事关联起来,当然,这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他不可能在没有情报佐证的情况下,仅凭想象,便认定梁普笙与江枫有一定的关联,纵使他不愿意答应梁普笙任何条件,但也不想将其贸然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不过,既然江枫你想惹事,那我就先给你添点乱吧,至于专心对付你,眼下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苏黎清迅速厘清了事情的轻重缓解,在于冷听涛和左子蝉,而不在金城盟外部。 ………… 黄龙门,双龙城。 掌门左子蝉静听数名手下的汇报,据信在城外发现奇怪的“山魈鬼”一名,这种本来应在凡俗间流传的鬼怪邪灵故事,之所以传到他的耳朵里,盖因这只“山魈鬼”,击杀了一名过路意图“降魔卫道”的修士,而这修士,偏偏是自己九夫人的家眷。 这事情不能不管,因为九夫人是新纳的。 看起来不像是“山魈鬼”,这种东西已经多年没有发现了,左子蝉看着潦草粗陋的画像,心道这不可能是真的,何况,“山魈鬼”也不会盗掘修士尸体。 “还有其他的发现么?” “禀掌门,那山魈鬼挖掘了尸体,但并没有带走,只是徘徊了片刻,便离去了,许公子路见不平,便与之相斗,却不幸丢了性命。” “是见财起意吧?那山魈鬼是不是身上有些法器?” “这……” “尸体在哪?” “已经重新入土。” “带我去看看。”左子蝉话音刚落,便已经裹挟着那汇报之人,出现在掌门内府之外,之后他倒是没有着急,而是御起飞剑,将那灵级小厮扔在上面,示意他指明道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城外一处荒冢。 土的确是刚刚掩埋的,左子蝉示意手下将尚带湿气的浮土重新挖开,这才发现,眼前这尸体的主人,他竟然认识。 “找几个人,将尸体仔细盛放,送到浅山宗去。务必见到江枫本人,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这……”这名小厮显然没有办这种事情的经验。 “算了,你去找刘东蕴。” “是!”那灵级小厮如释重负。 “记住,把我的话完整的重复一遍,不可掺杂个人想法。”左子蝉暗道一声废物,额外交代了一句,刘东蕴是刘奎一家族投奔过来的人,此时担任外事执事,之前也在金城派有过类似的差事,想必能将此事做好,至于怎么说,他认为照实说即可,左右这散修雷右旗也不是自己一人击杀,江枫算不得自己头上,而且现在也将尸体归还,于情于理,也算略微缓和下关系,他已经得知江枫晋升地级的消息,虽然初入地级,和自己没法比,但所谓“远交近攻”,现在形势不同往日,浅山宗或许可以外援为盟友,倒是应该尽早做出布局。 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有两个:其一,就是这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记得这东西应该在苏黎清手中,但如果他去问,苏黎清自然是不会认的,他旋即想起来前几日盟内传来廷议司府库被盗的公文,其中虽然未明确提及这具身体,但尚有一句“其余正在清点中”,想必就包含此物,只是,到底是有人将其盗走,还是苏黎清故设迷雾,倒是无从知晓了,如果是前者,那是谁盗走了此物呢,如果是后者,苏黎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不成是为了引来这“山魈鬼”不成? 他这么想着,却陡然感觉附近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他灵力微动,身形遽然飞起,须臾之后便到了三四里之外,却见一名身材高大,披着灰色袍服之人,正从一处小河中探出头来,看它的形貌,不正是那传言中的“山魈鬼”么?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连番不遇 这人身上充满了死气。 左子蝉第一时间便感受到此人的不同寻常之处,不过,定然不是手下上报的“山魈鬼”,看起来更像是进化不完备的妖族。 “你是谁?”左子蝉试图沟通,这人既然沉在小河中,想必懂得遮掩自己身上的气息,那多半也通晓语言,并有一定的灵智。 “那修士身上的法器,可是你收走的?” 左子蝉不禁一愣,未料到眼前之人竟然能如此流利的对话,至于他所提的“修士”,想必就是雷右旗了,这名他和冷听涛等人合力围杀的散修身份,也是在击杀之后,才调查清楚。 “你说的是雷右旗吧?” “雷右旗?”眼前之人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没错,他是个散修,你懂我说的散修的意思么?”左子蝉的言外之意,无外乎自己和那雷右旗,并无半点瓜葛。 “不要废话,把东西拿出来,你我并无仇怨。” 嗯?这怪物,不,这奇怪的修士,竟然还懂得“恩怨”二字,看起来,他并非化形不完整,而是一名……左子蝉窥见了对方腰间些许碎布,以及捆扎起来的模样,以及接近地级但却充斥着少许人类味道的气息,以及手臂上的长毛……这难不成是一名半妖。 他靠什么手段控制了形态,不被体内暴戾的混血影响而失控呢? 左子蝉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但他知道这种话题通常是半妖的忌讳,“我没有拿你的法器,东西都在冷听涛那里。”左子蝉为自己辩解了一句,雷右旗的东西,之前均分润给了冷听涛,自己和苏黎清一件也没有拿。 “他已经还给了我。” 什么?左子蝉再次吃了一惊,这怪物竟然已经先一步见过冷听涛,并且从冷听涛那里成功的拿走了雷右旗的所藏,这么说来,冷听涛是不想自找麻烦,或者干脆不愿意与之缠斗。 “我不明白是什么东西,雷右旗的东西,我一件都没有拿。” “那为何他埋在这里,你是他的朋友?” “朋友?”左子蝉旋即明白对方并未真正理解自己之前提及的“散修”的真正含义,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雷右旗的朋友,那便不是江枫么,这么说来,他要找的东西,多半在江枫手中,联想到江枫和雷右旗曾经联手在黑水门故地盗宝,那么眼前之人的真正身份,便昭然了。 对黑水门历史有些了解的左子蝉,旋即想起来在这片沼泽之上,曾经有一名半妖之主,宋湖宗的第二任掌门宋维多。 “你是宋维多?” “竟还有人认得我。”那宋维多身上气息陡然提升,手中旋即多了一柄血色铁叉,直取左子蝉。 被踩中了尾巴么,此人竟然担心别人认出他?左子蝉身形遽动,躲过了对方冲刺而来的一击,这厮速度很快,一身蛮力,但胜在似乎灵力运转甚为晦涩,不过,冷听涛可能嫌斗法麻烦,胜算不大,那是因为你的几乎不死之身,又无任何好处可拿,但对于我来讲,正好试试最近这新学,尚未展露过的地级技能,是否堪用! 左子蝉心中冷笑,并没有催动任何法器,而是随着身形的后退,双手张开,两团金色光球,便从掌心之中猝然凝聚出来,他双手迅速合在一处,将那两团光球靠近,粘连在一处,随即双手猛然左右分开,那挤在一起的光团,便化作十几条金色的粘滞光线。 “狩魔织罗!” 那十几条小指粗的金色光线,迅速如风卷般向宋维多荡去,无数金色的电芒,在那些渐渐变得分散的光线之间不停闪耀,仿佛一道金色的大网一般,向对手遮罩而去! “合!” 见那数丈见方的大网,已经将对手冲过来的身形尽数包裹,左子蝉一句低声念诵,那金色的大网,便仿佛收拢的渔网一般,急速向内收缩,那网的每一处交错之处,都释放出金色的让人心中无比安宁的力量,同时,他手中多了数枚金光灿灿的念珠,连续催动,数道闪烁着奇异符号的光晕如铜环般,套向了一身肌肉遒劲的宋维多,他只是勉强挣扎了片刻,便被那金灿灿的织网尽数包裹,再无半点反抗之力。 妙极了! 左子蝉心中赞叹道,这技能果然是死物的克星,配合我准备的数枚法器,看起来是时候去那处千年古墓中冒险了。他初次尝试时选定的试验妖兽,还挣扎了数次,如今这死而复生的宋维多,轻易便成了掌中之物。 “宋维多,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左子蝉上前几步,但没有靠的太近,虽然手中还有更多克制死物的法器,但他并不想将这宋维多杀死,更不想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导致他成为一团无用的废物。 不管怎么说,这个拥有地级实力,但却尽数无法发挥的身体,都有一定的价值,显然,如果能控制好的话,他比妖兽要聪明得多,而且,同为死物的他,对于自己正在准备的古墓之行,能提供不小的助力。 至于放手让他去找江枫的麻烦,左子蝉心中思忖暂时没有这个必要,浅山宗与黄龙门并不相邻,何必去找对方的晦气呢,说不定在对付苏黎清的问题上,早晚二人还能合作一番,他从来不认为,苏黎清乖乖的“变宗为 盟”,将掌门之位和地盘拱手让出,事情就这么完了,那老狐狸,定然还有后手。 ………… 力宗,真武城。 江枫出了楚府,不一会儿便回返,将钟山转交给楚弈鸣,钟山对于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当然楚弈鸣也多了一个帮手,虽然不能确信其是否忠诚,但此人毕竟在此间没有什么根基,想必除了依靠楚家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出路。 一时间宾主尽欢,复立宗门的事情,自然谁都没有提,这是后话,也是没影的事。钟山可以借助楚弈鸣在此间拓展自己的关系网,进而在合适的时机寻找助力,但前提是,他必须首先在楚弈鸣面前展露出足够的价值。 没有根基的人,总是要先一步证明自己,想必在未来的日子里,这钟山会表现的“很好用”,当然,这不是江枫需要思考的问题,他反而据此思考,要不要把楚弈鸣这里变成自己“委托培养”修士的地方,既能为楚弈鸣提供帮助,又能利用楚弈鸣管理灵地的便利,方便修炼,不过这种数量肯定不能太多,否则很容易引起力宗高层的重视。 思忖着这种可能,江枫便去了“宽宥隆谷巷”,一处楚弈鸣建议的所在,这里有一名锻体师,名曰“葛平”,算是真武城远近闻名的人物,此人以通过锻体之法,排解体内毒物闻名,故此,楚弈鸣建议江枫过来拜访,以解决自己体内淤积的丹毒。 “这人如果你和他投缘的话,便不用灵石。” 江枫最满意的反而是这句话,至于其他的,锻体之法很麻烦,需要很长时间之类的话,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到了这家名曰“淬体居”的道馆。 名字这么直白,总觉得像个冒牌货,一点底蕴都没有,江枫暗道,这道馆大门紧闭,看起来并非随便进出,而是只针对应约而来的修士,江枫本来没有头绪,但在外面的灰墙上,明晃晃的挂着详细的“规矩”,江枫便按照上面所写,递上了名帖。 可别像百药老仙一样,有那么奇怪的规矩,江枫突然想到,暗忖自己在多宝阁把大多数东西都发卖了,倒是忘了留几件随时可以舍弃之物。 门很快就开了,出来一名上身**,抹着不少光亮油彩的男修,此人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一头细碎长辫洒在背后,表情却甚是严肃,看见江枫,感受到地级的修为,反而礼貌的躬身行了一礼: “前辈,葛道长今日不在,还请回吧。” “敢问葛道长何日回归?”叫道长是凡俗对低阶修士的称呼,不过偶尔也用来称呼自己的师长,江枫也没在意,便同对方一样称呼。 “葛道长去了御风宗,受邀参与千幻境,估计十月二十之后方可回归。” “千幻境不是十月初十才开放么?”千幻境便是“灵涌盛宴”,这是有人感觉盛宴颇有不雅之意,额外称呼的雅名,江枫已经付了六十枚三阶,将楚弈鸣分润到的三张凭证拿到手,只是短时间内,还没有最终确定到底给谁,如果三张都给予自己宗内修士的话,反而不妥,因为西海灵墟的事情,执法长老王显道不日就将出发,这时候再抽调三名玄级出来,对于宗门的运转,弊大于利。 “那小子便不知了,道长在御风宗也有不少故交旧客,想必去拜访一二也有可能。看前辈丹毒在体,但应该不致命,想必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你也懂得通过淬体排毒之法?”江枫颇感意外,这男修看起来也就灵级修为模样,竟然有这种眼力,想来是跟随这葛平,平素见得多了,这点倒是和那白若熙不同,江枫料想后者年纪轻轻,资历不深,应该是有些这方面的天赋才对。 “略懂,小子师从道长,乃是学习双修淬体之道,倘若前辈不介意,我也是可以尝试的,虽然不能尽数排毒,但应有一定功效。”他闪烁明亮的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但看得江枫身上汗毛炸裂。 和你这油光的满头辫子的汉子双修?我看还是算了吧,“哦,不急,我还是等葛道长吧,恰好还有其他问题问询。” 江枫赶紧闪人,暗道这葛平,淬体之法还不止一种,问题是,怎么修真界会有这么奇怪的术法,心中暗想楚弈鸣的“投缘”二字,不禁又一股寒意骤生,看起来,还是尽快别寻他法吧,倘若葛平也来个双修排毒,自己可是吃不消的。 寻访葛平不遇,江枫便去了萧家,既然已经拿到了“幻梦魔心丹”,江枫打算尽快将其交给萧明真,倘若她能尽快提升修为,更上一个境界,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上升,对于自己在力宗的经营,也更有效用,即便不考虑这种“私心”,江枫也同样期望如此。 不料,萧明真同样不在,接待江枫的是萧明葆,江枫本来不愿意攀谈太多,但萧明葆却甚是热情。 “明真去为前辈办事了,明日才能回转。” “哦?”江枫倒是有些诧异了,暗道自己似乎没什么事拜托萧明真去做,不过鉴于和萧明葆并不算熟稔,江枫也并没有在此话题上纠缠,便寻机问道,“你的身体,上次治疗之后,康复的如何?” 话语间,暗自用“分相术”打量萧明葆,发现其法相已经复原如初,想必是上次秋南嘉施法之后,又服用了不少增进法相的丹药,这点对于出身大家族的萧明葆来讲 ,并不是什么难事。 “拜前辈所赐,恢复的很好。前日里去罗川拜祭晓龙兄弟,曾经想去拜访前辈,但恰逢前辈不在,未能如愿。” “晓龙倒是可惜了,话说,当年你为何会找到那奇怪的洞穴呢?” 萧明葆脸色骤变,江枫也同时看出这触及了他心中隐秘,便先一步补充道,“晓龙生前曾经和我说过此事,对于其中玄机,也念念不忘。想必能解开其中谜团,也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这……”萧明葆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坦言道,“我其实是在一本经书中,偶然看见了一幅残图。” “一本经书?” “对,那时,我和白家,以及朱家的几个同辈在东极城厮混,正巧到了齐国使者临时下榻的会馆,恰逢前几日下了一场暴雨,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晾晒,我无意中捡了本经书,发现内里有一张残图,上面标注了一处特别的地点,看起来像是伏元镇。我以为是处宝藏,后来便叫了晓龙前往探查,却未想到是一处危险所在。” “齐国的使者?” “对,那个使者姓田,名义洵,其余的便忘记了,事后,我也没有去细查,只知道这人只是路过此间,并非是齐国派驻在此间的执事。” “你最近有去伏元镇附近再次寻找么?”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自然不敢再去,不过此事汇报了家族长辈,后来家族中人前往排查了数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近听闻还派人去过一次,但听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江枫旋即想起了之前探索山洞,在出来时遭遇萧明珊的故事,看起来,萧家仍然没有放弃这条可疑的线索,只不过,真灵圣者似乎有办法潜藏那座山洞,而自己能安然找到,显然是自己身上,有真灵圣者留下手笔的缘故。另者,自己一直不知道萧家仍在追迹此事,浅山宗力量薄弱,自然不敢阻止,但后续探访此处,还要小心萧家暗藏的手笔。 然而事情的疑点依然很多,比如,为什么萧明葆会在齐国使者田义洵的书中,发现这幅指向伏元镇的残图呢?难不成,这名齐国的使者,也是真灵圣者的“信徒”不成?如果是的话,这种隐秘的事情,必然会特别小心,怎么会随随便便将残图放在一本受潮的书中呢?还是说,让萧明葆看见这幅残图,本身就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又为了什么目的呢?萧明葆在遇害之前是灵级,能让几个灵级随意窥探,想来同玩的那几个伙伴大多也是如此,要说这里没有阴谋,江枫是不信的。 另者,与真灵圣者没有任何关联的萧明葆,为什么会那么容易遇到那处随时可能变幻入口的山洞呢?他身上,又有什么异常之处呢? 这一切,似乎都在隐秘之中,无法窥视真相,江枫便又随意的聊了几句,给萧明真留了字条,并邀请萧明葆经常去浅山宗罗川做客,想必天长日久,因缘际会之时,总会寻机发现他身上的特别之处。 ………… 浅山宗,罗川。 郊外三十里处,人迹罕至的密林旁,一团紫灰色的漩涡陡然生成,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长达十丈的黑鲸从那漩涡之中跳脱出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名身材瘦削的修士,便从中飞了出来。 “你应该改吃素了,差点熏死我!”那修士低头,身形扭动,恢复了微胖的模样,缓解了些许恶心想吐的感觉之后,便抱怨了一句。 “宝源师叔,别的可以答应你,但吃素可不行,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只是个炼器的产物,还懂活着的道理,妄谈人生,岂不可笑?不过想来也是,你并非普通的器灵。” “快讲讲!”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宝源似乎感觉自己又说漏了嘴,赶紧噤声,“先去找你说的那个小掌门江枫,问问他有什么人脉,可以帮助涂山那小子。” “真没劲!”黑鲸摇了摇尾巴,“话只说一半,你这性格,可比涂山差远了。”它正抱怨者,却看宝源已经先一步飞掠了出去,本来以黑鲸的打算,两人直接飞到罗川,将那江枫叫出来问话便是,但宝源师叔却力主低调行事。 宝源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仇敌在此,否则也不会在冬泉山山门附近隐居了,器灵黑鲸心中暗忖道,不过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来历,这个问题,黑鲸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不过它近来愈发对此话题感兴趣了。 片刻之后。 “江枫他不在罗川!”宝源仔细体味着周围的种种气息,“他晋升了地级。” “什么,你这么快,便打探好了消息?” 器灵黑鲸感觉自己刚刚到了附近,宝源师叔却已经探听到具体的线索,这效率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我能聆听到一些特别的声音。”宝源言毕,似乎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走吧,呆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你我先去趟乱石海,找一位故友,先固化下涂山那小子的灵魂,否则一旦散了,即便找到身体,也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听闻此句,黑鲸顿时不高兴了,却见宝源师叔陡然转向,斜睨上方,看向了东方天际。 第三百五十九章 生存之道 元婴修为的宝源一动不动,仿若石化的雕像一般,器灵黑鲸不明所以,便也沉静下来,直到它感到一丝不耐,那宝源却陡然动了,身体转瞬间便已经漂浮在三四里高的天空,手中一团红光骤然显现,化为利爪模样,一把擒住了空中某处虚无的所在。 这是抓什么呢? 黑鲸脑海中飘过无数的疑问,一个甩尾,便出现在宝源身侧,同时,一股挥之不去的饥饿感,再次萦绕在它的心头,强忍住嗜血吞噬的渴望,黑鲸望向了宝源师叔的右手,这才发现对方手中,有一团辉映着少许金光的银色光团,正在兀自震颤挣扎。 而那光团中心,是一枚看不明材质的诡异珠子。 “这是什么东西?”黑鲸忍不住问道,直觉告诉它,这东西应该不好吃,甚至不能吃。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称呼,但我知道这东西有些妙处。”宝源手中红光更盛,一股剥离的力量从他的掌心之中涌出,将那光团同那珠子分离开来,他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将那光团小心的摄取出来。 “张嘴!” 嗯?黑鲸愣住了,“我不吃。这东西我不喜欢。” “谁说是给你的,是给涂山那小子的。” “哦!”黑鲸这才明白了,也终于看出这光团之中,寄存的应是修士的魂灵,只不过,这魂灵应该已经没了生前主人的气息,变得纯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它张开口,将舌头上卷,露出一团蠕动的血肉,正是涂山魂魄和金丹寄存的所在。 “去!” 宝源将那光团打入器灵黑鲸的口中,同时数道灵力从他身边遽然浮现,化作根根手臂粗的粗大绳索,将黑鲸张开的大嘴陡然捆住,用蛮力合在一处。 呜! 黑鲸猝不及防,然而却已经无法正常张嘴,随着一声低沉的爆鸣声,黑鲸脸上现出剧烈难耐的痛苦之色,它一个甩尾,挣脱了宝源的束缚,出现在百丈远的半空中,这才勉力睁开嘴,露出血肉模糊的尖牙,“宝源,你这个混蛋,竟然阴我!” “这是在帮涂山,你既然想救他,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这……”已经做好甩尾抽打报复打算的器灵黑鲸,听闻此话顿时没了脾气,“你可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这魂灵对于涂山来讲,乃是大补之物,但它具有逃脱和生存的本能,倘若不在你口中引爆,怎么能让孱弱的涂山安然吸收?”他没理会黑鲸的渐渐熄灭的愤怒,转而观察起手中这枚奇怪的珠子来。 啪! 他凌空一甩,将那珠子随意的丢掉了。 “为何要丢掉?”黑鲸游弋过来,口中的痛楚稍纵即逝,他已经感受到涂山魂灵深处的战栗,的确,方才的那股溃散的魂灵之力,有半数以上,被涂山的残魂快速吸收了,接踵而来的灵魂对话,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能够凝聚魂灵的,应该是件宝物,倘若……” “你是说,倘若能收集更多的魂灵,或许对涂山有好处是吧?”宝源毫不费力,就勘破了黑鲸心中的想法。 “其一,这不是件宝物,只是一枚有着特殊功用的珠子,虽然被剥离了附着魂灵,也能再次使用,但这珠子来历不明,又有如此妙处,定然出自不凡修士之手,妄自使用,很容易被这珠子的主人寻踪追迹;其二,魂灵再多,吸收多了也是无用,涂山还是需要一副躯壳容纳魂灵,而不是以这个形态苟活。” “记住,生存之道,就是不放过每一个眼前的机会,但切莫深究。否则,那只会害了你的性命。这才是我离开宗门这么多年,最大的感悟。”宝源远远感知到那枚珠子,已经坠入了一处丛林的无人角落,这才放了心,“虽然寻访江枫不成,但在这里能有如此奇遇,也算不错的收获了,走!” 走? 器灵黑鲸被宝源说教了片刻,似乎也心有所悟,只是它还不甘心,望了望那珠子掉落的方向,有心想将那东西捡回来,不过理智告诉它,没有涂山帮忙,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碰为好。说起来,江枫这小掌门竟然突破了地级,想来在那遗迹之中有些奇遇,下次遇见他的时候,恐怕要小心才是,自己中途弃盟友逃遁的事情,并没有和宝源说,好在宝源是元婴级修士,对付一个地级小贼,还是容易得多,想必那江枫也不敢多言。 ………… 力宗, 真武城。 说来凑巧,江枫刚进了“乌衣”小队的联络地点,那家临时的寄存店,正好遇见了从此间正要出来的况书才和靳东。 三人不再多言,很快便先后踱进了一家收费低廉的修炼道馆。江枫打出一道隔音符,首先便和两人通报了雷右旗的死讯。 两人不禁色变,靳东更是露出了颇为难过的神情。 “你打算怎么办?” 靳东抬头问道,眼中现出点点悲戚,雷右旗的死与江枫密切关联,虽然作为修士,尤其作为散修,要时刻有身陨道消的觉悟,但突如其来的死讯,还是让人无法猝然接受,他甚至有些想迁怒眼前之人,但理智却告诉他要保持清醒。 “队长的死,我早晚会讨个说法,但你们知道,我是个掌门,凡事需要优先考虑大局,不可能意气用事,那几人的修为,现下也高过我,必须有合适的时机才行。” “明白。”一向喜欢计较,心态还算乐观的的况书才兴致也有些低落,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可惜了,雷队长没有家人……” “有,在力宗西南的龙祥城。雷队长临死前,将一团记忆抛给了我。”江枫道,“我在此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料理,待一切理顺之后,便去龙祥城寻他的亲眷,迁到浅山宗,必然会保他们生活无忧。” “有心了。”靳东这才抽动鼻息,掏出二十枚二阶灵石,“我的一点心意。” “这是我的一份。”况书才看了看靳东,又看了看江枫,头一次没有吝啬,也同样拿出了二十枚二阶灵石,并且没有刻意去挑选种类。 “无需如此。”江枫将两人的灵石推了回去,“此事我自会处理。”江枫现在身上的灵石还算充裕,即便给了楚弈鸣六十枚三阶购置千幻境的入场凭证,也仍然还剩下二百五十二枚三阶,两人四十枚二阶,相对而言,只是个小数目。 两人都没有收起灵石,江枫也知道他们的心意,便不再客气,小心的收了起来,“我会替你们转交。话说,你们去火云岭,可有什么收获?” “那边在清场,御风宗和锐金门两家合力,听说是因为一个叫‘灵涌盛宴’的机会,所以混迹在那里的大多数队伍都被迫散了。小白,我们来此间找你,也是想看看你是否有路子,能拿到入场的凭证,我听闻,此间的收益不低,且没有性命之忧。” “危险也是有的,只是修士之间禁止争斗。”江枫把楚弈鸣告知的一些细节和盘托出,但具体的情形,恐怕只有参与的人,才能知晓。 “你知道的这么详细,难不成也要去此间……?” “我已入地级,并没有拿到地级的入场凭证。”江枫坦言道,“玄级的凭证,我确实有,不过是买来的。” “买来的?” “没错,二十枚三阶一张。” 嘶—— 两人同时咂舌,心道怪不得方才拿的二十枚二阶,江枫并没在意,感情能用二十枚三阶购置一枚“灵涌盛宴”入场凭证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二十枚二阶的小钱。 “我不知道里面机缘到底如何,但毕竟是六十年才出现一次的机会,想必会有些即便有灵石,也很难换到的机缘。如果你们愿意去,我可以将此入场凭证提前给你们,但事后,你们需要付出额外的回报,比如,最简单的,两倍的灵石。” 两人同时不做声了,似乎在琢磨其中的性价比。 “我只能答应你不亏钱,大不了分几次还你。”靳东先一步下定了决心,这个数目对于他来讲,确实是天价,故此也面露犹豫之色,“总比在各地胡乱厮混要强。” “我可以先拿着,这东西可以转卖么?”况书才似乎有了另外一重想法。 “不可以,你们事先要准备一件力宗模样的袍服。”江枫将楚弈鸣的叮嘱转述给二人,“你们去此地冒险,用的是力宗的名额。” “那这样,我和靳东用另外一种方式还账,如何?”况书才有了主意,“雷队长不幸陨落,‘乌衣’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建议,你来当队长,我和猴子想办法帮你把这只散修队伍扩充,再找八人,每个人,就算五枚三阶,如何?” “这……”江枫愣住了,心道这是什么个偿付方式,怎么有点像把修士当作商品卖了的模样,“我有宗门需要打理,这支散修队伍,恐怕并不需要。”事实上,雷右旗陨落,加上江枫暂时也无需通过盗宝反哺宗门,他便已经熄了借用“乌衣”小队 帮忙的念头,只不过,四人曾经一同冒险多次,这份情谊,说起来还算珍贵,他心中也多少难以割舍,至于将这支队伍扩大,他从未有过这种念头,而且,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经营此事。 “小白,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宗门的力量解决的,有些事情,反而通过散修解决更好。”况书才似乎对此颇有心得,继续勉力劝道,“你只需要做名义上的队长,经营的事情,交给我和靳东,你只需要提供灵石即可。” 敢情是我不但拿不到钱,反过来又养了一支队伍? 江枫心中陡然有了觉悟,心道这宗门尚且让我不堪重负,倘若再养一支散修队伍,恐怕力有未逮,不过况书才所说的,散修队伍的确能做点特别的,比如暗中搞些破坏之类无法拿到台面上解决的事,但要说自掏腰包,他现在确实力不从心,储物袋里面的灵石固然不少,但还没有温热呢,除却自己,十名散修,想要能做些事情,就必须要至少玄级才行,这其中的花费,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我以两张‘灵涌盛宴’的入场凭证作为初始资金,也不收取你们额外的费用,也不求回报,但你们需要想办法,在一年内将‘乌衣’扩充到十人以上,修为至少为玄级,如果我有需要,会根据行动支付费用,如何?” “不行!”况书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如果没有持续的灵石投入,我们这支队伍,不可能经营得下去,探索遗迹宝藏,这并非日常生存之道。” “每年五枚三阶。”江枫斟酌了再三,给出了一个他现在可能长久可以负担的灵石数量,“但有两个前提,一是随叫随到,不可推脱责任,二是即便无事,任何成员也不能做出危害浅山宗的事,这一点你们二人把握,其他成员,无需知道我是浅山宗的掌门。” “这……”况书才似乎还想讲价。 “这是底线,队长你来做,这样不容易暴露我浅山宗的背景。”江枫最终决定还是低调点,队长这种名号,只会将自己置于焦点,而且多半需要牵扯大量精力,不如让精明的况书才来做,“另者,将李大棒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听到这个名号,况书才嘴角抽动,脸色明显变幻了数次,似乎想到了不愉快的往事,“你找他有事?” ………… 江枫最终也没有问到李大棒的联络方式,况书才对此说的很直白,这是对方的交代,不过他可以给递话,再行确定是否能有办法见到,江枫便将“新元郡”的事情和盘托出,这个新辟商路的计划,与况书才和靳东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他也不担心两人与苏黎清有任何瓜葛,之所以要寻找李大棒,江枫原本是存着说和他与万禹亭关系的打算,但尹都的出现,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转而寄望于李大棒去通融商路的事,万禹亭能成功开宗立派,想必这位九老头首席的曾孙,必然在其中帮了不少大忙,虽然没有明证,但说没有任何关系,江枫是不信的。 与此而来的,便是自己对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当然,这也是问价的内容之一。得了“灵涌盛宴”入场凭证的况书才做了承诺,三天之内拿到答复,由此可以看出,当时,况书才虽然被李大棒捉到并且盘剥得甚惨,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想到这里,江枫暗忖,当时为了帮涂山,被李大棒踢了一脚离开队伍,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我这是病的不浅啊,江枫旋即反思道,为了和某些大人物扯上关系,连面子也不要了么?转念一想,面子能值几枚灵石,该卖的时候,还是卖了吧,当年为了解脱困境,不是盗宝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都做过么?就这么胡乱的想着,江枫便敲响了灵笼商会在此间的据点,药草铺“和气居”的后门。 倪大宝自然没有出现,江枫已经从廖神苍处得知,他已经调离了此间,现在应该在碧云宗了,就连接待的老者也换成了青衣小厮,不过,他竟然认识江枫。 “秋左使已经等您很久了。” 那小厮满脸堆着无害的笑容说道,将江枫引入了一间会客室,这里的格局相对之前有了不小的变化,原本的数间会客室,被整合成四处,由此可以看出,灵笼商会在此间的生意,确实因为战略的调整,变得清减了许多。 “江掌门,别来无恙。” 秋南嘉一如既往的保持淡然的神色,只是脸色愈发白皙了些,她也并非独自前来,除却江枫熟识的廖神苍外,还有一名江枫曾经见过的修士,也跟在她的身侧。 第三百六十章 双管齐下 此人正是吕常隐,曾经作为中人,参与沟通浅山宗和灵笼商会的合作事宜,江枫也曾经一度怀疑其与华帝门到访浅山宗的来客有关,但对方对此一直矢口否认,现在看来,百药老仙提及的那个华帝门内门长老,修为地级六重的吕仲贤倒是嫌疑更大。 江枫含笑一一打了招呼,尽管北木郡的合作可能无法继续,但还有部分合作没有终止,且可能会有新的合作模式,江枫之所以来此,也是本着商谈沟通的目的。之前,廖神苍曾经善意的提醒过自己,真武城之行务必小心,此时江枫环顾一周,并非发现有什么特别,再望向廖神苍时,他的眼神竟有些许的躲闪,心中不禁暗自打起鼓来。 不对劲。 “江掌门,之前助你一事,多有纰漏,实在抱歉。”秋南嘉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旧事重提,“恰逢有些不可抗力,导致布局失败,不过好在江掌门吉人天相,因祸得福,修为反而更精进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枫笑笑回应,“虽然未能成功,但我既然安然无恙,你我双方便当这场约定并不存在即可,也没什么,并不影响我们后续的合作。秋左使不必时时挂在心上。”有秋南嘉这句话,江枫正好将伏元镇山洞之行的计划推掉,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作死的举动,尽管自己携带真元圣者的分身“影”,但也不代表自己就能从那山洞安然进出,特别是在带外来者闯入的情况下。 “约定还是要生效的,毕竟我方也出了力。廖神苍虽然没有帮你击败对方,但我们商会的陈玄青道友,也护得你周全,想必这一点,江掌门不会不认账吧?” 护得周全? 一句话让江枫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苏黎清的确被某种力量干扰,追击自己的速度因而慢了许多,但并不影响自己被天罗门双元婴修士摄到百药山庄,更不影响结果,要说没用,的确有失公允,但要说护得周全,但也未能真正救自己的性命于危难之中,自己之所以能安然脱困,还有赖于自己身上潜藏的秘密。 “陈道友中间的确出过手,但并未真正让我逃脱危险。” “当时的情况,也仅能如此。”秋南嘉辩解道,“如果陈玄青当场出手,无异于置自身于险地,这一点,江掌门亲临此事,想必比我更清楚。” “我可以在后续的合作上做出少量让步,以补偿此事。但之前提到的那件事,我想没必要非要遵循不可。”江枫没有提及具体的事,但他知道秋南嘉心中了然。 却见吕常隐脸上陡然多了不少疑惑,他转而问秋南嘉,“秋左使,你私下里有和江掌门达成过什么约定么,怎么我不清楚?” “只是些不重要的小事。”秋南嘉只字未提细节,用“不重要”三个字来错过话题,她知道此时不是纠缠的时候,便换了个话题,“此事以后再议,我们灵笼商会有了新的计划,江掌门可以听听,是否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 “洗耳恭听。” “简单来讲,共有三条。其一,浅山宗境内所有的商路,宗门自建商栈,无论大小,均由灵笼商会接手经营,每年支付一定数额的商税,并逐年增加,其他税收一律减免,我们保证,灵笼商会上缴的税收,不低于今年浅山宗的收益,当然,这一点,我们会派出专业的修士,同贵宗相关人等一同对账,以确保公平合理; 其二,华帝门将派五名玄级高段修士以客卿身份,进驻浅山宗,确保商会的利益不受损害,并在平日里接受江掌门指派,以壮大浅山宗的声势; 其三,华帝门的仙都城三阶灵地、应化城三阶灵地,对浅山宗玄级以上修士以及有限数量的灵级修士开放,每人每年可以免除半年的使用费,对于江掌门而言,可以随时前往并自由无偿使用。” “怎么样,既节约了江掌门思考经营商路的精力,同时也让你和浅山宗宗内众多修士,多了一分大道的希望。我听闻你已经在浅山宗各处兴建了不少小灵脉,但小灵脉毕竟是人工的,效果比不得真正的有法阵加持的灵地,假以时日,贵宗修士一定多有进境。” 听起来很不错! 不过,这样浅山宗,还是浅山宗么,除却那华帝门灵地使用权之外,秋南嘉的计划,和苏黎清给予的方案,并无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一个以金城派的名义占有,一个虽然名义上还在,但形同华帝门的禁脔无疑。 “条件的确优渥,但我想,此事还需细细斟酌。如果仅限于几地的合作,比如北木郡,甚至东湖郡,我想问题都不大,但涉及整个宗门的发展大局,恐怕我需要和诸位长老商议一二才行。”江枫没把话说死, 他知道这里是灵笼商会的主场,虽然在力宗的真武城,并不会出现贸然击杀自己的事情,但无论是秋南嘉,还是廖神苍,修为实力都在自己之上,想到这,他倒是觉得自己直接拜访有些唐突了,更关键的是,也不知道自己留的后手,到底能否及时赶来。 “呵,倒无需这么麻烦,劳烦江掌门跑来跑去,我差廖神苍,前往贵宗罗川,将几位重要的长老请到这里商议便是,我想事关大道,几位多半会同意。而且,我也给几位长老,准备了一份厚礼。”秋南嘉转头示意吕常隐,对方会意,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朱漆木盒,缓缓打开,里面盛放着三枚晶莹剔透的瓷瓶,以及一本裹在金色绸缎中的卷轴,以及一封薄薄的文书。 “助力玄级晋升地级所需要的灵丹,一种地级品质的技能,以及赤龙门博见城灵墟的凭证一份。” “贵宗有五位长老,我们备下了三份,愿意与您一样接受合作的,均有一份这样的礼物相赠,江掌门您也有一份,但博见城灵墟主要针对玄级以下修士,我们为您准备的,是苍云城的灵墟入场凭证。” “我需要让出掌门之位么?” 江枫脸色骤变,心中不禁波澜冲涌,几乎喘不过气来,显然对方做好了一次性收买浅山宗长老的打算,倘若有三人同意,加上自己,便可以轻易达成此项足以毁灭浅山宗未来的合作,更重要的是,并非每人都有一份,而是只有三份,那最先同意合作的宗内长老,自然会优先拿到,这无异于让几人内部产生分歧,争先去比谁更没有节操,更没有下限。 实乃毒计,其心可诛! 说起来这份厚礼,其价值应该接近百枚三阶,对于宗内的几人,诱惑力的确十足,如果不是自己在遗迹之中多有斩获的话,那么为自己准备的那份超过百枚三阶的重礼,也足以让自己心中产生些许动摇。 不过,江枫心中清明,这乃是灵笼商会将浅山宗置于其保护之下,成为其施展抱负的“宗门躯壳”的第一步,有了五名玄级高段客卿的加入,加上对商路、商栈的全盘控制,自己和宗门的管理层确实短时间内可以甩手当家,安然坐享收益,但假以时日,随着对方对浅山宗控制的加深,几人被一脚踢开,也是早晚的事。 更重要的是,江枫怀疑秋南嘉还有其他意图,虽然他现在无从侦知,但所谓“无利不起早”,能贸然一次性投入这么多灵石,想必其心中期望也甚高,而这种期望,无外乎需要牺牲浅山宗来得到满足。 “江掌门说笑了,浅山宗的管理,仍由您和长老会做主,我们只是要专心经营商路,并保障商路的安全。”吕常隐并未因江枫的质问而色变,“包括浅山宗的掌门传承,我们也不会干涉。” 还想到了传承么? “这种合作条件,我不同意!”江枫直截了当的回绝道,“我建议,还是在某地尝试合作,条件可以更开放一些,但仅限于一地,至多两地。”江枫坚持道,“比如北木郡,或者土桥镇也可,那里的商机也不错,听闻灵笼商会已经在七盟打通了商路,经由这两地,天元西北的各宗物产,都可以运抵七盟售卖。” “江掌门,你应该清楚,蝇头小利对于灵笼商会来讲,没有任何意义,这两条商路也并非不可替代……” 秋南嘉却突然挥手,止住了吕常隐继续劝说的打算,“说句题外的话,之前在北木郡的合作,因为速度太慢,效果不明显,我已经在商会中承受了诸多压力,此番的计划,虽然激进了些,但对于浅山宗能尽早跻身较大宗门,也是有莫大好处的。去年,赤霞门吞并了雁栖岭,最近又兼并了落英门大部,想必江掌门心中也甚是忧虑此事,倘若不与我们合作,想必在未来某天,浅山宗也会成为赤霞门的一部分,到时候物是人非,便只能依栏空叹了。” “浅山宗暂时有宗法制保护,无需担心此事。”江枫将宗法制扯来做遮拦,当然,他自己心中也不信这东西有足够的分量,特别是对自己的安危而言。 “暂时又能维持多久?倘若真的有人找到替罪羊违背守则,宗门覆灭之际,难不成江掌门有地方鸣冤不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浅山宗至今仍然没有选择供奉吧?” “此事不急,浅山宗地狭贫弱,想必那些大人物也没有兴趣。”江枫旋即想起之前尹都的来访,他答应了对方暂时不选供奉,实际上,即使让他选,他现在也没有门路可循,虽然可以通过冷听涛联系七盟的供奉刘庭坚,但那几枚供奉的灵石,想必对方也不会因为此点,就能遮罩浅山宗,徒增笑料罢了。” “九老头之一的金圣熙,乃是华帝门的供奉,在九老头中 排名第四,如果合作达成,我等可以为江掌门引荐。”吕常隐适时的补充了一句,“并且,十年之内,无需浅山宗出具供奉的灵石,他宗倘若出兵浅山宗,华帝门自会驰援。” 当然会驰援,三观不同,江枫心中不由得兴起反驳的念头来,假以时日,浅山宗形同华帝门的一块飞地,属于利益攸关所在,不过从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态度观察,结合之前冷听涛所言的灵笼商会背景,江枫终于悟出,这左使秋南嘉,似乎重新联结了过去的东家华帝门,看起来,也是被另一派所迫导致的必然结果。 “容我再考虑一二。” 对方的说辞,虽然让江枫心中毫无动摇,但决定还是以退为进,先从此地脱身再说,他还在等余家的消息,倘若余家能够在新元郡的事情上出力,解决商路的问题,那么纵使不同灵笼商会合作,也一样能借助长宁商会和福楼商会的力量,重新构建浅山宗的商路,虽然两者加在一起的力量,与灵笼商会相差甚远,但胜在索取可控,而不像灵笼商会这种庞然大物,动不动就需要拿整个宗门作为赌注。 “江掌门可以在我们的‘和气居’考虑。”吕常隐道,“这里刚刚装帧完毕,甚为安静,极适合静心养气,如果需要道场,自有人会陪您前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达不成协议,要扣留我不成?” 江枫陡然色变,终于明白了廖神苍所说的,要万般小心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软禁加收买双管齐下,逼迫自己卖掉浅山宗的未来。他这个时候发现,另外两股强力的修士气息,已经踱进了“和气居”,其中之一,疑似陈玄青,而另外一人则辨不分明,想必并未见过。 “不敢,江掌门莫怪,我们只是为了加快效率,时间紧迫,廖神苍今晚就会动身,前往罗川去请几位长老。” “你们这样,违背了力宗的规矩。”如此多的高阶修士聚集,江枫思忖着,想必会引起力宗的注意。 “他们均是为了赴宴而来,楚弈鸣迎娶上官秀棋,想必江掌门也是要参加的。如果抓紧时间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在婚宴之前,庆祝新协议的达成。” 赴宴? 这倒是个好的借口,这几名修士能拿到喜帖,想必并非楚家的关系,而是通过上官家,作为炼器和阵法世家,与灵笼商会有些关联也在常理之中,江枫心中一叹,看了看不愿正眼看自己的廖神苍,知道他也同样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我答应你那件事,这协议还有回旋的余地么?”江枫燃起了新的希望,如果能用伏元镇山洞的探索代替协议,两害权衡取其轻,他还是愿意一冒风险的。 “这是两件事。” “什么事?”吕常隐再度犯了嘀咕,他不想被蒙在鼓里。 “你无需知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向宗门汇报。”秋南嘉脸色微变。 “吕仲贤是你什么人?”江枫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吕仲贤乃是在下的师叔祖,怎么,江掌门识得?” “偶然听闻,随便问问。”江枫自然不会告诉吕常隐真相,同时心中已有了计较,这吕常隐多半是当年的吕姓修士,也就是说,他和百药老仙不同,是知道伏元镇,或者至少是怀疑伏元镇暗藏玄机的,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倒是要等到百药山庄聚会时方能知晓。 “你们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吕常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正色道,“秋左使,此事我会向长老们汇报。” “随你!” 秋南嘉脸上没有在意,心中却起了层层波澜,心道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引发轩然大波,她现在为了寻求华帝门的支持,将此事告知了少数几人以便分享更多利益,话说吕常隐会去找谁呢,会不会导致局势失控? 至少要当机立断,尽快将这江枫拿下才行。想到这里,她示意廖神苍,让其尽快安顿江枫,将其交给其他两人,避免其中途逃脱。 这个时候,却有小厮跑过来汇报,说有力宗的人士,在店外等候,点名要找江枫。 “是哪个家族的,楚家么?去推脱一下,说江枫已经离开了此间。”秋南嘉迅速打出一道隔音符,断绝了江枫想要呼救的可能。 那小厮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却见数名壮汉鱼贯而入,秋南嘉正想发火,却听见外间喝令道,“有人举报江枫在此,飞熊军办案,阻拦者,提交宗门法办!”那高声喝令者露了头,转眼便看见了屋内的数人,玄级修为的他不禁退了半步,目光在几人身上徘徊了数次,最后锁定了江枫。 “江枫,跟我们走,你的事发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合适时机 我的事发了? 我能有什么事,这句突如其来的不知所云的场面话,顿时让江枫也摸不着头脑,话说我一个掌门,即便犯了事,不是应该经由力宗的执法长老和外事长老交涉处理么,怎么会被随便抓捕? 不过江枫还是捕捉到“飞熊军”的字眼,从而联想到萧家,加上之前留给萧明真的信笺纸条,便知道这是对方想出的捞人策略,于是他便先一步走了出来。 “你们要找的是我么?” “就是你,跟我们走!”那军士眼前一亮,未有丝毫迟疑。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秋南嘉侧身上前,身上灵力绽放,地级的威压顿时充满了会客室,“江掌门是我‘和气居’的客人,而且,即便有事,也不应该由飞熊军来管。” “那是我们飞熊军的事。”那军士鼓起勇气,朗声说道,事实上他已经两股战战,要不是因为在军中多有操练,腹中杀气充盈,灵级圆满的他此时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威服,“怎么,你们要在我力宗地盘生事不成,有问题,自可以告到执法堂去。” “跟我走!” 那汉子一把拽住了江枫,江枫自然不会阻拦,顺着来者的意愿,快速出了“和气居”,外面阳光正烈,江枫却感到甚是温暖,脱离软禁的感觉真好,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秋南嘉等人便不敢出手,此时便是安全了。 “和气居”的人并没有立即跟出来,许是事发仓促的原因,让对方未有防备,未等江枫使出眼色,那带走的飞熊军军士便低声说道,“快走,别让人以为是我们飞熊军抓了你。” 嗯? 江枫心中一惊,不过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飞熊军一般来讲,是不能干涉此间商铺的经营的,更不能在市井之中随意抓人,倘若落下口实,恐难以对上峰交代。 有了这层觉悟,江枫不敢怠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想要离开,却感到身后一紧,回头一望,还是那名军士,只是相比方才冷峻的面色,多了一些诡异的笑容,“江掌门,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忘了点…… 哦,江枫旋即明白了,袖中一抖,便多了两枚三阶,借着握手的时机,塞入对方手中,“今日相见真是有缘。”他故意说了一句废话,用来遮掩自己的“行贿”举动,也用来遮掩路人的好奇心。 “回见!”那军士暗自捏了捏,没去多看,便大概知道了江枫给了多少灵石,笑了笑,偏头示意几个同行的军士,很快便隐没在人群之中。 原来是没给钱,萧大小姐的面子看来还不够,江枫心中吐槽了一句,趁着“和气居”的人还没出来,便同样挤进人群,向萧家而去。 按例送上拜帖,江枫知道萧明真此刻必然在府中,否则,不会有好心人去捞自己。果然,很快他就见到了正主。 屏退左右,萧明真恢复了既往的洒脱态度,围绕着江枫转了三圈,直到江枫也感觉到不自然,这才听她说道: “怎么,江大掌门新娶了金城派的郡主,怎么今日不见她来搭救你呢?” “……” 江枫知道这是萧明真故意在讽刺他,不过他也不反驳,今日毕竟是萧明真为自己解围,否则,十有仈jiu便困在“和气居”了,“多谢帮忙。” “哦?怎么谢?”萧明真的手搭了过来,江枫赶紧侧身躲过,经历一场遗迹之行,他现在身上秘密只多不少。 “你倒是敏捷,怕什么,本姑娘不会出卖你。” 我是不怕,不过我心中的秘密实在太多,恐怕有一天被他人知晓害了你,江枫心中暗道,不过这事情不能直说,只能错过话题,“你要的‘幻梦魔心丹’,我已经拿到了。”他把那小瓷瓶小心的放在案几之上,不敢给萧明真接近自己的机会。 “狡猾!哼!”萧明真一把将那瓷瓶摄入手中,也没去看丹药的品质,“算你有点良心。百药老仙没有为难你吧?” “你早就知道他的规矩?” “当然,萧家有人去求过丹药。不过你作为掌门,手里应该有些好东西,想必难不倒你。”萧明真背过手,坐到半人高的案几上,习惯性的摆动小腿,看得江枫心中意念翻飞,赶紧调整了下坐姿,关切的问道,“你找飞熊军的军士帮我,是否会有麻烦?” “当然会有,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待到麻烦找上门时,我估计已经进了灵墟,所以没有关系。他们几人,有找你要灵石么?” “我给了两枚三阶。” “这么多!你怎么突然变得阔绰了?”萧明真忍不住跳脱下来,再次想要靠近江枫,“是你老实交代呢,还是……”她伸出右手,做出“抓握”的姿势来,一步步抵近江枫,“还是乖乖还钱?你欠我的六十枚三阶,还没有着落呢。” “我之前陷入几乎必死之局,侥幸逃脱时,有了一番际遇和收获,也顺便晋升了地级。”江枫见瞒不过,便模糊的提了一句,没有暴露任何细节,但说的都是实情。 “顺便二字说的好轻巧,说是机遇,无外乎杀人夺宝吧?倒也惊险得紧,我是不敢做的。也不知道有了你这枚‘幻梦魔心丹’,我能提升到什么境界。” “这东西用起来很危险,很容易心神失控,堕入魔道。不到万不得己,我建议你不要使用此丹。” “你倒是关心起我来了?”萧明真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轻叹了一口气,“即便一切顺利,我也很难在这次灵墟历练中突破玄级,到达地级。我修炼家族的秘术,现在想来,或许是个错误,失去了很多外出独自历练机会,只能参与‘灵涌盛宴’这种安全无虞的历练,虽然能收获些许灵石和药草,但对我的意义不大。” “抓住一切到手的机缘便是,有利有弊,倘若没有那秘术傍身,你现在恐怕也没有这样的优渥条件吧,比如灵墟的资格?比如这‘灵涌盛宴’?” 江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劝慰的话,人和人不能比,楚弈鸣为到手的入场凭证烫手,如何能隐秘的发卖忧虑,散修况书才和靳东,却万分企盼能进入其中,意图谋得不菲的收益,而萧明真,却感叹进入其中,所得收益毫无价值,同为修士,境遇和看法却天壤之别,不得不感慨修真界的不平。 “你会去么?”萧明真突然问了一句,旋即否定了自己,“哦,浅山宗不在受邀之列,我倒是忘了,只有力宗和覆海门。” 覆海门也在其中?这金都城大战,才过去多久?江枫暗忖人心真是容易忘却,自己还在慨叹为了宗门,不得不抛却宿怨,心中多有不甘,然而这本应为万世宿敌的覆海门,锐金门和御风宗,也在这一刻握手言和了? “怎么,你感到很奇怪么?” “他们应为宿敌。” “这有什么稀奇,力宗趁此机会侵占了御风宗数城,这不也受邀前往了吗?关键的问题是,御风宗和锐金门守不住那块宝地,如果没有这几个宗门联合参与,就是散修,估计也会乱来。” 对啊,萧明真似乎无意之中点到了关键,之所以需要让步,分享利益,还是实力不济。弱肉强食,才是此间的硬道理,只不过都遮掩在利益交换之中。 “虽然没有危险,但你也要小心才是,我听闻……” “放心,我有准备,而且,萧家也有计划,虽然我靠你给我的项链,遮掩了没有学习技能的真相,但他们并不放心,借了一份曾经参与灵涌盛宴的修士笔记给我。你要看看么?”她还未说完,便将一份拇指厚的笔记拿了出来,递给江枫。 江枫本来不想接,毕竟他并不会去参与“灵涌盛宴”,不过萧明真盛情难却,姑且看看也好……却陡然感到自己手臂上多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坏了! “哈哈哈,财帛动人心啊!”萧明真开心的笑了,没去阻止江枫甩脱,随后表情变得诡异,“话说,我是不是可以见见那个郑可仪,既然你已经带了她到真武城?” 江枫大囧。 “哎,掌门总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糜烂。”萧明真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这才是正常的?话说,江大掌门,我帮你寻到一份请柬,你去参加吧。”她转而一本正经的将“石阡盟会”的事情娓娓道来,“这场盟会,会有不少力宗以及周边宗门的地级和金丹强者参与,你可以趁机拓展下人脉。” 为何要帮我? 江枫自然而然的想要发问,不过他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问这个便显得生疏了,虽然不知道萧明真心中有何打算,但能在闺房之中单独见自己,想必对于自己,也是怀着莫大期望的,只是自己似乎负了对方,如同对方所言,生活糜烂! 当然,就以江枫私心来讲,他是不拒绝的,但贸然接受,自己又不能承受,况且力宗萧家的门槛,似乎并不比齐国的障碍小得多。 还是装糊涂吧,自己似乎在渣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思及此处,江枫将“枭纹铜钟魂蛊”拿了出来,为其介绍了功用,让萧明真仔细祭炼,一旦在“灵涌盛宴”之中遇到危险,也好安然逃脱,不过,这法器最大的麻烦还是需要抓捕魂灵,不过萧明真坦言这并非难事,想必有她的解决之道。 “还有一事,不知道你是否有办法?” 江枫想起了自己身怀古宝永恒之塔的困扰,“石阡盟会”对于自己的确是件好事,但是问题来了,这其中必然有资质不凡,眼光锐利的同道,一旦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加上即便没有这场在十一月初五举办的法会,明年一月二十八在百药山庄的“同门”聚会,也是个难过的坎,想到此间,便将事情隐晦的说出,只道是避免他人窥视机密。 “你莫不是在防备我?”萧明真满脸狐疑的问道,不满的情绪快速滋生。 “不敢,不敢。”江枫想想也确实如此,如果能遮掩古宝的秘密,自然也能防止萧明真的窥视,自己倒是忘了这点了。 “如果是短期的,我可以帮你,但是长期的……”萧明真没有继续较真,思忖了片刻,“这样,九月二十六那天,你会去楚弈鸣的婚宴吧?” “当然。”江枫自然会去,九月二十六,就是后天,说起来已经近在眼前了。 “那天我也会去,婚宴过半,你在楚府后门等我。” 什么情况?为何是那天?江枫心中不禁犯了嘀咕,“这事情和楚弈鸣的婚宴有关系?” “相信我就不要多问,而且,我还需要筹划一下,现在能否办到,还是未知之数。” 好吧,有了这句话,江枫只能住口,不过他旋即想通了对方的打算,这是要借楚弈鸣的大婚遮掩行迹,带自己 去哪里么?这倒是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江枫的计划不在九月二十六,而是在九月二十五,因为他知道,上官家也一样在那件隐秘的事中,而九月二十五,是上官家延请自家宾客的日子。 离开萧家,江枫便没敢再去“和气居”附近闲逛,而是安心在热闹了的市井之间找了家道馆“无一堂”,此道馆附近人声鼎沸,收费也不菲,但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打算等楚家的事了,待余家回复自己后,便尽快逃回浅山宗,虽然不能保证灵笼商会不追迹而至,但在自家地盘,也许会安全得多,除非对方想撕破脸硬来。 不过看起来现在就是硬来,在离开力宗前,如果能妥善的解决,便再好不过了。 在熬过了难耐的一夜之后,江枫第二日午后,借着街市上人群还算密集的时候,到了方府,在见过楚弈鸣之后,他便来过这里,并见到了方金禄,约定今日过来寻他,让他安顿好杂务,务必将“今夜”留给自己。 今晚,便是江枫琢磨出来的,探索东博城灵地的合适时机。 “到底什么事?”方金禄虽然态度一般,但江枫地级的修为摆在那里,自己又欠江枫两个要求,只能在府中枯坐等他,故此闲不住的他甚是焦躁。 “去做一件坏事。” “坏事?”方金禄忍不住笑了,“江掌门,你也有今天?” “少说几句,现在就出发,带几件方便遮掩行迹,逃脱的利器。” “怎么,真有危险?”方金禄身形陡然一顿。 “防患未然。” “这是自然。”方金禄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当着江枫的面,将数枚储物袋从各个角落翻出,倒腾了半晌,又思忖了片刻,补了几件江枫看不懂的材料,“走吧!” 两人不再多说,从方府的侧门出来,上了一辆江枫早已备好的角马车,一路向北疾驰而去,很快便出了真武城,直奔东北方而去。 “这是去哪里?” “临冬城。” “去那里干嘛?” “办事。”江枫只说了两个字,随即便感受到似乎有股气息缀了过来,心中暗忖多半是灵笼商会的人,便对方金禄道,“想个办法,后面有人追我们。” “这么快就来了?”方金禄大惊,“难不成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拉我是为了方便逃命么?”他下意识的吐槽道,手中却没有停,数件材料在他手中快速翻飞,随着灵力的注入,渐渐融为一体,成为混杂着各色碎末的稀泥样物事。 “吃下去!” “吃?”江枫迟疑的问道,却见方金禄已经开动了,虽然面色甚是难看,看起来味道着实不好。 只是犹豫了片刻,江枫便登时觉得方金禄身上的气息变了,似乎为人族修士的模样,暗道这仓促造出来的东西果然奇异,阵法师还有这种本事,不过他无暇去问,同样如法炮制,吞掉了那味道令人恶心的稀泥。 很快,江枫便感知到追踪者似乎没有再跟上来,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晚,官道上车马开始稀落,江枫便再次感知到有人窥视这辆马车。 “他们又来了!” “你还真是麻烦!”方金禄抱怨道,“这次能不能算我完成你一个要求。” “不能!” “为何!” “他们可能会活捉我,但可能会杀了你,所以,你这次算自救!” “该死,你果然惹上了麻烦的家伙!”方金禄恨的牙痒痒的,思忖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只通体均为木质的小鸟,又拿出两团青色的泥土,扔给江枫一份,嘱咐其拿捏片刻,之后将两团泥土沾在小鸟之上,随着两枚灵石的嵌入,江枫瞬间感受到上面有了自己的气息,且属于妖族无疑。 真是精妙的手段! 带上方金禄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方金禄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直到等到一辆匆匆疾驰而过的马车,便将那小鸟甩脱出去,那鸟在低空飞掠,快速的潜入到那辆马车之下,便没了声息。 “这不是长久之策,我们得弃车了。” “我正有此意。”江枫给了车夫两枚二阶,嘱咐其继续北行两个时辰,便可回返,便和方金禄跳下了角马车。 “这边!”方金禄见江枫选定了另一个方向,意图纠正江枫的错误。 “没错,是这边,我们改去东博城。” “东博城?那不是有一块灵地么?你不会是要去盗灵石吧?” “没有那么严重,但却比这个危险,走吧,事成之后,我算你完成了一个承诺。”江枫先一步隐没在丛林之中,随后便感知到方金禄的气息。 这小子也是个爱冒险的主啊。江枫心中暗忖,两人一前一后飞掠了两个时辰,快到东博城的时候,江枫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真是挥之不去啊,这次多半是用了占卜的手段了,方金禄之前两次使出遮掩混淆行迹的办法,都未能最终甩脱对方,想必对手必然用了这种非凡的手段。 “又来了么?”有了之前的经验,方金禄也感受到了异常,他旋即摆摆手,无奈的说道,“我可没办法了,阵法师才是我的主业,我并不是做贼的。” “这次换我来吧。”见东博城已经不远,方金禄又不像是在扯谎的模样,江枫便有了主意。 第三百六十二章 百丈之下 心随意动,片片黑石骤然浮现在江枫身侧,虽然总数不多,只能凝成一片半人高的盾牌大小,但却锋利异常,江枫手中灵力绽放,将神色变得诡异,一脸紧张的方金禄包裹其中,嘱咐其屏住呼吸,同时“巨木壁垒”凝练出环绕两人的木系护罩,与此同时,黑石化为锐利的漏斗形状,向两人身前的地下快速钻去。 黑石能轻易钻透灵地中坚硬的岩层,对于这种普通泥土,根本不在话下,在江枫的示意下,两人跳进匆匆挖掘的洞穴,身后的少量黑石涌动,将洞穴再次掩埋,两人缓缓而下,很快便到了数十丈的地下。 随着不断深入,江枫便再也无法感知到地上的情形,相信那个在附近徘徊的灵笼商会修士,也很快就会失去目标,无功而返。 四外尽是黑暗的所在,只有木系护罩的微光,在寂寥阴冷的地下明灭闪烁。循着之前锁定的位置,江枫操控黑石,向东博城灵地的方向挖去,直到透过护罩,能看到左近被粉碎的灵石原矿,江枫便知道距离灵地不远了。 再次下探,通达到更深处,直到百丈之下,江枫才令黑石停了下来,服用丹药补充灵气,之后才再度潜行,蜿蜒上升,直到感知到有处空旷的所在,便不敢贸然行动,灵地之中,或许有守护之人,黑石固然削铁如泥,但仍然有不小的动静,拓宽了左右空间,江枫再次拿出三只金毛掘地虎,这是他在去方家之前,特意去补充的,只是未经“速成炼妖术”的炼化,这普通的金毛掘地虎,挖掘效率并不高,但胜在动静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便悄然进了一处空旷黑暗的所在。 方金禄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偶尔打出两道灵符,这灵符似乎能消弭两人附近的声响,故此,江枫也乐得其成。 呵,还说不是做贼的料!。 此间是一处空旷岩洞,侧壁光滑,似乎曾有人在此间频繁走动,江枫将洞口粗粗掩埋,确保短时间内不被发现,便做了记号,开始和方金禄探索此间,此间的格局与江枫曾经占卜的所在,有着明显的不同,但江枫确信,既然东博城灵地存在重大嫌疑,结合楚弈鸣的前后经历,那么问题的关键多半在此,只是,这矿脉深处四通八达,想要找到正确的所在,却是极难,这一点,自己倒是有些冒失了。 “有办法找到阵法的痕迹么?”江枫低声问道。 “有是有,但这个地方也太大了。”虽然口中抱怨,但方金禄还是坐了下来,似乎在琢磨着应对之法。 不一会儿,黯淡的绿光在他附近亮起,照亮了十几只毛色黯淡的小鼠样法器,他从身侧捏了一些灵石原矿粉末,嵌入小鼠的腹部,那小鼠便似有了生命一般游走,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们就在这里等。” “靠谱么?”时间不算充裕,在明日早晨此间的凡俗矿工和修士管事回归前,江枫暗忖必须离开此间,不谈被人发现会引发的麻烦,倘若不能及时参与楚弈鸣的婚礼,也会错过与萧明真的约定。 “不知道,不过应该能行。” 两人就这样等待了半个时辰,正当江枫想要有所行动,靠直觉去寻找时,方金禄却动了,“走!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他身形敏捷的原地站起,蜿蜒前行,借着“影”的夜视能力,江枫发现他根本没有费力寻路,而是轻松绕过重重障碍,直奔目标。看起来,之前的小鼠在行动时,会留下隐秘的记号,暗暗与方金禄的某种能力相连,也可能是法器,江枫瞥见他袖中有一件尺状的物事,“玲珑宝光”探视下去,泛着幽蓝泛紫的光芒。 这家伙身上宝物甚多,“枭纹铜钟魂蛊”之前就算甚为合用,江枫忍不住生出再盘剥他一次的想法,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却见方金禄已经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处绝路,什么都没有的死胡同。四周的石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嶙峋的灵石原矿嵌在其中,不多不少,和其他地点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方金禄上前,手中多了一枚夜明珠,照在那平淡无奇的石壁上,脚下的小鼠法器还在原地打转,似乎迷失了方向一般,方金禄低头将其收起,右手贴在石壁之上片刻,便转过身来,“这石壁之后,有一处被破坏的阵法。” “这不是天然的石壁么?” “是。但我们走的路,似乎只是普通矿工所用。这里应该有另外一重通路,要么就是我们错过了入口,要么就是另有玄机。” 江枫深吸一口气,细心感知了片刻,感觉附近并无任何修士的气息,黑石便缠绕在手臂周围,缓缓的按在那石壁之上,圆形的窟窿越挖越大,不少石料因而剥落,方金禄再次打出消弭符,两 人前行数丈,便到了另外一处所在。 此间仍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大约有几十丈见方,有些地方是天然的石壁,有些则像是坍塌堆积,这种情况,显然是有人在离开这里时,故意制造了塌方。方金禄打出一枚光幕符,陡然照亮了此间所有。 空旷! 没有任何东西留下,仿佛这里只是一处偶然因坍塌被掩埋的所在,地面粗糙不平,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痕迹。 “地面也被处理过。”方金禄仔细查看之后,得出了结论,“但恰恰说明这里有问题,如果是灵地的一部分,应该有挖掘过的痕迹,但这里太干净了。”他来了兴趣,在这空旷的所在不断徘徊,终于在一处略高的所在停了下来。 “可惜处理的人不够专业。”他伸手探入坚硬的岩层之中,拔出一枚一寸长的赤铜钉,在手中拿捏了片刻,前行数步,又蹲了下来,此番没有发现,他没有气馁,继续前行,最终找到五枚长短不一的赤铜钉。 “曾经有阵法存在是必然的,但短时间内恐怕难以侦知到底是如何布置的。只是从阵法的规模来看,并非普通的阵法师可以布置。” “你需要多少时间?” “两个时辰。” “那好,尽快处理,然后我们离开。” “有什么线索么?如果有,说不定我可以更快的探明此间的秘辛。” “许下誓言吧!” “怎么又需要这样?”方金禄不满的抱怨道,不过他看江枫没有半点犹豫,似乎没有任何让步的可能性,又看了看手中的赤铜钉,要说这钉虽然稀松平常,他也经常使用,但仔细看这钉的断口处,与自己所用又明显不同,以他的见地,知道耗费颇多的在这平淡的钉上,定然不是普通的阵法,心中不禁有些技痒。 “好,我方金禄承诺不将此间所见透露给任何人,否则不日将身陨道消。”他简单直白的许下了一个重誓,之后便看向江枫,意思是你快说吧。 “这是一处传送阵。”江枫言简意赅的说道,看方金禄似乎并没在意,便继续说道,“并非传送修士所用,而是法器,并且,距离可以极远。” “极远,能有多远?” “跨越天元南陆和北陆之间。” 嘶—— 方金禄猛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眼眸不停的抖动,似乎在克服心中的恐惧,末了,他跺了跺脚,向最初发现赤铜钉的地方跑去。 江枫没去打扰他,只是看他不断的掏出各类法器,做着各种测算,偶尔还记录下来,并且用数枚玉瓶,装了不少此间的碎石粉末进去,偶尔,他还到几处坍塌的石壁处查看,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残品。 “走吧!”未等两个时辰,方金禄便提议离开。 “怎么,都查清楚了?” “没有,但想要有更多发现,短期内不可能,你说的对,这里的确有过一个大型的传送阵。虽然处理现场的人并不专业,但蛮力破坏也几乎毁掉了所有痕迹,我需要仔细研究一番,方可还原此处的原貌,并且知晓真正的阵法布置方法。” “你对布置这个阵法有兴趣?” “当然,能在南陆和北陆之间连通,你知道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吗?” “知道,但也要有命去花。”江枫来此间,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如今已经借方金禄的判断佐证此事,便可以安心与楚弈鸣谋划后续的环节了,至于是想办法将楚弈鸣安全的摘出来,还是想办法打入其中,成为这环节中得利的一环,便是需要从长计议了,一个最明显的短板,就是两人现在修为不济,即便能染指其中,也无法得利太多,甚至可能会被随时抛弃。 “我打算研究出来,到时候打通一条隐秘的商路,江掌门,有没有兴趣合作?”方金禄眼中精芒更盛,先一步建议道。 自己来做? 江枫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纵然知道有人在南北陆之间走私贩运,但只有一方定然是不行的,对方在南陆必然有盟友配合,而自己却没有,不过想起来,通往南陆,那楚门镇鱼潭连通的所在,不就是么? 只是,自己还没有探明那里的真正玄机,想到这里,他倒是想拉方金禄立即过去看一看,不过转念一想,方金禄虽然阵法的造诣不低,但品行并不可靠,与他合作,还是慢慢来吧。并且,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尽快通过李大棒,说服万老魔开通商路才是正道,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等余家的消息。 ………… 赤龙门北部,禅心城。 说是一座城,实则是一 块特别的所在,此地并非隶属于赤龙门管辖,而是归属于“九老头”麾下的禅心院。 进入这间半城半院的所在实则甚难,没有元婴或者伪天级修士的推荐信,很难接近此处。不过这对于李大棒来讲并不算太难。 他此刻已经深入地牢,并且那位云星上人,此时就在他的对面,隔着禁制重重的栏杆,与他相见。 呵—— 那披头散发之人见到有人来探视,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深沉的低吟,随后缓缓的看向李大棒,纵使阅人无数的李大棒,也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曾祖说的对,这果然是个恐怖的家伙。好在此间禁制完善,他又没有灵力在身,似乎被那乱发之中蓝瞳看透的李大棒,随即稳了稳心神,好在此间并不像世俗牢狱那般混乱肮脏,到处还算清洁,不至于被污浊的环境乱了心绪。 “你可知道‘春秋千古醉’?” “知道……那是很多年的事了。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可否讲讲,那画中有什么秘密。” “可以。”那云星上人一直盯着李大棒,却没有继续说。 “你有什么条件?”深谙此道的李大棒,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帮我达成一个愿望,我便可以瞑目了。” “说,但离开这里除外,并且,不能是违禁之事。” 呵—— 那乱发再次动了,传来又一声低吟,“我从来没指望离开,我是个恶人,自从到了这里以来,我每日都在忏悔。” “但不足以救赎你的罪恶。”李大棒原本以为此人只是残害过一些修士,事实上也是如此,但经过查阅禅心院的典籍,他才发现,这人残害的目标,身份都不一般,最为恶劣的,还有一名元婴修士的后裔,而这名元婴,对于“九老头”之中的数人,都曾经有过滴水之恩,事实上,李大棒觉得这才是他被抓到此间的最主要原因,至于那几百宗,价值与此相比,都不值得一提。 “我明白。所以,我恳请你,帮我释放那些仍然困于我设下禁制的残魂,让他们能有机会重生。这也与‘春秋千古醉’这张图有关。” 李大棒没有做声,继续听这云星上人,追忆往昔旧事。 “说起来,‘春秋千古醉’中隐藏着一处充满玄机的洞府所在,我得到这幅画时,便想办法侦知了其中秘密,并且成功的进入其中,探索了其中一部分,并将其改造为我的炼器工坊,我所提的那些残魂,也被囚禁在那里,不得安息。” “洞府在哪里?” “火云岭南缘的湿地之中某处,五百丈之下,有一处隐秘的洞府玄关,通过那里,可以进入我所说的洞府,它同时坐落在一处地下裂谷之间。” “地脉有多长,走向如何?”李大棒并未过多询问洞府相关的事情,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足有两千里,呈东北西南走向,宽窄不一,深浅不等,且有部分断绝,我探索过一部分,向西南,应该能直达力宗腹地,向东北,一直绵延到乱石海北岸。只不过尽是地火绝地,依我猜想,此地脉应是此间周边各处灵地的发源之地。” 原来如此,李大棒心中有了一些特别的想法,“那如何能找到这洞府玄关?” “我的方法你无法学习,你可以用的‘百葛千足虫’的汁液,混杂晨间‘褚兰银翘莲’上凝结的露珠,浸泡‘春秋千古醉’,自然会发现端倪。”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通过玄关之时,便是解脱我束缚的百十亡魂之刻,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我为何要骗你,要知道,一个你,我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言毕,他的蓝眸闪烁数次,便隐没在额前的散乱碎发之中,他转身面向墙壁,仿若石雕一般,再也不发一言。 倒是个奇怪的人,见已经达成目的,李大棒也不敢多做停留,不过他心中仍是惴惴,料想事情是不是过于顺利了些,要说进入洞府的玄机,就在那幅画中,他并不怀疑,甚至回头便可以尝试,但通过那玄关,同时便会释放亡魂的事,是不是过于危险了些? 或许玄机就在这里,云星上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即便被关押在此间数百年,要说有所悔过,也许有人信,但他李大棒是不信的,见识过无数虽死未僵,布置重重后手的例子,李大棒觉得自己万事还是小心为妙,至少,也要找人分摊下风险才行。 至于火云岭南缘,那岂不是“灵涌盛宴”的所在,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着隐秘的联系?不过相比这些,他更关心那处连绵千里的地脉,直通乱石海北岸,如果能进入其中,岂不是可以在雪岛附近,暗自做些停留? 第三百六十三章 楚府夜宴 江枫和方金禄回到真武城附近已是晌午。方家在城外有处府邸,两人在此分开,方金禄并未做出承诺,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方可勘破那阵法的秘辛,这点江枫倒是能够理解,毕竟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仅凭少数一些布置阵法的材料,以及一些测量数据,去还原一个具有远程传送功用的大型法阵,纵使他不懂阵法一途,也知道此事极难。 不得不说,能有这个勇气去破解,方金禄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想不到在财迷心窍的肮脏表面之下,这厮竟然也有闪光的所在。 人说金无足赤,他这算的上是砂中的一点金。 小心的进入真武城,重新融入涌动的人群,江枫先是回道馆休息了片刻,毁掉了全身袍服,避免沾染灵地之中的粉尘,被有心人勘破端倪,之后回郑可仪等人的临时居所消遣了片刻,直到日头偏斜,才径直赶奔楚府。 楚府之外甚是热闹,不断有各类拜访的宾客前来,楚家家主楚弈临,更是在府外迎客,江枫远远瞥过去,感受到来往修士的气息,以玄级为最多,地级略少,但须臾之间,也有数位,从这点来看,楚家虽然相比楚安澜在时没落了些,但也是有相当的地位的。 江枫也循着人群,和楚家家主楚弈临微微点头,便顺着管事黄东的指引进了楚府,作为多次拜访楚弈鸣的挚友,他自然无需多礼。在楚府的院落中,到处都是聚堆攀谈的身影,江枫也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余家姐弟,以及余成克,余成睿,余成通,几人都是余家活跃在真武城一带的人物,江枫过去打了招呼,余成睿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邀请江枫择日过府,想必是为了新元郡商路的事情,这件事对方多半还在斟酌之中,否则在此间,或许就可以顺便见个分晓了。 萧家也来了不少人,江枫看见了萧明葆,萧明真的身影,甚至还有盛装打扮的萧明珊和韩立,想必是趁着这种场合为韩立积攒人脉,江枫也同样过去打了招呼,他和韩立算得上见过数次,但那时江枫并未以真面目示人,故此,这也算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寒暄片刻,感受到对方身上磅礴的地级气息,江枫知道这便是金丹八品的威势,他已经听萧明真讲过此事,也告知萧明真自己乃是“纯正无疑”的金丹一品,相比之下,云泥之别,不过萧明真也只是笑了笑,显然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就是小了点么?” 江枫还记得伊含笑说出的一句话,这疯丫头也只是在独处时才敢这么乱说,平素都是装成大家闺秀的,比如现在,即便与萧明珊互相看不顺眼,但在这种场合,一个个脸上如芝兰般甜美。 萧家的宾客之中,地位尊崇者,主要为萧不厌、萧不语,以及萧明真的祖父萧道彦,虽然他并非萧家的家主,但因为在力宗门内职位显赫,故此也是萧家极有地位的人之一。萧不厌江枫自然识得,只是自从寒山匆匆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萧不语乃是初识,地级初段修为,与萧不厌相比,模样更显俊朗,在萧明真介绍之后,态度不冷不热,不过他似乎同萧明珊等人更为熟稔,留下只言片语,之后便另寻朋友去了。 萧明真给江枫一个“你懂”的眼神,便先一步溜走了,江枫知道她在此间,定然有不少朋友还需要相见,便独自在院中闲逛,虽然算是楚弈鸣的挚友,但作为今天的主角,他自然是没有办法过来相陪的,好在这院落里,江枫也还是有几个熟人,包括之前在楚家小宴上结识的数人,末了,江枫还瞥见了安斯年,此时正陪着数名疑似显贵之人,谈笑风生。 江枫无心打扰,转身却看见了白若熙。 “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兄弟大婚,我当然要来。怎么,你是赶来陪嫁的么?”知道对方的身份尊贵,但也知道她只是个小字辈,江枫百无聊赖,也生出与其斗气的念头。 “你这……”白若熙刚想吐出脏字,迎面却走来数名修士,其中更有她熟识之人,她只能强忍着,露出和煦的淑女般笑容打了招呼,江枫也不认生,故意与白若熙靠的很近,装作熟识的朋友模样,跟着一同打着招呼,自我介绍 ,还连连问出“若熙,这位是?”这样的话,白若熙一时有苦难言,只能含笑帮忙介绍了几人,其中还有一名误会白若熙的翩翩公子,额外多看了江枫几眼,眼眸中似乎别有深意。 “该死!你这混蛋!”那连续走过的数人一散,白若熙登时露出厌弃含恨的表情来,“敢占我便宜!” “又来人了!”江枫没理她,佯装看向她身后的模样,白若熙一惊,赶紧收敛起怒容准备应对,回头却见只有几名小厮跑过,心头一怒,再回身时,江枫已经没了影子。 和我斗?也不知道谁更要面子?不知道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么?江枫心中哼着小曲,暗暗体会到不远处那股即将爆发的气息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心中一笑,未把这个之前故意贬损自己的小娘皮放在心上。 日头西沉,今晚的夜色似乎来的迟了一些,楚府中到处都张灯结彩,修士嫁娶,并不如凡俗间那样,非要赶早,而是喜欢夜宴,尤其是楚家关联的宾客中,多有真武城的达官显贵,白日里聚齐更是多有不便,故此,直到此时,江枫才见到今日的正主楚弈鸣和上官秀棋。 似乎相比之前所见,饱满了一些。 也可能是衣装的缘故,江枫偏过头,轻易就改变了之前观点。 江枫的座位还算靠前,自然能看得清凤冠霞帔,殷红妆容遮罩下的新娘。与自己同桌的修士,多是楚家的心腹,大半他也识得,减少了很多尴尬,想必这是楚弈鸣的安排,相比上一次,江枫的修为提升到地级,算得上这桌修为最高的一名,倒也混了个主座的位置。 流程倒是很俗套,江枫也是第一次参与修士的婚礼,尤其是这种显贵身份的场合,豪族之间的联姻。看着真是麻烦啊,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一个个的上来祝词,而楚弈鸣和上官秀棋不得不在一旁含笑应对,逐一谢礼,江枫觉得还是自己简单,迎娶苏锦,也不过是签字画押,吹灭红烛而已。 不过心中吐槽,实则还是有些羡慕的,能有这样的排场,也算一种成功,相比大道更进一步而言,不遑多让,人生欢喜处,大抵就是如此吧。在人群背后,江枫还瞥见了数名着外宗袍服的修士,对于楚家此次联姻能带来的效果,心中也多了一份期待。 怎么我的“岳父”大人,就只想着盘剥我呢,江枫旋即想起了苏黎清,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在算计他,算是彼此彼此吧。 ………… 金城派,天佑城,盟主府。 宴客厅里面的气氛不算融洽,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苏黎清刚费了不少唇舌,为冷听涛和左子蝉解释了自己的“大金城盟”计划,他自然不会全盘说出,自己乃是全盘计划的唯一倡导者,而是部分含混了清禹宗的意见,也唯有这样,此事才能更顺利的开展。 冷听涛和左子蝉并非是苏黎清邀请而来,而是他们主动找到苏黎清。其中,牵头者乃是冷听涛,盖因境内的数家商会,联合希望冷听涛能延缓征收商税,因为灵笼商会的进入,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明年的预期收入,会减少很多。 这明显是逼宫啊,灵笼商会的协议,也还墨迹未干的模样,何来那么大的影响?不过,众口铄金,对于境况不好的冷听涛来讲,着实是个不小的打击,要知道,他刚刚大幅提升了宗内修士的薪俸,以与苏黎清治下的金城派对齐,但两者的积累不同,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像苏黎清那般,抓一堆贪腐的“替罪羊”,抄没他们的家产来补贴宗门收入的锐减,要知道,很多具有这样厚黑底子的修士家族,都有“拥立之功”,在宗门初立之时动手,只会让所有人心寒。 就连左子蝉的境况,也比他好的多,不过,他在与左子蝉沟通后,发现对方仍然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本来怀疑这是苏黎清的奸计,但来时却发现,苏黎清也在应对同样的棘手问题。 难道是我错怪苏黎清了?冷听涛不禁心生疑问,传音问及左子蝉,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让他心中更是没了底。 “灵笼商会的条件,是你我三人一同去谈的,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始料未及。”苏黎清愁容满面,“所有的商会都来诉 苦,这还是与我们关系紧密的,不紧密的还好说,软言几句打发就是,但眼下闹事的这些人,还是应该真正想出办法安抚的。” “否则,谁又为我们做事呢,指望凡俗缴纳的那点儿农税和苛捐,别说运转宗门,就连你我三人的大道,都没有办法保证。所以,还是得另寻他法,这也是我赞成扩大金城盟想法的根本原因。” “清禹宗,碧云宗一旦加进来,整个市场都会扩大,对于所有商会来讲,都是个不错的机会,虽然竞争同样激烈,但机会给他们了,自己抓不住是自家的问题。加上五家宗门一旦联合,可以统一设卡收取来往商税,减少投入,而借助港口便利,和各宗商路的融合贯通,物资的流转也会加大,进而抵充税率降低带来的不利影响,可以预见,我们的收入反而会增多,对于这些商会来讲,也有更大的利益可图,预期变好了,问题就迎刃而解。” “这是理想的状态。”左子蝉适时的泼了冷水,“但我黄龙门举双手赞同,不过有一点,清禹宗的灵地费用,是不是可以缓交,对我个人来讲,暂时并没有这个需要。” “这便是难了。”苏黎清摊摊手,“这点倒是没商量,清禹宗比我们的情况更惨,所以才想出这种和港口绑定在一起的阴损主意。我想这个数量,大家咬咬牙,还是拿得出来的吧?不过,我们也可以一同去渚樵城,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也叫上郑家声,一同见见盟主,说起来,结盟之后,盟内也有了伪天级修士坐镇,对外岂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甚好。”左子蝉仍是第一个表态,侧身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冷听涛,未发一言,直到对方也抬起头来,“好,那劳烦苏掌门安排个时间吧。” 苏黎清端茶送客,冷听涛和左子蝉顺次出府,两人一前一后,飞离天佑城,见冷听涛依然目光黯淡,若有惆怅,左子蝉眉头一皱,“冷掌门,何必如此惆怅,事情不是还没定论么?” “总觉得苏黎清有诈。” “是否有诈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吃亏。苏黎清说的对,结盟对所有人都有利,至少看起来像个大宗门,还手握北地各宗南向的商路,定有不菲的利益可图。”左子蝉道,“但显然,苏黎清对这个不感兴趣,而是对那个‘盟主’之位更感兴趣,我们只需要让这联盟,不那么容易变成一言堂便是了。” “此话怎讲?” “我不知道苏黎清是如何说服郑家声的,想必也花了不菲的代价,假若五家联盟,大事上一家一票的话,你我尽管可以时刻保持一致,但如果清禹宗也站到苏黎清那一边,你我便吃亏了。” “可是你我影响不了清禹宗,是苏黎清独自见的万禹亭,之前你我倒是疏漏了这点。不知道他们是否暗中达成了什么条件。” “很简单,既然是盟,那我们再拉一个盟友进来便是,只是需要他保证,时刻站在我们这边就是。” “你是说?”冷听涛似乎明白了。 “此番我派人去谈。”左子蝉道,“你不是刚见过他么?想必你们之间应该有些共识,无需再次赘言。” “这……”冷听涛忽然觉得之前的土桥镇之行,似乎有点过于高调了,“也好,不过这件事,他是否感兴趣,倒是未知之数。” “你我分头行动,你回头想办法去见见‘九老头’刘庭坚的信使,说不定他另有想法。不要你我忙活了半天,倒违逆了上意。” ………… 力宗,真武城,楚府。 江枫终于等到繁文缛节的仪式结束,晚宴这才正式开始,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顺了几枚不错的灵果,便趁着场面的混乱,向楚府的侧门徘徊而去。 与萧明真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点,故此,他决定先一步离去,在外面等对方,作为此间耀眼的明珠一枚,萧明真显然比自己扎眼得多,更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倘若让她久等,恐怕会坏事。 “江掌门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枫不禁汗毛倒竖,赶紧侧身,笑着迎向了来者,怎么今晚她竟然也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释放善意 来者竟是灵笼商会的左使秋南嘉。 以江枫的了解,楚家与灵笼商会,平素应该没什么交集,这点同在各宗有很多生意的余家不同,秋南嘉能来这里赴宴,想必走的是上官家的关系。 “秋道友安好!”此时宴会虽然已经过半,但来往的过客依然络绎不绝,故此江枫没有用“秋左使”的名号称呼对方,虽然对之前软禁自己的举动心中多有埋怨乃至忌恨,但江枫还是和颜悦色的打了声招呼。 “多谢之前的招待。”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江枫靠近了低声说道。 “客气了。”都是明白人,秋南嘉纵使对于江枫的逃脱甚是不快,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发作动手,“江掌门在此间的人脉不错,脱身的手段也甚是高超,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彼此彼此。”江枫自然不会自揭底牌,说和飞熊军完全不熟的话,更不会透露自己逃脱的细节,原本,他还在思忖着如何化解自己和灵笼商会的纠纷,毕竟僵持在那里,对于自己的安危,以及浅山宗的未来,都是极不安定的因素。 乍看起来,秋南嘉想要软禁自己,并以优厚的条件诱惑浅山宗的诸位长老就范,而自己因为担忧浅山宗沦为对方的禁脔而极力反对,两方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但江枫在离开“和气居”之后,也仔细梳理了这其中的各个关节,并找到了或许能缓和关系的关键。 这个关键还是秋南嘉。 虽然对于细节并不知情,但灵笼商会与金城盟等宗门达成的协议,显然与秋南嘉并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严重动摇了她在灵笼商会中的地位,故此,她才陡然下定决心,对浅山宗动手,以在商会之中扳回一局。从这点来看,倒有些杀鸡取卵,提前摘青果子的意图,并且,从吕常隐也参与此事来看,华帝门多半在其中,也就是说,这本身也是华帝门某些人认可的做事方式。 “我们谈和吧。”江枫决定直截了当。 “怎么个谈和法?”秋南嘉侧身,佯装随意谈天的模样,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格外注意,事实上,她一身精致的打扮,加上出众的容貌,也的确吸引了左近不少目光,要不是因为态度清冷,修为也高,早有登徒子过来攀谈。虽然姿态貌似随意,但近距离的江枫却瞥见了她眼中的郑重味道。 “探索的计划不变,你也不要勉强我接受那些条件。”江枫觉得此事对于秋南嘉来讲,依然是拯救自身危局的关键,虽然这件事最初由那名李右使负责,但能被她转而拿在手中,想必也有特别的原因。 “这还不够,而且,不确定因素太多。”秋南嘉显然对于这样的让步并不满意。 “你应该知道华帝门商路安全的关键,并不在浅山宗,而在金城盟。” 江枫点出了自己悟到的事情关键,华帝门之所以支持秋南嘉如此激烈行事,盖因在灵笼商会与东部各宗达成的协议之中,他们的物资,想要运转通畅,需要经由乱石海,然后走御风宗,赤霞门,金城盟,清禹宗方可,这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故此,他们想在南部各个宗门之中,布局一个可靠的支撑点,这个支撑点,就是浅山宗。 倘若诸事顺利,至少可以保证赤霞门一旦有变,华帝门的商路仍然安全。不得不说,这一点,算是一种周全的考虑,在七盟第二次战争之中,赤霞门的地盘扩大了很多,据说又结连了齐国,在七盟地盘的话语权,也必将增大,出于对未来的隐忧,华帝门提前布局也在常理之中,只是之前在幕后,现在走到台前而已。 但显然这并非这条商路中最不可靠的一环。按照江枫猜测,这里面最不安全的,反而是金城盟,以江枫对苏黎清的了解,其变宗为盟,除了形势所逼,必然有其暗藏的野心。 “没错,你说的对,金城盟才是。” 令江枫意外的是,秋南嘉自然而然的认同了江枫的看法,并且一语中的,但她却淡然且无奈的说,“但我们对金城盟,没有任何办法。所谓的办法,只有行得通的才算,否则便只是想法。不是么?” 说的没错,时常为各类解决方案困扰的江枫,心中也戚戚然表示赞同。金城盟不但比浅山宗更大,实力也更强,并且刚刚同灵笼商会达成协议,不可能贸然就对金城盟有额外的想法,从这一点来,秋南嘉虽然急于求成了些,但还是有底线的,不想破坏灵笼商会已与其他各宗达成的协议。 “并且,金城盟还有一个更大的野心。”秋南嘉继续说道,“据说苏黎清在谋划更大的金城盟,一个涵盖清禹宗和碧云宗的新联盟。” 什么? 江枫陡然心惊,这个情报极其重要,原本对于苏黎清的猜度和怀疑,现在看来就是这个了,不经意间,他已经以退为进,在安然谋划更大 的圈子。如果他的计划成功,那金城盟岂不是成了一个等同于中型宗门的存在,并且,有着足够宽广的腹地,众多的修士,以及完善的海港? 所谋甚大! 这再次刷新了江枫对于苏黎清的认知。只不过,这个计划真的能成么?不说碧云宗和清禹宗,就连金城盟内部,冷听涛和左子蝉,想必也同苏黎清不同心,他们凭什么同意这个计划呢,只是为了商路和收益考虑么? “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江枫心中并未盘算清楚,故此问询秋南嘉,对方的消息灵通,想必会有另外一番解读。 “很大。因为这对各宗都有利。并且,独立性还是有的,苏黎清提出的方案,便是外事上、修士上、灵地的管理上,尽早统一,大事按照一宗一票的方式决策,其余各宗在物资调用和使用上,仍然具有自主权。” “保持相对独立,利益均沾?” “是这个意思。清禹宗有不错的灵地,港口,其余各宗有修士,资源,以及对接北地各宗的商路,彼此互惠互利。”秋南嘉解释道,她神色喜忧参半,这样的变化,理论上讲对于灵笼商会有利,但对她个人不利。 听起来是个颇为完美的方案,不过……江枫似乎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不对,比如,合作愉快的话,当然是个互利共赢的方案,但是,假以时日,物资和修士,恐怕仍然会不可逆转出现单向流动的情况,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会掏空其中某个或多个宗门,至于是谁,那便不清楚了,而且,一宗一票的话,对于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苏黎清,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可以答应你的修士驻守方案,但其余的要缓行,因为我有更好的替代计划。”江枫自然不会同意对方对浅山宗的商路和店铺经营进行控制,因为现在他有“新元郡”的计划,并且,从理论上讲,和这样一家大商会关联过深,对于浅山宗保持独立性尤其不利。 “什么计划?” “暂时不能讲,但需要容我一点时间。倘若此事成行,对于你们,尤其是你,也甚为有利。”如果新元郡的商路打通,便可以从御风宗,经由浅山宗,直达清禹宗,对于想要在商路上布局,保证安全的华帝门而言,相当于绕过了赤霞门和原有的金城派故地,或者碧云宗,也算是多了一种选择,当然,和他们直接控制浅山宗而言,仍然不能同日而语,但也有一些可比性了。 “要多久,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没有你,或许浅山宗更容易掌控。”秋南嘉目光灼灼,金色的光晕在眼眸中流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有地级的我,名正言顺的坐镇浅山宗不是更好么?华帝门吃相太难看的话,隔着千里之遥,也很难在此间立足吧?”对此,江枫并不惧怕对方的胁迫,因为从头至尾,江枫对于与灵笼商会的合作,还算是配合的,仓促换了一个代理人,或许更听话,但浅山宗这块地盘倘若因此乱起来,华帝门必然无法公然的进驻这里,要知道,华帝门远在乱石海西北岸,距离此间,尚有近两千里之遥。 “至多两个月内,便有分晓,在此期间,你不能执行之前的任何计划。”江枫再次向前一步,甚至感受到对方贴面的呼吸,秋南嘉刚想后退,却见远处几名谈笑风生的修士对长久交谈的二人投来审视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一袭华丽紫裙装扮的自己,似乎早就成了附近诸人的关注焦点。心如电转间,却感到自己的腰间被江枫一个拨动,更加靠近了对方,同时手中似乎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此间没法用隔音符,得罪了。”只听耳边响起江枫的细语和温热,她没去看手中的东西,将其迅速的收入储物袋,脸色红润般后退了半步。 “江枫,你敢占我便宜?” “嘘!”江枫笑了笑,“这东西你好好研究,和你的探索计划密切相关。”他给秋南嘉的,乃是自己凝练的一枚“融魂珠”,倘若没有任何好处,秋南嘉定然不会贸然同意江枫的拖延方案,他之前释放的善意,也就无用,这“融魂珠”关联到真灵圣者,正好让秋南嘉去琢磨一二,吸引她的注意力。 “另者,我友情提醒你,华帝门中的某些人,可能对此事更为关心,你行事要小心为上,否则,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吕仲贤?”秋南嘉眼眸灵光微转,报出了一个名字。 “好自为之。”江枫也不能多讲,毕竟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和前情,他也不清楚他,他现在只知道吕仲贤同自己的身份类似,并且很可能与自己的身世,以及九代掌门任我道前往乱石海的事情密切相关,至于其中秘辛,他仍然无法窥破真相。 “最多给你一个月。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会亲自去罗川找你。”秋南嘉思忖片刻,给出 了自己的决定,“在这之前,我保证不会有所行动,但至于防范其他风险,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现在人手不多,没时间关注你的安危。” “这是自然。” 江枫也不希望对方过于关注自己的行踪,毕竟身怀不少秘密,他可不希望曝光,要说安全,现在晋升地级之后,他倒是莫名多了许多自信,只是这一身丹毒,现在还没办法可解,倒是有些麻烦,想想那个楚弈鸣介绍的葛平,倒是先跑去参加“灵涌盛宴”了,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合用的办法,有了灵笼商会合作上的这些不愉快,他更不可能求助于秋南嘉,包括在新元郡的问题上,他也不希望灵笼商会参与,到时尾大不掉,更是难以摆脱。 不过秋南嘉提供的“大金城盟”的情报,倒是重中之重,一旦联盟形成,他想从苏黎清手中拿到黑水门故地,便是更难,想到此间,他愈发期待余家的答案了。 他正要离开,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郎才女貌,席间神采奕奕,交联甚广的韩立和萧明珊,而对方也瞥见了立在一处,距离略近的秋南嘉和江枫,韩立表情淡然,略微点头,两人便消失在门廊尽头,那里正是通往府外的必经之路。 他们怎么早一步离开了? 江枫心中甚是奇怪,按理说,倘若想借此机会积攒人脉,多多逗留此间才是王道,如果不是萧明真与自己有约,江枫自问也会放下身份,刻意去结交此间众人,毕竟人脉谁也不嫌多,但眼下,似乎与约定的时刻不远了。 目送秋南嘉离去,江枫便在院落中随意的绕了几圈,确保没有人过多关注自己,便借着尿遁的时机,换了身袍服,同样循着门廊向府外信步离去,府外人并不多,江枫便上了自己事前定好的角马车,安心等待萧明真到来。 “若熙,你别走啊。”他刚上马车坐定,便听到外间里一个小生的声音,江枫本来并未在意,不过听到“若熙”这两个字,便陡然警醒,难不成是白若熙那小娘皮?他忍不住将车帘掀起一道细微的缝隙,却见一男一女正在府外纠缠,正是白若熙,只是男子江枫却不认识,不过看其华美的衣着打扮,应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 “别缠着我,我要回去了。” “这么急干嘛,我九叔他们一会儿就到,他们早想见见你了。” “有什么好看的,你我不是有婚约么,到时候再看呗!”白若熙甩开男子的手,不耐烦的拒绝道,“我今天不舒服,我要走了。” “我九叔他们在赤龙门做事,回来一次不容易……” “那是他们的事。”白若熙毫不在意,“你找个借口把他们打发了就是,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么?还怎么娶我?” “我……” “我什么我?还不赶紧回去陪你家那个大圆脸表妹,瞧你方才的那副模样。” “若熙你误会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所以关系熟稔了些,故此彼此之间便没有那么多忌讳。” “和我谈青梅竹马是吧?” “若熙……” “赶紧回去!今天就给你个机会,好好见见,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她。” “若熙你真的别生气……” “哼,我不开心了,一点也不开心!”白若熙双手叉腰,“赶紧在我面前消失,我数十个数,一,二,三……” “好好好,若熙,我听你的便是,我这就走,这就走。”那华衣男子最终让了步,三步并做两步的逃走了,不过他仍是不甘心,多有牵挂,忍不住数次回头观望,但最终却没敢留下来。 “哼!真是没胆的种!”白若熙一踢软腿,刚想发作,却见两个熟人从门内出来,赶紧收敛了性子,上前行礼,活脱一个淑女模样。 这小娘皮真能作啊! 看来方才那个就是他的未婚夫,楚弈鸣所说的掌门家族之人吧,真是一物降一物,掌门家族又如何,还不是被治的服帖温顺得如同小鹿,江枫心中笑了笑,合上车帘,心中暗忖萧明真是否是因为遇上了什么麻烦,怎么到了约定时间,还未出现,即便约好的,由对方出具的信得过的车夫,也没有半点出现的迹象。 正眯着眼聚气凝神,忽然觉察到一个身影向这边行来,却不似萧明真的气息,心思疑惑间,一只白皙的玉手却豁然拨开了车帘。 “嗯?原来是你这淫贼在一旁窥视!” 白若熙的俏脸出现在江枫身前,眼睛瞪得浑圆,“你这偷窥癖的淫贼,在此间埋伏,到底有什么不良企图?” 我能有什么不良企图,我只是在这里等人啊,江枫正要解释,却察觉到对方神色突然呆滞,杏目圆睁,一头扎进了车内。 第三百六十五章 漩涡之中 楚府侧门回廊的一个角落里,两名衣着华美打扮的修士正在窃窃私语,偶尔还挥动手臂,借用肢体的动作掩饰两人的谈话。 “怎么样,得手了么?” “得手了,但有些意外。” “什么意外?”另一人诧异的问道,“那符宝没有命中?” “命中倒是命中了,但有名修士藏在路旁的马车中。” “那有什么打紧?有外人见证不是更好么?上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原本还担心我们突然出现过于突兀,现在只等着好事便是了。” “这样好么?” “这是命令,想要照例拿月俸就乖乖的执行,而且,这也没要她的命,只是让声名有些受损罢了,想想平日里她那乖张跋扈的模样,是不是特别解气,哈哈哈。”那人阴涔涔的笑了笑,似乎感觉美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般,这个时候,他原本幸灾乐祸的眼神却陡然凝固了,却见一袭白衣身影,从远处行来,只是随意的瞥了两人一眼,似乎并未认出两人,便消失在回廊深处。 “怎么,你不是说得手了么?”他的声音中,多少有些急切和慌乱。 “是啊,得手了,不过……她白若熙,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另一人同样有些慌张,声音颤抖着,“我亲自动的手,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件事你自己和上面交代吧,我可护不住你。” “我……我再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另一人斥责道,“大庭广众,好不容易逮住个她独处的机会,现在动手已是晚了,而且,符宝都用了,你还能有什么手段?你我躲远一点,看看情况再说。” “是!” 两人一前一后,尽力佯装无事发生,同样向回廊深处行去。 ………… 另一边。安稳行进的角马车上,江枫正面对萧明真的质问。 “我说了,我是清白的。” “衣服都脱了,人还是昏迷的,你说你是清白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还挺放纵自己的,是不是晋升地级,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萧明珊面若寒霜,盯着江枫,手不由自主的就向江枫抓来。 这次江枫没躲。 “好吧,我相信你。”萧明真旋即面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她并没有撒手,但江枫却借着调整坐姿的时机甩脱了。 “这么说来,白若熙是忽然昏倒的?你便脱了她的外衣?”萧明珊再次探了探白若熙的鼻息,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她此时身上只有薄如蝉翼的亵衣在身,倒是让这色胚占了不少便宜。 “我没动手,我用的灵力。” 江枫讪讪,其实仓促之间,他是两者并用的,当时白若熙猝然昏倒在自己眼前,他便登时感觉到事情不妙,要说这桩事情,与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关联,但想要洗脱干净,显然并不容易,一瞬间,他便有了坠入某种危险漩涡之中的感觉,甚至怀疑自己被刻意针对了,但想来此间应该并无敌手。虽然一时间并没有任何修士靠近的迹象,但很明显,这种事情迟早会来。 更关键的是,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他果断将白若熙拉上马车,令器灵小洛使用孙宝泰的尸体化作对方的模样,裹上白若熙的裙装,安然离去。 祸水不能留在自己手中,他不知道躲在背后的人是谁,是什么目的,但自己身为浅山宗掌门,贸然落入这种洗不清的危局之中,明显不智。 “她应该并无大碍。”萧明真瞪了目不斜视的江枫一眼,找出一块数尺宽的金黄锦布,将白若熙凹凸有致的身体遮罩起来,却忽然听得白若熙一声呢喃,玉手不由自主的抓向自己胸前,信手就是一扯。 江枫只觉得身边的魂火宫灯一阵明灭,被萧明真遽然拍灭,不过这其实并不影响江枫看清周遭的情形,慌乱之中,白若熙似乎陷入了迷乱的状态,不断的撕扯自己身上的外衣,直到身体因而受伤,才停了下来,便又昏了过去。 这是中了什么邪术?江枫心中陡然有了觉悟,但见萧明真似乎早有准备,迅速取出一件自己的袍服,将**的白若熙包裹在内,随即打出一道封灵符,贴在对方的后背,这才让其彻底安静下来,随即,她才再次燃起魂火宫灯,看向江枫。 “白么?” “什么?” “别装,我虽然没有夜视能力,但你半天姿势一动未动,想必是有办法看得清。” “那我也不方便插手啊。”江枫只能这样解释道。 “哼!”萧明真没去继续纠缠,方才的探视,她已然知道江枫与白若熙并无半点关联,并且除了认识之外,观感也不好,只是未能借机探视些其他内容,倒是有些遗憾,不过眼下更棘手的事情是,这昏迷的白若熙怎么办。 “先回府中,我把她安顿一下。” “ 不行,我必须尽快返回楚府,我那器灵附体之法,只能坚持半个时辰。”随着角马车渐行渐远,江枫已经感知不到器灵小洛的气息,对于她的安危,心中惴惴,想想半个时辰之后,一身裙装的孙宝泰就会莫名出现在楚府,想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半个时辰之内,她不可能醒转,而且,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先去你说的地方?”江枫不确定的问道,他并不知道萧明真要带自己去哪里,不过出于对对方的信任,他本也不想多问,但此时突发了白若熙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算计好时间,以便做出合适的应对。 萧明真想了想,探出头和车夫吩咐了几句,江枫只感觉这马车骤然加速,几乎达到了普通修士飞掠一半的速度,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萧明真和车夫耳语了片刻,那车夫便载着白若熙,直奔来时的方向而去。 这是哪? 黑魆魆的夜里,江枫张目四望,但见这里似乎是一处不小的祠堂,院落幽深,此时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是萧家的祖师祠堂,供奉‘千面紫苏真君’法身所在。你知道,我的先祖乃白狐一族,一直有一种遮掩身上机密的临时法门,在真君陨落时,被寄托在法身,也就是一枚头冠之中,此法有六个月的效果,但必须奉上合适的祭品,方能调用宝具之中暂存的力量,我所知道的遮掩方法,便只有这种了,至于是否有缘,便看你的造化了。” “外族之人也可以么?” “我原本以为是不可的,不过你提到想要寻求防窥机密之法后,我便寻机绕了圈子去问了宗内长老,得知此间曾经有过外人寻求成功的记录,虽然成功概率很低,只是那人乃是地级高段修士,不知道你这个一品金丹的地级初段,能否得到先祖的青睐。” 嘶—— 江枫深吸了一口气,萧明真倒是给力,不过听起来这种法门,似乎能解决自己的困扰,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倘若成功的话,倒是可以安然去石阡盟会,以及参与百药老仙的“同门”聚会,而不虞被发现身上玄机。 “快走,今日赶上楚弈鸣大婚,镇守的长老前往赴宴,此间仅有一名玄级镇守,我已经和他提前打了招呼,送了一份不菲的礼物,他答应会为我保守秘密。” “这么容易?”江枫忍不住怀疑道,萧家不算小家族,而祖师祠堂又是极为重要的所在,虽然在真武城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但想必也会极为重视此处,以萧明真的能量,不可能轻易摆平此间的临时镇守。 “我将……幻梦魔心丹,送给了他,他的儿子……也将前往灵墟。”萧明真声音突然小了很多,神色黯然,这件事她心中有些愧疚,取舍之间也甚是伤心,此物乃是江枫花费了不少力气得来的,虽然江枫没有详说,但她已经知道江枫曾在九死一生之中走过一遭。 江枫只能默默的上前,将另外一枚“幻梦魔心丹”塞入了对方手中,说实话,此刻他心中颇有感动,能牺牲自己的大道,换取一个帮助,这种道友,诚然是值得深交的,而且,还是这样光鲜的女道友。 “你这色胚,原来还有丹药,害得我伤心!”萧明真破涕为笑,却陡然感到江枫拉了自己一把,躲在一棵粗树的阴影之中。 萧明真下意识想要挣扎,江枫却登时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指向了祠堂的方向,只见须臾之后,两道身影从那祠堂之中快速掠出,正是先一步离开楚府婚宴的韩立和萧明珊二人。 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两个人心中同时思忖着其中的缘由,却见韩立在那里停顿了片刻,向着这边张望了数息,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便拉着萧明珊离开了。 江枫很快感到手指上的被咬的疼痛,便赶紧收了手,有心在萧明真身上某处引动热火的部位打一下解解气,但想想在此时机,此种场合,还是正事要紧,何况自己真的不能再贸然招惹是非,否则这个掌门,便只能每日安心处理家事了。 “那贱……这么晚,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萧明真忍不住抱怨道。 “应该另有所求。”江枫思忖着此事定然不简单,萧明真原本说将丹药送给此间的守夜者,便得到了通行的便利,他本来已经相信了,现在看来,或许今夜的通融,另有隐情。他感觉自己恐怕陷入了另一场漩涡之中,只不过这滩漩涡,同白若熙的昏迷**一样,主角均不是自己。 “走!” 不再犹豫,既然来了,那便赶紧趁此便利,了却一件难事,不论是否有缘,只有试一试方能知晓。至于韩立到此为何而来,那是他的事情,纵使他同样是为了求取遮掩宝物之法,也不一定与自己冲突,总不能说,真君我已经很累了,明日再来吧? ………… 数条街市之外,黯淡的夜色中,萧明珊挽着韩立的手,又扣紧了些。 “珊妹,这祖师祠堂,可有其他人获准进入?” “立哥,据我所知,倒是没有,之前我去求情,奉上了那千年的灵药,他便喜欢的不得了,说让我今夜趁值守不在来此便是,方才你也瞥见他了,佯装睡着的模样,除非着了火,否则都不会贸然醒转的。” 哦? 韩立迟疑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珊妹,你可知道那浅山宗掌门江枫?” “立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人,我当然知道他,那人修为很差,人品也差,着实是个讨厌的家伙。”萧明珊忆起在伏元镇与江枫交锋的旧事,“他时常还和萧明真那贱婢厮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混成了地级修士,倒是坏人有好命。不过,他和立哥你肯定是不能比的。” 厮混? 韩立旋即想起了之前在楚府侧门,江枫与一名冷面美人近距离聊天的模样,经萧明珊这么提醒,他想起方才躲在阴影之中的人,应该不是那冷面美人,就是泄露的气息层级也对不上,想必多半是萧明真,自己来此间有所求,难不成他们也是为了同样的事么? “真君都可以祈求什么?” “嗯,怎么问起这个?立哥,真君可以祈求三种,一种是借用她的气息,驾驭她留下的‘幽灵狐火’,辅助炼丹,也是你我求取之物;第二种,是半神之血,用来助力觉醒法相,成功概率很高;第三种,便是一种遮掩身上机密的手段,可以维系半年。不过后两种,基本上只有我族之人,能求取成功,外人鲜有成功。” 如此…… 韩立心如电转,思忖着江枫进入此间求取的可能,他方才奉上了数件千年的血胆黄精,方才换取了一撮诡异的灰濛气息,用以临时驾驭这名天级高段修士生前曾经使用过炼丹之火,虽然炼丹的考验对于他融入这个大家族并不算一件难事,但能驾驭“幽灵狐火”,显然更能凸显自己资质的非凡,进而得到更多的资源支持。 原本一切顺利,但见到江枫的他,心中却突然有了一层隐忧,暗道这是否是一个看不见的暗流漩涡,萧家,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 另一面,江枫已经瞥见了沉睡中的看守者。 这人显然在装睡,甫一见到,江枫登时便有了明悟,只是这扮相,还不如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的好,至少他们懂得将口水,拔成丝状自然而然的流下来,而不会那么简单的一滩。何况,玄级修士这么不警觉,早就被大道抛弃了。 正这么想着,那人却似乎心有所感,动了一下,江枫赶紧快行了几步,却见那人却只是调整了下睡姿,这才安了心,心道既然双方本有默契,便无需去恶意破坏规则。 祠堂里面依旧幽深,距离看守的房间也甚远,不可名状的香料味道萦绕此间,江枫左右张望,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有了之前在遭遇寒山派冰荒雪女残魂的经验,他心中对这种半死犹僵,寄存念头的所在甚是惴惴,不过想来这真君既然曾经“福泽”数人,甚至包括外人,想必也不会难为自己一个小角色。 买卖不成仁义在,当然,如果办不成,祭品能退也是不错的。明知自己的想法属于一厢情愿,但江枫还是忍不住做此念想。 两人就这么轻手蹑脚的进了祠堂的正殿,香气萦绕,两丈余宽的供桌上,铺着一色金黄的绸布,上面绣有血红如丝的稠密图案,江枫没去近距离看清楚,想必那是白狐一族先祖生前光辉经历的记录。 在疑似纯金打造,九尺余高的真人比例雕像下方,安放着一枚正常大小的头环,上面镶嵌着数枚璀璨但不明材质的宝石,江枫忍不住动用“玲珑宝光”,想要探视下此物的品质,却感觉眼中如芒刺扎入般疼痛。 此物不可直视,不愧是天级高段修士寄托念头所在! 江枫旋即有了明悟,收敛起最后一缕不敬,表情肃穆庄重的上前,按照萧明真的要求,和她并肩跪在先祖“千面紫苏真君”的雕像前,连续拜伏七次,之后静心祷告,默念着繁复的听得懂但不理解真意的文字,直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香味。 据说这是寄托在头环上的法身残念,有了反应的征兆,只是这香味似乎不纯正的模样,江枫忍不住吐槽道。 江枫准备好六十枚三阶,这是最粗俗的祭品,算是入门级,但也算诚意的表示,萧明真本来为江枫准备了此物,但江枫却坚持自己来掏,毕竟现在并不严重缺钱,借钱不还可以,但经常吃软饭可就有些过分了。 思及此处,江枫颇有些自得,暗道自己做人还是有些底线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那六十枚三阶灵石,恋恋不舍的撒入身前的小鼎之中,心中默念着“千金散去还复来”的字句,正要道出自己的诉求,转眼却看见黑暗之中,萧明真的双眼,陡然变得—— 猩红如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源灵碎片 江枫陡然心惊,原本他一直担心冰荒雪女的旧事,果然再次发生了,却见那原本安然放置在案台上的宝石头环遽然飞起,迅速的被萧明真戴在了头上,随即,她眼眸中殷红的光,变得更盛更浓,还未等江枫退却,她的身形倏忽间跳脱,双手迅速游走,紧紧的将江枫揽入怀中,不过她个头并不算太高,力气也不算大,江枫灵力乍然外放,在周身形成保护罩,同时双手用力,想要挣脱。 然而江枫投鼠忌器,完全不敢倾尽全力,萧明真这明显是被莫名的力量附体,倘若暴力摒除,只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损伤。就在这时,伊的红唇却骤然贴了过来,江枫防不胜防,当场受制,他本以为会有一股抽吸之力,从他身上吸走莫名的力量,让他变成一具散尽魂灵的干尸,但事与愿违,多股浓郁的炽热灵能,从两人上上下下的交界处冲涌进江枫的身体,让他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这是什么? 他感到全身似乎充斥着用不尽的混乱灵能,那本来有主的东西,仿佛要与自己的灵能融为一体一般,但当他正要趁势去驱策这些不受拘束的灵能时,那种炽热的感觉,却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萧明真迅速的放开了手,任由江枫踉跄着后退数步。 “原来已经有了主人。”萧明真道,话语中带着些许失落,声调虽然同萧明真相同,但江枫知道眼前之人不是本身。 “紫苏真君?”江枫觉得只有这种可能,此间既然是为拜祭这位萧家的先辈而设立,那能经由此处投影而来的,便只能是她。 “算是吧,”那声音带着些许不满,“亏我花费不少精力投影而来,却想不到你的古宝永恒之塔已经有了女主人,小子,你倒是聪明,这女主竟然不在此间千里之内,否则便由不得你了。” “您知道永恒之塔?”既然是传说中的真君,江枫自忖还是保持尊敬,看刚才的架势,向自己体内注入灵能那么容易,但想要反向吸干应该也不是件难事,毕竟这位曾是传说中的天级高段强者,不过,这老家伙不是挂了么,怎么,但凡到了这个伪天级以上,都可以死而不僵么? “我没死,我只是不得不舍弃了一些东西而已。” “……”江枫陡然听到此言,便再不敢多想,这真君竟然能探听到自己的心声。 “不想也没有用,刚才我已经都探查过了,本来还没那么容易,但这女娃有一身奇妙的技能。”萧明真言毕打出一道红光,那红光迅速向职守修士的方向飞去,那里旋即便没了任何声息。 杀死了? “只是沉睡片刻,小子,说起来,你的秘密也不小。只可惜即便我杀了你,永恒之塔多半也会飞到另一个主人手中,何况,这东西对我虽然有些用处,但也没有太多助益。”她伸出玉手,一团红光萦绕,汇聚成丝线,快速飞向江枫,将他腰间的储物袋,以及所有隐蔽的储物袋,尽数串联而出,数息之后,江枫储物袋中的所有珍藏,便已经漂浮在空中。 “你应该庆幸,通过对你的探查,我发现了更好的东西。”她把一枚纳戒摄在手中,正是江枫储藏那枚能污染法相的紫水晶所在,纳戒应声掉落,碎成齑粉,紫水晶便擎在了萧明真的手中,那带有污染特性的能量,被她轻而易举控在手中,丝毫不得寸进。 “可惜了,只是一块不完整的碎片,小子,你此物得自赤霞门浦江镇?” “您不是都知道么。”江枫彻底没了脾气,既然这至高存在已经借用萧明真的技能对自己进行了全方位的探查,自己已经如**之人,毫无秘密可言,现在只能期盼这位大佬满意,放过自己一马,一时间竟然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 “你可知道此物为何物?” “不知道。前辈如何才能放过我?”江枫决定还是直白点,如果能逃得一命,器灵小洛的事情还等着处理,只是如果没命在的话,这事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放过你?我已经放过你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你不是来祈求帮助的么?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容易满足,拿走这碎片,就那么容易就放过身怀古宝的你么?” “多谢前辈体谅!”江枫只能硬着头皮感谢,同时警醒自己不能心生怨念,这可是个能侦知心中想法的主,更不知道脾气秉性如何。 “我可以帮你隐藏古宝的秘密,但你需要帮我去寻找这源灵碎片的其他部分。” “源灵碎片?” “源灵之祖最早从一件天地之间孕育的至高宝物中诞生,拥有五心五窍,与其融合,是从天级通达到更高境界的途径之一,故此我这个层次的修士,都想得到它,因为争夺激烈的原因,对其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故此这只拥有智慧的生灵,便玉石俱焚的将自己化为五具分身,逃遁到四方各处,有些在途中灵性散失,裂成更小的碎片, 这紫水晶,便是其中一只名曰‘灼灵’的碎片。” “天级之上,还有更高境界?” “自然,我们妖族称为荒级,而人族称为化神,所谓出神入化,洪荒之外,大抵如此。小子,你这个层次,知道这些也是无用。你只需答应帮我去寻找这‘灼灵’的其他部分,我便可以赐你隐藏古宝之法,如何?” “我怎么能保证找到?天下之大,我也只是凑巧才得到此物。” “如此,”萧明真中指微弹,一道弹丸打向案台下的小鼎之中,近百件各色物品,便悬浮在空中,她只是微微转头,一枚权杖样的法器便被她擎在手中,同时,那紫水晶也倏忽间被其操控,硬生生嵌入了那不明材质,但看似坚硬无比的权杖之中。随着她手中更多红光萦绕,那权杖表面繁复的花纹,统统化为乌有。 真是暴殄天物! 有了之前不可直视的经验,江枫不敢开启“玲珑宝光”,但能看出此物并非凡品,话说这些从小鼎之中飞出的各色物品,想必都是有求之人献祭给这“千面紫苏真君”的珍藏,价值定然不菲。 那权杖最终融合成一团炽热的球,紫水晶却没有融在其中,而是再次被抽离出来,那球渐渐冷却,滚落到江枫的身前。 “这枚光焰之球,已经有了这枚源灵碎片的气息,加上我的手段,你拿着此物,倘若距离‘灼灵’本身低于十里,便会有反应。” 十里?看似不近,但实际相对天元北陆的大小,还是不值得一提,江枫倒吸一口冷气,心道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让自己碰到。 “并不一定在天元北陆。”却听萧明真补充了一句,“也许在天元南陆,甚至鲸海群岛,即便是茫茫大海之中,也可能是它的藏身之所。” 这…… 这宗委托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的难啊,江枫心道,“前辈,我还有掌门职务在身,似乎不太方便游历整片大陆。您看……” “我并没有对你报太大希望,你只是个‘饵’而已,如果这‘灼灵’拥有了新主人,重新找回它的部分记忆的话,说不定也有心思找到这枚碎片,到时,他多半会来寻你。我已经在这枚‘光焰之球’上做了手脚,你不必担心对方找不到你。” 前辈你这样明说好么,江枫再次生出生无可恋的被操控感。 “做饵也不会白做。我紫苏并不是喜欢胁迫他人做事之人,凡事都讲求自愿,你既然自愿把这源灵碎片送我,我便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愿意寻找其余的部分,我便赐你隐藏古宝之法,这很公平,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我可没自愿给你,是你自己抢到的,江枫知道对方能侦知自己的想法,但也豁出去了,想到来此间的目的,做饵便做饵吧,便坦然答道,“我愿意帮助前辈找寻,不过,既然算是交易,之前的献祭物品,是不是可以收回来?而且,前辈是不是赐下几件法器,助我保命,否则一旦那灼灵的新主人过于强势,我岂不是来不及通知前辈?” “呵!奸诈的小子!” 随着她一声轻喝,便从那小鼎之中,飞出数十枚灵石,虽然一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但应有百枚三阶之数,随着她袖袍之中一股劲力,便将这堆灵石,同仍然悬浮在空中的,原本属于江枫的器物一同卷回,收入储物袋中,再次悬浮到江枫身前。 与此同时,她从身边的器物之中,摄了一枚锈迹斑斑的扳指过来,轻轻弹向江枫,江枫却不敢硬接,直到那扳指去势已老,才将其摄在手中。 “心锁玉成扳指,我忘了是谁献祭的东西,品阶虽然不高,但有些独特的妙处。你只需要观想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便可以快速传送到那里,但距离不能超过百里,虽然有两天的冷却时间,且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但也足以让你逃命了。” “是,小子多谢前辈。” 江枫暗道这是件好东西,自从“灵光扳指”损坏之后,他便缺少了一种逃命的法门,想想那件继承自九代掌门任我道的器物,虽然搏命时毫无用处,但却是退一步的利器,东西总是失去才懂得珍惜,现在想起来,任我道对自己也是不错的,至少不希望自己死,比如今天这个环节,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惊变,使用“灵光扳指”离开,多半能够奏效。 “小子,逃走对你那么重要么?” 萧明真话语中带着不屑,又驱使一件法器近前,这是一枚玉片样的法器,只有半个拇指大小,上面也没什么花纹,不似法器,“这是我族传承的宝物之一,魅心魔晶,你可以将其含在舌下,便可以隐藏身上机密,混淆对方的窥视,至少伪天级修士都不会看破,但使用此物需要注意,每次至多不能超过六个时辰,否则,其蕴含的灵能便会侵入你的血液,改造你的身体,使你身体之中,混入我白狐一族的血脉。” “那会如何?” “不会如何,变成如我一般的女子罢了。但可能因人而异,或许只是性格使然,并不会有根本的改变。你愿意的话,尽可以尝试,另者,六个时辰之内,佩戴的越久,越可能让男修对你产生好感,女修对你产生嫉妒之心,切忌要注意此点。” 这种副作用明显的东西,我还是不要轻易过多尝试了,将“魅心魔晶”小心的藏入储物袋,江枫暗忖这种功能诡异的法器,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能轻易使用,不过,至少有了一种遮掩古宝秘密的法门,对于未来的石阡盟会,还有百药山庄的聚会,心中都多了不少自信。 “走吧!” “无需起誓?”江枫旋即感到自己似乎多嘴了。 “你一个钓饵,要立下什么誓言?”萧明真哼了一声,身侧数十件法器飞起,重新落到小鼎之中,她向前几步,似乎有些疲惫,将头上的宝石头环摘下,重新放到案几之上。 随后,她便瘫倒在地,似乎结束了附身状态,江枫只迟疑了片刻,便赶紧上前,但见萧明真目光迷离,摇晃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色苍白,似乎甚是疲惫,江枫暗想“千面紫苏真君”的附身,也一定会消耗萧明真的灵能,如今看来,诚然如此。不过她竟然还知道趁势抓住江枫的手臂,不过旋即脸上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我好像半点灵力也没有。”她赶紧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略有散乱的衣裳,陡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竟然……” “哦,对了,”她旋即摸索了周身,发现衣带并没有半点动过的痕迹,才恍然道,“我忘记了,我探查过,你没有修炼双修之法。” 想什么呢? 江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醋栗,这一天天的,真是胡思乱想,不过看其虚弱不胜的模样,赶紧扔出数十枚补气丹药,不顾体内的丹毒淤积未解,凝聚了一个小型的“妙言丹境”,将丹药之力尽数融入萧明真的体内。 只用了片刻,萧明真便体会到体内灵力的回复,她忍不住一把抓向江枫,这次却被敏捷的躲开了。 看来只是那老不死的“千面紫苏真君”知道,江枫旋即明白了前后的种种,暗道还好萧明真不会因而知道古宝的事情,否则,多半会给她带来麻烦。 现下时间拖了这么久,他必须要尽快赶回楚府,处理器灵小洛附体伪装成白若熙的事情,便赶紧唤上还甚是迷糊的萧明真,一边匆匆祭炼那枚“心锁玉成扳指”,一边趁着夜色遮掩,离开此间。看漫天星斗,想想来时的时间,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快要到了,这是器灵小洛附体时间的极限,这“心锁玉成扳指”刚刚到手,就必须要施展一次了。 问题是,传送到哪里去呢?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匆匆离开此间后,那原本空荡的祠堂中,再次响起一阵低语,“真灵那家伙,竟然隐藏在那里,可惜了,这份机缘离我的本体太远,不过好在他也尚未得手,这小子身上,明显有那家伙的痕迹,想来它也不愿意让真灵得手,倒是件妙事,看起来,并不会比我更早复苏,真是有趣,咯咯咯。” ………… 真武城,楚府。 白若熙大摇大摆的在席间穿过,有些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更多人还在闲聊,交际,趁此机会结交朋友,并未过多关注。 直到楚文茵发现了白若熙的身影。 若熙不正常。 楚文茵敏锐的发现了特别,白若熙的性格她知道,在众人面前,既不会耍公主脾气,也不会一言不发,而是一副乖巧灵动的模样,但眼前的这副表现,明显不对。 发生了什么事? 楚文茵微微点头,笑着和几名聊天的修士致歉,几句客套话告别了席间,便缀在了径直走向楚府深处的白若熙,越是靠近,她越觉察出诡异之处。 首先,修为的境界不对,白若熙是灵级修士,而眼前这位,几乎接近地级,虽然也可能是玄级圆满,但定然不是灵级之身。 另者,虽然穿着与白若熙的一模一样的袍服,但装束并不齐整,似乎为仓促所为,她平素与白若熙相熟,暗忖家教还算良好的白若熙,做事不可能这么毛糙。 最重要的是,她的白裙之下,似乎未着寸缕! 这……便简直是大逆不道了。 这人不是白若熙,伪装成白若熙的模样,到底是何目的,今夜是楚弈鸣的婚宴,可不能出什么乱子,思及此处,她便进一步靠近,很快便接近了那人。 “这位道友,不知道来此有何贵干?” 见四外已经僻静,到了楚府内院,她决定开门见山,用几乎飞掠的速度快步上前,一只手就拍在了对方的肩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节外生枝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楚弈鸣的书房内,江枫独自倚在太师椅的靠背上,将白若熙相关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而此间的听众只有三人: 楚家家主楚弈临,江枫的好友楚弈鸣,以及楚文茵,其中楚文茵最早到场,她同时也是“抓捕”白若熙的第一人,如果不是江枫依赖那枚“心锁玉成扳指”快速传送到楚弈鸣的书房,并及时赶到现场的话,伪装成白若熙的小洛已经要和楚文茵动手了,当然,之所以迟迟未动,一方面是江枫的交代,让小洛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节外生枝,最好能在抛头露面,证明自己无恙后便暗中逃离,可惜事与愿违,刚一露面就被楚文茵盯上了,另一方面,也是楚文茵刻意克制的结果,她并不想在楚弈鸣的婚宴上,惹出什么风波来。 倘若真的动起手来,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小洛附身的本事虽然高明,但必然不能蒙蔽此间所有修士,到时候有效的时间一过,变成一袭裙装的孙宝泰,那事情就严重了,好在就在数息之前,这种情形才发生,此时,瘫倒在地的,已经是孙宝泰,而非白若熙了。 器灵小洛重归“银灵匕首”,江枫当众将其收起,同时看向眼前的三人。 “也就是说,白若熙不知道为何,忽然昏倒在你身边?”楚弈临若有所思,江枫的描述不算繁杂,但她仍然没有理解这事情发生的缘由。 “对,我只是和她说了一句话,她便忽然不省人事,以我的感知,当时附近修士并不多,而且应该都是前来贵府赴宴的宾客。” “那她现在在哪?她的衣服,为何会在这具尸体之上?是你动的手?”问话的是楚文茵,她蹲下身,翻看了这具尸体,发现这修士的面目陌生,她并不认识,而且,从僵硬的触感来看,应该已经死去很久了。 “我也是为了自保,担心有人设计暗害,并且搅乱今晚的婚宴,故此用此尸体替代白若熙,而且,当时我有一件急事必须要去办,不得不临时离开。” “可以透露么?” 楚文茵对此甚是怀疑,她回忆起白若熙和江枫初见时称呼对方“淫邪之徒”的情形,心道这位浅山宗的掌门,莫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以至于盯上了年轻貌美的白若熙,但想想这个概率不大,什么癖好,会导致他不顾场合,猴急般的出手呢,而且,以他和楚弈鸣的密切关系,不可能在今日捣乱生事。 “非常抱歉,不能。” 江枫自然不会说出和萧明真事前的约定,以及前往萧家祠堂的种种细节,不过他想起萧明真的交代,便坦言说道,“我已经找人将其送到了‘潇湘馆’暂住,相信她很快就会醒来,自行回府。依我路上所见,她应该中了一种诅咒,至于是符箓导致还是用的其他手段,我倒不知,只是中途她突然神志错乱,撕扯自己的衣物,我便只能给她贴了封灵符,才暂时止住。我猜测,有人是想让她在此间当众出丑。” “当众出丑?” 楚文茵的怀疑仍然没有散去,心道这江枫不会真的做出了什么禽兽之举吧,还编出白若熙中了诅咒的谎话,以他地级的修为,倘若施展些手段,那处世不深,只有灵级修为的白若熙,恐怕很容易中招,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毕竟对方隐瞒了太多细节。 比如,江枫是如何将白若熙安然送到那间修炼道场“潇湘馆”的,怎么那么凑巧,就有一辆能遮掩一切的马车停在那里,说没有提前准备,任谁也是不信的。当然,这可能和他要去办的那件急事有关,但总觉得缺少了很多细节,再比如,他为何会从楚弈鸣的书房中出来,按理说,办完事回归楚府,也应该从门外进入才对。 思及此处,她不禁用狐疑的眼光再次瞟向了江枫,不过此间的事情她并不能做主,毕竟楚弈临才是楚家的家主。 “这位修士是谁?”楚弈临发话了,他指着地上穿着裙装,让人不忍直视的孙宝泰。 “金城派地级修士孙宝泰。”江枫自不会在此事上说谎,既然发生了白若熙的事,他相信在场每一个人,都不会将此间的事,轻易散播出去。 “是你杀的他?”楚 弈临听闻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从未见过。 “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江枫如实的回答,他也站起身来,将孙宝泰再次收入储物袋,他本想将这裙装剥下来,但想想现在的环境还是不太合适,而且,这裙装定然是没法归还的,从材质和上面鳞次栉比的金片来看,这是件不错的凡俗物品,且为白若熙常用,应该可以用于灌注魂器,不过这东西他是万万不会穿的,他打算将此物制成魂器交给小洛,至少在附体之后,可以凭空多一个技能,战力也能多一重保障。 楚弈临默默无言,似乎很难做出判断,便看向了楚弈鸣。 “我相信江兄。”楚弈鸣直截了当的说,“虽然有很多事情江兄没有说,但我们应该相信江兄,白若熙这件事,我觉得不一定是针对我们,”他分析道,被匆匆从婚宴上叫来,他也甚是着急,久呆在这里冷落了宾客,或会引发非议,故此,他急于将此事厘清,而不是计较每一个细节不放,特别的是,他的确相信江枫并无非礼白若熙的意图,“这件事,从利益受损来看,或许是针对白家与掌门朱家的联姻。” 嗯? 在场每个人眼中都多了一重忧虑。楚弈临默默的点点头,转而吩咐道,“文茵,你速去潇湘馆,将白若熙的事情安顿好,特别的是,尽力安抚她的情绪,不要让她乱讲,这件事,恐怕要去找白世铎商量,才能有个结果。江掌门,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你介意随我同去白家作证么?” “可以。”既然没有在楚文茵发现之前,解决伪装白若熙的事情,江枫自问也没法撇清干系,置身事外,特别的是,他心中并没有鬼,整件事情,他除了拿了一套裙装,以及看了点不该看的东西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他略有些担心将萧家扯进来,特别是在那迷乱之际,白若熙是否清醒,是否记得什么,他都不清楚。 “不过,如果需要去的话,我要和白若熙提前见一面。” 提前收买么,还是威胁?楚文茵冒出一个念头,随即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她随即想起被迫在浅山宗蒙教的司光皓,每隔十天左右就会寄来的信中,也偶尔提及这位年纪不大的掌门,除了公私不分,以及疑有数位夫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污点,当然,司光皓这人本身就有污点,他说的话并不能尽信。 “可以,我会把她接到楚府,适时安排你们见面。” “好!”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江枫暗忖,如果他要求第一时间见到白若熙,恐怕这满脸狐疑的女人会更加生疑,反倒洗不清,左右即使意外的将萧明真牵扯进来,相信楚家也不会刻意节外生枝,他相信作为家主的楚弈临,并不想这么做。 江枫就这样安然的离开了楚家,比即将散去的宾客早一步出了门,直奔自己落脚的客栈。虽然从萧明真那里,知道白若熙住在“潇湘馆”乙字六号房,但他不能先去,否则徒增对方的怀疑,何况白若熙对自己误会很深,虽然不知道这误会从何而来,她与楚文茵交好,想必楚文茵的到达,能第一时间安抚对方的情绪,理智的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就这样匆匆过了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况书才竟鲜有的来访,他知道内有女眷,便没进江枫的客房,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地址。 “这里,能见到李大棒。暗号是各色灵石各拿一枚,说买一件能过冬的袍服。” 呵! 江枫笑笑,他就知道况书才能找到李大棒,或许换了自己,不会想到“被强行盘剥利用”也是种机缘,但锱铢必较的况书才,不是一般人。 “谢了!” “我和猴子,就先去御风宗了,灵涌盛宴虽然说安全,但不提前做点准备工作,也有一定危险。”自从江枫给了他“灵涌盛宴”的资格,并且晋升地级以后,况书才对江枫的态度恭敬了很多,不过,江枫怀疑这也是他答应长期资助成立一个散修队伍的缘故,对于金主,况书才态度一向不一般。 送走似有心事未说的况书才,江枫思忖了片刻,带上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交代郑可仪在此间逗留几日后,速速回归湛川镇 ,白若熙的事情也给了他一个提醒,一个修为不高的女修,在此间还是有些危险的,虽然这可能是某些人潜藏的诡计,但倘若城门之火,殃及池鱼,岂不悲哉? 黄昏时分,江枫便到了况书才提及的这家藏在巷子中很深的店铺,这附近生意清淡,甚至说完全没有生意,漫步其间,总有一种在夕阳余晖之下,穿过僻静小巷,探寻真武城韵味的感觉。 佯装随意的进了这家名曰“客来我”的杂货铺,在柜台后闲来无事数灵石的伙计,是名中年修士,人族,大概炼气中段境界。 “我想买一件能过冬的袍服。”江枫拿出五枚灵石,颜色不一,均是一阶灵石,眼下以他储物袋中的藏货,想要找齐各色的一阶灵石,的确不是件易事,想到这里,江枫颇有些自得。 “钱不够。” 嗯? 江枫愣住了。不是说好只是句暗号和凭证的么,怎么还有“钱不够”这种说法,不过想想对方闲来无事数灵石的举动,他还是爽利的拿出了五枚二阶,这次凑齐很容易。 “说了钱不够。” 那中年修士这次抬头郑重的看了江枫一眼,江枫也同时看向他,不过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修为低就让步。 “要多少才能过冬?”江枫忍不住问道。 那伙计便从柜台之下拿出了一个厚黑的账本,翻到最近一页,“这是你朋友为了过冬,在我们这里采买的东西,他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结账。” 触目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从灵符到丹药,消耗型法器,品质都甚是不错,甚至还包括了不少非修士用品,在末尾,倒是有板有眼的签了三个字: 况书才! 这家伙,感情是让我给你结账来了,江枫忍不住心中怒骂道,不过他相信况书才不至于毫无底线,便问道,“只有结了账,才能过冬么?” “是!” 江枫只能乖乖的拿出五枚三阶灵石,这次他倒是没去计较是否颜色不同,况书才说的暗号应该没错,只不过,他还留下了一笔不菲的欠账。 “跟我来!”那伙计这才在况书才的名字上重重的画了一道,引江枫进了内室,这里远比外间想象的宽敞,四处都堆放着各色的货物,密密麻麻的捆扎着,那伙计在货物中转来转去,最终推开了一道狭小的暗门,仄仄的楼梯直通地下,唯有墙壁上镶嵌的宝珠上,闪烁着幽绿的,忽明忽暗的光芒。 “请吧!” 这阵仗看起来颇为不善啊,江枫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警醒,袖中多了几枚寒冰符,便沿着仄仄的,但却干净整洁的楼梯向下行去,那伙计却没有跟来,而是守在那里,看江枫已经没了踪影,便轻轻合上门,重新回到柜台,继续数他的灵石。 楼梯向下数层,以江枫的感知,至少已经深入地下七八丈,侧壁潮湿而阴冷,但应该无法阻碍黑石钻入其间,这也是江枫敢于进入此处的自信所在。大不了跑嘛,虽然具有念想地点,便可传送的“心锁玉成扳指”尚在冷却中,但此间似乎并无半点修士的气息。 并无气息……那我来见谁,真的在这凡俗菜窖般的地方过冬么? 这么想着,直到江枫瞥见了前方的光亮,几步快行,他便到了此间的最深处,这是一处布置的还算齐整的房间,案几,桌椅,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不失大方,在正中间的案几上,摆放着一面三尺见方的铜镜。 难不成是靠这个? 江枫想起了“千里阴阳镜”的传讯功能,心道不会是依赖这个吧,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写,想来也不是不行,毕竟李大棒行踪不定,不一定能那么快找到他本人,只要能达到目的,麻烦一点也不无不可。 思及此处,他便靠近了那面铜镜,正要祭出灵力,在这面铜镜上书写,却感到那铜镜上一阵光芒氤氲,很快便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是李大棒,虽然能分辨出是他不假,但他所在的环境,却完全没有任何影像。 “江掌门,我们又见面了。” 这熟悉的声音从虚无之中传来,仿若李大棒就在身侧一般。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可理喻 从杂货铺“客来我”出来时,夕阳仍然没有下山,不得不说,同李大棒的沟通效率很高,这和两人都不是拐弯抹角的格有关,江枫原本担心自己拿不出合适的法器或者条件作为交换,方能“打动”李大棒助力自己促成“新元郡”的事,当然,就江枫的考虑,李大棒最能够影响的,应是万老魔万禹亭,不过,当对方承诺可以做到,并提出自己的条件时,还是让江枫感到莫名的诧异。 让我出具恩威令,传檄御风宗、锐金门以及周边各个宗门,要求御风宗和锐金门开放“灵涌盛宴”的参与资格给周围各宗各派? 这是个什么节奏? 他李大棒究竟要做什么? 这只是条件一,至于条件二,则是拿到地级的参与名额后,在“灵涌盛宴”之中,与李大棒汇合,并帮他做一件事。 想必后者才是关键所在,但前者一样不可理喻,试想以他李大棒的显赫背景,无论从御风宗,还是锐金门,弄到一些入场的名额,应该都不难,那么,为什么他不亲自出手,反而让我去搅局,之后再从我这里拿取名额呢? 难不成,他此番不方便抛头露面? 回忆起当初探索元楚尊者遗迹时,李大棒以散修之出现,并未挂任何宗门的名头,但那毕竟要署名,也一样会曝光份,如今,提出的这个特殊要求,难不成他要进一步隐藏份? 如果只是一个玄级的名额,那么江枫手头便有一个,楚弈鸣给予了自己三个玄级的凭证,如今恰巧还剩下一枚,但李大棒却明确拒绝了,他此番要顶替浅山宗一名修士的份,进入此间。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潜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很有可能引发混乱,但这混乱的结果,却要浅山宗来背负? 满满的谋意味,江枫有心拒绝,但“新元郡”的事,李大棒打了保票,说一定会促成清禹宗开放通往新元郡的商路,但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手中讨要到黑水门故地,他却莫能助。 至于传檄各宗所需要的白银恩威令,他已经为自己准备,会派人尽快送到罗川。这种需要向理藩院特殊申请,价值一枚四阶的物事,说起来也值不少灵石,从这点来看,他还是颇具诚意的。 同时也说明,李大棒心中早已经开始惦记自己了,通过恩威令传檄这种事,只有以宗门的名义方可,想必,在李大棒心中,自己应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灵涌盛宴”在十月初十开放,三天之内都可以进入,持续十天,时间迫在眉睫,而眼下黑水门故地的事还没有落定,安排上倒是有些紧张了,江枫出了巷子,直奔余家,他必须尽早确认余家在此事上的进度,在楚家时,处理白若熙的事时,楚弈临曾经提到过,余家婉拒了楚家的参与,原本楚家想同白家一起,与余家合力说服上层,参与到此事当中,但余家表示他们另有想法。 另有想法……到底是什么想法呢?难道是想吃独食?作为在周边宗门,经营最多的力宗五大家之一,他们会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呢,又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 赤霞门,潢水城郊外。 这里是孙家的老宅,自从孙家同叶家一样,因为那莫名的秘密兴旺起来后,这里便一早废弃了,但叶默却无意中查到,此间曾经是孙家家主孙天放,也就是那名出卖秘密给赤霞门,换取续命丹药之人生前偶尔会光临的所在。 他完全没有必要来这处荒僻的所在,虽然此间仍然有孙家的少量遗老坚守,不愿离开,但据叶默所知,这些人与孙天放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这里或许有他潜藏多年的机密。比如,那处神秘的仙人洞府,到底在哪里,他不相信,这四家家主,能完全凭记忆,每一次都轻易的找寻到那处所在,而不会有一幅,哪怕再粗糙不过的地图存在。 这完全不可理喻。 兔起鹘落间,他借助已经晋升筑基的修为,躲过刚入夜时,仍然没有休息的若干凡俗的目光,深入到老宅的各个角落,书房,储物室,仓库,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甚至荒废的祠堂,叶默都小心的查验过,偶尔,他还暗中拿出那张得自二叔的奇怪小纸条,侦测一二,希望能找到引发共鸣的东西,然而,两个时辰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正想放弃,却发现了一处奇怪的所在,这是一间废弃多年的柴房,原本紧锁着,里面还有一处土灶,灰是冷的,积的很厚,但却没有清理,叶默灵感突然触动,伸 手便探入了那积达半尺的灰烬之中,不一会儿,便掏出一枚泥土坯塑成的小人,这小人面目粗糙,但能看出嬉笑的表,似是孩童玩耍时所为,但叶默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小人上的炙烤的痕迹并不明显,应是被刻意藏在此间。 质地极脆,叶默轻易就将土人捏碎,一幅皱巴巴卷在一处的莎草纸显现出来,他赶紧将其展开,但见上面胡乱的划着各种图案,完全没有章法,不似任何有规律的模样,叶默愣住了,难道,是我想多了? 不,不对!叶默再次探出手来,向那冷灶的积灰中探去,很快,在更深处,他就又摸到了一个泥人,这泥人和方才的明显不同,精致了很多,故技重施,叶默再次拿到了一幅图,此番,却是另一个模样。 原来如此。 叶默看了上面标注的路线,与自己的猜想印证,心道这或许就是那处仙人洞府的所在,不过他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微微动用灵力,在灰烬中再次探查,直到没有任何发现,这才作罢,寻了些许冷水,他和了些黄泥,做了两个泥人,重新放入灰烬之中,这才悄然离开。 孙家果然为自己留了条后路,只可惜那孙家家主孙天放因为吐露秘密,不小心失语,未能及时告诉家人这个秘密,叶默心道,到了现在,他已经大概明确了那处所在的位置,假以时,修为更进一步,便可以安然去探索了。 冷风拂面,带来些许晚秋的冰冷。 叶默不打了一个寒噤,灵感却再次触动,只是几息之间,他便发觉自己已经被跟上了,怎么可能,来的时候还没有,难不成,修为要远高于我么? 叶默尝试甩脱,却发现那跟踪者挥之不去,是赤霞门的人?他心中不打起了鼓,如果二叔值得相信,那么来者,只能是赤霞门的人,这么多年,他们果然还没有放弃。这么想着,他发现跟踪者,又多了一名。 不好! 他旋即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意味,脚下却不敢有丝毫逗留,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向东北方向飞掠而去,他决定再与对方周旋半个时辰,如果还不能甩脱,那便只能求助于组织的帮助了,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再不能独自保守这处仙人洞府的秘密。 ………… “没什么秘密,可以和你直说。” 余小正的宅邸里,“七叔”余成克直白的说道,他的边还坐着脸色板正的“四叔”余成睿,以及一脸和气,皮笑不笑的的“十六叔”余成通,此三人,是余家坐镇真武城的关键人物。 “我们的策略是直接和苏黎清沟通,余家在七盟有些产业,可以用来交换,以及他必须给力宗这个面子。”余成克对此颇有自信,“但是,一旦我们办成,江掌门,你也要拿出合适的条件来。” “你们的条件是?” “新元郡三十年的专营权,当然,我们也不会全吃掉,我们可以给你留两成的份额,供你与他人合作。”他转头看了看余成睿,“成睿,怎么样,三十年,足够我们拿到些收益了吧?” “四十年更稳妥些。”余成睿给出的条件更为苛刻,“黑水门故地都是沼泽,这里面有不少投入,不只是人员上的,还有名气上的。想要通过这条商路挣得更多,前期投入必不可少。说老实话,我不太赞同与你合作,力宗这边的商路,经由西海三宗出海,利润要厚的多。只不过从战略上考虑,对我们的生意有些好处。不过,江掌门你提及的,将北木郡和土桥镇与这处新元郡绑定,我们余家兴趣不大。我们在大邑郡有些布局,已经足够了,而七盟各宗的生意,还是要依赖在赤霞门的布局,浅山宗这边的格局,有些略小了。” “也就是说,这两处所在,你们不愿参与?” “暂时是这样,不过,如果我们双方能够合作成功的话,我们希望在浅山宗各地,能享受同其他商会或者宗门,与贵宗达成的同等优惠条件。” 这是要利益均沾,但却不能在新元郡上有所让步?不得不说,这个条件有点苛刻了,三十年的专营权,意味着自己几乎滴水不进,只能坐看对方借此牟利,而仅剩两成的份额,对于自己吸引长宁商会和福楼商会而言,都欠缺惑。 “三成不可以么?” “这个没的谈。我们必须承担风险,说服苏黎清需要付出很多。”余成睿一口拒绝,虽然余成克才是此间修为最高的人,但商业上的事,似乎是这位四叔做主。 “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不一定,但我们会尽力去做,并且我们速度很快,三天之内必有分晓。”余成睿道,他言毕看了看余成克和余成通,估计这种“沟通”的事,并不是他去做,而是后两者去执行。 很快的话…… 江枫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一方面,因为有内可能通风报信,苏黎清很有可能随时都会侦知自己的意图,即便没有,老巨猾的他,也可能会根据“舆”嗅到一丝味道,另一方面,他已经答应了李大棒的条件,用来换取新元郡南部商路的畅通。而这个畅通,也是自己对余家的承诺,否则,余家不可能仅仅用三十年专营权这种事,就去“说服”苏黎清,那样可能就是六十年,甚至更久,或者根本就不会搭理自己。 不过,余家的条件,也太过于苛刻了,除却能凝聚一些人气,在湛川镇收取些物资暂存的税费,江枫想不到这其中,自己有什么利益可图,更重要的是,对方拒绝了帮助自己在北木郡收拾乱摊子,以及在土桥镇上出力的请求。 怎么办才好呢? 他忽然灵感有所触动,便借小解的功夫,出了厅堂,独自找了处僻静的所在,拿出了“千里阳镜”,正是郑轶雨送呈的消息。他来真武城的事,郑轶雨知道,想必他为了传信,已经到了距离此间略近的暖谷郡。 “夫人报信,乃福楼商会。” 短短几个字,信息量也不多,但已经足够了,自己在赤霞门问渠镇,和长宁商会的窦锦秋,以及福楼商会的梁普笙,同时提及了“新元郡”的计划,如果“福楼商会”与苏黎清亲善,那么他们很可能是“变宗为盟”事件的报讯者,也可能在自己提及之后,找苏黎清“谈心”,探讨下是否有更好的条件,能让他们出卖自己。 但苏黎清多半会拒绝。 这是江枫的看法,因为即便在江枫看来,福楼商会已经因为“变宗为盟”,以及“灵笼商会入主七盟”的事,失去了价值,苏黎清不可能给他们优厚的条件,也就是说,梁普笙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既然得不到,他也不会直接出卖自己,但却会给精明的苏黎清一个警醒。 对于嗅觉灵敏的苏黎清而言,一个警醒便足够了。 江枫转便回到厅堂,还未坐定,便直截了当的说,“我们签个协议吧,不过事要是不成,这协议便不生效。如何?” “这个自然。”余成克对此颇有自信,露出了难看的板正笑容,“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待成通和小曼从千幻境归来,还要一同探索那处遗迹呢。” 千幻境?这余成通和余小曼也要去“灵涌盛宴”? 探索遗迹?江枫想起了之前余小曼提及的海棠散人府,原来,余家派出的地级修士竟然是余成通,想不到他竟然通晓阵法,倒是没看出来,原本,他以为阵法师或者炼器师一途,多半喜欢儒生打扮,比如上官博良,比如蔡求真,最不济,也是如方金禄那种,如同斯文败类一般,但眼前这个余成通,倒是其中的另类了。 “成通通晓阵法,到时候足以破阵,也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过这遗迹之行,和今天的合作没关系,一事一议,江掌门倒是要仔细准备了,原本你是玄级,但凡有所发现,分润你六分之一,但现在既然你已经到了地级,便可以拿五分之一了。” 似乎没什么本质区别,对于一个地级修士的洞府,江枫倒是没有多少希冀,再多,能多得过元楚尊者的遗迹么,这洞府最大的价值,莫过于能追迹到九代掌门任我道的足迹,这才是唯一的价值所在。 而这个价值,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如何能快速拿到黑水门,并借商路的开辟,解决七盟第二次战争,以及自己作死暗袭孙宝泰失败带来的负面影响。余家虽然有了承诺,但条件太过苛刻,但这根稻草,现在还不能轻言放弃。 不过,他有些担心余家所说的手段不能奏效,时间紧迫,他必须早点想出另一方案来才行。因为苏黎清很有可能已经提前知晓了自己的目的。 ………… 金城派,天佑城。 清晨,苏黎清照例乔装,在一家旗幡招展的茶馆中见一个遮掩了面目的人。只是数息的功夫,他便已经清楚的明白来者提供的线索,以及这背后的含义。 果然如此! 既然福楼商会的梁普笙之前见的是江枫,那么事便很明显了,苏黎清立刻决定先一步动手,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当机立断 “立即封闭浅山宗东湖郡通往我宗的商路,具体理由你们去想办法,看上去是否合理不重要。” “掘新隆江之水入毒泉沼泽,按照七三的比例分水,暂时无需考虑对航运的影响。至少持续到明年七月汛期过后。” “通知所有境内商会,禁止从浅山宗境内采买任何货物,否则无法享受到任何税收上的优惠。这一点,无需通过公文形式,口头通知便可。” 苏黎清一条一条的发布着命令,立在一旁的则是战战兢兢的数名长老和执事,在发布这些命令之前,已经有四名不同职务的同僚,被以“贪墨渎职”之名被当场免去官职,没收所有家产,削除宗籍,赶出金城派,且证据确凿,根本连申辩的机会都无,故此,在苏黎清转而发布对浅山宗的制裁策略时,众人不但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反而松了一口气。 江枫这小子是哪里惹到苏黎清不快了,众人心中无不冒出这样的念头,但却没有人为其说话,就连策略的对错,也没有人去计较,反正闷头去执行就是了,只是在执行时,要小心提醒自家的手下干净利落,不要在此时机出来贪墨便是。 会议来的快,散的也快,众人鱼贯而出,唯有权水声独自留了下来,他深谙苏黎清的做事风格,一般在发布多重命令之后,多半还有一些无法让众人去公开做的隐秘事情,这便只有他去做了,故此,他垂首静待,等待苏黎清的进一步指示。 “水声,”果然,并未等待多久,苏黎清便挥挥手,示意权水声上前听令。 “你说我这样做,江枫那小子会不会狗急跳墙?” “这……”权水声未料想是这样的问题,但他旋即明白了这问题落到他头上的原因,原本,这些问题苏黎清都会和几名女儿探讨,而如今,几名女儿都出嫁了,身边便只剩下他一个“还算贴心体己”的人。 “即便是,又能怎么样呢?”权水声是个习惯执行的人,他自忖没必要给出自己的意见,苏黎清其实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像对付孙宝泰和刘奎一那样对付我,身陨道消,问题便迎刃而解,说起来,他也给我解决了不小的麻烦,否则这金城派一分为四,倒是难办得很。” “那贼子不是掌门您的对手。” 苏黎清看着权水声半晌,嘴角微动,随即笑了笑,“说的也是,就斗法而言,他现在的确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成长的也有些过快了,不得不防。就你而言,你觉得我方才的决定,是否妥当?” “从打击浅山宗来看,老奴以为是不错的,”权水声知道不可能一味的躲避正面回答,但还是谨慎的作答,“不过,如果冷听涛和左子蝉不配合我们的话,江枫依然可以保证商路畅通,左右只不过是绕些远路罢了。但向毒泉沼泽注水一事,我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 “江枫想开辟一条新商路。” 苏黎清在桌上的地图上一划,指给立在身旁的权水声,“不小的野心。倘若让他做成了,倒成了我替他做嫁衣了。我决定送他一个泥坑,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原来如此。”权水声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这才理解了苏黎清的真实想法。黑水门故地对于金城派而言,并无多大价值,但照苏黎清划出的这条线来分析,对于浅山宗来讲,则是至关重要的一条商路,甚至能给整个宗门增添不少生机。 “你去做一件事。” “是!”权水声迅速的切过神来,他知道,苏黎清只是要一个默默的倾听者而已,无需继续帮助对方分析,甚至也不需要去吹嘘对方有多么高明,那样反而会引起他的不快。 “我这里有十五枚三阶,你去采买些合适的东西,以我的名义,送到我六位女儿的府上去。只有你知道她们的喜好。” “所有?”权水声知道这六人之中,已经有不止一人惹苏黎清不快,比如逃婚去嫁了一个叫做李友德的大女儿苏琼,以及嫁人之后不愿意返还任何情报给苏黎清的苏锦,嫁入刘家,但因为刘奎一不知所踪而不得不跟随夫君寄人篱下的小女儿苏吉儿,不得不说,这几幢联姻的结果,都是苏黎清不想看到的。 “没错,自然是所有。我们毕竟是父女,平日里还是要多联络,你也劝劝她们,别忘了她们的根在哪里。” “这个自然。”权水声低眉顺眼的应答道,小心的退出了厅堂,心中却觉得此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送走权水声,苏黎清在厅堂之中徘徊数次,灵感微有触动,掏出一枚碧蓝色晶石,看上面有水色波纹划过,便乔装匆匆从侧门而出,半炷香之后便进了一家修炼道馆,递上一枚特制的令牌,便被引到甲字二号房。 “邱先生。”苏黎清抱拳行礼,并未因对方只有筑基修为而轻视,此人作为“九老头”之一,七盟所有宗门的供奉刘庭坚的私人信使,苏黎清的态度反而甚是恭敬。 “坐吧!”那一脸书卷气的修士也不客气,伸手示意苏黎清安坐,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踱了过来,在苏黎清对面施然坐下,“大人对你的清禹宗之行还算满意,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哦?”苏黎清面色微变,心中浮现出数种可能,“是指哪方面?” “万禹亭已经投奔了宋湘弘。” 什么?苏黎清心中一惊,他原本以为已经基本说服了万禹亭,一同奉“九老头”中的刘庭坚为供奉,这样金城盟便拥有共同的供奉,对于未来各项的合作和逐渐整合,都甚是便利,万禹亭当时也表示认可,但这结果……明显是对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难不成,是那个“二掌门”陈昆在幕后劝说? 有这个可能,在清禹宗逗留了不止一日的苏黎清,知道这位“二掌门”的能量,并不只是自己所见的那般。 “这事情并非你的责任,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敢问是谁呢?”苏黎清下意识问道,旋即感到略有唐突。 “李大棒。你认识么?” “略知一二。”苏黎清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和那个虚胖的身影,以及在七盟之战时突然来访并贩卖观战水晶球的场景,这个背景模糊的家伙,怎么会突然搅在这个局中? “他是首席的曾孙。” 首席?苏黎清不禁有些愕然了,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邱先生所提及的首席,只能是“九老头”中,安坐第一把交椅的人。问题是,他这个身份,为什么会介入这场乱局呢,这也包括之前兜售自己水晶球的行为,当然,价值不菲。 但他不可能缺钱。 “他的行为很怪异。”邱先生马上说出了苏黎清心中所想,“我需要你去暗中调查一下,他近来在清禹宗的经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定将效力!”苏黎清接了命令,心中却想着别的事,忍不住问道,“那金城盟的事情?” “可以继续推进。”邱先生给了肯定的答复,“对于主人来讲,能与宋湘弘合作,也是可以接受的,虽然不及清禹宗投奔那么直接,但也好过没有。不过……”他转而盯着苏黎清看了片刻,“主人不希望你过度猜忌冷听涛和左子蝉,毕竟不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内斗只会让大家实力受损。” “是!”苏黎清笑笑,“我也并无特别的心思,之前只是替主人敲打他们一二而已,和为贵,这是必须的,我明白这个道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已经翻腾不已,在清禹宗尚未投向宋湘弘前,他得到的暗示是可以寻机打压冷听涛和左子蝉,进而在未来更好的控制金城盟,但现在这风头,明显转向了。 退而求在金城盟中,占据整体优势么? 苏黎清揣度着刘庭坚的意思,略有些心忧的离开了这家道馆,待回到府中,方才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这一切的破坏者,似乎是那个神秘的李大棒,这个背景不凡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呢? ………… 清禹宗东北部,云气氤氲的一座山中。 “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李大棒仔细体味了此间的种种灵气波动,并拿出几件法器侦测,最终做出了判断。 “是!”得到否定的答案,低头立在一旁的手下略有些失落,不过既然会长没有责怪,他便可以继续查探,以找到更可能的线索。 “水蛇,你那边有线索么?”李大棒叫着另一名瘦削手下的代号。 “禀告会长,除了发现三艘百年前的沉船之外,至今尚未发现什么特别。我们正准备扩大搜寻范围。” “注意保密,不要总是用同一艘船,走同一条航线。清禹宗虽然只有一座堪用的港口,但却可以通达南海沿岸各宗,必要的时候,可以走远一点,也可以借清禹宗之名,申请更多的航线,这很方便,不要吝惜灵石。” “是!” “南海颇大, 想要探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并非易事。此事我不怪你,但需要加倍努力才是。” “多谢会长海涵。” “去吧!”遣散二人,李大棒独自找了处空地休息,片刻之后,便有另外一名手下前来汇报,看其疲惫的模样,许是彻夜赶路才到了这里。 “鬼佬,你越界了。”李大棒身后的一名手下“善意”的提醒道。 “事急从权,还请会长见谅。”那人行礼,照例看了下李大棒身后之人,他的确是跨界而来,按照会中的规矩,清禹宗并不是他应该踏足的地方。 “说吧!” 那代号“鬼佬”之人得到许可,便小心的从怀中,而不是储物袋中掏出一本书,仔细的翻开,直到里面闪现出一张枯黄的,只有两枚手指宽的小纸条。 “有名叫‘小晚’的手下,呈上了此件无法放进储物袋的宝物,属下看不明了,便火速赶来,还请会长过目。”他再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疑似曾经被揉成一团的莎草纸,“此外,还有这幅图,据他所言,可能关联一座仙人洞府。” 仙人洞府? 李大棒心中闪现出这几个荒诞不经的字,心道世间哪来那么多仙人洞府,有宝物不传给子嗣,也可以传给徒弟,再不济想办法转世传给自己也行,能留洞府在世的,多半是没有亲人朋友的蠢材,要么就是坑人的陷阱,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拿两件东西过来细细查看。 的确不是普通的凡俗之物! 他捏着那张发黄的小纸条,发现这东西韧性十足,的确不能放出储物袋,但又看不出端倪,便拿了皱巴巴的图来看,这才发现,这图的标注似乎有些特别,让他旋即想起了云星上人的交代。 是同一处? 不,不是,从位置上的标注上来看,不是同一处,但距离却极近,难道云星上人在撒谎,进入那“千幻境灵涌盛宴”底层的方法,不止一种不成?他本来担心这其中潜藏着足以致命的危险,故此便找了一个替死的“开门人”,现在看来,这种安排再稳妥不过了。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比如,这本身就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 他暂时还无法确认此事的真伪,不过,这也足够引起他的重视了,他现在在等江枫的消息,只要江枫顺利发出传檄,便会有自己安排的后手应对,进而让其顺利拿到进入“灵涌盛宴”的名额,他便可以尽快操盘此事,进而借那潜藏的地脉行进,直通乱石海深处,获取那枚极有可能存在的源灵碎片。 至于云星上人的洞府,还是那幻境中暗藏的珍宝,抑或是不知道真伪的仙人洞府,对他来讲,意义不大。 必要的准备他已经筹划完毕,包括说服万禹亭开放商路给浅山宗,与此无关的也有,比如顺便撮合万禹亭投奔宋湘弘,拒绝刘庭坚的拉拢,只是让他纳闷的是,这两者都顺利无比,似乎有暗中潜藏的力量,与自己在一同推动一般。他自忖境界太低,虽然掌握着一支不小的组织,具有强大的探听情报能力,但一旦涉及到更高层面,则完全失去了效用,不得不说,自己的境界,以及组织内大多数人员的境界,还是太低了点。 只是曾祖从未出手帮忙,助力自己提升的迹象,看样子,大道之路还得自己一步步稳稳奋力攀爬。思及此处,他对于收集“九真五灵”的心思,不经意间,竟然略微淡薄了些。心道这是何必呢,浪费时间。 不! 但凡想要成就真我,总是要在没有任何关注,没有任何帮忙助力的情况下,自己去发光,发热,像一团隐藏在灵石矿脉中的光耀石那般夺目璀璨,熠熠生辉,方可铸就锋锐,方能突破限界,这是我一直秉承坚持的道,李大棒,你不能轻言放弃,而且,你应该知道,冥冥之中,那位高不可攀的曾祖,一定在看着你! 这个念头旋即驱散了他心头的积存阴霾,站起身,身上气势为之一振,腰间横生的赘肉却未能让他的身形显得伟岸。 “鬼佬,你和我先去御风宗。”他本想去南海走一遭,亲自去验看下规划的航线是否合理,以免百密一疏,空耗人力物力,但想想距离那“千幻境”开放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南海之行,还是缓几个月再做安排。 ………… 南海之上。 风浪骤起,暴雨将至,原本要前往天罗门普兰港的客船“天虹号”,不得不临时准备在一个沿途的无名小渔港暂留。 第三百七十章 风雨之夜 此时海上风浪甚急,瓢泼的豪雨恣意挥洒着,拍打在这叶算不得小的商船甲板之上,在船舱中休息宁神的江云奇,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是“危险预知”,有危急生命的危险来临!江云奇心中迅速有了明悟,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在海上常见的暴风,只需船只进港修整便可以安然避祸,但现在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船上甚是颠簸,四周都是茫茫大海,虽然甲板上水手的呐喊声表明,他们正在努力将这艘船靠岸,但这种危机感,仍然久久不能散去。 江云奇站起身来,勉强维持住身形,向船舱上层跌跌撞撞的走去,此时,已经没有人照拂舱内的乘客,他们多半已经警醒,有些凡俗还在低声默默祈祷,而少数的修士,则细心感受着船体的状态,准备及时做出应对,那些经常在海上跑的人,反而神色淡然,在他们看来,这种遇见风暴的事情,实数稀松平常。 这里! 江云奇发现在过道的某一处,那“危险预知”的告警会消散很多,但这里似乎除了靠近那紧锁铜门的雅间之外,并无什么特别,即使是靠近雅间,也不是最近的一处。不过他并未深究,便佯装站立不稳,蹲在那里,静静的等待时机。 咔! 他听到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与此同时,整个船似乎被什么东西顶着,被陡然抛出了水面,向更高处飞去,正当江云奇诧异时,那雅间的铜门却遽然被拉开,四名修士鱼贯飞掠而出,其中一名正是之前江云奇见过的那人,只听他大声喝道: “是梦魇海魔兽,合力对敌!” 四人手中灵力翻飞,将遮蔽船舱的木板弹开,冷风和急雨陡然洒入,让躲在后面的江城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见那几人飞掠而出,各色法器符箓翻飞,其中三人可以飞行,而另外一人,则配合甲板上的水手,快速的收着风帆,不过他似乎徒劳无功,“天虹号”已经被莫名的力量,掀起到最高点,开始急速下降,所有未收齐的风帆,都因风压冲散而飞走,再无半点踪影。 此时夜是如此的黑,雨水如此的凉,江云奇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危险,侧身躲过,须臾间,一名凡俗惊叫着,从自己身旁飞过,他本想去抓住对方,但那人速度极快,还未等江云奇反应过来,便已经脱离了掌控。而即使是勉强抓住了他,也会连累江云奇。 啪! 听得一声船体击水的巨大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近在耳旁的木板撕裂和挤压声,一个显而易见的宽大裂缝,在江云奇脚下不远处开始向两侧蔓延,那缝隙来的足够快,势不可挡,江云奇紧靠的墙壁,也同样开始坍塌内卷,雅间的铜门,因为巨大的扭曲力量,脆如薄纸,被挤出了墙壁,跌落在一旁。 不好,这船毁了,要沉船! 江云奇一个跳脱,心中又是一颤,赶紧奋力折返回来,却见一只长着无数吸盘的粗大触手,从那断裂的舱板中穿刺而出,无数尖锐的木屑翻飞,江云奇站立不稳,再次琢磨了个方向,跳脱过去,此番,倒是没有诡异的一击,但见那通体黑色的触手,并非只有一只,他瞥见有数名凡俗,已经被那大大小小的触手抓住,拽入了不知深浅的大海深处。 这就是梦魇海魔兽? 怎么看起来是以力道见长,江云奇心中旋即多了一些想法,不过随即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脑海中杂乱的念头纷飞,昏昏欲睡,不好,江云奇这才领悟到“梦魇”二字的含义,赶紧给自己打了一道清明符,并寻找下脚之地,但见周围碎屑横飞,各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杂物,连同自己,正在向四周逸散。 必须尽快到岸上去,既然是海魔兽,只要脱离此间逃到陆上,便安全了,不过江云奇却不能飞,只能抓住一块勉强栖身的木板,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中,四外晦涩阴暗,好在借助良好的水性,他很快辨明了方位,头也不回的向岸边奋力游去。 他忽然发现一个喇叭形状的东西,正在身边向海底坠落而去,灵感微动,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件之前那雅间中的神秘法器,便一把将其抓住,顺势收入了储物袋,同时,迎着冰冷刺骨的海水,向疑似岸边的方向游去。 半个时辰后,江云奇抓住了一块疑似海边的礁石,他探出头,发现并无危险,这才跳脱出来 ,在黑暗之中辨识此间的位置和方向。 此处并非真正的岸边,而是离岸不算远的一处石头荒岛。既然知道不远,江云奇便不着急了,找了个避风挡雨的角落,打出清洁符,隐没在黑暗之中。他打算黎明的时候,待这一切风波散去,再游弋到岸边,打探位置,进而返回宗门。左右天罗门的普兰港并非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在中途下船或许是个好选择,只是不知道此间到底是何处,从行程估测,大概也是天罗门的地盘,虽然听闻天罗门乃人族宗门,对妖修有些恶意,但只要不是清禹宗,便无需第一时间担心安危问题,思及此处,他心中便安定了许多。 黑魆魆的夜里,他看见远处的“天虹号”已经尽数沉没,随着一声疑似海兽的嘶鸣,这里便再次隐没在无尽的烟雨之中。 ………… 清禹宗,秀水城郊外,风习茶园,夜雨正笼罩着此间的一切。 乌玄没有带任何仆役,独自伫立在风雨之中,就连竹伞也没有打,更没有张开灵力护罩去屏蔽风雨,虽然这对他来讲,是件极为稀松平常的小事。 这顺着山势而建的茶园,有将近三百亩大小,也是他担任秀水城城主以来,积攒下的最大产业,这并不算贵,因为这里本来算得上是一处无用的荒山,而他眼前的这棵,是他亲手栽下的第一棵茶树。 灵力微动,将混杂着泥淖的土再次翻动,覆盖在这棵茶树的根部,他已经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灰黑木板暗自埋藏在这里,盖因他必须要离开秀水城,接受宗门赋予他的新使命——作为外事执事,前往浅山宗罗川,并筹划沟通建设别院一事。 这不算是什么好差事,浅山宗既穷,又没有灵地,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修炼。这也是他没有礼物呈上的原因,否则,便可能是力宗,齐国了,再不济,也可能是金城盟,御风宗或锐金门,但这差事之所以能顺利外放,还得感谢大舅哥白信,否则,他便成了一个空有职位,但没有薪俸的散人,或者沦落到去看守港口,听闻最近那里出了点小事,“二掌门”看中的一个亲卫,私自逃跑了,倒是件喜闻乐见的事,这事情被白信他们传来传去,便变了味道,不过也只敢私下里说说,在宗门里,没有人敢找“二掌门”的晦气,而且,据说前天这位“二掌门”已经晋升金丹境界,按照礼务司的说法,这不是天有异象,普降甘露了么。 普降甘露你们个鬼?这又不是什么农忙季节,平素淡然的乌玄也忍不住心中吐槽,一堆马屁精,倘若不给你们发薪俸,想必先跑路的就是你们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借助那诡异木板的帮助,他的修为也有少许提升,虽然距离金丹还很遥远,但似乎松动了很多,这样的变化,瞒得了本来负责坚守的白信,但缺少了一些东西的丹药,想必很容易被掌门和“二掌门”发现,这个时候选择外放,不失为一种避祸的好选择。 木板大人,你就静静的在这休息吧! 乌玄心中默念着,他有心将这木板带在身边,但它却无法放入储物袋,便只能将其暗自掩埋在此,想来这救他两次的木板,倒真是个好东西。蹲下身子,再次感受了下木板的真切存在,他旋即站起身,快速离开了茶园。 烟雨再次将这里隐没,这株园中最大的茶树上,最顶端的一簇枝叶上,旋即生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花苞,那花苞与这茶树格格不入,浸润着雨水,在枝头摇曳着,仿佛在与乌玄告别一般。 ………… 金城派,天佑城。 夜雨如针,苏黎清却面有喜色,他刚刚得知灵级修为的六夫人,已经有了身孕,这是件极好的事情,感慨百药老仙的本事的确高明的同时,他也暗自警醒,打算将六夫人送到南部静养,务必要保证“诞下男丁”这件事稳妥顺利,免得受到有心人的算计。 金城盟的事情仍然还没有落地,他心中也甚是焦躁,冷听涛和左子蝉已经俯首听命,这得益于自己用商会逼宫的手段打压,当然,也有刘庭坚信使敲打的结果,从与两人会面的只言片语之中,苏黎清能捕捉到一丝这样的端倪,没有上峰的支持,他很难做到以退为进,这是很明显的,这一点,他心中明白得很。 不过也正是因为关联到上峰,清禹宗半路投奔了另一位“九老头”宋湘弘,才让这件事有了新的变化,刘庭坚转而追 求一个更稳定,实力更强劲的金城盟,而非一言堂,当然,有金城派,黄龙派和乐林门三家三票的话,在这由五家宗门构成的金城盟中,倘若能同心做某件事情,还是不难的。 但问题就在于“同心”二字上,想必这也是清禹宗和碧云宗敢于加入联盟的原因。否则,便成了庄家通赢的局面。 相信有些大事上,刘庭坚会帮着我敲打他们一二,毕竟这样才对他有利,更多的宗门投奔,加上海路的畅通,想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极好的事。苏黎清这样想着,但并未把这种期望当作真正的凭借,他知道这里面的游戏规则,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更有话语权。话说回来,这种变强,必须以不能威胁到他们这些既有的得利者为前提,这是个“度”的问题,好在达到伪天级之前,都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两难境地,这一点,反倒那个万禹亭,就快有这个忧虑了。 灵感突有触动,他忽然感觉到不止一股力量锁定了自己。怒眉微张,地级中段的气息乍然显露,他侧身横移,转瞬间便出了掌门内府,细雨打在他绽放寒光的灵力护罩之上,瞬间蒸腾,甚至将他左近的地面的水气,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是谁? 苏黎清心中泛起这个念头,这种濒临绝境的危机感,他已经数十年没有亲临,三名,不,四名地级修士,而且,这气息,似乎从未见过,他心中旋即多了无数的念头,一一遍历自己可能招惹的目标,但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特别,除了今日婉拒了力宗余家的合作条件之外,他近来并未招惹任何人的不快。 难不成真的是余家? 他想起了余成克离开时不满的冷峻目光,比起当年在寒山议和时,不遑多让,虽然并未说死,但其实苏黎清自问,已经关闭了谈判的大门,话说那样的条件,他当然不可能接受,只凭一个余家的友谊,以及少数店铺的合作,就想换取黑水门故地由金城派和浅山宗“共管”的地位,绝无可能。 他觉得余家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虽然作为力宗的五大家族,也有足够的影响力,但金城派并非寒山派这种小宗小派,况且自己已经有了“金城盟”这样潜在的未成助力,对于余家的过分要求,他当然要拒绝,这余家,明显是江枫请来的说客,也不知道他牺牲了什么条件,才换得了对方的帮助,这个小子,倒是越来越危险了。 哼! 想要直接动手,威逼我就范么? 苏黎清身上陡然寒光大盛,手中旋即多了一把漆黑如墨的法剑,这是他得自钟家的宝物“血溟波光剑”,近日方才祭炼成功,此剑极适合群战之用,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就让我试试你们的斤两,他心道,循着其中一人的方向,径直飞向了云端,一道霹雳雷光在远处天边划过,照亮了他略显坚毅的脸颊,他旋即锁定了对方,而另几人,也同时向这边靠近而来。 同级修士的围攻的确危险,苏黎清心中自有明悟,他一直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变宗为盟,他躲过了一次,如今,倒还是免不了走一遭! 咔! 偶尔闪现电光的黑暗之中,两道力度不小的剑正碰在一处,顿时激发起磅礴的冲击之力,让这场夜雨,也变得呼啸锐利起来,苏黎清瞥见远近不少流光飞起,正是自家宗门的玄级修士赶来的征兆,心中更是安定了许多。 初试对手锋芒,苏黎清手起剑落,躲过另一枚暗中袭来的法器,正要催动手中的“血溟波光剑”,却感知到另几股诡异的强力存在,从数十里外,正向这边赶来。 难道还有援军?那宗内的些许玄级,恐怕难以对付,他心中略有些慌乱,却感觉到周围的敌人正在散去,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身影,他没有去追,只有远处天边,似乎传来数十声雷暴般的炸裂声,随后,便烟消云散。 怎么回事? 苏黎清在空中伫立了片刻,便不得不落下云端,待率领众人进了掌门内府,却发现案前的宣纸上,写了一行漆黑的小字: “无需担心,危机已经帮你解决。” 灵力微动,那宣纸陡然变成了一团无用的灰烬,不论来者是谁,是否是余家的人,刘庭坚已经找人帮助自己化解了危机,当然,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看起来,金城盟的事情,以及调查李大棒,还要抓点紧才行。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兑现承诺 一夜风雨。 真武城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不过一早就有负责整饬清理的凡俗,将整座城池清理得一干二净,加上天空碧蓝如洗,这让最近心情略有阴郁的江枫,感觉到阵阵清爽。 江枫一早便去了妖兽市场,按照黑蛇之灵太华的喜好,购置了两枚妖兽蛋,这是兑现之前的承诺,也是让太华能重新恢复受损实力的必需品。无信不立,特别是对于自己人,还是要时刻谨守这一信条的,在道场将两枚妖兽蛋尽数生吞之后,江枫觉得昨夜恣意过度,略显空乏的腹中饱满了很多,便趁着神清气爽,一路又逛了数家丹药和符箓店,大买特买,补充了略有空旷的储物袋。 “雷慑镇魂符”和“水元龙鳞符”各三枚。 两者一攻一防,算的上能补充自己战力的不足,虽然接下来可能是去参与“灵涌盛宴”,多半并无危险,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他总觉得李大棒有事情没说,并且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对自己有害,提防一二也是有必要的,为此,在丹药的选择上,江枫选择了许多能治疗伤势,包括痊愈内伤的品类。 此外,他还找到了两枚略微缓解丹毒的丹药,按理说,是药三分毒,能解丹毒的倒是少见,想起那两枚如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丹丸,他倒是有些后悔了,只顾着一口吞下,倒是忘记什么味道了,想来被骗了也许还不自知,不过想来也是家大店,最多贵了点,不至于在药效上欺瞒,心中便淡然了许多。 不过手中灵石的缩水,倒是无法让江枫淡然,大规模的采购,加上之前的各项支出,尤其是支付楚弈鸣“灵涌盛宴”入场凭证的高额费用,已经让他的灵石缩水到二百二十五枚三阶,这还是在萧家祠堂之中,厚着脸皮讨回献祭费用,并小赚了一笔的结果。 这些费用,也包含给予郑可仪的五枚三阶,之所以一次性给予这么多灵石,盖因江枫委托她前往力宗西南的龙祥城,寻找兄弟雷右旗的家眷,他已经将记忆中的画像印刻在符箓之上,辅助郑可仪寻找,他本来不想让她去此地冒险,毕竟力宗也不是一团和气,到处都充斥着危险,但实在分身乏力,不得不出此下策。 “左右我也是掌门的人,你尽管放心便是。” 江枫想起郑可仪的那句回答,心中旋即涌起一团暖意,他已经交代,倘若找到,可以先了解下情况,以朋友的身份,支付一笔灵石,比如六十枚二阶,先改善下对方的生活条件,再择机劝他们迁往浅山宗,当然,一切都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郑可仪有足够的自主权,只需万事小心便是了。 对于未能亲赴龙祥城,江枫心中实则是惭愧的,只是眼下“新元郡”的事情正陷入僵局,作为掌门,只能先公后私,虽然很多事情分不得那么清楚,但孰轻孰重,还是很容易做出考量的。 也算是兑现承诺吧,虽然并未做到位。江枫心中稍安,待回转临时居住的客栈时,却发现楚弈鸣的管事黄东正等待那里。 “江掌门,您回来了。” “有事?”江枫旋即想起白若熙的事情,暗道不会是这件事吧,可别再节外生枝了,自己的安排太过紧凑,如果要去白家对质,说不定会引起更多波澜,耽搁很多事情。 “六少让我过来给您送信。”黄东小心的呈上两封朱漆封好的信,江枫摩挲了下,感觉两封信都很薄,“为什么会有两封?” “还有一封是白家小姐的。” “白家?” “白若熙。”黄东小心的说道,他的表情略显怪异,但江枫看得出来应该并非是因为白若熙与自己后来的瓜葛,毕竟这件隐秘的事情,只有数人知道而已。他多半是奇怪为什么白若熙会给自己写一封信,作为真武城消息还算灵通的小管事,他是知道白若熙有婚约在身的,并且也知道婚约的另一方,能量很大。 江枫一笑了之,先翻开楚弈鸣给自己的信,瞥了几眼,便知道也是有关白若熙的事情,信中说白若熙已经安然返回了白家,不过,白世铎最近不在东 极城,此事只能暂时搁置,以后再议,楚弈鸣在信中也开玩笑说,江枫是一宗掌门,无需担心中途跑掉云云之类,另者,便隐晦的表示,有些事情他会继续,但会仔细的做。 这个“仔细”二字,便让江枫联想了很多,楚弈鸣曾说过,在大婚之后,他会尝试想办法与上官家沟通,看看撮合楚家与上官家联姻之人,到底是谁,这很有可能是那走私贩运环节中的一环。想必有了上官家女婿的身份,这种调查会相对顺利得多。 “告诉楚少,我可能会亲自去趟千幻境。”江枫想了想,将这句话告知黄东并将他打发,让其告知楚弈鸣,至于个中细节,黄东自是不适合知道的。 白若熙的信极简单,只有一页,上面的字迹却很凌乱,丝毫没有女修应有的娟秀,似乎带着情绪书写,字也只有两行: “撕我裙子的事情没完。” “有胆敢不敢十月初四戌时一刻,在梁福居一会。” 这……我还真是没胆去,“梁福居”江枫是知道的,曾经路过数次,算得上真武城数一数二的酒肆,消费不菲,江枫之前只是嗅得酒香,以及出入的华衣锦服,便放弃了进去一览的念想,当然,最主要的是,江枫对酒这种凡俗之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虽然对于很多修士来讲,都属偏好甚至嗜好之物,何况,此间还有品质不错的灵酒供应。 而且,我为了你的事情,已经在这里多逗留了两天,还要尽快回罗川解决宗门的事,没时间陪你玩什么“夜色正阑珊”的游戏,而且,保不齐是什么陷阱,对于初次见面,就给自己扣了一顶脏污帽子的这枚小娘皮,江枫打心里兴趣不大,即便是那天一览无余时,也没动过什么别样的心思。 也许是范西海同样不喜欢这个类型,江枫不禁心中萌生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将纸条用灵力碾碎成尘,便乘了角马车,直奔西北,奔着浅山宗的方向而去。待到行至边境,便不再犹豫,故意远远偏离了伏元镇,直奔罗川的方向快速飞遁而去。 地级的遁速飞快,虽然有绕远路,但离开边境一个多时辰之后,江枫已经到了罗川上空,安然在自家地盘落下,除了惊动了传功长老魏若光之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额外关注。不过江枫突然想起来,其实自己可以用“心锁玉成扳指”加速回归,不过左右也差不了多少时间,这扳指冷却时间甚长,除非特别必要,还是用于紧急的事情为佳。 轻车熟路回到掌门内府,便已经看到了数枚法信附在门楣之上。两红两蓝,果然,最近事情很多,与自己的预计相同,江枫快速将其摄在手中,一一查看。 第一封红色传信来自外事执事王彦之,信中提及,有不愿透露身份,只称呼自己为掌门朋友的修士,送来了一枚银色的令牌,据说叫做“恩威令”,还请掌门定夺。原来是这件事情,话说李大棒的效率还蛮高的,用“白银恩威令”传檄御风宗,是自己答应对方的条件,自己匆匆赶回来,也是希望尽快办成此事,按理说,这种鲜见的事情,对于初次任职的王彦之,也是摸不到对方套路,故此才标注为红色传信; 第二封红色传信来自庶务执事,兼东湖郡代郡守魏若齐,信很新,甚至墨迹都似乎刚刚干涸,信中提及,金城派突然以“商路大修,提前预防雨季积水”为名,断绝了东湖郡向东的商路,为此,商旅几乎断绝,还有一众讨要赔偿的商户,他已经从周星留下的储备金中取出若干,用于安抚事宜,期待宗内尽快通过外事手段沟通解决;另者,最近得到湛川镇线报,毒泉沼泽中,原本未迁移的凡俗开始迁徙,据传言金城派的新隆江堤坝溃决,不少江水注入沼泽之中,但金城派并没有派人修复的迹象,此传言尚未得以亲证。 嗯? 江枫脸色陡变,他登时便明白了这奏报上的内容意味着什么,苏黎清已经知道了自己“新元郡”的设想,并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应对。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不知道余家是否已经和他沟通,但看样子,没来得及,或者没有谈拢。 破坏毒泉沼泽,让自己根本无法修筑商路经由那里,而且,彻底断绝了来往商路,让自己陷入困境,虽然商路可以绕路经由土桥镇解决,但其中的损失,也是不小的,对于东湖郡的发展,也是致命的打击,甚至会因此损害浅山宗的声誉。他相信冷听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配合苏黎清落井下石,至少在自己没有明确拒绝对方设想的前提下,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举动。 细思片刻,他给这封信笺批示了“静待宗内解决”六个字,便将其放到一旁,展开另两枚蓝色传信。 第一封,同样来自外事执事王彦之,信中提及,有名自称来自黄龙派的信使,已经在馆驿等待接见,看信的落款,应是前天,想来人应该还在此间待命。 第二封传信,来自大邑郡镇守沈峻茂,汇报派往他处历练修士的情况,描述的甚是详细,只是大多数都属平庸,只是发现了一名苏夫人的手下,名曰“隆学疆”的灵级少年,资质和悟性甚是不错,做庶务倒是有些浪费了,希望能调回罗川。 江枫简单批示,同意了沈峻茂的想法,既然资质不错,那就送往魏若光处便是,不过旋即意识到,似乎问题并不这么简单,沈峻茂是个有话不喜欢直说的人,他在向我暗示什么? 对了,他应该是在提醒我,随着宗内修士的增多,是不是应该增设一些职务,用于提拔还算出色的修士?这点,自己一直倒是忽略了,但也不全是,即便从薪俸上的开支上考虑,也不应该广设职务,毕竟有了职务,有没有工作,都是需要支付额外的薪俸的。 不过,江枫转而想到,内门初立,除了任命玄级修士魏承宇为内门执事,负责督促宗门任务的发布、执行和奖励发放之外,实则只有一个空架子,并没有所谓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一说,这一点,倒是和许多大宗门不同。 或者,遴选一批资质和努力程度都还算不错的灵级子弟入内门?但是薪俸上,却和普通弟子并无不同?江枫隐隐有了这个想法的雏形,不过他觉得并不完善,至少“薪俸相同”就不算合理,便将此奏案复制了一份,搁置在案头,夹了一张写有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进去,提醒自己,一旦想到合适的主意,便将此事执行下去,左右是为了激发宗内弟子对大道的进取之心,但还必须省钱才行,特别是现在周边围堵,各处都利空的情况下。 唤来小厮张阳,令其将自己批示的一红一蓝两封奏事案,速度移交给明镜司,这种传达的事情,一向由明镜司负责,同时,叫来外事执事王彦之,取了“白银恩威令”,踟蹰了半晌,才按照李大棒的意思,铭刻上自己的灵魂印记,洋洋洒洒数言,道出了“为周边宗门鸣不平,讨要千幻境资格,不给则邀约决斗”的关键意思,随即交给一脸不解的王彦之,让其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御风宗,两宗互设别院的事情还在沟通中,不过这种恩威令,想必对方的外事相关人员是认得的,违背恩威令设定的规则,属于大忌。 我是不是言辞太过嚣张了点? 而且显得好蠢? 这岂不是把我塑造成那种刚晋升地级,就膨胀到目空一切的人了么? 真要是决斗的话,我可万万打不过御风宗掌门慕芊雪的说…… 王彦之还未离开太久,江枫就忍不住暗忖道,不过,李大棒的意思很简单,这事情他自会搞定,左右只是走个形式,借用浅山宗的名号,想必他一个首席曾孙,也没必要特意花时间花成本的消遣自己。 此乃自污之举啊! 轻叹一口气,也算省却了一笔费用,能换来清禹宗开放商路,也是件好事,不过现在苏黎清已经侦知了自己的打算,并立即选择了激烈的对抗,此事,貌似陷入了僵局。 轻靠在椅背上,江枫琢磨着此事的破解之道,忽然想起,方才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那黄龙派的使者尚未接见,便吩咐手下,赶紧去馆驿,将那信使请来,他隐隐觉得,或许这件事情还有些许转机。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决定上 接见黄龙派使者并未花费江枫多少时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江枫已经独自上了风雨楼,并不是掌门内府不够温暖舒适,而是江枫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左子蝉通过使者表明了友善的态度,并且希望浅山宗也加入“金城盟”。他会明确表示支持,并且也会动员冷听涛一同支持,当然这事情有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在十年内,在盟内的事务上,但凡不损害浅山宗利益的决策,江枫要时刻与二人保持一致,坚定的站在两人一面。 一宗一票。 这是金城盟的决策制度,金城派,乐林门,黄龙派,碧云宗,清禹宗,一共五票,如果浅山宗也入盟的话,那便是六票,在决策时很有可能出现对等的情况,那便需要否决权,而很显然,这个否决权,基本上会落在盟主万老魔身上,故此,想必清禹宗也会同意,当然,江枫知道这是自己的臆想,当不得真。 加入金城盟,意味着宗门也会受到盟约的限制,首当其冲一点,便是可能丢掉宗法制的保护,比如一旦金城盟卷入战争并且作为主动发起的一方,作为联盟中的一员,浅山宗必然有出动修士的义务,也就变相卷入了战争之中,进而丢掉尚有四十余年期限的保护,当然,受制于联盟的限制,浅山宗也一样会得到其余几宗的庇护,有得也有失; 第二点,便是商路和税收,在盟内必然有商税的约定,加入联盟,必然需要保持一致,尽管各宗与自己一样,有各自的担忧,可能会有保护期的概念,但大势必将如此,且税率会渐行渐低,浅山宗的发展程度,与其余几宗都有明显的差距,一旦入盟,长期看,如果没有合适的应对策略,很有可能会损失不小;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俗和修士,浅山宗灵地和资源缺乏,但好在有安土重迁的观念,加上自己之前采取的各项策略,还是固着了不少凡俗和修士,并且有稳步增长的迹象,如果入盟,假以时日,“盟”的概念深得人心,迁移的成本变低,那修士和凡俗将自由迁徙,浅山宗很有可能被掏空,当然,如果有足够的自信,也可以反向吸纳人才,让浅山宗借此机会更进一步,但以浅山宗的条件,实难有施展的空间。 第一点乍看起来损失最大,但第三点才是重中之重,没有人,便没有人才,什么就都成了泡影。其中的利弊实难权衡,相比这个条件,余家的苛刻条件,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毕竟只是暂时牺牲了一隅之地,并不会将浅山宗整体都置于赌局之上。故此,江枫没有贸然答复左子蝉的使者,而是让其在馆驿内待命,给他一些时间考虑,再作安排。 想不通透,江枫干脆便回府休息,却见一行数人,从府中厢房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直奔府外,一时间不明所以,却见夫人苏锦跟在后面。 “夫人,所为何事?”不止有小厮在,还有卷帘司的人帮忙,江枫自然不会叫出亲昵的名字来。 “家父送来的礼物,我觉得无什么大用,放在这里有些碍眼,便让他们去发卖,用来补充府内的一众用度。” “何必如此?” 江枫低声道,“岂不是有开支捉襟见肘的嫌疑?”即便宗内用度再困顿,江枫也没有兴起过发卖府内物事的念头,印象中,为了支援自己进行黑蛇之灵仪式,三大家族倒是如此这般的做过,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也多半是做秀给罗川的凡俗看。 “划清界限!”苏锦倚了过来,不过并未显得不合时宜,“我父亲这是做给别人看,也是用的苦肉计,我才不会中计!” “你卖掉岂不是打他的脸?” “难不成你不喜欢?” “我当然希望你心中向着我和浅山宗,但无需如此。”江枫低声道,随即指挥众人将东西搬回府中,“锦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无需做这些表面功夫。” “哼,谁心眼小,我还不知道么?”苏锦暗中戳了戳江枫,塞过来一枚似乎价值不菲的金珠,低声道,“贵重的东西,我留着呢。”转身笑着对众人说,“听掌门的,这些东西不卖了,回头你们有功劳,我便赏你们。” 众人无不欢喜,行礼谢过掌门和夫人,快速放好东西散去,江枫这才将苏锦拥在怀中,突然发现她似乎没有往日那么高挑,低头瞥见伊穿了一双再 平不过的鞋子,脸上顿时有些囧,便柔声说道,“你父亲最近的确做了些令我不快的事,我也因黑水门的事情在烦恼,不过既然你之前承诺再先,我便信你的。” “那就好。”苏锦脸上平添了不少笑容,“那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呢?” “哪有那般容易。”江枫软言安慰,黑水门的事情已经让其不胜烦扰,苏锦的事情,他更没时间挂在心上,不过左右知道百药老仙在做这方面的事,或许他会有办法,“明年一月,我会去拜访某位高人,或许会有办法。” 一夜温存,卸去大半烦扰,江枫正要整理仪容,心中思量着去寻几位长老商议此事,看是否能有其他破局的办法,余小正却突然来拜访。 “你说余家放弃帮忙?”江枫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却未料到对方这么快就失败了,而且,是这种直截了当的撂挑子,之前的那些苛刻条件都不要了。 “对,我们余家决定不再介入浅山宗和金城盟的任何纠纷,此事到此为止。”余小正摊摊手,无奈的说,“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个传信的。” “另者,”他继续说道,“和我姐一同探索海棠散人府的事情,也要延后,具体可能要明年春季之后了。” “什么缘故?” “说起来我也不信,但是还是告诉你个理由吧,”余小正左右看看,自己寻了个座位,沏了茶,才不紧不慢的道来,“因为要参与千幻境,故此有些参与者分身乏力。这理由你相信么?” “当然不信。之前也不是没有千幻境的事。”江枫思忖了片刻,“是不是又寻到了海棠散人府的什么新线索?”余家开设的“黑驴张”本身就做情报的买卖工作,按理说找到些新的线索,并对此做出新的安排,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也不是。至少以我所知,并不是,当然,他们凡事都喜欢瞒着我,还美其名曰让我静心修炼。”余小正说起这话来,脸上有些泄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事情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也没辙,虽然想帮你,但人微言轻,按照我姐的说法,还得再修炼五百年。” “也好,你有这个心,便多谢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四叔没见到,十六叔更是找不到影,七叔倒是能找到,但我不敢去,话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提升修为么?”余小正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想必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自寻死路便可,在危机中总能爆发潜力。比如,经常去找你七叔聊天。” “你是想让我拿七叔当磨刀石么?”余小正撇撇嘴,“还是算了。你们这些人,都没一句实话。” 送走似有心事,但却没有半点忧愁显露的余小正,江枫思忖片刻,既然余家已经无法指望,那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路走到黑了。于是,便独自出了掌门内府,直奔斜对面一家法器店“古来居”,他记得之前尹都离开掌门内府,进了此间再也没有出来,想必在此,能快速找到尹都。 现在情况紧急,他需要知道尹都沟通清禹宗的结果,不过,这只是一方面,毕竟有李大棒沟通商路的事宜,他相信清禹宗的万老魔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但一码归一码,毕竟拜托尹都帮忙在先,另者,他想询问下,倘若浅山宗加入金城盟,尹都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态度,或者说的再通俗点,是支持还是反对,如果支持自己加入联盟的话,能有什么好处,如果不支持,自己配合的话,能有什么好处,总而言之,能有什么好处。 江枫相信尹都背后的人能量很大,至少应该是自己能搭上的势力之中,最具威力的一方。只要吐出些许的好处,或许便可以成就浅山宗很多,他曾经暗自思量过,自己也许是拜投在那神秘高人帐下的第一家宗门,作为始作俑者,吃螃蟹的人,不给点好处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比如,能不能在黑水门的问题上,帮上什么忙? 带着这样的想法,江枫踱进了“古来居”,他此行并没有易容,而是直接用的掌门面目,柜台后的中年驼背掌柜,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恭敬的跑出来。 “江掌门,您真是稀客,大驾光临,小店蓬荜……” 江枫伸手止住了他的客套式恭维,歪头低声说道,“找个管事的来,说的是你们店里职权最 高的人。”他见这掌柜不是修士,心道或许这店中更有玄机,他已经感知到这店中至少有两名修士,虽然只有练气境界,但应该比这明面上的掌柜地位要高。 “这……”那掌柜略有迟疑,正要笑着说自己就是管事的人,但见江枫继续说道,“我不买东西,但有十分重要的事情,也知道你这家店的情况。”他把话说的隐晦,但意思很明白。 “您稍等。”那驼背掌柜脸色变得郑重,小跑着进了后堂,不一会儿,便出来一名年轻的练气修士,此人面目清秀,肤色白皙,看其窄小的肩膀,不像是出自七盟境内的人族,因为与妖族杂居,七盟境内的凡俗人族修士,生来便具有特殊的饮食风俗,故此肩宽体型高大,是普遍的特征。 “江掌门,您有事?”那修士按例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借一步说话。”江枫向前几步,自顾自的挑开柜台后的绛红布帘,先一步进了后堂,待那年轻修士进来,便打出隔音符,低声说道,“我要见尹都一面。” “江掌门,您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并没有叫尹都的人。” “我有重要的事情。” “江掌门,您真的找错了,还请……” “用我继续找么?”江枫指了指一处疑似通往地下的角落,那里用厚重的木板盖着,但“玲珑宝光”能轻易穿透那里,直到瞥见了几件法器的蓝光。 “您请外面等。”那年轻修士脸色骤变,森冷的气息展露无疑,江枫这才发现,这人似乎隐藏了修为,竟然连地级的自己也未能看透,瞧其至少有筑基层次,不过,自忖已到了地级,又是自家地盘,江枫心中并未把他放在心上。 一炷香之后,小个子尹都出现在江枫面前。 “江掌门,你坏了规矩。虽然我之前没有强调‘只能我找你’的规矩,但我不出现,你总不能直接打上门来。”尹都非常不高兴,他得到手下的急报,匆匆的赶到此间,虽然不知道江枫有什么事,但这处联络点,想必是不能再用了。 “还请见谅,事发紧急。我想知道拜托您的那件事,到底进展如何?” “我办事,你无需操心,已经帮你妥善解决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听听您的态度。”江枫把加入“金城盟”的事情说了说,并且提及了自己“新元郡”的打算,但并未说入盟是左子蝉的邀请。 尹都沉默了一会儿。 “江掌门,你很贪心。”尹都灼灼的目光,从那小眼睛中透射出来,显得异常锐利深邃,“我没法说服苏黎清将黑水门故地交给你,这违反了九老头行事的规矩,这件事情,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不过,你要加入金城盟的话,自然可以将这件事在盟内讨论,毕竟属于盟内的事务。” 江枫瞬间便懂了对方的意思,他这才发现尹都在这方面竟然是个人才,这么快便点出了事情的关键。黑水门故地,归属于谁,自己手中有苏黎清的文书,虽然并没有昭告四方,但总算是一个“证据”,以此证据为引,来证明黑水门故地有纠纷,在盟内进行讨论定夺,算得上不错的主意,但问题是,左子蝉和冷听涛会支持自己么,并且,能否得到其他方的支持呢?六票,不考虑自己,五票之中,必须有三票才行,甚至四票,在权衡利弊之后,苏黎清为了联盟,才有可能会让步,这还只是有可能而已…… “您……” “我可以帮些小忙,但此番,你需要立誓,谨守之前的承诺。” “总得有个期限吧?” “在你有生之年。” “如此久的话……” “你看来对大道很有自信,”尹都笑了笑,“如此,我才可以代我家主人全力帮你,否则,如万禹亭般朝三暮四,便没意思了。” “万禹亭已经选择了供奉?” “他占着这么大的地盘,还守着南海,自然无法拖延得太久,他投了宋湘弘,是李大棒牵的线,话说你认识他吧?我近来听说,你拜托了他去谈了开通商路的事情。” 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江枫心中暗忖道,“是,我是机缘巧合间认识的李大棒,当时探索元楚尊者遗迹时结识的。” “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决定下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江枫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也知道你尹都,也同样不是什么好鸟,话说修真界就没什么好人的说,只有“自己人”、“非自己人”、“无关人”之分,当了几年掌门,在四方游走,江枫早就有了这重明悟。 “你用什么条件,换了他的帮忙?” “只是些旧谊,刷些脸面而已。”江枫推脱道,他自然不方便透露实情,虽然没有立下什么誓言,但贸然就透露给尹都,显然不合适,他不知道尹都身后之人,与李大棒是敌是友,倘若因此坏了合作,倒是得不偿失。 “你不说也罢,我只是告诫你要小心,毕竟你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不背叛我家主人,回头就一命呜呼,我们倒是亏本了。” 呵—— 对于尹都的恶意调侃,江枫勉强笑了笑,又和尹都说了自己对于加入“金城盟”的隐忧,尹都这人是好人是坏人不清楚,但从方才的智慧来看,还是有些主意的,浅山宗缺少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智囊,有机会倒是应该寻觅一二,仅靠自己的阅历和智慧,即便加上应时而动的策略,也是万万不够用的,当然,实力会对此有所补足,比如,方才尹都提及的万禹亭,江枫打探了一下,知道他之前曾经想投奔刘庭坚,但中间改弦易张,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了些好处,到头来,刘庭坚治下的金城盟三宗,以及碧云宗,还不是一样邀他加入联盟?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和涂山很熟么,他之前就没多想么?有用么?” 尹都一句话道破玄机,也让江枫心中一震,对啊,我是不是想的太长远了,那超过了我的应对能力,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尹都对自己经营宗门的困苦没有深刻体会,自然不会感同身受,明白自己对于宗门的深厚感情。江枫自问不可能在此事上泰然处之,将入盟的损失视若无物,但经由对方的提醒,心中的阴霾还是驱散了很多。 “此物你先拿着,关键时刻或许可以保命。” 尹都拿出一枚通体青色的符宝,“清风无影”符宝,“只需一丝灵力便可引动,会让你快速逃脱到附近百丈之内,但记住,自己想办法逃脱,说不定会传送到地下,反而陷入绝境,到时候黄泉之下,可不要怪我。” 这对我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江枫旋即想到了自己有削铁如泥的黑石在手。 “另外,以后只能我找你,不许主动找我。” “那万一有紧急的事呢?” “呸,你能有什么紧急的破事?我已经给了你一次保命的机会,还能指望我家主人庇佑你一辈子不成?”尹都横了江枫一眼,末了叹了口气,“但凡有事,还来此间,不过此间马上就会更换主人,传送阵也会毁掉,到时候不要再唐突才是,就说找‘尹三’,他们自然会明白,但我不可能像这次这么快便来寻你。” 离开“古来居”,江枫便立即返回了掌门内府,至于尹都背后之人,尽管江枫再次询问,尹都仍然不肯吐露半分,只是道金城盟的事情告一段落,会为其引荐一次,想来这北陆的天级和半圣修士也就那么多,现在排除了刘庭坚和宋湘弘,更不可能是首席李真元,不过还有谁,江枫倒是不清楚,他打算寻机问问冷听涛,想必他心中清楚。 灵魂誓言他自然是发了的,有了尹都的提醒,他心中已经决定去趟“加入金城盟”的浑水,原本,余家办事未成,他退一步便是,但如今苏黎清已经亮剑,东湖郡商路断绝,破坏黑水门故地,自己便不能再退,否则,加上灵笼商会在背后胁迫,浅山宗和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此路不通,便是绝路,只能进,不能退。 ………… 金城派,双龙城。 刘泗疆看着眼前一箱箱呈上来的各色礼物,心中不禁波澜起伏,这些从天佑城辗转数日呈送来的礼物,虽然看上去并不算名贵稀有,但从夫人苏吉儿脸上欣喜雀跃的表情来看,她还是中意的。 中意就好。 “吉儿,你慢点,别动了胎气。” 他见苏吉儿弯腰去拾取一件雕琢木器的厚重典籍,忍不住上前扶住苏吉儿,那是她的爱好,在厅堂,起居之所,到处都摆着伊的木雕,虽然有些粗陋,有些幼稚,但刘泗疆也爱屋及乌,甚是喜欢。 “你啊,不用担心,才一个月。”苏吉儿笑笑,刘泗疆虽然胸无大志,资质也平庸,但对她却是极好的,这也是她费尽心机才嫁入刘家的原因,只可惜天地不仁,刘奎一一去不返,这刘家倒是陡然间没落了,思及此处,她眉目之间颇有些黯然,不过好在自己过去负责商会的运作,平日里也多有积蓄,刘泗疆的三叔公又及时带领众人投奔了黄龙派掌门左子蝉,虽然寄人篱下,凡事均不如既往如意,但也算安稳了许多。 这就挺好,安稳也是一种福分。 轻抚小腹,苏吉儿心神淡然了些,看到眼前这些父亲精心摘选的礼物,甚合她的心意,心中不禁更暖了些,不禁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轻抿薄唇,转身却看见夫君刘泗疆眼中有泪光流动。 “怎么了,泗疆?” “哦,没什么。” 刘泗疆拉住她的手,软言道,“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他轻柔的将苏吉儿揽在怀中,这样,便没有人能看得出他的目光中,蕴含着浓浓的坚毅,缩在袖袍中的右手,摩挲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正是父亲刘奎一在他弱冠之时,送给他的礼物。 ………… 金城派,天佑城。 苏黎清终于等到了碧云宗的使者,并与使者隐秘的在内府的密室中交谈了良久。 “那会盟的时间,便改在十月初七,我明日便出发。到时候在渚樵城与你家掌门相会,你尽管放心,他的要求我明白,定会鼎力支持,而且,我已经和清禹宗,以及乐林门和黄龙派打了招呼。”苏黎清信誓旦旦的做出承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办好郑家声的事情。 “那小人便代我家掌门先行谢过苏掌门。”那使者一副山羊胡子,江湖术士打扮,虽然让苏黎清看得颇为不喜,但苏黎清为了联盟大计,还是以礼相待。 “你一路辛苦,小小礼物,便赠与你,还望你为两宗的友谊,多加努力。”苏黎清带其出了密室,着权水声拿来了一枚纳戒,交与对方,笑道,“请!” “多谢苏掌门!”那山羊胡子小心的拈起纳戒,一缕灵力探入其中,脸色不禁一喜,“定当为两宗友谊效力,也会劝说我家掌门,推举您为副盟主。” “水声,你代我送过刘先生。” “遵命!”权水声听命,顺手指引使者离开,同时微微的向苏黎清点点头,这就意味着,与这使者一同来此的随行人员,他也同样送出了合适的礼物,凡事上行下效,苏黎清明白这个道理,郑家声诸事贪图小利,欠缺决断,他的手下也一样如此,虽然打点会花费一点小钱,但这些人回报之时,一定会说的天花乱坠,郑家声自然会欣然前往清禹宗渚樵城。 待到回转内府,却有外事长老过来求见,呈上一份情报,苏黎清没有打开,而是直接让对方汇报,却未料想,竟然是有关浅山宗的消息。 “江枫真的发出了白银恩威令?” “对,”那新任的外事长老答话时有些诺诺,不过还是直言道,“消息从驻御风宗霜居城的别院传檄过来,他们一收到了恩威令,便按照规定,传檄给上面所罗列的各家宗门,我们也在其中。” “还有哪些?” “很多,锐金门,求火门,华帝门,天理门,赤霞门,落英门,碧云宗,古剑门,北剑门,加上我们,共十家。” “没有乐林门和黄龙派?” “没有,恩威令只能传檄有册封文书的宗门,他们……” “哦,我倒是忘记了,不过落英门的册封文书不是也丢了么?” “据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还重新去理藩院备了案,原本想提出修改宗门的名字,但被拒绝了。”那外事长老唯唯诺诺的道,未敢说自己之前的折子上有提过此事,他此时瞥见那折子在案头堆 放,似乎尚未被翻看过,可见掌门最近事务甚是繁忙。 “倒是件奇怪的事。”苏黎清身体后靠,思忖了片刻,“坐吧!” “是!”那长老应了一声,却未敢找位置坐下,之前的清算贪墨风暴现在让宗内人人自危,连他这个不算沾染太多的,都有点胆颤。 “江枫这是生怕自己不出名啊,”苏黎清喃喃的道,一时间未能想清楚对方这么作死,到底是什么套路,眯眼思虑了半晌,末了吐出一句: “继续关注此事。” ………… 御风宗,霜居城。 一众长老聚集在掌门内府,议论最近的要事。议程过半,坐在上首的掌门慕芊雪便扔出了一枚银色的令牌,“这件事,大家议议,如何应对?” 正是白银恩威令。 “必须惩戒,浅山宗小宗小派,竟然敢发恩威令质问我等,我建议按照上面的挑战书应战,一挫对方的锐气,让其他宗门不敢小看我等。”说话的是客卿长老徐文长,此人是散修出身,玄级圆满修为,面色黝黑,据说手中有不少血案,但近几年已经金盆洗手,改做善人了,他被古传福拉拢,进了御风宗,担任客卿长老一职,但还未有实际负责的事务。 “对,此风不可长!” 另一名客卿张达丰也在一旁赞同,地级初段修为的他比徐文长加入宗门早上半个月,一样寸功为立,“我愿意代替掌门出战,杀这个毛头小子一个措手不及。”他之前打探过,这江枫不过是初入地级,据说法相也一般,而且浅山宗从来就不出什么厉害修士,心道还不是手到擒来,正好立功,借此拿到些实际的好处,不过他旋即瞥了一眼古传福,便机灵的改口道,“不过,凡事讲究先礼后兵,我建议还是和他当面谈谈。” “粲然,你怎么看?” 知道这两人都属于毛糙的性格,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说动加入御风宗,慕芊雪自然不指望他们的主意有什么见地和合理性,不过她并不能贸然否定对方,毕竟缺少高阶修士的御风宗还需要这些人撑场面。 “达丰长老说的对,我也建议先礼后兵。”刘粲然思忖了片刻,“不过,千幻境的事情,并非我一宗之事,为何江枫不传檄锐金门,而选择我们,这倒是个问题。” “也许只是凑巧。”古传福在一旁插嘴道,“我们和浅山宗有些协议,按理说,他不应该找我们的麻烦,即使想进入千幻境,参与那‘灵涌盛宴’,只需打个招呼,我们也不会不给面子,但如此昭然的发布恩威令,闹得众人皆知,难不成是为了个人的声誉?” “不像。”慕芊雪回忆起在元楚尊者遗迹中的过往,以及之前与江枫的交集,心中暗忖江枫似乎不是这么鲁莽的性格,按理说不应该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讲,他的白银恩威令,从哪来的?”刘粲然并未顺着古传福的话深入,而是改而谈起了另一个问题,“浅山宗并不宽裕,他犯不着花这个钱,声誉对他来讲,比手中的灵石还重要么?即便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开放千幻境给这十家宗门,他们又有谁会感恩戴德,去送给江枫哪怕一颗灵石?” 这倒是……慕芊雪若有所思,她倒是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弄晕了,似乎每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也都对,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闷不语的凌飞度,“飞度,你怎么看?” 众人无不把目光投向凌飞度,包括也能入席参与会谈的冯既明,对于这件事,他是漠不关心的,刚刚晋升地级的他,思忖的反而是怎么能让“自己人”多占几个宗内名额,甚至让一些灵级修士也能借助特殊法器参与其中,六十年一遇的盛宴,可不是每天都能有的,如果能在其中有所斩获,对于自己这一方的势力,能有不少的助益。 “我觉得这个问题,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并不算一件坏事。”在众人的注视下,凌飞度抛出了自己的见解,“我们可以把这个机会变成一场盟会,一场将御风宗重新置于周围宗门关注焦点的盛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暗流涌动 御风宗,掌门内府,起居室。 掌门慕芊雪换上了一身舒适大方的裙装,在四名丫鬟的侍奉下,对镜重新整理了妆容,冷清而白皙的脸上,这才重新恢复了略有恬淡安宁的神态。 保持这种神态对平素清冷的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一方面,作为一宗掌门,她自忖不可能像以往那样我行我素,常以冷面示人,这对于治理宗门而言,弊大于利,必要的时候,她必须以另一种姿态给予属下肯定和鼓励;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行将“嫁作他人妇”。 飞度平素不喜欢清冷的上位者模样,慕芊雪心中笃定这一点,思及此处,她嘴角再度轻抿,试图展露出一副可人且温婉的小女人模样。 不过很不幸的是,她的努力再次失败了,她甚至能隐约听到身后四名丫鬟心中涌起的嗤笑声,这种笑容,对她们来讲,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模样不算太差,身段也算上佳的她们,甚至可以掺杂出些许魅惑的仪态,给男人更多的联想,让他们心跳陡然加快很多,遽然放弃手中的事与她们攀谈,坐而论道。 我并不擅长此术,不必勉强自己。 慕芊雪再次放弃了尝试,转而思考起今日会议的异常来,浅山宗传檄周围各宗,希望参与“灵涌盛宴”,也就是千幻境的冒险,原本,依她所见,此事极不寻常,依据对浅山宗的理解和实力判断,江枫不可能冒着被御风宗迁怒的风险,去牵头搅乱此事,并且,这不符合两宗实质上是盟友的定位。 如果江枫以个人身份索要,慕芊雪自忖,出于盟友关系的考量,她会私下里给予对方若干,毕竟“灵涌盛宴”之中的机缘,也并不差他浅山宗几个人,这一点,有力宗和覆海门在前,相比之下,添加几人入场,也算不得什么,并不会对自家和锐金门的利益产生太大的影响。 不过,以宗门的名义出首,动用白银恩威令,这效果就另当别论了,她从心底里厌恶这种行为,甚至想要因此杀一儆百,给浅山宗点颜色看看,不过,方才的会议,最终却形成了另外一种论调。 以“灵涌盛宴”为引,交好周围各宗,进而重启通往各地商路的谈判。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也是不错的,并且破具建设性,但慕芊雪却不这么看,支持这个计划的,有古传福,凌飞度,冯既明,以及几名客卿长老,几大家族也同样支持,而持谨慎态度的,则几乎只有刘粲然。 这很不正常,平素在多数议题上,很少会出现一边倒的情形,往往需要自己这个掌门一锤定音,并且,飞度也很少表态,而在这个议题上,他出奇的主动,并且希望慕芊雪以掌门身份,邀请各宗掌门,一同参与“灵涌盛宴”。 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关心起宗门的事务来呢?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也是她心中万分期盼的,但这个变故匆匆而来,总觉得有些暗流在悄然涌动,似有阴谋藏在其中。 慕芊雪不敢去深想,也不愿意去深想,她不想怀疑自己的未来夫君,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筹划什么阴谋,不论是针对宗门,还是针对自己,抑或是其他,不论如何,这都是极严重恶劣的事情。 是不是我想多了? 慕芊雪默默注视着眼前擦得整洁透亮的铜镜,直到里面的影像渐渐变得模糊,才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眼,重新回到眼前的事实来,这个时候,她陡然想起来师尊泰老对自己和师兄刘粲然的交代: “以后与你芊雪师妹多亲近亲近,或许有一天,她需要你的支持。” “记住,永不背叛,一切如为师亲临。不论她想做什么,你都要全力以赴的支持,懂了么?” 对的,以师兄刘粲然的性格,他定然不会违背师尊的交代,做出危害自己的事情来。此情此景,我或许需要他的帮助,去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是否有什么事情潜藏其中,慕芊雪陡然有了主意,她随即转身,正要有所交代,却突然想起来这四名丫鬟,是五天前才更换的。 原本,我只是随口抱怨了几句,飞度便将她们全都换了,当时想着是件极温暖幸福的事,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对,一旦陷入怀疑的循环,慕芊雪便登时觉得诸事均有蹊跷。 “南平城送过来的那几本卷宗,你们去帮我取来。” “是,掌门!”一名丫鬟听命,迅速离开了此间,其余三名却仍留在原地。 “你们和她一起,把其余几城的卷宗也拿过来,我要对照查看一二。” “遵命!”其余三名丫鬟,这才一同起身,其中一名似有所 悟,转身问道,“掌门,您这里不需要伺候么?” “只是半刻的功夫,你们速去速回。” “是,掌门!”见慕芊雪没有留几人的意思,这名有修为在身的侍女,这才跟随前面的三人离去,末了,她轻轻掩上房门,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稍微犹豫了几息,便跟了上去。 感知到几名丫鬟远去,慕芊雪缓缓合上双眼,心随意动,一袭淡色薄纱便遮掩了身上素色梅花裙装,身形遽动,再睁眼时,已经出现在掌门内府的后花园中,此时,园中草木大半已经枯黄败落,很难遮掩行迹,她身形闪烁,迅速出了掌门内府,循着人际罕至的小路,直奔师兄刘粲然的府中而去。 她自忖必须找信得过的人亲自调查,方能释去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重重疑虑,否则,便有万种理由,千种诠释,也很难说服自己了却心结,至于方才会议的决策,根据周边宗门的规模,给予各宗五名到十五名参与“灵涌盛宴”名额、余下价高者得,诚邀各宗掌门一同参与“灵涌盛宴”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有力宗和覆海门的修士参与,多几人又能怎样,相比幻境本身的进入人数的限制,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她答应了众人亲赴“灵涌盛宴”,而那秘境之中本就无甚危险,在她心中,更重要的,反而是促成众人做出违背常理决定之后隐藏的真相。 是什么呢? ………… 力宗,真武城,萧家。 萧道彦,萧不厌、萧不语,萧不庸,以及名义上的家主萧道明,家族庶务的管事萧道隆,虽然并非萧家人,但着实有着密切姻亲关系的张家张右亭,张右轩兄弟,谭家家主谭湘和,隋家家主隋剑锋,一同聚齐在此间,商议着一件重要的事。 “这么说来,李福那小子,佯装收了明珊的礼物,放那韩立进了祠堂,后来,又收了明真的礼物,放进去了浅山宗的掌门江枫?前者我可以理解,毕竟是咱们几人提前商议好的,放那江枫进去,又是为何?”问话的是萧不语,看向上首的萧道彦和萧道明。 “此事李福和我说过,”萧道彦沉默了片刻,便解释道,“韩立的目的想必大家都知道,不外乎是想拿到那炼丹之火的临时使用权,而我们也可以趁机向老祖邀功,关注我等,她的身份高高在上,即使偶尔能得到她的回应,她也不愿过多掺和我们这些后辈的事,如果能引起她的兴趣,便可赐下特别的手段,助我们萧家,培养出更多的高阶修士。原本,我和道隆是不着急的,但楚家自从楚安澜陨落之后,便江河日下,一蹶不振,类似的事,便不得不防,一旦你我之中,有人出了变故,萧家的地位,也会受那些小家族的威胁,想必掌门很高兴看到这一点。” “老祖的状态如何?”谭湘和问道,谭家历来与萧家结亲,算的上是自家人。 “仍然不能法身亲临,想必仍然困在那无名结界之中。不过即便投影至此,也能给我们不小的帮助,只是她一向吝惜力量,不愿福泽我们这些隔代子孙。”萧道彦解释道,“所以,萧明真说带一个外人前往,我也没有拒绝,毕竟韩立也算是外姓之人,想引起老祖的投影关注,也一样要奉上祭品,而对于老祖来讲,人同祭品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韩立已经是我们萧家的女婿。”萧不语不满的说道,“那江枫又何德何能,难不成,他要娶明真不成?且不说明真已经修习了家族修士战阵的秘术,按照宗门规矩,暂时并不能外嫁,另者,我听说那江枫已经娶了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女儿,我们萧家女,没有给他这个屁大掌门做小的道理。” “是这个道理。”一旁的张右亭附和道,虽然表面上是外姓,但今日聚会之人,都算得上是萧家的核心人物,他自然要站在唯萧家利益至上的立场上,让一个毫无关联的外姓之人进入家族祠堂,并不合规矩。 “此事我和剑锋兄也知道。”萧不厌说话了,“事发突然,无法遽然召集大家商议,故此我们几人便做了决定。江枫这个人,我打过交道,观感尚可,而且,结连一个宗门掌门,对于我们萧家的利益也是不错的,虽然浅山宗小了点,但我知道,这个江枫和楚家,以及余家也有些关联。而且……”他环顾一周,“虽然事情不合规矩,但是结果不错,老祖已经回应了。” “回应了?”几个人同时问道。 “对,”萧不厌道,“家主让我事后去祠堂查看,我聆听到了老祖的训话。” 众人无不静下心来听,生怕错过了什么。 “老祖交代,让我们暗中保护那江枫 一段时间,无需太长,一年即可。” “就这?”萧不语第一个提出疑问。 “对,有关江枫,只有一句话,我试图询问其中原因,但老祖没有告诉我,只是交代了一处地点,让我们去寻找她登临天级之前留下的一处遗藏,那里留下了三卷手书,记载了九种丹论,以及三种特殊法宝的炼制方法,并有一件秘宝。” “老祖果然关照我们了。”张右亭喃喃自语,眼中现出不少欣喜的精芒,“这丹论和法宝,想必能让不庸兄更进一步,而秘宝,也多半是强力的手段。” “或许吧,”萧不庸是场中修为最高者,地级七段修士,相比伪天级,他缺少的不只是历练,丹论也是重要的一部分,九种丹论,虽然对于他而言并不够,但由此可能勘破的玄机,恐怕不止丹论本身。 “难不成不是韩立引动的老祖投影?”萧不语眉间不禁紧皱,“我以为他的八品金丹,加上天赋异秉,足以引动老祖的关注了。想不到……” “有关韩立,老祖也有交代。”萧不厌继续说道,“她给了两句评语。” “你怎么不一次说完?”萧不语脸上顿时不高兴了,不过他也知道萧不厌是这个性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相比萧不庸的难以沟通和少言寡语,他的性格已经算好的了。 “物尽其用,切勿近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顿时愣住了。老祖让他们保护一个人,同时利用另外一个人,这本身并没什么大问题,但“切勿近身”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韩立此人,身上有什么潜藏的机密,一旦窥视,会有危险不成? 几人虽然性格各异,修为经历也各不相同,但都是成精的人物,心中同时冒出几乎一致的想法。 ………… 几乎同一时间,楚家。 楚文茵刚和白若熙交谈了甚久,话题牵涉甚广,小到真武城各家的琐事,大到宗内的传闻,无不涉及,但楚文茵还是从谈话中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白若熙最近似乎变了很多。 原本,女修之间聊天,谈天说地,里长里短,也是极稀松平常的事,白若熙与楚文茵历来关系亲密,但这种聊天,经常是几名好友聚在一处,最多时六七人也是常见的事,但近几天,白若熙都是独自一人来访,平素几名常与其一同来的莺莺燕燕,都不见了踪影,这很不正常。 如果这种正常可以认为是偶然的话,那么话题之中,同样隐含着不少超乎寻常的内容,比如,谈及浅山宗掌门江枫的话题,似乎多了些,虽然她知道之前有些误会,甚至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尚没有澄清的误会,导致白若熙对江枫的观感,产生了不小的变化,这很正常,任谁身上发生如此蹊跷的事情,都不能保持淡定。但白若熙,似乎谈的有点多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江枫?”楚文茵记得自己无意中问及的一句话。 “当然早就认识那淫贼了。”白若熙的回答很肯定,但却没有说具体的时候,依楚文茵的猜测和对白若熙面部表情的解读,她知道对方在说谎。 问题是,白若熙为什么要说谎呢?楚文茵下意识的感觉到,这其中定有隐情,她也因此询问过楚弈鸣,并进而得知江枫是在楚府第一次见到的白若熙,之前素不相识,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江枫没有撒谎,那白若熙此举到底是何目的呢? 这很难理解,楚文茵心中生出异样的隐忧,她其实并不关心白若熙和江枫的纠葛,她只是担心,这件事将楚家牵扯进来,这很不妙。问题是,对于一个小宗门的掌门,白若熙所图为何呢? 而且,白若熙行将嫁入掌门家族,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为何要凭空惹事生非呢?联想到之前白若熙遇到麻烦的事情,楚文茵似乎捕捉到一丝线索,但还未等她抓牢,却又散去了,很明显,信息量偏少。 送走脸上表情时而变幻,阴晴不定的白若熙,楚文茵转身回府,只用了数息,换了一身不常穿的便服,重新踱了出来,悄然缀上了白若熙的角马车,她想知道,白若熙惦记上浅山宗的那位小掌门,到底是什么原因。 ………… 浅山宗东南,黑水门故地,金城派实占领地,毒泉沼泽南部边缘。 乌玄转身付了半数的车马钱,交代一脸无奈的车夫回转清禹宗,自己却犯了愁。 这毒泉沼泽不是从深秋开始,便有结霜的道路贯通其中的么,如今看来,怎么今年水这么多?难不成,我要不顾规矩,在他宗御剑飞行不成? 第三百七十五章 意外发现 如之奈何? 乌玄望着泥泞,却有混杂薄冰的毒泉沼泽,不禁犯了难,不过他旋即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此地固然是金城派的地盘,但却价值不大,估测他们也不会派驻什么高阶修士严加防守,思及此处,他便御起之前大舅哥白信送给他的飞剑,浮空而起,直奔北方而去。这毕竟是件违背各宗约定规矩的事,他便没有全力催动灵气,只把飞剑当作穿越沼泽的代步工具,施施然缓缓北进。 好在一切顺利。 并没有什么修士来关照自己,要说这毒泉沼泽,倒也枯寂得很,连个虫鸟的痕迹都鲜见,他用了四个半时辰,直到天色已晚,才落下云端,停留在一处镇子南缘,确认了下手中地图,发现已经到了浅山宗境内。 对于担任驻守浅山宗的别院执事,乌玄原本是没报什么幻想的,他之前早有听说,浅山宗算得上左近的一处贫弱所在,如今看这名曰“湛川镇”的小地方,倒是比他心中想象的条件好上不少,心中便淡定了许多。 此处乃沼泽边缘,人丁稀落,想必那罗川,要比自己设想的好上更多,乌玄心中有了些许猜度,便随意找了一家凡俗开设的民宿,安心住了下来。此地民风还算淳朴,物价也不高,对于自己这名人族修士,也没什么异样的观感窥视,房间内条件固然简陋,倒也算干净整洁,乌玄安稳了心神,旋即有点想家了。 出门千万好,亦不如家里安生。 他打算在罗川安定下来,再将家眷迁到此间,在清禹宗根基不深,又没有资财能与上位者勾连,他已经做好了在罗川长期驻守的准备,当然,别院也不一定会设在罗川,这还要看浅山宗那位掌门江枫的意思,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曾经出现在探索元楚尊者遗迹的名册上,只是当时并未相见,匆匆之间,更不知是何等模样,不过这种经历,攀谈起来应该算的上一种缘分,想来应该有些助益。 既来之,则安之,他旋即想到思虑过重也是无用,便静下心来,聚气凝神,再度琢磨自己那松动的修为,是否能借此闲暇窥得更多机缘,可惜此间灵气寡淡如水,尝试了数次,也未能有任何体悟。 轻吐一口浊气,他忽然感到地面一声轻微的颤动,虽然幅度很小,但心静如水的他却有别样的感受。 地动? 他等待了片刻,也未等到后续,便尽数放出神识,仔细感知周围的变化,很快,他便觉察出那变故来自西偏北的所在。 有人在附近挖洞?他信步踱出了民宿,找了处迎风的高处,向西面张目眺望,黑魆魆的夜色里,却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只是,在观察的期间,再次感受到三四次地动,虽然轻微,但只要仔细体会,却真切存在。 什么情况? 对于这个意外的发现,乌玄来了兴趣,不过他很快便主动掐灭了前往探视的念头,此间并非清禹宗地盘,随便窥伺他宗机密实数大忌,思及此处,乌玄便转身回了民宿,见到此间的主人,便随口问道: “此间西北部,是什么村镇?” “客官第一次来这里吧?”那民宿的主人笑了笑,“西北都是无人的荒原,不过几个月前,便划为宗内禁地了,我等都不能随意去那里。” 禁地? 乌玄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字样,心道浅山宗这种小地方,还有这种概念?方才心中熄灭的念头,再度快速滋生,他佯装随意的点点头,谢了此间的主人,信步回房,但少顷之后却翻窗而出,潜藏了气息,直奔西北而去。 让我看看这浅山宗的禁地之中,到底在做什么?所谓别院执事,说起来也担负着刺探的职责,虽然并未指望能在这个位置上立下多少功勋,但乌玄心中还是有些愿景的,清禹宗虽乱,规矩也多,甚至到了违背人之常情的尺度,但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自己还是要尽职尽责的。 黑魆魆的荒原上毫无遮拦,乌玄低调的前行,到了后来,更是减缓了速度,直到接近了一处木质栅栏,这栅栏看起来甚是粗陋,只是用数根枯木,胡乱的捆扎在一处,之间再用麻绳串联,看起来像极了凡俗用来饲养牲畜的圈舍,还是特别简陋的那种。 在栅栏附近,乌玄发现了一处明显的告示,上面写明了此间已经被宗门划为禁地,但凡修士,凡俗,均不可以穿越飞掠此间云云。 就这么明晃晃的标志,倒也是少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机密藏于此处,乌玄胸中陡然生出的豪气不禁泄了大半,不过来都来了,不看一下总是不甘心,他便小心拨开那麻绳,进了此间。 入目仍然是一片与周围无二的荒原,乌玄逶迤前行,直到见到几处能容得下几人进出的大洞,里面黑魆魆的不知深浅,他细心体会了片刻,除了觉察出里面的空气,与外间蕴含的灵气相比,有那么一丝浓郁之外,并无太大差别,即便是这浓郁,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嘶! 乌玄有些犹豫了,又思忖了片刻,便祭出丝丝缕缕的灵气,浸染全身,充作保护罩,又捏了数枚灵符,这才跳进了洞穴。 洞穴之内尽管幽深,但不曲折,乌玄小心的下降,直到遇见一处宽阔的所在才停了下来,前方岔路甚多,借助手中一枚夜明珠的光芒,他看得出来,这潮湿通道整体的趋势,乃是盘旋下降,也就是说,秘密藏在此间的最深处。 豁出来了,乌玄继续前行,半个时辰之后,他陡然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原地,怎么回事?我选择的都是一直向下的通路才是…… 不对,这似乎是某种阵法的作用,乌玄再度尝试了一次,结果仍旧如此,心中便多了一重明悟,是阵法扭曲了自己的视线,导致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问题是,他也因此回不去了。 莫慌……乌玄在心中安慰了自己数次,心神因而稳固了许多,他找了一处还算宽阔的耳室,便盘坐于此,同时心中思忖着,到底如何才能脱离这阵法的影响。至于生命危险,他自忖并不会有,左右自己也是筑基修为,情报显示,浅山宗除了那掌门江枫之外,并无地级修士,又有几人能把自己如何呢?要说自己最近控符的本事,可比当初进入元楚尊者遗迹之时,又精进了很多。 ………… 浅山宗,罗川。 江枫刚刚得知“天虹号”商船的消息,知悉此艘商船,乃是从清禹宗娄滨城出发,通往天罗门普兰港的一艘客货两运商船。 这么说来,之前徒弟江云奇应该是在清禹宗当差,这点,倒是能同最近的传闻相映照,传言,清禹宗有一部分修士,乃是从各地“掠来绑架”的,想必当初自己和徒弟分开,江云奇并未依照自己命令折返宗门,反而追踪自己而去,半路上遭遇了清禹宗的修士,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在清禹宗当差。 而之所以借这“天虹号”离开,多半是寻了良机,逃离清禹宗的举动,只是这天罗门,距离浅山宗倒是有数千里之遥,中间又隔着数家宗门,江云奇想要回到浅山宗,倒是需要一些时日了。 心中略有担忧,江枫想着是不是要用“借物化影”占卜一番,确认徒弟现在的情况,但想来自己只余下一次占卜机会,不如等待些时日,倘若还没有徒弟的消息,再行占卜也不迟。何况,即使确认其身在异乡,自己也无暇分身去寻找,左右“新元郡”的事情,已经够他烦忧的了。尽管从尹都那里得到了一些肯定的答复和建议,但对于加入“金城盟”能否顺利,是否能在盟内实现自己的诉求,他心中还是没有底的。 尹都虽然没有明说,并做出确信无疑的承诺,但既然他已经让自己立下誓言,想必他会言而有信,帮助拿到清禹宗的支持,黄龙门的左子蝉,既然派了使者过来,在自己提出条件后,虽然尚没有回归,但念及他和冷听涛同样希望自己入盟,并站到他们一边,想必他们也会支持,左右此事对他们的利益,并不算太大的损害,盖因走浅山宗商路的,多半只有御风宗和锐金门了,至于力宗,本就有西南通路可以入海。 然而这只有三票。 想要利用规矩,让苏黎清吐出黑水门故地,实则很难,他可以找出很多种理由拒绝此事,毕竟联盟初立,各宗事务相对独立,不可能有这种依靠投票,分割他宗领土的案例发生,否则,那便太过荒谬了,那联盟便不是联盟,而是陷阱了。 但尹都末了强调了此事无需担 心,他自会想办法…… 我应该相信他么?江枫扪心自问,暗忖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局,有之前的作死经验,江枫心中着实是惴惴不安的,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安身于此,自己的谋划也不会水到渠成。 是时候动身了,继续在此间枯坐等待,便错过“灵涌盛宴”了,他已经接到了御风宗的公文,邀请掌门身份的自己,以及五名宗内玄级修士,一同参与探索灵涌盛宴,同时探讨各宗靖除障碍,开通商路的一众事宜。 竟然出奇的顺利…… 江枫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纷争,即便最好的情况,也是没有任何回应,以拖待变,而今,自己的贸然传檄,竟然得到了不错的结果,看着案前那五枚参与“灵涌盛宴”的玄级凭证,触感真切凝实,江枫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如在梦中的错觉。 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面子,江枫对此有充分的觉悟。更不可能看在“白银恩威令”的份上,这里面定有阴谋,他旋即想起了李大棒在铜镜之中那模糊却自信的眼神,心中思忖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局。 先南行,再北行,时间上倒是有些紧张了,只是这五个玄级名额,到底派谁跟随自己去好呢?想来,只有十天的话,倒无虞担心有太大的影响,理论上讲,魏若光,周星,郑轶雨等人倒是合适,是论资排辈,还是自己点将呢,或者用其他的手段衡量? 说起来,从私心上讲,他倒是中意方才一刹那间想到的三名人选,只是周星已经告假去了寒山派故地祭奠,尚未归来,不论自己如何定规矩,倒是与这机缘擦肩而过了。 ………… 寒山派故地,源水镇。 在成为御风宗的地盘,又经历一场内乱之后,寒山派的各镇,人丁更是稀落了很多,相比之前的境况,更显孤寂落寞。 周星一路行来,颇有物是人非的怅然。他先是与外事长老吴全忠一同去了霜居城,与对方的相关人等,初步敲定了浅山宗驻御风宗别院的位置和建设事宜,才匆匆赶到此间,按照旧例,拜访了还在此间居留的几名年长远亲,之后购买了一众祭奠的用具,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上山,寻找熟悉的所在。 然而摆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散乱不堪的局面。 这处原本有十几座坟茔的墓地,不知道为何人所破坏,周星心中不禁大急,赶紧上前,发现那名族叔的坟茔,也在被破坏的范围之内,散乱破碎的棺木,被随意抛洒的低廉随葬品…… 是谁!? 周星眉间陡然凝结,一腔怒火不受控制的脱体而出,伴随灵气外放,激起尘土四溅,他陡然御剑飞起,在近百丈的空中俯瞰此处,却见周遭远处的几处墓地,同样遭到了恣意破坏。 显然,这破坏并非只针对族叔一人,是有恶徒蓄意破坏了此间,并盗走了附近所有的尸体,寒山派地处高寒,此间又在山顶,终年积雪,尸体长期都不会腐坏,难道此恶徒,是看中了这一点? 是谁干的呢? 周星在空中徘徊了片刻,便按下云头,捡了几件疑似族叔生前的随葬物品,留了些念想,便快速下山,直奔镇中的集市而去,在冷清的集市中走了几遭,打听到了此间的几名地头蛇,便循着他人的指引,轻松“按住”了其中一人,动了些简单且干脆的手段,方知道了一些线索。 南平城的刘元道?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成名的人物,在寒山派也曾呆了数年的周星,从来没听过附近有这号人物。寻了个荒僻处,心中琢磨着这个名字,那地头蛇方才说的翔实真切,应该不会有错,毕竟为了活命,灵级修为的他,把自己从中收取的灵石,以及对方的画像都摊在案前了。 看起来要去南平城走一遭了,只是不知道是否会因此延误了归期,或者有些危险,思及此处,他便寻了一家在大邑郡也有分号的商铺,写了一封短信,委托他们送到大邑郡,拜托郡守沈峻茂汇报给掌门江枫,有事汇报,这是他被任命为东湖郡镇守以来,一直遵循的原则。 ………… 浅山宗,罗川。 等到黄龙门肯定答复的江枫,终于决定立即动身南行。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合理价格 并未花费太多时间,江枫便到了湛川镇,黑水门故地的北缘。 因为郑可仪已经被自己派往力宗西南的龙祥城,代替自己去寻访兄弟雷右旗的家眷,故此,江枫也没有在湛川镇多做停留,直接便一头扎进了毒泉沼泽之中,虽然此地是金城派的地盘,但他自忖,除非苏黎清亲自来拦自己,或者派出数名玄级修士围攻,否则,便留不住自己,说起来,这也算得上金城派“化宗为盟”的好处之一了,力量摊薄之后,苏黎清完全掌控的金城派,对于浅山宗的威胁,大大减少了,当然,如果苏黎清有一天变相掌控了金城盟,那浅山宗的外部环境,反而会进一步恶化。 在论道法会上,江枫曾经清点过浅山宗现有的玄级修士,不考虑是否真正归化,在浅山宗效力的玄级,已经达到二十人,相对于浅山宗的地盘和资源,算得上是不小的数目,不过,相对于苏黎清完全掌控的力量而言,还没有可比性,一方面,自己的修为远低于苏黎清,另一方面,这二十人之中,真正能参与激烈斗法者,唯有数人而已。 还是得继续保持低调,俯身观望,沼泽中的水面和泥淖相比以往更多、更广,结合之前的情报,心中更加笃定,这是苏黎清在蓄意破坏毒泉沼泽的环境,让其不堪一用,或者即便能用,也要耗费不菲的代价,这一策略,的确让人犯难,想必也会让长宁商会犹豫,是否继续追加投资,如果这个趋势不能尽快阻止的话,江枫甚至担心这沼泽中因此积聚出水面不小的湖泽,那自己开辟南向商路的计划,极有可能梦断于此。 希望这次盟会能将此事解决,带着这样的愿景,江枫全力催动体内灵力,如飞梭般向南飞去,盟会约定在十月初七,他必须先一步赶到渚樵城,面见万老魔,确认他们对于自己想法的支持,李大棒和尹都应打好了前站,即便不能水到渠成,那也应该仈jiu不离十,左右是些额外的条件,他相信,在这件事上并不吃亏的清禹宗不会过于难为自己,或许,双方距离达成私下协议,只是差一个合理的价格罢了。 思绪翻飞间,江枫已经翻越了南部山脉,进入到清禹宗的境内,按落云头,江枫飞掠数里,到了官道,寻了一辆商会的角马车,直奔渚樵城。 ………… 浅山宗,罗川。 午间的阳光还算和煦,虽然已是深秋冬临,快到了初雪的季节,但市井之间的匆匆过客还是颇多,在“井斜街”的一角上,来了几辆粗笨的马车。 那马车停在一处略有些破旧的院落前,先下来一名着粗布衣裳的小厮,左右观察了片刻,便引得上面的几人依次下了马车,未多做停留,便一同涌进了院落。 “少爷,这里便是罗川的老街了。” “安全么?” “少爷尽管放心,不过您有修为在身,不能过多抛头露面。” “那怎么能寻到机会?”那被称作少爷的年轻修士颇有不满,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心中怒火,“是价格没有谈拢么?” “还在谈,他们要价太多,一个新身份,理论上讲不值那么多灵石。我虽然说了只是游历,但他们不信,生怕引火上身。” “这罗川有那么多江枫那厮的眼线?” “据说是有的。和我们金城派一样,到处都有明镜司的线人,这地方生计不易,只需些许钱财,便可雇佣些闲人,有公职在身更是令人羡慕的存在。” 年轻修士哼了一声,沉思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去办吧,虽然不差那几枚灵石,但讨价还价,也能遮掩下我们的目的。待我们安定下来,你便去寻些忠诚的旧人迁移到这里,我听闻江枫那厮已经晋升地级,想必不好对付,不过家父的仇不能不报。” “是,家主大人的恩情,我们一直都记得。”那小厮应了一声,随即听到外间的车马声,便小跑几步在大门处侧耳倾听了片刻,才放心的折返回来,“少爷,您先小住几日,诸事由我去打探,即便有人来访,也万万不要露出我们的跟脚,就连姓孙也不要提及。” “知道了,你不必啰嗦。” “那就好,那就好。” 小厮低头行礼,小跑着指挥拾掇院落去了,此刻天空碧蓝如洗,小院清冷规整,他深吸一口寒气,不禁抬头望去,几只鸦雀从那挂满火 红果实的磨盘柿树树梢飞过,他陡然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一口清冷的枯井之中,望不到半点未来。 其实这里诚然是不错的,如果能静下心来在此终老的话…… 然而孙家平素待他不薄,如今卷入这幢杀父之仇的纠缠之中,想必我李闲鱼这条小命,多半要折损在这里了,好在家族亲眷,均已经被他安置到南部的清禹宗安生,与此间烦扰,再无半点关联。 ………… 贯穿清禹宗南北的商路上。 角马车行进了数百里,中间换了两次马,天色渐晚时,江枫距离渚樵城已经不远,他下了马车,打听到此地名曰“白沙城”,正打算找个客栈住下,休息一晚,暗想明日上午便可到达渚樵城,并递上拜访的文书。 不过那车夫却引来一名赤袍长髯修士,观其修为,应有筑基初段层次。 “见过江掌门!” “你认得我?”江枫心中一愣,暗道自己一路行来,从没有报出名号。 那人只是一笑,并未说出自己认出江枫的理由,“陈长老就在前面的启隆客栈等您。” 陈长老……难不成是陈昆? 江枫心有所动,旋即感受到不远处,的确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约有金丹境界……他晋升了金丹?不过这也正常,自己资质欠佳,都晋升到了地级,何况气运更好,且有万老魔一路照拂的他呢?想当年,在陈昆发迹于吉柏城之时,江枫就曾在暗处见过他,知道对方同自己一样,资质稀松平常,如今,想不到,也同样走到这番境界了。 心中感慨万千,顺着那赤袍修士的指引,江枫便进了启隆客栈,上了二楼,很快便见到了正主,的确是陈昆无疑。 “江掌门,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江枫按照同辈修士还礼,并未多加寒暄,他并不知道陈昆提前来见自己,到底有何意图,不过观其面色如常,无喜无悲,想必还是公事为主,两人虽然一早就见过,且有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也有过一些默契且无趣的合作,但总体来讲,井水不犯河水,做人留了一线,没有太大恩怨,但也没有什么交情。 “直说吧,我之所以提前来,是想知道江掌门,对于开通商路,以及加入联盟的想法,到底有多大决心。李大棒和尹都,说起来都是身份不凡的说客,我们清禹宗不能不给些薄面,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但江掌门,总不能没有什么表示,就坐享其成吧?” 这是公然索贿? 对方说的如此直白,倒是省了江枫不少猜度,不过这公然索要好处,是为个人,还是为宗门呢?对于清禹宗,以及陈昆本人都欠缺实质了解的江枫,一时间思路竟有些晦涩。 “陈长老应该明白,商路开通,对于清禹宗也是一件好事。清禹宗初立,想必在宗门开支上,也不宽裕,多一条商路,商税收入也会增加。” “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我当然明白,此事对于清禹宗来讲,属于锦上添花,但对浅山宗来讲,却至关重要。我听闻苏黎清已经禁绝了与贵宗的贸易,假以时日,一定会影响贵宗同北部各宗的关系,这一点,想必江掌门比我更清楚。” “的确如此。”江枫勉强笑了笑,陈昆说的是实情,他也无从辩驳,“这也是我今日到此的原因,为了商路,也为了能在未来守望相助,浅山宗才决定加入金城盟,互通有无。这样吧,两件事一同考虑,陈长老可以开出条件来。” “好,江掌门快人快语。我听闻你出具了白银恩威令,传檄各宗,谋取‘灵涌盛宴’的入场资格,并且已经得到了进入的凭证,我想,江掌门是否可以分润若干个名额给清禹宗,这是其一,其二,清禹宗现在缺乏发展资金,我希望能得到贵宗的帮助,十枚四阶,三年付清。” 这不可能……前者还可以考虑,后者,十枚四阶,无论是浅山宗还是自己,都拿不出这样一笔巨款,这个价格,明显不合理。 “浅山宗也并不宽裕。” “一枚白银恩威令,可就是一枚四阶。”陈昆缓缓竖起食指,晃了晃,笑道:“江掌门不要欺我不知道行情。” 那恩威令是李大棒出的……江枫心道,不过他不能将这秘密吐露出来,因为这是两人约定保密的内容。 “白银恩威令不假,但那基本上掏空了浅山宗和我个人的积蓄,我也是本着交好七盟远近各宗的想法,才出此下策。‘灵涌盛宴’的入场凭证,除却我个人所用之外,浅山宗只得了五枚,可以让与你三枚玄级名额,如何?至于灵石,的确是没有的。” “那便太少了些。”陈昆道,“黑水门故地虽然是一片泥沼,但也不应该只值三枚参与凭证,这一点,江掌门心中应该清楚吧?” “苏黎清不会那么容易让步。” “这是必然的,不过如果拿不到三票以上,或者根本就无缘进入金城盟,想必也不是江掌门心中所愿吧?” 这是要硬来啊……江枫心道陈昆你也太贪心了点吧,当然,看这条件,应该是为宗门,而不是为自己,没有清禹宗的支持,自己确实可能白跑一趟,但十枚四阶,却是极难接受的,“不如这样,我打算在两宗交界处,建一座新城,名曰‘新元郡’,此地的收益,十年之内,分润贵宗两成如何?” 陈昆沉思了片刻,脸上神色变幻,显然这条件非他所想,但又有些吸引力,“十年太少,至少三十年,而且,两成也太少,至少要三成。” 这条件的样式,和力宗余家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知道陈昆与力宗余家没有半点关联,江枫几乎觉得他们在暗中沟通过,区别在于余家给自己留的很少,但会投灵石进来,陈昆给自己留的份额较多,但却一毛不拔。 “三十年,两成五的份额,而且,为了方便拓展贸易,我需要新元郡南部,清禹宗毗邻此地八百亩土地的使用权。”江枫讨价还价道,一方面,给对方的份额能少一点自然是好,另一方面,浅山宗与清禹宗的共同边界太短,且山脉以北,多是沼泽废土,如今又被苏黎清灌水破坏,环境过于恶劣,投资此处花费不菲,除此之外,他担心一旦新元郡建成,清禹宗在山脉南部条件更好的地带同时建城,那多半相当于釜底抽薪,直接断掉自己的收益,如果能拿到土地的使用权,那么就可以规避此事,且平衡对方没有任何投入的损失。 “四十年。” “成交。”江枫果断的敲定此事,其实不论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在他心中并无太大差别,活在当下,四十年的光阴,此地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更重要的是份额,和将此事尽快敲定,将清禹宗的部分利益与浅山宗绑定,以顺利的加入金城盟,并打通商路。 两人达成协议,陈昆便拿出两份密约,却看上面空空如也,却已经留下了万禹亭的印记,细心感受,那笔力虬劲,挥洒如龙的字样中,隐隐透出上位者的气息,江枫便知道此印记为真,与陈昆约定了协议的内容,各自署名,留下灵魂印记,此协议就算达成。 “合作愉快!我们渚樵城见。”陈昆扔了一份给江枫,先一步离开,江枫却不敢在这家店住下,换了一家规模略小的客栈,转身思忖起方才的一些细节来。 他曾经转弯抹角的问及陈昆,有关尹都背景的事,不过对方并未透露分毫,只道此事为万禹亭经手,自己只是匆匆见了尹都一面,并不知情。 如果他没有扯谎的话,那尹都背后之人,想必只有万老魔一人知道,如今陈昆已经见过自己,并私下约定了合约,江枫暗忖或许自己明日到了渚樵城,反倒没有单独面见万老魔的机会了。 陈昆也嘱咐了自己到达渚樵城的细节,从道理上讲,浅山宗加入金城盟,需要一个引荐人,这一点,他还需要和几家宗门商议,但确定的是,清禹宗不会是这个抛砖者,那么余下的,便只可能是乐林门和黄龙门了。 会是谁呢? 黄龙门的使者只说了他们的掌门左子蝉会支持自己,但未提及这些细节,而冷听涛一方,近来也没有使者往来沟通,想不到这个环节之前倒是忽略了。不过,既然陈昆一方已经从中得了好处,为了能落袋为安,想必他们会从中穿针引线,力主促成此事,这两成五的收益,以及四十年的年限,想来还是值当的,而且,余下的七成五份额,想必足以促成长宁商会或者其他金主,入驻此间了。 了却一件心事,江枫静气凝神,将压在舌下的“魅心魔晶”取了出来,转而思考起,如何安排宗内参与“灵涌盛宴”人选的问题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渚樵会盟 今日的渚樵城格外温润,相比罗川的冷冽要好上太多,至于比大邑郡,那便更算得上温暖如春了,江枫最终未能如愿单独见到清禹宗掌门万禹亭,不过按照之前陈昆所言,一切都会安排妥当,他便没有多想,直奔金城盟会盟的地点——仙海楼。 按照一早陈昆特使送来的密信,江枫将以“观察使”的身份,参与今日的盟会,并在合适的契机,加入金城盟,对于这个特殊的身份,江枫心中是没有准备的,不过在他进了这间“仙海楼”的宽阔方厅时,便先一步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北剑门掌门万斐然。 他怎么也在这里?江枫瞬间便明白了“观察使”代表的含义,这也是能让他堂而皇之的进入此间的合适理由,观察使可能不止一人,并一同在此见证“金城盟”的成立。江枫与万斐然打了招呼,便同样坐到下首,那里有三把颜色和形制与其他座椅不同的所在,想必今日的“观察使”,还有一人未到。 金城盟的正主,却一人未至,只有清禹宗的外事长老关信培在左右忙碌,直到第一位掌门,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先一步到来。 嗯? 郑家声面色微变,不过似乎并不是因为看见了江枫和万斐然,而是发现自己竟然第一个到来,他旋即脸上露出些许不满的模样,不过还是顺着关信培的指引,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上,静待他人到场。 “贵公子身体恢复的可好?” 江枫敏锐的观察到郑家声对自己并无太多怨念,想必之前那被自己打伤的轻狂家伙已无大碍,既然如此,问候几句化解下旧怨还是必要的,毕竟自己今日的目的是加入金城盟,郑家声也有一票。 “哼,不劳烦江掌门你牵挂了,犬子已经生龙活虎。不过,你夺了他的法器,是不是该还给我儿?” “孙宝泰追杀我时,被他毁了。” “哦?是用那把折柳剑吧?”郑家声下意识的猜测道,不过旋即想到了什么,“孙宝泰的东西,尤其是那件血甲,都落到你的手里了吧?看不出来,你手段倒是阴狠,运气竟也不错,我倒是小看了你。” “不敢,不敢,他中途和天理门的道友起了纠纷,我便趁机溜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就没了消息。”江枫自然不会夸口说自己力压群雄,将孙宝泰等人斩杀,这也是他几乎将遗迹之中所得,尤其是那件扎眼的血甲卖掉的原因,唯有这样,才能尽量撇清嫌疑。 “天理门?”郑家声轻笑了一下,并未相信江枫的鬼话,他正待询问一些别的,却见冷听涛,左子蝉和苏黎清,一同进了方厅。 “郑掌门,别来无恙!” 苏黎清第一个热情的打了招呼,待到看见江枫,眼神却冰冷阴寒了许多,转而看向清禹宗的外事长老关信培,“关道友,今日怎么还有外人在场?” “苏掌门误会了,江掌门以及万掌门都是今日过来观礼的,是我宗陈长老专门邀请的客人。” “客人?”苏黎清眉毛一挑,瞥见了那三个不同寻常的座位,“陈长老真是有心了,还有一人是谁?” “是老夫。”却见另一名白袍修士踱了进来,此人年纪看起来不小,头发胡须皆白,但身上气息却绵绵飘逸,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原来是白道友。”苏黎清认得此人,抱拳行礼,“怎么力宗对我等成立个小小盟会,也有兴趣不成?” “非也。在下只是奉宗门之命,前往天音寺办事,归途想顺路拜访下清禹宗,不料正巧有此盛事,便过来观礼,此事与力宗无关。” “原来如此。”苏黎清面色微定,右手一个“请”的姿势,将这位白道友让到座位上,那修士慈眉善目,瞧了几眼江枫和万斐然,“可能几位道友不认得在下,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白世铎,在力宗任职。” 白世铎? 这岂不是那白世在的兄弟,白若熙的父亲,怎么如此苍老?江枫旋即想起来之 前的旧事,不过修士得道的年纪不同,对于自己固化的容貌,也有不同的喜好,看起来老不一定身体不好,所谓“老而弥坚”,大抵如此吧,江枫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还是按例规矩正式回礼,自我介绍了一番,对于苏黎清投射过来的不善目光,江枫一概不理会,而且介绍自己时,还顺便调侃了对方一句: “说起来,我夫人便是苏掌门的女儿,今日过来观礼,也是关心下家事。” 一句话引得在场众人哄笑,脸上露出各自不同的神态,苏黎清微怒,不过很快便有所收敛,同样淡然一笑了之,郑家声感觉有趣,顺便打听起苏黎清另几名女儿嫁得如何,要不要考虑考虑下自家儿子,惹得苏黎清连连皱眉,但也知道对方是故意在捉弄他,左子蝉和冷听涛则置身事外,乐得其闲,直到此间的主人,清禹宗掌门万禹亭到了,众人才一同站起身来恭迎。 作为此间的修为最高者,万禹亭享受了片刻众人的恭敬,便示意众人一同安坐,陈昆自然与其一同前来,坐在他的下首,以他金丹初期的修为和清禹宗内门长老的身份,坐在此间也并无不妥。 陈昆代替万禹亭寒暄了几句,欢迎大家到来,也顺便介绍了三名过来观礼的道友,之后便直奔正题,丝毫没有拖地带水之意。 “今日我们五家宗门聚在此处,乃是为了共谋发展,摒除障碍,拓展商路,互通有无,为此,遵从各方的意愿,成立金城盟。”他抛出了五份合议文书,以及三册更薄的文书,分别递给在场诸人,“这是之前根据各家的意愿,达成的盟约草案,如无异议,便可署下印记,成为金城盟的一员。” 江枫自然也得了一份,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看到金城盟的盟约,相比那五家手中的盟约,自己手中的文书要薄上很多,想必隐没了很多细节,包括很多机密的内容,能够让他看见的,自然是可以在联盟成立之后,向周边宗门公布的内容,而作为“观察使”,也只是提前几天看见而已。 盟约共有七款,其中前三款最为重要。 第一,盟内各宗所有修士统一管理,筑基或玄级以上修士,统一记录在册,除担任长老职位者,均需承担守备和巡靖四方职责,此境界以下修士,由各宗自行管理; 第二,盟内各宗,统一入境商税和出境商税,拆除沿途课税设施,遣散相关人员,但宗门所在地商铺经营税率暂时不做约定,由各宗自行指定,并在十年后合议商定后统一; 第三,盟内对外保持一致,宣战权由盟内成员共同决策,一宗一票; 第四,盟内重大事务,涉及纷争时,由盟内成员共同决策,一宗一票; 第五,盟内二阶及以上灵地统一管理,依托灵地构建的洞府,使用均需支付费用; 第六,盟内设立府库,用于偿付盟内三司支出,府库收入由各宗缴纳,以筑基或玄级以上修士的数量作为衡量标准,练气或灵级修士,按照一定比例折合数量; 第七,设立盟主,副盟主职务,盟主由联盟内修为最高者担任,副盟主由各宗掌门推举,五年为一任期,副盟主不能连任超过三期。盟主在重大事务悬而未决时,拥有决策权。 这七条条款,基本上与江枫之前的了解一致,不过多了一些细节在内,比如宗门所在地的商税问题,以及低阶修士的管理问题,可以说,这些之前也是江枫暗自担心的内容,成立联盟,最终的概念必然是合众为一,抱团获得更强的力量,但各宗自有传承,不可能牺牲太多,完全丧失独立性,这一点,想必这五家心中,也都有各自的底线,从这些条款来看,是多方妥协的结果,当然,详细条款中必然有更翔实可行的约定。 在场五家显然对这些条款心中有所准备,只是匆匆的看了几眼,就翻看到后面的详细条款,个个眉头郁结,似乎在思忖着其中的得失。 郑家声第一个放下合约,并打上了灵魂印记,而苏黎清则第二个行动,之后是左子蝉,最后是冷 听涛,他似乎仍有不满的地方,不过见众人也都同意,便同样署名,陈昆看了一眼万禹亭,见其没有什么表示,便将手中的一本,连同另外四本合议书收起,一同呈给万禹亭。 “既然诸位都已经同意,那我宣布,金城盟今日正式成立。”万禹亭的伪天级气息外放,整个会场中的气氛因而凝实而庄重,他右手上一道华光闪过,在每一本合议书上都留下灵魂印记,之后便飞回到每个人手中,而每个人持有的,均未其他宗门署名的文书,如此可以相互作为印证。 “今日联盟初立,算得上第一次合议,诸位可有议案?我等便可以借此机会,讨论一番,待一切落定,将推举副盟主,之后各自回宗,落实今日的协定。” “我有。”万禹亭话音未落,郑家声便第一个出首,他左右看看,见诸位没有意见,“事关盟内的事,万盟主,您看是否请……”他转头示意江枫等三人,言外之意他所提之事,乃是联盟的内务,外人不便分享。 “无妨。联盟成立的初衷,乃是互通有无,与邻为善,有几位道友见证我们盟内的首次讨论,也是好事。”万禹亭脸上淡然,并未按照郑家声的建议,请离江枫几人。 “那好。”郑家声重新调整了下坐姿,“我希望之前清禹宗侵占碧云宗的领土,能尽快归还给碧云宗。”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安静了许多,没有人为此出声,郑家声不禁看了看对面的苏黎清,示意他出来说话,苏黎清便看了看上首,却听陈昆讲了一句,“本来,这是联盟成立之前的旧事,算是既定事实,但是,为了表示清禹宗一心为了联盟的诚意,我建议此事,投票解决,郑掌门,你觉得如何?” “好。”郑家声犹豫了一下,“我自然是希望尽快归还的,还有人赞成此事么?”他望向冷听涛等人,加上苏黎清,只要再获得两票支持,他便可如愿。 “我同意。”第一个附和表态的竟然不是苏黎清,而是左子蝉。 “清禹宗在那里已经投入了不少,郑掌门,你看此事是不是不能这么简单的处理?”苏黎清插嘴道,“我建议设置一个交接的缓冲期,这样可能对大家都好。” 不是事前说好了全力支持我的么,郑家声嘴唇翕动,忍住了直接说出真相的冲动,却听一旁的冷听涛补了一句,“我也同意,既然商税日后都要统一,清禹宗所有投入,也有一部分能变相收回,那里是碧云宗的发源地,想必郑掌门和宗内不少人,对那里也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对对对,浮云城对我们很重要,意义不凡。”见冷听涛也同样支持自己,已经凑足了三票,郑家声果断附和。 “既然你三家宗门都同意,两个月后,这数座城池将如数归还。”陈昆道,“不过,前提是,之前约定的提前支付灵地使用费用,需要落到实处。” “这个自然。”郑家声陡然感觉有些肉痛,不过还是痛快的答应了,他略有感激的看了帮忙的冷听涛一眼,旋即瞥了眼苏黎清,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演戏,江枫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这样的错觉,暗道这占去的数座城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物归原主,这其中说不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思及此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万斐然和白世铎,发现两者并未在意这些细节,看起来这两者和自己的心态截然不同,是真正过来观礼的,对这种事情并不关心。 “还有一件提案。”却听郑家声继续说道,他环顾一周,目光在江枫身上停留了片刻,“我希望联盟能继续扩大范围,之前,江掌门曾经委托我,希望能加入金城盟,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没有…… 江枫心中下意识的喊道,我从未……不过他旋即明白了些什么,不经意间瞥见了陈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便发觉这或许是方才自己思忖的,幕后交易的一环,便马上笑着应和道,“多谢郑掌门引荐,我浅山宗的确有此意,希望能被各位接纳。”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沼泽之争 ()清禹宗,渚樵城,仙海楼。 金城盟的第一次盟会不得不临时中断,盖因碧云宗掌门郑家声突然抛出将浅山宗加入金城盟的提案,这一要求遭到了苏黎清的坚决反对,尽管冷听涛和左子蝉先后表态,投了赞成票,一时间达成了三票的优势,但苏黎清并不认可这个结果,提出在盟约之中,并没有涉及引入新宗门加入联盟时,只需达成三票便可简单通过的条款,而对于引入新盟友,必须保持足够的谨慎,即所有的盟内宗门都同意方可。 不得不说,这是陈昆始料未及的,也是极有道理的。在争辩了一番后,他得到万禹亭的授权,临时中断盟会半个时辰,待各方冷静之后,再做决定。 苏黎清被左子蝉引到三楼,独自密会,而冷听涛则寻机走到了江枫身边,与江枫伫立在一处,望着楼外的风景。 “土桥镇和北木郡的事情,有了决定了么?”冷听涛并没有谈及盟会的事情,而是转而问起了这件之前他与江枫谈而未决的事情。 “我刚因为恩威令的事情,惹了御风宗不快。”江枫知道冷听涛是借机向自己施压,迫使自己同意之前对方的建议,但现在这个关头,自己已经答应了左子蝉一旦加入联盟,便在诸事上与其保持一致的条件,相信对方已经和冷听涛沟通过并达成共识,无需再让步太多,毕竟之前冷听涛的建议,几乎将北木郡附近的利益,大多收入囊中,对自己极为不利。 “我还没问你,为何要出具恩威令?”冷听涛一脸不解。 “还不是为了灵石,苏黎清逼得太狠,商路断绝,今年浅山宗的境况因而变得很不好,”江枫缓缓说道,一边编着瞎话,一边思考合理性,“所以我找人借了灵石,冒险弄了一枚恩威令,传檄御风宗,想要获得‘灵涌盛宴’的名额,你知道这东西黑市上什么价么?” “什么价?” 冷听涛已经从碧云宗掌门郑家声那里听说了拿到名额的事,因为没有册封文书,他无法从中得到便宜,心中正有些不爽,听到这个话题,兴趣反而提了上来。 “四十枚三阶。”江枫右手比划道,“即便我不去,也是赚了的,只是御风宗此番倒是得罪了,想必北木郡的事情一旦谈起来,定然不顺,所以,我决定响应御风宗的召集,亲自去参与这场盛会,顺便解释一二,到时候如果还算顺利,我们三方再谈此事不急。”江枫没有急于否定冷听涛的想法,毕竟眼下还需要对方帮忙。 “听起来的确是赚了。” 冷听涛笑了笑,咂摸了片刻,心中虽然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但转而却思考起如何从碧云宗或者金城派那里分润几个名额的问题,浅山宗拿到几个名额他知道,并不算多,想必花费了巨资购买恩威令的江枫,不会轻易让出来,但去打打郑家声或者苏黎清的秋风,或许多半可行。 两人正说笑着,郑家声却踱了过来,两人便噤了声,却听后者道,“不必担心,今天苏黎清定然会让步的,你们浅山宗加进来,力宗东部的生意,便也可以经由我们盟出海了,他何乐而不为呢?”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起来,你们翁婿两人,怎么闹那么大矛盾,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家里商量解决?” 他兀自笑了笑,却看江枫和冷听涛都没笑,便有些尴尬,“我听陈昆说,你们是因为黑水门的事情闹得不开心,是么?何必呢,一块沼泽地而已,难不成里面有宝贝?” “有没有宝贝我不知道,不过郑掌门,灵涌盛宴的名额你拿了不少吧,能不能分润一两个给我呢?”冷听涛笑道,“既然都是一个盟里的,福泽均沾,怎么样?” “哈哈哈,这个么,”重新收回故土的郑家声今日似乎兴致很高,“这个再议,这个再议,回头低价卖给你几个怎么样,否则我宗内也没法交代。五十枚三阶一枚,如何,这可比黑市上便宜多了。” 感情我方才还说少了,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却见清禹宗的外事长老关信培已经过来招呼众人,便都中断了谈话,默默的回到厅堂之中。 苏黎清的面色好了很多,但江枫知道之前的纠缠,也多半是装出来的,郑家声虽然大大呼呼,似乎没什么城府,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浅山宗的加入,无疑会方便力宗东部商路的扩展,将金城盟的影响力投射 到更广的区域,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和苏黎清真正的纠葛所在,乃是贯穿黑水门的新商路。 “我同意浅山宗加入,但前提是,五年之内,浅山宗在诸事上没有投票权,但依然要遵从盟内的决定。”苏黎清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看看左子蝉,以及上首的万禹亭和陈昆,目光深邃而坚定,“这是底线,此约定可以写在盟约之中,也方便处理后续其他宗门加入联盟的事宜。” 五年么?没有权利只有义务?江枫心中思忖了片刻,余光瞥了一眼左子蝉,发现其并无反对意见,看起来方才两人的私下沟通,已经就此事达成了共识,正想着答应此事,忽然想起来这句话也有不小的漏洞,“此条我浅山宗可以同意,但涉及浅山宗领土的事情,我觉得应该给予我宗反对的权力。” “这是自然。”陈昆在上首第一个应和道,“盟内不可能去分割任一宗门的领土,除非涉及两宗争议,联盟成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危害任何一名成员,而是共通有无,互惠互利,团结一心,规避内部战争,这一点,在盟约里已经有所体现。” “那结果呢?”万禹亭在上首似乎没了耐心,“浅山宗加入联盟,五年内没有投票权,但涉及浅山宗领土的决议除外,大家投票吧。” 一致通过,不过苏黎清动作还是慢了些。 陈昆便又扔出一份文书,江枫照例准备署下印记,便翻开后文的细则详细查看,发现内里的详细约定只多不少,小到商税贯彻的细则,大到一旦发生战事各宗出动修士的比例,都罗列其间,嘴唇翕动,心中默念着每一条,快速评判其中的得失,发现总体还算公允,除了自己之前担心因为资源和利益,导致修士和凡俗迁移的事情之外,并无更多的不利条件,便安然打上灵魂印记,抛给陈昆,换来了另一本文书,瞥了一眼,正是之前左子蝉签署的一本。 于是礼成,浅山宗正式成为金城盟第六名成员。 会盟于是照例进行,作为没有投票权的一家,江枫听取各家的提案和意见,并无什么过于机密的事,否则,今日便不会有“观察员”,今日的盟会,还是以各宗商贸往来为谈判的主要内容,现在有了浅山宗,问题便多了一些,但好在盟约已经很细,各宗担心的内容,一一得到了解决。 末了,快到盟会结束的时候,江枫便抛出了黑水门争议的事情,一时间再次激起了苏黎清的不满。 “这合约只是之前的约定,此一时彼一时。”苏黎清将传到手中的合约捏在手中,正要将其粉碎,却被万禹亭拦了下来,伪天级的气息出手,他不得不将合约轻轻放下,深吸一口气,“涉及我和浅山宗的争议,我觉得应先由我和江枫解决,此事并不涉及第三宗。” “江枫提议开辟一条商路直通清禹宗,此事,我们已经划拨了土地,并投入了很多。”陈昆在旁解释道,“所以,这涉及到清禹宗的切身利益。” 原来如此,碧云宗掌门郑家声陡然有所觉悟,看向江枫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郑重,他就这么看着,陡然觉得今日怎么看江枫有些顺眼,话说这个伤害了自家子弟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引发自己观感上的变化呢,他这么想着,却见苏黎清再次离席,“此事没商量,黑水门故地乃是我宗修士从他宗夺取的,怎么可以随意让与他人?只凭一纸无人见证的合约,便可以将他宗领土分割,哪里有这般道理?” “那先前签下合约的印记,苏掌门是要言而无信么,如此这般,今日签下的盟约,岂不可以同样废弃?”手中握着合约,江枫自然不想退让,事已至此,撕破了脸面,没必要假惺惺的客气。 “合约上约定了刘泗疆和孙宝泰的领地,试问是否要先兑现?刘奎一和孙宝泰虽然被你所杀,但刘泗疆还在黄龙门,孙宝泰也有后人。如果你愿意兑现,我自然也可以遵守之前定下的合约。”苏黎清寸步不让。 “纯属污蔑!试问我初入地级,怎么可能有能力击杀他们二人?” “他们与天理门修士起了内讧,我才勉力趁机逃脱。” 江枫连续分辨道,对于杀了此二人,江枫自然是不可能当众承认的,否则便凭空让这几人多了忌惮,隐隐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冷听涛和左子蝉二人,即便他们心中怀疑那两人是自己所杀,也需 让其怀疑,自己有不止一名帮手才行。 “孙宝泰并非一宗之主,他的亲眷,何来继承权之说?至于刘泗疆,如果他本人愿意来浅山宗,我自会和他厘清此事,这便无需苏掌门担忧了。”言至此处,江枫突然想起来刘泗疆也是个隐患,不过想必委身于左子蝉的他,不会有机会向自己发难,特别是现在自己与左子蝉尚属“同心盟友”的情况下。 “哼,真是可笑!” 苏黎清一笑了之,“既然你不认此事,不如你我打上一场,只要你胜过我,我便让出黑水门故地给你,如何?” “我怎么可能是苏掌门你的对手?而且有合约在,为何要做一场无意义的争斗?” 江枫一口回绝,对于自己的实力,他心中还是有数的,不可能是浸淫在地级多年,修为已至地级中段的苏黎清的对手,在场中,能与其一战的,或许只有左子蝉,至于万禹亭,高过苏黎清一个境界的他,定然手到擒来,但他没有理由和苏黎清动手。 思及此处,江枫余光瞥了瞥冷听涛和左子蝉,发现两人均没有上前说和的意思,看起来,苏黎清方才提及的自己与孙宝泰和刘奎一的旧事,即便自己有所分辨,还是让他们心有触动,选择了作壁上观,另者,开通一条新的商路,虽然对整个联盟是利好,但对其利益,尤其是冷听涛一方,实质上有些损害。 至于郑家声,更是对此高高挂起,此事与他和碧云宗没有多大关联,即便能从他眼中看出对自己的善意,但还不至于雪中送炭,出来帮忙,陈昆正要出面,却被万禹亭用眼神制止了,他似乎也想看看江枫到底有何等实力。 “我来说几句吧。” 有个声音陡然冒了出来,却是一旁一直在旁听的力宗白世铎,他左右看看,“苏掌门,何必如此动气,先坐下。”他站起身来,将苏黎清“按”到座椅之上,“黑水门故地乃是一片沼泽,除了你们提及的商路,几无价值,为此事,引得两宗争斗,岂不有害于你们金城盟的团结,虽然我和斐然小友今日观礼,并不会把这些不快的事情传出来,但假以时日,恐怕便成了别人的笑料,是也不是,万掌门?”他看向上首的“盟主”万禹亭,见其微微点头,便继续说道: “说起来,这沼泽既然无大价值,之前苏掌门也签下了合约,在理上讲,确实应该归于江掌门,”他见苏黎清又要起身离席,便伸手示意对方稳住,“但现在情况变了,有条新商路将从沼泽经过,或将有不菲的利益。苏掌门和金城派便吃了亏,当然,乐林门和黄龙派也多少有些不利,但都是些许小事,毕竟浅山宗加入联盟,对于你等二宗,也有好处,互相便抵充了。所以,江掌门,既然你想要黑水门以及这条商路,是不是应该也补偿下苏掌门?” “白道友可有高见?”江枫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做和事佬,但既然众人都不说话,有人站到自己一方,自然是极好的。 “愿闻其详。”苏黎清似乎也同样意动。 “此间定然会建座新城,不如分润五成的份额出来给苏掌门,这样岂不公允?” “整个黑水门故地原本都属于金城派,只换得五成份额?” “黑水门故地按约本就应属于浅山宗。”江枫也同时分辨了一句,五成份额他定然不能接受,而且之前已经答应了给予陈昆两成五的份额,如果算上吸引商会投资,给予对方的份额,再出让五成给苏黎清,自己岂不是血本无归,真的只剩下片无用的泥沼,何况,苏黎清对于五成的份额仍不满足。 此番白世铎倒是先拦住了情绪更加冲动的江枫,“江掌门勿急,听我一言,苏掌门,你认为应该占多少份额才算合理。” “七成。”苏黎清思忖片刻,吐露出一个不小的份额,“如果金城派占七成的份额,我愿意承认之前的合约。” “那江掌门你呢?” “至多两成。” “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江掌门,你出三成,苏掌门,你索要六成,这样双方都还有利可图,不至于是双输之局。我提一个建议,你们如约赌斗,谁赢了赌斗,就按照谁的方式来,如何?” “试问如何个赌斗法?” 此番,便是一直在旁噤声的陈昆,也忍不住出言问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千幻赌约 “我刚才无意中听闻苏掌门和江掌门,都受邀前往御风宗参与千幻境,可有此事?”白世铎左右看看,“据说还是江掌门传檄御风宗,想来这个恩情,斐然小友也沾了光。” “说起来,还未当面谢过。”北剑门掌门万斐然抱抱拳,行了一礼,“不过我对此兴趣不大,多半不会亲自去。” “我也尚未决定。”苏黎清声音清冷,责问道:“白道友,不知道此事,与今日的纠纷,有何关联?” “苏掌门勿急。” 白世铎并未被苏黎清的情绪感染而变得不耐,不快不慢的说,“我建议你们二位同去御风宗参与此盛事,并进行一场文斗。如果斗法,两位的修为相差甚远,倘若有失,还会造成死伤,徒伤和气,也有损于联盟。我听闻在这‘灵涌盛宴’之中,有一种天地奇物,名曰‘水元蓝姬花’,不知道诸位可有听闻?” “我等未参与过,还请详细说来。”苏黎清虽然在掌门之位上多年,但因为御风宗分裂实数近来的事,他也从未受邀前往。 “此物说起来没什么实际功用,算得上是那幻境之中不多的废物。”白世铎打出一道具象符,呈现出一副清晰的图样来,却见那数枚幽青的椭圆叶片之上,生得一枚半个巴掌大的五瓣蓝花,内有深红的花蕊三枚,如藤蔓般纠缠在一处。 “便是此等模样,此物对修士没有任何作用,至少截止到目前没有任何发现,但却十分罕有,很难遇到,此花一旦摘下,不论是否放入玉盒之中,就会自行化为冰水,只有数息之内服用,方可见效。” “方才不是说没有任何效果?”一旁的冷听涛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毫无效果,会在右手手腕之上,凝出一片幽蓝花朵,并保持十五天不散。每服用一朵,便会增加一朵。所以,我建议二位前往千幻境,各凭实力和运气,找到并服用此物,因为此物数息之内就会化掉,故此不会有买卖的嫌疑,想来此法甚为公平。” “听起来很无聊。”苏黎清对此直言不讳,“此物没什么大用,反倒要去专心寻觅。如果我们二人均未找到,或者数量相同,那又当如何?” “那便不是我思虑的问题了,白某只是适逢其会,提个文斗的方案,至于没有结果的情况,那便需要看盟主的意思了。”白世铎转而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万禹亭,希望他来定夺此事。 “如果平手,你们二人再斗法一场即可。”万禹亭哼了一声,未予过多置评,“既然手段公平,就这样吧,此事无需再议。” “那我们御风宗见。”江枫对此结果还算满意,“不过,苏掌门,新隆江的堤坝,你是不是处理下,如此即便你我分出胜负,对于贵宗而言,无法筹建商路,也是个损失吧?” “此事我自会处理,无需你废话。” 苏黎清脸色不悦,今日的结果,很明显是有人拉偏架导致的,清禹宗说涉及自方利益,多半是提前与江枫暗中达成了什么隐秘的协议,好在自己已经觉察出端倪,对此并不是毫无防备,方才与左子蝉纠缠浅山宗加入联盟一事时,他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事关浅山宗的事情,今日左子蝉和冷听涛不能发表意见,否则,一旦几方合作起来,围攻自己,今日便无退路了,除非他下定决心退盟,否则便无法安然收场。 好在这文斗之局,说起来自己还算有些胜算,虽然全看运气,但修为高过对方的自己,应该有更多机会。倘若真的赢的此事,这条浅山宗的商路,对于金城派来讲,也是有利的,待到那个时候,持有最多份额的自己,可以反客为主,在此间经营一座新城,并以此牟利,将浅山宗不多的人丁和修士吸引至此处,虽然也同样会让清禹宗受益,但自己,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几人既然抛却了纠纷,便在白世铎的见证下,立下字据,定下在十月初十参与御风宗的“灵涌盛宴”,在十月二十离开幻境时,以各自获取的“水元蓝姬花”数目,作为凭证,决定胜负。如果江枫获胜,将‘西岭郡’的三成股份让与苏黎清,反之,将六成股份 让与苏黎清。合约缔结后,苏黎清将保证七日内修好新隆江的堤坝,并确保金城派内各河流之水,不再漫溢到毒泉沼泽。 西岭郡,是陈昆建议的新名字,源自此地相对于金城盟的位置,而不再以浅山宗的角度命名。对此,清禹宗将划拨千亩土地入股,比之前江枫与陈昆暗中约定的面积略大,但不论江枫和苏黎清谁胜谁负,清禹宗在此地,均会占有两成五的份额。 左子蝉和冷听涛神色均有些黯然,冷听涛有心提出同样占据少量份额,但传音过去,左子蝉却暗自摇了摇头,冷听涛便不再说话,直到捱过会散,两人到了隐秘僻静之处,才问及此事。 “为什么不想办法分一杯羹呢,哪怕半成也好。” “这事情你我先不要急着入场,你想过没,谁胜谁负,会有什么样的不同结果?”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和清禹宗一样,占据一个固定份额。”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左子蝉低声分析道,“倘若苏黎清胜出,他占六成,清禹宗占两成五,江枫便只剩下一成五,你觉得他会同意让给我们么?” “这倒是不会。” “不但不会,而且我怀疑他会破罐子破摔,干脆放弃经营此事。这三家宗门,你觉得谁会出钱?清禹宗已经出了土地,苏黎清虽然有利可图,但此地废弃实则对他最为有利,多半也不会积极筹措,只等着江枫经营,坐享其成,既浪费了江枫的财力,又能分润最多。但江枫不傻,他会自己出钱么,或者你想想,他大库里灵石够么?如果拉几家商会进来,一成五的份额,又会有谁响应呢,黑水门故地可是一片泥泞沼泽,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投入,也没什么物产,这点和你我两宗交界处的泉灵城可不一样。” “这倒是,”冷听涛顿时懂了,“看起来,只有江枫胜了,我们才有机会。他如果胜了,苏黎清三成,万禹亭两成五,还余下四成五,倒也值得做。不过,似乎依然没有你我入场的机会。” “所以,左右我们都无法入场,又何必张口呢?”左子蝉眉间现出一抹淡笑,“你我还是需要考虑如何利用苏黎清不在宗门的这段时机,做点什么。” “比如?” “那便是你自己要考虑的事情了,我什么都没说。” 左子蝉一笑,没去管伫立在那里发呆的冷听涛,信步安然走开,其实对于没能参与“西岭郡”的事情,他心中也是不爽的,不过不爽归不爽,对于他黄龙门的利益,着实影响不大,冷听涛倘若懂了自己的话,做点什么针对苏黎清,这才是他更想看到的。方才,苏黎清已经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副盟主”的身份,但如果在这五年之中,金城派的实力能被各方稳稳压制的话,苏黎清这个“副盟主”的话语权,便没什么可令自己烦忧的了。 五年,能发生很多事情。 ………… 五年…… 回到馆驿途中,江枫一直在思忖着这个“副盟主”任职期限的意义所在,同时也琢磨着盟会之中,参与各方不同态度背后隐含的内幕。 在离开“仙海楼”之前,陈昆曾经私下里问过江枫,有关他和白世铎的关系,江枫自然不会坦白两人乃是初次见面的实情,只是笼统的说,自己和力宗的几大家族,平日都有些联络,白家算得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两家不算太亲厚,江枫不敢把话说得太慢,他也怕对方以同样的问题询问白世铎,并且,从盟会上的表现来看,白世铎对自己的态度,也算不得亲善,只是在效果上,帮了自己大忙。 话说白世铎如此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枫久久思索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与白家并无半点交情,自己又与白若熙产生了些许误会,且没有解除,他相信这其中没有白若熙的因素,即便有,也是负面的,从白若熙给自己的两封嚣张而又简短的信来看,这个小娘皮还没有放弃。 然而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有一个问题,江枫最后还是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就是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到底是出于什么目 的将自己引荐入盟,在盟会的间隙,江枫曾经去问过,对方只是在手上写了一个“尹”字,之后便笑而不语,任凭江枫怎么旁敲侧击,也不愿再吐露分毫。 难不成,碧云宗已经暗投了尹都背后的势力,按照自己与冷听涛的沟通,江枫得知冷听涛,左子蝉以及苏黎清,包括七盟故地的各宗,背后之人均是“九老头”刘庭坚,而原本打算同样投奔刘庭坚的清禹宗,最后关头选择了另一位“九老头”宋湘弘。 在短暂的会谈之中,江枫对于余下的九老头成员,以及北陆余下的半圣、天级修士,相关的规矩,都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席,李真龙,妖族,出身青丘,为力宗以及赤龙门的供奉,同时监管极天院; 次席,齐伯塬,人族,出身齐帝国,为原大魏国,也就是现在天音寺、金光阁以及天罗门三宗,以及天理门的供奉; 排位第三的刘庭坚,人族,出身大魏国,为齐帝国、七盟故地各宗、西海南宫家族的供奉; 排位第四的金圣熙,妖族,出身赤龙门,为求火门、油乃部落、华帝门、锐金门的供奉; 排位第五的鲁东来,妖族,同样出身赤龙门,原本为覆海门,分裂前的御风宗,以及乱石海北部形意门、冬泉山的供奉,但据传此人已经不知所踪,故此覆海门已经改投了卫阑秋,而慕芊雪为掌门的御风宗则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排位第六的为宋湘弘,人族,出身北陆西南的夜樊国,为北荒部落、西荒部落,以及中流岛、清禹宗的供奉; 排位第七的为马致远,人族,出身齐帝国,负责通衢院,即监管南北两陆贸易; 排位第八的为卫阑秋,人族,出身南源宗,原本负责理藩院,但其在魏国崩溃,南源宗复立,御风宗分裂事件之后,覆海门和御风宗选择其作为供奉,故而失去了理藩院的管理资格; 排位第九的为许福宁,妖族,出身北荒部落,原本负责禅心院,玄济院,在卫阑秋拥有供奉宗门后,也临时监管理藩院。 此九人,算是北陆至高存在,而修为仅次于九人或位列同阶者,仍有四人,他们并不在“九老头”之中担任具体职务。比如出身魏国的半圣宁立恒,半圣庆裕,出身力宗,但仍不愿进入“九老头”之列的力宗天级修士朱谦牧,已在天级境界多年,但隐居不出的华帝门阁老吕之勉,此十三人,合并为北陆的最强者阵容。 按照“九老头”的旧例,只有九人能拥有供奉宗门或者管理事务的权限,如今排位第五的鲁东来不知所踪,便空余出一个位置,原本在九人之外的四人,便有了晋位的可能,传闻,半圣庆裕曾经有意如此,但首席李真龙以鲁东来“去向未明”冻结了此事,故此一直悬而未决。 半圣庆裕如果有意进入“九老头”之列,要么想办法在极天院、通衢院、禅心院、玄济院或理藩院五大院之中谋得一个监管的位置,要么就需要至少一宗作为供奉,而依照旧例,出身宗门与供奉宗门的选择不能一致,故此,其不能选择魏国故地三家宗门以及清禹宗作为供奉,那便只能选择鲁东来原本的地盘,或者其他尚未选择供奉的小宗门。 这么说来,难不成尹都背后之人,就是这半圣庆裕?或者说,在南北陆之间走私法宝之人也是他?江枫思忖片刻,觉得存在这个可能,但却没有任何实证,想必此事万禹亭和郑家声都知道,但前者盟会之后便没了踪影,后者又闭口不谈,倒是件难事。 真相总会暴露,既然事情总体来看还算顺利,那便无所谓了,也许只需安心蛰伏静待时机便可,何况尹都已经出手帮助了自己,他没有可能不就这个“恩情”索取报酬,自己之前应下的承诺,早晚有需要兑现的一天,那个时候,背后之人自会揭晓。 思及此处,江枫轻吐一口浊气,望向了楼外的风景,只需正式的行文送到此间,他便可以离开清禹宗。 ………… 御风宗,南平城。 周星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找到了那疑似盗尸作案者刘元道。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迷途困局 刘元道的面目与周星想象的不同,他原本以为组织盗尸者,或是容貌狰狞的狠戾角色,或是刁钻獐头鼠目之徒,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明显是个白面儒生,且只有灵级中段修为,想必这也是自己在寒山派多年,也未曾听说周围有这等角色的主要原因。 只有这等修为,竟然敢操持此事,要说背后无人,周星自是不信的,故此,在找到刘元道之后,周星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在暗中观察了两天,而这刘元道平素深居简出,直到今日才带了几名仆役出门,驾着车马向西南而行。 周星小心的缀在队伍后方,玄级修为的他有充分的自信不被对方发现,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刘元道和手下才进了连绵起伏的群山,沿着白雪皑皑的山路盘旋而上,最终到了一处荒僻的山腰处,这里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刘元道却熟练的沿着粗糙的石壁摸索了片刻,那原本看上去浑然天成的石壁,便陡然现出了一道石门。 “走!” 藏在远处的周星听见刘元道一声低喝,却见那刘元道带领几人进了山洞,有些追踪经验的周星没有贸然行动,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刘元道和几名仆役便再次出现在石门处,手中擎着数枚机弩,看左近没有生人靠近,他们这才重新进了石门,数息之后,石门应声关闭,周星这才从角落中站出来,甩脱身上故意洒落的积雪,几步飞掠,便悄然到了石门附近,在石壁的一处隐蔽角落,他发现了方才对方操作过的机关。 看来秘密就在此间,观这山体的大小和石门的宽度,他们从各地盗取的尸体,或许就藏在这里。 不过石门此时业已关闭,倘若猝然破开,或许仍有刘元道的仆役在里面守卫,贸然进入或许可以找到族叔的尸体,但对于破解此案毫无帮助,而且,万一此处只是一个与此无关的地点,线索便可能因此断掉,采用强力的手段,凡俗地痞之流或许会招认所有,但对于修士而言,没有搜魂本事,便不能保证对方说的都是真话。 思及此处,周星便再次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藏,耐心蛰伏,半个时辰之后,那石门再次打开,刘元道和几名仆役鱼贯而出,小心封闭了石门,用灵力激荡附近积雪,掩盖了来往痕迹,才径直下了山,直奔来时的方向而去。 周星仍然没有动,再次蛰伏了小半个时辰,果然有两名仆役中途返回确认,发现此间并无变故,才安心离开。 这些人很小心的模样。 感知到来者再次远去,周星这才重新站起身来,飞掠上山,找到隐蔽的机关,开启了石门,抓出一枚夜明珠,仔细的感知石门后并无任何生命气息,才小心的迈了进去。 这是一处疑似开凿多年的山洞,并不光滑的石壁上,间或突出的尖锐石头,说明此间原本就是个天然的石洞,后来被人工扩大,到了今日这番光景,在石门右侧七尺的地方,周星找到了一处机关,便借此封闭了石门,并在入口处匆匆布置了一处简单的警醒阵法,虽然只对凡俗有用,但刘元道的手下倘若再次回归,定会示警,进了封闭的所在,谨防被堵住去路还是必要的,虽然他自忖真的动起手来,那几人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夜明珠并不明亮,周星便用掌力碾碎了一枚灵石,灌入灵气,包裹在夜明珠上,光芒顿时大盛,借着这团光亮,周星顺利前行,很快便在山洞深处发现了数间耳室。此间温度极度冰寒,地表铺着大块的雪晶石,这是在寒山派故地多有出产的低级宝石,价格低廉,但拥有敛藏寒气的作用,而在雪晶石上方,陈列码放着数十具尸体,周星简单点数了片刻,发现七间耳室之内,竟然有两百具之多。 忍住心中的种种不适,以及充斥鼻端的窒息味道,周星仔细的辨认,最终找到了族叔的尸体,小心的清出一枚储物袋,将族叔的尸体放入其中,抓了数枚大块的雪晶石,一同放入其间,这才定下心来,举目四望,心道我周星能力有限,不能让你们所有人都入土为安,但此处也算干净舒适,待我出了此间,将入口破坏,也算的上给你们诸位重新找了间新居所吧。 心中默念各种祈祷超度的话,周星将左近的尸体重新摆放,将族叔的位置填充,显得不那么突兀,便默默的退出耳室,既然已经成功 寻到了族叔的尸体,他便打算找块风水宝地,将其重新安葬,之后再想办法控住刘元道,询问此事的缘由。 将匆匆布置的简单示警法阵破坏,周星正待离开,灵感却突有触动,觉察出有人靠近此间,他赶紧左右寻找,却未发现合适的躲藏之处,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找了一间最近的耳室,将左右的尸体挪开,腾出一个位置来,又从附近的烂衣堆里扯了几块散发恶臭的裹布,控住灵力将自己缠起,将灰土抹在脸上,就这么躺了下去。 屏住呼吸,他听见了几人匆匆进来的声音。 “马三,你家主人刘元道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外面的石门都没半点掩饰?”一个嗓音尖锐的男子的说道,话语间挟着与刘元道修为相若的灵级波动,而他身后,也是一众凡俗仆役,与他们距离并不远的周星,能感知到随行者共有五人。而听这名修士说话的口气,与之同行的,还有之前刘元道的仆役。 “雷仙师,我记得我家主人是做了的,可能是今日风大,拂了积雪的缘故。”那仆役小心的解释道,“要不,您先验验货?” “死人有什么好验?只要满两百之数即可,胡大彪,你去清点一二,之后便全数运到若离城,交给我之前说的那人便是。沿路的通关文书可备好了么?” “雷仙师尽管放心。不过,从若离城进火云岭的生意,是否可以同样交给我们操办,我们在那里也有不少生意。” “嗯?一码归一码,做好你们本分的事,不该问的别问,启泷,你是不是又多嘴了?”他不满的看向身后一个羸弱青年。 “师叔,我也是觉得麻烦,胡大彪他们的大祥商会,在此间也算吃得开,何必再费时间找一家呢?” “麻烦,麻烦,你就知道麻烦!”那修士斥责了几句,倒也没发什么大火,“按我之前叮嘱你的去做!” “是,师叔!”那羸弱青年小心的应答道,之后便引了几名仆役,一同去清点尸体,躺在地上佯装尸体的周星不禁暗忖,还好方才没有离开,否则少了一具,定然引起对方警觉,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能伪装下去,倒是能看出他们去往何处,思及此处,他小心的屏住呼吸,直到两名仆役将他的头脚搬起,便暗自动用灵力,伪装成身体僵直的模样,待到出了山洞,感受到寒风入体,才暗自吐了胸中浊气。 啪! 周星感觉到自己被陡然甩脱,再一睁眼,发现已经被堆放在马车之上,与一具具散发恶臭的尸体相邻,码放得密密匝匝,几乎不能呼吸。 这下子,似乎距离这团迷局更近了,周星安然闭上了眼,不久之后,马车便动了,从方向上来判断,确实是在西行,略偏北的模样。 若离城就在火云岭边缘,他们偷偷运尸体去那里做什么呢?只是去那里的话,距离自己回到浅山宗的日子,便更加远了。 ………… 浅山宗,湛川镇西北,无名的地洞之中。 贸然潜入此间的乌玄,仍然没有找到出口,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便是向上挖洞,随着身边的泥土堆积得越来越多,他发现挖掘变得困难起来。 看起来,此间有阵法在保护着附近的形貌,让其难以被破坏,乌玄又静心思忖了片刻,便换了个方式,改为向下挖,此番竟出奇的顺利。 很快,他便到达了一处新的所在,然而附近似乎与方才并无太大的差别,于是他便如法炮制,直到七次之后,灵力用去大半时,周围的景致才有了明显的改观。 在湿润的墙壁之上,每隔五尺,便有少至七八枚,多至十五枚各色晶石镶嵌成的诡异图案,那图案初时看起来杂乱无序,毫无章法可循,待到看得多了,乌玄便陡然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似乎是天上繁星的图案,平素观星不多的乌玄,虽然只认出其中几种,但据此推测,应是如此。循着这些图案向下,乌玄此番没有迷失方向,待到行进了近百丈的模样,他便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 这是一处足有十丈余高,四十余丈方圆的房间。在房间的周围,镶嵌着无数的晶石,宛若无月夜晚的满天繁星,而在夯实的地表之上,更多的血红色晶石和天蓝色晶石将一处莲座样的所在托起, 在那金色莲座之上,一名白袍修士安然稳坐其间,闭目冥思,随着周围晶石的闪烁,胸前一起一伏,似在吐纳,但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盖因此地的灵气,虽然因为各类晶石的缘故略有浓郁,但不至于达到满足这位玄级修士所需的程度。 “既然来了,便是缘分。” 那莲座之上的修士蓦然睁眼,眼神聚焦,拘向乌玄,随着他袖袍上一股灵气抖动,乌玄顿时感到周围的晶石之上,释放出层层叠叠的禁锢之力,让其无法挪动分毫,于是他手中灵气遽然释放,灌注在早已捏在手中的数枚灵符之上,正要甩脱,脚下却陡然感到一阵地动,原本凝实坚固的地面,变得松散异常,他赶紧祭出灵气想要借飞剑飘起,那松散滑脱的泥土,却汇聚成一座圆台,将其承载其上,浮在半空之中。 “我并无恶意。”那莲座之上的人道,“我乃上官博良,力宗人士,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乌玄。” 乌玄此时心中略有慌乱,但还是报出了名字,末了补充了一句,“在下为清禹宗派驻浅山宗的外门执事,行经此处,误入此间,打扰了阁下,还望见谅。”口中虽然示软,手中却再次扣住了数枚灵符,打算一旦事有不济,拼命也要离开此间。 “原来如此。”上官博良并未对乌玄的身份有所置评,手中再次甩脱一股灵气,灌注在周围的晶石之上,再见乌玄来时的通路,倏忽间便被抹去封闭。 “不要慌。我说了我并无恶意。”见乌玄脸上似有色变,上官博良解释道,“此间乃我布置的星斗大阵,欲借地脉之力,助我冲破修为禁锢,而今我发现与我最初预想的略有偏差,此处地脉勾连一处更宏达的所在,其力道磅礴万钧,以我一人之力,恐难承受,既然道友来此,便是缘分,与我一同分享便是,得此机缘的同时,也助我分担其中风险。” “这……我能拒绝么?”听到风险二字,乌玄本能的想脱离此间,心道你既无恶意,为何要断去我的归路,就凭这点,稍有些经验的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能!”上官博良呵然笑道,“我之前和浅山宗达成协议,此间乃是一处封闭禁地,能等到道友你误入此间,也是不容易。既来之,则安之,道友何必拒绝此天大机缘呢?” “这……”乌玄下意识的触动手中灵符,却忽然感到另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脑海中有如浊浪一般,顿时失了方寸。 “不要妄动,否则地脉之力的灌注,恐难承受。细心体验,顺势吸纳少许,尽快适应这种变化。待到时辰到了,我自会借阵法打通此间,你我便分摊裂缝释放的机缘,借此窥破更高境界。在地脉深处,更可能藏有异宝,之后你我一同探寻,岂不妙哉?” 一点都不妙…… 乌玄心中大急,要说这机缘说来就来,真让人猝不及防,虽然眼前这上官博良看上去不像阴毒狠戾之辈,但从刚才的地脉异动来看,这机缘要想得到,也是惊险万分,如火中取栗一般。 “我……” 他唇间翕动,正欲说话,另一股地脉异动传来,脑海中再次有如浪涌拍岸,他赶紧静下心来,安坐在那仓促凝结的泥台之上,顺着地脉的波动吐纳,虽然能感受到体内灵气充溢,渐有冲破往日桎梏迹象,但他现下着实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忍不住好奇探索此间,以至落入如此困局之中。 要不是有这番作死,乌玄心中自忖,已经在浅山宗的罗川安稳喝茶了。 ………… 是时候回罗川,筹划去御风宗参与“灵涌盛宴”的事了,江枫在盟会散了之后,等待了约一个时辰,夕阳下沉之时,便拿到了相应的文书,将东西仔细的收好,再度远眺了清禹宗渚樵城的景致片刻,心中随即安宁了许多。 他准备离开此间,然而灵感突有触动。 他感到一束浓郁的丝毫不啻于自己层次的灵力,如粗大的绳索般,裹挟着重重恶意,向自己缠绕而来。 好胆! 在此间也敢动手么? 江枫遽然从窗口跳脱而出,借着雄浑但不甚纯净的灵气,稳稳的浮在半空之中,径直迎向了来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赤角蜃妖 来者正是金城派掌门苏黎清。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中途反悔了么,江枫心中不禁疑窦丛生,按理说在盟会上虽有诸多不快,但苏黎清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力宗修士白世铎提出的文斗赌约,即以在“千幻境”中所得的“水元蓝姬花”数量,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进而博取“西岭郡”的不同份额。纵使其中可能会有损失,但协议就是协议,如今动起手来,是何道理? “苏掌门,这是何意?” 江枫的询问却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却见苏黎清身上灵气涌动,手中便多了一件半尺见方的银丝绢帕,这东西江枫见过不止一次,也领教过对方的威力,却见无数银丝快速纠缠,化为根根细软的绳索,便向自己绞杀而来。 又来这招?! 江枫向后快速腾挪,已经进阶地级的他,虽然有丹毒在身,会影响感知的敏锐,但却不会阻碍身形矫捷,倏忽间便躲过了那围拢而来的一击,手中旋即握住了“水元凛冬龙枪”,灵气浸染间,一道水龙卷借力生成,从身侧袭扰而去,江枫并未希望这仓促祭出的水龙卷能对苏黎清产生什么实质影响,毕竟对方乃是一位正宗的地级中段修士,他要的是气势,只要气势足够大,便会吸引今日与会的各位修士,盟会协议墨迹未干,苏黎清在此仓促动手,显然犯了大忌,这一点,江枫完全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难不成是他们几方私下里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不可能,江枫旋即否定了这愚蠢的想法,却见那水龙卷果然无功而返,只是擦着苏黎清的身侧划过,并未引起太多波澜,那纷纷垂落的银丝反而再次因而激荡,如丛生的银发般快速滋生,再度向自己包裹而来。 既然这法器变得如此之大,又是你动手在先,那便怪不得我了,江枫随即掏出“暴雨精铁针筒”,只是注入些许灵气,那针筒便陡然变得灼热,随即一团如疾风般的针芒,便随着江枫身形的向前腾挪的间隙,发射到那丛生的银丝之中,一时间,点点星芒划过,那银丝仿若被抓痛了一般,骤然收敛了不少,江枫目光沉着,再次发射针芒,借助这法器的【污损】效果,他要将苏黎清这法器毁去。 余光瞥见苏黎清的神情,依旧淡漠如常,却没有收起这绢帕法器的打算,而是径直向自己抓来,手中多了一把平淡无奇的法剑,江枫再度激发“暴雨精铁针筒”,迎着对方来时的方向,同时心中琢磨着,是否待对方靠的更近,激活“尖啸护符”,只是不知道对方层次上的压制,是否会导致护符的【啸音震荡】效果失败,心有所动,便将大量灵力灌注其中,以加强灵魂冲击的效果,正待激发之时,却发现了一丝异样的端倪。 怎么苏黎清一直不说话? 这不符合常理,而且,苏黎清为何不动用其他法器或者其他技能,难不成只带了这平淡无奇的长剑,以及自己见过的银丝绢帕,在渚樵城动手已经相当不智,又不速战速决,一击灭杀自己,是何道理?难不成,当有人来的时候,还能反过来诬赖是自己先动手的不成? 手段不至于如此下作吧?对苏黎清略有些了解,又在枕边听过夫人苏锦讲过一些旧日故事的江枫,暗忖这极不正常。 念头急转间,江枫放弃了使用“尖啸护符”的想法,手中“水元凛冬龙枪”再度激发,另一道水龙卷快速生成,心中笃定着一击必中的想法,驱使着水龙卷直奔苏黎清的面门而去。 必中! 心中默念,却见那本应该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水龙卷,违背常理的直奔苏黎清卷曳而去,随着江枫心中的另一声暗自默念,那水龙卷竟然将苏黎清撕得粉碎。 果然…… 这不是真的,方才已经对水龙卷抽吸灵力异常有些体悟的江枫,旋即明白了真相,他立即闭目感知,细心体味着周围的变化,已经外放的灵力尽数收回,很快便发现了四周并没有什么苏黎清。 “江掌门这么快就破除了幻境,倒让我刮目相看。”一个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枫这才蓦然睁开眼,但他没有 完全相信自己所见,而是借助灵感体悟,发现陈昆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另一座楼阁之中。 只是一息之间,陈昆便闪现在江枫身边,并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江枫这才发现,他的肩头,趴伏着一只奇怪的生灵,半身都躲在螺形的灰斑硬壳之中,只露出小如拳头的头部,上面生有两只手臂长的细红软角,缓缓的在空中游动,似在寻觅捕捉着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江枫从这怪异的生灵身上,感受到一股不算稀薄的妖气,观其硬壳之上,层层盘旋的密匝纹路,随即想到这可能是一只存活几百年甚至近千年的,尚未化形的妖族。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朋友,赤角蜃妖。”陈昆嘴角含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希望江掌门不要介意。” 我介意……我其实更想让你身陨道消…… 江枫心中波澜涌动,但在清禹宗地盘上,形单影只,没必要那么硬气,何况对方也未对自己产生什么真正的伤害,当然不愿产生纠葛还是最主要的原因,打不过也是一方面,对陈昆缺乏了解的江枫,只知道对方身上有一件品质不凡的八卦镜类宝物,功用不凡。 “陈长老倒是好兴致。” 江枫瞥了一眼对方身上趴伏的“赤角蜃妖”,心中便对方才的幻境有了觉悟,“蜃”生幻境,想必这妖物精于此道。 “从方才的斗法来看,江掌门对苏掌门的了解不多,苏掌门能使出的手段太单一了,只有一件银丝绢帕。”陈昆露出无害但却让人心生警醒的笑容,“本来还想看一出斗法的好戏,观摩学习一二,顺便看看江掌门有何等手段,说来倒是有些失望了。” 这倒是…… 原来对手的强弱,完全依赖于自己的想象,只是这苏黎清,多半是这陈昆借助“赤角蜃妖”指定的,否则,自己为何偏偏会选中此人作为对手?思及此处,心中更是庆幸,方才没有全力御使手段,更没有动用古宝永恒之塔相关的物事,否则便泄露了身上秘密,想来舌下暗藏的“魅心魔晶”并未仓促拿出,也是正确的选择。 收回四散越来越远的思绪,江枫转而回到眼前的事来,陈昆不可能因为闲的无聊就来消遣自己,便坦然问道,“不知道陈长老突然来拜访,有何事相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江某这就要告辞了。” “谈一次合作。” “愿闻其详。” “江掌门和苏掌门有赌约在,想必一定会亲自进入‘千幻境’,陈某有一件小事,想拜托江掌门帮忙。”陈昆手中多了一枚纳戒和一枚青色玉简,径直抛了过来,“一旦江掌门进入幻境,三天之内,在幻境之中按照玉简中所言,布置一座小型阵法即可,阵盘和材料我已经备好,并不复杂,对阵法懂一些皮毛者,一炷香的时间足矣。” “为何不找苏黎清?” “你应该清楚。”陈昆不置可否,说了一句没有实际意义的托词,“而且,我们之前已经合作过一次,算得上信任。” 不可能…… 江枫本能的警醒起来,不找苏黎清想必很简单,对方或许能根据这些材料看出一些端倪,或者与苏黎清合作,对方的实力也是一个顾虑,之所以找我合作,也不过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弱小而已。 “有什么好处?” 不用想,陈昆多半是想借助这阵法做些隐秘之事,但应该不至于能与自己分享其中秘辛,既然不愿正大光明的参与“灵涌盛宴”,多半会对这场盛会有些妨碍,这点倒是和意图不明的李大棒有些相似,既然如此,那没有好处的事情,江枫自忖是不会做的,回头一旦生了变故,御风宗只会和自己计较。 “我可以保证你赢。” “凭什么?” “凭它。”陈昆指了指肩上的“赤角蜃妖”,“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会通过你布置的阵法进入‘千幻境’,做些私密的事,但与你无关,在我进入幻境之后,可以将此妖借与你使用,你便可以借助它的能力,在多个幻境之间自由穿梭,寻找‘水元蓝姬花’,这比你自己去寻找幻境节 点的效率要快得多。” 如此…… 江枫不禁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这“赤角蜃妖”,心中思忖着这场合作的利弊,如果不巧输掉了赌斗,“西岭郡”的相关事宜,的确会陷入进退两难的泥潭,并引发更大的麻烦。 “好!” 江枫不再犹豫,左右已经有了李大棒的委托,多一件事情,也不算麻烦,只是不让两者见面便是了,李大棒承诺,在进入幻境之前,会给自己一件追踪对方的法器,只需要与陈昆给予的阵盘错开时间使用,便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而且,即便他们相遇了,也不是自己的事,李大棒与清禹宗万老魔的关系密切,想必他们有自己解决尴尬的方式。 “江掌门果然痛快。” 陈昆嘴角含笑,“那就预祝我们双方合作愉快。说起来,江掌门你没有一开始就破除幻境,想必和身上的丹毒有关吧,这是不是你不接受与苏黎清斗法的原因?” 我不接受是因为我真怂,知道自己打不过苏黎清……江枫心中忍不住默然道,自从晋升地级,他觉得自己偶尔会有些志得意满,但也有时却怂得过分,不知道这是否也与范西海有关,但想想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曾经击杀过不止一名同阶修士的江枫,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手,什么时候应该“以和为贵”。 持久,才是大道一路行来的硬道理。 丹毒确实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江枫旋即想到之前曾经在力宗真武城,寻访不遇的锻体师葛平,按他的徒弟所言,葛平已经提前去了御风宗等待这场盛会,也不知道是否能在进入前,抑或在幻境之中遇到,寻求丹毒解决之道。 半个时辰之后。 江枫已经端坐在“逆风如意飞舟”之上,一路向北而行。浅山宗已经加入金城盟,正式成为其中的一员,江枫自然而然的同所有盟内修士一样,获得了在金城盟各宗范围内,除却宗门所在地三十里之内自由飞行的资格,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便利,而且,只需有盟内任意宗门开具的证明,便同时享有安全上的保障,有盟约的限制,各宗之间,不再允许相互攻伐,也包括偷袭本身,否则便会受到盟约各方的联合惩罚。 当然,江枫不觉得这样就能保证绝对的安全,盟约可以撕毁,只不过眼下墨迹未干,想必各方还是会顾全些脸面,遵守些时日的。 经过漫漫的毒泉沼泽时,江枫忍不住徘徊了片刻,望着这片被稀薄雾气笼罩的废土,心中不禁感慨良多,为了此地以及其中蕴藏的机会,江枫将整个宗门都卖给了金城盟,成为其中的一员,现在看来,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但这也是为了发展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虽然不是最优的选择,但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需要花点时间在长老会上解释一二,虽然现在的情势,并不一定需要如此,但为了避免这条商路开通之后,理论上能从中牟利,并有所收获的秋南嘉及背后的华帝门不满,并因而继续采取极端的手段,此事还是要内部通报一下,以加强团结,避免任何可能的变故,撕裂已经团结一心的浅山宗诸人。 至于前往参与“灵涌盛宴”的人选,他心中已经提前选定了魏若光和郑轶雨,两人代表着宗门玄级境界最强的力量,以及新晋崛起的后辈,相信能得到各方的理解和支持,当然,在幻境中的收益,江枫打算以“四六”的比例分配,即四成的收益会收归宗门,六成归个人所有,以息个别修士心中的妄议和不满情绪。 机会总是需要留给有所准备的人。 平素谁人为宗门贡献多,对于未来的发展更有助力,宗内但凡有些见地的人,都看得见,但这点觉悟不能强求众人,毕竟术业有专攻,悟道有先后,总有些心生不平丘壑之人,这种,便只能立下合适的规矩,以正风气,否则,便污了这潭清水。 罗川远远在望,江枫突然记起陈昆给的东西,心中便涌出一件可顺手为之的事,便收了飞舟,将一直压在舌下的“魅心魔晶”收入储物袋,转而动用灵力飞行,直奔西部,向着力宗真武城的方向而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万全之策 “这确实是传送阵,而且距离不近的模样。”真武城方家,方金禄仔细查看了江枫提供的各类材料和阵盘,很快便窥破了内里乾坤,“至少支持三千里远的传送,但与你我之前在东博城发现的东西思路不同,对于破解也没什么帮助。” 方金禄的解释让江枫略有失望,他本以为陈昆给予自己的传送阵法相关物事,能对方金禄的研究有所启发,未料想却毫无用处,想来这也是自己在阵法一途,并无天赋的缘故,看走眼实数正常,“那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么,布置此阵,对于我来讲是否有些危险?” “没,此阵对你来讲不难,你之前应该看过那枚玉简了,布置此阵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对你也没有什么妨碍,不过,此阵对于传送者而言,伤害不小。” “哦?”江枫倒是没料想到有这重玄机。 “因为它太简单了,几乎没有任何缓解修士神魂受损的布置,但凡传送,除非短距离,否则都会对神识有所冲击,而这阵法,省去了这些部分,换句话说,如果灵级修士从此传送阵传送,多半会身陨道消。只有地级中段以上的修士,方可以从中传送,借助某些法器确保安全无虞。” 地级中段? 那岂不是陈昆本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传送阵的伤害?只有金丹一重的他,与自己修为相若,除非他能有特别的手段抵御,否则必然会有些许危险……思及此处,江枫陡然意识到,这秘密布置的传送阵,不会是给万老魔准备的吧?要知道,清禹宗地级中段或者同级以上的修士,唯有万老魔一人而已。 带着这样的疑问,江枫匆匆离开了方府,直奔官道,待到了接近边境的僻静之处,直接动用“心锁玉成扳指”,传送到来时已经观察好的一处浅山宗边境处,之后便快速驾驭“逆风如意飞舟”,直奔罗川而去,在方家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必须要赶回来。 进了罗川,唤小厮张阳寻来卷帘司执事王乙,令其去传令在罗川的几位长老,尽快赶往风雨楼,自己则趁此间隙,独自进了掌门内府,布置饲喂法阵,安抚黑蛇之灵太华的躁动,这一点,在他赶回来的途中,已经有所显现。 尽管黑蛇之灵太华已经借助百药老仙给予自己的“玉炙心语丹”开启了灵智,并可以口吐人言,但对于自身灵力的抽吸,并非太华可以控制,而是出自其天生的本能,故此,在太华因为自己服用妖兽之蛋恢复到全盛状态后,对身体的反噬,也重新回归。 花费了数枚二阶灵石,黑蛇之灵太华的躁动终于安抚完毕,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再无大碍,而且据太华所言,它也同样不会再惧怕墨海树的无形狰灵,一旦对方近身,它有信心将其吸纳入体,成为自己的食粮,至少可以僵持片刻,给自己争取些时间。 似乎好久没有那位光头墨海树的消息了…… 江枫信手拂去额头的冷汗,却毫无所得,这才意识到,在晋升地级之后,除了灵石的缺口有所改善以外,对于黑蛇之灵饲喂仪式引发的痛楚,他的身体也有了更好的适应,再也不会因此全身战栗难耐,冷汗淋漓。 不过不能大意,有黑蛇之灵在体,如逆水行舟,一旦自己身体出了变故,又逢黑蛇之灵躁动吸纳,跌落境界也是极可能的事,这也是江枫打算在参与“灵涌盛宴”之前,匆匆提前做好准备的原因。 灵涌盛宴,也就是这“千幻境”中,固然说没有什么危险,且禁止一切争斗,就连修士碰面的机会也很少,安全有所保障,但现在就自身已经卷入的风波而言,比如李大棒的委托,比如疑似万老魔可能进入此间,此类变故,无疑会增加这本应平静的幻境中的风险,对此江枫不得不防,因为他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势力,做着同样的念想,抑或暗中潜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一时间竟有些危机四伏的感觉,他要做的,只能是在找到万全之策前,尽量减少不确定性的风险。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江枫登上了风雨楼,几名在罗川的长老,已经等候在此多时了。 执法长老王显道已经带着江海和赵良狄出发,赶奔西海灵墟,而外事长老吴全忠,还没有从御风宗返回,今日与会者,只有庶务长老郑鲁达,传功长老魏若光,以及器符长老赵文君,一时间,风雨楼倒有些冷清。 不过今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讨论,而是宣讲,江枫将浅山宗加入金城盟的事情告知三位,同时将盟约示予三人,与预想的相同,三人并未发表什么意见,更多的, 则是对盟约细则的研究思量,以及据此提出自己的想法,避免浅山宗会因为加入联盟,受到不经意的损失。 这几人角色转变的很快。 江枫心中不由得生出这样的念头,想想一年多前,他还在为怎么在长老会上取得优势费尽心思,如今,自己独自做的决定,已经能畅通无阻,水到渠成。几名长老,业已重新摆正了自己的角色定位,把重心放到配合自己决策的位置上来。 一方面,或许是自己一心为公的结果,江枫自忖应该有这样的因素在,但对于人老成精的众人来讲,这算不得什么恩情;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自己修为的提升,境界上的优势,才是修士群体中公认的尊卑法则。这同时也说明,自己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否则历史便可能再次重演,这么说来,这一品金丹,便成了解决丹毒之外的第一要务。 ………… “一品金丹……” 齐国,九州城。 藏书阁三层,烦劳间隙的晏殊佳,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再次走向了另一条藏书阁的廊道,借着“被责罚”的身份,她近来已经查阅了不少此间珍藏的典籍,并找到了三种解决一品金丹桎梏的方法。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太适合江枫,她心中默想道,不过也都是有成功的先例的,比一些方术之书上的虚无怪诞的方法,要可靠得多。 其一是换丹术,即直接以一枚新的金丹,换掉之前的金丹,这点,要求这枚金丹的前主人,与江枫有着类似的法相,至少属性上没有太大区别,据她所知,江枫乃是“黑金葫芦”法相,二金八木,不计击杀对方的风险,寻找到合适的不算难,但能有金丹境或者地级境界的不多,而且,更换金丹的品级差距越大,陨落的风险越大; 其二,是合丹术,与其他金丹融合,这点,要求被融合的金丹,品质不能高于江枫,也就是说,只能是一品金丹,且比江枫的还要差,否则便可能丹碎人亡,这种解决方案,往往适用于三品到五品金丹之人,因为目标相对容易寻找,但对于江枫来讲却有些难了,他的金丹本来就很小的说,更差的人,想必也是凤毛麟角,一丹难求; 其三,是注丹术,也是滋养金丹的一种办法,借助特别的手段,让金丹不断壮大,这种方式具有颇多限制,虽然可以进行多次,但每次至多能提升一品,虽然也算是种成长,但如果不多次施展,对于江枫未来的大道,助益有限,况且,这特别的手段,每次似乎需要一名不同的异性修士帮忙做引,并且金丹品级不能低于江枫,当然这条件不算苛刻,毕竟相比之下,找到金丹品级低于江枫的修士更难,自己这八品金丹,倒是能帮上一次忙,只是提升到二品金丹,似乎意义也不大的模样。 而且这做引的方式……还得是不同的修士……晏殊佳的圆脸上旋即多了几团发热的彤云。不过心有芥蒂的她,还是将此种方法小心的记录了下来,但心中却不太认可,暗忖这姑且只能算是一种备用的手段,或者想办法置换金丹成为三品或四品,之后再努力一下,晋升为四品或五品,对于未来的晋升之路,金丹便算不得太大的阻碍了。 不过,相关的辅材,倒是可以让江枫早日找寻,而且,近来自己也无法离开宗门,只能在九州城城内活动,且时时都需要到藏书阁点卯。这第三种方法,需要一种合适的手段,告知江枫,让其早做准备才行。 只是眼下并没有合适的信使。 正思忖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晏殊佳透过码放齐整的书架缝隙,瞥见了正沿楼梯而上的来者,正是行将嫁入北剑门为掌门夫人的陈师姐。 有了,晏殊佳登时有了觉悟,或许可以通过这位陈师姐,将相关的情报,转交给那位朴铁信,据江枫讲,他和这位朴铁信乃是生死之交,想必能完成自己的嘱托。早一日江枫做些准备,或许就能早一日集齐材料,其中最为关键的器灵之宝,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江枫的“银灵匕首”倒是满足条件,但想来他并不会将其牺牲,早知今日,晏殊佳倒是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将那件得知天理门金丹修士马士凯的长棍赎回,现在倒不用如此捉襟见肘。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一者那东西的赎回价格太贵,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贡献可以赎回;另者,这种档次的法器,即便让陈师姐带在身上,出了宗门也是要备案的,虽然以她未来夫君的身份,并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自己与陈师姐 ,却没有那般深厚的情谊。 也只有如此了,虽算不得万全之策,但也不失为一种快速传达的手段。思及此处,她眉目之间蹙结的忧虑悄然散去,转身便出了回廊,向着陈师姐的方向走去,自己平素很少求人,想亏欠自己一些恩情的陈师姐能帮自己一回,将这个情报,辗转送到江枫手中。 ………… 浅山宗,罗川。 在决策了数件不算重要,但与宗门发展也算息息相关的事宜后,江枫将前往参与“灵涌盛宴”的人选,以及“四六分成”的方案合盘道出,对于欠缺的几个名额,他也直言不得不送给了清禹宗,用来换取对方对于“西岭郡”商路开通的支持,而对于他和陈昆私下达成的种种协议,则深埋在心中,未在长老会上道出,这种不可告人的秘辛,自然只能江枫自己知道,待到有了真正的宗门继承人,抑或谋主,方能与之分享或者部分分享,否则,便很有可能成为街头巷尾传播的猛料。 郑轶雨获得了这番机缘,郑鲁达自是喜在心头,溢于言表,江枫便差其尽快前往东湖郡,通过赵四喜与长宁商会接触,汇报有关“西岭郡”商路开通的协议,对于浅山宗加入金城盟的消息,想必对方很快就会侦知,无需额外告知,对于此事,郑鲁达只是去打个前站,长宁商会入局,也需要时间评估得失,相信最终会给自己报出一个价格,至于能否达成合作,还要看自己与苏黎清赌斗的结果,以及长宁商会站队的决心。 魏若光对于跟随掌门前往御风宗,也没有什么意见,并未表露出多少欣喜,但江枫知道他这人性情内敛,心中定然是欣喜的,不过魏若光更担心此行虽然时日不多,但执法长老王显道之前已经离开,而自己也要随掌门北上,对于宗内的治安或许是个潜在的隐患,谢过江枫后,他便匆匆离开,想必与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协商去了。 器符长老赵文君虽然无所得,但自家独苗赵良狄已经跟随王显道去了西海灵墟,此番自然不能再对这番利益有所染指,何况方才有关炼器工坊加大投入的建议,已经得到了江枫的批准,只待年底各郡的税收汇入大库之后,再行定夺规模。这方面,他也甚是满意,事实上,炼器工坊现下总体已经盈利,只不过还不足以用来扩大规模罢了。 只有三名长老在,决策倒是快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执法长老王显道的西海之行是否顺利,他特意嘱咐了他早一些出发,顺便在沿途增长见闻,以便归来之时,与一众分享,这对于闭塞的浅山宗来讲,算得上是一份机缘。 至于外事长老吴全忠,得到的最新奏报显示,他还在霜居城驻留,敲定一些浅山宗别院相关的具体事宜,两宗已经达成了在安塞城开设浅山宗别院,以及在罗川北郊开设御风宗别院的协议,只待两宗正式行文,便可实施建设。 可惜了,不是霜居城,江枫心中感到略有欠缺,否则便可以借助霜居城的有利位置,同时收集天理门和赤霞门的情报,如今在安塞城,倒只剩下赤霞门了,不过江枫知道这也是一厢情愿,人手欠缺的浅山宗,在不派驻修士前往别院的情况下,能够收集到的情报,着实不多,且时效性很差。 至于与吴全忠同行的东湖郡郡守周星,已经通过大邑郡镇守沈峻茂传来消息,说他因为特别的原因,会在寒山派故地一带多停留几日。 特别的原因……知道周星耿直奉公的江枫,心中琢磨着这几句话的含义,心道他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不过话说回来,御风宗现下与锐金门合力探索“千幻境”,没有外力干扰,境内应该已经安宁了许多,想来倒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 御风宗,霜居城外。 安坐在角马车上,沿着官道西行赶奔安塞城的浅山宗外事长老吴全忠,突然灵感有所触动,叫停了一路疾行的马车,停在了道路旁。很快,便有一名灵级小厮从右侧干枯密匝的树丛中钻了出来求见。 我似乎不认识这个面如黑炭的小子啊,吴全忠看着眼前之人心道,不过修为高过对方许多的吴全忠,此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何况这还是御风宗的官道,足够安全。 “吴前辈,有人让我转交给您一封信。”那灵级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封叠好但却未密封的莎草纸,小心递了上来,眼角却不断的瞥着左近,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给我的信? 吴全忠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却只有一行小字。 第三百八十三章 前后有别 半个时辰之后,吴全忠重新回到了官道之上,角马车继续略有颠簸的前行,吴全忠心中则多了不少疑问。 通过黑面小厮纸条的指引,他方才在僻静的山林小径处,见到了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在与周星到达御风宗后,吴全忠也曾经经由他人引荐,见过这位据说出自寒门,与众不同的地级修士,御风宗的实权人物之一,但当时的清冷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吴全忠虽然并未得到什么冷遇,但整场会面也不算热情,结果自然也未达预期。 然而就在方才,刘粲然竟主动来见了自己,将一枚玉盒交给自己,并给予了自己一枚参与“灵涌盛宴”的入场凭证,在御风宗已经逗留多日的吴全忠,自然知道“灵涌盛宴”的盛事,也知道近几日来掌门江枫出具“恩威令”的举动,后者也着实给自己添了不少或大或小的麻烦。但他从未寄望,自己能拿到入场凭证,如今,轻易就获得了此物……只不过,这东西并不是白来的。 他需要将此玉盒交给自家掌门江枫,并确保此事的隐秘,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摩挲着这雕琢着镂空花纹的玉盒,吴全忠心中不禁好奇,玉盒之内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尽管刘粲然没有刻意叮嘱自己不能打开,但上面繁复的封印强度,以自己的玄级修为,很难在确保其中物事没有损伤的情况下,将这玉盒打开。 看来也只能去一趟若离城了,“灵涌盛宴”的入口距离那里很近,早点赶过去的话,应该能及时见到掌门,吴全忠知道“恩威令”**的结果,但御风宗究竟分给了浅山宗几个参与名额,他并不知道详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掌门江枫已经应邀前来。 只不过,刘粲然前后态度的迥异,让吴全忠心中颇有些惴惴,他担心这玉盒中,有些不好的事物,倘若是对方私下里对付自家掌门的阴毒手段,从中帮忙传递玉盒的他,便成了帮凶,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在御风宗周游数日,对于此间重要人物的风评有些了解的他,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至少这位刘粲然不会如此,他心道,如果换作笑面虎古传福的话,倒是极有可能。 昨日午间,他已经从御风宗的外事官员处,得知了浅山宗加入金城盟的消息,从他私心来讲,这个决定有好有坏,加入联盟自然能换得更好的发展空间,比如那条在临行前,掌门有意透露的商路,就能给浅山宗重新注入不少生机,但加入联盟也意味着承担风险,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一旦发生战事,浅山宗被迫参与的话,无疑会丢掉宗法制的保护,这一点,作为外事长老的他,心头无形中多了许多压力,或许,后续会有很多事情在等着自己料理,如何平衡盟内各宗、七盟故地各宗,以及北部锐金门,御风宗的关系,大的战略上需要掌门江枫定夺,但细节上的执行,均需自己勠力亲为。 待到此间事了,接下来的第一要务,恐怕是要先在盟内各宗设立别院了,比如清禹宗,乐林门,黄龙派,以及自己尚未正式拜访过的碧云宗。 ………… 碧云宗,云霭城。 掌门郑家声回转宗门,与几名亲信长老密谈了一个时辰后,便独自踱进了祖师祠堂,按照往常惯例,恭敬的上了三柱香,之后轻车熟路的进了内院正房,手中灵力微动,打出特定的繁复手印,一座隐藏的石门应声而开,露出一间只有十几步见方的密室来。 逼仄的密室内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枚堪堪能坐下的青石台,郑家声随手关了石门,手中甩出数枚灵石,打入墙壁的四角,晦暗的密室因而变得光亮如昼,深吸一口气,他径直坐在那青石台上,一股异样荒古的清凉沿着接触之处,旋即流遍周身。 呼! 他有些浑浊郁结的思路顿时变得清明,这是碧云宗历代掌门留下的最重要遗宝之一——澄明云台,能够清除残念,让道心通明,历代掌门经常借此反省自身,避免被俗务杂念或者外物所影响,进而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原来如此。 我对那江枫莫名的好感,似乎是受到外物的影响,借助“澄明云台”,郑家声成功的排遣出一道若有若无的意念,重新找回了真我,在前往清禹宗渚 樵城前,他曾经设想过,要寻江枫的晦气,这家伙之前伤害了自己的至亲之人,虽然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但此风不可长,然而这个念头,最终因为尹都的来访未能成行,但他并不想因为需要借助尹都的力量,就与江枫交好,他是这样打算的,但却不经意间忘却了此事,直到方才与几名幕僚亲信沟通之后,才恍然自知。 这家伙竟然能影响我的观感,导致不经意间,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是技能,还是法器,抑或是某种不常见的咒言呢? 郑家声忍不住心中思忖,良久也未能得出结论,最终,他猜想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技能,按照常理,在晋升地级之后,算上之前会额外空出来备用的一种技能,江枫将有三种技能可以修习,增添一种这样的技能,也在常理之中。 总之,要小心江枫,准备尽快动身,前往御风宗参与“灵涌盛宴”的郑家声,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好在在这幻境之中,多半不会与江枫产生什么交集,但之后在同一个联盟之下,总要小心提防才行,或者,能找些让道心坚韧的东西来护体。 只可惜,这“澄明云台”因为植根于此而无法带走,否则,便不惧怕这种影响了,不过话说回来,尽管这种影响无色无形,但只会影响自己的观感,相比之下,暗藏阴谋的苏黎清才更值得提防。 轻出一口气,借助“澄明云台”,郑家声又反思了片刻,才安然出了密室,转而思考起带哪九位修士,前往御风宗的事情来。另者,此行是从赤霞门借道,还是从浅山宗经过,也是个问题,在道理上讲,现在同处一个联盟之下,后者更为便利,也更为安全。 他旋即想起了被赤霞门掌门曾宝贤诓骗入局,最终只得了一城的那些经历,心中再次咒骂了对方数次,便决定走浅山宗路线,这样更为稳妥,也快捷得多,同时,留给自己遴选人选的时间更充裕,此事,恐怕还得和几位亲信商量,所谓亲疏,在这个时候,应该有所体现才对。 ………… 浅山宗,大邑郡。 经由此地的江枫、魏若光和郑轶雨,在郡守府叨扰停留了片刻,便直接向北飞掠,进入御风宗境内,按照外事的相关礼仪,通报了垂拱城前驻哨卡之后,便得了两辆红绸遮罩的官家角马车,直奔若离城而去,因为邀请各宗参与“灵涌盛宴”,御风宗边境各城,都已经提前做了准备,第一时间将各宗来使运往若离城。 挑开遮罩的厚重车帘,寒气扑面而来,江枫沿着车行的方向,观察沿途的官道情况,发现与自己过去来时,又宽阔平整了许多,这里原本是御风宗的偏远苦寒之地,在分裂之后,对于这个“新御风宗”来讲,所有的南部边境城塞,价值都变得重要起来,故此,加大投入也理所当然。 对于御风宗的宗门所在地霜居城,江枫还未拜访过,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建设的如何,不过,对于前往霜居城,他心中还是谨慎万分的,那里距离天理门过近,袭杀过不止一名天理门修士的江枫,并没有自信到那种可以大摇大摆在附近出没的程度,特别是自己出具了“恩威令”,现在与御风宗的关系,也变得不那么融洽的情况下。 不知道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对此事持什么态度,是愤怒,还是更加愤怒?即便收到了御风宗的邀请,但得到名额不多的江枫,知道御风宗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将此事放下,“化干戈为玉帛”的好事或许有,但没有特别的原因,对方定然不会这么处理,等待自己的,或许是另一场风波,或者其他不得不接受的无理条件,这一点,要有心理准备才行,不过好在自己已经晋升地级,相比之前,对此并不会毫无抗拒之力。 大不了跑掉。 自忖有“清风无影”符宝和“心锁玉成扳指”双重逃命手段的江枫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跑了,手下魏若光和郑轶雨也无法安然离开,看起来,这东西只适合在真的撕破脸时使用,不过想来问题并不那么严重。 然而有所准备,防患于未然还是必要的,在经由一座过路驿站时,打听到此处距离若离城已经不足百里,江枫便找了借口下了马车,暗中记下了一处特征明显的所在,作 为“心锁玉成扳指”传送时可能的去处。 有命在才有未来。 江枫旋即想起来因为自己而丧命的兄弟雷右旗,也不知道郑可仪是否在龙祥城找到对方的亲眷,在罗川时,并未得到郑可仪任何回复的江枫,思及此处,心中未免惴惴不安起来。 ………… 力宗,龙祥城,杨乐镇。 郑可仪原本打算在今日离开此地,来此数日后,她便按照掌门江枫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雷右旗的后人,祖孙三辈共九人,最年长者已有近百寿元,对于凡俗来讲,几乎到了尽头,最年幼者,只有六岁,也就是雷右旗的幼女,名曰“雷佳音”,余者均不姓“雷”而姓“杨”,是雷右旗的妻族,杨家也是这杨乐镇的两大氏族之一,不过雷右旗的妻族,并非主脉,而是支脉,且很远的那种。 郑可仪未能成功劝说几人离开此处,与她一同前往浅山宗,尽管已经告知对方,雷右旗身陨道消的消息,并以雷右旗兄弟的委托之名,承诺带几人前往浅山宗另谋生路,但这上下九人,除了年幼的雷佳音略有心动外,其余均不置可否,或者出言反对。 安土重迁,对于凡俗来讲更是如此,郑可仪心中颇为理解,换位思考,她也许会做同样的选择,故此,她今日打算留下一笔灵石,便返回浅山宗。 “郑仙师,我们决定跟你走,去浅山宗讨生活。”不料,郑可仪刚刚道出自己离开的意思,最为年长的杨群,便做出了与之前迥异的决定。 嗯?什么情况? 郑可仪愣住了,不过这结果不错,“那真的太好了。”郑可仪露出善意且充满暖意的笑容,“相信我,我家主人会好生安置几位,定然会让你们衣食无忧。”郑可仪一直没有透露江枫的身份,只是以雷右旗兄弟的委托为名劝说,对此,她有自己的担心,在这异乡,透露浅山宗掌门的跟脚,或许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何况自己只有灵级修为,还带了价值不菲的灵石在身。 “那就劳烦仙师了。” “哪里哪里。”郑可仪客气了一句,心中思忖着对方转变态度的原因,便按照原本的计划,去租赁了四辆角马车,将对方本就不多的资财杂物带上,出了杨乐镇,奔了官道,向东北而行,按照来时的估计,这个速度,想要到达浅山宗,至少还要七八天才行。 “你阿爷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呢?”角马车行进了半晌,待到夜幕降临时,郑可仪暗自上了雷佳音的马车,这一段时间,她和这六岁的小姑娘,混的还算熟稔。 “因为我表哥杨悦,想要几枚觉醒法相的丹药,我阿爷想,或许到了浅山宗,能从我爹的那位朋友那里要到。你说,真的能要到么?” 原来如此…… 在此逗留数日的郑可仪,知道这小姑娘口中的表哥,也知道对方在杨群心中的位置,说万分宠溺毫不为过,这点倒是和对这小姑娘雷佳音的态度迥异,只不过,那位杨悦,平素偷鸡摸狗,一副浪荡少年模样,不知道是否能入得掌门的眼,然而掌门似乎对此事极为看重的模样,到时候…… 郑可仪深吸一口气,悄然离开了马车,她有些后悔将这几名与雷右旗算不得亲密的人带上了,如果不是没有得到掌门的许可,她宁可只带这小姑娘雷佳音离开,但现在这样做又有些晚了…… 话说回来,还是等掌门的态度吧。 ………… 御风宗,若离城。 这是个建在山脚下的小城,不过借着夜色,还是能轻易看出其铺陈四方的模样,倒也不算荒僻之地。 江枫刚到达此处,准备按照御风宗的安排住进会馆,迎面却来了位着御风宗袍服的修士,却是见过几面的古传福。 已经晋升地级? 江枫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对方的地级气息,只不过和自己一样,颇有些晦涩,江枫不禁猜度起对方丹成几品的八卦来,但脸上却未敢露出任何轻视的颜色,按例打了招呼,古传福却只是照例用嘴角笑了笑。 “江掌门,我家掌门有请。” 风暴这就来了么?江枫心中不禁泛起了阵阵波澜。 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中疑问 通往御风宗掌门慕芊雪行辕的路并不远,在古传福的引导下,江枫很快便进了这间疑似被临时征用的庙堂,原本供奉的神像已被取走,显得异常冷清空旷。 不止一股地级气息向江枫掠来,但已经晋升地级,成就金丹的江枫,并未感受到多少压力,待到踱进正殿,但见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坐在主位,身边不远处则是凌飞度,紧挨着的是刘粲然,此人江枫不算熟,但也算见过,更远处隔着古传福的第四个座位上,则斜依着“老熟人”冯既明,与古传福类似,他身上同样泛着地级的气息,只是浓郁且锐利,在玄级境界时,冯既明的实力已经能与地级的楚安澜分庭抗礼,如今晋升到更高境界,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四名地级修士同时到场,足见御风宗对于这场“灵涌盛宴”的重视。 江枫按例行礼,无论是从地位上来看,还是修为层次上来看,他都可以用“道友”二字称呼在场的任何人,不过他还是保持了稍有谦恭的礼数,毕竟浅山宗相比御风宗,还是小鱼小虾一条,待到慕芊雪颔首回礼示意,他便坐到客座首席,与慕芊雪四目相对。 伊人似乎清减了许多,但面色相比之前的冰冷,又有略显温润的迹象,江枫心中对比着昔日的印象,发现慕芊雪还是有不小的变化,是因掌门之位而做出的改观?江枫思忖着其中的可能性,觉得这个理由当是主因,身在掌门大位,必须要统筹兼顾,团结属下,勠力同心,以慕芊雪往日那冰冷得让人却步的性子,除非修为上能碾压众人,否则多半是无法令宗内长期和谐的。 “慕掌门安好。” “一点都不好,”慕芊雪并未承江枫的情面,嘴角上扬,“说起来,今日能在此与诸多同道相聚,还得多谢江掌门的‘恩威令’所赐。” “哪里,哪里,”江枫知道对方是在出言讽刺,不过他此行并不是为了争口气的,说起来这件事自己确实理亏,“事发紧急,金城派断了我宗商路,便想出这个方法发笔小财,倒是让道友见笑了,还望慕掌门不计前嫌,续结两宗之谊。”江枫照例拿出应付陈昆的理由作为说辞,想必这其中有些关节,御风宗是知道的,他也不必多说。 “可是御风宗因此事造成的损失,又有谁来补偿呢?江掌门,我们是不是重新考虑下,两宗之前达成的协议,看看是否有什么欠妥之处?” “我看不必了吧?”江枫心道之前就已经是不平等的协议,如今重启会谈,岂不是更不妥,“浅山宗如今加入了金城盟,如果重新谈,恐怕还需要盟内的合议通过才行。” “哦?我倒是忘了,浅山宗已经加入了金城盟。这回有金城盟在,我御风宗倒是惹不起了。” “岂敢,只是在盟内厮混,说起来,此事对于御风宗来讲,也是不错的,根据我们两宗之前达成的协议,贵宗的货物,只需以商会的名义备案,便可经由浅山宗,一路向南通过清禹宗的港口出海,岂不是一件好事?” “哼,也就是因为还有这种便利,恩威令的事情,我便不和你计较,但是,”慕芊雪目光变得深邃,面色恢复了如雪般的冰冷,“下不为例。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江枫一笑了之,再次谢过,他知道慕芊雪这句告诫不是开玩笑,但应该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类似的挑衅之举。 自己出具“恩威令”在前,御风宗在“灵涌盛宴”一事上让步在后,在一个小门小派的要求下让步,对于御风宗的声望,着实是个不小的折损。但御风宗借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盟会,算得上是“反其道行之”的应对策略,从方才经由的一众人声鼎沸的会馆来看,来此参与的各宗,远超江枫“恩威令”提及的范围,不得不说,这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成功。 江枫不知道促成这个改变的根本缘由是什么,但以他对于慕芊雪的有限了解,以及初登掌门之位的感同身受,觉得这并不是她能做出的决定,此举或许是出自某名智囊,抑或是更高层面,比如那位太上掌门的钦定,唯一能确定的是,慕芊雪似乎有心事,似乎顾不上过多理会自己。带着重重疑问,江枫回到自己被安排的居所,却发现外事长老吴全忠正在此间等候。 “掌门!” “怎么,你不是在霜居城么,怎么会到此处?” “宗内有些特别的事情 ,所以便来此处寻掌门您。”吴全忠说话间闪烁其词,眼角别有深意,江枫很快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带着吴全忠离开会馆,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小心打出数枚隔音符。 “说吧,什么事?” “有人托我给您带件东西。”吴全忠将那表面花纹繁复的玉盒掏了出来,却止住了江枫即刻探视,“此物我不知道是否危险,还请掌门小心为上。”他伸手在桌上冷茶中蘸了蘸,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刘粲然。 嗯? 江枫心中旋即便多了不少疑问,此人与自己并不熟稔,给自己带东西是什么原因,“他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把东西交给您,并希望您将此物带到‘千幻境’中再打开。”吴全忠伸手抹去了桌上的水痕,“不论是否需要您的帮忙,他都会承您的情,帮助促成两宗更多的合作,而且是互惠互利的那种。” 促成合作? 这酬劳听起来有点虚无……刘粲然乃是御风宗的内门长老,对于外务并无多少影响力,如果有的话,也需要借助他与慕芊雪的“师兄妹”身份,从方才的会面来看,他在宗内的地位,在凌飞度之下,古传福和冯既明之上,要说能做点什么,确实也不算太难。 不过,这玉盒之内到底是什么呢? 刘粲然又要借助自己,做些什么隐秘的事呢? 江枫将灵力浸入手中玉盒之中,感知到上面的禁制逐渐减弱,看起来破除此玉盒的封印并不算难,不过既然刘粲然希望自己在“千幻境”中才打开此物,想必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泄密,这内里的东西,一旦脱离封印,恐怕会激活什么物事,或者引发什么容易被人窥视的变化。 江枫尝试用“玲珑宝光”打过去,但玉盒却完全隔绝了探视,无法判断内里乾坤,又思忖了片刻,便将此物用单独一枚纳戒收起,想来谋害自己对于刘粲然并无益处,此物多半并无危险,但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掌门,我拿了对方的好处。” “进入这‘千幻境’?” “是!” “那便同去吧,魏若光和郑轶雨也在,他们两人的名额得自宗门,按照四六分账,你的既然是他所赠,便免了吧。” “这怎么使得?我也是因为掌门您的缘故,才得到此物,还是和他们一样吧。”吴全忠赶紧再三推辞,江枫见他出自真心,便不再强求,只希望此番三人能收益丰厚,到时候于己于公,都是不错的。 两人刚出客栈,迎头却有辆角马车缓缓而来,擦身而过间,马车的车帘却卷起一角,露出一名头发略有灰白的修士面目来,两人不禁一愣。 “老丁?” 却是宗内的建议司执事丁宝箴,不过丁宝箴似乎并不想和吴全忠说话,只是略微点头,便向着江枫道,“掌门,还请上车同行。” “你先回去。” 江枫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便交代吴全忠独自回去,低声道,“记得和他们二人讲。丁宝箴和我在一起。”他把“丁宝箴”三个字说的略重,吴全忠先是一愣,随即瞟了一眼丁宝箴,似乎悟到了什么,便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马车之上,江枫又仔细端详了来者,暗忖这伪装还是不错的,即便是自家修士,也要多看一会儿才能分辨。 那丁宝箴打出一道隔音符,“江掌门,得罪了。” “无妨,我只是没有想到。” 江枫没有道破对方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就是李大棒,宗内与他身形最接近的,的确是丁宝箴,只不过对方没有他那么胖,想来他现在身上的法袍,有改变形体的功用。 “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便需要尽快安排一二。话说,你需要我在里面帮你什么忙?” “还不能说。” “好吧。既然你已经帮我疏通了与清禹宗的关系,所谓无信不立,我自会帮你一次。进入此间,如何联络?” “拿着此物。”李大棒手中多了一枚铅白色的符箓,“贴身存放,如果此物发烫,便注入灵力,自会撕裂你眼前的幻境,多出一条隐秘的通道。到时候便可以找到我。” 这幻境似乎被破坏的太严重了,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江枫旋即想起了 陈昆肩头的“赤角蜃妖”,不过这也给了他不少警醒,虽然李大棒和陈昆都是身家神秘的人物,但苏黎清也在地级浸淫多年,说不定手中也有类似的东西,自己与他约定的赌局,谁胜谁负,还未为可知。 “你可知道‘水元蓝姬花’?” “知道,你不是和苏黎清用这个定了个赌局么?” 呵——原来你也知道了,江枫心中原本凝结的一点小心思也因此骤然消散,“是啊,也不知道能否侥幸赢得此局。” “这就看你的运气了。”李大棒出奇的没有搭话,这让江枫心头不禁多了许多警醒,按照之前的了解,李大棒不是怕事情多的人,事情多意味着他有机会绑定自己,牟取更多更长远的利益,但他却放弃了帮忙,难不成,他来此间,有极为重要的事情,且自己帮了他之后,不再需要自己继续参与了? 应该是这样……这么说来,帮他做的事情,不会太过于危险,以至于身陨此间吧?思及此处,他便佯装淡然的模样问道,“你帮不上?” “帮不上,这种采摘即化的东西,一直没有人琢磨出来如何保存,何况,这东西没什么用。放心,五天之内,我不需要你帮忙,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据我所知,每处幻境并不大,但找到幻境节点却很难,所以五天的探索和十天,并不一定有什么区别。这样吧,如果你输了,我再帮你想办法。” 如此的话……李大棒信口答应的条件,江枫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这也说明了对方要去的所在,也并不那么容易找到,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搜索,或者做些准备,对于此处幻境,江枫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他已经从萧明真那里看到过对应的记录,不过所谓“千幻境”,自然内里万千百态,过去的经验做不得数,一切还得等真正进去了才能知晓。 与李大棒在若离城转了半晌,待到日头偏斜,江枫便同“丁宝箴”扮相的李大棒回了会馆,魏若光等人已经有所准备,并未对“丁宝箴”过多盘问,江枫寻了空隙,将魏若光单独叫了出来,将楚弈鸣给予自己的入场凭证给了他,不过还是同自己一处,这点同靳东和况书才的散修身份不同,无需刻意隐藏,用力宗的名额,更能凸显自己和力宗某些家族关系的不凡。 此时此刻,若离城附近已经被不知边际的薄雾覆盖,正是幻境开启的前兆,体味着周身渐渐变得浓郁的灵气,江枫心中跌宕,思忖着此行的种种,现在看来,落在自己头上事情,只多不少,倒是要小心琢磨应对了。 李大棒,陈昆,刘粲然……似乎对这幻境都有些企图的模样。 ………… 若离城的另外一间会馆。 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刚刚送走了冯既明。对于此人的真正实力,他心中实则是忌惮的,不过对方很少会展露敌意,对于分配给自己的职务,也诸多配合,这让最开始怀疑对方暗藏野心的刘粲然,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虽然仍然不能确信,但掌门慕芊雪可能会遭遇的危机,似乎与他并无关联,方才刘粲然多次言语试探,对方都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想来应是不知此事,至少没有参与其中。这么说来,事情或许只与凌飞度以及古传福有关。 会是什么事呢? 一个更明显的征兆,就是凌飞度本来决定进入“千幻境”,今日便突然改了主意,换作古传福进入,刘粲然心中怀疑,这本就是原本定下的计划,不过在幻境之中,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明日,太上掌门凌之云,以及锐金门的太上掌门许德扬均会来此坐镇,避免宵小作乱,虽然幻境之中无法窥视,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对,说起来,凌飞度和凌之云不是一家人么?刘粲然突然想到了这个关节,心中旋即多了更多的隐忧。 ………… 深夜,江枫从迷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的金丹,突然长出了纯黑色的巨大翅膀,就那么弃自己而去飞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梦。 江枫心中吐槽道,灵感却突有触动,旋即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负责值夜的郑轶雨上来通传,说有一名万姓修士过来拜访。 他来做什么?与朴铁信有关?已经感知到万玄微气息的江枫,心中多了不少疑问,但还是信步迎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浓雾涌动 换丹术! 合丹术! 注丹术! 江枫看着眼前这张从“言明理义道经”中取出的一张纸条,心中思忖着这三种提升金丹品质的方法,对于自己的真正意义所在。 万玄微停留的时间不多,只是匆匆打过招呼,寥寥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将这本得自朴铁信的道经交给江枫,之后便匆忙离开,“千幻境”明日开放在即,到得颇晚的北剑门诸人,估计需要连夜做些准备,故此,江枫谢过对方之后,并未特意留对方闲谈论道,而万玄微一方,也并无此意。 江枫自然知道此道经并非来自朴铁信,而是来自于晏殊佳,从娟秀的字迹,以及暗暗在角落中呈现的一枚心型图案,便很容易知道这纸条的来由,何况,朴铁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晋升地级的事情,或者,即便从掌门万斐然处得知,也应该不知道自己丹成一品,自然也不会帮忙寻觅提升丹品的手段。 有心了。 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念头纷飞,似要穿越了万千阻隔,一直飞到齐国去,随即便想到自己丹毒的问题还未解决,修为没有大幅提升的话,想必很难在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那里讨到什么便宜,心中便骤然冷了下来。 这个阴阳失调的死老头! 唇角翕动,江枫最终还是止住了无尽的嗔念,转而思考起这三种方法的可行性来,从晏殊佳提供的详细描述来看,前两者主要需求的材料是金丹,且丹品比自己要低或者至少相敌,不得不说,这个条件有些苛刻,即便是自己借丹的散修范西海,凝练的金丹也不止一品,要想找到丹品如此差的同道,还需要多方寻觅才行,更为重要的是,这需要合适的契机,江枫自忖不是那种为了提升自己修为而滥杀无辜的人,这不符合自己的本心,即便自己看轻的范西海,也只是喜欢做些坑队友,言而无信,或者淫邪之事,本性并不滥杀。 于是便只剩下第三种。 第三种方法“注丹术”,需要若干种丹药辅助,并非稀少的品类,江枫因为之前采购,手头便可以凑成两份,只是关键的主材,乃是一件孕育有器灵的法器,并且,这个主材会被消耗掉。 难不成要将“小洛”变成道行前行的阶石? 江枫手中拥有的器灵,便只有诞生于“银灵匕首”的小洛,此器灵的能力说起来对自己还颇有助益,在真武城还帮助自己处理过白若熙纠葛的首尾,即便不是如此,自己亲自培养的器灵,要骤然将其牺牲,也多少有些舍不得。 当然,古宝永恒之塔中的器灵也算一份,只不过,江枫一方面很难与其沟通,另一方面,估计此法对其也很难奏效,毕竟永恒之塔乃是通往天级的手段,其中孕育的器灵,也并非普通品阶,一旦做出危害其存在的事,这古宝多半会中途弃主,给自己带来不小甚至是致命的伤害。 一个是不愿意,一个是不敢想。 不过评估权衡之后,江枫觉得“注丹术”,还勉强算是三种方法中最可行,也最接近实现的一种,毕竟找到一件与自己并无感情的器灵,比一枚低品金丹要容易得多,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应该不难买到,但金丹,总不能说“道友我给你灵石,你把金丹送我吧?” 当然,作为“注丹术”必不可少的环节,充当“引子”的金丹修士,在一旁辅助温养也必不可少,只不过涉及到肌肤相亲,心神合一,想必只有晏殊佳愿意帮助自己了,看着纸条上额外的多重圈注,江枫知道晏殊佳这是在变相提醒自己,不要想不该想的,这事情谁能做,心里要有点数。 开什么玩笑,我江枫是那样没有自控能力的人么? 他旋即感受到体内一阵异样的悸动,却是古宝永恒之塔的异动,心中便更生出豪气来,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哼唧! 既然有了这种不受掌控的异动,江枫赶紧将“魅心魔晶”拿了出来,重新压在舌下,方才万玄微来此拜访时,自己倒是分心忽略了,不过料想万玄微并非资质超绝,有着不凡神通之徒,心中便笃定淡然了很多,不过,此番盛会,各方修士云集此地,保不齐有灵通人士,在进入幻境之前,能看出自己身上的一些端倪和不凡之处。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何况这古宝永恒之塔也不算忠心的说。 回复他的是另一番悸动,让江枫陡然感觉到经脉之中,都有些滞涩。古宝与他心意相通,他便不敢再多想,放空心神,旋即上了二楼,之前的离奇梦境,以及万玄微带来的消息,彻底粉碎了睡意,不如趁着这秘境开启前,涌出的如雾气般存在的灵气潮,修炼一番。 ………… “这雾气可以了。” 若离城东北三十里外的荒沟中,二十辆马车正挤在这里等待,其中一名灰袍修士算的上是这里的头目,玄级初段修为的他一直在荒沟附近的山坡上观察,直到发现雾气渐浓,他便回转身形,和一直凑得很近的三名手下交代道: “进山吧!” “是!宋前辈!” 三人一齐应和道,其中一名独眼黑袍修士更是几步跑下山坡,三言五语的将命令传达下去,窝在这里的数辆角马车才再次前行,一时间竟有些混乱。 “勒紧角马!不要发出异响!”那独眼黑袍修士低声喝令道。 车夫们这才小心的吆喝着,不敢过多用力鞭策自家的角马,此时,这些角马的四蹄早已经被层层麻布密匝的包好,奔跑间声音并不大,只不过距离火云岭越近,山路越是崎岖不平,这些手段倒是不那么好用了。 周星在颠簸间渐渐醒转,为了避免被带队的修士窥视,他暗自动用龟息术,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敛藏,如果不是在寒山派当差数年,一直负责侦查巡靖的差事,他也不会妄自浪费一个技能,修炼此门技艺,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他并未一直沉眠不醒,之前的几次交接,他也在暗中看得分明,除了换人负责之外,还从另外一路汇集了一支车队,使整支车队达到了二十辆马车,以自己所在的马车上的尸体数量估计,此车队共携带了至少五百具尸体。此时带队的这名“宋前辈”,通过对几名车夫闲谈话语的探听,应是最后一名交接之人,也就是说,自己就要到达身边这些尸体的目的地。 于是又行了半个时辰,山路更加陡峭难行,角马车几乎无法通过,那宋姓玄级修士便令手下叫停了众人。 “给他们发饷,送他们回去。” “是!” 还是那名独眼手下,灵级修为的他,将诸多车夫汇集到一处,正要散发灵石过去,身后另两名灵级修士则突然发难,一时间惨叫连连,不过很快,最后一名试图逃向山间的凡俗车夫,也被其轻易斩杀。 “把他们都扔到马车上,收拾下痕迹,新鲜的要用来做引。” “是!” “前方就是洞口了,待到时辰到了,我用法器破除封印,你们就把尸体一股脑丢进去就是了。” “遵命!” “宋前辈,眼下只剩下我等三人,之后的事情又非常辛苦,您看,是不是我们哥三个儿说说,这事成之后到底有什么好处?”独眼修士壮起胆子问道,他的话让另外两名同伴身形一顿,不过旋即将目光投射过来,眼里都是火热。 “嗯?”那宋姓玄级修士一声低喝,似乎不高兴了。 “前辈,我们兄弟三人都是散修,因为之前您对我们有些恩情,所以肯相信您,帮您做这件隐秘的事,但眼下已经没了外人,何不将真情相告呢,我等三人今后也好在您鞍前马后效力。” “呵——你们多虑了。”宋姓玄级修士站起身来,靠得最近的独眼修士不禁快速后退,还未摆出防御的姿态来,那玄级修士却又是一笑,“你们放心,此事办成了之后,每人两件三阶法器,十五枚三阶,如何?” 什么? 三人目光中再添炽热,但那独眼修士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前辈,您看是否能给我们看看,也好开开眼界。” “怎么,这件小事你们也不相信我?” “晚辈只是想见识见识。”独眼修士佯装不好意思,有些讪讪,但并未退却,就连另外两名灵级修士,也前行了两步,围拢了过来。 “好,就给你们看看,也让你们安心!” 那玄级修士从腰间摸索出一枚纳戒,手中灵气氤氲,便有不少灵石如珠玉般坠落,他右手一抄,将那灵石尽数收拢在掌中,摊在几人面前。 “看看,是不是三阶灵石。” “是,果然是。”那独眼修士凑得更近,正要拿一枚来看,玄级修士却手中一握,尽数将那灵石收起,“你们放心,我宋明渠说话算话,只要事情办得顺利,酬劳我加到二十枚,如何?” “敢不效死力!”另两名一直默然不语的灵级同伴同时表态,其中一人更是拉了一把独眼修士,“老孙,放心吧,宋前辈是言而有信之人。” “也好,也好。”那独眼修士脸上挤出不少笑容,“干活,干活!”他挥挥手,示意两人同行,便奔着那倒闭的一众车夫而去,谁也不知道他眼中多了一丝郑重,方才,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灵石上的气息。 那的确是三阶灵石无疑,但却有一股莫名的死气萦绕其间,他虽然修为不高,但却是盗墓世家出身,蒙着眼罩 的独眼,便是多年前被墓穴中的诡异机关所伤,无法治愈导致。另者,他发现这名宋姓修士,似乎也不简单。头一次抵近观察,他发现此人高耸的衣领间,竟然有一丝异样的黑线环绕,不知为何物,但同样有死气萦绕。 总之要小心了。 我孙大盛今天可不能死在这里,心中万千思绪翻滚间,他蹲下身,想要抓住一名车夫的身体,眼角却瞥见远处山林间,有一抹寒光显现,再去看时,却没了踪迹。 有外人,孙大盛第一时间想到。 ………… 与此同时,此间四五里外的山林里,来了一群黑衣修士,算上行走在队伍中间的叶默,共有十二人。 “黑牛,你的破铜镜该收起来了。”其中一人蹲伏在齐膝的荒草之中,低声说道,“反射的月光,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知道了,哪里有什么月光,这雾气这么浓。何况那人才玄级,怕什么,大不了一拥而上。”代号为“黑牛”的筑基修士不屑的回击道。 “嘘,别坏了会长的大事。” 叶默低声说道,他已经是此支小队的副队长,这是他上缴那神秘的发黄小纸条的缘故,否则,以他积累的功勋,熬到这个位置,恐怕至少要等到自己达到筑基高段才行。 “副队长可发话了啊,你们都个个小心点,否则告到会长那里,小心被罚。”另一个略尖的声音从暗处里说道,似乎还带着不小的酸味。 “都住嘴。”暗处另一个声音喝止了这人,露出略有沧桑的面目来,正是“鬼佬”,他上前几步,到了“黑牛”附近,“你的‘幻真铜镜’可有什么发现?” “那带头之人不是活人。” “什么?” “至少不是普通的妖族,也不是人族。”那“黑牛”说起这个声音有点发颤,“我懂点炼器,这家伙有点像是被炼化出来的。” “还有这事?”那略尖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外,那第五辆马车之中,藏着一个人。” “也是炼化的?”,问起这话,“鬼佬”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他从未听说过此类事情,要说炼器他听说过,不论是高阶法器,还是大路货,抑或是能孕育器灵的法器,但从未听说过“人”也是可以炼化的,“不会是有灵智的器灵吧?” “不是,除非你把那副皮囊认作法器。另者,躲在马车之中,是名正常的玄级修士,只是擅于龟息之术而已,要说这种层次,那近处的玄级修士应该有所察觉,但他似乎不擅长此道,想必炼成之物,有它的局限。” “倒是件罕见的事。” “鬼佬”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铜镜收起来吧,他们说的对。”他回转身形,低声说道,“我们后退五里,小晚,你带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一旦他们有所行动,或者离开,速度通知我。不过,这些人和我们的计划无关,无需花费太多时间,也不要靠得太近。” “是!” 众人应和道,山林和草丛中随即响起沙沙的细响,数息之后,便只剩下“小晚”、“黑牛”和“肥猫”。 白雾越聚越浓,其中蕴含的灵气也愈发浓郁,三人却不敢吸纳分毫,生怕因此露了身形,直到渐冷的夜风刮过,雾气因而如波涛般涌动,枯黄的草木发出间断的呜咽声,藏在前面的“黑牛”才不禁动了一下。 “别慌!” “叶默,你吓死我了。”那“黑牛”一个激灵,抱怨道。 “叫我‘小晚’,你坏了规矩。” “知道啦,队长又没在!” “谁说我没在?” 就在他的左侧,一个身形渐渐显现,正是躲在一副黑袍中的“鬼佬”,这袍服有隐身和遮蔽气息的功效,只是他并不常常穿在身上。此时,他双目炯炯有神,盯着越来越厚的浓雾,似有所思。 ………… 这雾可真浓,凝如白练! 打坐片刻无所得的江枫站起身来,却发现会馆后面的花园中,骤然有一团亮光显现。待去看时,又隐没在浓雾之中。 什么人在那? 江枫来了兴致,“千幻境”开启在即,左右此间不会有什么争斗,他便出了门,直奔后花园,片刻便到了光亮处,却发现一名**上身,一捆黑色粗辫甩在肩头的中年男子,正闭目疯狂的吸纳着雾中蕴含的灵气。 还可以这样? 不怕灵气直接入体伤了经脉?真乃奇人异士!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感受到对方身上玄级的气息柔韧有力,江枫忍不住问道。 第三百八十六章 白璧之身 那**上身,黑辫洒在肩头的男修,并未因江枫的贸然询问而睁眼,反而在原地舞动起来,时而如虎跳山涧,时而如鹤鸣腾云,又间或如猿啼密林,鱼翔浅底,随着他柔软而又不失灵动的身形快速变幻,周身的灵气似乎被不断的卷曳吸纳,锤炼,压缩,如激流穿行溪川一般,汩汩注入他的体内,在四肢百骸间恣意流淌,又从脚下透体脱出,只是那灵气变得灰败而黯淡,似乎被污染了一般,泾渭分明的注入到无边无际的白雾之中,渐渐被稀释,直到最终了无踪迹。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身形再度腾挪,仿若从云端落下的羽毛一般,轻松舒展,即便初次见到此种诡异姿势的江枫,也知道这算的上是“收势”,再去看时,那男子已经轻吐一口浊气,向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在下葛平。方才我正在施展‘谷梁百禽戏’锻体,排遣体内瘀滞,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这人就是葛平? 难不成此人便是楚弈鸣推荐的那位有名的锻体师,观这扮相,与自己在真武城“淬体居”所见的那名弟子的模样,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弟子当时说,自家道长已经因“灵涌盛宴”提前来了御风宗,现在想来,应是眼前之人无疑。 “原来是葛道长,失敬!”既然是楚弈鸣鼎力推荐的,而且方才旁观了这位葛平道长“谷梁百禽戏”的效用,江枫顿时觉得眼前这人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说不定可以帮助自己解决丹毒之困,“您可认得楚弈鸣?” 却见那葛平骤然伸手,止住了江枫继续说下去的意图。 “我葛平认识的人很多,不过,之前是否相熟,或者是否经熟人介绍,对我来讲都不重要,是否能合作,一切都在乎一个‘缘’字。你既然已在一旁观摩许久,想必是有求于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为了体内淤积的丹毒吧?” 哦?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江枫略有震惊之余,心中旋即释然,自己丹毒在体,连外行陈昆都看得出来,何况这以解毒著称的锻体师葛平呢,所谓“隔行如隔山”,医者如果看不透病患所在,那就称不得“医者”的名号了。 “正是如此。” “道友怎么称呼,现今在何宗供职?” “在下江枫,浅山宗掌门。”江枫注意到,葛平并未因自己修为境界低于江枫便自谦“晚辈”,可见此人对于自己的本事,有充分的自信。 “以你这等寿元,能执掌一宗,倒是少见。”葛平不由得努了努嘴,“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但你体内的丹毒不轻,已到了影响感知,阻碍进境的地步。我有一门锻体之法,名曰‘逆行盈体术’,可以教授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道长请讲。” “你送我三名灵级女修,需要年方二八之内,待字闺中白壁之身,但不能从奴隶市场采买,如何?” “这……”江枫一惊,对方提出的条件让他始料未及。 “你是一宗掌门,此条件对你并不难。如果你只是一宗长老,这条件便是灵石或者法器了。” “我可以出灵石。” “不,我给他人帮忙,提的条件都是因人而异,并且,价格没的商量,概不还价,当然,我从来不苛求能达成交易,全凭个人自愿。并且有个前提,我传授的锻体法门,只能用于你个人,不能外传。” “很遗憾,我不能答应。” 葛平提的条件不同寻常,需要自己提供三名灵级女修,且不能在奴隶市场上采买,那便只能从自己宗门强行征调,虽然自己手中有这个权力,但这明显超乎了自己的底线,即便有丹毒在身,也不能行事如此荒谬。 “那便没有办法了。” 葛平摊摊手,甩头将肩头的粗辫摆正,“看起来相比丹毒,你更爱自己的臣民,不过世间没有两全的法门,就好比这‘谷梁百禽戏’一般,虽然能冲刷体内毒物,但却需要足够充盈的灵气来冲刷经脉,这也是我来此间的主要原因。” “这‘谷梁百禽戏’不可以用来交易么?”江枫没有放弃。 “此术法乃是我初创,并不成熟,我葛平秉承信誉第一的原则,不会把不成熟的东西用来交易。何况,这种借用灵气冲刷经脉的术法也不适合你,虽然可以祛除体内毒物,也包括丹毒,但却不能做到完全清除,最终的境况,也只是同这灵气潮中的毒物浓度相同。” 也对……这种冲刷之法,如同用激流冲刷河道中的浊物,最终能达到的极限,必然同这水流是否纯净有关,江枫旋即有了明悟,而这百禽模仿之法,估计是为了方便灵气冲刷到体内不容易到达的角落而创立。 “此法我还没有勘破极限,所以是不卖的,当然,你可以预定,我预计需要花费半年的时间,以你地级初段的修为,只要不与人搏命或者大量服用丹药,应该是可以熬到那个时候。不过,价格依然没有变,还是三名灵级女修。” “你这人还真是执着,可惜心术不正!” 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正思忖着这“谷梁百禽戏”似乎适合自己的江枫,赶紧回头望去,却是苏黎清,心中不禁警醒,怎么,为何没有感知到对方来临,难不成丹毒变得更重了么,还是这茫茫白雾,同样有遮蔽神识的作用? “忘了和你说,我排出体外的浊气,会短暂污染周围的灵气,让陷在其中的修士,神识受限。”葛平似乎看出了江枫的神色异常,解释了一句,虽然没有达成交易,但葛平看似浑不在意,似乎买卖法门获利对他来讲,只是随手为之的事情,并不是他的主业。 原来如此……尽管不能确信葛平所言为真,但江枫还是信了,却见葛平同样看了苏黎清一眼,“我认得你,金城派掌门苏黎清。” “没想到你这江湖术士,竟也认得我,不知道是否算是荣幸?”苏黎清冷哼了一句,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江枫,你可想好了么,是否要继续赌斗?如果你现在认输,我可以看在苏锦的情面上,少要一成。” “对等的条件?” 江枫知道不可能平白无故有这等好事,所谓的“苏锦的情面”,也是托词而已,苏黎清即使在“西岭郡”上做出让步,也很难让自己的境况大幅改观,即便是胜利,分润金城派三成,清禹宗两成五之后,余下四成五的份额对自己来讲,腾挪的空间也很有限,但在当时的境况下,能取得这样的共识,已属不易。 “支持我在下次盟会中,提出将清禹宗港口娄滨城的四成股份,卖给各家的建议。” “然而我并没有投票权。” “这不重要。因为这个建议需要你来提。” 我来提……是觉得我或者浅山宗看似比较无害么?江枫心中旋即多了一些想法,看起来,苏黎清是想从清禹宗这唯一的良港上做文章,分润一些利润出来,但金城派提出此动议,显然会引发清禹宗的警醒,而由自己来提出,最终由金城派拍得,显得更自然。当然,苏黎清可能有更深的阴谋,便不是自己能够得知的了。 “我拒绝,我相信我能赢。” 情报有限,江枫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下次盟会是一年之后的事情,这其中还有足够的时间腾挪和增加了解。 “随你。” 苏黎清似乎也没有寄望能仓促达成协议,他瞥了一眼葛平,“你别被这江湖术士骗了才是,话说回来,你叫葛平是吧,想必你误解浅山宗了,他拿不出三名你说的那种灵级女修。” 确实如此…… 苏黎清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实情基本上差不多,这条件不止是不愿做的问题,还有无法做的问题,三名满足条件的灵级女修,估计要掏空浅山宗的所有了,特别是“白璧之身”这种事,还真是心里没底,虽然之前已经令六司提升了嫁娶的年龄限制,但这种事,私下里估计是没法断绝的吧…… 话说我想这个干嘛……江枫忍不住吐槽自己,难不成是范西海“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风骨,再次感染了自己? 真是阴魂不散啊。 “哦?” 听闻这种解释,葛平脸上却是略有吃惊,“算了,既然无法达成交易,我也不勉强江掌门,只是苏掌门,您身上的丹毒,是否也希望解除?虽然藏得很深,但我这江湖术士,可看得分明,一样的条件,如何,我可以帮您,相信那种难言的痛苦解除之后,您的大道说不定可以更添进境。” “胡言乱语!” 苏黎清脸上露出不屑一顾却有些异样的神情,“值此御风宗盛会,我便不追究你妄言之罪!”他再次轻哼了一句,信步离开,只留给江枫和葛平一个背影。 “苏掌门,条件十天内有效!”葛平及时的对着背影补了一句,他看了看江枫,“江掌门,您也一样。” 我么?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江枫暗道,不过这人虽然条件苛刻,心术也不正直,但也没得罪自己,更没对浅山宗产生任何妨碍,他便拱手告辞,待到回到会馆,转身却见到了鬼鬼祟祟的钟山。 “江掌门!”钟山见躲不过,只能行礼。 “在楚家是否安好?”没料到在此间竟然能遇到钟山,看起来他已经得到了楚家的部分信任,否则不会被赐予参与“千幻境”的资格,漫漫长夜,不安心休息,四处窜访,想必也是为了借此机会,拓展自己的人脉。 “一切还好,多亏了江掌门照顾。” “客气了。”之前拿了钟山的藏宝图残片以及灵石,又介绍了楚家给钟山,江枫觉得两人的旧怨已经清了,毕竟做人不能太贪。 两人便又聊了几句,江枫知道他心中急躁,便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放对方离开,见其匆匆消失在回廊一角,心中忍不住思忖,不知道这家伙对于楚弈鸣来讲,能不能起到一些效用,不过从他能来此参与此等盛会来看,多半还是立了一些功劳的。 ………… 力宗,真武城,楚府。 晨曦微露,欲拒还迎。 楚文茵独自在书房中思考,细心将最近跟踪白若熙的发现,仔细整理了一番。跟踪这种事她并不擅长,虽然对方只是名不擅争斗的灵级修士,但却因为相貌还算上佳,走到哪里都甚是惹眼,故此楚文茵不敢时时跟随,只能偶尔间或借着对方来访的机会,悄然跟踪一二。 不过这并不代表毫无发现。她很快发现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 其一,便是白若熙看似交际圈子很窄,只与各大家族的人来往,但却经常出入一家名曰“梁福居”的酒肆,那里算得上是真武城数一数二的同类存在,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楚文茵没法深入其中调查,但却根据白若熙出现的时间点,以及接踵离开的面孔中,分辨出几名疑似“天漠会”的人。 “天漠会”算是城中的第三大帮会,影响力在凡俗中更大,在修士圈子里地位一般,毕竟没有什么高阶修士,愿意分心过多染指利益不大的凡俗产业,白若熙找他们,不知道所为何事,为此,楚文茵差家丁跟踪了几人,发现这几人最近在散播一个惊人的消息。 白若熙与浅山宗掌门江枫有染,已经不是白璧之身! 这……她疯了,这是想做什么? 初次听闻这个消息的楚文茵曾经因此思路停滞了许久,要说白若熙,与掌门朱家是有婚约的,且明年三月即将大婚,她散布这个消息,实数自污之举,为的是什么目的?如果说那江枫在之前她遇袭时,着实做了点出格的事,但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讲,不是应该避免谈及此事,将此事隐没在记忆深处,怎么会反其道行之? 楚文茵并不完全相信江枫之前在府中的解释,毕竟里面有大段的空白未被谈及,很难自圆其说,但既然楚弈鸣为其做背书,她也能勉强能相信江枫的清白,且从正常角度分析,这名年轻且有家室的小宗门掌门,应该不至于在力宗的第二大城真武城,公然做出如此脏污的勾当,何况白若熙的背景并不浅薄…… 其二,是另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暗处推波助澜。这种氛围同“天漠会”不同,而是来自修士层面。她最近已经隐晦的听闻一些不实的传言,说白若熙性情乖张,时常做出失礼的行为,与那朱家的子弟并不般配,这一传言与之前的传闻渐渐合二为一,很快变了风格,至于最终发酵的结果,楚文茵实难预料。 一个是自污,一个是诽谤。 为何会有此事发生呢?前者难以理喻,除非白若熙,根本就不想嫁入朱家,并想将朱家的怒火转移到江枫身上,但问题是,两人一开始的见面,白若熙便对江枫观感很差,并用了不雅的词汇称呼对方,难不成,那个时候,种子便已经种下了么? 后者来历不明,到底是谁,在暗中破坏白家和掌门朱家的联姻呢,要说这件事,最不乐见的莫过于五大家族,楚家应该不在其中,白家自然不会如此,那便只剩下萧家和余家了,然而几家联姻在圈子里实数稀松平常,为何单单会选中这一件呢? 或许这件事只有当事人白若熙清楚。 楚文茵这么想着,却有下人来报,白若熙来访。是时候问个清楚了,作为白若熙的“好友”,她觉得摊牌的时间到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悠长大道 “我平生最恨负心薄幸之人!” 白若熙一本正经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将背后那松软的靠垫都带到了地上,脸上旋即充盈了不少痛恨之意,仿佛是个深受其苦的受害者。 噗! 一旁原本打算问个究竟的楚文茵不禁笑了,“若熙,你也不想想你才几岁,十五年前,还在我的学堂旁听过几天呢!” “怎么,文茵姐,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为什么要问我?” “还暗中跟踪我,哼!” 亭亭玉立,一袭百褶纱裙的白若熙连珠炮般发问,小嘴一嘟,孩子性再次显露无疑,两人最初本做过几天授业师徒,后来白若熙长了几岁,随着参与白家事务增多,两人交集便又多了起来,继而成了朋友,友人,乃至闺蜜,平素也无话不说,但在这个问题上,楚文茵看得出来,表情丰富且多变的白若熙仍旧没有说实话。 那种被负心人背弃的感觉,没有真实的经历,是万万装不出来的。 楚文茵心中比谁都清楚,想当年,自己心中刚刚转变念头,对司光皓另眼相看,想要托付终生时,却发现了对方暗地里勾搭女学生的举动,当时一颗温润饱满的心,仿若坠入万年冰窟,那种感觉到了现在,偶尔还浮现在眼前,仿佛见了脏东西般令人生厌。只是这几年她渐渐看得开了,何况当年并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画面也靠着捕风捉影脑补为主。 男人嘛,或许就是那样朝三暮四,修为低下时,正值青春萌发,能守住一个看得过去的可人已属难事,待到了意气风发,以玄级或更高境界睥睨世间时,还不是时时想着补足当年的憾事?都是些堵心俗事罢了,在这点上,修道之人,除了更绝情,手段资源更多之外,倒是和凡俗没什么太大区别。 悠长大道,她已看得明了,只要能真心对自己好,别在自己面前想着其他的狐狸精,便是足矣,抑或能装个几百年君子,坐怀不乱从一而终那便更是不错了。就连家父楚安澜,不也是有几房妻妾么,身陨之后要不是自己勉力维持局面,恐怕早就四散而去,说不定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 这事情你情我愿,就别互相埋怨。 “朱家的那小子不好么?我可没听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思及此处,本着劝和成就姻缘好事的心,楚文茵出言问道,她说的属实,白若熙的未婚夫朱艺照的确风评不错,虽然有些传闻,说修炼并不刻苦,但那是几大家族子弟的通病,能躺着赢,为什么要努力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文茵姐你接触少,自然不知道细节。”白若熙辩解道,“这事情不能和你讲太多,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就比如他那个大圆脸表妹,不清不楚的,上次六少大婚时,你不是见过了么?” 白若熙所说的事情楚文茵自然知晓,不过就传闻而言,两人小时候就在一起,接触时略有亲密也属正常,而且,作为对闺蜜的关心,她早就托人打听过,那女子也有婚约在身,年底便要嫁人为妇了。 “我想这件事,你多半误会了。” “还有别的事,我就不说了,哼,烂人!”白若熙及时的堵住了楚文茵的嘴。 “那我问你,为何会刻意散播与江枫有关的传闻呢?” “因为他也不是好人,年纪不大,就娶了两房,竟然连寡妇都不挑食,和朱艺照简直是同一类负心龌龊之人。” “那也不是你陷害他的理由。毕竟之前人家还救了你。”楚文茵提醒道,随即额外点了一句,“他和六少的关系也不错。” “他当时摸遍了我全身,简直是……”白若熙银牙紧咬,恨恨的说道,“还抢了我的裙子,你知道的,现在还没有还我,说不定会用来做什么脏污的勾当……” 若熙什么时候心性变得如此复杂啊,楚文茵听闻此话,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你可能想多了,要不要等江枫从‘千幻境’回来,我约个时间,在楚府设宴,帮你们当面化解一二?他虽然是个小宗掌门,但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恣意传播与他的传闻,对你也不利,即便你不愿意嫁给朱艺照,但因此丢了婚约,以后也想要嫁人便是难了。” “悠长大道,我时间还很多,着什么急呢,一定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才行。”白若熙没理会楚文茵设宴劝解的建议,“文茵姐你自己不也是没有选定郎君么?” 怎么话题回到了我身上……楚文茵唇角翕动,再度暗自叹气,旋即佯装愠怒的捏了捏白若熙水润般的脸蛋。 确实还年轻! 她似乎也被说服了,不过今天的劝解和询问,似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她只是 知道,白若熙所说的都是借口,并非事实真相。 “若熙,说起来,你近一年变了很多呢。” “是不是变得更漂亮可人,更善解人意,更聪慧机敏了呢?”白若熙给自己来了个三连的炫耀标签,提起裙角得意的转了一圈,随即用头顶在楚文茵的肩上笑个不停。 “不,想来,应该是你和白前辈,去魏国周游了一个月之后的事。”楚文茵没有将她推开,只是帮她捋了捋乱了的长发。 “那是自然啦,人族就是长的精致,和我们妖族不同,我甚至都不想回来了。” “你啊……”年长不少的楚文茵不知道说什么好,白若熙故意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想必很难继续变相盘问了,看起来,之后要和六少弈鸣讲讲,让那江枫诸事小心为上,尽量避免与白若熙接触,只要时间上和空间上将两人隔离,那传言自然没有滋生的土壤,也就保证了江枫的安全。 作为楚家宗外的盟友之一,虽然现在还不算壮大,但想着家父当年因为看不上这些涓涓细流,身陨之后大厦将倾的情况,自己这一辈人,还是要避免重蹈他的覆辙,这是她的想法,也是家主楚弈临的想法。 她这么想着,心中思忖着给在浅山宗蒙教司效力的司光皓写封信,让他找机会委婉的提醒一下掌门江枫,小心应对此事,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负心汉已经晚了三天还没有来信,不会是又惦记上学堂里面的女学生了吧? 呸!乌鸦嘴! ………… 浅山宗,罗川之南,楚门镇。 借着晨间的薄雾,何玉从一处干枯但密匝的丛林钻了出来,他早已探查过此间,并无村民来往,便快速飞掠,不一会儿便到了鱼潭。此时鱼潭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原本大片的芦苇,已经因掌门江枫的一句收购的话,被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两指高的苇茬,远远望去,仿佛浮在水面上的草帘一般。 几只野鸟飞过,试图找到些鱼虾,但却未能有所发现,待到何玉近了,更是惊得快速飞掠远去。 机灵个什么劲,我来又不想吃你! 何玉心中吐槽道,又细心感受了片刻,见附近无人出没,便小心的寻了方向,贴着薄冰向着鱼潭东北方飞掠,直到快到了岸边,足有七十步的模样,那里有一处不足十步的小岛,他便停了下来,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玉如意。 灵力微动,他用玉如意点在那小岛边缘,那里顿时亮起一团微弱的蓝光,不一会儿,便有一处虚无的所在露了出来,里面有一枚平淡无奇的储物袋,他伸手探入那虚无之中,将储物袋拿了出来,灵力探入其间,旋即拿出一件六尺长的金光宝剑。 “慈悲普度剑”,就是它吧,虽然只有三阶下品,但也只有这件才最像北陆的东西,只不过剑上的花纹还需要改改。他心中暗道,随即又掏出了两枚三阶,许是担心不够,又掏了三枚,这才作罢,便将储物袋重新塞入那团蓝光之中,手中玉如意又是一点,那蓝光旋即消失不见,此处再无半点特殊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他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随即将东西统统收起,快速飞掠,远离了此间,躲在远处蛰伏了一个时辰,见并无行踪可疑之人路过,便再度飞掠,迅速隐没在树叶已经落尽的丛林之中。 悠长大道,我不可能就这么甘于平凡,这浅山宗的格局还是太小,他心道,不过好在现在浅山宗加入了金城盟,倒是个不错的契机,是时候想办法找到更好的去处了。要说修为,听闻清禹宗的掌门万禹亭是为最高,但在伪天级的他面前,恐怕会露了跟脚,金城派的苏黎清也是个选择,但此人据说过于狡诈,不可轻易投奔,何玉这么思忖权衡,身形突然停在半路。 不对,我错了。 我根本不需要那些庸人来指点,我需要的是条件,更好的条件,比如灵地,这方面,乐林门和黄龙派也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囿于盟约,自己不能贸然投奔,总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我还是知道的太少了,应该尽快寻觅一门搜魂之术的说,他自我反省道,随即隐没在更深的丛林之中。 ………… 御风宗,若离城。 葛平刚进了客房,尚未感受到半点火炭的温润,便听到一个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你方才的条件,我答应了。” 嗯?葛平一愣,随即看见一个身影站在窗前,却是刚才看轻自己的苏黎清,怪不得自己没有察觉,这苏黎清乃是地级中段,纵使自己淬体之术再高明,也无法补足两人之间的鸿沟般的差距。 “怎么,苏掌门你又改变主意了?” “我 可以试试,但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这是自然,我虽然不是生意人,但规矩我懂。”葛平略有紧张的情绪舒缓了很多,“不过,我条件想变一变。” “怎么,要增加么?” “不,还是三名灵级,但我要改成男修。” ………… 真武城,梁福居。 白若熙刚进了一间上房,打出隔音符,便急不可耐的布置仪式,拿出一个半尺高的木质人偶来,并将几枚特制的符箓贴在它的背后,随即她感到身上一阵白蚁爬过的酥痒,面前的人偶便仿佛活了一般。 “你不该这么频繁的让我脱离附体状态,那我在你身上种下的印记分身就会松动,快速失去效用。” “对不起,秦老!” 白若熙恭敬的对那眼眸几乎不动的人偶行了一礼,“但是事情有了不小的变化,有人注意到我中伤江枫的举动了,这可能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这在预料之中,以你的灵级修为,很难遮掩所有行迹。”那人偶不紧不慢的说道,“只要在事情彻底发酵前,那些人不会坏事,便无需担心。” “这倒不会。”白若熙眼眸微动,心中暗想楚文茵应该不会刻意将此事泄露出去,“但似乎还有人,想要破坏我的形象,阻止我嫁入朱家。” “那不是很好么,正好符合你的预期。”那木偶顺势说道,它粗糙的手臂抬了起来,在空中略有停顿,“不过,如果有人暗中发力,说不定事情会早一些发酵,对我们的预定计划不利,朱谦牧说不定会早一些注意到江枫的异常,这一点,我倒是要早一些布局了。” “我家掌门真的会注意到江枫么?” “当然,尽管我只是分身寄存在你身上,但我的感知不会有错。古宝永恒之塔就在他身上,只要你借这婚约损毁的契机,让朱谦牧哪怕注意到江枫一眼,他身上的秘密便无法遁形。到时候,他便会抢夺这永恒之塔,便是我的机会。” “可是,秦老,你既然已是元婴,为何不直接要这永恒之塔,岂不是更简单?”白若熙再次问道,她之前曾经询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 “永恒之塔蕴含的天道并不适合我,而朱谦牧的正巧适合。何况,我不喜欢与人分享天道。”那木偶略有滞涩的说道,仿佛快到了附体的极限,“这些你无需懂,只要你做好这件事,我便可以帮你晋升玄级,甚至地级也有可能。” “可是……如果掌门真的注意到江枫的异常,并发现这是个陷阱,说不定会随手灭杀我……”白若熙说起这个声音有些颤抖。 “无妨,我已经派人从魏国前往力宗,此时应在路上,先助你改善法相,提升修为到灵级高段,到时候她自会和你联络。一旦他靠近,我也会提醒你。另者,朱谦牧动手之时,我同数名同道便会出现,他多半没有机会顾忌你这个小角色。只是这般直接对话,以后要少用才是,分身投影也很容易引起高阶修士的注意。” “是!多谢秦老关照!” 虽然“小角色”的评判听起来让人心中有些悲哀,但白若熙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时,那木人终于到了支撑的极限,陡然崩解成多块碎片,白若熙手中一拂,便将那碎片尽数收起,抛入储物袋中,这才安了心。 方才的询问很有意义,看起来,秦老已经开始正式布局,那许诺给自己的奖励,也即将提前兑现一部分,她法相很差,纵使有家中财力鼎力相助,也很难窥破大道达到玄级,如果不是魏国之行,偶然遇到这名可以突破法相桎梏的元婴修士,恐怕自己今生都会羁绊在此等修为,无法寸进。 当然,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白若熙已经意识到这个偶然,并非真的偶然,或许她早就被盯上了。 悠长大道,提升到更高境界,有了更长的寿元,才有更多的选择,假以时日,我白若熙,定然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至于那只能在自己身前讨好的朱艺照,还是滚远点吧。不过,她有注意到秦老的一句话,那古宝永恒之塔竟然可以与别人分享,这么说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染指一二呢? 不过那江枫的样子也着实令人生厌! ………… 御风宗,若离城。 有御风宗的修士带队,江枫一众驾驭各色飞剑法器,直奔东南而去,只是须臾之间,便到了一处灵气更为浓郁的所在。 呼—— 人还真不少,虽然此地雾气更浓,可见度很差,但江枫能感受到周围汇聚过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气息,心道,这还真是一场盛宴。 是时候,进入这“千幻境”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盟友之谊 宛若环形的山谷之中,无边的雾气正如云卷漩涡一般,加速涌动着,整个若离城周遭,此时都笼罩在如烟雨般的稠雾之中,在可见度不足四五丈情况下,江枫感知到周遭成百上千名修士的气息正渐次汇集,它们有的锐烈,有的柔和,有的冷峻,有的温润,从御风宗周围各个宗门来此参加盛会的修士,都已经齐聚此间,坐等“千幻境”的打开。 咕咚! 正当众人无声的企盼着,耳畔几乎同时响起一声如泉涌般的汩汩声,在那白如炼乳般的雾气之中,一团几近三十余丈见方的红色光晕,穿透层层叠叠的迷雾,呈现在众人面前,随着这偌大光晕的呈现,更多或大或小的光晕,在这枚初始呈现的光晕周围,渐次浮现,一时间,汩汩的声音源源不绝,而整个山谷之中,很快便被无数的红色光晕铺满。 时机到了! 江枫从萧明真提供的记录中得知,每一处红色光晕,都是通往“千幻境”的通路之一,而这些通路此起彼伏有如泉涌的盛况,便是“灵涌盛宴”这一俗名的由来,随着幻境入口的打开,山谷之中的灵气更加浓郁,摊开手掌,甚至能感受到灵气润湿如水,宛若实质的气息。不过,这种灵气却不能直接用来修炼,在记录之中,不止一处曾经有明显的提醒,或者说,想要利用,需要特殊的法门,比如葛平身怀的锻体之法。 身侧魏若光和郑轶雨的气息旋即变得凝重,江枫点头示意,两人便御剑飞出,甩出手中的赭石色木牌,投入到不远处的光晕之中,两人的身形,和周围大多数修士一样,很快便被金色的光团包裹,消失在雾气之中没了踪影。只要有任何修士进入那红色光晕,那光晕便旋即消散,看起来,每处幻境,便只能容纳一名修士前往,这便是传闻中“灵涌盛宴”安全之名的由来。 相比秘境之中可能潜藏的危险,一同进入此间的修士,才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江枫原本也认可这幻境的安全性,但现在他已经有了不同的想法。无论是陈昆,还是李大棒,似乎都有在幻境之中穿梭的手段,那么,在幻境之中,遇到其他人,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有关此事,他已经暗中和手下诸人知会,甚至提点了钟山一句,避免他们过于松懈,在财货面前失了分寸,陨落于此间。 江枫并没有急于进入幻境,他还在外围等待,之前,他已经委派外事长老吴全忠再次拜访了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索取更多进入“千幻境”的名额,之前刘粲然有求于自己,并且许下了“后续合作中尽力帮忙”的承诺,就江枫看来,这份“承诺”可能来的太晚,甚至不靠谱,不如立即兑现的好,此番“千幻境”,便是最便利也最直接的兑现方式。 故此,他差吴全忠索要了一名地级以及两名玄级修士入场的凭证,事情也进行的甚是顺利,对于刘粲然来讲,拿出这样的东西并不难。而江枫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想将此物用于自家修士,而是想借此物,向冷听涛表达自己的善意。 浅山宗需要盟友。无论是否加入金城盟,这都很重要。 之前,冷听涛曾经抛出与御风宗、浅山宗在北木郡以及土桥镇一带的合作模式,出于宗门利益的长远考虑,江枫故意采用拖延的办法,将此事拖延至今,并在渚樵城盟会期间,也没有给予对方满意的答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潜在的隐患,浅山宗加入金城盟,尽管是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出头引荐,但乐林门和黄龙派才是暗中施以援手的一方,在黑水门故地的问题上也同样如此,虽然答应了两方,在后续的问题上与他们保持一致,但苏黎清是何等人也,轻易便看破了其中的猫腻,并将浅山宗短期内的投票权剥夺。 由此,浅山宗对于乐林门和黄龙派而言,短期内便成了毫无用处的“盟友”,不得不说,这十分危险,会让三家的联盟关系,变得脆弱,容易被苏黎清破坏。尤其是与浅山宗有大片边境接壤,并且会被南向新商路影响的乐林门,更容易 中途反水,江枫对此深感忧虑。故此,他一拿到凭证,便差遣吴全忠,星夜兼程,将这三名入场的名额,尽快转交给冷听涛。 虽然礼物并不算贵重,但也是一种善意的表达,特别是对于没有宗门凭证册封文书,却有宗门之实的乐林门而言,能参与“千幻境”,本身也是一种象征,至少对于冷听涛而言,带领属下参与此盛会,无疑会增加自身在宗门内的声望。 至于左子蝉,江枫也曾经考虑过,不过一方面,刘粲然纵使手头再宽裕,也不可能因为一事相求,便任由自己盘剥,即便短期内勉强答应了,也会成为一个新的隐患;另一方面,从短暂的接触来看,左子蝉处事的方式,比冷听涛要老辣得多,自己这小恩小惠,对方未必承情,如此,江枫便决定厚此薄彼,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冷听涛一方身上。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间点很晚,以至于江枫不得不拖延进入“千幻境”的时间,他就这么枯等了七八个时辰,直到周围万籁俱静,鲜有人迹,如涌泉般的入口变得稀落时,才感受到四股气息从远方向这边掠来。 果然是冷听涛。 与其打过交道的江枫,很快便感受到了对方的熟悉气息,在他身后,则跟随着两名玄级修士,面孔略生,其中一名与吴全忠不算远,想必两人有些旧交情。 冷听涛在江枫身侧落下,两名属下则相隔较远,刻意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以方便两宗掌门沟通。 “此番情谊,先行谢过了。” 冷听涛声音不大,但其感激的情绪,似乎发自真心,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从黑市上买入一些进入此间的资格,这并不难,但相比御风宗的署名签发,效果要差上很多,这也是江枫故意让吴全忠去额外做的事,就是这三个名额,必须以御风宗的名义签发,而非是给予江枫,以浅山宗的修士名义参与。据吴全忠讲,刘粲然为此纠结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办成了。 “你我近邻之谊,便无需说这些了。冷掌门,时候不早,请吧!”江枫伸手示意,此时幻境的入口已经所剩不多,即便没有修士进入,这些入口也会渐渐消散。 “承让!” 冷听涛没有继续客套,时间紧迫,他便飞掠到两名手下身边,交代了几句,便先一步扔出手中银灰色的木牌,任凭那凭证自行选择一处入口,随着那入口溢出一团金光,冷听涛的身形便消散在近前,不见了踪迹。 “全忠,你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上缴宗门的比例,改为三七吧。” “是,掌门!” 吴全忠此番没有纠结太久,因为送信和凭证,来往沟通花费了不少时间,的确耽搁了行程,与其在此间与掌门盘算这些细节,不如快点进入幻境探索,故此,他也快速扔出手中凭证,一枚赭石色的木牌,见那木牌飘飞到一处狭小的入口之上,他眼角略微眯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想要驱动那木牌更换一个位置,但那入口之中,金色的光已经开始集聚,他便没了办法,任凭那金光将自己的身形包裹,消失在江枫眼前。 我也该走了。 见几人均已经先后传送进入幻境,江枫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信手扔出那枚已经浸透汗水的银灰木牌,也没去看那凭证到底选中了何方入口,只等着那团温热的金光罩满全身,便登时进入了另一处空间。 耳畔响起一声铮鸣,眩晕的感觉随即冲涌而来,江枫对这种传送的感觉并不陌生,也经历过数次,眼前的一切色彩,全都杂糅在一起,分辨不清到底为何物,直到所有外物都变得清晰时,他的身形,已经落在一处青石峭壁之上。 这是一处光秃秃的石山,同左近的林林耸立的石山一样,宛若根根插在大地上的针芒一般,而这处峭壁上的容身之处,也极为狭小,倘若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落下去,观其高度,足有百丈。众多的石山之间,虽然有些相隔很近,仅靠飞掠即可挪移,但更多的距离 则有百十丈远,可以说,如果没有御剑飞行的能力,或者御使灵气飞行的能力,在此间几乎寸步难行。 举目四望,只有斗大的红月当空,观摩了片刻,竟宛若被锁住了一般,没有半点移动的迹象,好在是个满月,更没有外间的灵气浓雾,附近的景致也算是一览无余,除却光秃秃的鲜有草木的石林,此间似乎没有任何生机。 不过江枫不敢掉以轻心,细心感受了片刻,他便将“逆风如意飞舟”拿了出来,并将两名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唤了出来,他打算先在这处秘境之中探索一二,寻找下是否有“水元蓝姬花”的踪迹,顺便看下是否有些其他收获。 不过对于此等如针的石林,江枫不报太大希望,毕竟从名字上来讲,此等奇物,而应该生于湿润的水泽之畔。 ………… 北荒,极北之地。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极少数的渔民常年生活在此,他们称这里为‘捉熊岛’。 凛冽的寒风卷曳着大块的冰粒,打在光秃秃的冰冷岩石之上,发出噼啪不绝的脆响,这样的情况,在一年之中的至少四个月份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在避风荫蔽的一个角落里,一团蓝色光晕陡然凭空出现,不一会儿,便从中跳脱出一个略显矮小的微胖身影来,正是出身魏国的半圣修士庆裕。他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便快速打出一道隔音符,那符箓品质甚是不凡,施展的间隙,竟然有苍白的氤氲从其中闪现。 他并未等待得太久,便有另一团银白光晕在附近乍然显现,那光晕直接靠近了隔音符笼罩的区域,缓缓融入其中,随即另一个身影从其中闪现出来。 “金圣熙,你用得着那么小心么?”庆裕上前一步,与对方更近了,但也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他知道这样对双方都好。 “彼此彼此,你连‘银光秘言符’都用到了,又何必说我?” 庆裕并未在意对方的计较,只是笑了笑,“你可曾探听到什么消息?” “有,但没什么价值,首席的那位曾孙李天佑,先是探访了禅心院,见了那名叫‘云星上人’的死囚,之后便没了下文,我找人占卜过,他之后在清禹宗短暂逗留,最近出现在御风宗若离城附近,之后便没了踪迹,应该是进了那‘千幻境’。” “云星那狗东西,和他说了什么?” “这倒是没法知道,他是独自见的云星,我们的人并没有随身跟随。” “难不成他是为了云星当年留下的手笔?仅仅是如此而已?”庆裕思虑了片刻,旋即摇了摇头,“不,直觉告诉我,没这么简单,他一定另有目的,以首席李真龙的底蕴,云星留下的手笔再多再罕有,对他来讲价值也不大。” “可惜不能直接将他抓来搜魂。”金圣熙叹了口气,“否则便可以知道首席的真正目的,这十几年,我感觉他一直在酝酿着什么。” “你猜会和鲁东来去了南陆有关么?你和他同出赤龙门,他可给你留下了些许线索?” “没,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事前什么都没有留下,走的很突然。” “真的?” “庆裕兄,别忘了,你我是多年的盟友了,有着共同的利益,鲁东来无故消失之后,我推荐进入九老头的人选也是你。” “那就好。”庆裕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会尽快介入此事,至于你说的宗门供奉的问题,我正在努力解决,只不过,似乎有人在坏我的事,按照九老头的规矩,清禹宗我不能染指,便只能琢磨乱石海周围那几家了。” “如此甚好。”两人又聊了片刻,便趁着“银光秘言符”的效果消散前,各自消失在一团光晕之中。 ………… 千幻境。 这处千针石林,到处都透着古怪的味道,江枫和徒弟们只是御剑飞行了片刻,心中便隐隐多了不少猜想。 第三百八十九章 独自探索 那轮明亮的红月依旧高悬。 江枫手中握着那枚得自萧明真先祖千面紫苏真君的“心锁玉成扳指”,再次确认了此法器对于传送的反应,和方才的尝试结果完全一致,扳指虽然并未成功激发传送,但却有微弱的灵力反馈,这足以说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里并非真正的幻境。 与灵笼商会地级修士廖神苍所营造的“绯色梦境”完全不同,这里当是一处真实的存在,只不过在北陆地图的任何角落,都从未标明。扳指的微弱反应,正是距离过于遥远的信号,这一点,在从力宗传送回浅山宗的时候,江枫就已经亲证了此事。 另者,无论是李大棒,还是陈昆,之前都有或明或暗的提及,自己有能力在这里穿梭,如果真的是幻境,那这件事绝无合理性,而倘若是真切的存在,那便是手段的问题了,江枫据此猜想,两人或多或少知道“千幻境”的来历,只不过前者的所知应该来自“九老头”首席李真龙,后者则来自万老魔,当然,江枫猜想后者或许只知道少许,毕竟万老魔晋升伪天级并不是太久,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秘辛。 待到两人到了此间,联络自己时,或许可以借机套词一二,一窥此间的真相,有了这样的念想,江枫便放弃了独自探求真相的想法,将重点放到寻觅秘宝的事情上来,不过此间的石林应该不适合孕育“水元蓝姬花”,倒是有些遗憾。 全力催动灵力,“逆风如意飞舟”如疾风般快速行进,掠过根根耸立如柱的石林,江枫很快便发现了一处略为平坦的台地。仔细感受了下周围的气息,并未发现任何生者抑或灵兽的痕迹,江枫便和两名徒弟落下云端,到了台地中央。 这是一处足有两百丈见方的石台,翡翠色的地面光滑平整,但并无人工打磨的痕迹,在石台的正中央,他发现了一块高足有六尺的土色石碑。 难道是记载来历的碑刻? 远远窥见石碑上面似乎有字,本来放弃探寻此间由来的江枫,兴趣又被吊了起来,赶紧飞掠了数步,快速前行,到了石碑近前,旋即便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御风宗邱龙一到此一游; 御风宗周生芸到此一游; 赤龙门尉迟欣到此一游; 御风宗孙步方到此一游; …… 该死!这些人真是无趣得紧! 他旋即从头开始看起,发现这二十三行留言之中,竟然有二十名修士出身御风宗,可见这“千幻境”的准入,曾经长期被御风宗垄断,其他周围各宗修士,只会偶尔被邀请前来,只不过随着御风宗的分裂,实力变弱,此番探险,便多了不少他宗修士参与,话说自己也是这一变化的助力者,但为什么御风宗就那么轻易的答应了,自己现在还不知晓,江枫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这其中定有内情。 二十三行,如果不考虑有人能在幻境之中穿梭的话,且考虑幻境六十年开启一次,那么这“千幻境”,至少也存在千年以上了。 不过这种推断对于探索此处没什么卵用,江枫心中吐槽道,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旋即心中一动,手中灵力绽放,在最下方留了一行同样大小的字: 浅山宗江枫到此一游; 来都来了,留个名吧,江枫自嘲的笑了笑,心道自己也不能免俗,便再次起身飞掠,偕同在远处观景探寻的两名徒弟,沿着来时的方向,向这千针石林的更深处探索而去。 不知道李大棒什么时候才会联络我? 江枫心头突然浮现出这个问题,按照之前两人的约定,他应该还有几日才会有所行动,而在这之前的三天内,应该布置传送法阵,让陈昆传送到此,不过,这石林还未探索小半,倒是应该先行觅些收获才是,否则一旦错失,这处千针石林,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来。 ………… 千幻境,一处泥淖遍地,腥臭气息扑鼻的沼泽。 李大棒抬头看天,红月依旧高悬,虽然他之前收集了不少此间的资料,但真正到此游历,还是第一次。 传闻不如亲见,这处强者的手笔,果然构建的极其高明,李大棒心中感慨了片刻,他方才已经借助身下的一块飞毯法器,粗略的查看了此间,并到达了此间的边界,一处透明的不知道两侧通往何方的罩障,这并不是因为这处幻境太小,而是他凑巧就传送到边界附近,这才轻易发现了此间。从这透明的罩障望过去,能发现另一处幻境,一处流沙遍地的荒漠,他并 不是没有手段穿过去,只不过觉得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呼! 感受到腰间的声声颤动,他将一枚通体漆黑的小钟拿了出来,那小钟只有拳头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看不透的花纹,只需凝望片刻,便觉得身心俱疲,故此,他刻意的规避了自己的目光,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视。 “还在不断的占卜我的位置么?” 李大棒自言自语道,“竟然还没有放弃。”他旋即再次捻动手指,滴了数滴鲜血上去,那小钟的颜色因而变得更加凝实,甚至有吸纳周围光线进入的倾向。 “那便只有等了,看谁更有耐心。” 李大棒干脆坐了下来,任凭那飞毯在空中飘荡,恣意飞掠,心中思忖着对方什么时候会停止对自己的位置占卜,但那小钟的颤动只是渐渐慢了下来,并未彻底停止,他便干脆的躺了下去。 看谁时间多,一滴换百滴,频繁占卜我,看你有多少精血可以耗费! 总之与江枫的约定是第五日,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荒废。李大棒心道,旋即想到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万一此地也有源灵的些许线索呢,毕竟是天级大能的手笔,说不定真的会有,思及此处,他便重新打起精神,御使飞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 眼前这石笋有些价值。 江枫仔细的打量了眼前这处三尺高的“青玉石笋”,这东西他认得,是一种还算名贵的三阶中品材料,这三尺高的大小,应该价值可以达到二十枚三阶左右,看着旁边七八处削断的痕迹,想必是之前碑刻上留名的几位先行者折断的。 六十年能长出一枚新的石笋,也算是不错的。 江枫上前,仔细摩挲了片刻,心道如果能将这孕育石笋的玉台拿走,应该能发一笔小财,不过看四周灵气氤氲的程度,想想即便连根挖走,浅山宗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培育,倒算是暴殄天物了,便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念想,想必先前的那些修士,之所以没有如此,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石笋极其坚硬,江枫便动用黑石,将其削断,扔进了储物袋,随后便离开了此间,不过他旋即想到一件事,黑石既然能自由的在地下世界穿梭,是否可以借助在地下行走,脱离此处幻境,倘若真的可行,那自己是不是也多了一种探索此间的手段?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再次催动灵力,直奔一个方向戮力前行,直到三个时辰之后,江枫便迎头撞上了一处无形之物。 这是一块透明的屏障,甚至可以穿透此间,看到另外一面的情形,那是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林,足有七八人合抱的巨木耸立其间,江枫尝试凝聚灵力,汇聚成丝,向对面渗透,却发现毫无所得,反而有针芒般的反馈之力,刺入自己的经脉,苦楚顿时传遍周身,差点因此坠下飞剑。 不可妄自窥视! 江枫旋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施施然落下,但见这屏障,与地面完美相接,没有任何空隙,用手扒了拔,屏障如预料般仍然存在,黑石在周身凝聚,裹着他的身形,直入地下,周围一片漆黑,直到江枫用掉了大半灵力,发现屏障依旧存在。 难不成会一直存在? 他正这么想着,却发现屏障似乎有了弧度,便沿着屏障弯曲的方向前行,直到灵力几近枯竭时,依然没有到达尽头的迹象,江枫便磕了几枚高阶回气丹,待到灵力恢复大半,全力催动黑石,向上方浮去,很快,便重新回到了地面,这才发现,距离自己方才潜入的地方,也只有近百丈而已。 看起来,在地下的时候,自己似乎受到了无形之力的误导,前行的方向并不正确,这或者可以说明一点,倘若实力足够的话,且准备充分,比如借助辨明方向的法器,或许自己能规避这种影响,真正到达一处可以穿透的边界。 不过眼下似乎并不是尝试这种手段的合适时机。重新唤出两名徒弟,辨明了方向继续前行,很快便发现了另一处似有玄妙的所在。 这是一处方圆只有十几丈的深坑,在深坑的底部,充斥着拇指大小的细碎石子。这些石子平淡无奇,正如破碎的石柱一般,散乱没有秩序,但奇妙之处在于,这石子的下方,似乎有一处冰冷的涌泉,时而间歇的浸润这些石子,并在石子上留下少量的水痕,玄机就在这水痕之上。 这并非普通的水痕。 而是略有粘稠,并在下次涌泉出现的间隙,凝聚成椭圆形的透明小珠,江枫并不认得这东西是什么,只觉得 一颗颗宛若透明的灵谷之种,直觉告诉他,这应该算是不凡的东西。 “一一收集起来吧。”用灵力摄取失败的江枫,旋即发现了自己的优势,身边带着两个不错的劳力。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江城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他也同样御使灵力,发现同师父江枫的遭遇一样,灵力会被这米粒般的奇妙物事吸收,失去抓取的力道。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有些妙用。”江枫据实回答,蹲下身,从碎石上拈起一枚水样的颗粒,发现只需动用些许力道,那米粒般的所在便会立即溃散,成为白色的粉末,旋即如雪花般融化开来,并从皮肤渗透进入体内,融入窍穴之中。 并没有任何舒爽的感觉,却有一种晦涩凭空而生,久久不能化去。想必这东西虽然富含灵力,却不能直接吸收,或许它的用途并不在此。 “虽然像米一样,但好像是不能吃。”江之问将那东西放在鼻端嗅了嗅,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他却率先收集起来,有两名徒弟相助,江枫便四外飞掠,试图探寻周遭,但行进了三四里,也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待到回来时,发现两名徒弟已经开始收集第四轮,只不过,采撷了三轮之后,“米粒”的数量大为减少,想必那涌泉,每次涌上来时,也会重新融化之前的凝结之物。 就这样收集了六轮,三人共收集了五百六十粒之多,而此后的每次泉涌,便只能偶尔生成十几粒甚至更少,再等下去,收获不大,江枫便将所有的“米粒”,都单独存放在一枚纳戒之中,对于并未鉴别出品类的东西,保证自身的物品不受污染,尤为必要。 又探寻了近一日,得了十几件价值一般的材料,累积起来,大约能售得十五枚三阶,除此之外,三人几无所得,可见这千针石林,本身并不是一处高价值的区域,江枫打坐片刻,将体内灵力恢复到完美状态,随即收了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郑重的将一枚花纹繁复的玉盒拿了出来。 这是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的委托,对方额外嘱咐过,只能在这秘境之中开启,虽然并不知道内里蕴含着什么玄机,但想必有他的理由。 既然已经承了对方的情,甚至“逼迫”对方提前兑现了承诺,江枫自忖也必须践行承诺,达成此事,否则,便可能成为心结,说不定哪次晋升的时候,化为心头魔障,影响自己的进境。 不过话说回来,丹毒和一品金丹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自己的大道之期还没有什么希望的说,即便违心没有履行承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呵! 江枫自嘲了一句,手中灵力绽放,凝聚在那封印之上,那封印随即松动了少许,江枫趁势,将左手之中早已备好的一枚三阶水盾符祭出,在周身凝成罩障,又祭出“巨木壁垒”,护住周身,这才将玉盒甩脱,借助凝练成丝的灵力,将最后一丝封印破除。 那玉盒表面毫无变化,仿若那花纹只是普通的铭刻,而在落地的瞬间,一枚拇指大小的白色珍珠样法器,从中滚落出来。 咦?这是什么?刘粲然怎么会给自己这样一个东西,江枫小心的上前,却没有撤去周身罩障,就这么枯等了数息,才缓步上前,用灵力将那白色珍珠摄起,却发现上面似乎有繁复的花纹,仿若裂纹一般。 不小心摔坏了? 江枫旋即否定了自己怪诞的想法,仔细观摩,这才发现这似乎是一件修复的并不完美的破损法器,但应该还能用。 至少能再用一次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眼角瞥见了那玉盒之内,似乎还有一张小纸条。灵力微动,那纸条蜷曲飞舞着,被送到了江枫的眼前。 “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这白珍珠随身携带,不要放入储物袋,直到千幻境关闭即可达成交易。” 这句话并没有署名,但江枫知道应该出自刘粲然。 什么意思?江枫陷入了沉思。 ………… 千幻境。 一处几乎没有边际的大湖,水波在月色下粼粼闪耀,被一叶孤舟激起的血色浪花,让独自探索此处幻境的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心中难以安宁。 她旋即感到袖中一声轻微的脆响,葱指探入其间,摄出一枚黑色的珍珠样法器,发现上面已经多了一块白色的光斑。 师兄的后手看来已经奏效了,即便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也能确保我安全无虞…… 只是不知道东西在谁手上,她喃喃自语道。 第三百九十章 致命弱点 水花四溅。 体味着手中凝聚的微冷,慕芊雪略显凌乱的心绪旋即安宁了许多。观那湖中峭立石柱莽苍如剑,四周万籁俱静,了无生息,唯有这叶小小的扁舟随着灵力的注入荡漾漂移,向着不知何处而行。 我似乎有些多虑了。 慕芊雪忍不住心道,轻抚长发,暗道以自己刚刚冲破窠臼,达到地级七重的修为,以及掌门的尊崇地位,凌家未来关键成员的身份,即便在这新生的御风宗之中,有无数潜流涌动,也很难对自己产生什么实质的影响,除非那危险,便来自宗内最大的势力凌家。 凌家…… 她旋即想起了太上掌门,伪天级修士,平素深居简出,与自己仅有过数面之缘的凌家家主凌之云,他也是在这宗门之中,唯一让她有所忌惮的存在,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两者之间仅仅依赖于凌飞度这一联姻纽带而产生关联,倘若师父泰老能早日出关,冲突地级晋升伪天级,那自己便无需过度借力于此,换言之,自己在这太上掌门面前的分量并不充足,而自己之所以能够攫取到今日的地位,除了依仗泰老之前布置的手笔以及名望之外,更多的则是因为凌飞度对于裂土分疆,以及治理宗门并无多大兴趣所致。 这并不牢靠,大道悠长,人心叵测。 即便凌飞度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他心中所爱,似乎仍是那名曰“周静茹”的女子,纵使随着两人婚期的临近,他已经很少提及任何有关的物事,甚至撤去了很多疑似旧日的布置,以免引发两人偶尔的不快,但那些东西,以她所知,似乎并未彻底毁掉。 心中所藏,胜过毁掉。 而尤为重要的是,近来凌飞度对于宗门的各项事务,参与的程度与日俱增,一方面,慕芊雪也乐见此般变化,毕竟有亲近的人为自己分担庶务烦忧,两人便有时间精力修炼,不日可同奔大道,另一方面,她心中也多了不少忧虑,似乎在某些事务上,对方的表现,并不符合循序介入的标准。 比如眼前这“千幻境”,浅山宗的掌门江枫,用挑衅激进的态度,传檄各宗,谋取进入此间的资格,以平日里她对于凌飞度的了解,必然会对江枫武力相向,而作为一宗之主,慕芊雪本以为自己需要以“顾全宗门利益”为借口,缓和纷争,不料对方竟以“联结各宗,重开贸易”为借口,顺手推舟,安然了结了此事。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换个角度看,唯有什么事情需要隐忍,才会让自己放弃眼前的争端,想必对方也是如此。即便最终是众人合议,才定下此事,但抛出这个观点,本身就佐证了一种态度。 凌飞度要更多的参与御风宗的庶务,并且想要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并且,他的跟班拥趸古传福,也极力建议自己作为一宗掌门,同他宗掌门一样,亲自参与“千幻境”的探索。 前者慕芊雪已经理顺,了解此中真意,而后面这个建议,她仍然没有堪破,这也是她不敢在这血月之下,直接飞掠漫无边际的大湖,安然探索此间的原因,湖水中虽然并无危险的生灵,但却能吸纳自己的灵力,贸然飞掠,很容易让自己的灵力跌至危险线以下。 有着元楚遗迹探索经验的她,自然不会做如此冒险,要知道“千幻境”的预期收益,虽然对玄级修士,以及大多数地级修士,都有着足够的吸引力,但对于慕芊雪而言,这并不算太多。 安全第一。 我似乎过于谨慎了,而且也很难相信他人,这是我的弱点,甚至某种程度上是致命的。慕芊雪再次警醒道,自从登临掌门大位以来,这是她最常暗自思忖的事情,每每念及此处,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有一门技能,能够明己心,见人性,了解对方心中真正所想,然而人心难测,即便有修士拥有读心之术,但也同样有破解之法。 贼心难测,而且看破之后,应是无尽惆怅。 慕芊雪不敢深想,更多的则是不愿,她不希望眼前的一切美好,毁在那些模糊的猜想之中,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做任何应对。委托师兄刘粲然所做的手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同样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深吸一口气,灵力尽数冲涌包裹住金丹法相之所,凝成厚重的保护壳,她的两眉之间,陡然多了一团黑气,那黑气旋即变得凝实,宛若即将坠落的液滴一般,随即,无数的细致黑线宛若根须一般,从那黑气之中蔓延开来,很快便如蛛网般覆满她清冷白皙的脸颊,沿着细腻光滑的脖颈而下,探入紧紧包裹,空间不多的起伏之间,在温热曼妙的腰间缠绕数次,便一路向下,最终在光润骨感的脚踝处重新凝结。 极大的撕裂般的痛楚登时传遍周身,她的身形随即变得模糊,战栗,须臾之后,她身形掠动,原本站立的地方,便多了一个平板身材,不着寸缕的自己,慕芊雪脸颊微红,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此间并无外人,便快速甩出一袭白袍,将那目光略有呆滞的自己包裹起来,随即手指微弹,那木讷的“自己”,便跌落下船,沉入不知深浅的湖中。 之前的探寻,已经让她确认,这湖中并无什么危险的生灵,足以危害到自己这具“度厄分身”,这也是她在修为更进一步之后,临行之前做出的选择,这门“度厄分体”的技能,还是在当初探索元楚遗迹时,从那玉简之中所得。这门技能,也让她将所有的技能位置用尽,即便以后得到更合适的技能,在突破地级之前,也无法学习。 这具“度厄分身”,复制了一份自己此刻之前的记忆,以及身体的一小部分,无论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只要逃得一缕残魂,重新融入这具分身之中,便可以通过短暂的修炼重新恢复自我,在某种程度上讲,有点类似人族元婴修士的元婴,但又有些许不同。 初学此技能,她只能让这分身存在十五天,好在这秘境探索的周期,不过十天而已,她早已知道此处虽说是幻境,但实则是一位大能尝试破碎空间,登临虚空的失败作品,在各个幻境之中,实则是有机会穿梭互通的,好在她有这样一枚功能单一但却强效的法器,只不过只适合寄居残魂穿梭,这也是她之前最终做出决定,学习“度厄分体”技能的重要原因。 做好这一切,慕芊雪心中再无牵挂,灵力微动,此时,她眉间黑气已然散尽,身上袍服骤然紧缩,包裹住相比之前略有单薄的身形,回望之前分身坠落的地方良久,她再次向这扁舟之中注入一大团灵力,扁舟便如满弓箭弦般,向大湖深处穿梭而去。 不论师兄刘粲然将那白珍珠法器交给了谁,也不论凌家是否真的有阴谋在侧,慕芊雪自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余下的,便是安然享受此间的探索了。 ………… 若离城。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突然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虽然“不得离开”这个命令得自太上掌门凌之云,并且据说针对每一名并未进入幻境探索的宗内地级修士,但宗内的地级修士,又留在若离城待命的,除了凌飞度之外,似乎只有自己一人。 按理说自己也是有机会离开的,不过为了达成江枫的要求,他因而耽搁了几个时辰,凑巧他又想看看御风宗内,是否真的有阴谋针对掌门,也就是自己的师妹慕芊雪。 这份好奇害了自己。 他确实眼见着古传福被金光包裹,随意进了一处幻境,而有嫌疑的几人,不是进了幻境,就是快速的离开了此间,直到确认没有风险之后,他便想到了离开,回到乱石海沿岸的小石城,一座新建的城池,专门用来安置自己的亲眷,这也是掌门慕芊雪为了表彰自己家族在御风宗初立时所做的贡献而设立。 刘粲然并未感到多少骄傲,盖因“小石城”这样的存在,御风宗境内还有许多。不过这仍然让家族中人心怀感激,毕竟出身寒门,能有今日的风光,也是难能可贵的。 找出几个蹩脚的借口,仍然没能离开之后,刘粲然便灰了心,回到自己的卧房之中,思忖对策,枯坐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忽然想到,如果这个“不得离开”只是针对自己的话,那么岂不是变相佐证了,存在针对掌门慕芊雪的阴谋?要知道,在宗内,众所周知的慕芊雪的铁杆支持者,便只有自己,他们困住自己,是担心自己想出办法从中救助? 只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想到,救助的方法,我已经早已准备好了,当然,这必须要押上那江枫的信誉才行。 不行,枯坐在这里等结果万万不可,必须找到更多的线索,寻求更稳妥的方案才行,信誉值几个钱,江枫那小子,既然能从玄级突破地级,也必然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万一他……刘粲然不敢再深想,登时便站了起来,向屋外疾行而去。 我就是太软弱了。 重新认识到自己的这一致命弱点,刘粲然心中突然生出一团豪气,暗忖我一个内门长老,为什么要受困于几名半点身份也无的玄级守卫? 他重新来到了会馆门口,那几名玄级守卫照例拦了过来,刘粲然看也没看,掌中便汇聚出一团劲力,大手直接就挥到对方脸上。 啪! 那玄级守卫登时便被劲力所袭,踉跄着滚落一旁。 “拦我干什么,我去见太上长老!”刘粲然朗声喝道,趁着几名守卫目 瞪口呆的短暂间隙,登时便飞掠远去,没了踪迹。 ………… 若离城,千幻境入口附近。 凌之云在十几名随从的陪伴下,正同锐金门太上掌门许德扬闲聊。两人实则没什么旧谊,甚至可以说有些仇怨,不过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人,并不会在意这种旧事,着眼于眼前才是王道。 倘若没有碾压灭杀对方的实力,便只能做朋友,至少假装是朋友。 这个时候,凌飞度突然走上前来,在凌之云身边耳语了几句。 “既然走了,就走了吧,无妨。”凌之云眼角只是略动,“左右不妨碍你的事便是。” “是。”凌飞度在两位伪天级修士之前并无半点傲气,便安然退去。 “要帮忙么?”许德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似乎感到到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你和我在这里便是,免得外宗那些小辈们乱了分寸。” “呵。”许德扬见对方无意透露分毫,便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真正在意,锐金门的情报部门在御风宗分裂之时,都被眼前这位老狐狸裹挟走了,现在重建也只是得了一些皮毛,自然不晓得这里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左右不是自家事,他也懒得管。 御风宗此番既然借着“千幻境”的契机,交好周围宗门,他锐金门也没什么看不开的,左右不过是影响下次开放时的利益罢了,那也是六十年之后的事了,为此,也同样放出了不少进入此间的名额,只不过如今进入此间的人多了,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争斗,但在幻境之中,他自是无法救助的,只不过能护住几名离开之人周全,也算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了。 当然,借此时机一窥御风宗的实力,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只不过这老狐狸故意在自己来之前,将地级和玄级高段层级的修士遣散,使自己很难堪破对方的真正底蕴,余下这些随从跟班,皆是资质平庸之辈。 此时在这幻境附近的会馆之中,便只得两名地级修士,一名便是凌飞度,他已经见过,而另外一名,方才已经远遁离开,直奔东北而行,想必方才这凌飞度汇报的,便是此事了。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内乱即将发生么?许德扬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老神自在的凌之云,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但换个角度讲,这份淡定之下,似乎真的隐藏着什么。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之云兄先行镇守片刻,我想起来有几件事需要交代。”许德扬心中旋即多了一个主意,便起身告辞,想要回到会馆之中,暗自交代还逗留在此间的李煜风几句。 “哦?德扬兄真是事必躬亲啊,佩服,佩服。”凌之云没有在意,“请自便。” 见许德扬和他的随行之人身形遁去,凌之云便也站了起来,飘飞到半空,在雾气已经几乎散尽的“千幻境”入口处停留了片刻,手中红光绽放,甩脱出去,那红光四散飞射,旋即有少量折返回来,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还好,这幻境暂时还算稳固,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生乱,时机应该不错,念及此处,他便暗自捏碎了手中一枚玉符,便重新坐在了那宽敞的,足以将此间一览无余的高位之上。 ………… 这便是此处幻境的节点了吧? 江枫望着眼前一团如旋涡般,缓缓旋转的,点缀着晨星般微光的漆黑光幕,心中做出如此的判断,手掌探入其间,能感受到传送阵常见的轻微撕扯之力,只不过,略显单薄。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想不到我如此幸运,竟然能这么快找到这处幻境的离开点,也就是说,从这里离开,便会进入另一处幻境,也可能会有另一番收获,当然,也可能遇到另一名探索者。 好在幻境这么多,能够遇到其他人的概率,应该不大。 回到这千针石林片刻,江枫收了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在周身凝聚出灵力护罩,又打出三道水盾符,这才跳脱进那团漆黑的旋涡。 然而熟悉的眩晕感并未来临,江枫只得睁开眼,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虚无的,无从判断方向的空间,似乎没有温度,更没有空气,他赶紧封闭气息,以免窒息而亡,举目四望,在远处似有多枚忽明忽暗的光芒。 好在此间可以飞掠,而且并不耗费任何灵力,这倒是个奇妙之处。不过有着窒息的风险,江枫不敢犹豫,快速的探索此间,最终发现九枚一模一样的光团,而每枚光团,似乎都是一处传送阵。 难道是九选一?不过为何萧明真提供的探索实录,却没有记录此事呢?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传送秘辛 江枫尝试回忆了片刻,仍然没有线索,萧明真给予自己参阅的探索实录中,的确没有任何类似的相关记录,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便是那撞破奇缘的“幸运儿”,对此颇有觉悟的江枫,不禁向后退了几步,重新观察起这“九选一”传送阵来。 江城子和江之问也被放了出来,一同观察这布置蹊跷的传送阵,对于前者,江枫是没有任何寄望的,虽然是初代即幻形的妖族,但江城子除了运气不错和嗅觉敏锐外,并无长处,而对于出身神秘狐族的徒弟江之问,其最初的特殊法相,以及在伏元镇山洞中的那段奇特经历,或许能赋予他不同寻常的直觉。 “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两名平素聒噪的徒弟此刻反而出奇的安静,直到江城子拍了江之问脑壳一下,“问问,师父在问你呢!”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如果云奇师兄在的话,或许会有办法预知危险。”江之问一脸委屈。 对啊,如果徒弟江云奇在,或许能凭借其“危险预知”的技能,感知到此间的一些蹊跷之处,只是现在江云奇流落到何方尚不知晓,思及此处,江枫心中反而多了不少隐忧。 这么看来,自己对眼前两名徒弟的期许,有点偏高了,江枫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要说自己这个地级修士,都不能看出此间真正的玄机所在,又能指望两名仅有灵级修为的徒弟多少呢,软言安慰了有些失落的两人几句,将二人再次收入手臂之上,他突然有些担心,这传送阵倘若每次触碰,被传送的目标地点不一样的话,师徒三人恐怕会因此被分开,各处一方,自己还好,这幻境对于灵级的两名徒弟,尤其是不能飞行的江之问,还是有些危险的。 既然从外表看不出这九处传送阵有任何差别,江枫便随意选取了其中一处,给自己重新加持上灵力护罩,以及三层水盾符,手掌轻轻触碰到传送阵中那缓慢旋转的虚空之中。 此番,熟悉的眩晕感重新来袭,并且相比之前异常锐烈浓郁,江枫只感觉灵魂之中一阵深深的刺痛,仿若被探入骨髓的绵力撕扯一般,待到再次醒转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似有熟悉的石碑前。 嗯?但见那土色石碑下方的最后一行,清晰的刻着自己的名字: “浅山宗江枫到此一游” 什么情况?江枫陡然有些懵了,脑海中有些混乱,半晌之后才重新理清思绪,我怎么在这石碑处伫立了这么久?难不成我一直在这里发呆?他尝试回忆,但却什么都记不起了,只觉得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般,但每当触及那里,除了感觉到无边的深邃和空虚之外,别无所获。 灵力运转,激活手臂上的印记,江城子和江之问瞬间跳脱出来,江城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倦意。 “又遇到了那奇怪的不知用途的石米了么?” “还要收集?”江之问也接踵问道,但当他看见那土色石碑时,脸上便多了纵横交错的疑问颜色,“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呢,难不成还要再多写几个字么?” “方才我们去了哪里?”江枫据此笃定了自己并非一直在这。 “不是在收集那奇怪的石米吗?”江之问一脸问号,“我和师兄都累死了。师父,你不是说要去找离开这处幻境的节点么,怎么,这石碑就是么?” “不,这里不是。”江枫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印记,但那种恍然感稍纵即逝,旋即破碎在记忆深处,思忖片刻,他将黑蛇之灵太华和器灵小洛也一一唤出来,仍然毫无所获。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方才丢失了。 不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徒弟,还是黑蛇之灵太华,以及器灵小洛,似乎都被某种莫名的力量影响了,只是到底是什么,江枫完全记不起来,他尝试御剑飞到最高处,重新鸟瞰这方天地,试图寻找到一丝线索,但久久未有发现。 还是去寻找离开此处的幻境节点吧! 重归石碑附近,向着固定的方向探索,眼前的景物清晰,触感真实,但总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让江枫心中略有慌乱。 对了,我身上不是还有一物么? 闭目遐思,摒除杂念间,呼唤古宝永恒之塔,然而那古宝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眠状态,许久都未能有任何回应,江枫没有贸然放弃,依旧在心中不断呼唤,甚至祈求,直到有一丝冰冷的感觉从那慵懒的古宝之中 涌出,如醍醐灌顶般,冲进自己心田。 但随之而来的,江枫感觉到周身一阵溶蚀剥离的痛感,心中警兆顿生,但见原本为低阶法器的袍服,如冰释般尽数消融损毁,身上加持的多层护罩,明灭间便破碎消散无形,他赶紧尽数策动周身灵力,重新凝成一道道灵力护罩,同时向远处遁去,躲避那些似乎潜藏在虚空之中的毁灭之力,直到第十九次,那溶蚀之力,才渐渐缓解,再看周身已经几无寸缕,还有大片的斑痕,如被烈焰灼伤一般。 呼! 这样子还真是狼狈,江枫吐出满腔浊气,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崭新的袍服,重新穿上,还好周遭并没有其他修士,算不得丢脸。 只是,方才的那种危机感和毁灭之力,到底是什么呢?再看空中挂着的那盏红月,似乎被丝丝缕缕的阴霾遮挡,而原本围绕在自己周身的灵力,也似乎稀薄寡淡了很多。 我似乎被这处幻境嫌弃了。 感知到古宝的再度沉眠,江枫心中旋即有了些许明悟,古宝的层次,似乎被这处幻境所不容,这也让他理解了为何没有伪天级或者元婴层次以上的修士来此探寻,想来他们同样会被此间排斥,这么说来,此处“千幻境”,来历定然不凡。 借此推演,难不成自己之前猜测的,陈昆想要来此间,其实背后是伪天级的万老魔的疑虑,是错误的? 不过江枫旋即放弃了继续向下猜度的打算,古宝永恒之塔,方才已经帮他补齐了那段疑似被抹去的记忆,虽然也多了很多杂乱的毫无头绪的记忆,大抵是永恒之塔前任主人的记忆碎片,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丢失的那段,的确补齐了。 原来如此。 那传送阵,九选一之局,倘若选错,会被重新传回自己所在的幻境,并抹杀一段时间内的记忆,而这种效果,对于地级及以下境界的存在,均会生效,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萧明真给予自己的实录之中并无关联的记载,那些探索此间的修士,层次均不足以抵消这种影响,而他们在实录之中的行程记载,多半集中在一个幻境之中,也可以理解了。 不过这里面也有幸运儿,能够探索多于一个幻境,倘若这种“九选一”传送阵广泛存在的话,那便是说,即便选对了,有关传送阵的记忆,也会被抹杀。 难不成,这传送阵,本身便是这“千幻境”的关键玄机所在?故此,才需要抹杀这种相关的记忆?这一点,好比修士的弱点一般,不想暴露并被刻意传颂? 然而保守秘密几乎不可能,在过去的悠长岁月之中,想必必然有修士能和自己一样,身怀异宝,或者特殊的技能,能保留或者回溯这段记忆,只不过,萧明真的实录之中,并没有这样的探索者而已。 李大棒,以及陈昆,会不会就是知晓这些秘辛的人呢?如果是,那么这“九选一”传送阵的背后玄机,到底会是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以及古宝帮助恢复的记忆,江枫很快便重新回到了此处幻境的传送节点。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选错,并丢失记忆,江枫用灵力在一块璞玉上留下了相关记录,并重新进入到这处“九选一”传送阵之中。 再次探入一处传送阵,眼前恍惚再现,江枫仍然没有成功,不过,捏在手中的璞玉,让江枫很快便重新找回了记忆,只不过相对古宝恢复的,细节要少了很多。 如此几次三番,直到第六次,江枫终于感觉到了周身的不同。 自己终于借助幻境的传送节点,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是一处温暖湿润的所在,耳畔响起阵阵奏鸣不歇的蛙鸣,与方才的那处石林幻境不同,此间似乎充满了生机。 这也让江枫登时警醒起来。富有生机,意味着可能潜藏更多的天地灵物,同时也意味着可能有更大的风险。此时,周身的灵气已经不再排斥自己,想必多次的传送,已经让自己身上泄露的古宝气息,变得寡淡。不过江枫不敢小心大意,重新将“魅心魔晶”压在舌下,这宝物虽然不能佩戴时间过长,但只需短暂拿出,便可以将之前的累积卸去,只需小心在意,便不虞被他人发现身上玄机。 循着蛙鸣的方向前行,江枫在一处貌似安全的所在伫立了片刻,记下此间的关键特征,打算一旦有危险,便借助“心锁玉成扳指”回到此处,方才他已经冒险尝试过,看是否能借助此物,传送回石林幻境的那处土色石碑旁,却发现扳指 虽然有反应,但却同距离过远的反应类似,想必两处幻境虽然可以借助传送相通,但实际的距离却颇远,至少超过了这枚扳指的有效范围,但在同一处幻境之中,想必不会有这个问题。 半柱香之后,初次到此,一直行进得颇为谨慎的江枫,终于寻到了那处蛙鸣的所在,一处触目所及,大概有二十亩见方的水面,红月之下,硕大的莲叶浮动相接,宛若无边的波浪一般,不少已然盛开,或是含苞待放的莲花,从那波浪之中探出,异香扑鼻,让人心中凝结不散的紧张情绪,化去了大半。 好一处胜景。 江枫循着那波浪向远处张望,却见在那视线的终点,似乎有一处高耸的凉亭。他正打算御剑向那边飞去,耳畔中却突然传来一阵袅袅的笛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舒缓而安宁,让人心中生出无数向往之意,但见那视线边际的凉亭,正缓缓的向这边靠近,雕梁画柱,斗角飞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在那凉亭的另一侧,一处带着岁月痕迹的青石拱桥,与不远处的岸边相接,而在那拱桥之上,正依着一位身形婀娜,绿裙飘逸的女子。 那剪影温婉的女子,秀发披肩,玉手捧笛,正吹着无名却动听的曲目,声声入耳,让人心中荡漾,心弦纷飞,只在一瞬间,江枫的心扉,便仿若被无形的手抓住一般,再也无法挪移分寸,原本游离探查危险的双眸,也被陡然擒住,向那女子的面目聚焦而去。 好一个桥边美人!江枫只觉得心中一片痴醉,仿若伊人早就铭刻在那里一般,目光再也无法挪动分毫,心道普天之下,竟然有如此芬芳的天生尤物! 然而手臂之上陡然传来一阵炙热,他的脑海中,旋即多了一缕清明。 不好! 顿悟间,江枫赶紧奋力向后急退,双腿却如同陷在泥淖之中,再一探,掌中多了一汪湿润污秽,奋力一抓,却只扯下一朵莲花,原来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前行了很远,深入那荷塘之中,方才,不是那亭台拱桥在不断向自己靠近,而是自己在那笛音的误导下,不经意间向前疾行。 那缕清明被心中的火热不断炙烤,行将消散之际,江枫便只得动用最后一缕念头,激活“心锁玉成扳指”,随着眼前一阵恍惚,他终于回到了方才锁定的安全所在。 好险! 低头看去,袍服已经湿了大半,看那污浊的水渍,已经没过前胸,几乎到了颈部下缘,看起来,方才的手感也并不真切,并未彻底摆脱幻觉的影响,自己实则已经深入荷塘甚远,倘若再往前行,即便那妖物不会直接攻击自己,自己也早晚会被溺死。 “你竟然会救我!”江枫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也是说给黑蛇之灵太华听,同时打出清洁符,去除身上污秽。 “那是当然!”黑蛇之灵太华从手臂之上骤然浮现,悬浮在半空中,“那妖物诱惑你便罢了,但和我争夺你的控制权,我当然不会同意。” 争夺控制权…… 江枫心中忍不住嗤笑,心道太华的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对,说起来,自己还在黑蛇之灵的掣肘状态之中,只不过,两人暂时算是达成了和解,在满足各自利益,尤其是保证对黑蛇之灵的供给前提下,免受伤害。 “看起来,必须要换个方向探索了。”江枫叹了一口气,此时自己手中没有破妄的法器,既然惹不起对方,方才更没有机会勘破对方实力,那便躲开就是了,只是方才那湖泽周围,水系灵气颇为浓郁,或许能有“水元蓝姬花”的线索,绕行倒是有些可惜了。 “或者,想办法绕远路过去找寻一番,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大不了多花费一些时间。”江枫用半自语,半征询的方式,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听听黑蛇之灵太华的意见,这家伙活了那么久,虽然还是幼稚的很,但应该有些经验还可以借鉴。 至少可以反证,江枫心中恶趣味的思忖道。 只是,“水元蓝姬花”既然生在水边,那有机会便不能错过,尽管已经借助古宝永恒之塔的帮助,勘破传送阵的秘辛,但谁也无法保证,自己错过这次机会,下次传送依然能找到一处水泽丰富的所在。 “你想多了。”黑蛇之灵太华嘿然一笑,“躲是躲不过的,你必然会遇到那个用声音蛊惑人心的妖物。” “为何?” “你难道没注意到么,我们是在一处湖心岛上。”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明智之选 湖心岛? 这三个字瞬间让江枫抓住了黑蛇之灵太华话中的关键,此刻去追究他如何得知此事并无多大意义,江枫猜想,更多的可能是它不受那桥上妖灵的负面影响,而自己很有可能一开始,甚至现在也受到些许的迷惑,无从准确判断周遭的环境。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从哪个方向离开,都难以躲开这蛊惑人心的妖灵? 从空中离开?江枫不禁抬头望向那仍高悬在天空中的红月,此时,他蓦然发现,更多丝丝缕缕的有形迷雾,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而来,试图将那红月遮掩,而那红月,似乎存有生机一般,在渐显浓郁的迷雾之中安然穿行,规避着对方的影响。 似有玄机! 江枫无心感叹,更不敢轻易飞到极高处,去探寻那里的奥秘,实际上,在石林幻境之中,他曾经这样做过,只不过除却感受到灵力在加速流失之外,并无所得,那些极高远的地方,应是此间的禁忌之地,至少以自己地级一重的修为,很难对那里进行有效的探索。 排遣杂念,在黑蛇之灵太华的助力下,江枫又向湖心岛中心前行了片刻,争取将自己受到的影响变得更小,随即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众物品。 他打算布置远程传送法阵,让陈昆穿行至此,既然问题棘手,倒不如让他来解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来此间,不可能甘于受制于一只特殊的妖灵。 来吧,为吾前驱,披荆斩棘! 既然已经是一盟之内同乘之人,也来帮我分担一二,江枫心中隐隐为自己的解决方案窃喜,顺次洒出八枚灵石,看那阵法之中华光渐盛,心中的期待又浓了三分。 脚下传来地动翻涌的感觉。 难不成这陈昆,要从地中钻出来?江枫连续后退七步,望向那阵法之中凝出的渐渐变大的旋涡,以及不断涌出的碎石和泥沙,他陡然想起来,利用黑石离开,或许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还需要测试一二,看那妖灵的影响力是否能穿透地面才行。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阵法既成,便无法中止,陈昆可只给了自己一份材料的说,违约只会给双方后续的合作,带来更多的掣肘和牵绊。激流勇进,是无畏之选,而随机应变,则是眼下的明智之选。 不过,看起来,这地动的烈度和持久时间,似乎超过了想象。 ………… 地动! 浅山宗,湛川镇西北,无名的地洞之中,土黄色的岩土四外崩塌,与从深处涌出的泥浆混合搅动,到处都一片狼藉! 乌玄赶紧起身飞掠到半空之中,一边躲避胡乱纷飞的土石,一边观察上官博良之前所言的星斗大阵,此时,原本的布置早已崩坏,但上官博良周围的莲座仍在,他正要起身飞到对方身边,却感觉脚下那岩土坠落的中央,突然冲涌出一道金色的华光。 那数丈围度的华光甚是浓郁锐烈,带着无尽炽热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将那重重叠叠压在其上的岩土尽数冲散,蒸腾为无数的细碎烟尘,而那华光本身,竟然不受半点污损,径直冲向上方,似要挣脱束缚一般。 这就是地脉中蕴藏的神力? 乌玄心中感叹于上官博良引动的天地之力,正要避其锋芒,以免遭受无妄之灾,却发现上官博良身下的莲座,也同样透过重重遮天的烟尘,绽放出五彩的玄光,那纯粹无暇,不惹尘埃的色彩,快速旋转,杂糅在一处,冲进那不受拘束的华光之内,顿时,那华光仿若被擒住了一般,又像是被蛇击中了七寸一样,失却了劲力,变得柔软而蜷曲,随即化为一根土色蛟龙模样,看其颜色,被称为一只土龙也不为过,那土龙头部,蓦然睁开睚眦欲裂的猩红双眼,回头张望巡视,却没有冲向原本坐在莲座之上的上官博良,而是锁定了在空中驾驭飞剑悬浮的乌玄。 这…… 乌玄陡然遍体生寒,即使华光卷曳的灼热气流环绕,也不能化解分毫,他随即后悔方才仓促做出的决定,御剑飞起固然能躲避乱石泥流的侵袭,但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他人的视野之下,不过即使重新再来,乌玄自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谁知道上官博良说是引动地脉之力,结果却召唤出这样一个恐怖东西! 吼! 那土龙猩红的双目之下,陡然张开一道五六尺长的黝黑裂缝,内里模糊而又真切,正要吐出什么东西,它的腰间,却有一滴五彩光华,越变越大,径直向它的头部飞去 ,那土龙似乎怕了,立即放弃了乌玄,奋力挣扎,想要甩脱那光华,却未能如愿,那光华仿若锁定了土龙一般,径直向它的头部飞去,还未等土龙从地脉中挣脱,便已如逆流疾行的飞鱼一般,直接贯穿粉碎了它的头部。 啪! 乌玄只感到耳中一声剧烈激荡,随即激发灵力护罩,护得自身周全,随即下意识的向一旁尚未崩塌的岩壁贴去,却见随着那五彩光华爆裂,那巨大身形的土龙,已经化为数百枚身形较小的存在,说是尺长小蛇也不为过。 “还等什么!” 低空中传来一声喝令,上官博良的身形随即从下方那尘烟尚未散去的未名之地穿梭而出,手中已经多了数百枚密密匝匝的五色手环,每只都如半个磨盘见方,那空中离散的小蛇,一见到他手中的手环,便仿佛水塘中久未饲喂的游鱼一般,向上官博良急速冲去。 “帮我分担一二!” 乌玄还未搭话,便只听得上官博良另一声低喝,随即便看见至少十几枚光环,在上官博良手中陡然消散,还未等他躲闪,便已经套在了自己右手之上。 什么? 乌玄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做的手脚,这光环的瞬间挪移之法,足以印证此点,看那空中拥挤在一处的小蛇,部分已经放弃了上官博良,向自己冲了过来,他心中大急,不知道如何打算,只得拼命引动体内灵力,加上手中灵符,想要护住周身。 “散灵!十几只奈你不得!这可是好东西。” “什么意思?” 急切之中,乌玄虽然听得清晰,却未能立即领会真意,待到那土色涌动之物近身,这才做了决定,灵力护罩陡然收回,看那小蛇迅速冲进自己身体,一时间体内灵力翻腾雀跃,竟然无不舒爽。 原来如此,这便是地脉之中蕴藏的纯净灵力吧?乌玄旋即有了明悟,任由那小蛇在身体之中游动,迅速被自己的身体吸收,困守的修为,再次松动,他也很快意识到,这小蛇之中,似乎同时蕴藏着些许大道的真意。 包容,厚重,虽然仅仅是简单的天地法则,但却凝练至极,吸纳少许,并不会与自己早年立下的丹论相悖。 他正沉醉于体内的突变,左手之上,随即再次出现了十几枚光环,涌向上官博良而未能挤在前方的小蛇,数只再次调转,向自己涌来,乌玄自感到身体还能承受,正要迎上前去,右手中却突然华光大盛,直接多了一团数不清的光环。 这! “忍不住就径直落下,与我一同潜入地脉之中!” 随之而来的一声低喝,让乌玄再次将目光转向上官博良,这才发现,对方已经被那围拢而来的小蛇紧紧锁住,化作一团炽烈的光球,而在那光球之中,上官博良的身形渐渐扭曲,似乎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借地脉之力打通修为桎梏,直接突破,奔到地级去么?凡俗有句话,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你这是贪多嚼不烂的节奏,地脉之力中蕴藏的大道虽好,包容性也不错,但吸纳多了也会危及性命,想必对方也是如此,倘若一意孤行,任凭地脉之力洗刷经脉,只会身陨道消。 不能贪多! 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乌玄顿时有了明悟,他从来不是贪心之人,心中轻笑一声,想要将手中的光环尽数甩脱。 然而…… 那光环仿若长在自己身上一般,纹丝不动。 嗯? 这……大事不好!十几只小蛇已经冲涌近身,再次涌进体内,与方才的舒爽不同,被再次拓展的经脉,以及被滋养壮大的法相,此番却传来阵阵痛楚,再无之前的快意,乌玄不敢怠慢,灵力催动,想要借脚下飞剑腾挪,甩脱还未近身的小蛇,却感到周围仿若泥淖一般,行动受制。 跑不掉?只是几十只的话,还好…… 感受到痛楚还在承受范围内,乌玄便弃了立即离开的想法,虽然会有经脉受损,但已然松动的修为,方才已经攀升了一重,还有继续加速的迹象,说是不贪心,但大道之期,怎么能叫做贪心呢?乌玄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心道这借阵法破开地脉的伟力,不是每个阵法师都能轻易做到的,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遇到的。 挺住!忍得一时之痛,便是明智之选! 然而好景不长,他发现左右手,甚至两脚之上,再次分别多了数十枚圆环。 这……他发 现属于上官博良的那团华光,已经开始向下方急速坠落,这家伙是要跑啊,乌玄眼角瞥见四外闪耀的华光,已经多到要遮蔽自己的视线,这才猛然醒觉,这名曰上官博良的修士,似乎之前说过,找不到人来分担,遇见自己便不能轻易放走类似的话。 这际遇,虽是珍贵,但也九死一生,乌玄再不敢犹豫,一个念头收了飞剑,任凭自己向下方快速坠落,这些细小的土蛇遁速虽快,但不知为何,却对脚下的地脉少有眷恋,鲜有跟随而至者,待到乌玄坠入那渐渐散去的烟尘之中,他便遽然放出飞剑,稳住身形,却见上官博良正站在一处散发着蒸腾热气的地脉入口处。 上官博良此时全身鲜血淋漓,创口密布,更有无数色彩斑块凝聚不散,原本品质上佳的袍服,只剩下得些许散乱布条,感知到乌玄靠近,他转身回望,嘴角裂开一笑,神色却有八分原本土蛇的模样,吓了乌玄一个激灵后退,以为是被那土蛇附体,失了魂智。 “方才只是有些贪多,无妨,待到时日过了,自会化解。”上官博良轻笑一声,没去管乌玄的观感,“走吧,进入地脉,这是唯一的出路。”他嘿然一笑,看向乌玄手臂上,已经化为浓郁斑斓颜色的华光,“富贵险中求,这地脉悠长,定然藏有异宝,你我一同分享。” 一同分享? 乌玄登时回忆起方才的变故,说是“一同分享”,的确如此,体内的灵力涌动,雄浑不散,修为境界更是上升了接近两重,说起来,算是难得的机缘,这名曰上官博良的道友,之前也的确没有诓骗自己。 只是,从进入这处地洞起,自己便陷入了被动的局面,落得随波逐流,方寸自主皆无,如今,更是没了一点退路,他转身看空中那些游弋不散的小蛇,又感受到四肢上那些看似无害,但却致命的斑斓色彩,心中喟叹一声。 也罢,横竖跟着大佬跟着走,算得是明智之选。方才,他隐隐察觉到,这上官博良身上,已经有了些许地级的气息,虽然还未到达这个境界,但看上去身体的储备,已然足够,只等得一丝契机,凭丹论突破了。 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此? …………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江枫看着地表涌动,缺口越来越大,直到不得已后退了数十步,才见到一枚身形巨大的,足有三丈来高的土人,从那地表的缺口,笨拙的爬了出来。 这是什么出场?玩的是哪一手? 江枫凝望着这土人模糊的面目,看不出一点金丹修士陈昆的模样,但他知道传送阵不可能有错,便安心等待那土人的变化,顺便将舌下的“魅心魔晶”压紧了些,不为别的,他担心万老魔,也同这陈昆一同前来,虽然之前被动使用古宝,被这幻境排斥的经历,让其心中怀疑,万老魔的真身,根本来不了此间。 土人浑浑噩噩,似乎灵智不高,但有一点,似乎出自本能,它转身望向那处散乱的豁口,手中只是凝聚了些许灵力,便将那处缺口抚平,宛若从未有过一般。 不错的能力,江枫心道,随即想到自己的黑石也可以,只不过需要依赖自己的操控而已,吐槽的同时,并未放松警惕。 那土人再次回转身形,面向江枫,呆呆的伫立在那里,便一动不动,江枫翘首等待片刻,正要失了耐心,却见那土人胸前,陡然亮起一团黑光,那黑光旋即向一旁飞掠切割,仿若有人去刻画一般,渐渐成形,待到半个时辰之后,却是一种繁复无比的阵法。 土人手中,这时候才凝出一块土灵石,镶嵌在那阵法中央,湛蓝色的光华,从那黑线凝结的阵法中涌动出来,张开一道不算太大的传送门。 陈昆的脸在上面显现出来,他只是一笑,随即便出现在江枫身前。 “知道你阵法造诣不行,所以,我才只让江掌门你召唤这土傀儡,相比起来,这容易得多。” 你是在嘲笑我阵法造诣还不如这个土人么? 江枫心中轻笑,丝毫不以为意,这点小伎俩还不足以让他心动,心动就意味着破绽,也容易被对方看破此时的心思,不过看陈昆如此谨慎,确实不像是有万老魔同行的模样,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来此幻境探索,的确是陈昆自己的主意? “不过,你似乎给我找了个不小的麻烦啊!”陈昆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正是方才江枫遭遇那桥上魅心妖灵的方向。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交错幻境 呵呵…… 听闻此话,江枫心中不禁略有些小得意,不过这种心态还是深深埋藏的好,面上随即多了几分忧虑,“我只是担心不敌此物,到时候拖延久了,恐怕会误了陈兄的大事。此处乃是湖心岛,即使绕路也很难避免与其正面交锋。” “湖心岛?” 陈昆听闻此三个字,眼角随即浮现出些许异样的情绪,初来乍到,他尚未来得及堪破此中秘辛,“倘若江掌门所言是真,那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他旋即眉心一展,袍服遮罩的右臂陡然肿胀起来,须臾之后,那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的赤角蜃妖便露出完整的身形,相比上次所见,它的身形连同背上的躯壳都略大了一圈,头上的细红软角,也有数重斑纹显现,看起来似乎实力更进了一步。 难不成这是炼妖的产物? 江枫心中未免做如此怀疑,这个念头刚有滋生,便看见那赤角蜃妖忽然转过小巧如拳的头来,颇有敌意的锁定了自己。 嗯? 正当江枫诧异时,陈昆右手只是随意一抖,那赤角蜃妖便脱离了他的手臂,跳脱下来,灰斑硬壳之中,柔软的躯体从中游离出来,并有四只肉乎乎的小腿从中挣脱出来,缓缓行进,环绕此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我的朋友赤角蜃妖告诉我,他不喜欢你的怀疑,他并非卑贱的炼妖产物。” 卑贱? 难不成这也有尊卑之分,抑或血脉高贵?江枫旋即想起在古代妖族的历史上,的确有这种事,只不过随着古妖的没落,依赖化形也不再是妖族繁衍延续的主流后,这种血脉鄙视链也随之烟消云散,话说为了繁衍,通婚混血数十代之后,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呢?反而人族的家族观、尊卑等级观念深入人心,成为此间妖族行事的主流,不得不说,在天元北陆上,妖族,除了法相觉醒技能的特别,以及更长的寿元之外,说的难听点,不过是另一种人族而已。 也不知道天元南陆,抑或更神秘的鲸海群岛上,是个什么状况,受制于三地贸易的限制,以及修为层次的限制,江枫对此知之甚少,甚至在凡俗、修士群体以及他们的著述中,也甚少有人提及。 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去深究这个问题,因为早已经习惯了。 江枫陡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本质,不过很快便没了兴趣,转而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但见那缓缓行进的赤角蜃妖,已经在附近小范围逡巡了两圈,最后停留在一处,细小的软角在空中不断游动,最终锁定了一处位置,全身便仿若凝固冻结了一般。 “准备相助!” “相助……”江枫下意识的默念了一句,登时便回忆起之前在清禹宗被这赤角蜃妖影响,自己与幻象相博的场景,“这……会不会被赤角……你这位朋友再次影响?” “此物拿去!” 陈昆甩过来一条三指宽的黑色的绸带,上面挖了两个不规则的圆洞,“戴在头上,就像这样。”他话音未落,头上便登时多了一件几乎同样款式的绸带,围绕着双眼的位置捆扎,两个圆洞恰好将双眼露出来,模样甚是清奇。 江枫注意到,尽管手中之物与对方所持样式相同,但两者的颜色似乎有明显的区别,陈昆那件,乃是赤红色,而自己的一件,则是黑色,并且两个孔洞的形状也并不规则,像是匆匆制作出来的临时代用品。 看起来陈昆并没有提前预见此事,或者说,这东西似乎并不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江枫心中旋即淡然了许多,与陈昆打交道,还是要保有足够的防备,这家伙能攀上万老魔,并从一介练气修士,短短两年多,便登入金丹之境,有万老魔帮忙是真,但也不可能是心性平凡,良善无为之辈。 “赤角是靠影响观想,制造幻觉,此物可以帮你规避此事,但不能完全豁免,所以你自己也要保持心性坚韧。” “那东西来了!” 陈昆正要解释更多,但似乎侦知到了什么,果断住口,只说出短短几字,便陡然飞到半空,手中多了一杆通体翠绿的长枪,那长枪与普 通的长枪样式不同,更粗且两端均有棱刺样的枪头,表面黯淡无光,包覆着密密匝匝的鳞片状花纹。 “喝!” 陈昆胸中激荡出一声低吼,那长枪便随着他灵力的疯狂注入,原地生出无数如鳞片样的透明罩障,层层将其包覆起来,每一处鳞片边缘,都滋生出点点芒刺,越聚越多,直到三寸来长时,空中却突然凭空伸出一条血色的肉块,那肉块上沾满了粘液,形状更像是某种怪物的舌头。 那凭空出现的舌头,只在那鳞片凝练的护罩上一舔,那护罩便如同被舔舐的蜜糖点心一般,顿时多了一个腻滑的缺口,然而,余下护罩之上凝练的芒刺,也登时便激射出去,直奔那欲缩回去的古怪舌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根根直入其间。 呱! 江枫耳畔陡然响起一声悠长带着些许苦痛之意的蛙鸣,同之前遭遇的略有相似,但却让人毛骨悚然,同时,身边的湖心岛景致瞬间变换,原本环绕此间的丰茂树林,顿时齐刷刷断裂,变成如阵般孑立的石林,正如自己初入“千幻境”时的模样。 这被那魅心妖灵影响了? 江枫立即有了明悟,心中不禁暗自警醒提防,头上的束带可以部分避免自方赤角蜃妖的影响,那眼前的景象,便必然来自于桥边的那魅心妖灵,思及此处,“水元凛冬龙枪”便随心意悄然入手,准备随时刺向不知道从何处可能袭来的敌人。 然而视野中却飘来无数茫茫的白色雾气,遮蔽了原本还算清晰的石林,两者偶尔互相遮罩,偶尔互相交叠,一时间亦真亦幻,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在本来空无一物的视野中,更是偶现熟悉又陌生的身形,那些曾经与自己斗法的人物,间或飞掠在余光所及处,干扰着自己的判断。 交错幻境! 那魅心妖灵和赤角蜃妖制造的幻境,同时对自己产生了影响,只不过后者有头上束带保护,略微被削弱了而已,江枫退后一步,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后退,因为以之前的经验来看,魅心妖灵拥有令自己产生误判的能力,在这一点上,更强于赤角蜃妖,于是,他只得将“暴雨精铁针筒”探出袖中,随时准备给对手来一片毒针,正如陈昆之前所做的那般模样。 身侧一阵耸动毛发的风声,耳畔传来细微的声响。 江枫立即转身,下意识的扣动“暴雨精铁针筒”,几十只针芒应声发射,却打在一处残影之上,瞧其身形,似乎是孙宝泰的模样。 真是阴魂不散!这赤角蜃妖,简直就是“神助攻”!江枫忍不住心中吐槽道,身体右侧却突然感觉到一片腻滑。 不好! 转身发动攻击已经来不及,江枫只得随手挥动“水元凛冬龙枪”,枪芒划过点点流星,旋即果断发动“尖啸护符”,随着脑海中一阵搅动般的激荡,意识短暂模糊又清晰之后,感知到身侧那滑腻的古怪物事,速度也同样慢了三分,趁此短暂间隙,江枫一个横向跳脱,也没去管方向是否稳妥安全,只顾着远离对手的方向,登时拉开了距离。 江枫心中其实有更稳妥的办法,比如用黑石瞬间包裹住自己,他相信这种来自于伪天级修士元楚尊者的奇物,多半能护住自己周全,但此物一旦暴露,或许会被不知道在何处与那魅心妖灵争斗的陈昆发现,进而窥破自己身上机密,另者,使用黑石,意味着遁入地下更安全,但值此幻境交错的时机,根本无从判断身下是否真的是坚实的地面,即便是,如果对手在地下更善于交战,反而会被困在其中,此法固然安全,但却失去了主动性。 呼! 丝毫不敢怠慢,但趁此机会,江枫也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一枚同之前几乎一样,但颜色为蓝白色的古怪舌头,看起来,并不是与陈昆相博的那只。 呱! 迟来的一声蛙鸣,让江枫体内热血翻腾,赶紧动用灵力平复,可见这只“青蛙”能力与方才的那只并不相同,否则方才自己那简单粗陋的一闪,恐怕很难躲过,多半会肢体受损,无法再战。 问题是类似的存在到底有几 只?看那造型古怪的舌头消失,江枫心中愈发不安,思忖着手中可能与之对抗的手段,防御是一方面,反守为攻才更重要,但在这敌暗我明的幻境之中,此事却是极难。 正暗自思忖着能拿的出手,但却安全有效的手段,空中却有数枚斗大惊雷连续显现,随即便有浓郁的血腥气铺面而来,嗅其气息,不像是化形的妖族,更像是妖物,也就是说,受伤的不是陈昆,心中微定,忽然间,却有三声蛙鸣接踵而至。 呱!呱!呱! 三声不同的蛙鸣,从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法器爆裂的巨大声响,余光中瞟见一枚火红的碎片,穿透层层白雾,打在自己手中的“水元凛冬龙枪”上,只感觉手臂一阵酥麻。 极大的力道! 有心去查看,但却有个声音冥冥之中告诉自己,前方极度危险,江枫只能小退了一步,却见那白雾快速消散,原本与其相伴的,若隐若现的石林,也随之崩溃消解,再去看时,那赤角蜃妖身上,已经多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有鲜血从那躯壳之中汩汩而出。 原来方才是赤角蜃妖受伤了,再看其背后,陈昆神色凝重,扔下一枚不明原本形状的残品法器,目光凝重,锁定了远方。 异样却熟悉的荷香再度弥漫过来,江枫只感觉周身的空气中,水汽愈发厚重,视野所及的最远处,原本坚实的地表,先是变得松软如席,之后又透彻如镜。 是湖面! 那貌似平静的湖面,在向两人所在的方向不断延伸,湖心岛的面积,也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不断缩小。难道说,自己脚下,根本就不是湖心岛?江枫心中正怀疑着,耳畔却响起了那令人心中荡漾的靡靡笛音。 那真切迷醉的剪影旋即在远处浮现,正是自己来时初遇的模样,但江枫已然经历过,自然不会被再次轻易吸引,陈昆给予自己的头带说明赤角蜃妖是靠影响视觉观感而制造幻境,而眼前这妖灵,当是利用听觉作怪,惑人心智。 思及此处,江枫抽出数道隔音符,打算将此声音隔绝,却见陈昆转头说道,“没用,隔音符没有,此妖灵的层次高于你我,又是她的主场,你我的层次,不是她的对手。” 不是对手……陈昆认输了? 那便是要逃命了,江枫可没有背水一战,搏命于此的打算,心中随即想起了李大棒给予自己的逃命之物,或许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按理说,在这幻境之中,碰见如此强力的妖灵,也是件稀罕事,在萧明真给予自己的实录之中,遇见妖灵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而已,且对方并不强力,击杀之后反而有意外的收获。 实在是运气太差,既然手段神秘的陈昆也不是她的对手,那便放弃就是了,左右自己最主要的目的是“水元蓝姬花”,之前又勘破了此间传送的秘辛,只要离开此间,多花些时间找寻便是,没必要在这里丢上性命。 至于陈昆,他相信对方想要逃命的话,手段相比自己,应该只多不少。在此关头,恐怕更多的是要防止对方构陷自己,将自己留下来断后的打算。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没毛病。 不过陈昆嘴角却露出一抹笑意,继而说道,“我相信江掌门应该是个识时务的人,对吧?” 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自己主动留下来断后,换取对方安全离开不成?江枫听闻此话,却有些迷糊了,然而陈昆并没有给自己答复的机会,他的左肩背后,陡然变高隆起,一只略显枯瘦的手臂,穿透品质不菲的袍服,从中探了出来,那手臂上布满繁复但却似乎为临时勾画的花纹,甫一出现,便仿若与这里格格不入一般,表面发出阵阵溶蚀的声响,更有黑气蒸腾其间。 嗯? 江枫不禁抬头望向天上的红月,只见原本已经被驱散的阴霾,无形之中又生出了许多,而那古怪手臂之上,被无形之力撕扯的痕迹,也同之前自己所遭遇的一般无二。 难道……江枫登时明白了,这手臂的主人,到底是谁。 第三百九十四章 淬体之法 来者自然是万老魔无疑,虽然尚没有露出完整的身形,但结合之前自己因调用古宝永恒之塔力量,被幻境排斥的经历,以及自己最初对于陈昆幻境之行目的的猜想,不难做出如此判断。 但见那被黑雾重重萦绕的手臂,努力从陈昆的后肩中挣脱出来,在滋滋作响的溶蚀声中,陡然放大,化为一团面目模糊的小人模样,那小人只是凌空一指,便有数道黑气,挣脱束缚,直奔远处那副佳人剪影而去。 须臾之间,那黑气便黏连在魅心妖灵身形之上,原本还声声入耳的笛音戛然而止,其脚下貌似平静的湖面,也如破碎的镜面一般,骤然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微光,急速向后退却,与此同时,蛙鸣声再次响起,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变幻,只是与之前相比,这些情景显得不那么真切,总有一种单调乏味的失真感。 小人周遭,黑气与溶蚀产生的黑雾纠缠在一处,它时而腾挪,时而翻滚,不断试图规避着幻境力量的围剿,只在短短的数息之间,那小人的身形便小了一圈,就在它另一次侧向横移时,左近凭空添了一只血红的“舌头”,正是之前陈昆所遇,那“舌头”故技重施,在小人头上只是那么一舔,那小人却没有似甜点一般缩小,反而陡然胀大了许多,原本模糊的右手,陡然延伸出尖锐的五指,迎着那“舌头”扑来的方向,猛然一划。 五道弧形,充斥着死气的黑光,猝然显现,在那“舌头”前进的方向,撕开了数道狭长幽闭难张的缝隙,那些猛然被撕扯开的慵懒存在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空间撕扯的力道,与那“舌头”甫一交锋,便让对方失去了内敛绵力,如同被蛮力撕扯一般,溅落无数细碎的肉块,血腥之气顿时扑面而来,那“舌头”吃痛,眨眼间便消散在左近。 不过趁此机会,在小人的另一侧,另一只模样类似,但色泽迥异的“舌头”同时偷袭而来,正是之前江枫遭遇的那只,那小人似乎并不慌乱,腰间敏锐一闪,如单薄的纸人般扭曲,躲过了几乎必中的一击,同时,它的头上裂出一道如口般的缝隙,一道紫色电芒从中激射而出,精准击中了已经靠的很近,根本无法躲闪的对手。 噼啪! 电光火石间,那“舌头”被灼伤得一片焦黑破烂,勉强遁入周遭已成乱象的幻境之中,就在这时,陈昆似乎听到了什么命令,手中再次擎起那杆翠绿的长枪,循着从那小人身上分出的另一缕黑气,直奔不远处的一处看似平淡无奇的所在,一阵猛烈的搅动,便有透明粘稠的汁液,汩汩涌现,向着四面八方恣意流淌。 这应该是另一只躲藏在暗处的“舌头”,江枫之前没有见到,但心中已经猜到,陈昆之前的败局,多半是因为这只在暗处发力的所在导致。 令人心焦的蛙鸣声戛然而止。 眼前的景致倏忽间烟消云散,再不复之前的模样,待到江枫再去看时,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造型平淡无奇的黝黑青石之上,而四下则是一处小山,周围云海缭绕,但并不稠密,极目四望,这座植被不多的小山被一道蜷曲的,几乎将此间尽数环绕的小河所拥,那小河水量不多,水面也不宽阔,在更远的地方,有几处杂乱排布的水泡,莲叶荷花也是有的,只是仅有那么几十枝,并不成气候。 做完这一切,那手臂幻化的小人,已经被幻境中的无形之力,撕扯溶蚀了大半,胸口洞穿,变得更加模糊,几乎不chéngrén形,但见他一个跳脱,重新回到陈昆的肩头,登时便钻了进去,而那紧随而至的排斥力,并不想就此罢休,不过陈昆似乎早有准备,手中旋即多了两道看不清纹路用途的符箓,径直甩在肩头,那入口一阵血肉模糊,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挥之不去的无形之力,再也找不到宣泄的方式,随着陈昆左右腾挪数次,便失去了目标。 于是风平浪静。 陈昆和江枫都没有说话,江枫虽然知道此小人实则是万老魔,或者万老魔的一缕特殊的分身,但不能说出来,他也知道陈昆知道自己已经窥破这个秘辛,但陈昆没有刻意提及, 之前又放出“识时务”的话来,想必也不想让自己贸然提及此事,更不想让此间之外的第三人知晓。 “陈兄,我们去那小荷塘看看,或许有些收获。” 最后还是江枫打破沉默,他只是想起来之前萧明真提供的实录上的那些记载,按理说,这魅心妖灵在制造幻境上颇有造诣,定有不同寻常的遗留。 “她没死,只是被重伤了,所以不会有什么有意义的收获。” 陈昆扬起手中的翠绿长枪,“我的‘云梦歌’不会撒谎。不过,去看一看也是好的,毕竟那里有个倒霉的修士。” “修士?” 江枫极目张望,并未发现什么修士存在的迹象,心道这陈昆还有手段未出,竟然能在如此远的距离有所发现,当然,也可能是万老魔暗自告诉他的,提醒自己的同时,心道也不能把自己看得过扁,毕竟陈昆一人也不是这魅心妖灵的对手,而自己之前手段也未用尽。 好在两人现在是友非敌。 须臾之后,两人便已经在那处小荷塘边,一名黑辫披散的修士正趴伏在那里,**的上身上覆满了拇指宽的未名枯草,一滩浓白色的粘稠之物从他趴伏之处蔓延而出,但并不像是脑浆,陈昆上前,用长枪将其翻转过来,在一旁的江枫赫然发现,眼前这个脸上还残存迷醉之色的倒霉鬼,竟是个熟人。 “葛平。” “你认识他?”陈昆转头,在江枫脸上找寻着可能的线索。 “一名出自力宗的锻体师,我之前曾找他寻求过淬体之法,以解我的丹毒。不过最后没有达成合作条件。” “什么条件?”陈昆比江枫想象的要八卦。 “三名白壁之身的灵级女修。” 陈昆闻之只是一笑,“白壁?”他嘴里哼了一句,打出两道封灵符,贴在那葛平的胸前,伸手在那葛平的眉间一指,“那便只有去黄泉路上找了!” “你为何要杀他?” 见葛平被点中的头颅上白液迸射,此番还真的是脑浆,江枫大惑不解,虽然同样感知到葛平已经深度昏迷,甚至迷了心智,但他没有想过要杀掉对方。 “你愿意给他女修?”陈昆伸手,凌空一抓,便有一道白光被吞入他的袖中。 “不愿意。”陈昆的这一手,让江枫感觉似曾相识,随即便想起来之前他用八卦镜困住逃脱银灵的那一幕。 “那便只有抢了。”陈昆随手打出两道清洁符,俯身在对方身上四处所在,一一摸索,拿到了四枚形制不同的储物袋,以及两件品相上佳的法器,“玲珑宝光”打上去,闪烁着蓝色的幽光,品质应在二阶到三阶之间。 这搜身的动作还真是麻利精准,江枫不禁暗自感叹,再次用“玲珑宝光”扫向葛平的尸身,发现陈昆一处也没有错过,暗忖对方如果不是因为常做此事的话,便应该也有类似的探宝手段,思及此处,不禁将舌下的“魅心魔晶”再次压紧了些。 “我寻宝的本事,只对死人生效。” 陈昆还是看出来江枫隐隐错后的一小步,起身顺势将葛平的尸身踢到一旁,“江掌门,我的八卦镜,你是见过的,不是么?”他右手中旋即多了一块闪烁着白光的法器,正是之前江枫见过的那枚,这也佐证了自己方才的猜测,陈昆用这八卦镜,收了葛平的残魂。 江枫随性的笑了笑,化解了两人的尴尬,陈昆也没避讳,手中灵力绽放,激活八卦镜,那镜中的一朵游离之物,仿若被火灼了一般,放射出一道幽蓝光芒,打在陈昆左手的数枚储物袋上,那上面的禁制旋即消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有那葛平的游魂在,何愁不解?”陈昆小小秀了一手,脸上略有得色,神识探入储物袋,随后扔出一枚黄白玉简,“你要的淬体法,不过似乎并不完整。” “谢了。”江枫也不客气,见陈昆似乎没有分润其他收获的倾向,便分出一缕神识探入那黄白色的玉简,略微查看了下,发现正是葛平之前在进入幻境前,亲身修炼的 那种淬体法,前面书写还算完整,但在后来便多了许多断断续续的字句,还有分析揣摩的过程,说起来,还真是残缺之法。 不过有残篇在,总比没有强。 江枫决定有机会尝试一二,然而在幻境之外,当初灵气如潮,适合修炼此淬体法,但在此间,灵气充盈程度一般,或许并不适合,如此看来,便只有等到寻到合适的所在了,既然幻境开启时,有那般灵气奔涌景象,那么在此间,多半也能存在几处灵气充裕所在,只是需要碰运气,花些时间找寻了。 “江掌门,就此别过。” 陈昆收了储物袋,不再多说废话,只是抛过来一枚圆润如卵的赤白珍珠,“此物乃是‘蜃灵珠’,算是你之前帮忙布置传送阵的谢礼,如果你遇到幻境的节点,自然会明白此物的妙处。其中奥秘不可言传,记住,即便通晓,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到底是何道理,心中咂摸着陈昆所言的最后几个字的含义,江枫沉思片刻,见那陈昆身影已经消散不见,便将葛平的尸身收入储物袋,物尽其用,既然你的残魂被陈昆收了,尸身就归我了,左右也是玄级修士,还是名身具奇术的锻体师,说不定待到器灵小洛使用【附灵】之时,能有些不同寻常的收获。 平复了下心绪,江枫便不再犹豫,转身也向远处飞掠而去,此间既然有如此强力的妖灵,如今又被万老魔击败,虽然没有完全灭杀,但应该安全了很多。虽然并非之前误解的水泽浩瀚之所,但有几处小荷塘,也意味着或许有“水元蓝姬花”的踪迹,深入幻境已经两日有余,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尽量多的此物才是,否则,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赌局,便只会落得完败的局面。 至于陈昆所行目的究竟为何,那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对方已经离开,有万老魔随身,多半很快便会找到此处幻境的节点,离开此间,之后在幻境之中遭遇的概率极小。思及此处,他又飞掠了半晌,便将舌下的“魅心魔晶”拿了出来,这东西虽好,但长期佩戴副作用也不小,还是要小心规避。 ………… 幻境的远端,陈昆已经轻易找到了离开此处幻境的节点。 “你方才的心绪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他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魔,你才看出来了?” “怎么,你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么?”万老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意外。 “自然,我陈昆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当然清楚。第一次或许会无意中忽略,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只不过,那种莫名其妙的影响,如果不顺势为之,心绪反而不得安宁,左右那江枫也不会奈我何,表现出些许善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身上应该有件不凡的宝物,以至于影响了你,甚至我都会受到些许影响。” “这么严重?”陈昆触及传送阵的手顿在半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旋即压住了心中的那缕冲动,并细心权衡了片刻。 “还是你的事情要紧,老魔。” “看起来你最近心智成熟了许多。” 万老魔的声音再度响彻耳畔,“既如此,那速度走吧,切莫节外生枝,在一处幻境停留太久,会被额外关注,尽管这千幻境中只剩下一缕残余的意志,那也不是你我可以随性招惹的存在,何况,你不是得到线报,凌之云和许德扬也在幻境之外坐镇么,万不可让他们知晓我来了此间,那会暴露我虚天级的秘密。”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想要无形中击杀两名修士,获取丹论,之后要小心从事的,是你才是。” 陈昆哼了一句,言毕,果断伸手探入传送阵,身形便陡然消失在附近,再无一点痕迹。 ………… 另一处幻境之中。 已经得了几件还算不错物事,并收集了几块灵石原矿的吴全忠,发现眼前这株长在瀑布之后,模样并不算惊艳的药草,似乎就是“水元蓝姬花”。 第三百九十五章 墨池芳草 吴全忠屏住呼吸,目光锁定在那泛着幽青的椭圆叶片之上,久久不能移开,半个巴掌大的五瓣蓝花,比掌门提及的模样略微肥厚了些,内里的花蕊不是三枚而是两枚,但倘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中一枚更为孱弱者,深藏在余下两枚健壮花蕊之下,并未外露。 没错,应该就是此物了。 不过吴全忠心中甚是纠结,找到此物自然是好,但不应该自己找到才是,这种没什么用途的奇物,之所以被掌门和苏黎清当作赌注,主要的原因还是此物一经拔除,须臾之后便会化掉消散,也就是说,自己没有办法将此物转交给掌门,除非他有办法将掌门快速召集到自己身边。 我吴全忠有这个本事么? 我当然没有,吴全忠心中喟叹一声,倘若他有那么神奇的本事,在这幻境之中构建传送阵,那他早就不会枯坐在这个小小的浅山宗外事长老位置上,而应该在某个大宗门里担任客卿之类的显贵职务了。不过话说回来,当下在浅山宗任职也没什么不好的,这几年,浅山宗的前景愈发光明,甚至胜过叔父当年经历过的最好年岁,作为长老会的关键一员,他自然看得出这样的转变,纵使眼下与金城派之争,闹得东部和北部各郡都不得安生,但他相信这也只是暂时的困难。 暂时的,一定是这样,他对那位年轻的掌门有信心。 何况掌门已经登临地级,春秋正盛,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吴全忠双唇翕动,舌尖翘起,化解了口中燥热,自从进入幻境以来,他一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为了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得自御风宗内门长老刘粲然的探索秘境机会,不止是为了自己和家族,也是为了宗门。不得不说,那位年轻的掌门走的有些太快,倘若自己不努力跟上的话……恐怕有一天会被自家后辈吴天德嘲笑吧,所谓“后浪推前浪”,想想郑鲁达和王显道,两人现在应该更有危机感吧。 呵—— 他心中不禁一笑,连日来饱经风霜的面上却添了些许苦涩。三大家族,便只有自己这“紫铜草”家族,没有后辈晋阶玄级修士了吧?就连器符长老赵文君家,待到那小妮子赵良狄跟随王显道从西海灵墟归来,修为说不定也会更进一步,走到自家子弟的前头,到时候,“紫铜草”家族岂不是成了浅山宗的笑料? 不行,待我出了这幻境,非要将赖子弄回家族特训不成,洞府也让给他专用,其他有望晋升的子弟也不能松懈,不过,必要的修炼资源也是要提前准备的,吴家“长辈全心哺养晚辈”的规矩不能破,自己星夜兼程,夜不能寐的在此间探索,不也是为了此点么? 思及此处,他看向那“水元蓝姬花”的目光,便不再那么炽热了,左右这东西对于修为提升没什么卵用,无需在这里浪费时间,只是不能转交给掌门,倒是有些可惜了,他退后三步,准备继续向这片水泽深处探索一二,不过他刚走出几步,便又折返回来,一把掐住了那植株的根部,将其折断。 既然掌门拿不到,那也不能让别人拿到,虽然这幻境据说不能任意穿梭,只能凭运气探索,可万一那苏黎清走了狗屎运呢? 也不知道掌门,此刻是否已经拿到了足够赢得赌局的“水元蓝姬花”,他这么思忖着,身形很快便消散在水泽表面渐显浓郁的雾气之中。 ………… 呸,这里怎么一朵“水元蓝姬花”都没有。 秘境之中,江枫寻遍了整条小河的沿岸,拔草探花,未能有所斩获,别说此物,就连一朵相像的都没有,感慨了片刻,他便放弃了此种念想,转而思考起,如何在离开此处幻境前,寻到些有价值的物事。 原本进入此处“千幻境”,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赢得与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赌约,如今这赌约,自己尚未完成一丝一毫,对方的进度也不清楚,倒是让人 有些心焦。除此之外,便是陈昆的委托,以及自己与李大棒之约,当然,还有刘粲然塞给自己的奇怪珠子,至今尚未勘破用途。 陈昆的委托如今已经完成,不论万老魔和他进入此间,到底为了什么目的,都与自己无关。余下的,值得期待的,便是了结与李大棒的约定,思及此处,他从袖袍中拿出那枚对方交给自己的铅白色符箓,见上面的花纹依旧清晰明锐,符箓本身也并没有任何发烫的迹象,想必还没有到对方召唤自己相助的时机。 既然如此,那便抓紧时间探索此处吧。之前沿着蜿蜒的小河探索,江枫已经将此处幻境探索了大半,只余下西北角从未涉足,想必此处幻境的节点,应该在那里,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打算去那处烂荷塘看看。 陈昆说那魅心妖灵已经受了重伤,想必危险不大,此间探索,一直未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加上之前那妖灵手段非凡,想来也不难猜到,但凡有些价值的物品,都应该在那魅灵手中。 御剑飞掠,从高空向下张望,江枫很快便发现了几处荷塘中的迥异之处,在其中的一处水塘中央,他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黑色斑点,待到落到低空,却是澄清水塘中的一滩特别的水洼,这水洼面积不大,方圆也只得数十步,不知深浅,那水掬在手中,漆黑异常,仿若墨汁一般。 江枫将黑蛇之灵太华唤了出来,这家伙之前有一定抵御幻觉的能力,此刻正好充作帮手,不过待他慵懒的从手臂之上游离出来,目光却没有放在那墨池之上,而是盯住了左近略有些残败的荷花荡。 嗯? 还未等江枫出言询问,太华已经飞掠出去,直奔那荷花荡的深处,不一会儿,便有三只孱弱的青蛙从中奋力跳脱出来,太华身形一弓,如箭般穿梭出去,从那三只青蛙的身体中一一穿过,那青蛙便仿若失了魂魄一般,纷纷坠落,落在荷塘之中,片刻之后又漂浮上来,肚白朝天,已经丢了性命。 太华喜欢吃这东西? 江枫登时有所领悟,如果妖兽之蛋是太华的爱好,可以用来安抚他的话,那这青蛙无疑是片新领域,要说价值,两者不可同日耳语,倘若真的有效的话,到时候只需把太华带到罗川郊外的灵田中,便可以“一饱解千愁”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青蛙。而是那妖物之前驱使的妖兽,受伤之前也接近三阶。”太华身体后仰,打了个饱嗝,他自然明白江枫眼角的笑意从何而来。 三阶妖兽…… 算我没说,这世上能修炼成三阶的青蛙,也确实不好找,即便可以用“速成炼妖术”炼化,但即便只有一阶的青蛙妖兽,也不好找的说,江枫旋即放弃了这不现实的念想,“你看这墨池之中,可有危险?” “当然没有,但凡那妖物有些反抗之力,都不会纵容我随意吃掉她手下的魂魄。你已经几乎走遍这幻境,但你没发现么,这里连株一阶的药草都没,想必早就被这几只妖蛙吃光了,那么这妖蛙对于她来讲,有多珍贵,这一点你都想不清楚,你是不是傻,还是被那妖灵的美人坯子弄得神志不清了?” 江枫语塞,心道我不是傻,但太华你是不是有些话多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是不是吃了妖蛙魂魄的副作用,以至于变得同青蛙一样聒噪?不过吐槽归吐槽,太华的分析还是中肯的,不过他并未掉以轻心,神识外放,小心的探入水中,直到数丈之下,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便放出影子,虽然斑驳的外表已经让其无法隐身,但此间无其他修士,并无隐身的必要,借助影子的夜视能力,方便在这黑水中前行才是江枫的主要目的。 “虚影护体”同样张开,此物可以抵消三成的伤害,算得上是防御的利器,之前在与那妖灵争斗时,仓促之间来不及使用,此番既然有所准备,那就一定要加持于身。“水盾符”也必不可少,又想了想,便连同黑石也调动起来 ,护住周身左近,此番,有效的防御手段,算得上尽数施展。 尽管黑蛇之灵太华已经有所判断,但那是他凭直觉的做出的猜想,江枫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倘若这妖灵只是伪装得好,并且足够隐忍,藏在这墨池深处,给自己来个突袭,到时候一旦躲闪不急,身陨此地也不是绝无可能。 地级,在这个妖灵面前,还是不够看,至少之前不行,江枫担心对方有些隐藏的底牌,就像自己一样。 墨池的水略有些温热,天上悬着的红月没有一点温度,那这诡异的温热,必然来自水底,江枫催动黑石,一边小心的防御,一边向下直坠,直到深入了十几丈,仍然没有到达湖底。 这墨池,还真是深! 正感慨着,影子却有所发现,他便更加小心,奔着影子前行的方向,又下沉了数丈,终于到达了一处异样的所在。 这是一片长约七尺,宽三四尺的草地。 这在水上,算不得什么稀奇的物事,甚至在之前的石林幻境之中,也并不罕见,但出现在这墨池底部,不得不让人心生惊奇。 这块草地上生有七寸长的青草,并不算翠绿,甚至有些萎靡枯黄,偶尔间或还有几朵各色的野花,但眼下已经大半枯萎,只有几枝隐没在草丛中的得以保全。 芳草地! 虽然嗅不到任何花香,但江枫还是凭直觉给这片小块的草地起了个容易理解的名字。指尖弹出一缕灵力,打入那“芳草地”之中试探,几只小草却晃动着,将那缕灵力擒住,仿若禾苗遇到雨露般,须臾间便吸纳一光,旋即便有一缕细微的热流,从其中逸散出来,融入到这黑水之中。 倒是件奇物,这墨池的温热,想必就来自于此。 江枫手中多了“银灵匕首”,上前小心的撬动,想要将这“芳草地”从淤泥之中挖出来带走,但却发现这片芳草之下,却不是淤泥,而是一块不知是何材质的青色石板,而那石板却异常坚硬,即便动用了削铁如泥的黑石,也未能奏效。 倒是件怪事。 江枫正要想别的办法,那“芳草地”却一阵扭曲,原本的景象消失不见,周遭便只剩下一滩烂泥。 还敢耍诈? 江枫体力灵力激荡,直奔向周围充斥而去,一时间激起无数气浪,待那热力散尽,诡异的“芳草地”,重新出现在眼前。 原来你躲在这件奇物之中,见那“芳草地”,并未因自己的灵力激荡发生多大变化,江枫旋即明白,那受伤的妖灵,便躲在此间,只不过,看起来两者相互依存,否则那草丛和小花,也不会枯萎了。眼下这退可守进可攻的“芳草地”无法简单拿走,也就无法收取此宝,除非自己倾尽全力,毁掉此物,只取材料本身。 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江枫想了想,御使黑石上浮,他决定先上去想想办法,这墨池之中,虽然并无危险,但留在此间,冥冥之中总觉得身体有些许不适,本着相信直觉的原则,还是先上岸透透气为佳。 ………… 御风宗,乱石海南岸,西岗城。 刘粲然不知道冯既明为什么要将宗门赐予他的家族封地,起一个这么土气庸俗的名字,但他在遍寻对方不遇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在这里找到了“行将闭关修炼”的冯既明。 你闭什么关,你平常修炼上有多努力,一个月进几次洞府,难不成我这个内门长老还不知道么?平日只爱到处瞎逛,不近女色拒绝联姻,更少与同门之人交际,被他人吐槽为“御风宗第一客卿”的不就是你么? 刘粲然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不过他还是压下心中不适,与冯既明进行了“推心置腹”的长谈,待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他才从西岗城悠悠飞掠出来,脑海中还是如同一锅烂粥一般。 事情怎么会这样,他心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 九幽铭心 ()周静茹?器灵瑶冰? 刘粲然心中默念这两个无比陌生的名字,耳畔回忆起冯既明述说的那些从未听过的故事,他原本以为冯既明很少与门内其他修士交际,更不会去打探那些有关凌飞度的前尘旧事,不料,冯既明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多。 我竟然如此失察,就如同门内那些自己看轻的不明来路的客卿一样。 周静茹,凌飞度心中的初恋,完美的旧爱? 那师妹慕芊雪,又算得了什么,一个自愿俯首,期待有一天放弃掌门之位让与夫君,同奔大道,共享宗门的傻女人?她在凌飞度心中的地位,又如何呢?他刘粲然不知道,毕竟慕芊雪从来不曾与他这个师兄坐而论道,诉说衷肠,那与她的性格格格不入,更超脱了他刘粲然心中的礼数底线,事实上,除却偶尔曾在师妹初入师门时,在梦中偶尔与其相见外,刘粲然自问对于师妹慕芊雪,并无半点一亲芳泽之心。 并不是她太冷,也不是她不美,而是他不愿,那朵冰清玉洁的花朵,只适合远观欣赏,不适合藏在家中,何况,她与那凌飞度,早就有婚约在身。 呼—— 一个好消息便是那周静茹已经身陨,并且这个结果与师妹,也就是掌门慕芊雪有些关联,故此,凌飞度其实别无选择,两人婚期临近,便是明证,但冯既明说了一个坏消息,那便是古传福最近曾经去过一次“冰裂幽谷”,而那正是周静茹尸身冰封的所在,这个线索与其他语焉不详的传闻不同,是冯既明亲自跟踪并证实的。 冯既明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坦诚的告知自己,现在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刘粲然从中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更重要的是,冯既明提及了一个具有千年以上寿元的器灵瑶冰。 “她愿意跟在凌飞度身边,不会有什么好心,我以我的修为作保。”刘粲然清楚的记起冯既明的那句笃定但又听起来甚是奇怪的话。 冯既明和那器灵,能有什么矛盾?要知道,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刘粲然既疑惑又好奇,不过现在可不是探查这些秘密的时候,他只是担心,自己和慕芊雪商议的手段,能否让其避免这些危局之中蕴藏的风险。 这一切,可能还要看掌门的造化了,另者,还有那位浅山宗掌门江枫的本事。而自己现在能做的,恐怕只有回到自己的家族封地“小石城”,去等一个自己无法改变的结果。 不,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或者说,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我应该提前做点什么,当然,如果真的是最坏,慕芊雪身陨幻境之中,那提前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侥幸逃出升天又受了重伤的话,那自己早些筹备,还是有些用处的。 思及此处,他灵光一转,弃了重返若离城,暗中观察凌飞度的想法,调转方向,直奔宗门所在地霜居城而去,趁着自己内门长老的职权还未有限制,他打算先行筹备一些资源,以备不时之需。 ………… 若离城。 凌飞度在屋内逡巡数次,心中甚是不宁。这是一间空旷得有些寂寥的房间,除却在屋角布置的一处阵法正在力远转之外,别无它物。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此,事实上,他最近已经暗中来过此地三次,并有所筹划,但直到太上长老凌之云最终介入之后,这里的事情才有了不小的进展,当然,他不得不违心的答应了太上长老的要求,在今年年底大婚之后,逐渐接手御风宗掌门之位。 “不论那两个蠢女人合二为一后,结果如何,你都应该遵守你的诺言。你应该清楚明白你的姓氏,究竟代表着什么。” 耳畔响起凌之云对自己的无情训斥,说句实话,他不喜欢别人评说自己的女人蠢,不论是阿茹,还是慕芊雪,虽然前者天真幼稚,后者不解风情,但太上长老凌之云的修为摆在那里,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如果不是他凌飞度乃是凌家这一辈中唯一的男丁,或许这句话他连听到的资格都没有。 九幽铭心尺! 凌飞度手中多了一件五尺来长的法器,准确的说,这是一件法宝,太上长老在登临伪天级之前祭炼的一件重宝,虽然眼下对其已经无用,但其功用,并不是凌飞度简单找几件法器就能替代的。 此物,乃是今日他所做事情的关键。只有凭借凌之云祭炼在此法器上的威能,方可强行 破除“千幻境”的限制,并锁定早已做好标记的古传福,而器灵“瑶冰”正与自己这位忠心的手下在一起,两者借助这“九幽铭心尺”的余威,加上之前准备的种种手段,以及随身携带的阿茹冰封的尸身,完成之前将阿茹与慕芊雪灵魂身体“合二为一”的计划。 只有这样,阿茹才能借慕芊雪被净化的残魂苏醒,虽然会混杂慕芊雪的些许记忆,甚至有可能会被反客为主,但那也是自己喜爱的阿茹,不是么? 凌飞度之所以纠结,并不是时辰未到,事实上,凌之云早就传递过来了可以动手的信号,此刻,他手中的传讯玉符上,明润的光泽已经快要褪尽,正是良机将逝的信号。 他有些犹豫,心中纠结郁郁难消,萌生“合二为一”的念头并不难,做出计划也并不繁杂,但真正要做决定时,是如此的艰难。 慕芊雪并非没有错,但错应不致死。 凌飞度清晰的了解慕芊雪对自己的爱,那是一种触感冷淡,不善表达,但实则内心炙热的情愫,长辈的婚约将两人彼此拉近,御风宗的宿命又将两人紧紧捆缚在一处,他知道那种爱并无杂念,毫无附加条件,也知道对方可以为自己割舍,不论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甚至包括这片御风宗之地。 但应该不包括生命。 呼…… 凌飞度再度喟叹一声,与阿茹的过往重新映入眼帘之中,那白衣胜雪的冰冷倩影倏忽间便被抹去,那些暖心的记忆,相互端详的时刻,每每滋润心田,让他呼吸间都有无比舒畅的感觉,仿若在早春清晨,徜徉于初开花田的那种清爽和安宁。 阿茹…… 虽然短暂,但却悠长,虽然单薄,但却铭心,在那修炼的苦涩岁月之中,那是多么一段难以割舍,值得珍藏终生的记忆,可惜的是,一切都被破坏,都被雪藏,而慕芊雪,也是毁掉这段美好记忆的一员,虽然只需简单调查,便知道她也并非自愿。 然而我并不愿委曲求,活在当下,器灵瑶冰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世间并无真正的完美,但追求完美的心,一刻也不应该安歇。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 眼前的景象陡然崩坏,凌飞度双目光芒内敛,扔掉手中即将褪色的玉符,将那“九幽铭心尺”抛入屋角的阵法之中,那法器之上顿时迸发出夺目的华光,阵脚的近百枚三阶灵石,内藏灵能顷刻间便被吸纳一空,投入到那愈发急切的阵眼之中。 嘶—— 凌飞度只听得一声在隔音符压制下的低吟铮鸣,那“九幽铭心尺”,便连同已被破坏崩溃的阵法,消散不见,只留下一地尘埃。一瞬间,他感觉到喉咙之中仿若被乱麻塞满了一般,疼痛难消,只得颓然坐在地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么?不过,这是个新的开始,不是么,他兀自苦笑道。 ………… 千幻境,烈风呼啸的冰原。 此间几乎无法顺利探索,除非拼的一身灵力,不计损耗。不过这对于古传福来讲并不重要,因为他本就不为幻境中的收益而来。他的左近,一只半人高的骨盾正立在那里,相比最早古传福所见时,又大了许多。造型狰狞的骨盾中心处,有一道裂开的缝隙,紫黑色的漩涡兀自旋转,似乎正在探测着什么,而在他的身后,冰冷的青铜棺椁之中,一名面色温润的女子正躺在那里,仿若睡熟了一般,只不过,古传福知道她已经死去好久。 呼—— 古传福心中喟叹一声,不再去琢磨此行是否真的有价值,他只需要认定的是,如果凌少能因为此事顺利,彻底放下心中执念,以他的资质和背景,修为上便可一飞冲天,到时候,不论是对于凌家,还是御风宗而言,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眼角余光瞥见那紫黑色的漩涡,心中的不满情绪如野草般滋生,想想,要不是这器灵“瑶冰”多嘴,蛊惑了凌少,或许凌少早就放弃了那份沉眠已久,早该放弃的眷恋,一心扑在宗门和修炼上,更不至于拖到今日,还有这番折腾。 “你对我不满?”古传福听到那漩涡之中,传来一声询问。 “哼!”古传福只是鼻翼耸动,并未多说。 “对我不满的人很多,你算老几?” 嗯?古传福登时便站不住了,他侧目凝望,那紫黑漩涡之中多了些许电芒,“注意你的身份,瑶冰,你只是一枚寄生在法器上的 器灵,而我……” “而你只是一个奴才。” “你!”古传福上前,手中灵力绽放,他打算给这不知为何冒犯自己的器灵一个合适的惩戒,这在平日里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在凌少面前,这“瑶冰”时刻保持着一副智者形象,如今,是真正暴露了本性了么? “嘻嘻嘻,被轻易激怒了呢!没有我,你怎么完成凌少的交代?” 器灵“瑶冰”的尖锐笑声从那漩涡之中传来,听起来是如此的轻狂傲慢,刺耳难消,但最后几个字却让古传福蓦然燃起的怒火消散了大半,已经迈出的身形顿在原地,她说的没错,倘若没有这器灵相助,自己确实不知道这融合仪式,到底应该从何入手,何况,那仪式的大半内容,都已经在这骨盾之中暗暗铭刻,时刻准备激发,倘若因为自己一时暴躁,毁掉了这骨盾,只会让所有准备前功尽弃。 “切!” 古传福是见得世面的人,只用一个简单念头便安稳了心神,心道待到一切了结,这器灵也便没什么大用了,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有功之人”的身份而已,自己又何必介怀呢,凌少身边,左右也不过是多了一张乱说的嘴罢了。 “古老头,准备吧,凌之云的法器飞来了!” 器灵的话音未落,耳畔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整座幻境,便仿若被无形的巨力撼动一般,疯狂的震颤扭动起来,天空中那被冰冷气息遮蔽的红月之上,无数的黑色花纹,不知道从何处聚来,扭曲着,逸散着,仿若猝然凝结的乌云,将那红月半数遮罩起来,而在它的左近,一道灰濛的漩涡,正快速生成,还未等它幻化成其他形状,一件裹在耀眼红光中的未名物事,便从中钻了近来,在不知多么高远的空中只是停留片刻,便被无数的黑气萦绕,似乎失了劲力,更不明方向。 没错,就是此物! 古传福双股战战,他能体味到那法器上裹挟的无上威能,正是太上长老凌之云的气息,那种上位者的威压不会有错,他旋即侧移数步,袖中甩脱数枚早已备好的灵符,打在那冰冷的青铜棺椁之上,那棺椁陡然溃散崩解,周静茹那仿若熟睡的尸身,旋即被无数冰气笼罩,稳稳托在半空之中,向那骨盾挪移而去。 “还等什么!”见那骨盾上并未有光芒闪现,古传福怒吼道。 “急什么,老匹夫!” 器灵“瑶冰”毫无礼貌的回应道,但这并不妨碍骨盾之上,密密匝匝的紫色花纹,沿着中心的漩涡,急速舒张,快速织就一副繁复的阵法,在那阵法纵横交错的节点上,颗颗各色光芒的灵石猝然亮起,将那阵法瞬间激活,连同那半人高的骨盾一同飞起,快速挪移到周静茹的身体之下。 繁复的阵法,仿佛一副早已备好的渔网一般,从那骨盾之上骤然脱离,兜在周静茹被雪色丝绢缠绕的背部,倏忽间便融入其中,须臾之后,周静茹的身体之上,千缕灵气萦绕,纷纷寻找着可能的缝隙,试图钻入其中。 周静茹的身体因而动了,仿若有了临时固化的生命一般,不过她的双眼仍然紧锁,古传福见此情况,手中多了一盏明灯样的灰白法器,这也是唯一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为那飞来的法器,“九幽铭心尺”,与这被激活的周静茹,引导一个融合的节点。 他心中对器灵“瑶冰”半点信赖也无,但他毫无办法,于是,这便是他争取过来的唯一可能的安保障。 那盏明灯样的法器,漂浮在半空中,远空之中那被黑气萦绕,不知路途的法器“九幽铭心尺”,便立即锁定了此间,在空中急速坠落,奋力一划,便打开了一道狭长欲闭的门,与此同时,那法器一阵激荡,甩脱了周身一直萦绕挥之不去的黑气,放射出一道锐利无匹的红光,打在周静茹的身体之上,那周静茹便如电芒般,飞进了那狭长的传送门之中。 古传福,嵌着“瑶冰”的骨盾,便连同那“九幽铭心尺”,一同跃身尾随飞入其中,随后,便听得附近一阵不甘的噼啪作响,登时抹掉了那被撕裂的痕迹。 ………… 另一处幻境。 慕芊雪刚刚弃了小舟上岸,轻展那被润湿一角的白裙,思忖着是否要浪费一点时间处理,便无名的感到心中涌来一阵疯狂的悸动。 她抬头望向空中那无处不在,紧紧跟随的红月,那红月之上,灰濛翻涌,正是不详的征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夏日消融 倏忽间,慕芊雪便感知到危险临近,玉指轻弹,手中五道华光脱体而出,闪耀着流光,由远及近,化为同心的丝线绕遍周身,与此同时,她隐在袖中的储物袋里,迸发出十五枚青色的竹简,每一支竹简,长度从七寸到两尺不等,一经甩脱,便如撞上蛛网的飞虫一般,挂在了先前那流光波动的无形丝线之上。 它们就那么悠悠的飘荡着,仿若完全无害的存在,但慕芊雪因红月异变而澎湃紧张的心,却因此安宁了许多。 这由十五枚“焚木青玉竹”构建的“金缕妙言控灵阵”,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防御的威能却不啻于五道四阶的护身灵符,且不会因属性的相克而降低效能。它唯一的缺陷便是那“焚木玉竹”实在难得,在天元北陆境内已经几无可觅,上面铭刻的重重印记,普天之下,只有师尊泰老方可为之,而这些东西,还是她在临行前,秘密会见师兄刘粲然,从他那里借来的,说起来,此物算得是师尊闭关冲击伪天级境界前,交给师兄的最为贵重的物事,没有之一。 倘若只是普通的危险,自然会被隔离在阵外,加上随身的几件防御类法器,自可以避过此祸,但如果这阵法完全防不住来者,那身上的几件法器,也就没有激活的必要了,慕芊雪知道“尽力为之,但需懂得进退”的道理,准备一旦事有不济,便动用之前准备的手段,逃离此间。 至于搏命以力胜之,直觉告诉她,这不现实。大道一途,她一路行来,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 御风宗在等着她,还有凌少,我万万不可死在这里。 她并未等待太久,天空中浮在红月表面的灰濛气息,便已经凝聚成团,化为漆黑空洞的漩涡,在那漩涡的正中央,交错的赤红电芒飞舞,须臾之后,便有几件不同的物事,从其中飞散而至,那些东西,一旦降临,便仿若有灵性一般,直接锚定了慕芊雪的位置。 嗯?为何会如此? 慕芊雪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而内敛,思忖着其中的可能性,余光游离间,但见一件五尺来长的尺形法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飞掠在最前方,它的周身尽是挥之不去的黑气,左近还有深邃难敌的气息,似乎要将这法器撕碎一般。 如此诡异的景象,看起来,此物竟被这幻境排斥了……慕芊雪登时便回忆起之前阅览过的那些有关“千幻境”的记录,作为御风宗的正牌掌门,她有权力这样做,假使一件法器被幻境排斥,说明这件法器之上,带有上位者,至少是伪天级修士的气息。 伪天级修士?一把尺? 她旋即忆起了自己登临掌门之位后,暗中所做的那些功课,没错,这便是“九幽铭心尺”,太上长老凌之云的贴身之物,它怎么会在这里,它被激发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还未等她琢磨透彻,那快速旋转的漩涡之中,再度飞出两团身影,其中一人身上衣袍已被漩涡卷曳的劲力撕得粉碎,随风飘散,只露得贴身内甲,另一人,却连仪态都保存的异常完好……不过那一人,似乎并不是活人,慕芊雪瞥见那副僵直的模样,以及那随乱流飘舞的长发,话说这女子怎么有点莫名熟悉的感觉…… “九幽铭心尺”近了。 尽管体味到上面熟悉又陌生的上位者气息,慕芊雪丝毫不会误以为此物并非自己的敌人,相反,她立即催动灵力,激发了“金缕妙言控灵阵”,那十五片玉竹顿时如被操控了一般,片片耸立如铁,上面的繁复花纹陡然激发,如修长竹节般挺立的虚影,层层叠叠,相互覆盖,立即护住了慕芊雪周身方圆近十丈的所在,而那些虚影之上,流淌着火红但却清凉的纹路,正是“焚木青玉竹”的模样。 轰! 那“九幽铭心尺”按照预想之中的轨迹,直接冲向了“金缕妙言控灵阵”,激荡起无数的火红色气浪,那包裹在法器周身的黑气,也随之溃散不见。 很稀薄,也很无力的反抗! 慕芊雪心中忍不住对幻境之中的残余伟力,做了一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不过,她的“金缕妙言控灵阵”也并不好过,第一重屏障,转瞬间便被那“九幽铭心尺”激荡的劲力破除,只不过那三片青竹板,却并未有任何损坏,而是急速腾挪飞到最内层,加固了那里的防御威能。 这正是“金缕妙言控灵阵”的妙处所在,被破除的外层,只要青竹不毁,便会遁入内层,增强那里的威能,一旦外面四层尽数破除,那最内层的防御力,足以堪比五阶护符。 五阶护符,即便是伪天级修士亲临,短时间内也不能轻易破除,何况,这“九幽铭心尺”,虽然算 得是一件法宝,但却很不幸的未能孕育器灵,如此,便如同龙舟缺少了掌舵者一般,空有一身蛮力而已。 不过这并不代表慕芊雪会随意轻视此物,心如电转间,她甩脱出一枚拇指大的玉瓶,那玉瓶从阵法之中穿梭而出,击打在那正奋力破解阵法之力的“九幽铭心尺”之上,顿时碎成齑粉,溅射出一团粘稠的黑色汁液,此物乃是采自乱石海深处的一种诡异黑油,经过重重秘炼而成,虽然没有任何污损法宝的作用,但沾染其上,却能隔绝法器对于灵气的利用,此物既然没有器灵在身,便只有被赋予的残念,而这缕残念,一旦没有灵气维持,不久便会自行溃散。 说起残念,这法宝属于凌之云无疑,定然不会轻易落到贼人之手,那么,身为太上长老的凌之云,是何缘故,要针对自己呢? 仓促之间,慕芊雪尚未想到合乎情理的理由,却见余下的几个身影,愈发接近了,慕芊雪这才得以窥见对方的真容。 衣袍破碎者,乃是古传福,凌少身边最为亲密的人。 苍白的半人高骨盾,之前一直躲藏在古传福的阴影之中,正是器灵“瑶冰”,此物凌少并未在自己面前公然介绍过,但暗自做过功课的慕芊雪,知道此物来自“冰霜雪核”,那件得自元楚尊者遗迹的宝物,曾经帮助凌少获得此物的慕芊雪,很容易便从这骨盾之上,感知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另一个……或者说另一个死人,也是女人,她是……周静茹? 道心清明,谨守防御阵法核心的慕芊雪,见到这副面孔,未免心头猛然一颤,原本与“九幽铭心尺”相持,不分伯仲的“金缕妙言控灵阵”,瞬间崩溃失守,最外重的三枚竹简,因而不得不向内急速收缩,退守到最内层,原本还算宽敞的防御阵,陡然变得有些逼仄,腾挪的空间缩小了许多。就连之前抛出去的黑油,也因为无心细致操控,未能尽数侵染到“九幽铭心尺”,效果大减。 “古传福,今日为何到此?” “无他。”平日里一贯笑面迎人的古传福面色庄重,沉默寡言,并未正面回答慕芊雪的问题,而是默默的将那半人高的苍白骨盾,挡在自己身前,手中旋即多了一枚蓝白相间的锦囊。 那是什么? 古传福手中,旋即多了数缕青丝,初见此物,慕芊雪不禁双目圆睁,那团不多的青丝,正是凌少先前借口自己的发型不够完美,亲自从自己的鬓角剪下的,却见那古传福手中多了一枚赤红如血的玉符,快速将那青丝层层捆缚其上,那玉符旋即变得更加炽热难当,只是一瞬间,那玉符便脱手而出,直奔慕芊雪而来。 不好! 那青丝乃是带着自己气息的存在,而那玉符,慕芊雪尽管看不通透,心中却一片清明,知道与眼前破阵息息相关,果不其然,那捆缚自身青丝的玉符,仿若回归原主一般,轻易便穿透层层灵阵,如入无人之境,直奔慕芊雪而来,而那僵持在那里,不得其入的“九幽铭心尺”,也尾随其后,直取已无任何庇护的自己而来。 到了这时,慕芊雪已然明白了所有关节,虽然并不知道眼前这副阵仗,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但制住自己,必然是首选。见那青丝历历在目,捆扎在那不明来源的玉符之上,她本来有所期待的心,瞬间崩解,再无一点清流徜徉。 这仍然不明真相的局,始作俑者,应是……凌飞度。 炽热的光芒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几无一点血色,她的呼吸因而停顿,双瞳锁定在那古传福还未放下的锦囊,以及那同样苍白无血的女人脸上。 那曾经温润鲜活的脸,她曾有缘见过数次,那铭刻身影的画像,她也同样曾经见过,她一度以为,经年累月之后,凌飞度早已经淡忘了她,就像那故都金都城的亭台楼榭一般,纵使退一万步,哪怕珍藏在心中,深埋于记忆,未来只要不在梦中唤起,她也能悄然忍受,她也能想办法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为了这难得的缘分,为了迎接那即将临近的婚期,为了准备成为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她曾经在磨得光亮的铜镜前修饰自己,曾经在人前想办法打磨惹人欢喜垂怜的神采,曾经在夜深难眠时,不顾一身疲惫阅读那些见不得光的俗世秘术,尝试那些气味氤氲,但长久使用会影响感知的细腻脂粉…… 然而,一切都崩塌了,恰如万载冰山,在夏日消融一般,这需要拼命才能得到的爱,似乎并不值得眷恋。 收! 慕芊雪念头急发,十五枚青竹登时脱线,向慕芊雪迅速收拢而来,在她贴身处,仓促凝成一道青竹拼成的玉盘,那翠绿欲滴的玉盘急 速旋转,将周遭灵气都吸纳一空,凝成最后的防护阵,继而与那穿梭而来的“九幽铭心尺”撞在一处,顿时激荡起疯狂涌动的乱流,慕芊雪身形因而向后急退,几乎失却了方向。 趁此机会,慕芊雪手中握紧了一枚黑色珍珠,催动灵力,那原本包覆裂纹的珍珠,随即变得圆润如水,她右手一个甩脱,灵力凝练成一道青光打出,之后身形便消散在黑珍珠涌出的灰雾之中。 轰! 青竹构建的玉盘,被慕芊雪打出的青光激发,顿时爆裂开来,每一支都如利剑一般,向四周急速射去,但见那“九幽铭心尺”上,红光骤然黯淡,周遭的黑气再度涌现,层层环绕,待那青竹打来,却被那黑雾溶蚀大半,威能尽失,如同烂树枝般落在地上,而那些打向古传福和周静茹尸身的青竹,则被苍白的骨盾一一化解,竹板虽得以透体而出,但因失了主人操控,迅速黯淡下来。 烟尘散去,紊乱的气流平复之后,古传福移步,回望了一眼正缓缓恢复的苍白骨盾,似乎看穿了什么,俯身拾起几块竹板,发现灵光已失,便随手丢到一旁,将空中还兀自闪烁微光的赤红玉符擒在手中,转身问道: “她跑了,你可有办法?” “当然,靠你是不行的。” 骨盾中心的漩涡上方,猛然睁开了一只黑色无瞳的眼,随后,那骨盾如同融化掉的蜡油一般,变为一滩烂泥,随后,从那烂泥之中,挣脱出一个三尺高的小人,那小人眉目清晰,有手有脚,甚至生有一副短小轻盈的骨翼,倏忽间便飞到半空之中。 “看来瞒不住你了,这都有赖于凌少的帮助。” “哼!” 古传福的鼻翼再度耸动,丝毫不认同对方的托词,说起帮助,恐怕还是这器灵的暗中蛊惑,据他所知,近来凌少曾经回到凌府不止一次,想必除却商议今日之事,以及例行拜见太上长老凌之云外,多半是去筹措满足这器灵的无理要求,几次三番,这原本桎梏于“冰霜雪核”的器灵,竟已经可以脱体而出,并重铸了身体,虽然与真正的修士之身无法媲美,但也足以自由行事了。 “把玉符给我。”器灵“瑶冰”小手一指,看向了古传福手中那仍然捆缚着慕芊雪青丝的赤红玉符。 这…… 古传福有些犹豫了,这意味这他即将失去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动权,为此,他不禁望向那方才被黑气萦绕的“九幽铭心尺”,但见其表面一阵激荡,重重包裹它的黑气便再度散去,心道太上长老的此宝倒是狡猾,懂得利用幻境的规则保护自己,不料那宝物,却骤然飞向了伫立在半空的“瑶冰”,与她同立在一处。 好吧,既然太上长老的意志也认可此事,那我也无话可说,古传福心中喟叹一声,不太情愿的将赤红玉符甩出,便立即腾挪到周静茹的尸身附近,这已是他最后的依仗。心道不论慕芊雪借法器逃脱到哪里,但大半还在幻境之中,今日就务必将事情了结,否则一旦回转宗门,事情便无法预料了。 从凌少那里,他对那对诡异的珍珠法器有所听闻,据说需要将另一枚事前交给他人方可,只是不知道,那一枚究竟在在哪里。心思涌动间,却见那器灵“瑶冰”已然将那赤红玉符吞入腹中,随即吐出一口凛冽的冰气,打在虚空之中。 “九幽铭心尺”猛然颤动,立即锁定了那虚空漩涡锚定的方向,再度激发出一道锐利无匹的赤红光芒,将那处虚空撕开一道勉强供人通过的缝隙,随后,它的光芒登时黯淡了许多,但还足以对抗再度涌来的黑气。 古传福不再犹豫,紧随着器灵“瑶冰”和“九幽铭心尺”,带着周静茹的尸身,一头冲了进去。 ………… 另一处幻境。 江枫仍然悬在墨池之上,搓动手指,琢磨着带走那“芳草地”诡异宝物的方法。 贼不走空,虽然我不是贼。初登掌门之位,就曾经参与盗宝的江枫,完全不能接受空手离开,当然,退一步讲,时间有限,他决定再思考半炷香,不,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便只有离开了,毕竟眼下去寻找“水元蓝姬花”才是更要紧的事。 突然,他感到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无数细小的灼热气浪,正不知从何处而来,向自己侵袭包裹而来,与此同时,袖中的那枚白色的珍珠,却陡然碎成齑粉,激起另一团气浪,他下意识甩手,想要借灵力化解并迅速避开,却有一物凭空出现,坠入了他的臂弯之中。 这……还未等他看清来者面目,却有一只白皙的手臂从中挣脱了出来,推了他一把。 第三百九十八章 所知太多 嗯? 还未等江枫克服顺势抓住的本能,那身影已经俏立在侧,散乱无序的乌发倏忽间甩脱向后,露出冰冷却令人怦然心动的容颜来,正是御风宗的掌门慕芊雪。 “慕掌门安好。” 江枫下意识的打了招呼,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还是头一遭,却见慕芊雪一袭雪色衣裙之上,有数处灵力乱流侵蚀的斑痕,白皙的脸颊上似乎有灵力略有不济的迹象,不知道之前历经了何种惊险,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了刘粲然的委托是什么,袖中白珍珠化作的齑粉,早已经在身形趔趄间,不知散落到何处。 看起来,远距离传送正是此法器的主要功用。此物传送所能跨越的距离,远在自己的“心锁玉成扳指”之上,至少在幻境之中,江枫还未曾发现扳指可被激活,跨越不同的幻境。只是,相比扳指“心想事成”的优势,此法器似乎需要提前安置在特定的位置,这么说来,应该至少是一对才是。 “江掌门,劳烦了。” 慕芊雪还是那副阴阳失调,冷冰冰的模样,相比余家余小曼更胜一筹,其袖袍之中甩脱出一阵灰黑色的粉末,进一步验证了江枫的猜想。近距离观察下,其冷面上倒是有不少“颇感意外”的仪态,想必也未曾料到,刘粲然将法器的另一半,交给了自己。 “看起来你有麻烦在身。” 江枫退了三步,两人说起来并不算生疏,但对方隐隐显露出的地级气息,让江枫颇有些望而却步的错觉,想想还是保持些安全距离为好,毕竟两人的关系,不论从哪个角度讲,绝不能用“亲密”二字来形容。 何况这里是幻境,说好的不相互争斗,也只是原本幻境入口处,会将修士各自传送到不同去处的缘故,实则并没有任何上位者来监督,万一慕芊雪对自己有敌意的话…… 说起来,在这处幻境之中遭遇其他修士,已是第三次,虽然陈昆乃是自己用阵法召唤而来,但被陈昆击毙的葛平,可与自己无关。如此看来,这处幻境,按照凡俗那些江湖术士的说法,似乎与我八字不合,用最时髦的说法,乃是有毒,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身形便又退了一步。 还好,慕芊雪这副模样,也不是我的品味之选,江枫下意识心中吐槽道,随即意识到此女与自己之间,除却宗门之间的正常来往之外,并无任何交集,自己倒是有些自作多情了,暗忖这一定是范西海金丹的遗存,无形之中让自己走上了邪路,旋即心中宽慰了很多。 然而尬聊之下的应答尚未来临,便已听得深空之中一声闷雷激荡,却见那红月之侧,一处灰濛漩涡正兀自生成,还未等江枫看清,便已经有几道大小不一的身影,穿越那疑似传送门的漩涡,直奔自己这边而来。 什么情况?江枫登时便意识到,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追兵,乃是奔慕芊雪而来。不禁向后连续腾挪,与慕芊雪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无胆鬼!” 慕芊雪轻声哼了一句,目光锁定在那飞掠而来的数道身影之上,手中此番多了一把苍蓝欲滴的长剑,既然对手已经再度追来,那今日之战,似乎不可避免,她已然从那“九幽铭心尺”上萦绕的浓郁黑气看出,连续破除两次幻境屏障的它,威能已经损失大半,加上实力可有可无的古传福,自己或许能与这法宝和器灵一搏,至少短时间内,无需逃脱,继而不得不利用之前“度厄分体”技能留下的手笔。 重新来过,虽然一定可以从此处安然逃脱,但其中的代价,也不可小觑,毕竟这副身体,授之于父母,感情深厚,且已经锻体大半,随身的法器,也都需要舍弃,好在那度厄分身之上,她也有少量的遗留,纵使事有不济,也不至于无所依靠。 我当然无胆了,另一边,江枫心中不由自主的回应道,这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保持着足够安全距离的江枫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同时目光同样锁定在来者身上。 来者竟然是古传福! 余下之人……倘若可以认为是人的话。 一个三尺来高的银白魂体,观其面目清晰的模样和气息,应该是同小洛一般无二的器灵之体,只不过小洛行事没有这般自由,如此看来,实力应在小洛之上,而且小洛也没有骨翼,更不会飞,也没有此器灵身上疑似护甲的坚实存在,不过说到这器灵的背生骨翼,虽然短小了些,但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此外,令人惊异的,便是这器灵身侧那把被黑雾紧紧包裹的尺形法器了。 黑雾?这法器竟然被这方幻境排斥了? 有了先前两番经验的江枫,马上做出了判断,也同时做出猜想,那器灵并非源自此法器,否则,或许比自己感知到的更强大。而这把尺形法器,应该源自某伪天级或者元婴层次修士之手,更高的境界也有可能,不过江枫不认得,思路便由此断绝。 此外,便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被古传福精心的“照看”着,观其仪态端庄,但丘壑坦荡,柳眉舒展,如同熟睡之人毫无二致。 话说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组合。 “江掌门!”江枫观察对方的同时,古传福自然也轻易认出了立在慕芊雪远处的江枫。 “万万想不到,能在此间相见,真是缘分。” 江枫不知道怎么回答,情况不明,虽然看似追杀之局,但古传福乃是凌飞度的忠仆,也是御风宗上层的关键人物之一,而另一方,则是御风宗掌门,凌飞度的未婚妻,说起来,双方的关系并不生疏,如果有不明真相的人来此的话,或许会以为自己才是被追杀者。 别再来人了,江枫心中下意识止住了这个念想,随即又有点期盼有人来搅局,以便能在混乱之中,安然离开。 古传福一笑,露出平素他最常展露的标志性笑容,“我们御风宗处理家事,还望江掌门速度离开此处。” 正合我意。不过水下还有我惦记的“芳草地”宝物呢,算了,此物即便用“玲珑宝光”打过去,也没有什么颜色显露,想必你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此宝,何况我没有办法拿取,你们多半也没有,江枫心中迅速权衡了利弊,身形急动,正打算离开,却听得一声“慢”字,却同时出自两人之口。 嗯? 江枫和古传福同时侧身张望,却看向了不同的人,江枫看的是慕芊雪,而古传福,却看向了那只有三尺来高的飞行器灵。 “江掌门,倘若今日你助我退敌,待到离开此间,我承诺与你浅山宗达成永久的和平协议,之前的通商条款,条件也可以重谈,包括与乐林门的三方协议,都可以给予优厚的合作条件。”慕芊雪率先朗声说道,方才她权衡再三,场中唯一的变数,恐怕就是那器灵“瑶冰”,尽管之前暗自做过功课,但对于它的实力,仍然不能准确评估,故此,拉一个帮手去分摊火力,此时十分必要,尽管这江枫只有地级一重的实力,但至少可以与那古传福纠缠一二,避免自己多面对敌。 “别信她的,慕芊雪已经不是御风宗的掌门,御风宗将由我家凌少接管。”古传福马上回应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同凌少谈。”虽然器灵“合二为一”的计划尚未实现,慕芊雪也尚未丢掉掌门之位,但眼下,能少一个对手还是必要的,他不想节外生枝。 这信息量好大,江枫一时间有些懵了,凌飞度的忠仆,怎么会与自家掌门慕芊雪正面对抗,御风宗,难不成又要经历一场内乱? 好在这听起来不像是坏事。 “不能放他走。”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正是那飞行器灵,“此间的秘密,不能有第三方知晓。” 额? 江枫不禁转身回望场中形势,心道原来是你们担心我所知太多,欲行灭口,所谓怀璧其罪,的确是这个道理,看起来争斗的双方,已经水火不容,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然而我有何过错,要卷入你们的内斗之中,便坦然说道: “我现在离开,还来的及吗?” “动手吧!” 那飞行器灵的回答毫无周旋余地,却见古传福眉心一拧,看向那场中黑雾缭绕的法器,但见那法器此刻毫无波动,不知道是不持观点,还是在专心对抗幻境的排斥之力,事到如今,即便事前对幻境没有什么认知的他,也多少意识到此间的不凡。 好吧,江枫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即便自己逃走,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除非慕芊雪以少胜多,否则,有古传福作证,所知太多的自己,恐怕也逃不脱被追杀的宿命。 相比御风宗的实力,自己浅山宗那点家底,还真禁不住对方惦记。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既然在幻境之中,有此间蕴藏的法则之力遮掩,将这对手几人灭杀,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那黑气缭绕的法器,也不知道上面纠缠着何人的意念,是否能将此间的细节传递出去。 “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慕芊雪及时的补了一句。 前提是你还能夺回掌门之位,江枫心中自动续了一句,不过这句没什么效用的话,多少坚定了他的意志,否则,为一场对自己毫无意义的 争斗搏命,多少有些不值,有那个时间,即便枯坐在这里思考拿走宝物“芳草地”的办法,也比这个强。 不过想来万一事有不济,自己也可以凭借小个子尹都提供的“清风无影”符宝,快速遁逃到远处,再借助黑石一路潜行,逃到此处幻境节点处,借助陈昆给予的尚未尝试的“蜃灵珠”,找到另一处幻境传送离开。如此三连,看起来颇有水到渠成之妙,倒也安全无虞,只是除了第二个环节,余下两者均未尝试过,这倒是个不小的风险。 心如电转间,却见古传福已经奔袭而来,此獠倒是个精明人物,知道自己不是慕芊雪的对手,江枫心中微定,暗忖假设自己选择,也同样会选择疑似初入地级的古传福,而不会选情报不明的器灵,至于那件定在空中,仍在勉力对抗黑雾的尺状法器,他有一种直觉,那并非真相,此刻倘若能避而远之,便是最好的选择。 故此,江枫没有贸然迎上前去,而是连续催动灵力,向远处遁逃了数十丈,远离了那尺状法器,之后便抽出“水元凛冬龙枪”对敌,拥有【束缚】减速效果的“铁流凝束手套”也瞬间戴在手上,此刻,“尖啸护符”在之前对抗魅心妖灵时已经用掉,正在冷却之中,无法发挥效用,而擅长挪移闪现的“枭纹铜钟魂蛊”,也在头脑一时发热时,借给了萧明真,不过那钟内没有残魂可以消耗,想来即便在身边也是无用。 啪! 江枫打出一道电芒,正是“金光雷链”,此技能附着在“黄玉手链”之上,已经快要用尽,但因为其远距离奔袭的特性,正好用来试探对手,他与这笑面虎古传福乃是第一次交手,除了修为不受对方压制外,对其手段也是一无所知。 古传福身形没有因那“金光雷链”挪移,那样他就必须绕点远路,才能攻到江枫,此刻他右手擎着一把阔剑,那剑通体苍白,似乎没有开刃,左手中旋即多了一枚翡翠色的宝珠,那宝珠只是向空中一晃,便有数道有形的绿芒,从其中荡漾开来,迎上那“金光雷链”,激荡间相互消融,再无一点暴戾痕迹。 轻松化解,此物看来是远程术法的克星,但应有规模限制。江枫不再犹豫,身上“虚影护体”暗自张开,灵力催动手中龙枪,【水元】激发水龙卷,此处正是水汽氤氲之地,恰好适用此法,却见脚下池塘水波激荡,黑水与那碧浪杂糅,水龙卷转瞬间即成,直奔那古传福而去,末了,江枫补上两枚劲风符,此物可催动龙卷威力,正好适合今日争斗。 古传福的身形仍然没有动,只是将手中宝珠抛出,同时眉心处一点寒光乍现,身形便从那宝珠旁边消散,再次出现时,已然在江枫身侧伫立,手中的阔剑,毫无感情的直取江枫。 咔! 阔剑与江枫的龙枪正面磕碰在一处,两者瞬间便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彼此之间并无长短,江枫主动先退,激发龙枪的【穿透】,一缕幽寒之力从龙枪之中催生,直奔身上并无护符之力遮罩的古传福而去,有“铁流凝束手套”的【凝练】效果加持威能,江枫自忖可以一击建功。 不料,古传福的身形再度消散,再一望去,他的手中已然多了那枚将水龙卷威能吸收殆尽的宝珠,只不过,他面色略有潮红,看上去消耗颇大。 消耗颇大,但是你将我该用的招数用了……江枫略有些后悔未能将“枭纹铜钟魂蛊”带在身上,否则,倘若用心准备,今日必然可以将其束缚在一处。正思忖着,却见古传福掌中灵力催动,一团比之前江枫释放规模略小的水龙卷,便向江枫卷曳而来。 还有这般手段? 江枫心中一惊,但也庆幸自己并不擅长远程类技能,否则今日必将被古传福手中宝物完克,腾挪躲闪间,趁着偶尔靠近古传福的时机,激发“暴雨精铁针筒”,好在此物那宝珠毫无办法,见古传福疲于应对,心中倒是笃定了许多。 眼角余光瞥见慕芊雪与那器灵的争斗,比自己这边焦灼激烈得多,冰尘四射,乱流纷飞,脚下池塘中的残荷早已被轰杀得尽成残渣,不过短时间,似乎也难分伯仲。 这器灵的实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倒是有些让江枫想起原落英门掌门涂山的黑鲸器灵,念头纷飞间,险些被古传福占了便宜。 集中精力! 这时候根本不应该去想一个中途逃跑,又不明去向的外人!江枫不禁自责道,暗忖自己有些托大,不过,说到外人,他陡然意识到,除了那被黑气萦绕的不明法器外,有个局外之人,一直被自己无形中忽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血箭齐发 那具一直漂浮在空中的无名女尸,似乎一直被自己遗忘了……余光再次瞥了一眼那保存完好的尸身之上,江枫随即改变了主意,缠斗之中隐隐向那尸体靠近,很快,江枫便感受到对方举手投足之间的惊慌意味。 果然,这才是关键! 不过,这女尸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呢?联想到慕芊雪此番的困境,江枫心中随即有了猜测,难不成是要杀死慕芊雪,以某种仪式换取此尸体主人的重生?世间还有这般术法?不过他随即联想起靠着缠绕在金丹上的一块碎肉,以残魂苟活的原落英门掌门涂山,心道这种事情,或许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手起剑落,江枫再次从缠斗圈内跳脱而出,继续向那无名尸身靠近。 自从有所发现,江枫一直没有倾尽全力,一方面,古传福手段并未用尽,自己既然没有绝对的优势,那便还要保有一些手段观察一二,另一方面,那被黑气萦绕的尺状法器,也隐隐让江枫甚是不安。 三丈! 江枫进一步抵近,眼角余光,已经能窥得那尸身面部的真容,目光游离间,但见古传福的目光陡然变得焦躁,手中宝珠又是一阵光芒明灭,泼洒出一团浓郁如水的青光,似乎是之前本就蕴藏的术法威能,那青光具有自动寻找对手的能力,大半直奔江枫而来,少许化作不算密匝的围网,奔向远处与那器灵缠斗的慕芊雪而去。 江枫快速甩出一把寒冰符,借助反弹的劲力,向上腾挪,却因而距离那尸身更近,但紧随而至的青光绵力未失,向上贴近而来,江枫登时张开“巨木壁垒”,幽绿如镜的护罩骤然显现,随即被立即引爆,此技能江枫已经修炼到五重,算的是这门残缺技能的最高级,防御能力在三阶到四阶护符之间,但眼下防御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要借助爆炸的冲击力,将那青光驱散。 果然,同为木系法术,“巨木壁垒”崩坏的光芒与那纷乱的青光杂糅在一起,旋即变得凝实,纷纷直坠而下,落入脚下的漆黑墨池之中,发出滋滋溶蚀般的声响,那原本枯烂的荷花,竟有数枝被那木系灵气滋润,重新挺立起来,只不过这种变化不得持久,很快便再次枯败,沉入那幽深的黑水之中。 借此良机,江枫一个纵身跳脱,进一步靠近了无名女尸,抵近查看,只见她周身被一层几不可查,薄如蝉翼的青蓝光芒笼罩,似乎有保护的作用,在她白皙的颈部,一串金色项链,不合常理的悬浮在那里,上面一颗湛蓝如海的心形宝石,不断的释放出丝丝寒气,融入到那青蓝色光芒之中。 此物应是重中之重,一旦拿走此宝石,恐怕这具尸体,便必须立即使用,否则便会损毁,或者说,此尸体能固化的灵魂,恐怕就会逸散,按照自己的猜想,如果想借慕芊雪来复活此人,那此人身上不可能一点残魂也无,否则合理性便会大打折扣。 “住手!” 耳畔响起古传福的呐喊,江枫未作理会,快速甩脱一股灵力,直取那心形宝石,却被那宝石直接吸纳,不但未能将那宝石拿下,他的身形反而一震,只感到浓郁的刺骨寒意从那宝石中迸发而来,反弹向了自己,身上“虚影护盾”因而一阵窸窣抖动,随后便感觉胸前的血液凝结了少许,不过因为有“虚影护盾”的削弱,加上这寒意本不致命,灵力稍微运转,倏忽间便将那处郁结化解。 不可贸然尝试,江枫退后半步,看向因而进退两难的古传福。 “江掌门,此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只要你蒙下重誓,保守秘密,速度离开此间,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古传福没有继续靠近,口气也软化了许多,也没有继续激发手中宝珠,对于站在那尸身旁边的江枫,他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 “别相信他!”江枫还未想好如何答复这种意图明显的套话,耳畔却同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竟是慕芊雪和那飞行器灵。 古传福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尴尬。 江枫也同样如此。不过这句回话,也同时说明了慕芊雪和那器灵的斗法,仍然焦灼难分胜负,他不禁瞥了一眼远处的战况,慕芊雪的手段和能力他自然知道,能获得御风宗掌门之位,应该不仅仅是天地地利人和的缘故,也应与其地级七段的实力有关,但那器灵,却让江枫有些刮目相看了。 自己的器灵小洛,可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持久战,涂山的器灵黑鲸倒是有这个可能。自己不能速胜古传福,古传福在尸体附近手段受限,短时间也不能胜过自己,或者说,即便自己能赢,与慕芊雪合力对阵器灵,胜算也不大。与其这样,倒不如助慕芊雪速胜,思及 此处,江枫立即做了决定,心随意动,数百枚丹药在其周身骤然显现,随着意念所达,纷纷化为各色流光,向周身飞去。 妙言丹境! 此番,江枫没有仓促凝结五里范围的护罩,只凝做两里大小,即便这样,他也觉得周身各处,都传来痛苦的铮鸣,内视之下,那已浸染丹毒的金丹,更是因此光芒黯淡,裂纹尽显,恐怕只需再来一次妙言丹境,便会土崩瓦解,江枫不知道金丹碎裂会是什么下场,但楚弈鸣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可急躁,不可急躁,江枫心中警醒自己,一旦动了真气,丹碎可不是什么好事,思及此处,再次压制了心中想要搏命的念头。心中苦笑一声,避过古传福趁此机会袭来的一剑,却仍然在尸身附近徘徊,有此护身符,他相信古传福即便有强力的手段,也使不出,一旦慕芊雪速胜,解决此獠,只是时间问题。 一念至此,便御使丹境之力,尽数向慕芊雪缠绕而去,自己只沾染了少许。那骤然显现的重重虚影,顿时粘附在慕芊雪周身,慕芊雪只感觉身上陡然多了些什么,下意识的动用灵力想要驱散,却隔空听得江枫喊道: “无需抵挡!” 慕芊雪身形因而一滞,几个连续跳脱之后,简单尝试一二,便撤去了身上防备,旋即感受到那身上数重诡异光芒蕴藏的威力,不止灵力运转更加速度通畅,就连身上被冰芒所伤的数处,也有缓解的迹象,她与这器灵纠缠,时时感到行动受限,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在构建交错的密网一般,每次腾挪,都如陷入水中一般,技能和灵符的威力,也被削弱了许多,她曾经与其他器灵斗法,但都未曾有过今日经历,她甚至怀疑,此器灵的诸般手段,似乎都为与自己斗法刻意准备。 如果不是身上尚有几件法器,就连关系亲密的凌飞度也不知道详情的话,今日之局,恐怕早就危矣。慕芊雪深吸一口气,再次催动灵力,激发隐在腰间玉带处的一块赤铜护符,此方形的护符,因为方才灵力运转晦涩,一直未敢激发,此番有身上诡异光芒的加持,她才得以抽身,找机会向这护符连续注入三次灵力,那护符旋即变得微热,上面刻画的一枚粗糙小剑,登时从那护符之中脱身而出,化为一道银白无暇的流光,直奔那器灵飞去。 叮! 那银光小剑打在器灵背后的苍白骨翼之上,发出一声金属急速磕碰的铮鸣,那小巧的骨翼因而一颤,溅起数枚细小的碎片,原本面色沉稳的器灵,也因而神色飘忽,骨翼猛然扇动,侧身横移,躲过了银光小剑回转的一击,那小剑速度不减,在器灵周身环绕纷飞,却没有一点规律可循,使得那器灵不得不分神防护。 趁此机会,慕芊雪手掌再次按向腰间,连续催动,又两枚银光小剑从那赤铜护符上飞出,再次奔向了器灵,她的面色也因而一阵灰白,不过她体表的数重光芒仿若有所感知,灵动闪烁间,她只感觉阵阵暖流注入,方才注入赤铜护符的损耗顷刻得以补充,就连第二次催动护符,因而损耗的一丝精血,也有缓缓回复的迹象。 很精妙的手段! 似乎有多重丹药的妙处,但吸收起来极快,完全没有晦涩难以吸纳的迹象。慕芊雪心中对于江枫的评价,陡然提升了不少,身形急动,再次催动护符,三支银光小剑接踵飞出,直取对手,六把小剑聚合,彼此辉映,银光闪烁片刻便消散不见,把把换得饱满的赤铜颜色,威力更胜之前。 不顾还未恢复的元气,慕芊雪继续奋力催动手中的冰冷长剑,开始筹备激发出一道“霜燃冰箭”,此法威力巨大,如今对手正被六把小剑牵制,分心乏力,正好让她有时间准备如此霸道的手段。 “狗奴才,快想办法!” 那器灵登时便窥破了慕芊雪的意图,隔空向古传福奋力喊道,围绕周身的六把赤铜小剑极为难缠,尺寸极小,速度极快,更重要的是,此种术法,并未在凌飞度提供的情报之上,她这副身体和手段,短时间内耗尽无数天材地宝,尽数为情报所筹备,加上自己“无影冰丝”和“寒芒羁绊”的双重限制手段,原本几乎完克慕芊雪,但如今被其贸然扔出的小剑所缠,不得不分心防护,一时间反被压制,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慕芊雪正在准备的手段为何物,“霜燃冰箭”自己虽然有所准备,但方此乱局,她不能全力应对,必然会有所损伤,进而落得下风。 想办法?方才我说谈和,你又在哪里? 仍在与江枫缠斗的古传福,心中忍不住吐槽道,相比另一方战况的激烈,他和江枫,十足像两个年迈的老人,围绕 着尸体你来我往,相互试探,这完全不能怪他,他手中倒是有凌少为其备好的强力手段,本来已经准备激发,但手中宝珠释放的“云影帷幕”被江枫化解之后,对方便躲在周静茹的尸身附近死缠烂打,他的手段便无法激发,否则伤了尸体,凌少的计划便无法实现。 上哪去给你想办法?古传福心中一叹,无可奈何间,陡然想起进入幻境前,太上长老的那次短暂的召见,以及只言片语。 “遇到困难,向‘九幽铭心尺’求救便是。” 求救?你这尺子,不是被这幻境排斥了么,方才都没有出手表态,古传福忍不住心中腹诽道,余光却不有自主的看向了那空中一直悬浮,奋力抵御黑雾的“九幽铭心尺”。 没什么用,看来太上长老缠绕其上的意念,已经尽数消逝了,也是,太上长老不可能预计到那么多细节,不过这法器乃太上长老多年来的伴身之物,算是一件品质极佳的法器,要是能控在手中,说不定能出奇制胜,只是此物,我无缘祭炼,不可能发挥其威能,正思忖着,却见那“九幽铭心尺”,却向自己飞来。 嗯? 那法器小巧的柄上,浓郁的黑雾如被劲风吹散了一般,尽数消弭,古传福登时便明白了此物的想法,一个纵身跳脱,不再与江枫游斗,径直抓向了“九幽铭心尺”。 原来太上长老早有安排。 古传福没顾得上那还未散尽的黑雾,一把抓向了“九幽铭心尺”,不过,他脸上的欣喜随即尽数凝固,却见那“九幽铭心尺”上,突然弹射出无数赤红血线,直奔古传福的手臂而去,古传福顿时只感觉到身心俱颤,灵力如落潮般,不由自主的向那尺身冲涌而去,他赶紧想要甩脱那噬人的法器,手掌却仿佛长在上面一般,根本无法脱手。 不好! 他左手奋力凝出一团如剑芒般的灵力,想要立即斩断右臂,这个想法刚刚涌现,却见更多的血丝纷纷扬扬,直奔他的身体而去,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诸般窍穴之中,那团仓促凝结的灵力,再不受自己掌控,清晰的意识,也顿时晦涩起来。 我是谁,谁是我……我……怎……么……了? 他平素饱满含笑的面孔瞬间塌陷下去,光洁的皮肤骤然布满纵横沟壑,仿若老了几十岁一般,只有深陷的双目似乎还有神采,但双瞳却已溃散,无数的灵力,从他的身体之中,强行抽吸而出,向那“九幽铭心尺”汇聚而去,一时间,那本已覆满周身的黑雾,尽数退散,那尺身,因而绽放出点点赤红光芒,仿若获得了新生一般。 不好! 江枫心头突然警醒万分,却见那携带赤红血尺的古传福,被法器抽吸得枯瘦如柴的身形已经飞到更高处,擎起手中法器,只是向下猛力一挥,便有无数血红利箭,从那法器之中,从他单薄欲夭的身体之中,穿梭而出,如漫天豪雨般,向整个战场泼洒而去。 无差别的血箭齐发! 噗!噗!噗! 江枫急速的向那尸体之下躲藏,还是慢了一点,数枚血箭擦身而过,卷曳着死亡和毁灭的气息,甚至还有灵魂的威慑,近距离接触,他只觉得仿若被重物迎头敲击了一般,眩晕的感觉纷至涌来,一时间有些身形不稳。 尸身上的光罩,也被这无差别的血箭击溃,悬浮在空中的尸体,急坠向下,那颈部的心形宝石,却不断激发出残缺的护罩,大大减缓了血箭的威能,使得尸体一直未受到较大的损伤。 江枫正庆幸自己的选择,眼角余光却瞥见慕芊雪和那器灵,也同样被那无差别的血箭击中,只不过,那血箭似乎对修士的伤害更大,慕芊雪身上仓促凝聚激发的各色护罩,也被血箭污损,纷纷溃散,六把小剑也被污损,不得不收起,以集中精力躲闪这无处不在的血箭之雨。 躲到墨池中去。 江枫生出这样的念头,便藏在那尸体之下,急速向水中坠落而去,而正要入水时,那空中飘洒如雨的血箭却突然一顿,只在顷刻间,江枫的耳畔便响起了如雷暴般,无处不在的铮鸣声。 浓烈的血气冲入口鼻,江枫登时感觉周身仿若被无数细小的尘埃钻入了一般,变得锈蚀难移,就连贴身的“虚影护罩”,也只得防住了半数,在这时间几乎定格的一瞬间,江枫感受到了墨池的温热,也同时看见了那空中无处逃遁的慕芊雪和器灵,同时如定格了一般,那持剑的古传福,身体崩裂,如同枯枝败叶般四散坠落。 眼前一片模糊,黑色尽染,江枫顾不得其他,如不灵活的石俑般向水底遁去。 第四百章 凌家宿命 水花四溅。 江枫只觉得自己全身都仿若固化了一般,除了思绪暂时还算清明外,整个身体已经几乎不受掌控,除了贴近那尸体附近,赖其保护的头部以及右臂之外,均无法活动,甚至有变得僵硬坏死的趋势。右臂是黑蛇之灵太华的地盘,在那血箭爆炸化为的尘埃侵入身体时,黑蛇之灵便陡然膨胀,紧紧贴附在右臂表面,密匝的黑鳞尽数显现,遮挡了部分血色尘埃入体,这条右臂才得以保全。 然而太华的能力也仅限于此。 汩……汩……汩…… 大大小小的气泡不由之处的从胸腔之中透出,江枫登时感觉到窒息的危险,心思急动,御使还受掌控的残余灵力,匆忙召唤黑石,将自己即将沉入的塘地泥淖挖开,须臾之间便下沉了四五丈,之后转向斜上,将此间小心拓展,到了数步方圆,这才保住了一方空间,不至于有沉在水中无法换气,被淹死的风险。 呼—— 仔细感知身体的变故,锈蚀的身体,丝毫没有因时间流逝而好转的迹象,好在坏死的迹象渐渐消退,短时间内应没有性命之虞,除却感知到自己气息微弱,仿若死去一般外,并无大碍。 嘿,古宝!永恒老弟? 永恒兄,快帮一把! 哎,永恒前辈?快醒醒! 江枫在心中呐喊数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道你这永恒之塔,是被这幻境的溶蚀吓怕了么,还是觉得暂时不该救我,心中喟叹一声,旋即想起自己的影子还在水中,尝试一二,竟然还能分享它的视野。 但见那水中四处泥淖一片,被江枫和那尸体带入的浊流还未散去,不过之前觊觎的那件宝物“芳草地”却有了不同的反应,点点微光从那低矮的草丛中飘逸出来,向那漂浮在水中的尸体靠近,只不过,那心形宝石激发的护罩还在,那些微光一直未能有效侵入,只好四处飘逸,寻找细小的缝隙。 那受重伤的魅心妖灵一直躲在这宝物“芳草地”中,难不成,她看上了这具衣钵?江枫心中不禁联想到,只不过眼下这事情与自己并无多大关联,便御使影子向上漂浮,待到贴近水面时才停了下来,他想看看水上的情况如何,倘若那器灵也被重挫甚至身陨,自己还有两名徒弟可以帮自己脱身。 嘿嘿,虽然灵级在此间根本不算什么,但如果你们都死了,也可以横着走,救我一命更不是问题,思及此处,江枫混乱的心绪反而平复了不少,小心翼翼的将影子钻入一块漂浮的烂荷叶下,窥探起外间的情况来。 但见空中无处不在的血箭尘埃已然散尽,但那飞行器灵还浮在半空之中,她背后的短小骨翼大多崩裂,只剩下半数残余,但还勉强能让其浮在空中,在她附近三四丈远的地方,慕芊雪的身体正如同自己一般,无法移动,甚至更惨,仅剩下双瞳可以转动,两者之间,密密匝匝的丝线,在不甚明亮的红月光芒下渐隐渐现,将两者捆缚在一处。 慕芊雪被对方趁此机会控制了?从她被动悬浮在空中的情况来看,大抵如此,江枫心中旋即有了判断,却见那器灵身上一阵窸窣涌动,残缺的甲胄片片崩解,向背后双翼汇聚而去,尔后一阵银光涌动,骨翼完好如初,只是她的身形,又小了一圈。 那飞行器灵的身形旋即上浮,状况比方才要好上更多,之后口中念诵听不分明的口诀,但见水花四溅,原本沉入池塘的那具尸体,便被那颈上的项链牵扯出来,同样悬浮在空中,随后,她右手一招,数道寒光骤现,连同另一只手上的数枚寒冰符,打在身下的池塘之上,那池塘旋即凝结出苍白凝实的冰凌来,将附近的水面尽数冰封。 不过,那散发暖意的墨池,却顽强的抗拒着,最终未能凝结。 嗯? 飞行器灵转头望过来,注意到了那方小天地的异常之处,不过,她似乎浑不在意,下落到坚固凝实的冰面,全身僵直的慕芊雪,以及那具尸体,随着她手中灵力丝线的释放,一同落地。 啪! 她再次打出一道灵力,试图摄起落在远处的“九幽铭心尺”,那法器铮鸣着,被其擒在手中,已然失去了当初的色彩,仿若平淡无害的器物一般。 “材料不错,可惜需要重新祭炼!” 器灵抚掌微笑,将其插入背后收起合拢的骨翼之中,几步上前,念诵口诀,又摘下了尸体颈部的项链,那原本保存完好的尸体,光洁如雪的面色旋即黯淡了许多。 “慕掌门,今日之后,你我便是一人,同在 那副躯壳之下,你可还有什么遗言要讲?”器灵跳脱着,几步腾挪上前,在如石俑般的伫立、口不能言的慕芊雪身前停住,指着一旁的尸体问道,她随后抬头仰望伊人随微风飘舞的青丝,神游天外。 “这头秀发,我也曾经有的。”没去理会慕芊雪怒火与惊惧交织的双眸,她只是展颜一笑,“不过很快,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无需区分你我。而我们,仍将是御风宗的掌门,凌飞度的妻子,不过别担心,年底之前我会想办法解决他。”言毕,她周身仅存的几枚甲片上一阵蠕动,随即便有一枚紫红光芒交错的棱形水晶脱体而出,上面铭刻着简略但却散发荒古气息的阵法。 “起!” 她低喝一声,那棱形水晶陡然飞到半空,三道几乎凝实的光芒,从那水晶之中激射而出,顿时笼罩了器灵、慕芊雪和周静茹的尸身。慕芊雪头上,紫光氤氲,旋即有一团苍白光影显现,一个蜷曲着身体的小人,在那光团中挣扎跳脱,意欲重新回到那副已经僵硬的身体之中,但却仿佛被那紫光紧紧箍住了一般,寸步不得前行。 器灵小巧的身体之上,一枚黑白杂糅的雪核,在那紫光的映照下,从那副渐渐开裂的身体中浮现,雪核中央凹凸显现,一副简单的脸孔呈现其上,它凝望着慕芊雪头上的魂魄,露出期待的笑容,随后,那雪核缓缓转动,看向了那被唯一一撮红光笼罩的尸体,一缕淡的几近消散的残魂,正如明灭烟絮般被那红光灼烧,但久久不能散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力抗拒着。 “嗯?”雪核之中传来一声闷哼。 “阴魂不散!找死!”那雪核骤然膨胀崩解,一缕银白如雪的光团从中脱体而出,它只是向那尸体轻轻凝望片刻,便有一缕如剑芒般的锐利光芒,从光团中激射而出,直奔那苟延残喘,妄自挣扎的残魂之上。 嘶! 那挣扎的残魂顿时消散大半,却没有重新回到身体之中,而是径直滚向冰面,倏忽间融入其间。 就在这时,变故骤生! 倒在地上的器灵骨翼处,那原本被随意摆放的“九幽铭心尺”上,陡然放射出一团璀璨的光芒,那金色光芒几无声息,看似无害,却锐烈难当,瞬间穿透最近的骨翼,将那遁出雪核,毫无保护的魂魄陡然冲散,不留一点痕迹。 距离略远的慕芊雪的身体,因为器灵魂魄的消融,棱形水晶的坠落,略微耸动了一下,头上的残魂更是如被重获自由一般,向下急遁,但那速度不算慢的光芒接踵而至,那残魂甫一触及身体,便被那光芒驱散,甚至一缕青烟都未留下。 那金色光芒来的快,去的也快,映照在躲在烂荷叶下的影子身上,去势已老,但江枫还是感同身受的体味到光芒中蕴藏的杀意,似乎是一种专门针对魂魄的溶蚀,好在有漆黑如墨的池水保护,加上头上的泥淖保护,江枫的本体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就这么结束了? 江枫刚要想办法遁出,却见慕芊雪身上,一道流光从她的指尖脱落,破空而走,速度极快,倏忽间便没了踪迹。 我……还是再等一会儿吧,江枫登时压下将徒弟们立即放出自救的念头。暗道这冰上之局,如此混乱,也不知道最后谁胜胜负,总之怂一点,晚些出去就是了。 ………… 御风宗,若离城。 端坐在上位的凌之云脸色陡然枯败了许多,就像是耗费了无数精血元气,与同阶修士苦斗了三天三夜一般。 “太上掌门。” 身侧正是金丹中段修为的杜未行,凌之云信赖多年的兄弟,也是凌飞度的外公,虽然身份地位不凡,但无论在人前还是背后,他对伪天级境界的凌之云一直保持着恭敬有加的礼数,似乎感受到对方脸上的灰败和颓然,他略微上前,挡在了凌之云的身侧,避免凌之云脸上的变化,被周遭的修士所见。 “放心,我无大碍。”凌之云喉间微动,轻言道,“事情终于干净的处理掉了。可以把你我之前商议的结果,告诉飞度了。” “这……”杜未行登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现出没落之意,“好,那掌门之位?” “飞度必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释怀,这段时间,宗内大事,通报给我便是,琐碎事务,你也要审慎协助处理,待到明年春季,便由他接手吧。” “是!”杜未行诺诺,几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 “须知得不到的,才最珍贵,也最刻骨铭心,唯有抛却这些杂念,飞度才能 堪大任。”见杜未行脸上神色黯淡,凌之云补了一句,随即感到这句话解释的有些多余。 “这便是凌家人的宿命。” 他随即起身,转身欲要离去,谁也看不见,他那凝固中年容貌的脸上,多了许多沧桑和痛苦的回忆。他末了转身,身形骤然停顿了片刻。 “去把许德扬请到会馆,我要和他谈谈两宗结亲的事。” ………… 幻境之中。仔细观察了半个时辰的江枫,终于将徒弟江城子和江之问放了出来。 “师父,你这都硬了。”江之问胡乱的摸着。 “瞎说,这儿就没硬。”江城子随手给了问问一个醋栗,捏着江枫的右臂说道。 “你们俩,别废话,赶紧拖我出去!”一直仔细操控残余灵力,指挥着黑石维持此间存在的江枫,已经几乎脱力,要不是因为如此,他觉得自己还能在这里苟一会儿。如今,倘若再不出去,这黑石构建的空间,很快便会被上面的泥淖和黑水填充。 于是师兄弟二人合力将江枫拖到了水上,水面上的坚冰尚在,被两名徒弟护住得以站住的江枫,这才亲自观察起此间的情况。就在这时,他觉得身体之中一阵异样波动,随后便有一枚小盾从江枫的身体之中浮现出来,兀自悬浮在空中。 正是古宝永恒之塔! 莫名的黑雾凭空显现,试图阻止小盾的降临,但那小盾却一阵轻颤,那黑雾旋即逸散了许多,却见小盾上一阵光芒涌动,便有数件法器,如被无形的手抓住了一般,向永恒之塔飞来。 先是光芒已失,裂痕明显的尺形法器,之后便是器灵褪下的尚带骨翼的残骸,随后水中又飞出一枚储物袋,上面光芒流转,一把血色飞刀,连同一枚已经透明的水晶球,尽数飞了出来,纷纷冲进那古宝之中。 “呀,那是我的宝物啊!快住手!” 江枫大叫,身上的僵硬却阻止他有所行动,却见那古宝似乎还未吃饱,又一阵颤动,那原本立在冰面上慕芊雪裙摆剧烈舞动,一枚嵌有粉色晶石的法器顿时脱落,四件不同样式的储物袋上面光芒闪烁,便又有一件青色玉镯和一枚古朴的戒指,从中脱出,直奔古宝永恒之塔而来。 除却能在“玲珑宝光”窥视下,看到大团的紫光消失之外,江枫对此毫无办法。“给我留点好东西……”他只能默默的祈祷,进而低声乞求,只感到心在不断滴血。 他的话最终起了作用,也可能附近的有价值宝物已经尽数被吸纳一空,古宝在空中铮鸣片刻,再次摆脱了挥之不去的黑雾,重新融入到江枫身体之中。 嗝…… 江枫同时感受到一阵吃撑了的意念,正暗自吐槽怎么不撑死你个该死的古宝,忽然感到之前侵入身体,凝滞在周身各处的血色尘埃,正在被一股无形之力驱散,纷纷汇集到自己的左手,随后,便有一枚血色的绒毛球脱体而出。 这枚鹅卵石大小的绒毛球,尽数由那血色尘埃凝结而成,正感叹间,绒球又多了一枚,见不远处伫立的慕芊雪倒下,心道这枚新的,应是她体内的此物凝结而成。 “这东西你不吃?” 身体重归自由,江枫不由得猛吐一口浊气,“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救你家主人。”随后不由自主的想到,或许是古宝一直处在饥饿状态,所以无法尽全力帮自己对敌,这么想来,上次饲喂,也是很久远的事了。 嗯,你真懂事。 另一股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江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哼,算了,不和你斤斤计较,也没法计较,也不敢计较。左右徘徊观察,心道既然古宝你将高价值的东西都吃掉了,但好在还给我留了点存货。 右手灵力微弹,将慕芊雪的四枚储物袋,加上从水中飞出的一枚储物袋摄在手中,心道后面这枚储物袋,应是同为金丹初段的古传福留下的,也不知道他身体崩解落水之后,是否还有有价值的物品留在水中。 正要入水一探究竟,却见两名徒弟,已经一左一右围在了倒在地上的慕芊雪周围。他便也上前几步,近距离端详起这曾经的御风宗掌门来。 嗯,这么仔细观察,生前确实是个美人。不得不说,魂魄已失的伊没有那么高冷,反而有一种让人怜爱的美感。 “怎么办好呢?”徒弟江之问抬头看向江枫,一脸失望。 “什么怎么办?”江枫疑惑不解。 “已经凉了呢,没法带回宗门做掌门夫人了。” 第四百零一章 清点所得 御风宗,乱石海南岸,西岗城。 冯既明独自伫立在一座半人高的白色小塔旁,久久默然不语。那白塔尽数由白骨尖刺所堆磊,在黯淡的月下,闪烁着颇为惊悚邪异的微光。 “瑶冰那贱人死了,为什么我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呢?遥想当年,我们也勉强算是同门之谊,活在一个屋檐下,现在,便只剩下你我独存了。” “你我是两个人,为什么要说是‘独存’?”另一个声音抢过话头争辩道。 “这不是重点。” “当然是重点,瑶冰那贱人是为了弄个好衣钵,才去胡乱蛊惑凌飞度,进而自寻死路,你难道还没有开始考虑这件事么,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的身体?” “这副身体是我的好吧?”冯既明转头,似乎在和另一个没有任何实体的人隔空争辩一般。 另一个声音便沉默了,没做多余的反抗。 “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是理亏?”万籁俱静,冯既明反而觉得心头更落寞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话说,我们当时是不是应该拉瑶冰一把?如果在那周静茹的尸体上做点文章,或许她能早点意识到事不可为,想想,当时是有机会这么做的。” “你倒是说啊!”久久未得到回应,冯既明有些急了。 “睡了。”冯既明只等到两个字。 “且——” 冯既明指尖微弹,一股卷曳气流的劲力将那匆匆堆磊起的,用来充作祭奠物的小塔破坏掉,随后转身准备离开,却见管家冯道临正小心翼翼的立在远处的回廊下。 “什么事?” 这名冯道临并非出自寒山派故地,而是冯既明从宗内修士中找到的同姓修士,法相“铁指盘玉矛”,算得是中档的战斗类法相,出身家族小且贫弱,正适合拉拢,而此人也甚是机灵,有此攀附的良机,七十多岁的年纪,愣是认了冯既明为族叔。 “叔父,太上掌门的口谕刚刚到了。吩咐您两日内务必前往若离城拜见,并共同商议筹划明年的各项事务。”冯道临小跑着上前,低眉顺眼的汇报道。 讨论明年的事务? 冯既明心中不禁揣测道,按照惯例,明年的大计,至少要等到年底才会商议讨论,如今提前的这么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联想到自身的感应,瑶冰那贱人身死“千幻境”,那么这突如其来的口谕,应该就意味着掌门慕芊雪也一样未能逃脱此劫。 也对,瑶冰那臭女人的手段,虽然可能不是慕芊雪的对手,但被蛊惑的凌飞度,一定会帮助瑶冰,而凌飞度手上的资源,应是不够的,那么太上掌门也定会知晓其中秘辛,虽然不知道详情是什么,但结果是很明显的。 太上掌门应该会暂时执掌御风宗大计,而明年,或许便是凌飞度接任掌门大位,如此看来,形势便很明显了。但凌飞度的忠仆古传福既然同去了“千幻境”,多半也会与瑶冰的事情扯上关系,死在幻境之中,也极有可能。 这么想来,凌飞度即便坐上掌门之位,短期内也会有所掣肘,毕竟他平日里处理宗门事务,多半依赖的还是古传福那条忠犬…… “替我备份薄礼,我要先去禹宫镇看看。” 冯既明果断做了决定,禹宫镇是客卿张达丰家族的落脚地,距离此间不远。作为客卿,张达丰乃地级初段修为,根基尚浅,方此乱局,正好拉拢一二,好在平日里他暗地做过一些功课,贸然拜访并不显得突兀。 至于内门长老刘粲然,冯既明心中不禁慨叹一声,虽然人很正直,从不拉帮结派,治理宗门的本事也不错,奈何最大的靠山慕芊雪已经倒台,如果他没有嗅到此番召见内藏深意,并及时改换门庭的话,想必会死在若离城吧,现在去找他,无益于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或许,身上标签明显的他,此刻的唯一出路,只能是逃亡做散修了吧,不过,冯既明旋即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冯道临说,“道临,你和刘粲然的管家相熟吧?” “还好,您每次派我去办差的时候,我们聊的都还不错。”冯道临对于这句莫名提出的问话颇为小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太上长老突发口谕,处事老道圆滑的他,也微微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去告诉他,听闻最近锐金门的生意很好做。” “这……”冯道临一头雾水,完全没弄懂此话中的深意。 “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是,叔父。” 白胡子一大把的冯道临不敢再多问,赶紧低眉顺眼的告退,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冯既明静默片刻,这才自嘲的笑道,“我是不是有点烂好人了?不过,老鼠只有逃掉了,才更有意思。” 他随即微叹一声,心道如果不是浅山宗地小容不下折腾,或许可以建议刘粲然的亲眷逃到那里去,给那江枫也添点小麻烦。 ………… 幻境之中,江枫再次舒展了锈迹褪去的身体,开始清点所得。 古宝永恒之塔方才为了收集法宝级的法器,抹去了慕芊雪和古传福储物袋上的灵魂印记,倒是让江枫的清点方便了很多。 可惜就是太能吃了,而且专吃贵的,“玲珑宝光”下,一片片绿蓝交融的光芒,让江枫不禁喟叹一声暴殄天物,不过心头涌来的莫名心悸,让江枫不由自主的止住了碎碎念。 嗯,剩下的东西也很多,吃的好,吃的妙,省了很多鉴别的麻烦。他及时的切换了看问题的视角和思路。 灵石两百三十二枚三阶,其中的一百枚,乃是由两枚四阶水系灵石折算的,得自慕芊雪的储物袋,进入“千幻境”,灵石效用不大,故此一般修士并不会随身携带太多,古传福就是明证,身上只有五枚三阶,算得上是赤贫之身,当然,物品都随身携带的自己,是个异类。 这些灵石,加上手头的二百二十五枚三阶,江枫现下共有四百五十七枚三阶,再次超越了历史高度。 各色丹药数量很多,及时的补充了江枫使用“妙言丹境”的消耗,慕芊雪储物袋中,更有三种共十五枚丹药,江枫暂时看不分明,只得出了幻境,再做鉴别,不过有五枚“化脂融灵丹”,江枫是见过的,这种曾在利州城购买的三阶丹药,可以帮助去除体内杂质,提升身体对天材地宝中灵性的吸收,对自己倒是有些效用。 不过对于解除丹毒,却没什么效果。 灵符不多不少,皆为常用的种类,三阶的为主,共有百张左右,非制式符箓只有一张,用途看不分明,估测为三阶或者四阶品质,从这点来看,符箓对于地级中段以上的修士,用处已经不大,或者说,只有强力的非制式符箓才有效用,当然,也可能慕芊雪此行准备不多,或者并未带在身上。至于古传福,倒是有两张非制式的三阶符箓“厚土力傀符”傍身,只不过方才似乎因为在那尸体周围缠斗,没有机会使出来。 材料几乎没有,只有两件增进寿元的“苍穹鸦老藤”,三阶材料,不算稀有,属于古传福所有,此物需要同其他材料辅助炼化成丹方可服用,话说古传福不是晋阶地级了么,还有寿元的困扰么,看其年纪也不苍老的模样,江枫思忖片刻,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小巧”的金丹,此物乃是徒弟江城子从岸边很远处寻到的,应是古传福身体崩裂后溅射所致,观其上面的丹纹稀疏,黯淡无光,江枫心道此獠或许与自己一样,是借丹晋升地级,应该也是丹成一品。 丹成一品,有点意思。江枫思绪不禁飘飞略远,随即赶紧收了回来,开始打量余下的七件法器,这七件形制各异的法器,包含慕芊雪斗法之中所用的那把冰冷长剑,剑身长四尺有余,通体雪白,宝光呈蓝中带紫颜色,应是三阶法器,不过这东西古宝没有看上,留给了自己,想来应不算是法宝级。 此物或许得先收着,并不能自用或者卖掉,江枫旋即想起了慕芊雪在弥留之际,身上逃脱的那点遁光,心道或许慕芊雪还活着,只是不知道状态如何,倘若真的有机会,已经曝光的此物出于礼貌,还需奉还才是,至于其他的,倒是可以想办法赖掉。 一一检视其余物品,一枚短锤莫名吸引了江枫的注意,此物通体尽是斑驳铁色,手柄很短,堪堪足够握住,宝光为纯净的蓝色。 这东西有什么用?江枫忍不住好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思及此处,手中灵力打出,尽数灌注在这法器之上,却见那斑驳铁色快速退散,不一会儿便在锤体中央裂开一道狭小的缝隙,指尖微动,那缝隙陡然开裂,露出一把更小的 短锤来。 这短锤在“玲珑宝光”下,绽放出绚烂的紫色光芒。灵力游走间,更有一种生命的脉动在其中跃动。 这是件孕育有器灵的法器? 念头乍起间,却从那短锤之中,回荡出一股浓浓的恶意,仿若行走在枯木林中,背后被凶兽盯住一般,汗毛乍起,周身森冷。这种不同寻常的意念,与江枫灌注其中的灵力交织,顿时将后者撕得粉碎,更有一丝游动的黑线,沿着灵力注入的路径,反向欲侵入到江枫的体内。 江枫赶紧收复了自己的意念,那裂开的锤体外壳,登时便重新紧紧的合在一处,斑驳铁色再次显现,仿若没有打开时的模样。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看起来这器灵脾气颇为暴躁难驯,而且如此薄的外壳,竟然能隔绝自己的“玲珑宝光”窥视,也算是罕有的材料了。 话说古宝永恒兄,你方才怎么不吃掉他? 江枫在心中问了问古宝,却只感到一种嫌弃厌恶的气息,哦,原来你也是挑食的,虽然品质足够,但是不好吃是吧,话说慕芊雪随身竟然有这样一件奇怪的法器,不过江枫马上发现,这法器上似乎存有一种陌生的灵魂烙印,与其他几件明显不同。 原来慕芊雪得到此宝,也未曾祭炼过,这倒是件值得推敲的事。江枫想了想,将此宝单独放入一枚储物袋中,避免有蹊跷的事情发生,待到离开此间得闲的时候,再去研究此宝。 不过这蹊跷器灵的出现,倒是给江枫提了醒,之前晏殊佳提供的解决一品金丹的方法之中,有关“注丹术”的条件,因为此番境遇,无形中凑齐了。得自古传福的金丹,从样貌上来看,品阶不超过自己,必要的辅材里,最为难得的一件,即孕育有器灵的法器,现在已经有了这件奇怪的锤子,虽然不知道是否用了有害,但现在至少有了。 那么,余下的,便只需要合适的时间地点,以及一名愿意做引的异性修士了,不过那个条件的话,看样子只能等晏殊佳了。 江枫眼角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身旁已经冰冷的的慕芊雪。 徒弟说的对,确实有点可惜,凉了就是凉了,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便这身体用器灵小洛附体,或许能绕过规则限制,但是,那似乎有些行事荒谬了。 犹豫再三,数次试图说服自己降低底线,江枫最终还是觉得此事不能如此解决。正思忖着,却感觉慕芊雪的身体似乎有些变化,再去探时,那原本因为犹豫和出于尊重的考虑,未从对方身体中及时取出的金丹,无形之中竟然已经散了。 散了?这下亏大了! 看样子,这慕芊雪真的还活着,未曾经历过如此诡异**的江枫,旋即进一步放弃了方才的念想,念及此处,便将慕芊雪的身体收起,待到有缘时,是否还给对方再做考虑。 希望此物不要让晏殊佳看见,否则便说不清了。想来不知道晏殊佳近况如何,过得好不好,大道可有进境,念及此处,心中倒是有些挂念了。 ………… 齐国,九州城郊外。 晏殊佳忙完藏书阁交付给自己的任务,便告假来看望母亲楚铭心,虽然仍在被宗门的惩戒条款限制中,但近几天对于自己的管束,似乎又松懈了一些,否则便不会有今日的短假,晏殊佳不由自主的暗想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嗯? 一进母亲楚铭心的府邸,晏殊佳就觉得到处透着蹊跷。当她进了府邸之后,发现案头正放着一本薄薄的黄皮小册子。 “解决低品金丹的十种方法” 什么?母亲真是有心了,晏殊佳心头一热,自己只是在信中提了一嘴,竟然让母亲这么上心,这么快就有了答案,而且还有十种之多。她不禁将那小册子马上隔空摄在手中。 “想来普天之下,十种办法应是有的,但我一种都没有找到。” “……” 晏殊佳一愣,这是什么套路,母亲大人什么时候也会开这种玩笑了。却见后面还有一道箭头指向了下一页,赶紧翻看。 “这本小册子,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出门去见你的那位一品金丹了。” 什么?!晏殊佳登时脸红到了耳根。 第四百零二章 妖灵英歌 红月高悬的幻境。 金城派掌门苏黎清仔细观察了空中久久不散的黑雾,心中若有所思,随后,他俯身将那发现已久的“水元蓝姬花”拦腰折断,那花蕊上的露珠随即消散,不足半柱香时间,已然变成他手腕上的一抹颜色。 可惜只有一朵开花了。眼光余光瞥见另几株低矮的“水元蓝姬花”,距离开花还早的很,甚至没有花苞孕生,暗道了一声“无缘”,便纵身飞掠,直奔云端而去。 空中的气息渐显暴烈,无处不在的灵力乱流卷曳着令人生畏的伟力,即便锻体有道的苏黎清,也不禁感受到体表的丝丝痛楚,不过他没有退却,直奔那空中黑雾缭绕的地方穿梭而去,末了,他干脆合上眼,仅凭感知直奔自己选定的目标飞去。 很快,他便感受到一股浓烈的让人心生退意的威压,不过他手中旋即凝练出一团纯净无华的灵力,连发两枚三阶非制式符箓“云峰开霁符”,此物具有少许的撕裂空间效果,径直投向了那威压的来源所在。 轰!轰!轰! 耳畔接踵响起三声轰鸣之音,随后,他便感受到熟悉的眩晕感,待到再次清醒时,俯瞰脚下,已经到了另一处所在。 果然,我的判断没有错。方才幻境的异常波动,定然会让幻境之间的封印有所松动,只需动用些许手段,就能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跨越不同的幻境。虽然并不知道此“千幻境”究竟蕴藏何种隐秘,但到了他这个境界,即便之前没有做过任何功课,也很快能从周遭环境中得到不少线索。 无外乎是哪位大能修士的杰作,死而未僵罢了,他心中哼了一句。 只是能利用此间规则的机会不多,仰头望天,但见红月已经清澈,再无半点黑雾环绕,苏黎清深吸一口气,安然落下,此间的地貌同方才的所在不同,空中水汽寡淡,存有“水元蓝姬花”的概率不大,不过,之前的幻境他已经探索完毕,虽然那疑似幻境节点的存在令人生疑,未能勘破秘辛,或有些许遗憾,但枯等在一处也无他用,换个地方探索,多半能有些特别的收获。 一朵,手腕上的标记,提醒他还需继续努力,心道不知江枫那小子,此刻的成绩如何,是多是少。 ………… 没有“水元蓝姬花”。 大战已熄,江枫再次和徒弟二人,在水边进行了一次摸排,仍然没有任何发现,便转头重新回到墨池附近,抛出数道“分水符”,此物他本来没有预备,毕竟“水元蓝姬花”喜欢水泽,但不会生在水下,但慕芊雪的储物袋中倒是有数枚存货。 “分水符”光芒掩映下,原本漆黑的墨池之水,被尽数分开,很快便露出了江枫觊觎已久的那件宝物“芳草地”。三人落下,江枫令两名徒弟略微远离,方才乱战之中,他曾经在水中窥探到此物中隐藏的魅心妖灵,试图侵入那无名尸体,最终却被那飞行器灵所伤,不过,妖灵的举动也让那飞行器灵仓促之中,脱离了自己躯壳的保护,最终被隐藏在那尺形法器上的力量所溶蚀。 似乎没有一个赢家,除了那尺形法器的主人之外,从其上蕴藏威力,以及被幻境所排斥的情况来看,江枫已经初步判断出此物的主人,应是御风宗的太上长老凌之云。 此人江枫未曾见过,但从那法器前后行事的果断和隐忍来看,绝非普通人物,不过转头细想,能修炼到伪天级境界的人物,怎么可能简单得了,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宝物,是否将自己的气息也传递了出去,倘若是的话,自己离开此处幻境后,一旦乱讲,恐怕会有无尽的麻烦。 不过我有什么理由要乱讲。 江枫心中一笑,将这不现实的想法弃掉,随即看向了那片黄绿相间的“芳草地”,从它枯黄尽染的现状来看,器灵那一击,对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然而黑石的力量,仍然无法将它从此处剥离下来。 嘿,古宝老弟,帮帮忙! 江枫心中随意喊了一句,却未料到那古宝倏忽间从身体之中飞了出来,悬浮在那芳草地上方,似乎有所发现。 芳草地的草丛一阵抖动,随即一个凹凸有致,光影迷离的虚影在一旁显现出来,正是那魅心妖灵初见时的模样,事发突然,江枫赶紧退后数步,将两名徒弟护在身后,打算对方一旦出手,便将两名徒弟收起,以免再次陷入幻境之中 ,丢了性命。 “是你?”却见那魅心妖灵道,她双眉紧蹙,锁定了那古宝,疑惑之意写在脸上。 “不,不是你。”魅心妖灵神情放松了很多,“没想到你竟然沦落成这样,还换了个这么弱的主人。” “你认识它?”江枫忍不住插嘴道。 “当然,永恒之塔我自然不会认错。我家主人,与你这古宝的前主人,乃是朋友关系。想不到物是人非,再见你这古宝时,你竟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你家主人是谁?我这古宝的前主人又是谁?” “我家主人……”那妖灵正要回话,却突然停住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你刚才带人伤了我。如今,还想抢走我的宝物。” “你要是不说,我师父可就不客气了。”江之问突然在后面助威道,得到的是江城子又一个及时的醋栗。 江枫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徒弟问问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只不过自己没那个实力,当然,如果真的想毁掉此宝,也并不一定没有办法,之前只是想拿走,毁掉的方法,倒是没有尝试过。 “嘻嘻,大言不惭。”那妖灵笑的花枝乱颤,“虽然我受伤了,对你们没有办法,但我躲进这宝物之中,你又能奈我何?” “此处幻境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天材地宝,想必你要恢复实力,也要百年以上吧?”方才江枫一直在想,这妖灵要是与自己为敌,该如何取胜,思绪飘飞间,他陡然意识到,这妖灵似乎不能主动离开此幻境,更没有补给在侧,那只需与其纠缠消磨,此消彼长,胜之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此逗留而已,不说自己在等着李大棒的召唤,就连这“千幻境”的存在,也不过剩了几天而已。 “这倒是,不过我等得起。”妖灵丝毫不以为意。 “难不成,你就不想离开此间么?” “离开?”听闻此话,妖灵若有所思,“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应该已经陨落了吧。”江枫顺势补了一刀。 “不,他只是离开了此间,应该只是暂时离开……”妖灵表情倏忽间变幻万千,“不行,我要去寻主人,不能在这里枯等。” 这就对了,江枫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半,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让江枫心头一凉。 “你可以认我做主人,然后带我离开,等到我寻到主人,自会让你主人的主人,帮你在大道上更进一步。” 什么,要我认一个妖灵为主?江枫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想法一点都不友善,甚至还很丢人,“我凭什么认你做主人,你现在只是一个重伤的妖灵而已。” “因为我家主人是流波帝皇,此间的缔造者。” 帝皇?缔造者?江枫听闻这个生疏的名字,不知道到底代表着什么,他只听过“上人”和“真君”的名号,知道那是天级修士的尊称,但帝君的确第一个听说,“话说和‘上人’和‘真君’,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知道那些名号的家伙,在我家主人面前自谦‘末进’,就像这古宝的前主人‘金砂上人’一样。” 金砂上人,原来这古宝永恒之塔的前主人,是个名曰“金砂上人”的修士,从“上人”的称呼来看,是人族修士的概率较大,当然,为金砂上人所有,直到落入元楚尊者手中,是否还有其他主人,尚未可知,妖灵被骗出此话时,悬在一旁的古宝对此毫无波动,只在倾听,看起来已经忘却了这些过往之事。回想初见它时,表面还有不小的损伤,现在虽然已经复原,但从“饥渴不顾吃相”的情况来看,多半还没有彻底修复。 使用“末进”,而非“前辈”,说明这“流波帝皇”,使用名号虽然与其他天级修士迥异,但多半还在天级境界,只不过实力更加强劲而已。 “怎么样,是不是愿意做我的仆役?”妖灵一脸得色,笑靥如花,让人心生荡漾,甚至有忍不住答应她的冲动。 “我们可以合作,彼此是平等的关系。”江枫决定退一步,妖灵话中的“缔造者”才是他最在意的,也就是说,带上她,一定可以找到“水元蓝姬花”,当然,前提是这妖灵不能心怀恶意。 “可以,但你需要将那粘稠怪的珠子给我,否则,我带不走这块芳草地。” 现在受伤如此之重么?江枫心中一个主意油然而生,随即 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念想,即便自己手快,说不定到时候对方倏忽间躲进“芳草地”,自己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此物?” 妖灵口中的粘稠怪,想必多半就是陈昆给予自己的“蜃灵珠”,来自于赤角蜃妖,江枫将此物拿了出来,握在手中,瞳中现出妖灵为此迷离索要的模样,看来此物对她的诱惑极大。 “没错。”妖灵伸手,江枫却将手缩了回来。 “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首先,帮我寻找‘水元蓝姬花’,便是此物。”江枫拿出一副图样,展示给妖灵,“另者,你需发下誓言,终生不与我为敌。再者,将你所知的幻境机密,分享给我。” “你条件可真多!” 妖灵脸上娇羞的嗔怪一声,然而“蜃灵珠”的诱惑似乎大于此,便随口答应了,只不过接下来发下的灵魂誓言,乃是“在江枫不危害自己的前提下,不与江枫为敌”,可见虽然面上答应,但心机还是满满的。 通过誓言,江枫也知道了这妖灵的名字:英歌。 “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柔美。”江城子也忍不住吐槽道。 “对了,你这小子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主人早已经不在此间,我应该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才是。”妖灵英歌若有所悟,身上一阵银光流转,顷刻间便改换了模样。 竟是一个身高六尺的黑胖子,周身只着一件土黄色短裤,短发修成月牙模样。 呕—— 师徒三人不由得接连转身,心中回忆起之前对方婀娜的身姿,动听的歌声,以及花枝乱颤的娇羞模样,顿时寒芒覆满周身,心道真相怎么会是这般凄冷。 “你的原身竟然是这等模样,”江城子似乎受到的伤害最大,“简直是……” “怎么了?”妖灵英歌昂头,丝毫不以为意,“作为主人的仆人,不是应该变成主人喜好的模样么?”他的声音也变得粗重,完全了没有之前令人怜爱的味道。 “好了,到此为止。”江枫终于将有些紊乱的气息理顺,将之前的所有幻想,以及“蜃灵珠”一同抛给了妖灵英歌,回想一下,自己被骗的还不算太惨,更惨的应该是锻体师葛平才对。 那妖灵英歌便不再多言,一口吞下“蜃灵珠”,他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凝重,随即便有无数丝丝缕缕的白气,从他黝黑的体表渗透出来,须臾之后,他右手一指,那“芳草地”便悄然飞来,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化为一件如同批覆绒毛的小衫。 “你要的‘水元蓝姬花’。”他右手中水光荡漾,不一会儿便有一粒栗色种子从萌芽到催发,眨眼间伸展枝条,结出花蕾,迅速绽放,与江枫提供的图样没有任何区别,还多了一缕幽香。 这……这不是幻觉! 江枫果断将其折断,看着手腕处凝出的一朵颜色,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余光不由自主的瞄向了妖灵英歌身上的短衫,虽然“水元蓝姬花”从他的手中凝练而成,但方才他身上荡起的一抹绿芒不会有假。 “此物乃是主人的花圃,除了主人,只有我这个园丁才可以操控。”妖灵英歌的话,及时的将江枫的想法斩断。 说的也是,此物即便为我所得,也可能需要不少时间来祭炼,天级修士的宝物,恐怕即便花费数年,也很难抹掉上面的印记。 “不能多一朵么,此物对我很重要。” “你给的珠子,只值一朵花。‘水元蓝姬花’虽然平凡,但催发也需要消耗花圃的灵能,用一点便少一点,而且以你的实力,很难帮助我补充花圃的灵能。当然,如果你能有同这珠子类似功用的宝物给我,我可以做点牺牲。” “如何补充?”江枫来了兴趣,要说更多的蜃灵珠,他是没有的,除非能尽快找到陈昆,再想办法交换。 “元婴或伪天级修士的精血。” “……” 此物我的确弄不来,江枫顿时没了脾气,不过有妖灵英歌的帮忙,想必在幻境之中穿梭并不难,找到更多的“水元蓝姬花”还是大有希望的。 “走吧!”在此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说来也算小有收获,但继续留下来意义不大,江枫决定立即离开。 “在路上,将此间的秘辛告诉我。”江枫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开具的条件。 第四百零三章 千幻隐秘 “这些便是‘流波星界’的隐秘,也是我能告知你的所有情报。”黑小子英歌一路走在前面,按照约定,将“千幻境”的诸多隐秘告知江枫一众。 “也就是说,你知道更多,但不能说?”江枫旋即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也据此知道了这“千幻境”的真名,与流波帝君的名字类似,里面均有“流波”二字。 “当然,”英歌昂起头,一副自得沉醉的模样,“虽然我只是主人的园丁,但我最讨主人喜欢,自然知道的隐秘最多,如果你想知道其他问题的答案,也可以和我交易。” “你生意做的不错。” “那当然,在主人众多仆役之中,我算是最善于做生意的,平日里,也属我攒下的资财最多,只可惜,陷在此间久了,都被我吃光了。” “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这‘流波星界’里,你还有其他同伴?” “别套我的话,除非你愿意拿天材地宝和我交易,能激发幻境的宝物也可。”英歌停住,转身笑看着师徒三人,及时打住话题,不肯再免费透露分毫。 呵,倒是个精明的家伙,江枫心中嗤笑一声,虽然免费的情报已经没有了,但方才英歌所言,对于自己来讲,基本上已经足够。 此处“流波星界”,乃是天级高段修士流波帝君一手打造,以自己的洞府为基础,从此方世界各个角落撕裂了诸多碎片,合为一处,试图打造一方小世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阶修士都有这个癖好,但这流波帝君的手笔,的确堪称伟力,除却正常的江河山川,他还试图打造东升西落的日月星辰,但最终未能如愿。 流波帝君在失败之后,便悄然离开此间,不知所踪,但以英歌的感知,流波帝君应该没有陨落,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为了打造这方世界,流波星君破坏了北陆中央的一条原本完整的地脉,将其变得支零破碎,以激发内藏的洪荒威能,在他的计划失败之后,这方世界便隐没在此,只有每逢地脉之中蓄积的威能累积到一定程度时,这“流波星界”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便是“千幻境”六十年才出现一次的根本原因。 而眼前的传送节点,本是串联各个碎片世界的存在,“流波星君”本来想通过这传送节点,实现多个碎片世界的互通,最终借此将所有碎片彻底融为一处,但工程只完成了九分之一,故此,只有九分之一的机会,能够传送到另一处碎片世界,也就是之前所理解的“不同的幻境”。 转身回望此间,江枫重新回顾了下是否还留有遗憾。慕芊雪和古传福的所有遗藏,他都已经收好,心中最念想的“芳草地”,也已经变相骗走,余下的,便只有无用的残骸,以及那无名尸体,对于这名疑似生前只有玄级修为的修士衣钵,江枫是没有兴趣的,眼下自己已是地级修士,倘若面临强敌,这副修为低微的尸体也是无用,而且,他担心上面有些看不见的牵绊,一旦带出幻境,会给自己引发麻烦,故此,就连疑似三阶法器的那枚心形宝石,他也将其留在此间,任由其随尸体一同沉入墨池之中。 走了,就当是做人留一线好了。 “我必须藏起来,传送阵中残存有主人的规则之力,会阻止我离开此间。”黑小子英歌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 “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是最最讨主人喜欢的仆役么?”江城子在一旁将“最最”、和“仆役”说的格外分明,一脸挑衅意味的质疑道。 “就是,你家主人走之前,难道一点没有为你的将来考虑?是不是不要你了?”江之问及时的附和了一句,不过相比江城子而言,他的话杀伤力小多了,但江枫却不得不将双手各自按在两名徒弟肩上,以示安抚和告诫,虽然这黑小子佯装成秀美伊人的模样也同样伤害了自己,但现在自己一方和妖灵英歌乃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万事还是和谐为上。 “哼,我不和你们这些毛孩子计较。”英歌撇撇嘴,“江枫,我可以幻化成一道印记,附在你的手臂之上。” “我们才不和爱扮女人 的死变态在一起。”两名徒弟一同叫道。 “我也不喜欢和你们这些毛孩子在一起,哼!”英歌嘟着嘴,闷闷不乐的反驳道,江枫发现他生气的模样,其实和两名少年徒弟,并没什么本质区别,心中不禁嗤笑一声,暗道这英歌虽然说话小心谨慎,处处利益为先,但看起来化形时,年岁也不大,且在流波帝君的庇护下,也未曾经历过多少世间险恶的模样。 至于英歌可以附在自己的手臂之上,想来这或许是初代化形妖族的特性,如果之前还没有真正确信此事的话,那么现在有了三个活生生的例子,江枫已经笃定此事为真,只可惜,其他妖族倘若没有天赋异秉,想要做到此点却是极难。 否则,便可以将三位徒弟一同带在身边,思及此处,又勾起了对徒弟江云奇的担忧,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心道探索此幻境结束后,定要将此事尽快查明。 英歌最终连同宝物“芳草地”,幻化为一撮绿芒,缀在了江枫的左手手肘处,望着上面舒展的绿色短毛,江枫心道,还好对方没有要求藏在头上。 光芒闪烁,翻江倒海的眩晕感再度袭来,按照手肘间的暗示,江枫准确的触及了九处传送阵的一处,有了“内鬼”英歌的辅助,果然比自己反复尝试要快得多。 触目所及是一处赤红遍地,寸草不生的戈壁。 话说流波帝君选这种地块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衬托么?江枫心中苦笑一声,快速接受了此间不会有“水元蓝姬花”的事实,飞到极高处展望此界,现下有了妖灵英歌帮忙,他只想快点找到传送节点,离开此间,到下一处幻境去碰碰运气,想来陈昆给自己蜃灵珠的时候,也未料到自己这么快,便寻到了另一种快捷手段吧。 ………… “赤角告诉我,蜃灵珠的气息彻底消散了。” 陈昆坐在一块在低空疾行的深棕色小舟之上,对着倒在一旁的灰色陶俑说道,那四尺长的粗笨陶俑头部,只有一只拳头大的眼,光芒内敛无华,但却透着生者的气息。 “看样子那江枫发现了什么,将其丢掉了,或是毁掉了。” 那陶俑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随即便有呜咽勉强能够听清的声音从中传来,每当声音拔高一点,便有缕缕淡淡的黑雾,在那陶俑四周凭空出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却被陶俑隔绝,不一会儿便没了目标,缓缓散去。 “倒是个聪明的家伙,老魔,既然你缺少丹论,为何不干脆把那江枫也杀了,这很容易,如此,我们此番计划便完成一半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陶俑中传出的回答简短干脆。 “那为什么不动手?别告诉我这是‘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样无聊的道理,或者你突然发了善心,听那天音寺元婴同光念了几日经,便戒了杀念。” “金城盟暂时还需要他。”万老魔惜字如金,唯有这样,在陶俑周身环伺的黑雾,才找不到侵入的机会。 “我懂了,你是说苏黎清,冷听涛,左子蝉,背后都是同一位九老头刘庭坚的问题吧,难不成你怀疑,他们眼下的不和,乃是假象?” “不,但会变。” “我懂了。”陈昆旋即联想到魏国三宗的事情,虽然分裂为三宗,各自为政,但三家短期内共同利益还是多过分歧,在对待清禹宗的问题上,虽然各有目的,但总体来讲,并未把清禹宗当作自己人,联想到金城派分出的三家小宗门,道理应是类似的,“你觉得江枫的存在,能多少分摊我们的压力?” “至少在我晋升为真正的伪天级之前,以及你达到金丹中期之前,应是这样。”言毕,那看上去无法动的陶俑自己翻了个身,避开了引来的大团黑雾。 “老魔,你这个扮相,可真惨啊。”陈昆嘴角含笑,双眉外展,随性的切换了话题。 “嘿,老魔,那不就是水元蓝姬花么?啧啧,可真多。”陈昆骤然停下深棕色小舟,任由其降落在一处快要干涸的水潭边,那里有一小片绿油油的存在,盛开的“水元蓝姬花”,更有十几朵之多。 “早知道,我也应该加入赌局。”陈昆笑了笑,手中灵力化为无色的丝线,须臾间便将此处铲平,看着那些残花化为乌有,他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准备。”他陡然听得那陶俑中传来两个字。 陈昆登时收起随性的笑容,手指微弹,脚下的棕色小舟便骤然翻了过来,它的颜色快速变幻,与那枯枝败叶满地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完全看不清此物的存在,两人的气息,也因此潜藏起来,仿若这里并没有任何修士存在一般。 很快,陈昆便听得一声飞剑激发的啸音,屏住呼吸,他将手扣在自己胸前的八卦镜上,随时准备作为诱饵,与那来者一战。 之前错过猎杀江枫的良机,那么这将是此行收获的第一枚金丹,也是万老魔需要的第一条丹论。作为清禹宗的“二掌门”,他当然知道万老魔方才所言的理由,并非不杀江枫的全部原因。 至少那李大棒,应该也是其中一个考虑因素吧。 ………… 千幻境,泥淖遍地,腥臭气息扑鼻的沼泽。蛰伏已久,闲得无聊的李大棒,终于等到幻境的震荡,彻底平复下来。 竟然有人捣乱,李大棒心中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他也能隐隐猜到这混乱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多半应是御风宗的太上长老,伪天级修士凌之云。 从之前的情报显示,这家伙潜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虽然囿于自己的修为,以及手下实力和活动范围的限制,不能调查出真相,但凌之云来若离城坐镇,不可能仅仅是兴趣使然,或者是遵从御风宗处置“灵涌盛宴”的传统。 李大棒只知道,凌之云所筹划的那件事,是他能借江枫之手,发布白银恩威令,促使御风宗开放各宗修士,进入此间探索的背后原因。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借着这些事情的遮掩,成功潜入此间。思及此处,他嗤笑一声,拿出了袖中那枚通体漆黑的小钟,这法器没有任何波动,已经许久,看来那潜藏之人,已经放弃了对自己位置的占卜,并将自己的伪装,当作此行的真正目的,而直到这处幻境消散,他们才会继续占卜自己的行踪。 被人盯上的感觉真不好!近来他苦思冥想,思索其中的原因,想来应该与自己成功捕获古滇占婆手中那只源灵有关,当时,自己真应该果决一些,彻底了却首尾。不过,想想与自己“不直接动手击杀局外人”的原则相悖,他旋即平复了心头那些涌起的悔意。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眼下更要紧的是,快速离开此处幻境,从此间跳脱而出,深入地脉,进而一路向东北而行,潜行到乱石海雪岛附近,寻觅那源灵存在的线索。 只不过那处玄关,也是安全潜入地脉的捷径,不知道手下一众,是否已经锚定了位置,云星上人在这点上,应该不会骗自己,只不过这个狡猾的囚徒,提及解除玄关封印之时,百十亡魂也会同时脱困,这一环节定然充满玄机,也应该是云星老贼暗藏的手段。 好在,自己提前准备了一个开门人。 思及此处,他从腰间拿出一枚扁平的方形符石,上面镂刻的图案已经变化为橙色,这就说明,自己的手下,已经离自己提供的位置不远了,只等最终锁定位置,自己便可立即同江枫从幻境脱出,直奔目标。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现在便召唤江枫前来吧,李大棒收好小钟,以及那可以简单传讯的符石,开始布置起召唤法阵来。 希望不会有人和我一同破坏此间,否则,这脆弱幻境的变化,定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他暗道。 ………… 御风宗,若离城东北三十里外的山间。 “他们动了。”叶默一直盯着远处山沟里那些诡异的存在,以及对那些运尸者的目的充满好奇,如今,已经数日没有合眼的他,终于等到了对手开始行动。 “准备跟进。” 背后传来“鬼佬”的声音,叶默再回头时,发现山间,已经多了不少潜藏在丛林中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悄然回转了。 第四百零四章 留下手笔 若离城郊外,山沟的阴暗马车里,令人窒息的尸臭味仍然充斥鼻端,挥之不去。 一路扮作尸体,跟随车队前行的周星,小心的感知下周围的修士气息,确信之前那几位车队的领队人此时距离自己较远,便暗自活动了下筋骨,同时将一直抵在自己额头的那只臭脚挪开。 马车因而小幅的颤动了一下,他赶紧再次屏住呼吸,动用龟息术遮掩行迹,旋即却感知到一名修士正向这辆马车靠近。 我不可能暴露,那几人修为不算高,周星安慰自己道。却听得隔空里远处传来一道低声喝令: “把那几具新鲜的尸体,先扔进洞里。” 新鲜的?哦,说的应该是那几位因为贪财运尸,丢掉性命的车夫,正这样想着,身边那刚刚被自己推到一旁的尸体,便被一股劲力拉扯出去,待到周星再次寻机观察时,那修士已经走得远了,只听得一句问询的话: “宋前辈,这些东西到底有何用途,做引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声音的来源是一名个子不高的独眼龙,约莫四十来岁,灵级修为,周星在马车上倾听几人的谈话时,知道此人叫孙大盛,一向最是活跃,总是喜欢问东问西,刨根问底,这个问题,周星已经听得他改换方式问了第三遍。 “到时候你们自会知晓,灵石不会少了你们的便是,怎么,你着急了么,孙大盛?” “不敢,不敢,前辈说怎样,那就怎样。”那独眼龙讪讪,正了正眼罩,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脱到一处两丈见方的枯井旁,随意的将肩头车夫的尸体扔了下去,半个身体软塌塌的搭在了井口处。 “扔在正中央,否则开不了‘灵道灭运法阵’,唯你是问。”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愠怒的低喝,孙大盛赶紧赔笑着“嘿”了一声,俯身将那尸体搬起,一把将其掀入井中,趁此机会,他近距离瞥了一眼井中的布置,却见数重血色的环形法阵彼此交错,中央摆放着数枚不知何种凶兽的髑髅,紫气缭绕,他心神不禁一阵恍惚,仿若自己也坠入了井中一般。 “怎么,你也想进去?” “不,不,不。”孙大盛陡然冷汗淋漓,转身却见那宋前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前,他见过这位宋先生的身手,虽然是玄级修士,但动作却比他见过的那些前辈要缓慢得多,甚至可以说有些不便,更像是重伤未愈之人,由此可见,方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多半已经过了许久。 近距离贴近,他得以看到对方颈部的那条血线,那里密密匝匝,遍布着细小几不可查的缝合痕迹,“晚辈只是一时好奇,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法阵。”他赶紧补了一句,随后慌不择路的向后退了几步,甚至不小心被一块枯木桩绊倒,惹得余下两人都笑个不停。 “孙大盛,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怂包一个!分钱的时候怎么一身胆色?” “嘿嘿!”孙大盛费力的爬起来,自嘲的喃喃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掏出袖中一块粗布,忙不迭的擦起汗来,趁着遮掩的功夫,心中却暗自警醒,虽然没听过“灵道灭运法阵”,但方才那凶阵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先前的盗墓生涯中,曾经遭遇到的一次邪异**。 这宋先生,许是要复活某个亡者,或者利用这些死者,进行某种炼成。当年,那位突然复活的墓主,几乎让自己这支盗墓小队全灭,更让他孙大盛,彻底熄了继续在盗墓这个行当里厮混的念头,一心修道,才有了今天灵级七重的进境。 可惜资质太差,又没有家族背后支持,否则,自己也不会和李老黑以及丘棒子来做这笔买卖了,如今,看到井中那陌生又熟悉的法阵,孙大盛顿时心生退意,不过,他知道眼下根本没法走脱,只能等机会,待到那宋明渠稍微松懈,自己便豁出性命,也要逃离此间。 有灵石拿固然好,但也要有命花,思及此处,他便起身再去搬尸,却故意走的很慢,借着尸体的遮挡,用不太灵光的独眼,再次打量周围,寻找着可能安全逃脱的路线。 “好了!”他的思路被宋明渠打断,却见宋明渠手中多了一枚绿光萦绕的宝珠,上面覆盖着不止一张符 箓,那黑色的花纹甚是邪异,不似正常符箓应该有的模样。 啪! 宝珠滚落入井,那井中初时没有任何声响,随即渐渐燃起幽绿的火焰,那跳动的焰火之中,不断有扭曲的白影,在其中挣扎,耸动,撕扯,孙大盛只觉得耳畔响起初始间断,后来连绵不绝的哭泣声,不禁眉头紧紧皱起,余光瞥向两名同伴,却见两人眼中虽然惊异,但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咔—— 耳畔响起一声岩石的崩裂声,但又像是尘封多年的秘门被打开的那种推拉声,只见得那些在幽绿焰火中的哭泣的魂灵,登时随着这奇怪的声响,一同消失在视野之中,待到几息之后,仅剩几朵残存的火苗跃出,旋即消散在这寂冷的夜幕之中。 “继续!你等各选两个方位。记住,每个方位投放八十八具尸体。一具不能多,也不能少。” “是!” 三人听命,余下的尸体甚多,三人不得不动用灵力,将那尸体生拉硬拽,或干脆动用驱物术,将那尸体一具具抛了下去,有了方才的经验,孙大盛更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敢再去窥视井中的玄机,然而随着尸体的堆积,那井中渐渐涌出令人窒息的死气,三人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距离井边更远了些。 周星没有动,佯装身体僵直,直到感到身形急坠而下,落在一堆尸体之上,他才顺势滚动,化去大部分冲击劲力,蓦然睁眼,发现自己的位置距离井口,已经有十五丈之远,如果不是方才身下的尸体已经堆积不少,自己平素又有注意锻体,那随性的抛扔,至少会让他受些轻伤。 举目四望,四周光线不算黯淡,可以勉强看清此处的状况。头上七八丈的地方,有两块还未彻底分开的巨大石块,像是对开的厚重石门,应是方才声响的来源,而左近四周,更有六团缓缓燃烧的白焰,在尸体抛入激起的气流中,不断扭动,耳畔时而响起奇怪的声响,但却说不清来源,更不知道在诉说着什么,幽怨,苍茫,而又邪异,只觉得四周除却寒气逼人,更有浓重的死气,在这里郁结。 周星一个纵身,滚落到自己这堆尸体的脚下,右手却触及到莫名的粘液,指尖搓动,便嗅得上面的恶臭,他赶紧在身后尸身上擦了擦,借着附近白焰的光芒,越过了那滩粘液,蹲到了墙角下。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布置。除了几个面积不大的耳室之外,别无他物,更没有通往别处的隐秘通道,小心徘徊片刻,他便拿出一卷潮湿的粗布,掩住口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仔细观察,争取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跟随这些盗尸者一路前行,他本来是想找到始作俑者,但到了现在,仍然没有高阶修士露面,可见井上的“宋前辈”,便是最终可追溯之人,此獠到底是何居心,想必很快就会知晓。 应该还有后手,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具尸体之下的铭刻,他上前摸索着查看,发现是一处疑似法阵的痕迹,或许就是那人口中的“灵道灭运法阵”,只不过,到底是何作用,还是未知之数。 “怎么少一具?”周星忽然听得上面一声质问,赶紧闪身后退,再次贴紧墙壁,龟息术隐藏声息,少的一具尸体,自然是他拿走的,而自己又是个活人,此刻不在那尸体堆中,料想对方这阵法,对于尸体的数量,有严格的要求。 “那你便去帮个忙吧!”隔空里又听得一声低喝,周星便见了一个身影跌落下来,正是那独眼龙孙大盛,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是自愿前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上面两声惊呼。 “慌什么!他的灵石会分给你们!” 为了促成仪式,杀人灭口了么?周星心中一笑,不能让你如愿,抓起一具尸体便迎上了那坠落的修士,手中更暗暗捏了一枚轻身符,打在对方身上,那独眼龙的坠速被两种手段抵冲,劲力登时消减了不少,滚落在尸堆上,周星一个箭步,便将其擒在手中,这才看见他双手双脚,都被一束束黑色的丝线捆扎,根本不能挪动分毫。 仓促之间受制,看来是之前早就留下了手笔。周星心中旋即有了明悟,却见那孙大盛窥得周星面目,以为是井中恶鬼,刚要喊出声来,却被一团恶臭扑鼻的烂布塞入口中。 “ 别出声,我是活人。”周星觉得眼下这句话最为有效,尤其是“活人”二字。 那孙大盛果然知趣的不再出声,疯狂点头,独眼中涌出生的渴望,周星没去理他,更没有仓促去帮他解除手脚上的束缚,那诡异的物事强行破除并不难,但定会让井上的人产生怀疑,于是,他将独眼龙也拉到了墙角处,继续等待。 果然,似乎发现仪式仍然不能进行,很快,便又有一具尸体坠落下来。此番那人抛进来时,便已经没了声息。 这就要开始了么? 周星屏住呼吸,又向角落中挪了一步,紧紧盯着那洞口的方向,心中期盼着,这接下来的仪式不要召唤出什么凶物来,或者引发什么爆炸,否则自己这御风宗一行,便是要身陨道消了。 不该这么冒进,时至此刻,他颇有些后悔,应该中途就想办法跑掉的,毕竟抢回尸体之后,不论眼前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和自己并无半点瓜葛。 正义感和好奇心害死人啊,他心中感叹道,眼角余光却瞥见孙大盛那只独眼在疯狂眨动,便拽了他一把,将他口中的破布拽了出来。 “那边!”仓促之间,独眼龙只得出了一口浊气,便昂头示意周星躲到最近的白焰附近。 “你懂?” “略懂!” 周星再不犹豫,他自问阵法的造诣基本上是零,虽然这独眼龙孙大盛算不得自己一方,更只有灵级修为,但行将溺水之时,有根枯黄稻草也是好的,他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跃到最近的白焰旁,将独眼龙也拉了过去,随即拿出一套黝黑的精铁铠甲,注入少许灵力,挡在了两人身前。 希望能有些作用,他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里的布置,到底是谁人的杰作,总之看起来,甚是凶险的模样。 ………… 赤龙门北部,禅心城,第十六层天牢。 房门下一尺长的入口处,伸进来一只粗糙的大手,塞进来一盘做工粗糙,用材也随意的食物,那手随即摸索着,想要将吃掉食物的空盘拿走,却只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 那手便中途顿了顿。 “呵,最近长脾气了,还玩绝食?”那声音带着一声嗤笑,将那剩饭的盘子抽走,随后传来一声摔在木桶里的声响,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呵! 乱发中的蓝瞳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久居此间的囚徒勉强站了起来,穿透琵琶骨的锁链被拖动的铮铮作响,他向前几步,但那固定在墙壁上的粗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使其根本无法正常站立到门前。 那门前的食盆,只有在他四体匍匐在地时,才能勉强够得到。不过他今日并未着急,而是干脆坐了下来。 是时候离开了,虽然原本并不期待这一布置能够成功,但现在想来,当初也只有这种不易被察觉的手笔,才能被忽视而留下。 他的蓝瞳之中,旋即映出一团挥之不散的黑气,那黑气骤然脱离手掌,直奔那食盆而去,顿时,那原本勉强还算新鲜的食物,顿时变得灰败起来,很快便仿佛被蚕食了一般,无了踪迹,现出一粒苍白的念珠。 “我知道了,这下我们两清了。” 那念珠仿佛就在等这句话,登时便如被风化般碎裂成尘,融入到那团黑气之中。随后,那团黑气重新飘了回来,在蓝瞳的注视下,被其吸入了胸腹之中。 那身体旋即没了声息,只剩下无神的蓝瞳,以及僵硬的身体。半柱香之后,那黑气从他腹部的枯槁皮肤之中渗了出来,凝结成一团团互相交错的符号,一闪一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召唤。 ………… 幻境之中,李大棒终于布置好了必要的法阵,随着他低声的念诵,那法阵之中旋即亮起湛蓝无暇的光芒,与此同时,从虚无之中涌出的阵阵黑雾,便仿佛要将这裂口重新缝合一般,,登时包裹了那被激发的传送阵。 江枫,快点! 李大棒在心中呼唤道,他手中的一件血红如意,也同样被黑雾冲击,手掌接触的地方,剧烈溶蚀的痛楚正切入骨髓。 不得不说,我的修为还是有点低了,他心道。 第四百零五章 云星府上 第405章云星府上 千幻境。 江枫没有在此处幻境中流连,而是快速的寻觅到此间的传送节点,想要尽早收集到更多的“水元蓝姬花”,虽然幻境之中可能蕴生各类天材地宝,以及在外界罕有的奇特存在,譬如“芳草地”和妖灵英歌,包括自己手中尚未鉴别出用途的奇特米粒,但相比用灵石无法解决的赌局,这些都不重要。 他正要伸手触碰法阵,传送进入此处的“九选一”传送阵,却感到袖中一阵火热,探查之间,却是李大棒留给自己传讯的那枚铅白色符箓。 你还真是会找时机! 江枫心中一阵惋惜,毕竟距离传送离开此间,找寻新的希望,只差几息时间而已。深吸一口气,回望幻境,心中竟有些不舍,再看看腕上的一朵孤单的痕迹,心道这成绩,或许就这样了,唯有希望苏黎清运气也够差,自己能以一比零的成绩侥幸获胜。 希望不大。 心中嗤笑一声,江枫将灵力尽数灌注到那铅白符箓之上,响应李大棒的召唤,但见周身空间一阵扭曲,便有一道只容得一人勉强通过的传送门,骤然在身侧显现,在那蓝光传送门周围,还有百道黑雾凭空显现,似乎要将这撕裂空间的所在强行湮灭一般。 江枫不再犹豫,瞬间便穿过了那传送门,心神恍惚间,突然感到脚下一滑,再去看时,却是身在一片泥沼之中。 真不会选地方,江枫心中吐槽,一个纵身跳脱,立在了干爽之处,左后徘徊,却见迎头站起的那打扮成自家修士“丁宝箴”之人,不是李大棒,还能是谁? “你可真够小心的。” 江枫随口打了声招呼,说出了压在心头一直未有机会言说的那句话,同时,他有注意到头上仍是红月高悬,想不到自己尽管跨越幻境传送,但竟还在幻境之中,心中疑虑未免陡增,这李大棒如此小心谨慎,但却没有直接传送出去,防备的恐怕不是简单的人物吧,那我如果帮他,岂不是会陷入到危险的旋涡之中。 “当然,此行事关机密,不得不防,还望江掌门,也将此事尽快忘掉。”李大棒态度坦白,“如果确实有困难,我有办法帮你。” “怎会?规矩我懂。”江枫面上呵然一笑,心中却是一寒,尽管已经晋升地级,但李大棒给自己的感觉仍然是神秘莫测,难以对付,虽然只有玄级的修为,但他背后之人,乃是北陆最强者,或者即便不是,也是权势最为煊赫的存在。 “你我二人在此等待片刻,待到时机合适,再离开此处。” “目的地不在这千幻境之中?” “知道多了反而有害,无需再问。” “好。”既然李大棒已经变相警告了自己,江枫也是识趣之人,便寻了左近百丈外的一处干燥台地,原地打坐,静待李大棒的“合适时机”来临,尽管知道自己手中的手段,李大棒未必感兴趣,但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自然是更好的,为此,在传送来此之前,他还特意将那能遮挡古宝气息的“魅心魔晶”重新压在舌下,避免泄露自己最重要的隐秘。 环顾一周,此幻境到处都是水泽,或许能有“水元蓝姬花”的踪迹。只可惜现在只能枯坐在此,静待机会。 也不知道这李大棒,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又要自己帮忙做什么。越是知道的少,心中的期待反而更深了些,江枫不得不分心稳住散乱失序的心神,眺望远方,但见泥沼中雾气茫茫,深邃难窥真貌,正如眼前的事一般。 ………… 形似枯井的深洞之中。周星的眼睛睁得浑圆,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眼前的景象,的确超越了他的认知。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的填充,在那井口上方,便陡然多了一个枯瘦的身形,借着白色焰火的光芒,周星看出此人正是之前的领队人宋明渠。 他的双手合拢,身上宽松的袍服骤然破裂飞散,干枯如柴的身体上陡然多了无数重紫光,那紫光层层交错,彼此交织,似有无名的液体在其中流淌。 呵! 一声低沉的喝令,那身体骤然崩解,只剩下紫光环绕的残躯,邪异的光芒反而因此更为集中 ,凝练,快速变幻,成为一团紫光氤氲的光团,那光团缓缓而下,悬在了六座尸体堆积成的小山中央。 周星只感到身边的白焰陡然变得炽烈,却仍然没有半点温度,阴冷刺骨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深入每一处窍穴,他不禁打了一个无声的寒战。 砰! 悬浮在半空中的紫色光团猝然爆裂,溅射出无数道拖尾飞射的光束,那光束打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尸体之上旋即燃起袅袅雾气,与此同时,那摆放成六芒星方位的白焰,纷纷如巫者占卜神灵般疯狂舞动,同样弹射出无数白焰,与那雾气交融在一处,又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将所有的尸体都遮罩起来,除却白焰附近,几乎未留任何死角。 尽管这样,周星手中的那件精铁铠甲,也因为一道紫光的溅射,变得沉重而邪异,他赶紧将其抛掉,却见那铠甲,同那光罩环绕的尸体一样,陡然站立起来,只是作为没有生命的存在,它只是显得突兀而已。 那些横七竖八陈列的尸体,一个个的复苏,霍然站立起来,茫然四顾,他们的眼中现出或是莹绿,或者殷红的光芒,但却没有目标,直到他们脚下那铭刻的印痕,被不知名的力量充盈之后,他们便仿若有了目标一般,向其中的一朵白色焰火走去。 咔! 随着那印痕上法阵的激活,那支白色焰火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处石门,说是石门,更像是墙壁坍塌的痕迹,众多的尸体鱼贯而入,仿若那便是他们的归宿。 呼! 周星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自己并未选择那坍塌之处附近的白焰躲藏,他正要从那白焰的光芒中走出,却感到腰间不知被何物顶了一下,却是双手双脚被束的孙大盛。 “不能出去?” 孙大盛点点头,昂头示意半空,不知道何时,那里竟多了只邪异的眼球,想必是那宋明渠自我献祭之后,最后留下的手笔。那双拳大小的眼,一直在左右监视此间,直到所有复活的尸体都走进了洞口,那眼才骤然掉在地上,化为一滩粘稠的血水。 跟进,还是现在离开? 周星再次面临选择,他手中旋即凝出一道灵力之刃,将捆缚孙大盛的无名黑线切断,那黑线却不是真的绳索,反而化作无数粉末,用手去捻,像是某种虫豸的甲壳一般,粗糙而纤薄,不知有何种玄妙。 “多谢前辈!”重获自由,孙大盛知道眼前之人不像是要杀他灭口,赶紧跪下来拜谢,却被周星制止了。 “你怎么知道此处的秘辛?” “晚辈只是知道一点皮毛,之前做过盗墓的行当。” 原来如此,看来原本也是个恶徒宵小,周星心头顿时涌出不少厌恶的情绪,不由得脸上一寒。 “不过晚辈早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挣得的灵石也捐给了村里的学堂。”孙大盛是个机灵的人,赶紧解释道。 “如此甚好。你既然见过类似的阵仗,那我问你,上面的出口,可否安全?” “安全。只是……上面有一伙不明来历的人,也在盯着这里,我先前有注意到,应该有不止一名如同前辈这样修为高超之人。” 我修为高超什么啊,不过是一介玄级,而且距离圆满还远得多,周星对此自然心中有数,不过听着孙大盛这恭维的话,心中也是极受用的,暗忖此人倒还算有些急智,既然已经不再干盗墓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倒也算堪用。 不过,上面还有一伙人,那恐怕不能安然离开此间了,他不禁看了看那黑魆魆的洞口,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上面洞口的石门,竟然开始向中间缓缓合拢,似乎要封闭此间。此时从这狭窄的洞口出去,倘若外面的人怀有恶意,埋伏在侧,自己孤身一人,必然难以应付,正思忖着,便感知到不止一名修为接近自己之人,正在急速靠近。 “走!” 周星散去最后一丝犹豫,左右都来了,那便进去闯一遭,何况外间还有群意图未明的修士,他刚刚熄灭的斗志,再度重燃,没去管孙大盛有些畏惧的目光,他第一个冲进了那黑暗无光的洞口。 洞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势缓缓向下 ,只能听得见那些复活者行进时,身上散碎袍服拖在地上的沙沙声。周星停顿了片刻,感知到身后孙大盛的气息渐渐逼近,便继续前行,虽然前方可能有危险,但留在井底,面对那些不知为何而来的人,同样有性命之忧,左右权衡,想必孙大盛和自己一样,选择了冒险前行。 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周星耐住性子,却听得孙大盛在一旁道,“前辈,我这里有几枚自制的‘白夜鬼灯’,要不要点燃几枚,他们这些活尸,应该不会醒觉。” “好。务必小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周星听这名字,应该是照明用的物事,且不会吸引那些复活者的注意。 “是。”孙大盛蹲伏下身子,从储物袋中掏出几枚六角形的纸盒,均有头颅大小,七八寸薄厚,用黄色符纸裱糊而成,他转过身子,没用灵力激发,而是拿出火折子,靠着身体的遮挡,将那黄纸盒点燃,那纸盒旋即亮起幽绿的光芒,他转身一甩,那黄纸盒便四散飞去,落在前方数丈远,漂浮在半空之中。 看上去像是凡俗用的东西,但却与一些低阶法器结合在一起,很实用的模样,周星瞄了几眼那可以随孙大盛前行而缓缓跟进的“白夜鬼灯”,果然在照明的同时,没有引发那些活尸的关注,心中对孙大盛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借着这些“土法器”的微光,周星得以观察到周围的情势,这里似乎是一处环形的通道,但足够大,宽度达到近乎十丈,甚是开阔,在光秃的墙壁上,偶尔还间或涂抹着各种看不懂的图案,但应不是法阵,否则便会有灵力耗尽的晶石残存。 两人行进了小半个时辰,“白夜鬼灯”的微光行将消散之时,前方便有了一抹光亮,待到再接近时,却见早已到达的活尸,已经围拢到一处黑石柱子周围。那柱子造型如同尖塔,足有三丈高,顶端的一处环形布置上,嵌满了各色晶石,下垂数枚风铃,均为古铜之色,距离太远,但周星估计那些晶石应有四阶模样,但上面光芒不算锐烈,应是内藏灵气已消耗过半,而那些无风震颤的风铃,应是品阶不低的法器,但在这样的布置之中,许是有特殊的作用。 黑石尖塔周围,还有六座小型的半人高方尊,上面各蹲伏着一只不明种类的凶兽雕像,造型各异,或仰头,或斜睨,但相同之处便是眼中均镶嵌着红色的火系晶石,这也是此间能够看得清的主要原因。 周星止住了孙大盛继续引导“白夜鬼灯”前行的意图,小心的贴近墙壁,他发现了一条可以绕行的甬路,准备到另一侧潜伏,这样即便后面的人追至,也有空间应对。 ………… “走!” 叶默听得身后一声喝令,是“鬼佬”的声音,身形便也不由自主的从蛰伏之处遁出,同数道身形一同向那诡异的井口处飞掠而去。 听从命令乃是会中的第一信条,假使“鬼佬”不在,那么他这名副队长做出的决定也依然会被严格执行,尽管他知道很多人对他这个筑基初段修为,能爬到这个高度颇有微词。 这个位置,是献宝的功劳换来的,对此,他心中还略有遗憾,毕竟那枯黄的无名纸条,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而那幅地图,虽然自己复制了一份,但此行已经用到,留在手中也价值寥寥。 “洞口快要关闭了。”身侧闪现出一个微胖但却矫捷的身影,正是“鬼佬”,“不论是否有危险,我们都必须尽快进入,否则,会长交代的任务,便无从完成了。” “是,属下了解!” 叶默知道对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在提前交代后事,倘若两人一旦有人有失,那么另一个人必然需要带领队员继续前行,以完成会长交代的,锚定指引道标的任务。 嗖!嗖!嗖! 队伍中的所有人,最终都在洞口关闭前进入了洞内,众人按照操练过的位置站定,谨防可能的危险,“鬼佬”便打出一道光幕符,四周顿时雪亮,驱散了众人胸中的不适。 不得不说,这里可真臭! “赤龙,咸鱼,你们二人留下来断后,余下人和我继续前行!”“鬼佬”的目光在地上那滩脓血上停留片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低声喝令道。 第四百零六章 云星府中 黑暗充盈着整条通道,深邃无光,进入此间的众人商议了片刻,便有一名代号为“野百合”的女修扔出几团绿莹莹的种子,那球形开裂的种子飘在半空之中,迅速萌发,很快便开枝散叶,抽出洁白无瑕的花。 尽管没有百合的香气,但那花蕊之上,一团纯净的白光微微颤动,将左近的黑暗驱散,但却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只是匆匆一瞥,便让人心神无比安宁。 不凡的手段! 叶默心中感叹了一句,稳住身形,待身后的几名队友闪到前面,才小心的跟进,作为副队长,他的主要职责是断后,虽然已经在井底留了人手,但在这幽深的通道之中,谁也无法保证,不会从黑暗之中涌出危险的存在。 众人一路前行,每前进百步,便停顿片刻休整,确认没有人中途走脱或者遇害,才再次前行,直到他们瞥到一处疑似阵法的存在,而眼前的所见,也让众人骤然心惊。 与其说是一处法阵,倒不如说像是一处宽阔的广场,在尖塔样的石柱周围,五百多只活尸整齐的矗立在那里,齐头凝望着尖塔顶端一处奇异的符号,那符号闪烁着苍冷的光,在十几只风铃的衬托下,更显邪异。 叮铃铃! 那古旧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阵阵让人背后发冷的声响,与此同时,那矗立宛如雕像的活尸,纷纷蹲伏拜倒,在他们的头上,同时有一缕淡淡的光芒涌现,飘摇直上,那光芒初始黯淡,待到与那尖塔上的符号汇合之后,仿若被激活了一般,顿时变得凝实,那奇异的符号开始向下流淌,激活更多的同类,但速度不快,倘若仔细观察的话,那符号应有十六个,而眼下激活的速度,应该至少还有两个时辰,方能全部激活。 “那里有人,两个。一名玄级,一名灵级。”叶默听得一人低声说道,正是“黑牛”,想必是他的“幻真铜镜”又有了新的发现。 “动手?” 叶默凝望了那尖塔片刻,似乎也感知到附近有两股微弱的气息潜伏在另一处,但倘若没有“黑牛”主动汇报的话,诚然难以察觉。 “会长之前有令,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节外生枝。”答复叶默的是“鬼佬”,他的身形飘忽不定,宛若鬼魅。 叶默默然,这个命令并未传达到他这层,但他知道此行事关机密,并且有做过专门的占卜干扰,比如他这身袍服,由会中配备,但并不是新的,更像是有人穿过,缝合在袖中的银丝和黑玉珠,明显并非为了美观,由此可见,会长对于此行保密性的重视。 众人得令,保持警戒,从那广场边缘小心的绕开,待到远离此间,便看见那潜伏在暗处的两人,也同样警觉的站了起来,不过有队长的命令在先,双方只是隔空相望,什么都没有发生。 队伍行进的速度旋即加快,半个时辰后,一道向下的仄仄楼梯呈现在众人眼前,此时,百合花的光芒已然黯淡,便由另一名队员接力,他的手中托着一盏碗口粗细的红烛,靠着自身灵力的供给,那红烛照亮的视野,可大可小,但光芒依旧柔和,不似符箓绽放的光芒那般,会对死物造成伤害,进而引发关注。 “前方的通道,全部坍塌了。”探路的队员很快传来了消息。 “应该就是这里,只需从这里一路向下,便可到达会长指定的地方。”“鬼佬”说话间,手中便多了一张两尺见方的图,上面仅有粗略的标注,站的很近的叶默瞥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自己呈上的那幅,而回想来时的路径,迂回的长廊,以及那广场上的布置,也不像自己之前所得地图上勾画的模样。看来,会长还有其他的手笔,他旋即想起了自己参与盗取的“春秋千古醉”,眼前这图或许与此物有关。 于是继续前行。 沿着积满灰尘的楼梯,一处圆形的平台呈现在众人面前。平台仅有数十步方圆,众人一同站在此间,竟有些拥挤。在楼梯出口的正对面,一道造型古朴的石门拦住了众人去路,“鬼佬”挥手,示意众人散开,仅留下自己和叶默在这石门旁边。 “小晚,激活符石,速度给会长报讯。”光幕符打出,“鬼佬”再次确认了石门的大小和上面的图案,但却没有去贸然触碰分毫。 “是!” 叶默点点头 ,同样退后了一步,从袖中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物事。这符石本有两块,自己这块,乃是备用品。 那符石初始温润,待到叶默将灵力全数灌注其内时,便登时变得炽热难当,从叶默手中跳脱而出,悬浮在半空中,金黄色的光芒如汁液般融化,化为一道粘稠的丝线,待到触及地面,便自动化为一道火圈,在火圈的正中央,一枚似曾相识的符号骤然显现。 这符号与那尖塔上的第五个符号有些形似,难不成有些互通之处?叶默这样想着,却见那印刻符号的地面陡然抬升,坚硬的地表如蛛网般碎裂,一道银白光晕凭空显现,待到双眼适应时,身侧已然多了两人。 “恭迎会长!” 会长?江枫的双眼刚刚适应刺目的光线,便听到一道齐声的问候,他知道这不是在称呼自己,想必是李大棒的另一重身份。 竟然有自己的势力,虽然这并不稀奇。江枫不禁环顾四周,观察此间的同时,也观察众人,两名筑基,一名玄级,在光线并不能触及的角落,楼梯的阴影中,同样隐藏着几名修士,修为与这三名修士相若。 他们面上带着或恭敬或怀疑的眼神,前者属于李大棒,后者当属于自己。不过周遭没有地级修士,江枫心中未免安定了少许。 嗯? 距离自己不远的年轻人,让江枫觉得莫名熟悉,他陡然想起一名故人,待到用“分相术”查看时,却见其法相乃是“醉掌黄中李”,是了,没错,此人便是叶默了,自己曾经出手相助,采撷法相令其觉醒的少年,想不到时隔两年,竟然已成长如斯。再去打量其他人时,发现眼前这些人的修为尽管不高,但法相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心中对于李大棒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虽然看起来暂时没有厉害角色,但这方势力崛起的趋势,锐不可当,前提是,没有一只大脚,突然踩在这些幼苗上。 “此处玄关,便是需要江掌门帮忙的地方。”李大棒对众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散开,便带领江枫独自到了石门旁。 “这玄关的布置,虽然我可以用术法打开,或者暴力破坏,但你是地级修为,想必打开此门更容易,也更为妥帖。”李大棒上下打量着这两人高的灰白石门,继续说道,“此事定有危险,所以江掌门,你也务必小心才是。” **裸的阳谋? 江枫登时便对李大棒的话有了评价,却见这石门紧闭,上面刻画着看不懂的图案,经年累月间,已经被消蚀大半,贴近石门时,耳畔便响起阵阵鬼哭狼嚎的莫名声响,让人未免心生退意。 “破除此处玄关,你我的约定便算完结?”李大棒行事,江枫是打过交道的,故此他必须确信此事首尾。 “对,没有其他的事需要帮忙,江掌门尽可放心。但我说了,这很危险。” “我能反悔么?” “当然不能。”李大棒笑笑,示意左近的手下再度远离此间,自己则明晃晃的拿出一件通体火红的披风,披在身后,同时伸手示意,“江掌门可以研究片刻,但希望不要太久。” “也好。” 因为事前已经答应了李大棒,江枫自不能中途退出,何况眼下他的手下均在此间,在这疑似封闭的空间中,从数名或筑基或玄级的后辈围攻下逃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自己有丹毒在体,并不能倾尽全力,纵使逃离,李大棒依然可以轻松寻到自己,让自己补偿失信导致的损失。 而且,李大棒煞费苦心,想办法进入“千幻境”,又想办法中途遁出,定然是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才会有今日之局,他会让自己安然在面前逃脱么? 不,他不会。 这便是有宗门的坏处了,散修但凡遇到事不可为,一走了之远遁天边便是,如今,箭在弦上,便只能硬闯了。 可有办法?他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却没有得到有效的回应,暗自抚摸手臂上那撮绿毛,那绿毛却透出一股刺骨的阴冷,想必幻灵英歌已经觉察出风险,有意提醒自己。 古宝也指望不上,当然江枫也不希望永恒之塔贸然暴露行迹,否则带给他的只能是风险,自己身上诸多秘辛,他最担心李大棒觊觎的,便是此物了。既然永恒之塔能通达天道, 想必有些天级修士也不能免俗,不顾脸面出手抢夺,还是小心为妙。 也罢。 横竖躲不过,江枫便硬着头皮,撑开“巨木壁垒”,凝练出木系护罩,同时将“虚影护体”撑起,又叠加数道三阶光甲符,之所以用此物,盖因这里死气弥漫,多存邪异鬼物,这封印的石门之后,多半也是这种存在居多,用金系符箓护体,或许能事半功倍。 再次靠近这玄关样布置的石门,江枫袖中多了“清风无影”符宝,此物得自尹都,此时正好用来逃命,不过既要完成李大棒的委托,又要及时触动,这分寸必须拿捏的好,不幸的是,此事并不能事先演练。 深吸一口气,江枫将手按在那石门的门扉之处,那里存有一处明显的印记,似乎是这玄关的关键之处。 灵力缓缓注入,那石门上的印刻陡然亮起,一名披在袍服中的修士剪影渐渐浮现,那修士手中空无一物,只做凌空点拨的姿势,在他手指所指的地方,几截形似枯木般的存在渐次亮起,它们上下浮动,彼此交错,最终融合在一处,光芒闪烁间,一个小人从其中跳脱出来,跪倒在修士身前。 这图样是什么意思? 江枫正思忖着,脑海中却陡然被一道冰冷的意识唤醒,再去看时,那石门上栩栩如生的图样早已消散,或者本就没有,而自己触及石门的右手,仿若被那石门吸入了一般,再也无法甩脱,灵力不由自主的疯狂涌动,如洪流般冲入这玄关,再去看时,那严丝合缝的石门,已经有了一道缝隙。 吱嘎! 石门的开启陡然加速,阴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包覆周身,江枫左手刚刚触及那“清风无影”符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轻松调用体内灵力,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赶紧分心动用黑石,想要将自己保护起来,但那黑石的虚影还未显现,便有无数青光,迎面向自己扑来。 那冲涌而来的光芒,模样像是无头的飞鸟,又像是残缺的幽灵,更像极了雾凇披挂的乱枝,在自己周身骤然停住,彼此靠近交织,仓促凝结为一处,须臾间便锁死了江枫的所有退路,入眼尽是晶莹的存在,还未等江枫想出更多的办法,这包覆周身的晶莹外壳,便登时向下急坠,只在几息之间,便听得一声铿锵的脆响,那晶莹的壳却没有破碎,而是颠簸了数下,一切便静了下来。 啪! 江枫听得一声脆响,是最外层的光甲符破碎的声音,尽管自己已经武装到了极致,几乎穷尽了所有防御手段,但这石门玄关背后的存在,竟不按常理出牌,在抽空了自己灵力之后,将自己困在了这诡异的晶壳之中。 江枫伸出手,试图凝聚出最后一缕灵力,但灵力丝线刚刚放出,还未融合,便如尘土般崩解溃散,待到飞散到那晶莹的外壳左近,便只是被反弹回来,未被吸收分毫,但也无法被轻易回收,或是凝聚成形。 呵,倒是件奇物,有了这番经验,江枫便熄了动用“清风无影”符宝的打算,不说此物,现下在这晶壳之内,恐怕打出一道灵符都是极难。 近距离观察,江枫发现此物,几乎由纯净的灵力凝结而成,只是承载这些灵力的,应是邪异的存在,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此物的来历,但细心感受,能听见声声如同身在鬼蜮的哀鸣,让人心神难以自控。 难不成这是由传说中的灵体凝结而成,江枫想起了一些传闻,不过能凑齐这么多灵体,那么此人,必然是穷凶极恶,行事有违天道之人。 得想办法尽快出去。思忖间,江枫已经感知到这晶壳之中,空气正渐渐稀薄,呼唤一声古宝,只觉得灵魂中一阵战栗,枯竭的灵力顿时有恢复的迹象。 看来你也只能帮我到这里了,又等待了片刻,见没有其他迹象,江枫旋即有了明悟,便将两名徒弟,以及幻灵英歌、黑蛇之灵太华一同放了出来,好在这晶壳内的空间够大,虽然有向内生长蔓延的迹象,但几重护罩,应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 “赶紧想想办法!” 身边能说话的都已经放出来了,虽然江枫没有指望谁能立即想出来不错的解决方法,但仓促之间,多一个人考虑总是好的。 说起人多,江枫相信很多同阶修士都不及他。 第四百零七章 无面晶兽 “继续前进!” 开启的玄关前,李大棒面色未变,脱下身上的法器披风,那原本遍体火红的存在,已经尽染寒霜,不少地方都凝结出青白色的斑痕,随手轻抖,那斑痕随即剥离,还未落到地上,便重新化为一缕轻烟,转瞬间幻化成各种形状,一如方才石门开启时,冲涌出的那些诡异物事一般。 只不过这些如同影魅般的存在,似乎对于李大棒以和他的手下兴趣寥寥,漫无目的四外游走,像是在找寻什么丢失的目标一般。 “不要妄动灵力,更不要随意攻击。” 李大棒凝望片刻,避开了一道偶然游弋过来的虚影,“此物乃纯粹的怨灵体,玄关开启时便已锁定了目标,无需过多关注,你等小心避过便是。”言毕,他正准备第一个迈进石门,却有名手下抢先拦住了他。 “会长,我来探路。”正是手下“鬼佬”。 “也好。” 李大棒没有谦让,将那火红披风丢给他,示意他挡在身前。众人鱼贯而入,灵力业已恢复大半的队员“野百合”再次祭出花朵,照亮前方道路,叶默照例断后,小心的防备可能的风险,不过他此番把队员“黑牛”留在了身边,侦察并不是他的长项。 此间的通道并不狭窄,与上层相比,似乎还宽阔些,在通道的左侧,连接石门的地方,有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深沟,借着百合激发的微光,可以简单看出几处陡坡,除此之外,便都隐没在黑暗中。 那名帮助会长开启玄关,承担风险的江掌门,应该就是在此处被冲涌而出的怨灵之体锁定,并沿着这条通道落到深处,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是否还活着。叶默在深沟的边缘停留片刻,思绪飘飞间,他记得那位江掌门,在自己身上打量的时间,相比其他队员,似乎多了不少。 也许只是错觉,他心道。 ………… “好消息是,至少我们还活着。” 晶壳之内,黑小子英歌甫一出现,便登时查看了左近情形,但并未找到什么可以利用之处,“方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警告,逃跑不就是了,左右也是一些低阶修士,难不成你的斗法本领很差劲么?” “哦,对了,是很差劲的模样。”他忽然若有所悟,“当初要不是那粘稠怪的同伙帮忙,你也许就和那个猥琐辫子男一样,早晚成为我那几只妖蛙的食粮了。” 猥琐辫子男,说的应该是锻体师葛平吧……这个称呼倒是精准得很,“我与那李大棒有约在先,他的背景你有所不知,乃是北陆首席,天级修士李真龙的曾孙。” “天级修士?这么说来,你这小小掌门,倒还真是惹不起,既然被你称作‘首席’,许是与我家主人流波帝君的修为相若,不,绝无可能,应该不及我家主人。”英歌右手托腮,黑脸上写满不屑,不过随即却被江城子猛推了一把。 “我师父让你帮忙想主意,你提你家主人干嘛,难不成你能将他召唤过来帮忙么?” “我这不是在想么,你看,你把我的思路都打断了。”黑小子英歌不乐意了,“总之我是死不了,大不了躲起来,我急什么啊?” “那你短时间内,就更别想找到主人了,说不定还会饿上几百年,等到别人发现你时,说不定连那块宝贝草皮都吃光了。”江之问亲自帮师兄补了一刀。 “你这熊孩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英歌恍然大悟,“这么说吧,江枫,你应该认得这东西吧,纯粹的邪灵,也称怨灵体,生前遭受不平待遇或者被酷刑折磨的修士的残魂,凝练出的特殊存在,而且看这纯粹的程度,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非天然形成。”英歌伸手在晶壳的内壁摸了一把,他的手上旋即多了缕浓郁的青气,在众人吃惊的眼神注视下一口吞下,片刻之后,全身猛然打了一个寒战,黑脸上眉头拧在一处,看起来并不好受。 “倘若是普通的怨灵体,我倒是可以吃点,与我与你而言,都有些好处,但眼下我可帮不了忙。”英歌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过,你这条感知还算敏锐的臭蛇,应该可以穿透此物。” “说了好多遍了,老子叫太华。” 原本在四周游弋观察的黑蛇之灵骤然盘坐,横了英歌一眼,“我是能飞出去,但是能否飞回来,还是未知之数。这晶壳外面有些特殊,方才滚动的过程中,似乎有东西附着在了上面。” 还有额外的东西? 有了英歌和太华的提示,江枫动用“玲珑宝光”,重新审视起这晶壳,但见炫目的紫芒遍布,正是纯粹灵力的表征,可见这怨灵体的本质,同灵石并无多大区别,只是遭受了严重的污染,无法像灵石一样利用,而在那紫芒的背后,的确有些诡异的东西存在,甚至“玲珑宝光”都无法穿透。 太华担心出去进不来,想必就是因为这重布置。 “我感知到了。‘神来一指’也能操控一二,但那东西极为 坚韧,想要全部除掉很难。”江之问同样因为灵力操控受限,小脸憋得通红,简单尝试,便耗尽了大半心力。 “待我尝试一番。” 江枫费力的从储物袋中拿出“搅海坤力大棒”,在这诡异的晶壳中,启用灵力不难,但凝聚操持十分不便,或许这依赖蛮力的法器,能有些效用。 众人躲开,几乎贴近了晶壳内缘,这才腾出足够的空间,江枫摆好了姿势,借着灵力涌动还未溃散的间隙,一棍打在了晶壳内缘。 咔! 晶壳上传来一声脆响,一道树状裂纹从那撞击之处,一直向上蔓延,但好景不长,那还未张开缝隙的裂纹,很快便随着晶壳上一阵灵能涌动,快速愈合,未能留下半点斑痕。受此冲击,那晶壳向内蔓生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些怨灵体汇聚在一处,好像诞生了初级的灵智。”太华据此判断。 “灵智?”英歌恍然有所悟,表情旋即变得庄重,几息之后便泄了气,“的确如此,但很难沟通,否则我可以靠影响它的感知,放我们出去。” “有办法了。”江城子突然眼睛一亮,“师父,你还记得我们在石林中,捡到的那些奇怪的米粒么?那东西似乎能吸收灵力,要是洒在这晶壳上面,会不会有些效果?” 果然,众人合议效率还算高,江枫赶紧将那五百六十枚“米粒”拿了出来,准备尝试一二。 “软玉心髓,这东西你都捡?”黑小子英歌登时认出了此物,“这是主人用来养银星龙鳟的底砂,怎么,没有顺便捉几条么,那东西可真是美味,好多年没有吃过了,我可以用‘水元蓝姬花’和你交换。” 养鱼的底砂…… 师徒三人眼前一黑,不禁几乎同时想到,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幻灵英歌就好了,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时间,去收集一堆养鱼的底砂。 “不过这种能持久吸纳灵力的东西,说不定能有些作用。”英歌随手抓了一把,洒在身边的晶壳上,却见那米粒样的“软玉心髓”,顿时附着其上,溶蚀出点点黑斑,只是那晶壳上的灵能,不断的向那黑斑涌动,一时间,“软玉心髓”也无法攻破那晶壳。 有些门道! “英歌,你干扰此物的神智!” 江枫将那一堆“软玉心髓”骤然洒在英歌方才尝试的位置,顿时,一大团黑斑接踵显现,优势立现,而随着英歌的精神扰乱,那黑斑的面积越来越大,晶壳也越来越薄,趁此机会,江枫擎起手中大棒,猛然一杵,那黑斑所在,顿时多了一个头大的缺口。 “将掉落的玉髓扔回去,继续扩大缺口!”江枫令两名徒弟速度出手相助,手中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尽管有所损伤,但那晶壳恢复的速度依然很快,不过太华却趁此机会先行游了出去。 “右侧向上!”换个角度,太华似乎看到了晶壳的薄弱易损之处。 众人合力,那缺口越来越大,对于灵力操控的限制也随之变弱,江枫得以动用灵力,加持“搅海坤力大棒”的威能,很快,众人便顺利脱困,江枫随手打出一道光幕符,这才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晶壳的模样。 圆滚滚,但并不完美,表面覆盖着丝丝缕缕的黑线,并不粗,这也是在里面难以发现的原因,在黑线最为密集的地方,存有一张鬼脸样的物事,想必应算是此物的“头部”,不多的灵智源自于此。 晶壳仍然在奋力恢复它原本的形态,因为溶蚀的损耗,它的体积渐有缩小的趋势,此物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想必相当危险,江枫也断了拿走它再利用的念想,环顾此间,众人所在的位置,乃是一道一丈余宽的沟渠,方才的停留,只因这通道之中,有一块不小的落石,挡住了晶壳前进的道路,而此间的上方,一道道晶壳壁障从通道两侧生长出来,正有加厚的趋势。 虽然感知不到周围有任何修士的气息,但为了安全考虑,江枫还是将众人收起,随后跳脱到晶壳附近,手中灵力化作圆球,将那阻挡晶壳前行的石块击碎,归路受阻,前方不明,这枚残留此间的晶壳,正好为自己一行探路。 借着地势,晶壳再度滚动起来,江枫小心的缀在后面,大约一刻钟后,那晶壳直坠而下,待到江枫飞掠过去,见其已经落到一个嵌在无名岩石的凹槽之内,那凹槽比这晶壳略大,如果考虑自己从内破坏了晶壳,导致其缩小的因素,那这枚凹槽,应该刚刚好容得下这晶壳。 由此可见,此布置应是提早备好的。问题是,是谁人操持了这一精妙的布置,此间的主人,又是谁呢?见那凹槽附近的晶石,一枚枚亮起,旋即又黯淡下来,江枫便知道,这一布置,因为自己的原因,算是落空了。 江枫没敢去贸然取下那些晶石,虽然看起来价值不菲,但他担心这无名岩石,也同那玄关一般,有着特殊的机关。特别是当他顺着岩石的走向,向深处缓缓行进时,很快便发现这凹槽不止一枚,而是有数十枚之 多,只不过,里面并没有晶壳,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被这无名的红色岩石吸收了? 前行数十丈之后,那岩石终于到了尽头,转而向上,不知延伸到何处,而在岩石弯折的下方,有一汪已经干涸的八角形水池。 水池有十步见方,深一尺有余,四壁朱红,如同鲜血浸染过一般,在它的底部,一滩几近干涸的血泊中,铭刻着一道造型奇异的法阵,待到抵近观察时,温热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似乎是刚刚激发不久。借着贴身跟随的影子分享视野,江枫发现了更多细节,比如那岩石的弯折处,明显有鲜血时常滴下的痕迹,而那法阵的顶部,另一道似乎已经湮灭的法阵还残存着些许遗留。 不经意间,江枫已经靠的很近,耳畔便陡然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将鲜血献祭给我,我用灵石与你交换。” 嗯?这里有只活物?声音传出的同时,那无名岩石略微抖动了少许,江枫登时向后急退了数步,却见那岩石中央略微隆起,似有东西在其中蠕动,须臾之后,便有一个磨盘大小的头颅从其中钻了出来。 那头颅生有一只不算尖锐的短角,却没有面目,尽数由同晶壳一样的材料堆砌而成,甫一出现,便有一只碗口大小的圆盘浮现在江枫身前,似乎在讨要鲜血,而在这无面晶兽的旁边,数枚各色灵石在岩石表面若隐若现,似在诱惑江枫接受它的交易。 呵,这充满怨灵体的洞中,还有黑小子英歌的同行?江枫心中嗤笑一声,他自然不会为了灵石,将自己的血液交给对方,对于修士而言,血液的价值形同生命,倘若是更为珍贵的心头精血,一旦被敌手拿到,更有可能处处受人限制,甚至无形中成为他人的傀儡。不过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接受这无面晶兽的条件,那小池中的血液便是明证。 那无面晶兽静待了许久,见江枫没有任何行动,便与那飞盘,以及跃动的灵石,一同隐没在岩石之中,须臾之间便没了踪迹。这一行径,倒是给了江枫一个提醒,或许遁入此岩石中,一直向上便可以脱困,不过他旋即弃了这个想法,方才与那晶壳相博,米样的“软玉心髓”仅剩下六十颗,倘若遭遇那无面晶兽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另者,这无面晶兽也让江枫明白了之前那些晶壳的去向,倘若自己未能逃离,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副模样,或者,与这无面晶兽融合。思及此处,对于那过来交易的无面晶兽,心中除了厌弃,反而生出不少同情来。 也不知道是谁人不幸失陷在此,成了这无面晶兽的核心。不过看其灵智几被磨灭,仅存一缕与人交易的残念,即便有办法解救,也只得一具了无灵魂的存在罢了。 心头一阵惋惜,江枫绕过此间继续前行,黑暗随即隐没了他的身形,周围再次变得寂寥,只有那滩几近干涸的血迹之上,偶尔还激起点点不算新鲜的涟漪。 ………… 通道内竟有些火热。 这是叶默的感觉,这说明此间的下方,或许有地火之脉存在。很快,这一猜想便得到了证实。 眼前是六眼地火之井,成之字型排列。在众人的目光关注下,他见得会长大人,依次打开了第三口井,第五口,第二口,第四口,第一口和第六口,充斥此间的炽热,竟然骤然变得温润,身处其中,不再有时时神志躁动的感觉。 与此同时,远处的一处石门也轰然打开。与之前不同的是,此番“鬼佬”奉命留守,而叶默竟被点名,与其他三名修士,一同跟随会长大人前往勘察。 会长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这是叶默的第一感觉。但没有“鬼佬”探路,这一职责便落在了叶默的身上。 石门后的道路蜿蜒而狭窄,但却不长,很快众人便到了一处数十步见方的平台之上,叶默注意到,此间的积尘下,似乎有凌乱的脚印。 这个时候,他突然灵感有所触动,但见前方那粗糙的影壁之上,浮现出一个无面的头颅,耳畔也同时响起一句话: “将鲜血献祭给我,我用灵石与你交换。” 一枚疑似晶石打造的玉盘快速飞到身边,叶默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起这生有短角的无面晶兽,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难不成父亲当年,便是遇到了此物,继而开启了家族的崛起之路?献祭鲜血,这就是父亲每每回来,都会身体孱弱的原因? “无聊,继续!” 他听得会长一声轻笑,心头的怀疑骤然被冲散,因为有任务在身,叶默不敢继续深想,赶紧继续前行,片刻之后,路便到了尽头。 不,不可能是死路,否则父亲当年,又是如何来的这里?叶默心中暗自摇头,正要否定自己方才的想法,却见会长大人向前两步,到了一处略显光滑的石壁前,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枯黄的纸条。 那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自己呈上的那枚。 第四百零八章 先师牌位 枯黄的纸条还未从李大棒手中脱出,便仿若被无形的手牵引一般,向那光滑的石壁上飞去,顿时,那石壁之上浮现出一处与那纸条大小几无二致的凹槽,金黄色的符文如游蛇般顺次亮起,随后,便见众人上方原本似为整体的石壁,霍然多了一道方形的孔洞。 那孔洞约有四尺见方,可供一人通过,而枯黄的纸条在那洞口开启后,便重新飘落,被会长李大棒摄在手中。 “会长,我去探探!” 纵使没有之前队长“鬼佬”的亲身示范,叶默也知道此刻需要他挺身而出,先一步探视前路可能的危险,得到会长李大棒的首肯之后,他暗自深吸一口气,纵身向上,借着手臂的支撑,进入了这向上的通道。 通道的内壁不算光滑,借着胸前一枚纽扣样法器的淡色光芒,叶默注意到,这石壁之上,还有少许手掌支撑过的黑印,像是之前经由此处之人留下的痕迹。 这些痕迹,会不会是当年父亲探索此间留下的?叶默随即想到了方才遭遇的无面晶兽,从对方开具的奇怪交易条件来看,此事极有可能,思及此处,他愈发细致的观察起一路的痕迹来,但只发现了几处陈年的淡淡血印,虽然只能说明来此之人,与那无面晶兽达成了交易,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与父亲有关。 通道足有十五丈,直到触及一道厚重的木板,叶默静心感知了数息,确信周遭并无危险,便手中发力,将那厚重的木板掀开,一个跳脱,随后一个翻滚,摆出防御的姿态来,但见周遭黑暗无光,一片死寂。 这是哪里? 未敢贸然甩出光幕符,叶默匆忙的拿出一张小纸条,写下几字,随手抓了块石头,用纸条包起,甩进了刚刚爬出的洞内。 过了不久,“黑牛”便爬了上来。 “小晚,这是哪里?” “不知道,快用你的铜镜,绘制地图。” “黑牛”得令,虽然他比叶默入会还早上两个月,但两人平素算得上是谈得来的朋友,时常互相帮衬,灵力注入铜镜,那“幻真铜镜”顿时游离出数道微不可查的青光,倏忽间融入到了周围的黑暗之中,不一会儿,那铜镜之上,便勾画出条条细线,那是一幅周围五里内情况的地图。 “幻真铜镜”是“黑牛”的看家法器,可以去伪存真,勘察有无,同时,他自身的法相技能“心念延伸”也可与这铜镜紧密配合,扩大铜镜的侦测范围,算得上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随着那地图变得详致,叶默甩出一道具象符,将那地图拓印下来,拿在手中,心中却波澜骤起,这附近的情形,正与自己在孙家老宅得到的那幅地图的部分细节相似,也就是说,父亲当年来的便是此间,只不过,又是如何打开这道通道的呢? 心如电转,他便打出一道光幕符,方才“黑牛”的探索,证明此间附近已无危险,此刻便可放心使用此符,借着雪亮的光芒,两人得以初窥此间形貌,却见入眼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但不似人为损坏,更像是遭遇了地动,导致大范围的崩塌。 从砖石的形制和朽坏的木料来看,此间曾有连片的亭台楼阁,两人分工,左右行进了近百步,入眼所见,仍无二致,便匆匆折返,这个时候,叶默注意到,在洞口的不远处,有一尊尚未损坏的负屃石碑,转身看它背后的底座之上,正有一处方形印记,与周围的积尘相比略淡,想必此间便是放置那枯黄纸条,开启此通道的机关。 能发现此般玄机,也是极难,叶默怀疑当年父亲等人,或许便是进入了此废墟,进而发现了这枚奇异的纸条,但最初身为凡俗的他们,又是如何发现了此符的玄机和摆放的正确位置的呢?时至今日,还是未知之数。父亲已殁多年,未留下只言片语,当年的同行之人又都已经作古,后人甚至不知道这条路线的存在,要想知道当年的秘辛,实属难事。 上来探索此间已经许久,叶默不敢继续耽搁,嘱咐“黑牛”在洞口警戒,便独自回返,将此间所见,以及具象符呈现的地图奉上,不过对于父亲曾经来过此间与那无面晶兽进行交易的事情,他只字未提,那是家族兴起的秘密,也是难解的谜团,与此行并无关联,他自问与对组织的忠诚无关。 不料会长大人面色未变,只是略微点头,这让叶默未免怀疑,对方似乎早就知道此中秘辛,只是过来确认一二,随行之人很快被他遣散回返,独留叶默一人。随后,他抛出一件赤铜喇叭样的法器,将这附近积尘尽数吸纳,不留一分一毫。 “小晚,将衣服脱下来。” 嗯?叶默一愣,一方面,会长竟然知道自己的代号,这在会中可不多见,说明他已经在这有三百余名修士的组织中,得到了会长的关注,未来必然有更多的机会,另一方面,让我脱衣服是什么节奏? 眼见四周整洁无尘,且只有会长和自己二人,他随而想起会中的些许传言来,会长大人年富力强,却一直没有娶妻生子,虽然身材肥硕了些,但对于身家丰厚,赏赐手下从不吝啬的他来讲 ,寻个中意的道侣并非什么难事。不会真的是像传言所说的那样吧,叶默陡然有点心虚,身上隐秘的部位,竟有些不适。 不,我应该想歪了,不至于,会长大人虽然看起来不算太正派,但应该也不是那种具有特殊癖好的人……吧?或者说哪有这么心急的,此情此景,也不太适合,除非有更特别的嗜好,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三分。 “有个特别的任务交给你。” 特别?叶默敏锐的关注到这个词汇,再度犹豫取舍时,却见会长拿出一只黑色木匣,他脸上的忧虑因而继续郁结。 “我会带“鬼佬”等人进入地火之井,四个时辰之后,你用此匣中的法器,处理周围的布置,清除所有痕迹,之后从这里离开。”李大棒指了指头上的孔洞,“你身上的袍服,有我特别的布置,故此不能用于之后的行动。” 原来如此。 叶默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麻利的换上自己的袍服,趁机擦了擦颈后的涔涔冷汗,小心接过木匣,只觉得入手有些沉重,显然,这个扫除首尾的任务并不简单,但十分重要。 “我想留下‘黑牛’帮我。不知是否可以,会长?”一方面,叶默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帮手,方可确保留在此间的安全,另者,趁此机会,他想将“黑牛”也同样引荐给会长,算是给平素时常帮衬自己的兄弟一个出头的机会,这点和引荐他入会的兄弟魏杀不同,后者更喜欢行事低调,做一个冷血且无人问津的杀手。 “就是那个拿铜镜的小子么?可以。此间是一处洞府遗迹,想必你已经找到开启此通道的机关,知道如何返回。注意,四个时辰之后再行回返,在此之前,你和他务必留在上面,小心探索,并寻找离开此间的道路,如有异常的发现,无需深入,待我回返之后,再做安排。” “是,遵命!” 叶默接过会长弹过来的枯黄纸条,没去过问会长深入地火之井的目的,那不是自己该问的,此刻,他只需要立即回返,爬进了那竖井般的孔洞内,完成会长交代的任务。 那纸条入手温润,一如自己呈上去时的模样。 ………… 曲折的幽深通道内,江枫仍在继续探索,有影子的帮忙,他无需使用任何照明道具,便可一览此间的布置。 与枯竭的血池附近相比,通道内有不少人为布置的痕迹,但多数已被岁月侵蚀而损毁,仅留不少灵力耗尽的晶石,以及少许尚未腐坏的器物,但鲜有价值。 行进了小半个时辰,江枫终于发现了一处岔路,在墙壁上做好标记,感知到周围并无修士气息,询问过黑蛇之灵太华和幻灵英歌的意见,得知此间并无两人可侦知的危险,江枫便信步踱进此岔路内。 前行百步,便遇见一双开木门阻拦,但其早已腐朽,轻轻一推便碎成木条齑粉,入眼是一处宽阔的大厅,黑魆魆的视野中,仅有三道幽幽的红光,待到走到近前,见那微弱红光映照下的,供奉的竟是三座木牌,木牌不知由何材料打造,似乎耐得住岁月的侵蚀,尚未有半点损毁。 “供奉吾祖师孤云子之神位” “供奉先师风云上人之神位” 第三座木牌摆放的有些歪,上面空无一字,但从上面的积尘来看,早已备好多年,从木牌的材料来看,第二座和第三座排位,应该均为风云上人的后人所准备,而这位后人,应该还未亡故,或许就是此间的主人,制造那些怨灵体的始作俑者。 在排位的下首案几上,陈列着一本厚重的书,江枫上前,拂去上面的灰尘,但见上面只写了四个潦草的字:传承之书。 这是什么传承,又记载了什么呢?江枫伸手探视,却感觉到一股排斥之力,想要翻动却不能,即便动用灵力,也不能翻开哪怕一页。 看来此书上面有特别的禁制,想要一探究竟却是无缘了。江枫暗叹一声,但并没有多少惋惜,毕竟他来此间乃是帮助李大棒,并非为了寻宝而来,而此行探索,也是为了尽快找到离开此间的办法,故此便准备离开,顺手将那歪斜的牌位扶正,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咔咔”的闷响,回头发现空旷的大厅中,陡然多了一个小型的耳室。 那耳室长一丈余长,七八尺宽,石壁上赤芒遍布,抵近观察,却是殷红血色般的物事在其中流淌,与之前在血池中所见痕迹有些相仿。它们在似有法阵铭刻的墙壁底部汇集在一处,凝结成一件宽大法袍模样,待到江枫靠近,那血色法袍疏忽间浮到半空,双臂微微颤动,做出相拥的模样,但很快便重新落下,继续蛰伏着,像在等待着什么。 此布置甚是诡异,江枫端详了那墙壁上的法阵许久,并未看出什么眉目,自己在法阵上的造诣,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想到这里,他打出一道具象符,将那法阵的模样丝毫不差的记录下来,打算待到自己从此间出去,再去询问方金禄或者上官博良,看看此法阵到底有何玄妙。 ………… “前辈,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 周星第二次听到身后之人小声的问询道,是独眼龙孙大盛,自从那潜伏在对面的几名修士不知道得了什么命令离开后,此间便仅剩下他和孙大盛二人,而那尖塔上符号,现在已经亮起了七枚。 随着那符号的渐次亮起,那跪在周围的活尸,已经倒毙了近百,且还有增加的趋势,可见这尖塔样的布置,是在吸纳这些尸体之中的某种存在,进而将其凝聚在一处,开启某种法阵,或者行将召唤可怕的存在。 “他们可能还未走远。” 周星随口答了一句,其实以他的感知,对方已经离开此间甚远,且方才没有与己方冲突,现在在中途伏击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他只是突然来了兴趣,想知道此间的布置,到底是为了何种目的。 不过,他也知道此事极为危险,倘若真的是召唤出某种邪物,那么自己能安全离开的可能性极小,且此物说不定会从此遁出,祸及苍生。 虽然这里是御风宗的地盘,与自己并无多大关联……那也不能让这些伤天害理的盗尸者得逞,思及此处,他转身低声道,“孙大盛,你可有什么东西可以破邪,将那些活尸破坏?”周星想起来之前开阵时要凑齐尸体数量的事情,想必这些活尸,每一具都很重要。 “破……破坏?”孙大盛强装镇定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 “前辈,我虽然做过盗墓的勾当,但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 “你现在是不是混得挺惨?干了这一票,我可以将你引荐到浅山宗当差。”周星的目光锁在孙大盛的脸上,方才那四角灯,便说明此人手中还有些过去谋生的手段,并未扔掉。 “真的?” 孙大盛的黑色眼罩随之一抖,不过他随即想起来,浅山宗似乎只是个小宗门,不过听起来似乎比自己一直当散修强,否则,自己也不会铤而走险,做今日这笔疑似有去无回的买卖,“我,可不可以带家人一同去投奔?” “当然可以,有我做主,可以将你和家人安置在浅山宗东湖郡。”周星想想,又附加了更具体的条件,这件事他这个东湖郡镇守还是能做主的,孙大盛此人,虽说手段大多上不了台面,但也算颇有想法,心性到底如何短时间内也辨不分明,留在自己身边当差,也好监督一二。 多一名修士投奔总是好的,东湖郡郡治庶务一向缺少修士辅助,在赤霞门之乱后,又雪上加霜,加上掌门的弟子江云奇至今不知所终,郡内诸事都少有得力人手相助,此人或许能帮上些忙,何况此人年纪貌似已经不小,加上只有一目独存,想必也断了大道的念想,大抵希望安心找个地方养老,开枝散叶了。 “好!多谢前辈!”孙大盛终于点点头,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半旧的储物袋,扔出一大团各色符纸,虽然看起来品质极其一般,但胜在数量很多,周星甚至怀疑,他所说的金盆洗手,是不是改行卖盗墓的行当了。 “言师天道符,金光镇邪符,澄台清明符。”孙大盛一一介绍道,只需如此这般,对于普通的活尸,应该有些效果。 名字叫的这么霸气,原来只是凡俗常用的手段,周星听罢,心中未免有这样的评价,尝试将灵力注入这些符纸,很快便感知到此类符箓,至多相当于品质很差的一阶符箓,不过相比威力较大但并不单独针对活尸的金光符,此类物品效果或许更好些,何况,眼下这些尸体,多半生前均是凡俗之身。 “我来!”有了承诺,孙大盛多了不少勇气。他手中旋即多了一把扫把样的“土法器”,将那三种符箓一一挂在了扫把前端,灵力注入到长杆之上,那符箓一一如枝杈般伸直,他只是一抖,那符箓,便有半数一股脑的向前方一只蹲伏着的活尸飞去。 嘶! 那活尸背上,顿时响起一阵溶蚀般的声响,只在须臾之间,便化作一滩脓水,孙大盛再度施法,第二只接踵倒下。 “再来!” ………… 赤龙门北部,禅心城,第十六层天牢。 云星上人背对牢门的身体,陡然一顿,那腹部枯槁皮肤上刻画的符号,登时黯淡下来,似乎受到了强力的干扰,随后,他的身体变得颓然,一头扎倒在牢房之中。 他无神的蓝瞳渐渐凝结,如两枚蓝色的晶石滚落在地,过了许久,一只褐毛老鼠从角落的小洞中爬出,快速奔到那晶石附近,用短小的前肢将其抓起,先后吞下,之后又钻回了来时的洞穴,待到它从洞穴的另一端钻出时,便被一只早已等待在那里的短毛黄鼬拿住,一口吞入腹中,那似有灵性的黄鼬弓起上身,左右看看,便快速钻入了天牢附近的灌木丛中,没了踪影。 ………… 江枫正要离开,继续寻找离开的方法,身后却一阵寒气逼来。 余光扫去,那原本蛰伏的血袍,伸展着无手的衣袖,已经张牙舞爪的扑面而来,他赶紧祭出“虚影护体”,那血袍却仿若没有形体般,穿透虚影,融入了他的身体。 第四百零九章 传承困局 那血袍来的突然,江枫周身的“虚影护体”刚刚张开少许,那血袍已经化为点点极微细的血雾,穿透护罩,融入到江枫的肌肤之中。与预想的疼痛不同,那种感觉除了温热,竟然包含舒爽,让人想再来一次。 但这不一定是件好事,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江枫对此有充分的觉悟,他正如此这般的想着,便陡然觉察到身体已经不能移动分毫,就如同在“千幻境”之中,被那诡异尺形法器激发的血雨之箭正面命中一般,他正要呼唤古宝永恒之塔给一波援助,却发现头上的石壁上,骤然渗出一团粘稠的金黄汁液,不断集聚,观其模样,很快就要滴落下来,但无法移动的他却对此变故无可奈何。 古宝似乎有了异动,但那金黄汁液速度更快,倏忽间便坠落到江枫头上,黏稠的汁液还未来得及模糊他的双眼,便如一团拥抱在一起的透明蠕虫般从鼻孔钻了进去,但仍然没有半分疼痛,因为意识已经同时变得模糊迟钝起来。 就在这时,古宝永恒之塔在识海中激起数重涟漪,江枫的头脑旋即一阵清明,行将丢失的意识再度回归,但却变得纷乱无序,待到他费尽心力重新理清,却发现在记忆浅层,漂浮着无数驳杂的片段,如同在浊浪中随波逐流的碎木屑一般。 虽然并不完整,彼此之间也不连续,但江枫却据此得知了此间的不少秘辛,也知道了古宝方才为什么错后几息发力,心中轻笑,这古宝尽管口不能言,无法交流,但也知道伺机而动,打蛇七寸的道理了。 看起来,之前的法宝食粮总算没有白喂。 嗯,你很懂事。但随后而来的全身战栗,让江枫果断的闭嘴,不再去胡思乱想,主动掐灭每一分不受拘束的妄念。 身形骤动,避开了那液滴滴落的位置,尽管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再次凝结,他活动下筋骨,晦涩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云星上人! 这便是此间洞府现任主人的名字,也是那第三座牌位上应当铭刻的名字,而那供奉的祖师孤云子、风云上人,以及这位云星上人之间,与自己原本的猜测不同,其实并没有任何师徒关系,甚至连一日的授业情分也无,他们只不过是借体重生,先后使用同一传承的三人。 觉生血袍,真视之瞳,传承之书。 这便是三人共同的传承。 觉生血袍,便是方才融入自己体内的血雾,说来算得上是一种邪术。由那无面晶兽引诱凡人和修士,接受它的交易,进而收集精血,或者自己亲力亲为收集也可,通过特殊的阵法凝练而成,这件血袍可以更新衰老的躯体,让其重新焕发活力,每一代此间的主人,都会赖此方法,两百年左右进行一次身体的更换,而方才那滴神秘的粘稠金液,乃是云星上人的传承记忆,如果能灌顶成功,云星上人将在自己的身体中重生,并借助“觉生血袍”之力重铸身体。 只不过,这份传承记忆并无完整,且被古宝击碎,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记忆碎片,无法雀占鸠巢,毁灭江枫的识海。虽然无法透过坚实的石壁,看清此间上方的情况,但江枫已经得知,在此间洞府的最上层,本有大量的活尸,通过“灵道灭运法阵”,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云星上人传承,引渡到此间,只不过,似乎是被有心人破坏了,导致云星上人的计划中道崩殂。 而这执行之人,乃是名曰“血侍”的存在,除却知道这个名字之外,江枫只从记忆碎片中得知他编号“十二”,是云星上人布置的最后一枚复生可以驱策的棋子。 也不能算失败。 倘若自己没有古宝永恒之塔护住识海,即便那云星上人只有半数传承回归,或许他仍然会成功,江枫心中不由得涌出阵阵惧意,背后冷汗涔涔,李大棒借自己之手开启那玄关,不可能对此事没有一点先知先觉,看起来,他是不想沾染这份因果,或者以他本身的修为境界和背景,沾染上或许会很麻烦。 或者,他的目的根本不在此间。江枫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可惜了,这“觉生血袍”的焕然新生一法,暂时对春秋正盛的自己并无多大效用,除了感觉周身到处 舒爽,散发膨胀的活力之外,江枫觉察到,在那一品金丹周围,似乎多了一层可以随时剥离的血衣,灵力运转,那血衣将金丹之上的杂质尽数吸纳,化作一股粘稠的液流,在掌心渐渐凝结,那是一团散发刺鼻腥气的黑血。 丹毒借着这层血衣的剥离,随之排出体外,也算是因祸得福,这血袍可以在体内存在两百年,只要自己不过于频繁使用“妙言丹境”,抵得过血衣重生的速度,自己便可以借助此术,多次将丹毒排出体外。 如此看来,得自锻体师葛平的淬体之法,是否完整已经不重要了,江枫本打算寻一处灵气充裕的所在,尝试此法是否具有实际功效,如今,此事无需再做,倒是省却了不少精力,但此法短期内也不能卖出,葛平已死,贸然拿出此物,一旦传扬出去,多半会引起其弟子的关注,虽然不知道他的影响力在力宗到底有多大,但少一件麻烦,总归是好的。 同实质为术法的“觉生血袍”不同,“真视之瞳”乃是一件重宝,与“传承之书”共同记载了这三代洞府主人的毕生所学。 “真视之瞳”本体是一对蓝血晶脉石,具有破除虚妄,看破幻象的作用,并可以将历代主人所学技能,通过血脉之力,印刻其上,供下一代主人使用,三代主人,算上云星上人,在“真视之瞳”上共印刻了四种天级技能和九种地级技能,云星上人原本想通过“灵道灭运法阵”大成之际,将“真视之瞳”同样传送至此,但法阵被破坏,导致了“真视之瞳”仍然遗留在云星上人身上。 不,不是,它还在移动。 江枫刚将手触碰到那“传承之书”之上,冥冥中便感知到了那“真视之瞳”的位置,正在极远处不止数千里的地方快速向西南漂移,看起来,虽然这些记忆碎片中并未记录此事,但想必这“传承之书”,具有锁定“真视之瞳”的特殊功用。 有了“觉生血袍”和部分传承记忆在身,那“传承之书”不再有任何抗拒之意,江枫便轻轻将其展开,但见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几个笔法遒劲的字: “传承也是责任” 这……什么意思?仅仅是创造此书的大能修士,随手写下的一句普通的醒世箴言么?江枫可不这样认为,因为一看到这句话,它便仿若用刻刀雕琢,铭刻在自己记忆深处一般,再也无法忘却,挥之不去。 此中有真意,但却毫无头绪可以轻易捕捉。 心神微定,他将书翻到下一页,却见繁复无比的符号和阵图赫然在列,这应该是某种阵法,但格外复杂高深,于是翻到下一页,依然如此,如此继续,直到出现了一页炼器图,看样子应是某种繁复的炼器手法,继续翻阅,这本厚重的书,记录过半,书的笔迹有三种,最早为人族的文字,之后是古妖文,最后是两种文字混写,虽然没有署名,但很明显出自三个不同修士之手。所有的记录,均为灵力凝练之后铭刻其上,未曾有半点褪色消散,可以说,这本书便是一件重宝,但“玲珑宝光”打过去,却只有微绿泛蓝的痕迹。 奇妙的存在! 法阵和炼器手法均有详细的说明,可惜这些文字江枫虽然大多识得,但在阵法和炼器一途,他只通皮毛,十足的门外汉,根本无法理会其中的玄妙之处,在这本书中的一页中,记载着离开此间的方法,通过炼制“玄黄灵隐纸符”,借助一条隐秘的通道离开此间。 不过,这方法似乎不适合我,江枫在此页前伫立了好久,只觉得整页文字仿若天书一般,那扭曲的符号和曲折的图录,默念数遍,竟然半点也未看懂,直到后来,他觉得那些无趣的东西,似乎组成了一副嘲弄的笑脸,在讥笑自己的无知。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当初怎么就没多学点呢,江枫心中懊悔异常,仿若深入宝山,却未带足储物袋一般,随即想到自己即便想努力上进,也无师可从,即便宗内炼器最为擅长的赵文君,想必见了此书,也是一头雾水,或许蔡求真,或者上官博良,或者方金禄之流,方能从此书中受益。 唯有学到此法,方可炼制此物,从隐秘的通道离开,但只有离开,才能从基础开始学习,继而看懂这种说是符箓,实则疑似特 殊法器的炼制方法。 不得不说,这是个无法破解的困局。 “传承之书”无法拿走,江枫尝试一二,便干脆放弃,即便使用具象符,也无法从中记录分毫,看起来,只有此间的主人方可利用查看此物,或许这也是这些传承能一直保留至今,未被其他人得到的主要原因。 既然如此,还需另想办法离开,虽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但困在此间,早晚还会死于非命,成为一副枯骨。 江枫合上“传承之书”,吐纳数息,平复了下略有纷乱的心绪,迈入那团黑暗之中,回到自己之前标记的位置,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那空旷大厅中,似乎少了一面的案几之上,那枚被江枫扶正的无字木牌,旋即多了几个渐显清晰的文字: “供奉三代公云星上人之神位” ………… “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上官博良手指微弹,夯实这匆匆挖掘的洞口边缘,一个跳脱,进入了一处黑暗包裹的莫名所在,他不慌不忙的扔出一盏十字宫灯,那宫灯旋即发出黯淡而柔和的光,但只驱散了附近几十步的黑暗,便停滞不前,仿若有着明显的界限。 这是盏不易引起过多关注的特制宫灯,但借此光亮,他看出来此间似乎是一处遗迹,入眼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这是哪里,上官道友?”乌玄第二个跳脱出来,拂去袖袍上的尘土,环顾四周,俯身拾取一枚瓦砾,在指尖摩挲片刻,又凝望了上面残存的花纹许久。 “至少有两千五百年的历史。” “你懂这个?”上官博良打了一个响指,那数十步的光亮随即被黑暗吞没,十字宫灯飞回到他的手中,随手放进了储物袋。 “只是有些研究而已,略感兴趣,但买不起。”乌玄心头涌起些许苦涩,正要将那瓦砾随手带走,黑暗中却见上官博良伸手拦住了自己。 “记住,什么东西都不要从这里带走,直觉告诉我,此处有些玄机。否则,依照我的布置,我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见,是什么诡异的存在,中途误导了我们前行的方向。” “我们……” “不一定是我,可能是你。”上官博良陡然警惕的向黑暗中张望,“你身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 乌玄有点慌了,四处摸索,除了腰间绣花的储物袋之外,并未发现身上有什么异常,即便这身法袍内的羽色常服,除了是新妇亲手织造外,也别无特殊之处。 “也许是我想多了。” “哦,对了。”乌玄陡然想起了自己有一块诡异的木板,不过旋即想到,自己并未将其带在身上,而是埋在了自家秀水城郊外的风习茶园里。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是我觉醒,踏入大道之门的周年日。”乌玄喉中微涩,随口扯了一句蹩脚的谎话,他的双颊因而有些热,好在这黑暗之中,只见得身体的大概轮廓,看不清面上细节。 “那应该没什么关联。走吧,虽然诡异,但这里应该有出口,我察觉到两名修士的气息在远处潜伏,我们绕开走吧,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不再进入地脉之中了?” “人要知足。” “是,您说得对,上官道友!” 头发有些散乱的乌玄下意识的点点头,此番经历,其实他早就已经心得意满,只不过是上官博良一直想要得到更多而已,如今能够从此误入的困局中遁出,更与他心中企盼完全吻合。 好在这上官博良还算厚道,他暗道,妖族倒也有些可交之人。只是不知道自己赴任的浅山宗,是否也有如此这般友善的修士,思及此处,他心中对未来与浅山宗掌门江枫,以及外事长老吴全忠的会面,多了一分企盼。 ………… 黑暗之中。 江枫挥手,前方不知从何处游荡出来的怨灵体,便顿时如被定住了一般,不再四处游弋,他随即感到那些晶莹的存在,正在战栗,恐惧,那是一种简单,但却直接的情绪。 第四百一十章 万灵邪君 距离怨灵体越近,那种真切的情感便越清晰可辨,最浓烈的是恐惧,似乎植根于本源,之后便是憎恨,虽然不及恐惧,但同样浓郁深邃,抵近时让人不免窒息,或许正是这种郁结在一处的复杂情绪,导致这些怨灵体纠结在一处时,有让修士操控灵力受限的效果,对于普通修士而言,甚至可能影响心智,失控堕入魔道,不过对于有古宝永恒之塔护住识海的江枫而言,后者并无效用。 原本,在江枫还没有获得云星上人的部分传承记忆,以及“觉生血袍”前,这些怨灵体并不惧怕江枫,但现在,它明显正在耗尽所有气力,将自己皱缩成一小团,避免受到江枫的关注。 但江枫不这么想,他对这怨灵体来了兴趣。 右手打出一缕灵力,将那团凝结成拳头大小的光球摄在手中,试图探知这枚怨灵体的来历,在“传承之书”上,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此物的记载。 这枚怨灵体,曾经是名筑基女修,只不过它似乎忘了自己是谁,但她却还记得自己所爱之人的名字,秦彦池……仔细感受着怨灵体深层的灵魂波动,江枫旋即触碰到了沉眠的那些记忆碎片,一一解读,但仍然无法知道那筑基女修生前的真名,到底来自何宗何派,甚至距今年代,都无从判断。 从云星上人的传承中得知,这些仅存的记忆残片,乃是为了让怨灵体能保有一些灵智而专门留下的,思及此处,江枫心中未免对这怨灵体的前身,有了些许的同情,他自忖不是烂好人,更不是什么卫道士,但此刻他心中隐隐多了一个冲动。 我要将这些怨灵体释放,不再囚禁于此,即便它们已经无法再度为人,但散为尘埃,也算是一种解脱。 “你想如此,超度他们往生?” 江枫陡然感觉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孤冷的问话,但定然不是古宝永恒之塔,更不是黑蛇之灵太华,也不是幻灵英歌,更不是他的两位徒弟,他只知道那声音就那么凭空出现,并非在自己体内,更像是来自于这间洞府,但却无法辨明具体的方位。 “阁下是谁?”嘴唇翕动,江枫未说出口,只在心中默念,他相信那神秘的存在应当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你身上缺少一种重要的特质,与我之前选定的三位传承人,截然不同。”那声音并未正面回答江枫的问题。 “是什么?”意欲了解此处洞府更多的江枫顺势问道,云星上人的传承记忆太少,以至于对此间洞府的记录,十分稀少。 “对力量的渴求。否则,你不会放弃利用这些怨灵体的机会,虽然一枚很弱小,但集聚起来,即便伪天级修士,也不能小觑。” “大道万千,我不能尽取,我有我的原则。” “虚伪至极,在我看来,即便土石砂砾,也有自己的灵,取之锤炼破碎,炼器铸宝,与屠戮生灵,又有何异?” “阁下的想法我不能苟同,或许我的境界太低。” “呵,”那声音笑了,“这不重要,此间的三任主人,也并不完全认同我的理念,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合作。说到境界低,你的确是至今为止,有缘进入我视野的修为最低者,但你身上却有些特别的东西。” 清冷的声音还未散去,江枫便陡然感觉身体变得虚弱无力,似有崩塌解体的趋势。古宝永恒之塔第一个飞了出来,悬浮在身侧,灵气尽数内敛,似乎在抗拒神秘力量的剥离;舌下的“魅心魔晶”,不受控制的脱体而出,紫光如液,从未感知到其中蕴含生命气息的江枫,竟发现其中存有一缕异样的悸动;幻灵英歌第三个被解离出来,连同宝物“芳草地”,不情不愿的被打回原形,黑面上多了几道血红色的斑纹,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黑蛇之灵太华紧随其后,蜷曲在一处,与其共存已久的江枫,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它心中的惧意。 “还不够,比我想象的还多。” 江城子和江之问继而飞了出来,只不过同还算清醒的前几者相比,修为低微的二人已然深度昏厥,但面色还算红润,应无性命之忧。 “哦?竟然还有!”数只怨灵体不知从何处飞出,从深邃的黑暗中裹挟出一道残影,正是江枫用来侦察的影子。 “这么多老朋友的气息齐聚一堂,倒是让我鲜见。” “你是万灵邪君?”想不到黑小子英歌此情此景下,竟然还能说话,他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那声音继而呵然一笑,但见虚空处,骤然多了一片如星河般旋转的璀璨光团,“想不到你这看守花园的小童,竟然还能认得我的一缕气息。可惜了,你家主人失陷在罪城,现在出不来。” “罪城?那是哪里?” “那不是你这等修为应该知道的地方。”英歌的身体陡然被无形的力抓起,抛到了远处,溅起无数碎石片,“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家主人的关系,看在他失陷无法脱身,昔日仇怨自然消解的份上,留你一条小命。” “真灵老儿,你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么?” 那光团飞掠向前,凝望江枫的影子片刻,“哈哈哈,原来你被那家伙盯上了,进退两难。”那声音得意的笑了片刻,转而关注起“魅心魔晶”来,“紫苏,看来你比流波那家伙强些,竟然能从罪城透出些许力量,投射到这小子身上,难不成你以为他这个小小地级修士,可以帮你寻找到脱困的契机不成?” “看来,当年我没与你们同行是对的。”那声音随即叹息一声,“与你们那些捷径相比,我只需活的更长,便可验证我心中所想。” “可惜了,金砂这后生已经不在了。”那光团飘忽不定,飞掠到古宝永恒之塔附近,“这古宝竟已换了三任主人,最后竟沦落到选定你这小子为主人了么,不,似乎还有一人,竟是个人族女娃,倒也有趣的紧。” “能见到这么多老朋友,今天还真是个上上吉日,你小子,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怎么,有没有兴趣做此间的第四任主人?” 江枫陡然感觉到自己受限的身体摆脱桎梏,但仍然无法主动收回影子,更无法与之分享视野,“有什么好处,我又需要做什么?”心如电转,他忽然想起来“传承之书”上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传承也是责任” “最直接的好处便是‘传承之书’上的记录,以及在此间除却我之外的最高权限。你目前所见,只是前三任主人留下的记录,如果你能拿回“真视之瞳”,必然会收获良多,虽然不一定能成为天元界最强者,但能与你力敌之人,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倘若是那样的话,此间的前三任主人,又是如何陨落的呢?”江枫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漏洞。 “身与道合。” 江枫瞬间便懂了,也就是说,即便能拿到完整的传承,也需要修为境界足够,方能发掘和利用其中蕴含的全部奥义。 “我需要做什么,为何你不自己做?” “我需要悠长的生命和足够的时间思考,方能验证我心中所想,所以我才会选择你们作为我的代理人,出尘入世,为我前驱。至于做什么,你的修为太低,故此你暂时无需知道。” “需要达到什么程度,方可为你做第一件事?” “地级中段。这是起码的标准,这样我才能方便在你身体上种下规避搜魂的种子,否则,我的第一封信,你便无法安全送到。” “送信?” “没错,很简单的任务。” “不需要为你杀戮?”环顾四周,那些怨灵体仍在附近徘徊,未敢离去。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愿意放弃‘觉生血袍’的便利,以及驱使怨灵体为你助力的话。但我必须提醒你,倘若你在十年之内仍然没有完成我的任何交托,也未能在‘传承之书’上成功记载任何一种被承认价值的东西的话,你将丢掉此间主人的身份。” “我会死?” “不,会遗忘,你会遗忘所有的前尘往事,成为另一种形态的生命。” 那似乎和死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江枫旋即想起来那尝试与人交易的无面晶兽,不知道他是否曾经是此间的主人之一。 “我可以拒绝吗?” “不,你不能。我本来可以给你成为怨灵体的机会,但看见这么多老朋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或许有这些锚在,你可以帮我做更多的事。” 那你和我废话这么久干什么,最后竟然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涌遍周身,好在这位不知从何时活到现在的“前辈”,对自己随身携带的这些东西,并无觊觎之心。思及此处,江枫旋即想到另外两个问题,“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第一,如果成为此间的主人,这怨灵体,以及无面晶兽,是否可以任由我释放,让其回归尘埃?” “第二,如何离开此间,炼器和阵法,我并不擅长。” “制造怨灵体的技能,在‘真视之瞳’上印刻,也就是说,在你有能力找到它之前,你如果毁灭他们,便无法拥有。” “那东西哪里去了?”江枫想起了手掌按在“传承之书”上的那缕感知。 “应该在某个后生手中,至于是谁,我并不知晓,但至少有天级的实力方可布局,算计云星那狂徒。” 当我没问……江枫那缕残存的侥幸顿时烟消云散,尽管他没有制造怨灵体为己用的想法,但“真视之瞳”无疑是一件重宝。 “至于离开,那是你自己的事,‘玄黄灵隐纸符’是进入和离开此间必备物品,如果你没有能力获得,想别的办法离开便是,待你成为此间的主人,自然会知晓更多此处的秘辛,倘若你真的连离开此间的能力也没有,那我只能认为那几个老朋友也着实眼拙了。” “可有任何忠告?” “低调。云星就是不够低调,以至于身陷囹圄,甚至为了脱困,泄露了此间存在,才落得此种下场,也让我的传承落到他人之手。三天之后,这座洞府将离开此间。你作为这里的第四任主人,自然有能力感知到洞府的新位置。” “也罢。动手吧!” “小子,看来你已经习惯了。”那声音刚刚落下,星云般的旋涡便原地消散,与此同时,江枫的掌心便多了一团晶莹璀璨的旋涡,那旋涡渐渐收敛,化为一枚浅淡的斑痕,而就在这时,江枫也同时感受到了此间的真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整座洞府的结构,顿时勾画在脑海之中,不漏一点细节,每一处角落,每一处布置,都仿若放在身边一般,真切可见。 那是……周星? 江枫陡然发现了自己的手下,正在此间的最上层徘徊,身侧还跟着一名灵级独眼修士,在他们身后,还有几百滩疑似尸体化为的脓水。 难不成是他破坏了云星上人回归的仪式?江枫心中陡然有了明悟,但随即想到了之前万灵邪君的话,云星上人的失败,或许不止是仪式被中断的原因,更多的,可能是早有人布局,觊觎他身怀的异宝“真视之瞳”,此物只要云星上人仍然活着,便会与之完美融合,难以无损的剥离。 低调,既然万灵邪君想要活的更长久,那此点是必须要坚持的,或许在关键时刻,万灵邪君采用了断臂求生的手段,宁愿牺牲云星上人和一部分传承,也要保住自己仍然存活于世,隐在暗处的秘辛。 或许此事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江枫旋即想到,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存在,个个都是极精明的存在,就好比那“魅心魔晶”,看似简单纯粹,实则竟然有“千面紫苏真君”的残念内敛其中,倘若不是这万灵邪君点破的话,自己也仅仅会怀疑,又哪会这般容易知晓此事? 此外,万灵邪君关注自己的影子时,所提的“那家伙”又是谁,“罪城”又是什么地方,在哪里,那些至高存在,去那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又为何失陷无法遁出?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谜团,以自己的修为和见地,一切都如“传承之书”上的内容一样,玄奥繁复,无法可解。 排遣心中诸般杂念,江枫蓦然发现原本被剥离的存在,正一一恢复自由,收起还在沉睡的两名徒弟,心随意动,古宝和黑蛇之灵归位,倒是黑小子英歌隔空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是万灵邪君,他没你这么聒噪。”不过回答他的是头顶正上方,突然坠落的一块碎石。 哼!江枫听见英歌嗓子里一声闷哼,轻易躲过了那突如其来的碎石,重新化作一撮绿毛,回到了江枫的左手手肘处。 前行数步,江枫寻了个开阔所在,心念骤生,数息之后,便有几十只怨灵体,从四面八方冲涌而出,在它们身后,继而传来一声隆隆的滚地声,很快,那残缺的晶壳,以及无面晶兽也到了他的身边。 “放你们自由,投胎去吧!”江枫心中默念着脑海中多出的口诀,见点点荧光,从那些残缺灵魂之中游离,释放,四散而去,一时间,阴冷刺骨的灵气充斥左近,待到尽皆消散时,仅余下无数星星点点的灰色尘埃,那是灵石彻底消耗灵能之后的残骸。 倒有些可惜了,但凡有些特别的手段,这或许也是一笔不菲的灵石。江枫心中轻笑一声,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他也并非毫无收获。 三条丹论。 看起来部分怨灵体保有的记忆,比自己捕捉的那只要多一些,江枫将这些丹论深埋在心中,虽然并没有大道更近一步的感觉,但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距离冲击更高境界,多了几分自信。 可惜的是,他目前仍是地级一重,仍是金丹一品。 他身形遽动,转瞬间便出现在一层,他决定先与周星汇合,并同他一起,去看看自己的新发现。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云星府下 掌……掌……掌门?” 见到江枫的身影出现在那仍显邪异,燃着苍冷之光的尖塔下,周星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上下打量片刻,方才确信自己所遇,并非幻境。 “周星,你为何在此,听闻沈峻茂汇报,你不是说自己需要在寒山派一带多都逗留些时日么?” “禀掌门,因为族叔的尸体被盗,我才根据线索,一路跟随至此。” “原来如此。这个阵法,是你破坏的?” “嗯……算是吧。”周星看了一眼身边的独眼龙孙大盛,并未解释太多,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多少有些迷惘,不知道破坏阵法运转这件事,对于掌门而言到底是好是坏,不过根据直觉判断,掌门应该与盗尸和进行邪灵召唤仪式这种事情无关。 “你们做的很好。”虽然几乎可以确定,云星上人陨落这件事还有内情,但这回归法阵的破坏,算得上是最直接的原因。 “是,这种妖邪之事,但凡心持正道者,都应该出手制止,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被掌门称赞,周星心中窃喜,对于如何离开此间的忧虑,也烟消云散,掌门能来此地方,说明一定有离开的办法。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瞳中却映出掌门跳脱的身形,但见其手掌按在那尖塔之上,已经亮起的八枚符文,光芒大盛,化作一缕缕冷冽银光,冲进了掌门的手掌之中,吸收如此邪祟之物,掌门的脸上血色未变,几缕灵力接踵打出,尖塔上的风铃应声而落,如此近的距离下,周星甚至能体会到上面萦绕的,充满戾气和疯狂的死亡气息。 然而掌门拿捏此物,就仿若是一把正常的法器一般。 随后,那些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尽数融入到了江枫的手掌之中,那串古旧风铃因而变得纯净,无暇,光芒跃动,不再沾染任何邪气。 掌门似乎修炼了一门邪术,周星如此这般的想着,难不成,这献祭活尸的法阵,与掌门有关,或者那盗尸者的背后之人,其实是自家掌门不成? 不,绝无可能。周星下意识的自我否定道,却见掌门将那串风铃抛了过来。 “拿着,很特殊的三阶下品法器,我已将其净化,对抗邪物时,能有些妙处。” “是,多谢掌门。这尖塔和上面的符文,还有此间之事……” “不可言,此间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只需知道,此等邪恶阴毒之事,已经在我手上终结。” “是。”周星诺诺,他终于安下心来,掌门的话无疑将他与此间邪祟之事划清了界限,有这句话,他便可以继续安心的在浅山宗效力了,否则,一旦掌门堕入魔道,他倒是要考虑,是否要另觅去处了。 不过即便是,我也可以暂时留下,毕竟掌门人还是不错的,对宗内诸人的前途,也甚为关心思虑,心如电转,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发生在掌门身上并没有多大抗拒,或许,掌门即便如此行事,也多半是为了宗门吧? 而且,族叔的身体已经抢回来了,眼前这些人,与自己并无任何关联。他试图说服自己,但感觉心中仍有一丝芥蒂,无法轻易抛弃。 “跟我走。” 见周星目光闪烁不定,江枫知道他多少对自己方才的行径有些误会,不过既然此间的主人万灵邪君交代自己,行事要保持低调,那么保守此间秘密,便是自己需要谨记的最基本的行事原则,他并不是不相信周星的忠诚,而是这些秘密倘若被他人所知,也多半会给对方带来性命之忧。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这是自己早就亲证的道理,不过他自忖已经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那便没有回头路了,即便南辕北辙,他也只能快马加鞭,争取早日将这些困扰抛之脑后。 大道之行,只要你走的够快,歧路与否便不重要,这是江枫方才在黑暗之中穿行,重新审视自己得出的结论。万灵邪君之所以给自己这个地级一重一个成为他代理人的机会,就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诸人印记,而这些隐秘存在越多,自己或许越安全,大道之路也越通畅,当前,前提是你跑的够快,快到让所有围观者,觉得你能行,没必要舍弃。 三人一路前行,江枫也得知了独眼龙孙大盛的身份,对于周星延揽散修入门的事情,他自是极支持的,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周星的决定,令其按照旧例,安置孙大盛的亲族,并尽快安排测试其亲族之中,是否存有资质不错,可以觉醒法相之人,而没必要墨守成规,坐等登仙大会。 此人江枫只是瞥了一眼,便得知法相其实不差,只是因家族贫弱而耽误了修炼,如今年岁已大,又在散修之中厮混多年,尽数磨平了棱角,估计也没有多少进取之心,但既然亲族也要迁来,想必是存着开枝散叶的想法,“周正忠厚”四个字,应是他心中认可并会遵守的法则,只不过此间的一切秘辛,待到自己有机会与周星独处时,要额外嘱咐几句才是。至于盗墓,他心中只是一笑,在御风宗境内盗过墓,与我宗何干,何况不是说已经戒了么? 信则有,至察则无徒,是否可用,还看未来。 方才,他已经从那名曰“混元魔文尖塔”的存在中,汲取了上面残存的云星上人记忆,对于此间以及云星上人过往经历的了解,又增加了几分,至于上面的“亡语醒言风铃”,固然有吸纳死气,警醒自身的特殊效用,但对于已经拥有“觉生血袍”的自己,普通的邪祟之物,已经无法近身,两百年内,只要自己不将此物耗尽,都可以安枕无忧,至于两百年之后的事情,又有什么必要需要提前准备呢,回想两年多前,自己还在为“镇邪桃木法剑”损毁,没有法器可用而忧虑,心中未免呵然一笑,感叹造化弄人,时过境迁,自己也可以轻易舍弃些法器,赐予手下了。 三人走下仄仄的楼梯,弹指间,密封的石门应声而开,像是迎接主人的回归,跟在江枫身后的周星和孙大盛的三只眼睛,不禁闪出异样的光泽,周星更是心中惴惴,手指搓动,不知所措,思忖着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经意间触碰到手中的风铃,虽然冰冷但却带着温润纯粹的气息,戾气不存其一,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于无形。 我应该相信掌门,他旋即放弃了最后一丝执念。 快步前行,半个时辰后,江枫停步,信手将左侧仅剩灯架的宫灯拿起,按下了隐秘的机关,逆走四步,心中念诵一段拗口晦涩的秘语,右侧石门洞开,一间隐秘的房间呈现在三人面前,打出一道光幕符,房间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此处便是云星上人,也是此间洞府第三代主人的工坊,至于初代孤云子,以及二代风云上人,方才从“混元魔文尖塔”得来的记忆残片中,并未涉及到他们的工坊所在,虽然定然藏在此处洞府之中,但除非万灵邪君开放权限给自己,否则自己必然难以找到,实际修为在金丹中段,天赋超绝的云星上人都没有寻找到线索,自己贸然尝试也是枉然,何况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耗在此处。 至于使用黑石钻地探索此间的方法,江枫早已小心尝试,可随心意所动的黑石,在此间竟会迷路,可见洞府本身,应由秘法打造,否则,万灵邪君也不会玩什么挪移此间的算盘,躲避那些可能觊觎此间的至高存在了。 屋内陈设不多,井然有序,左右的墙壁上,七层的置物架直达屋顶,上面陈列了近百枚玉简,江枫随意抽了一件,观摩片刻,发现竟是用一种奇怪的文字书写,完全无法解读。另抽一件,仍是如此。 这云星上人,到底是哪里的人族修士,竟然懂这样一种偏门的文字,还是说,他为了保守秘密,自行创造了一种只有自己能读懂的文字? 倘若是后者,云星上人还真是个想法奇异的天材。江枫放弃了查看其他玉简的打算,直奔入口正对的红玉案几而去,那里除了一叠黄纸之外,只有几杆普通的毛笔,笔筒早已枯烂,想必只需轻拂,便会化为一滩齑粉。 纸张的材料倒是不同,入手仍然坚韧,富有弹性,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尤为重要的是,第一张使用的便是人族文字,虽然偶有同玉简上相似的符号,但还能大概理解此物的用途。 “特制器灵零零六” “经过初步验证,傀儡之术同器灵制造法,可以共同利用之前的发现。之前已经在试做器灵七十三号至七十五号上印证此法,但之前所用修士修为过低,此器灵故此选择金丹修士之魂,作为基本材料,七月三十日午时三刻记。” 这些字迹的下方,勾画着一只椭圆形头部,长着巨大尖牙和短小尾巴的鱼形器灵,上面的黑鳞清晰可辨,甚至有相互之间角度以及覆盖情况的详细勾画。 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江枫蓦然想到。 随后,他翻到背面,见还有几段文字: “实际验证后,在固化到剑身之上前,尖牙缩小内敛,咬合力对于器灵来讲固然有用,但对买家而言,显得粗犷难驯,尾巴放大,扩成鲸尾状,强化甩尾能力,此点对于近战力修,算是不错的短板补充。” 成鲸尾状?固化到剑身? 难不成是器灵黑鲸?江枫陡然想起了黑鲸的模样,再翻过去看那设计图时,两者竟有渐渐重合的迹象,如果考虑后来的修改,那器灵黑鲸,便是出自眼前这幅设计图。 这么说来,涂山的黑鲸大剑,乃是出自云星上人之手,从云星上人行走于世的这段时间来看,定做者应不是涂山,可能是涂山的长辈,或者是落英宗的先代掌门之一。 不错的隐秘,虽然没什么大用。江枫越过一大段看不懂的符号,在图纸的右下角,看见一行特殊的标注: “修士之魂:姜运济,齐帝国,金丹四重,六品。” 这便是黑鲸固化的灵魂最初的来历么?在方才获得的记忆中,江枫对于云星上人的傀儡器灵互通之术,有了些许的了解,同此间的怨灵体相同,云星上人喜欢将修士之魂,抹杀记忆,并固化到不同的生灵,抑或死物之上,用来尝试炼制可以战斗的傀儡,以及天然拥有器灵的高阶法器,并获得了不小的成功,但他最终也因为此等邪术,被禅心院捕获。 禅心院是什么,听起来似乎与理藩院有些类似,难不成也是九老头麾下,与自家六司类似的存在?想来应是如此,只是同理藩院一样,禅心院在哪里江枫并不知晓,他知道李大棒或者尹都定然知道,不过为了此等小事,浪费双方的交情,实属不智。 其实也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不外乎相互利用而已,江枫心中未免慨叹道,李大棒是如此,利用自己开启玄关,躲掉了此间的陨落风险,更避过了与万灵邪君的种种因果;尹都也是如此,虽然预支了部分好处,但“清风无影”符宝并未建功,令自己逃脱此间,且后续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做还不知晓,想必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事。 依次展开另几张图纸,除却一张“零一八”之外,其他均是草图,看起来并未付诸实现,或者只是浅尝辄止。 “零一八”是固化在一枚手链法器上器灵,与“零零六”不同的是,此手链打造时,使用了四名同阶修士的灵魂,与“零零六”相比,上面的文字更多的使用了那种隐秘的文字,也没有标注修士之魂到底来自何方,由此看来,云星上人后来愈发小心的处理此事,可见此种邪术给他带来的风险,早已预见,但心中的疯狂,已让他欲罢不能。 会不会受到了万灵邪君的蛊惑?思及此处,江枫心中更添了几分隐忧。环顾四周,动用“玲珑宝光”查看,除却玉简的青绿之光外,并无什么法器呈现,不过江枫还是上前一步,轻车熟路般的将红玉案几挪开,按照特定的位置,打出七道灵力,激活了案几之后的秘匣。 秘匣之中,正有一件短锤形的法器,兀自绽放着紫芒。 “云星锻锤” 此锤由云星上人亲力打造,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并无什么特殊的功效和技能加持,但只要是云星上人制造的傀儡,抑或法器上的器灵,但凡激活此锤,便会令其全身乏力,几乎丧失战斗能力。 这应当算是云星这邪术匠人,给自己留的后门,谨防买家当场利用自己的卖品,黑吃黑的吧,江枫心中自行猜测道,好在拥有这种秘术的人应当不多,否则自己身上的法器,一旦有一天不听话,倒是件极为尴尬的事。 黑鲸你这个没有契约精神的家伙,下次遇到你,给你来一锤,江枫心中旋即多了些恶趣味的想法,不过随即还是放弃了,这会暴露自己乃是云星上人继任者的身份。 不过总算是有了一种拿捏对方的手段,思忖片刻,江枫还是将其扔回了储物袋。 “走吧!” 江枫回转,信步出了此间,除了“云星锻锤”,并未带走任何东西,没有他的允许,周星和孙大盛,自然也不敢造次。 “掌门,我们是要离开此间么?”周星低声问道。 “说对了一半,我们是要去寻找离开此间的办法。”江枫双唇翕动,试图摆一个自信的模样,但未能成功。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旧日情分 地火之井。 江枫先一步到达这里,凝望周遭造型怪异的装置,思忖良久,再次将云星上人的记忆碎片翻来覆去的重新解读了一番,并未发现有关地火之井的内容,这四周的布置,疑似特制的成套法器,同样没有相关的记录。 趋步向前,仍旧辉光四射的法器上,灵力波动平稳有序,应是缓和这六眼地火之井内藏炽烈威能的装置,倘若是云星上人身陷囹圄前的布置,不可能安稳的运转如此悠长的岁月,也就是说,这套装置,应该是李大棒的。 他进入地火之井,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借自己之手开启玄关,规避潜在的危险和因果,而他则从此地火之井出发,遁向了未知所在。 “邪君前辈,你可知此地火之井中,有何种秘辛?” 江枫在心中问了一句,但良久仍然没有听到任何答复,看起来这万灵邪君方才虽然聒噪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善解人意,扶危济困的好人,自己还在证明自身价值的路上,额外的答疑诉求,想必不会得到满足。 那些流传在仙凡两界的畅销杂记中,脾气尽管乖张,但却善解人意,频频送宝的老爷爷,似乎不是那么容易遇到…… 小心的打出一缕灵力,探入到其中一口地火之井中,那缕灵力快速蒸腾,须臾间消散于无形,江枫弃了同样进入地火之井的打算,李大棒能安然深入此间,事前定然有所准备,自己贸然深入,多半只会落得化为飞灰的下场。 正思忖间,感知到有两道气息向这边靠近,似乎同样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那身影在原地蛰伏下来,未敢靠近,但拥有此间真实视野的江枫,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人。 正是叶默! 身形遽动,只要他想,不顾及灵力消耗的话,在这座洞府中,江枫可以快速挪移到任一处他事先观察好的地点,这便是成为代理人的优势,几息之后,他便已经落到了叶默的附近。 “出来吧!” 江枫随手打出了一张光幕符,虽然无论是影子,还是真实视野,都可以帮助他在黑暗中视物,但考虑与两名潜伏修士正常沟通的需要,他便打出了此符。 见叶默和另一名筑基修士的身形从黑暗中遁出,手中尚有一只黑色木匣,江枫登时便明白了对方回返的目的,应是收回李大棒摆设的那些法器。 “江掌门!”叶默抱拳,不卑不亢的行礼,心中却思绪万千,想不到此獠在玄关遭遇众多怨灵体围攻,竟然能够成功脱困,且血气平稳,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各行便利,你们告知我离开此间的办法,我便任由你们回收法器,如何?”江枫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条件,这两人潜伏在此等待完成任务,定然知道如何离开此间,除非他们是李大棒留下的死士。 “这……” 叶默陡然沉默了,会长交代的任务中,并没有如何处理当前情况的交代,虽然初看起来,会长和这位江掌门是朋友,但会长牺牲对方时的决绝表情不会有错,可见两人只是愿打愿挨的合作关系。他的身形略微回退,却感到身后的队员“黑牛”,正在微微颤抖,心中登时清明了少许,对了,我是副队长,此间只有我和属下二人,我不可能再像会长抑或队长“鬼佬”在时那样,坐等命令。 “我并没有得到这个命令。” “但你也没有得到不能帮助我的命令,不是么?” 江枫注意到对方面部的纠结情绪,知道他心中正在犹豫,便向前一步,将地级的气势尽数放出,将对方二人尽数包裹,“如果动手,想必你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完成李大棒交与你们的任务吧?” 囿于没有搜魂的手段,江枫并不想将两人就地灭杀,而是希望用更平和的手段解决此事,当然,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也不吝动手,只是眼前这棵筑基幼苗,当年由自己亲手助力萌发,倒是有些可惜了…… “还有两人正在赶来。” 叶默听得身后一声低语,心中的犹豫又加了三分,对阵地级修士,两人没有任何胜算,但没有会长大人的命令,倘若他将此间的情况泄露出去,会不会给会长带来麻烦?叶默暗自吸了一口气,心道明天的今天,或许便是自己的忌日,最不济,拼死收回法器,再跳入地火之井中为会尽忠,才能确保安全无虞。 要不要拼一下,或许眼前这位地级修士,属于外强中干的家伙,叶默心中不禁暗想道,不到最后关头,他还不想鱼死网破,思及自己的亲眷,生的渴望,和忠于职守的念头,不断的在心中上下翻覆,无法权衡。 “叶默,借一步说话。” 嗯?叶默和身后的“黑牛”同时眼睛一亮,叶默更是情不自禁的再退了一步,“江掌门,你认得我?” “你出身雁栖岭,没错吧?”江枫的身形跃动,已然到了数十丈远的所在,只等叶默独自前来。 “小晚,这……”身侧的“黑牛”更显慌乱,却被叶默一手压住了肩膀,将木匣塞在他的手中,低声道:“此事甚有蹊跷,你在此间等我,倘若事有不济,我拼死与他周旋一二,你便奋力一搏,独自前往地火之井,将会长交代的任务完成。” “这个……是!” “黑牛”目光坚定,但嘴上却服了软,“要不要放他从那通道离开,会长其实也没有交代此事,而且我们定然不是他的对手。”随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他只是不知道那纸符,不需要额外的手段而已,一旦想到此种关节,那我们便没有任何胜算了。” “待我权衡一二。” 叶默止住对方的劝告,独自快步前行,立在距离江枫三四丈远的地方站定,这般距离,他还是有信心不被对方一击毙命,给“黑牛”足够的时间,奔向地火之井。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你觉得惋惜,毕竟觉醒不过两年,大道之路还很长远。”江枫信手扔过去一只布袋,里面正是当年自己助力对方觉醒时,剪掉的那缕头发。 嗯? 只是匆匆一瞥,叶默原本沉着的脸上便肃然一凛,双瞳陡然凝结,想不到他一直在琢磨的疑问,今日竟然这么容易便得到了解答,他自然不会去问“真的是你帮了我,为什么要帮我的”幼稚问题,心中的犹豫旋即消解,有了自己的选择。 “我可以帮你离开此处,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叶默心中虽然感恩,但他自忖应该对会中忠诚,他打算事后尽快找机会将此事告知会长,并请求必要的惩戒,“但我有个条件。” “我同样有个条件。”江枫考虑到一种风险。 “我需要和我的队员先行收回地火之井附近的装置,然后才能帮助你离开此间。” “没问题。”那些装置对江枫来讲固然有些价值,但并不是必需品,既然自己已经从险境中脱身,并且后续不想和背景深厚的李大棒翻脸,甚至还有再次合作的可能,那么退一步,表现些许善意是十分必要的,这也是他不想妄自杀戮两人的原因之一。 “我助力你觉醒的事情,切莫为第三人知晓,包括你家会长李大棒。”江枫心中暗忖,倘若对方事后如实向上汇报,那自己拥有“分相术”的秘辛,便有外泄的可能,由此可能会增加很多不确定性,李大棒对此或许会有些兴趣,但不至于带来直接的风险,不过听者有意,他身边或许有些忠诚度一般,嘴巴也不严的家伙。 “没问题。”叶默旋即想到略过此环节,只谈和江枫有些旧谊,故此才放其离开,倒也能人信服,左右放走江枫,才是汇报的主要内容。 两人就此谈定条件,江枫让对方许下灵魂誓言,虽说是自己亲自培育的幼苗,但一直不在身边,且为李大棒效力,仅凭普通的约定,是否能约束对方一直严守秘密,还是未知之数,他自问在关键的问题上,不吝采用怀疑的态度,还是必要的。 半个时辰后。 江枫,周星和孙大盛,尾随叶默之后,一同向一条隐秘的狭窄通道前行,见叶默将一张枯黄纸条贴在石壁之上,江枫便登时明白了此物,便是出入此间必备的“玄黄灵隐纸符”,借来查看一番,发现材料特异,韧性十足,并且无法放入储物袋,虽然知道炼制方法就在“传承之书”上,但无法拓印,纵使可以抄录,但无法发卖外泄,故此,除却此物的炼制方法,他没有将任何传承之书的记载带出洞外。 防止泄密的最直接手段,便是我也不知道。江枫心中轻笑一声,第一个跳脱出那笔直的通道,见四外尽皆包裹在黑暗之中,他环顾一周,借着影子的观察,他断定此间应是某处遗迹,便转身问道: “你们可有此处的地图?” 叶默扔过来一份地图,“离开的路线我已标记清楚。” “如此甚好,替我问候你家会长李大棒。”见叶默目光中的感激之情已经消散,江枫知道两人的旧日情分,算是划了一个句号,至于后续是否还有交集,那便一切随缘了,心中道了一声可惜,如此这般,能在两年内从觉醒,一路攀升到筑基的人才,为何宗内就鲜有存在呢? 可能是土不行,他心中嘿然一笑了之,自家事自己当然知道短板。便不再多言,吩咐两名手下跟紧自己,循着地图上的标记,直奔废墟深处前行,万灵真君将洞府安置在此,此处要说没有什么来历是不可能的,但在洞府中耽搁已久,距离“千幻境”关闭的时间已经不多,自己还是早些回到若离城为妙。 他隐隐觉得,待到“千幻境”探索结束,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慕芊雪虽然并 没有彻底身陨道消,但见当时情势,应是已与凌家决裂,此事对于御风宗的影响可大可小,就看御风宗的高层,如何对待此事了。 不知道那凌之云的法器,是否带走了自己的信息,如果有,自己或许会有些麻烦,如果没有…… 那应该多半算一件好事。 ………… 千幻境,未名幻境。 红月高悬,烟波浩渺的湖面上,浮起了一具白袍裹身的女尸,那尸体保存的甚是完好,面色原本白皙,但红润的颜色,却渐渐浮现。 咳! 那略有平坦的胸部抖动了一下,女尸随即睁开了眼,灵气从周身似热气般蒸腾而出,那湿透导致半透的白袍登时变得干爽,不着一点水汽。 呵! 她叹了一口气,如履平地般的站在水面之上,目光锁定在水中倒映的影子身上,仿若第一次见到自己一般。 这便是我慕芊雪新的身体了,修为似乎下降了不少,只有地级三重的模样,虽然假日时日,辅以天材地宝,很快就能快速突破,回到往昔的境界。 右手轻抚胸前,感受到一丝往日不存的空荡感,心中略有晦涩的情绪渐渐通畅,她成功的彻底掌控了这具原本为“度厄分身”的躯体,并将遁出残魂中的记忆碎片尽数消解融化,不再有后顾之忧。 “芊”如草芥,易折易夭,“雪”生寒气,薄命难消。 她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今日,我便不再是我,不再为悦己者而妆容,不再为宗门大计纷扰,我仍然只会是我,独行大道之上,旧日不再,只为自己快活。 今日之后,我便叫做慕晴川。 ………… 断壁残垣中。 叶默伫立良久,感知到那三缕气息越来越淡,远去消失,这才转身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思忖着如何料理残局。 “小晚,我们也撤?” “黑牛”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在地级修士手中逃得一劫,他心中未免一阵唏嘘,虽然没有听到叶默和那江掌门具体说些什么,但两人之间看似有些旧谊,否则,今日不交出那奇异的纸符,不可能全身而退。 不过那纸符,竟然没有被对方抢走…… “今日之事,我会和会长汇报,余下……” “小晚,我方才拉肚子了。” 呵,没想到“黑牛”这家伙,也是个懂得进退的人,叶默心中轻笑,“以后无人的时候,叫我叶默便是。”说起真名,他蓦然想起了自己这“小晚”代号的由来,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唏嘘。 那些旧日情分,散掉,便是散掉吧,还看今朝。 ………… 赤霞门,浦江镇。无名客栈,灯火阑珊。 不算宽敞的大堂中,仅有几名酒客还未回到客房,小酌相谈甚欢,聊着左近各镇的传闻,七盟征战的旧事。在大堂的一角,一名身材单薄的女子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思绪飘飞。 正是晚晴。 她刚刚结束在乐林门不算成功的潜伏,正在等待新的任务,乔装在赤霞门各地游历,第二次七盟之战后,赤霞门地盘急剧扩大,修士折损良多,到处都是机会,但对于她这样专门从事刺探的修士,生计反而受到了不利影响,传闻投入到谍报上的经费,被缩减了一半还多,故此,她只得了些暗中巡靖四方的任务,月俸只有之前的六分之一,好在之前的考评最终被定为“乙等中”,应该有一笔还算不菲的灵石奖励。 可惜一直拖延着没有发。 故地重游,她心中未免思虑良多,想想这几年游走奔波,只为自家大道,拼着身家性命,一心潜伏收集情报,固然有些收益,但最终也只得冲击到灵级八重,距离自己心中期望,相差甚远。 早知道还不如找个良人嫁了,她不由得想起了与自己曾有过些交集的数人,心中一阵唏嘘,可惜了,不论是谁,都未曾让我动心。 也许,我便是那天道独行之人,遇不到心仪的另一半,最终会孤独终老吧,就像那些杂记中,特立独行,孤僻自傲,每每装嫩的元婴老怪一般。 红颜易老,她轻抚额前碎发,心中未免有些顾影自怜的失落。这个时候,她听得清冷的柜台上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不禁转头张望。 “掌柜的,还有房间么?小一点没关系,最好能便宜点。” 那是一个头发有些许散乱,面色黝黑,个子不高仍在发育的少年,不过举手投足间,却不似饱经风霜的劳作之人,更像是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波折,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灼灼目光,那少年回头,眼里尽是清澈。 那一刻,晚晴忽然觉得自己沉眠已久的心,变得火热起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愿赌服输 靠在酒馆清漆新涂的柜台上,等待那鬓角斑白的店掌柜查看是否有便宜空房的当口时,江云奇没来由的感到周身一紧,他不禁再次侧脸,眼角余光扫向大堂中仅存的几名酒客,随即他的目标便迎上了一双似有火热充盈的眼。 那长睫毛下的眸子飘荡出两团异样的亮光,江云奇登时感到周身一滞,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目光不禁随之向下游离,细致的打量了下此人的形貌。 身材单薄,体态偏瘦,面色干净爽利,从气息来看,大抵与自己一样,同为灵级修士,但年纪应该不小,用师兄江城子的话说,是位没什么特长的老姐姐,但千万不能当面叫出来,否则会很惨。 “客官,还剩下一间客房,不过在二楼的拐角里,有些潮气,算你一半房费,如何?” “没关系,能对付一夜便好。” 江云奇露出略显生涩的笑容,从乘船逃离清禹宗,在天罗门海岸遭遇海兽攻击遇险,被迫在一座小渔港上岸后,他一路昼伏夜行,穿越古剑门,北剑门,怒风峡谷,再进入赤霞门,为了安全,加上囊中羞涩,他很少投宿客栈,今日算得上是第二次,他曾经从师弟江之问口中得知,师父江枫在此赤霞门浦江镇附近,有个以医馆为遮掩的落脚点,但他未敢贸然前往,待到明日将附近探查一番,再去投奔也不迟。 我似乎被盯上了,她到底是谁呢? 顺着掌柜的指引,江云奇起身上了仄仄的楼梯,随即便隐隐觉得那身材瘦削的女客缀了上来,不过“危险预知”并无任何反应,可见此人并无恶意,或者尚未暴露真正的恶意,脚下步履加快,他很快便到了那拐角的房间。 推开虚掩的木门,充斥着霉味的湿气扑面而来,怪不得便宜一半,对此江云奇早有明悟,大不了用一张清风符,好在储物袋中还有数枚存货,他转身正要合上木门,却感到身后一阵香风拂来,但见那单薄的身影已经追了上来。 江云奇赶紧按住门扉,想要立即关上门,那身影却快走了几步,抵在了门缝处。 “这位小友,我看你似乎不是赤霞门的人。” 我当然不是,我是浅山宗的人,最不济也可以说成是雁栖岭的人,不过这和你貌似没什么关系,江云奇心中下意识的回答道,不过他还是客气的回了一句,“道友明鉴,我只是四处游历的散修。” “四处游历么?”那身影手上稍微用力,未及防备的江云奇便被推后了半步,“看起来我们很有共同话题,长夜漫漫,不如聊聊如何?” ………… 清晨,御风宗若离城沉在被微风鼓荡的薄雾之中,依稀在望。 江枫骤然停住身形,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缀在后面的周星和孙大盛才接踵赶来,一同伫立在这处荒芜的高崖上,远眺若离城。有叶默提供的详细地图,三人没有绕远路,便从万灵邪君的洞府顺利遁出,最终在火云岭西南缘的一处山坳中脱出遗迹,那里沟壑纵横,人迹罕至,倘若不是仔细搜寻,很难找到这隐蔽的入口。 是时候回若离城了,我还有一个赌局未了。江枫心中默念道,右手抖动,手腕上的一朵蓝芒赫然显现,正是之前使用蜃灵珠与幻灵英歌交换的一朵“水元蓝姬花”,只是凭借一朵的成绩,似乎很难取胜,除非苏黎清时运不济,未能找到任何“水元蓝姬花”。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不大,相信地级中段的苏黎清,在此幻境之中,应该也有些手段,能尽快收集到此物。 “走!” 江枫身形遽动,“逆风如意飞舟”破空而起,身后的周星也同样御起一把血色飞剑,裹着孙大盛,直奔若离城的方向而去,为了确保行事周密,不暴露遗迹和洞府的存在,根据江枫的安排,三人遁出遗迹时,并未动用任何飞行法器,直至飞掠至此。如今,此处若离城近在咫尺,应该不至于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 三人刚刚在会馆之中落定,便感到周身灵气,如落潮般,骤然向那“千幻境”入口的方向涌去,曾经读过萧明真那本实录的江枫,登时便知道这是幻境即将关闭消失的现象。在叶默拾掇地火之井时,他也曾经察觉到,地脉中蕴藏的地火威能正渐渐减弱,而地火的涌动,正是“千幻境”得以依存的基础,故此,江枫才未敢在万灵邪君的洞府中继续滞留,就连那或许残存些奇物的残垣遗迹,也未敢涉足。 遗迹既然已经知道入口,以后有机会大可再来探索,但错过了“千幻境”关闭的时间,那不止会误了赌局,还会引发他人的怀疑。 命周星和孙大盛先行到客房休息,江枫独自在厅堂中等待,不一会儿,外事长老吴全忠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他面色略有蜡 黄,身上袍服还未来得及拂去风尘,想必在幻境之中费尽了心力。 “掌门,你出来的够早!” “只是快你几步而已,怎么样,可有收获?” “收获良多。虽然中间遇到一些危险,但好在想出了办法,化险为夷,联想到您之前论道法会上所言,还有些许感悟,算是不虚此行。” 危险?江枫随即想到了幻灵英歌,不过看吴全忠身体似无大碍,更没有伤在身,应该不至于同自己一样,遇到流波帝君当年留下的仆从,“能安全归来,便是极好。如有顿悟,不妨待回到罗川讲给我听,看是否能帮你解惑旁证一二。” “是,是!” 吴全忠欣然点头,在江枫示意下坐到下首,“掌门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他脸上半喜半忧,袒露出手臂,那里正有一朵蓝芒点缀,“可惜了,要是能保存,我或许还能帮上掌门您一些忙。不知道……” “说起来运气不济,也是一朵。” 江枫勉强笑了笑,“此物着实难得。”言毕却思绪飘飞,看起来此物出现的概率并不小,只是看运气好坏了,话说如果不是需要完成与李大棒的约定,自己借助幻灵英歌半个主人的身份,应该有机会拿到更多。 “或许苏黎清运气更差。”吴全忠脸上略有些失望,不过旋即还是安慰道,“此番即便不能胜之,我们也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周旋一二,今日这御风宗的盛会,说不定便是机会。如今力宗的修士也在,掌门何不找中人说和一二?” “此事不急。”强作镇定,江枫心中翻来覆去琢磨了再三,觉得吴全忠的建议可行性不大,毕竟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可以与力宗的几方势力交易,对此兴趣最大的余家已经尝试过了,后来突然不明就里的放弃,萧家和楚家虽有些事前沟通和初步意向,但因为余家的问题,未能及时介入,此番赌局已定,木已成舟,中间变更规则,恐怕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代价本身,也意味着自己想要说服对方,同样需要付出对等的条件。 然而眼下自己手上并无多少贵重的东西,虽然拥有一身老小,几名疑似天级大佬的印记,古宝永恒之塔,但能卖的着实不多。而浅山宗也着实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条件,能让对方耐下性子坐到谈判桌前讨价还价。 正思忖着,却感到手臂上一阵蠕动,正是幻灵英歌的讯号,便登时站起身来,令吴全忠在此静息片刻,找借口回到客房,将黑小子英歌放了出来。 “江枫,这个‘水元蓝姬花’的赌局对你很重要?”在幻境之中,英歌也偶尔听到江枫的两名徒弟,探讨千幻赌局的事情,但他并未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彻底串联通顺。 “涉及到一片面积不小的土地,虽是一片沼泽,没什么资源,但却关联到一条重要的南下商路。” “我可以帮你将那朵花,从你的手下身上转移过来。” “……这都可以?” “并不算费力,但是得他自愿才行。” “不需要元婴或伪天级修士的精血?”江枫登时记起了黑小子英歌曾经提及的,补充花圃灵能所需的珍贵材料,此物甚是难得,以江枫目前的交际圈,他还不认识什么活生生的元婴或者伪天级修士,虽说御风宗和锐金门的太上掌门都在此间,但形同陌生人的自己,总不能空凭一张脸,去讨要什么精血吧? 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不需要。” “如此甚好,两朵的话,是比一朵好得多,你看,是否……?” “概不赊账。”黑小子一本正经的答道,“倘若贸然耗费花圃的灵能,这东西早晚会毁掉的,到时候我怎么和主人交代?” 话说你家主人流波帝君不是还没有找到么?而且失陷于那神秘的“罪城”,想必不是易于寻找的存在,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进去,即便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救你家主人出来……江枫心中下意识的连续推演了几句,不过旋即想到做人不能这么下作,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赊账也要让对方牺牲对方手头唯一的宝物“芳草地”。 算了,一朵便是一朵吧,即便只增加了一朵,这赌局也多了不少胜算,转身让英歌重新隐遁于身,信步重新进了方厅。 “全忠,可否把那朵花给我?” “给?”吴全忠眼前一亮,不过旋即黯淡下来,“掌门,这个怎么给?可以用匕首割下来么?那苏黎清会不会不认账?” “无需如此。”江枫伸手,抓住了吴全忠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抖,“既然你愿意,那便容易了。” 再去看时,江枫手臂之上,已然多了一朵“水元蓝姬花”的印记,而吴全忠的手臂上,则空空如也,再也 无一点斑痕。 “这……”吴全忠愣住了,随即笑道,“掌门真乃奇人也。” “两朵不算保险,不过好多了,注意保密。”江枫对结果也甚是满意,心道如果能找到更多的“好人”就好了,只不过除非对此物有些好奇的修士,其余多半不会对这种毫无用处的罕有物事感兴趣。这么思忖着,魏若光和郑轶雨接踵归来,吴全忠赶紧去问,却只得转身摇摇头,两人在幻境之中,并未发现此物,只好作罢。 正要回转休息片刻,等待金城派掌门苏黎清来访,御风宗外事长老李煜风却先到了。 “听闻你和苏黎清有个赌局,我来做个中人,是也不是?”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江枫笑笑,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想必也是苏黎清想要的,故此此赌局定然是瞒不住的。江枫原本打算邀请勉强还算有些交情的凌飞度,作为中人见证此赌局,不过突然发生了慕芊雪的事情,他便断然止住了这不切实际的念想,现在能做的,乃是尽量与凌飞度远离,避免受到过多关注。 冷听涛自然也是不错的人选,但作为锐金门关键人物的李煜风,既然主动站出来请求,那自己也不好断然拒绝。两人在苏黎清设局对付自己时,有些旧怨未消,之后又有李友德和锐金门使者勾连的不愉快发生,但两件事,实则是从宗门利益各自不同导致,当然,这不代表江枫大度到将此中仇怨略过,雷右旗的事情,他早晚是要算账的。只不过,江枫眼下并没有办法,也没有实力对付锐金门,这才是他不得不接受对方示好的原因。 “虽是中人,但我自然是向着江掌门你的,我们是老朋友了。” 是,你这样的朋友如果多点,我的坟头,可能草都已经长了数尺了,江枫心中暗道,面上却欣喜依旧,“那就有劳煜风兄了。” “哪里哪里,”李煜风侧过身形,靠了过来低声道,“放心,即便是你输了,我也会让苏黎清做出些让步,毕竟和气生财,这条商路左右要通过浅山宗,才能南下的。” “如此,煜风兄的好意,便先行谢过了。”江枫拱手行礼,不过刻意没有露出手腕上的标记,他不想将具体的数量先行暴露,毕竟有英歌帮忙,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比如冷听涛那里,如果有,也是可以争取的,只不过时候要费心编些谎话出来,并且在北木郡的问题上,也容易陷入被动,说起北木郡,不知道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出事之后,御风宗的新主人对于此事,之前配合可议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江掌门!” 这个时候,江枫陡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会馆外传来,正是金城派掌门苏黎清,而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乐林门掌门冷听涛,两人有说有笑,似乎相谈甚欢。 “苏掌门有礼!” 江枫按照同阶修士的礼仪随意回礼,对于这位“岳父”,他本来是心存敬畏的,不过既然已经都在金城盟一条船上“同舟共济”,且自己已经进阶地级,那便没有必要多礼了。 “江掌门,不知道你和苏掌门的赌局,结果是否可以揭晓了呢?”冷听涛似乎对此甚是期待,“要说这‘水元蓝姬花’,确实罕见,我费劲心思,也只得了一朵而已。”他伸手袒露手臂,那里正有一抹蓝色的印痕。 可惜了…… 江枫心中暗道,否则自己还是有办法多一朵的,只不过眼下苏黎清和冷听涛同行,他倒是无法公然作弊了。 “我先来吧。”苏黎清左右看看,见几名路过的修士也从此间路过,围拢过来,便将衣袖挽起,那里正有三朵清晰的印痕。 三朵…… 江枫顿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三比二,这便不是输了么,之前全力布局,费尽心机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败在了一朵花上,心中不禁后悔方才没有早一步出去转转,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冷听涛,博得个三笔三平手,那沼泽商路的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嗨—— 算了吧,既是赌约,那便愿赌服输,见四周人越聚越多,根本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江枫只得将袖袍轻轻拉起,露出手臂上的两朵印痕来,大局已定,那便要重新考量,怎么在苏黎清占有六成股份的情况下,经营好西岭郡的问题了。 心中喟叹的同时,却见对面苏黎清本来自信的脸上,陡然变色。江枫不禁低头看去,却见原本依靠在一起的两朵印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四朵,只是相比之前而言,小上了一半还多。 “你这……”苏黎清一脸难以置信。 “是小了点,但也是水元蓝姬花。”江枫心中不禁狂喜,嘴角情不自禁的上翘,“苏掌门,这赌局,看来是我赢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短暂逗留 “待南下的商路畅通,我们锐金门的各家商会,也烦劳江掌门能照拂一二。”御风宗若离城的“赤城”会馆中,李煜风频频举杯,围绕着两宗共同关心的话题,深入浅出的探讨着解决方案,浅山宗一方,外事长老吴全忠,传功长老魏若光和东湖郡镇守周星依次在列,而锐金门,除了外事长老李煜风外,还有庶务长老陈东皓,内门执事许见超,锐金门掌门许有靖中途也来席间小坐了片刻,对酌几杯,足见对今日这场宴会的重视。 虽然以江枫的掌门身份,出于外事活动身份对等的需要,御风宗掌门许有靖理应在此宴会上全程陪待,且不说江枫之前对其还有救命援护之恩,但今日不同往日,在这间“赤城”会馆的另一面,最尊贵的“金樽”会馆之中,御风宗和锐金门的一场茶会正在同期举办,相对而言,那一场有伪天级修士参与的会谈,牌面可比自己这一方要大得多了。 就连江枫自己,也巴不得去“金樽”会馆中凑凑热闹,争取认识个“正常活着的”伪天级修士,不过考虑到还有自家事要处理,且有慕芊雪的事情在前,离那个御风宗太上掌门凌之云还是远点好。 总觉得没占到什么便宜,还惹得一身骚的感觉,一想到这点,江枫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考虑到古宝永恒之塔把品质上佳的法器都吃了,自己还白拿了一笔灵石,这事情也不能算全亏。 做人不能不知足。毕竟认识了,也可能只是认识了而已,没什么大用,总不能说,前辈,劳烦给几滴精血,或者赐件二手的法宝吧? 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会谈些什么,但从许有靖短暂停留时的只言片语分析,参会的主要为御风宗和锐金门人士,还有力宗,华帝门的客人。从这点来看,御风宗和锐金门可能借此机会,正式摒弃了之前完全敌对的对外策略,重新携手应对周边事务,虽然不能说是一条心,但总算得上是可以坐在一起,和颜悦色讨论的伙伴了。 说起来,两宗将“灵涌盛宴”拓展为周边各宗共同参与的盛事,的确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化解了不少之前积累的矛盾纠葛。借此盛会,由他们主持安排,与各宗之间商议来往事务,也方便的多,即便对于江枫而言,也有两场会议安排,至少要在此间短暂逗留两日方可离开。 解决问题总不能一味依赖打打杀杀,但凡有事,不论大小均以命相搏,那修真之人岂不人人命短?对于这一点,自忖不善争斗的江枫早有明悟,只不过懂是一回事,去做是另一回事,以浅山宗的位置,地位,以及江枫自身的号召力,是很难召集如此多的宗门,举办类似规模的盛会的,不过现在浅山宗加入了金城盟,也算的是有了一个平台,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换位思考,苏黎清多半也是做此念想,当然他的野心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大,就金城派一分为三,变身金城盟的事情来看,此獠甚是能忍,多半玩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不管怎么说,入盟暂时看来,算的上是一件极好的事,黑水沼泽的争端,便是江枫通过这个平台,和平解决的第一件难事,原本约定的“水元蓝姬花”之局,已经在李煜风以及冷听涛的见证下决出了胜负。双方约定,在十月三十,也就是十日后,进行划界交割,因为涉及到清禹宗的地盘,陈昆也必然需要参与,与苏黎清不同,江枫知道陈昆同样刚刚从“千幻境”中遁出,只不过他的身份敏感,且带着万老魔,应该很快便离开了此间,否则引得他人关注,徒增变数。 “贵宗从御风宗脱出,想必也有御风宗的典籍珍藏,我浅山宗人丁薄弱,少有此类积攒,不知道煜风兄,是否方便我宗派人,复刻一二?” 试探了数番,江枫终于确信,李煜风虽然怀着与浅山宗摒弃前嫌,重叙旧好的想法,但却没有抛出实际利益的打算,比如在锐金门金川城设立别院的事情,虽然认可此事,但却不愿意给予哪怕一小块灵地,或者附近洞府免费使用的权限,对于浅山宗境内出产的物资北上,也没有特殊对待。 感情是深厚的,友谊是持久的,但利益是一毛不拔的。几个回合下来,江枫便看出了对方的策略,故此,他将这个不算苛刻的条件提了出来。 “全部复刻有些困难,这么讲吧,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这个身份能染指的,此事我会去请示掌门,不过这么说吧,我可以给你保证,至少复刻个五千册,应该不成问题。” “那便好,多谢煜风兄。全忠,此事便由你来负责和煜风长老沟通,争取我们走之前,将这五千册复刻典籍带走。” “是!” 虽然不知道掌门此举有什么用,但吴全忠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典籍不是术法,更不是道经,除却记录过去往昔山川地理,便是鲜有人问津的史料,按理说对于修士来讲无甚大用,但他也看出来了,李煜风虽然看似热情,但实际上什么好处都没有落地 ,这件事,算得上是今天的第一件成果。 也不知道接下来同御风宗的双边会谈,会有什么成果,吴全忠心道,他已经知道御风宗掌门慕芊雪,外事长老古传福不幸身陨幻境之中的消息,内门长老刘粲然更是被宣布叛门,正在举宗通缉中。 故此,主持局面的乃是御风宗太上掌门凌之云,以浅山宗的地位,双方会谈时必然不会出现,那多半会是外事执事之流主持,甚至是客卿,虽然按例说应该是凌飞度主持大局,但他已经打听到,此人在之前举办的数场会谈中,一直都未出现,想来慕芊雪乃是他年底即将大婚的妻子,伉俪情深,突然陨落,其心性一时间难以平和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曾因此询问过掌门江枫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一切顺其自然。 掌门似乎知道点什么。 吴全忠忍不住心中暗忖道,不过既然掌门不愿意多说,那便如掌门所言,一切按部就班进行便可,左右两宗之间互设别院的事情已经敲定,之前有关商会运转的协议,已经执行了数月,按照御风宗之前发布的统一说明,虽然宗门突生变故,但之前与各宗签署的协议、约定,依然有效,余下的事并不多,也只是一些细节而已,故此,他心中也未起多少波澜,饮尽杯中残酒,坐等这后半场有些枯燥的宴会结束。 ………… 江枫回到馆驿休息,已经月上梢头。 他并没有喝多,事实上,没有人因此喝多,身在异乡,又逢各宗修士聚集,保持警醒十分必要。 “五千册典籍,或许能有你家主人的一些记载,但也要看运气。”甫一坐定,江枫便将幻灵英歌独自放了出来,将此事蕴含的可能性告知,英歌能在赌约上及时帮忙,他心中甚是感激,虽然按照英歌所言,二化四,并不像一化四那么难,且只会消耗极少的花圃灵能,但此中情分,并不是一个“谢”字便能表达的。 江枫曾经为此询问过英歌在关键时刻出手,帮自己获胜的缘由,毕竟之前黑小子说不能赊账时,表情也是极为决绝的,对此,英歌倒是坦然,明言流波帝君已经出走多年,而他作为帝君的园丁,虽然认识的人多,但情谊非同一般的极少,且多半已经陨落或不知所踪,如今出了遗迹,短时间内想要寻找到帝君的去向,或者罪城的线索,竟不知道从何做起,故此,只能赖江枫帮忙,找到些许旧日痕迹,方可锁定找寻的目标。 然而江枫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处着手,故此,他想到先行去查阅有关的典籍,“罪城”的线索他不指望能找到,但流波帝君乃是顶尖的天级修士,不可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留下一点痕迹。 也许只需些许线索,英歌便能联想到什么,江枫觉得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长期困在幻境之中,无人与之沟通交流,以至于几乎呆傻了,给他点时间和提点,或许他就能记起来什么重要的线索。 一夜无话。 次日,江枫并没有亲自参加与御风宗的会谈,从对方给予的与会修士列表中,他便已经得知对方对这场会面,并不算重视,只是委派了个无关的客卿过来蜻蜓点水般沟通了一二,便各自散去,浅山宗不受待见是一方面,另者,也反映了御风宗在经历了慕芊雪一事后,短时间内都没法重回正轨,其执掌权力的核心人选,或许还在酝酿之中。 不知道那个冯既明是否会有些机会,江枫陡然想起了他,不过见其并未出现在若离城,或许即便他有了新位置,也多半与外事无关。 于是又在此间逗留了一日,结识了几名素未谋面的各宗修士,期间还借着楚家人的便利,同钟山一同旁观了一场与求火门有关的会谈,虽然没什么收获,但也结识了求火门的掌门石正龙,此獠修为地级六重,据说有一半北荒血脉,孔武有力,身长十尺有余,为此,整场会谈大家都一直坐着,避免触及某些身材短小修士的痛点,倒也有趣的紧。至于会谈内容,大抵还是与乱石海利益的分配有关,这一点,作为域外宗门,江枫是插不上话的,只能随便听听,只言片语之间,便已听出此间利益大抵已经纠缠了几百年,话题涉及自古以来,以及各种合约规定,在御风宗分裂之前,争议还不大,如今御风宗和锐金门分立,问题反而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部分宗门修士都已经撤离,与李煜风相约的典籍复刻,也已经完成。江枫便同魏若光等人一道,一同向东行进,之后折向南,走官道直奔垂拱城,计划从那里进入大邑郡,便可回到罗川,有御风宗签署的临时御剑飞行凭证,一行数人,四个时辰后,便穿越了御风宗西南境,到了原寒山派地界。 交代外事长老吴全忠,待回到罗川,修整三日后,便同夫人苏锦一道,速度前往湛川镇,无需停留,一路向南到达西岭郡附近等候自己,以便共同参与浅山宗与金城派的划界仪式,作为“自家人”,夫人苏锦还是要参与的,否则,自己与苏 黎清这“同舟共济”的裙带关系,岂不是生分了么? 细算日子,倘若没有意外发生的话,邱真真或许也该从华帝门第一次回返了,虽然三个月是个期限,但为了她的安全,江枫额外叮嘱其佯装过路商旅,期间两次折返,以确保不会因为长期逗留,暴露身份。 不过江枫没有着急与她汇合,收取情报,更没有打算回到罗川,而是计划先行赶往力宗的利州城,寻找蔡求真帮忙,解决“玄黄灵隐纸符”的事。 ………… 浅山宗,大邑郡。 慕晴川伫立在一座小山上良久,任凭夜风拂面,屏住气息,凝神观望着远处镇守府的灯火。借助一件之前保留在“度厄分身”上的法器,她得以在离开“千幻境”时,短期内尽数遮掩自己气息,不被任何人关注,之后一路南行,穿越人烟稀少的寒山派故地,潜入浅山宗的大邑郡。 江枫那个小掌门一定还活着,当初能在元楚尊者遗迹中生还,并且在七盟混战中,与数名同阶修士周旋,在围杀中安然返回,并晋升到地级一重,他一定有些潜藏的本领。 一路行来,她也得知了自己和古传福身陨幻境的官方消息,以及师兄刘粲然因叛宗而被通缉的情况,看起来,没有贸然回到霜居城,或者在若离城逗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师兄怎么会叛宗? 她心中轻笑一声,想必也是因为自己的事受到了牵连,相对于宗内其他修士,他身上的标签过于明显了。 伤心地。 她再也不想回到御风宗,哪怕只是匆匆路过,也觉得身心俱疲。不过,之前留给师兄刘粲然的东西,不知道他是否有机会在逃离宗门时带走,唯有利用那些天材地宝和法器,自己方能重新回到之前的境界。否则,沦为一介无依无靠的散修,此路倒是遥远了,倘若拖些时日,经年累月后,即便能得到那些外物,也很难恢复修为了。 然而现在对于自己来讲,不能公然露面便是最大的困境。虽然根据自己之前习得的浅陋化妆本事,这副形貌与之前的自己,可以做些区分,但短期内,还是不要露面为好,或者说,在有新的合理身份之前,她还需要潜藏一段时间,等到御风宗也真正确认自己已死,才能确保安全。 然而想要恢复修为,必须要抓紧时间。而江枫,或许是眼下唯一能信任的修士,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将江枫也在现场的事情,以“与慕芊雪死因有关”的情由泄露出去,他多半会有性命之忧吧,仅从这一点来看,她便有信心令江枫折服,去帮助自己找寻不知藏身何处的刘粲然。 虽然这样做有违自己的行事原则,但我慕晴川,不就是要与过去划清界限么,又有什么相干,她登时说服了自己,眼眸盯住了御剑落在镇守府的数人。 竟然没有江枫……慕晴川发现了浅山宗外事长老吴全忠的身影,但江枫却不在其间。 难不成他死了? 不,从几人落下之后不紧不慢的动作来看,他们并不是报丧而来,想必那江枫,并没有走这条路回到罗川。 他去了哪里,还是因事耽搁滞留御风宗了呢?形单影只的慕晴川,再一次感受到情报的重要性,这在御风宗掌门的位置上,固然同样有所感悟,但也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尤为重要的是,她一介地级修士,是不方便在此间长时间潜藏的。 小心的飞掠到镇守府附近,再次蛰伏气息,她打算深入此间,动用些许武力,找到些有关江枫去向的线索,还未等她翻身越入内墙,便听得里面一句问候的声音: “邱夫人,原来你昨日便到了。” “怎么,吴长老,我夫君随你们去御风宗的事情,是否顺利?为何未见他与你们一同返回呢?” “掌门另有安排,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晓。不过本月三十,已经与金城派约好,划定南境的新边界。” “如此的话,需要我同行么?” “这……掌门已经安排苏夫人同行,我想掌门可能是忙中……” “没关系的。我在罗川等他便是,苏妹妹不在,左右我可以帮忙料理些日常庶务。” 几人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行远,立在墙角的慕晴川心中旋即多了一个主意,本月三十的两宗会面,她自然是无法去的,而江枫的行程,他的属下都不知道细节,即便用武力盘问,也无法得到结果,如此的话,不如变被动为主动,想办法让江枫来找自己,如此,便无需担心暴露了。 这位邱夫人,想必就是江枫之前纳的那名寡妇吧,除了是之前黑水门掌门邱白寺的妹妹之外,不知道有何长处,话说江枫这小掌门,口味还真是独特的说。 慕晴川眉头一皱,见一朵乌云渐渐遮蔽了明月,四周更是了无声息,便裹紧了裙袍,翻身入了内墙,循着刚才锁定的那缕气息而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希望之种 金城派,天佑城。 几位留守的长老和执事小心的等待在掌门内府门外,见天边一道熟悉的蓝色流光显现,心中的惴惴反而增了几分。 待到那人影近了,几人才亦步亦趋的向前,但见掌门苏黎清气息平稳,面色沉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睚眦尽现,便知道掌门尽管输了与浅山宗的赌局,但并没有对其心境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至少随性抓个出气筒的事情,多半不会发生,想来是几人多虑了。 “我离开这几日,宗内可有大事发生?” “禀告掌门,宗内一切安好。” “黄龙门和清禹宗呢,可有什么动静?”苏黎清本想来将乐林门也一并问了,但考虑到冷听涛也同样参与了“灵涌盛宴”,分身乏力,他多半也没有精力生事。 “有两家小商会前日变卖了产业,投奔了黄龙门,其他并无事情发生。我等已经收集了两家商会执事的名册,掌门您看,是否要惩戒一二,以儆效尤?” “去了便去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盟内迁徙自由,我们自当遵守协定,你等谨记便是,做好份内之事,他们自会归来。” “是,掌门明鉴!”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经意间微微转身,眼角余光互相瞥了一下,均感觉到掌门今日似乎不正常,怎么说呢,似乎少了很多披坚执锐之气。 “掌门,黑水门故地划界一事,是否要想办法拖延一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文书,将整片沼泽划为边界四城共同管辖,如此需要多次交接,可以延缓交割数月。”说话的是位白面无须的年轻修士,新近延揽的人族散修,姓孔名六尘,修为筑基六重,之前在北剑门厮混,庶务有些独到之处,故此被任命为庶务执事。 “无需如此,浅山宗是盟内宗门,江枫又是我女婿,只是一片沼泽无用之地,划过去便是了,你等只需通力配合。” “是,遵命!”几人齐声应和道,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不知道掌门葫芦中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之间说掘江水灌泽也是你,如今说配合交割也是你,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唯有权水声目光内敛,似有心事,待众人散去之后,他便独自留了下来。 “掌门,可有什么吩咐?”待到苏黎清坐定,老神自在的细品了一杯灵茶之后,权水声才再次垂首立在身侧,低声询问道。 “这个丹方,你去帮我把材料收集齐全,我要尽快炼一炉丹。” “遵命!”权水声小心的接了过来,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梦回同心丸”,手不禁抖动了一下,“掌门,这枚丹药……” “待我炼制完毕后,你将此丹药,秘密交给苏锦。” “这……要明说,还是要交给侍女小梅?” “将药效明说便是,她自会做出选择。”苏黎清身体后仰,掌中手指捻动拿捏了一会儿,“无论是早日诞下子嗣,还是借机吸纳修为,我相信都是锦儿想要的,这枚希望之种,她断然不会拒绝。” ………… 北荒,极北之地,捉熊岛。 三枚“银光秘言符”的光芒彼此交相辉映,不一会儿,便有三道扭曲的人影在其中渐次显现出来。 “金圣熙,庆裕,你们两人见面可以,但就不能换个地方么?总是选我的地盘,迟早要害了我。” “怎么,你怕了?”三道身影中微胖的那枚抖动了一下,正是庆裕的投影,“谁没事会来北荒呢,宋湘弘,我们既然算是盟友,你总不能一直作壁上观不出现吧?” “好了,怕了你们了,速战速决。”宋湘弘有些不耐烦。 “我通报一下,朱谦牧的事情,已经箭在弦上。”知道宋湘弘的急脾气,庆裕长话短说,“此番由我运作,你们注意避嫌。” “我从未想过要插手。”一直未出声的金圣熙道,“朱谦牧想左右逢源,做个自由人,既然不接受我们的多次示好,那便由不得他了。” “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宋湘弘道,“毕竟他也没去投奔首席,和齐伯塬他们,虽然眉来眼去,但也不算亲密。” “齐伯塬那 个老顽固,怎么会真正接纳一个妖族?不过是演给我们看罢了。”金圣熙笑道,“说起来,这次的饵是什么?” “古宝永恒之塔,朱谦牧一向溺爱子嗣,相信他定会心动抢夺,离开东极城的道宫。”庆裕道,“此宝目前在一个叫江枫的小掌门手里,以前在元楚手中,不知什么原因被他得到,我的人也是偶然发现,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契机。” “有趣。”金圣熙道,“虽然古宝渣了点,但也能通达天道,我都有些冲动,想派人帮你一把了。” “这东西我的手下已经预定了。”庆裕急忙说道,“而且你也没有合适的人,这东西需要两名彼此情投意合的修士共同驾驭,方可长期持有。而且,此事但凡出现纰漏,或许会引起宁立恒的注意。” “关他什么事?”提起宁立恒,宋湘弘来了兴趣,之前夜樊国和魏国之战,本来只是一场帮忙分家产的大戏,生生被家伙暗中运作,弄成了假戏真做。 “这饵是他的,不过他还不知道永恒之塔的事。”庆裕解释道,“所以,最好让这枚饵被朱谦牧先吃掉,这样显得自然些,你我便可以摘干净了。” “宁立恒眼光挑剔,想必此人资质一般,他只喜欢那些没有傲骨的天材。”金圣熙转头笑道,“话说他种下这枚希望之种,不会是想学卫阑秋,靠着个小宗门的供奉上牌桌吧?这么说来,庆裕,他可是快了你一步。” “呸,我这次就让他血本无归,叫他和齐伯塬搅在一起。”庆裕道,“你们就等着看场好戏吧。” “不过说起来,此事只有你的人参与并不保险,朱谦牧手下也并不是没有得力干将,首席在关键时刻,说不定也会不顾规则出手调停。”金圣熙想了想,“去找刘庭坚,告诉他,我们支持他拿回西海南宫家族的故地,让他帮个小忙。” “如此甚好。此事我来交涉。”宋湘弘道,“你们跟踪首席的人,可有什么结果?” “没结果,他那个曾孙李天佑油滑的很,还和那个小掌门江枫来往密切。” “怎么又是他?”宋湘弘心中陡然生疑,分身投影也不禁模糊了片刻,“真是一个哪里都落不下的搅屎棍!” “你真粗俗!”金圣熙只是笑了笑。 “我也这么想,但比喻很贴切。”庆裕应和着评论道。 “滚!”宋湘弘的分身投影,随着这声低喝,转瞬间便消失在一阵不知从何处冲涌而入的冷风中。 ………… “你这个样子,走路不会摔倒么?” 大邑郡东北的一片僻静密林之中,慕晴川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被她绑来的邱夫人,不禁对其身前的过人之处产生了好奇。 竟然是真的,她尝试了一下,发现这套真丝睡袍并不厚。 “你很识时务,说起来,你当时完全可以反抗的,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他们一听到喊声,定会来救你,虽然也是于事无补。”慕晴川盯着邱真真的双瞳,发现那里除却充满恐惧之外,便是无助,后者旋即让她联想到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说吧,怎么能联系上江枫。”慕晴川伸手拔了塞在对方口中的绢布,不过身上的封灵符却未做处理,“要最快的手段,说出来,便留你性命。” “回罗川等。” “我不能去罗川,你们夫妻之间,总有些传讯的手段吧?”对于邱真真的配合,慕晴川也甚是诧异,不过细节不重要,尽管没有搜魂的手段,但对于一介玄级,前身曾经登临地级七段的慕晴川,有足够的自信。 我真的没有……而且,我们也不是真夫妻……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邱真真心道,今夜她突遭绑架,本来是有机会反抗的,不过感知到对方的地级实力之后,她果断放弃了,即便将吴全忠、周星、魏若光以及沈峻茂悉数引来,也不是此人的对手,恐怕还会有所折损,乱中殒命。 “前辈是谁?为何事找我夫君?” 见对方言辞不算激烈,也没有立即杀死自己的打算,邱真真决定先问个明白,再想办法编点瞎话蒙混过关,此人形单影只,没有任何同伴, 或许有机会逃跑。 “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告诉我,待我验证之后,见到江枫,自会放你离开。” 这么说来,应该不是感情债…… 否则应该不会对我这般客气,现在应该已经动手了,邱真真听闻此句,心中便有了一重明悟,“夫君行踪不定,我也没办法立即找到,只知道前几日去了御风宗。前辈既不方便去罗川,大可借宗门行文,约见夫君便是。” “我一介散修,并无宗门。你只需想办法尽快告知江枫你的处境,约他在特定地点见面即可。” 散修?不可能。邱真真注意到对方举手投足间的仪态,便第一时间否定了此点,看起来,这女人不方便说出自己的宗门,而且婆婆妈妈,现在还未动手,估计是不想和江枫结下真正的仇怨。 “如果前辈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回罗川,通知掌门见面的地点,虽有传讯的手段,但是是一件法器,并不在我身上。”邱真真想起来之前潜伏在乐林门时,与江枫的联络,均是通过明镜司郑轶雨快速传达,想必他那里定然有些特别的东西,但她不能说出这机密的详情。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我可以用我夫君江枫的名义,发下誓言。”邱真真脸上登时布满了真诚,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没关系,左右江枫也不是我的夫君,誓言本身难以自洽的话,不会对道心有所妨害,只要先回到罗川,那便是安全了。 ………… 力宗,利州城。 “你这设计图从哪里来的?”蔡求真靠在工坊的墙壁上看了半晌,先是颔首,后来又摇摇头,直到数次反复之后,最后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不可言。” “做什么用的?” “不可言。” “你这里应该画错了,原图在哪?”蔡求真对于江枫的一问三不知并未在意,这幅图给了他不少启发,以至于他想找到更多类似的设计去研究一二。 “原图不在我手中。”江枫暗自斜瞄了一眼,见蔡求真在那幅图中的一处交错处勾画了数笔,他也不知道仓促之间,自己到底画对了没,毕竟不能使用具象符或者拓印符来复刻“传承之书”,自己这个门外汉,能画个形似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他之所以一路匆匆赶到利州城,就是因为在路过寒山派故地时,陡然感到那座万灵邪君的洞府,已经离开了若离城,不知所踪。倘若没有“玄黄灵隐纸符”在手,他这个“主人”,便无法定位到洞府的新位置,也就无法再次进入。 无法进入,意味着他短期内,都无法从此处宝山之中,得到任何帮助提升修为,那看不懂带不走的“传承之书”,也就无法体现价值。自己这个“主人”,更无法借助此符,传送到洞府入口,进而在“传承之书”上留下自己的记录,保住小命。 不过细细想来,自己手头暂时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值得记录,多半不会得到“传承之书”的认可,好在这个约定是十年之期,江枫扪心自问,发现自己最为看重的,除了“传承之书”,便是那借符传送自保的功用,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到时候跪下说: “前辈快救救我!” 随着洞府的离去,江枫能明显感知到,掌心的印记在渐渐变淡,这意味着万灵邪君对自己的关注变少,危险进一步降低,但这不意味着那句“传承也是责任”就此失效。 即便算计一个状态不佳,安心潜伏的天级修士,江枫自忖还做不到,他可能偶尔会被自己愚弄,但倘若一旦分心关注,或许自己距离那毫无思想的怨灵体,多半不远了。 “如何,蔡道友,你能炼制么?”见蔡求真紧锁双眉,江枫不由得心中惴惴,蔡求真乃是他结识的最为出众的炼器师了,如果加上他这间专业的工坊,众多助手以及未曾谋面的师父长汀君张天漠,上官博良和方金禄就差的远了。 “此物模样像张符箓,实则是件法器,倒也稀奇得很。我可以尝试炼制一二,不收你额外的费用,材料也由我出具,但这张草图归我,而且,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知去向 “因罗星麻。我需要你帮我找到此物。” 蔡求真将江枫独自引到一间密室,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应该知道之前我在‘凌翔居’求取三阶妖兽的事,他们也如约交货,但我发现,只有激发妖兽的本能凶性,方可对我研究的事情有所助益。” “对于你的身份来讲,找到此物并不难吧?”江枫对此甚是怀疑,“因罗星麻”虽从未听说,但想必效果甚是强力,否则,激发妖兽凶性的药草并不少见。 “这种药草,在北陆乃是禁绝之物,因为此物对于我们妖族来讲,同样有效,经过简单炼制,便可令心智迷失,即便达到地级中段境界,也不能豁免。”蔡求真坦言道,“故此,没有药草店敢于公然经营此物,虽然我知道有些丹师可能会有,但由我出面的话……”他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宁丰”二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感情是个脏活…… 这么说来,你蔡求真和李大棒也没什么本质差别的样子,只不过你不胖。江枫忍不住心中吐槽道,“你可有这些丹师的名录?” “有,但我不能帮你引荐。”蔡求真递上来一张夹在书中的纸条,上面的文字甚是规整,像是从某本杂书上裁剪下来的,可见他有意规避了自己身份泄露的可能。 “你倒是小心。” 江枫轻笑,心中多了几分鄙夷,随意瞥了一眼,发现列在上面的五名丹师,自己都未曾听闻,其中三名出自力宗,一名出自赤龙门,一名出自御风宗,倘若无人引荐的话,贸然求取禁忌之物,想必会被轰出来。不过既然是自己求对方炼制,那便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找谁引荐,还是个大问题,忽然想起百药老仙也是炼药高手,可能同样持有此物,或许可以去山庄问问。 “为何你反而拜托我?”江枫心中自忖,与蔡求真的交情,还没有到那种毫无芥蒂的“挚友”程度。 “因为你要炼制的东西,虽不是禁绝之物,但收集起来也有违天和。”蔡求真指了指自己那张草图的一角,“此种魂炼材料,倘若你去贸然求取的话,结果是一样的,不过好在我偶然得到此物,倒也帮你省了些心力。” “如此便多谢了。” 见蔡求真郑重的模样不像是诓自己,江枫心中旋即淡然了许多,炼制“玄黄灵隐纸符”的材料,他有几种的确没有听过,本以为只是稀缺贵重,现在看来不止是贵重那么简单,“我们彼此保密便是。” 两人正要告别,却有助手轻轻扣门,“阁主,霍城主到了。” “把他求取的东西拿来,我还需要额外交代一二。”蔡求真转身道,“此事便拜托江掌门了,越快越好。”两人不再客套,鱼贯而出,上了地表厅堂,却见一着力宗袍服的中年修士,正独自品着灵茶,坐在那里等待,见到蔡求真,赶紧起身打招呼: “蔡大师,打扰了,我求取的法器,可否炼制完毕?” “当然,自不会误了你参加石阡盟会。知道你新晋地级,我特意在此法器上加了‘云籁’效果,以助你平复道心,夯实根基,他日也好更进一步。”蔡求真将助手呈上来的一件层层包裹的阔剑递给对方,示意对方当面查看。 “多谢蔡大师成全。待盟会归来,由霍某做东设宴,到时候还望大师赏脸移步,到府内一叙。” “霍城主客气了。”蔡求真微微点头,见其并未当面验看,便只等他自行告辞离开,城主的身份固然尊贵,但在“宁丰”的名号面前,还称不上显贵,之所以亲手炼制这笔急活,还是因为对方多年执掌利州城的缘故。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不知道这位是?” “这位道友是我的朋友,浅山宗掌门江枫。” “原来是江掌门,久仰大名。在下霍比特,忝为利州城城主。”霍比特抱拳回礼,心中却登时有所触动,不禁想起来最近的传言,那位五大家白家的千金白若熙,据说为了一个小掌门,想要毁掉与掌门家族朱家的婚约,说起来便是此人吧? 长得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泯然众人的模样,霍比特暗自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番,不由得想起来另一个市井传言,据说这江枫是先把生米做成熟饭的,那白若熙现在已经有孕在身,白家见丑 事瞒不住,为了名声才放出想要毁约的消息,这么说来,倒是有一番手段,颇有我当年之风范。 佩服,佩服! ………… 力宗,东极城西南百里的永业镇。 这里是白家的家族兴盛起源之地。只是如今有修士之身的家族子弟,大多去了东极城或拓源城,这里倒是荒废了大半。 隔音符屏蔽的密室中,白若熙闭目遐思,薄唇翕动,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破除了手中这枚特制纳戒上的禁制,三枚朱红色的丹药,赫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这丹药便是秦老经由秘密途径,提前支付的奖励。 今日是第四次服药,尚余最后一次。 圆润的丹药上丹纹密匝,即便对丹药不甚了解的她,也知道这三枚丹药的珍贵,没有任何犹豫,她将三枚丹药尽数吞下,不一会儿,便觉得周身炽热难当,脚下一踢,木匣中早已备好的近百枚冰块撒了一地。 顾不得形象,她快速褪去周身衣衫,趴伏在那些散发阴寒冷气的冰块之上,感受到体内冲涌而出的热浪,正将那冰块尽数消解,不一会儿,便化为热气,蒸腾散去,体内的燥热,这才平复下来。 今日亥时,仍要进行一次,她心中提醒自己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她的修为近来正在急速攀升,正有达到灵级大圆满的迹象。 待到最后一批丹药药效尽数被自己吸纳之后,按照秦老的说法,她应该可以晋阶到玄级,达到一重甚至二重的境界。 只不过,这丹药似乎也有些副作用,近来食欲大增,小腹也微微隆起,思及此处,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过考虑到药性如此炽烈的丹药,有些副作用也在常理之中,她心中随即淡然了许多,并且,这样便无需借用外物将小腹垫起,伪装成什么有孕在身了。 想必那传言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吧,她已经通过“天漠会”的眼线,知道未婚夫朱艺照最近正在疯狂的四处找寻自己,他的性格她自是知道的,除了善于在长辈面前撒娇之外,别无长处,这也是自己计划能够成功的关键。 只不过,这个尺寸仅凭自己很难拿捏,秦前辈的眼线,已经借着“石阡盟会”的机会,先一步到了力宗真武城,而自己只需在丹药药效尽数消解之后,潜回真武城,坐等他们的信号,同江枫一并出现,证实那个传言便是。 至于江枫,她相信此獠一定会出现,石阡盟会的宗内修士参与名单,以及推荐名单,她在父亲白世铎的书房中曾经见过,想必十一月初五之前,他一定会来力宗真武城,同萧家修士一同前往盟会,那便是自己的机会。 只是为何要选在真武城动手呢? 江枫那厮,在哪里不是一样杀么?白若熙思来想去,想着此事或许与掌门朱谦牧有关,不过此事和自己并无干系,事成之后,自己仍然会被赐予丹药,晋升到玄级中段,说起来,秦前辈提供的丹药实数罕有,对于自己这般资质,且并不欠缺天材地宝使用者,都会有此等奇效。 待此间事了,我便正式拜她为师吧,上次隔空沟通,倒是忘了说。 ………… 利州城,贤来会馆。 “我当然可以帮忙。” 黑小子英歌甫一出现,便一口答应帮忙解决“因罗星麻”的事,“在帝君还在的时候,花圃里有一片专门的区域,种了很多这种东西,还有细分的品类,那时候这东西根本不是禁物,而是混合几种药草,用来吸食提神的。” “不过,你必须先提供我之前说的伪天级修士的精血,元婴修士的也可,方可恢复花圃的灵能,进而孕生此物。此番也不需要太多,五滴便可。” 我一滴也没有……不但没有,连个正常活着的都不认识……江枫心中无语,随即想到一物,便将元楚尊者的遗骸从储物袋中拖了出来。 “此物可否?” “嗯?这是?”相较常人略显硕大的白色骨骸吓了英歌一跳,不过他很快便认出了此物的珍贵,上前敲了敲,骨骸发出清脆的鸣音,摩挲片刻,摇头叹息道:“不行,这修士死的太久了,一滴精血也提炼不出来。不过这副骨骸是锻体的好东西,你可以用此物和其他修士交换,应该能换来五滴精血,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值更 多。” 莫提运气好,我怕是没命花,江枫心中暗忖,不熟的修士,或者不能保证自身安全的交易环节,他可不敢将此物妄自拿出来交易。 身怀巨宝,却不能用。 算了,再想办法,左右也不差这两天,等解决南部黑水门故地划界的问题之后,再考虑此事吧,思及此处,他陡然想起来自己还是认得一名伪天级修士万老魔的。 只不过,算了,我是嫌自己命长么?在万老魔面前,必须要有一战之力,方可与之交易,否则,完全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况且远观万老魔斗法数次,感觉其并不需要锻体之术的模样。 在利州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江枫便踏上归途,时间有限,他放弃了去真武城转一圈,进而与“乌衣”小队成员况书才、靳东等人碰头的打算,选条小路向东南疾掠,到了浅山宗边界,便御剑直飞,奔着罗川的方向而去。 将近晌午的时候,他便顺利的回到了掌门内府,从卷帘司执事王乙处得知,外事长老吴全忠和夫人苏锦一行前脚刚刚离开。 这么急干什么?江枫心中吐槽道,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环顾夫人苏锦空荡荡的房间,夜幽草的香气还未散尽,情不自禁的扫了几眼侧立在旁,有些战战兢兢的侍女,嗨,这模样勉强也只能算是清秀,但这身材……夫人苏锦还真是有心了呀,暗自道了一声可惜。 算了,我姑且忍忍吧,大不了处理些庶务,尽早南行,多在湛川镇停留一日。 是我事前说不必在罗川等我的,这不能全怪吴全忠不懂事,作为外事长老,有一片偌大的土地等着他接收,心中怎么能不急?没叫上庶务长老郑鲁达同行,就已经很低调了。 思及此处,便打开了吴全忠留给自己的手书。 信的内容不多,只是讲他想先一步到达西岭郡附近,提前勘界测量,以便与金城派和清禹宗给予的地图对照交接,避免对方作伪,如此云云,顺便提了一句,在大邑郡遇到了夫人邱真真,只不过邱夫人不告而别,不知去了何处。 不知去了何处? 按照自己事先的安排,她但凡有些收获,为了避免长期滞留暴露身份,就会先行回到浅山宗,不必顾忌三个月的期限,现在看来,刺探华帝门内门长老吕仲贤的事情,多半有了些眉目,不过她既然已经回到了大邑郡,为何不同吴全忠等人一同归来呢? 倒是件蹊跷的事,正想着其中可能的情由,传功长老魏若光和明镜司执事郑轶雨求见,令小厮张阳将其引到厅堂之中,换了身常服,挥手命两人安坐。 “掌门,探索千幻境的收益,我们已经自行写好了。” “此事不急,全忠长老去了西岭郡,待他回来,你们协同大库管事王觉夫、丁灵雨一并处理便是。” “是,另者,苏夫人带来的道友赵云雷,前日告辞离开了。” 如此……看来羁绊的结亲策略没有成功,江枫心中略有惋惜,浅山宗这等条件,能留住一名玄级修士实数不易,之前筹划的分三次举办论道法会的策略,看起来也未能打动他,“卢天明那里如何?” “他已经和我言明,要留在此间效力。他的亲族很快也会迁移过来,我和他详细沟通过,他想将亲族尽数安置在暖谷郡。这一点,我还需要和郑长老以及李镇守商议,按照您之前的建议,玄级修士投奔,相对灵级修士的亲眷,要有三倍的安家补贴。” “迁徙自由,只要不离开我们浅山宗,便是桩好事。至于对凡俗亲眷的安居补贴,你与大库管事王觉夫,礼务司执事吴香花商议便是,倘若有困难,分两批划拨也可,卢天明既然决定加入浅山宗,宗内暂时的困难,他应该是知道的。不过此番成功入盟,商路重开,问题应该很快就会纾解,无需多虑。” “掌门,还有一事。”一旁的郑轶雨微微叹气,“入盟以后,有几名修士,没有参与日常点卯,不知去向,这是名录。不过里面的吴天德,应该只是闲散惯了,我想有吴长老在,他应该不至于叛门加入他宗。” 呵,想必是又跑到哪里云游去了,心性根本是圈不住的主,江枫对此心中早有计较,不过,他旋即看到了一个同样熟悉的名字。 何玉。 第四百一十七章 心有所感 何玉又叛门了? 我为什么要说“又”呢?江枫下意识的扪心自问,以何玉之前的供述,他那段短暂的门派经历,应该算不得叛门之举,只能说是“不慎失足迷失”,自己不能因为他不生在浅山宗,就给他贴标签,区别对待。 话说他供述的楚门镇鱼潭的问题,至今尚未进行有效的调查,此乃何玉身世中最值得推敲的部分,原本,江枫计划在登仙大会之后,寒冬冰封时节前往探视,如今,何玉突然离开,是否要改变之前的计划,此事还值得推敲。 不过,他是否真正离开,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导致误了归期,还是未知之数,如今正值暮秋时节,距离原定的探索尚有一段时间,倒也无需立刻采取行动,对于余下几名修士而言,倘若贸然采取通缉或者其他严厉惩戒措施的话,一旦其后续回转,反而落得尴尬。 但对于能按照门内规矩,及时点卯者,也是个不小的伤害,倘若什么都不做,听之任之,那整个宗门的秩序,尤其在灵级修士层面,风纪败坏是早晚的事。 “五人的住所,先行封闭,日常所用之物,均留置到明镜司,不得有失。”江枫打算先留置物品,以备未来占卜,尤其是何玉,只是眼下不便区别对待,“根据后续点卯情况,扣除月俸,如归来,以归期为界,三个月内月俸减半。” “宗内但凡登记在册的灵级修士,但凡能全值点卯,或行踪全年有据可查,或得到六司认可者,年末额外奖励两个月月俸。” “此外,截至明年夏末,将对宗内修为在灵级四重以上的修士,给予一次性奖励,不低于两个月的月俸,对于灵级八重以上者,再额外奖励一个月,拥有长老、执事、镇守职务者,不参与此项评定。” 江枫连发三道命令,之后遣散众人,独自思考这件事发生背后的真正原因。倘若这几人的出走均为真,那么加入金城盟的负面影响,看起来比自己想象的来的更早一些,已经导致了某些对于修炼资源有更高追求,或者郁郁不得志者的心态有所改变,转而在金城盟的范围内,寻找更适合自己的安身之地。 此趋势不得不防。 提升门内修士的待遇,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选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门内修士在为宗门做事的同时,也同时需要享受到宗门的发展收益,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然而浅山宗并没有那么多灵石。 宗门大库能否做到收支平衡,待到年底方可估量,这还不考虑提前归还欠自己的旧账。故此,寻求一个平衡点尤为重要,自己方才做出的承诺,无论是年底根据是否遵守风纪而发放的额外月俸,还是明年六月根据修为高低评判发放的奖励月俸,都不是此刻需要立即兑现的,也都不是所有人可以得到的。一方面要减少实际开支,另一方面,也要能达到减缓灵级修士流失的目的,几个月的月俸固然不多,但却可以略微平衡人心的失衡,此点,想必对于那些对于浅山宗故土有些感情的修士,能够命中其心中要害。 暂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余下的,便要看入盟之后,商路重开,以及新辟西岭郡商路,是否能带来足够的税赋,进而再次大幅度提升所有人员的月俸了,眼下自己手头还算宽裕,也可以临时贴补,但这并非长久之策。宗门总是要自己发展壮大起来,话说,自己还等着宗门反哺呢。 有责任,也有收益。相信随着地盘的扩大,以及更多玄级修士的涌现,自己距离得到收益的目标,能越来越近。 想到更多玄级修士,江枫思忖着,此事可能还需要想办法从他宗挖几个人过来,自己接任掌门近三年,门内自行培养晋阶的玄级,不过魏承宇、郑轶雨和王彦之三人,而接纳外来修士,则有周星,李友德,魏若齐,邱真真,卢天明五人,当然,还有一个心性未定的司光皓,以及嫁了李友德,但未加入浅山宗的苏琼,以及李友德随身的私人老仆李温故,从两者数量的对比以及宗门的现状来看,暂时可能还需要以外部延揽为主,待到这些人在浅山宗开枝散叶,夯实宗内灵级修士的根基,“自家人”才会渐渐成为浅山宗的主流。 在掌门内府又处理了几件杂事: 批准了庶务执事魏若齐上呈的,有关扩大“鬼市”的建议,罗川鬼市开设的经验,将在各郡复制,只是考虑影响力和各郡的治安,批示前期每十天开设一次,且各郡的开市日期,要错开进行; 批准了北木郡镇守魏婕上呈的,但凡入门三年以上,修为在灵级四重以上者,可以申请成为一镇常驻,并每年免费使用其常驻集镇小灵脉洞府一个月的建议; 批准了暖谷郡镇守李友德正式迎娶苏琼为正妻的请求,但不允许其宴请李家家族之外的他宗修士,批准了其推荐灵级五重的儿子李闻道加入兵争司担任普通职务的请求,至于建议议其劝说苏琼加入浅山宗一事,江枫琢磨了良久,最终放弃,如果苏琼能早日诞下子嗣,入门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否则,可能还不如自己在夫人苏锦身上下点功夫为上。 拒绝的也有一项: 以“宗内女修暂不能外嫁,且年龄尚幼”为由,拒绝了建议司执事丁宝箴,请求将丁灵雨许配给司光皓侄子司润安的请求。 江枫怀疑这是丁宝箴的故意试探,毕竟丁灵雨虽是顶替的身份,但以什么目的送到自己身边来的,丁宝箴心中清楚得很,只是自己没有像对待郑可仪一样收其为私房,话说现在内室已经够乱了,自己尚不知未来如何平衡晏殊佳和苏锦的关系,虽然后者多半出于“公心”,而非私情纳之,但江枫自忖也不是那种实打实的“渣男”。 底线还是得有,逍遥之后便不认账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做,怎么说也是为人师表,应该有所示范。 况且,就司光皓而言,自己之前屡次派卷帘司执事王乙试探过他几次,都被他虚与委蛇轻描淡写的化解,可见他对于加入浅山宗这件事,心中还是拒绝的,只不过是为了遵守与自己的比斗约定,才坚持在浅山宗留任蒙教司执事一职。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外甥,与丁灵雨的婚事,也许同样是司光皓试探的一种手段,看自己一方是否能有足够的诚意。 不过,这个丁灵雨……算了,话说李友德已经够过分了,不能再加一桩。 将所有奏事案扔给王乙,看他修为仍旧没有多少长进,不咸不淡的批了几句,见其夹着尾巴逃走了的样子,心中怒骂了几句“恨铁不成钢”的话,之后小憩片刻,养足精神御起飞舟,直奔南境而去。 只是自从回到罗川以来,不知何故,心中竟一直有些难安。 天光晦暗,似乎有一场冷雨将至。 ………… 力宗,东极城,掌门内府后山的花园中。 “哭哭啼啼做什么,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敢到老祖这里哭诉,你个不争气的,知道老祖每天有多忙么?”一名着朱红锦袍的中年玄修,一脚踹在了跪在身前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子弟身上顿时多了一个脚印,不由得身形趔趄,倒在地上久久不起,待到勉强起身时,脸上泥土和泪痕已经花了一片。 “你打他做什么?要是打有用,我早把你打到地级,何苦还在玄级厮混!”中年修士背后传来一声轻喝,但却让他再度抬起的脚,不由得收了回来。 “是,老祖。您日理万机,都是我不好,不知道艺照这逆子缀在身后偷偷进来了。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令其面壁三年思过。” “镇东,说起来你当年还不如他呢,我罚你面过壁么,那有什么用?”端坐在上首之人放下手中的晶蓝茶盏,“一个白家的姑娘,修为也不高,资质又差,就是脸蛋软嫩了点,怎么,看不上我曾孙么?还是白世铎,觉得我朱谦牧偏袒子孙,不适合把女儿嫁进来?” “不,老祖,不是这样的。”中年修士脸上陡然有些慌乱,“此事我和白执事已经沟通过了,是两个小儿谈不来。” “谁说的,我就喜欢白若熙。”脸上花了一片的朱艺照兀自坚持,却等来了中年修士一个白眼,再也不敢说话。 “你让他说下去。”朱谦牧哼了一声,袖中甩出一道流光,径直打在朱艺照身上,他只觉得身上一阵暖意,不无舒爽,战栗不已的身体也平复下来,“禀老祖,是这样的,此事是浅山宗的掌门江枫从中作梗,若熙年幼无知,被他所骗,还……” “还怎么着,但凡我们朱家看上的女子,也是他一个小门小派敢抢的么?” “还……还弄大了肚子。” “胡闹!”朱谦牧气的坐不住了,一把将案头的晶蓝茶盏扔在地上,摔的粉碎,“真是个废物!这事情怎么会落到人家后面?” “老祖……” 立在下首的朱镇东登时脸上一红,不过自家老祖修为虽高,但脾气秉性就是这等模样,什么事情都是惯着自家子弟,就连这种不合大家族礼法的事情,也能说的言之凿凿,如同占了“理”字一般。 与白家的亲事发酵到现在,各种传言满天飞,自己脸上也是无光,但他自忖,以后与白世铎,还是要共事的,也知道对方自打从“千幻境”归来,就一直在忙着找白若熙算账,想办法消解此事,也给自己赔礼道歉数次,故此,他本想着息事宁人,却未料到儿子朱艺照告到老祖这里。 事已至此,还是“和”字当先,老祖乃一介天级,在宗内说一不二,甚至北陆也鲜有敌手,但总不能诸事躬亲,自己还是要在门内厮混的,思及此处,他赶紧辩解道: “只是市井传言,做不得数,那江枫我调查过了,有一妻一妾,且只有地级一重,按理说不会这么糊涂,敢干涉我们和白家的婚事,这其中定有误会。” “别说了!我会亲自调查此事。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个个都不争气,若我离开,朱家非得败在你们这些软骨头手里!” 挥手遣散两名不争气的子孙,眼前终于清净了,朱谦牧身形后仰,靠在太师椅上,用了几息时间,便彻底平复了心绪,随即想起这件事该如何善了,倘若事情为真,那杀掉那个小掌门就是了,这很简单,虽然违背宗法制的约定,但那几人,也不能为了此等小事和自己翻脸。 但是问题在于,如果真的如朱镇东所言,此等只是市井传言,那这件事,似乎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隐隐心有所感,此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并且,一想到离开东极城,他心中的不安感,便油然而生。 “明日申时三刻,将穆阳清,余惊风二人唤来,还有萧不庸。”他隔空吩咐道。 “老祖,清师叔这几日在帮忙筹备石阡盟会论道的事,而风师叔前日才闭关。” “你只管去传讯便是,就说我有急事,让他们务必来此。” “是!那楚家和白家?” “无需叫他们,不是什么大事。”朱谦牧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叫上白家人和楚家人,随后,他起身在花园中踱了半柱香的时间,指间掐动,却感到异常晦涩,久久未能得到结果。 “赤龙门走一遭,把袁益都也请来,告诉他,他中意的那三本系辞残卷我可以出让,让他速来东极城一趟。” ………… 天理门,明德城,初雪方霁。 周英男抱起层层包裹的婴孩,沉静的面色中尽是爱抚之意,她深吸一口气,将尚在襁褓之中的男婴交给侍女,又看了看躺在帐内,睡意正浓的女婴一眼,随即面露决绝,起身踱到书房,望着那空荡寒彻,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发呆了许久。 士凯已经走了很久了。 这个时候,她听得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待到她听见扣门声,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出去,一把打开房门,顿时冷风扑面。 “九弟,怎么样?” “掌门没有批准我们外出。” “为什么?”周英男愣住了,喃喃道,“不是已经查明了么,为何不让我为夫君报仇?”她有些急了,“是生是死,我都不会抱怨,也不会给宗门添麻烦。” “掌门只说了三个字,等等看。待我追问,他只是说,这是命令。”来者食指竖起,指了指天,“掌门当时也是这个手势。” ………… 浅山宗。 江枫一路南行,到了自己计划中的第一站,楚门镇。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打草惊蛇 “各自寻找异常之处!” 进入楚门镇地界,江枫第一时间便来到了鱼潭,见四外并无半点人影,一片孤寂萧索,便将徒弟江城子,江之问以及幻灵英歌都放了出来,帮助自己探查此间,倘若何玉的逃亡为真的话,那么一方面,他可能是不甘于在浅山宗这个小池塘中厮混,另一方面,则是有机密在身,担心日久天长暴露。 两种可能并不冲突,江枫猜测,极大可能是两种原因兼而有之,并且,他之前已经交代自己从天元南陆而来,难不成,在这句不同寻常的供述之下,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在高空徘徊飞掠数次,不算宽广的鱼潭,一如既往的沉静,未有一丝灵气萦绕,如同普通的潭水一般,平淡无奇。 江城子化为原形玄火鸦,载着江之问从西向东探索,而幻灵英歌,则将宝物“芳草地”延展成一片绿草如茵的飞毯,自南向北而行。飞毯速度不快,且平稳异常,他也顺势拿出各色灵食,一边寻找一边大快朵颐,惹得在玄火鸦之上举目张望的江之问,每每与之擦肩而过时,连连侧目,十足羡慕的模样。 “不要太羡慕哥,是你们说要离我远点的。”黑小子英歌得意的叫道,哼着不知道多少年前流行的小调,随手将各色果壳抛飞。 “师父,你看他,一点也不专心!”江之问憋得小脸通红,最终还是忍不住告了一状。 “速度寻找,英歌,不要乱丢东西,以免泄露我们的行踪。”江枫不得不出言告诫,这黑小子的确是有点高调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一直困在幻境之中,要不是因为那里灵气充足,偶尔会孕育各色灵物,他一早就饿的吃草了,如今遁出幻境,海阔天空,自是任其逍遥,江枫暗自庆幸,只给了他二十枚二阶的零花钱,否则,今日的招摇,就不只限于此了。 正说话间,黑小子的飞毯却陡然下坠,落到了一处几无枯草的小岛上,说是小岛,其实只是一处露出水面少许的沙洲,不足十步见方。 几人见英歌下落,也一同落到沙洲之上,一时间这逼仄的沙洲,竟有些拥挤。 “此处有玄机。”英歌将飞毯收好,上前一步,右手擎起,向下一探,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随后,浓郁的绿芒自指缝间涌动而出,如藤蔓快速滋生,瞬间将一处莫名的存在包裹起来,而在那虚无之中,点点蓝芒随之激发,如同夏日萤火一般。 果然有蹊跷。 江枫上前,手中灵气激发,将此虚无的存在摄在手中,但那东西似乎没有任何缝隙,任凭江枫的灵气注入,也未能深入分毫。即便用“玲珑宝光”探视,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倘若不是手掌能清晰的感受到些许重量,即便近距离擦肩而过,也很难发现这奇妙的存在。 “我没办法,找宝物我擅长,但破除封印我无能为力。这东西许是需要专门的法器,方能开启。”他转眼看向江城子和江之问。 “我们也不行,黑炭。” “你才是黑炭,这是但凡勤劳的园丁,都应该有的肤色。”言毕,黑小子英歌摊开右手,“江掌门,东西是我找到的,速度给零花钱吧。” 呵,你倒是挺会借机要价,江枫心中笑骂道,又扔给英歌二十枚二阶,按理说这零花钱他确实该出,毕竟英歌委实找到了此间的异常。 随手打出两道破封符,手中的莫名存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几次三番尝试,都未能有半点进展。 “永恒老弟,这里面有重宝,打开就归你。”江枫心中突然涌出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主意,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后悔,就感到一股激荡之力,从掌心之中喷薄而出,打在了这不知道为何物的奇妙物事之上。 咔嚓! 却见掌中的奇妙存在,顿时破裂开来,露出一枚红底黑纹的储物袋,那储物袋上的印记,倏忽间便被抹去,化为骤然消散的微光,之后,一枚古旧铜镜样的法器,以及一件造型诡异,黑气萦绕的棍棒,接踵从储物袋中飞出。 且慢! 说时迟,那时快,古宝永恒之塔幻化的小盾陡然浮现在身侧,但见那两件法器之上,流光只是一闪,便没了踪迹,仿若被巨兽吞噬了一般。 我……我真是自己作啊,江枫欲哭无泪,心中不由得甚是后悔,虽然轻易便打开了此物,但也随随便便就丢了两件法宝级的法器,思及此处,他赶紧一把按住了储物袋,登时打上了自己的灵魂印记,随后想到,即使如此,古宝也同样能轻易绕开自己,从这储物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幸运的是,古宝没有再出手,而是快 速隐没到江枫的身体之中,之后“美味”、“甘甜”的念头,便一同涌进了识海,让江枫心中的懊悔,更是难以平复。 储物袋中残存的东西不多,江枫很快便将其清点了出来: 无名方形阵盘一枚,灵石十二枚三阶,小尺码的红黑制式法袍两件,金丹一枚,各色低阶符箓六十二张。 不小的发现。 从制式法袍的尺寸来看,此储物袋当是何玉的东西,各色符箓虽然没有稀奇之物,但从制作手法和剪裁风格来看,不似天元北陆的风格,基本上坐实了何玉并非此间修士的供述,这一点在阵盘上表现的更为明显,尽管不通阵法一途,但还是能看出此物并非北陆修士炼制,除非有意为之。 至于那枚不大不小的金丹……江枫将灵力缠绕其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应是四品之上,疑似为人族修士所有,看其表面黯淡无光,似乎离体已然很久,即便此时消纳,也无法从这金丹上得到前主人的记忆碎片。 将所有东西收好,江枫却登时有些后悔了,将此物贸然拿走,岂不是打草惊蛇么?倘若何玉并没有真正离开,那么当他回返此间查看时,定然会立即发现东西已经遗失,那时,他还不如惊弓之鸟,远遁此间么?如此,鱼潭机密的线索,岂不是就此断绝了么? 现在也是线索断绝,他多半已经跑了,之所以将东西留在这里,应该是以他的修为,暂时无法驾驭,也不方便带在身上…… 江枫旋即换了个角度思忖此事,如今有了阵盘在手,他倒是可以寻机去找方金禄,琢磨此间蕴藏的秘辛了,至于上官博良,也可以作为备用人选考虑,想来他在湛川镇西北谋求了一大片土地,不知所为何事,如今距离此间不远,倒是应该去看一看,说起来,他事前曾经保证,此事不对浅山宗造成危害,但一面之词,不足以取信。 思及此处,江枫便将手中的碎片尽数摄起,收了两名徒弟和黑小子英歌,再度向南飞去,途中将那无形碎片洒落在荒原之上,以免留下手笔。 小半个时辰之后,江枫便到了湛川镇西北,收了“逆风如意飞舟”,落到杂草凌乱的荒原之上,片刻之后便寻到了一处枯木栅栏,细心感受,周围并无任何修士气息,便快步前行,不一会儿,一处可容得几人进出的大洞便摆在眼前。 洞口的泥土甚是干燥,混杂着不少砖红色的颗粒,拈起数枚查看,与炙火炼制的陶粒有些相似,缕缕灵气从那洞中涌动而出,但相比外间,只是略显浓郁。 “虚影护体”张开,提起“水元凛冬龙枪”,袖中备好“暴雨精铁针筒”,随时准备激发,江枫便进了洞内,同时用影子探路,其实晋升地级以后,江枫夜间视物的能力,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但相对可以共享视野,感同身受的影子而言,便捷性还是差了许多。 蜿蜒前行下探,一路并无意外发生,直到前路崩塌,一处偌大的空洞呈现在眼前,影子游走其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江枫便打出一道光幕符,顿时通明一片。却见这空洞足有十数丈高,近百丈见方,原本应为泥土的墙壁之上,点点晶莹,如同多彩琉璃一般,轻敲其上,发出铿锵的回响,用力敲碎,发现这奇怪的琉璃层,竟有一尺之厚。 火焰,而且是极为炽热持久的火焰,方能将普通的泥土,烧结成如此模样,江枫旋即有了判断,纵身飞掠而下,四处寻找可能的线索,直到发现一处几近崩坏的平台,似乎之前有阵法铭刻的迹象。 上官博良,借用这里,究竟做了些什么?环顾四周,在崩坏的平台附近,有几处仄仄不平的凹陷,灵力探入其间,发现这里的琉璃层更厚,直到那缕探视的灵力耗尽,也依然没有见底。此处,应该是高热火焰涌出的所在,其蕴藏的威能,最终将这处通道封死,而此间,便成了一座“瓮形”的封闭空间。 或许应该找上官博良问问,江枫怀疑他引动了深层的地火,但即便是真,也并没有违反两人的约定。又转圜了片刻,将徒弟和幻灵英歌唤了出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便径直飞到上面的通道入口,从原路返回。 如今,这里倒算的上是一处隐秘的所在。回到木栅栏处,将其重新封闭,心道在此处发生的事情尚未彻底探明之前,还是作为禁地处理为上,见天光渐显晦暗,有冷雨将至,便赶紧御起飞舟,直奔湛川镇而去。 ………… 浅山宗,罗川,井斜街的一处无名院落。 “少爷,这是最近的调查。” 李闲鱼小心的呈上一本灰白的小册子,“这些都是 江枫近来在罗川经常出入的场所。但是我们的人修为低微,不能跟的太近。” “只要时刻盯着就好,早晚会有机会。”那人随意的翻了翻小册子,在最后一页停留了片刻,“这便是与他亲密的人么?” “对,但有些许是捕风捉影,并不可靠。” “这不重要,呵,夫人和侍妾便有四位,此獠着实可恶。” “少爷,我们真的要动手么,他现在已经是地级修士。我们……要是家主还在,还有一战之力。” “李闲鱼,你怕死么?”那声音之中带着质询,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不屑的笑道,“放心,不用你们这些废物动手,我已经联系了刘泗疆,他会派一些好手过来帮忙,到时候我们从这些人入手,江枫虽然不好对付,但这些人却不然,杀了他太便宜了,我孙英龙,要让他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 “少爷,你不要冲动……” “放心,我不会傻到没有准备好,就去打草惊蛇,凡事有预则立,不预则废,有几件事,你先去筹备一下。” ………… 几度缠绵,满室生香。 “龙祥城的事情办得不错。”小憩片刻,江枫打起精神,听郑可仪在枕边汇报之前寻找雷右旗后人的细节,“雷右旗的女儿雷佳音,安置到蒙教司的决定也很妥当,至于那个讨人厌的杨群,既然有所求,且数量不多,就先满足他便是,几枚觉醒丹药,也不值什么钱。”言毕,江枫从储物袋中拿出五枚“羽龙化清丹”,此丹药自从手头灵石宽裕以来,江枫就一直带了不少在身上,以便在巡视间遇到勤奋忠诚的凡俗子弟,用以勉励一二。 “至于那雷佳音,先不急用此丹。” “是,掌门。” “又叫的生分了。”转头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将伊人水润的长发撩起,“怎么,好像不高兴?”伊的眉间,似有一抹忧虑凝结。 “昨日,苏夫人路过湛川镇,特意来此间巡视了。” “哦?”江枫一愣,心道苏锦怎么会知道郑可仪和自己的关系,旋即想到随着“正妻”身份的落定,总会有些趋炎附势之徒,到苏锦那里打小报告,郑可仪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就连行踪,或许也不是机密。“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郑可仪声若蚊呐,但切肤之间,还是听得分明。 “不论她说什么,你始终都是我最欢喜的人。待到年末登仙大会后,我便将你带回罗川,正式纳入内府。我刚娶了她,时间上如此临近……” “我知道,规矩我都懂的。”伊贴的更近了些,红绸锦被登时宽敞了许多,耳边热气盈盈,“我不在罗川也好,还可以帮夫君做些隐秘的事,提防那些对您不利的人。” “懂事。”江枫轻笑,心头热火再度涌动,窗外冷雨方歇,夜风正急,屋内却再度春意盎然。 ………… 隔壁的空屋子里。 江城子,江之问和黑小子英歌正在喝酒,说是酒,其实是用毒泉沼泽中的一种草根酿制的黄酒,味道微甜略酸,甚得此间老幼喜爱。 “掌门师父真是的,为什么又要将我们赶出来?”江之问独自坐在角落里,身前一小瓶热酒,此外还有数枚各色干果,之所以没有坐到桌前,还是因为他刚才不小心掏出了一块陈年的老鼠干,以至于被临时结成联盟的江城子和英歌赶到了角落里。 “你年纪小,你不懂。”江城子一副老成模样,“这点黑炭应该懂,你可以问他。” “你才是黑炭。”英歌从江城子身前抓了一大把灵果,“不就是那点事么,有什么意思?不如种花养草,每天看着它们萌发长大,开花结果的样子。想当年,帝君一开始也不让我在他的府中乱窜,后来,我幻化成那个模样,就顺利多了。” “掌门师父其实也喜欢你原本那个样子,你就不应该变回来,想来小洛也是这么想的。”江城子笑道。 “小洛是谁?”英歌插嘴问道。 “和你一样的……”江城子正要答话,却听得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随后却见师父开门看了一眼,略有严厉的说了一句,“还不早睡?” 几个人互相吐了吐舌头,这才由年纪最小的江之问紧锁了房门,又熄了魂火宫灯,但咔吧咔吧嚼碎食物的声音,许久之后才停歇。 门外的冷风中,江枫从储物袋中掏出“千里阴阳镜”,叹了一口气,虽然并未有多大影响,但灵感突然触动,以至于中间被打断的感觉,着实有些不爽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表现诚意 邱夫人失陷在他人之手,对方要求在隐秘的地方见面? 怎么又被捉了……江枫眼前旋即浮现起那个妖娆的身影,总觉得心中陡然郁结的愤懑无处发泄,不过略有疲乏的身体随即提醒了他,不能冲动,而且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之前,邱真真被冷听涛所困,最终被其要挟,答应了一些条件,包括得自涂山的落英门的册封文书,也不得不因此割舍,如今,她又被莫名其妙的人困住,此番,躲在暗处的人,又是想向自己索取什么呢? 话说背负着“掌门夫人”之名,还真不是件易于之事,从之前外事长老吴全忠留给自己的手信来看,邱真真中途离开,许是在大邑郡便已经被对方盯住,进而猝然出手被控,如果事情发生在大邑郡,而吴全忠,包括魏若光等人均在场的话,那么出手的这名修士,至少要有地级境界才行。 联想到大邑郡紧邻御风宗的情况,这位来客是谁,多半便很清楚了,在“千幻境”中,一缕金光从慕芊雪身上遁走,加上后来慕芊雪的金丹陡然消散,让江枫怀疑慕芊雪或许还活着,现在想来,此事多半为真。 不过也不能排除另有其人,江枫自忖一路行来,真正的朋友不多,惹下的宿敌倒是不少。这事情必须提前确认一下。 思及此处,他便起身回到住所,独自进了郑可仪为自己备下的书房,虽然面积不大,隐蔽在卧室之后,但做一番占卜也足够了。 倘若是伪天级的修士,大可不会对我这么客气,而且从要求我提供见面地点来看,对方的行踪应该要时刻保持隐秘,试图规避无意义的,可能暴露自身的飞行。 将慕芊雪的尸体从储物袋中拿出,在裙装上摸索片刻,寻到一枚低阶的略有褪色的玉佩,想来应该时常佩戴,看着伊人冷若冰霜的容颜上,尚残存一丝不甘,几丝愤恨,心中不禁感慨,不但做掌门夫人危险,做掌门也是一样,墙内之变,往往才是最为危险的存在。 布置好小阵,照例拿出一件无用法器作为占卜消耗,心中念诵数言,动用“借物化影”之术,低喝道: “此物主人的所在。” 灰濛濛的雾气快速散去,露出一片枯黄的丛林,月光浅淡如尘,但还足以看清人的面目,一名与慕芊雪容貌甚为相像的女子,正抚剑盘坐在一棵五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下,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名身上贴着数枚符箓的女子,双手双脚正被捆缚着,同样靠在一棵略细的树下,观其胸前挤出的丘壑,正是邱真真无疑。 果然,慕芊雪还活着,再仔细看,发现其身形略显单薄,下巴略尖,与之前稍有不同,“借物化影”无法观察到对方的修为,但能轻易制住邱真真,而不被其他人发现,想来修为也应该在地级之上。 世间竟然有如此非凡的手段,如果不是这女子和慕芊雪的容貌极为相似,江枫甚至怀疑慕芊雪通过“夺舍”的方式重生了,现在看来,她或许在进入“千幻境”之前,心中便有所预感,提前做了准备,一如刘粲然将那珍珠法器放在自己这里一般。 从影像来看,刘粲然并不在附近。自己担心的郑轶雨,也没有被捉,看来对方是通过某种“还算友善”的方式,传信给郑轶雨,进而又送呈到自己这里。 如此看来,倒是可以和她见上一面,左右慕芊雪的身份,尚不敢公然行走,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不利。不见亦可,但是邱真真在她的手中,而自己还在等她送呈有关华帝门内门长老吕仲贤的情报。 倘若没有得到有效的回应,她会不会杀了邱真真?江枫怀疑慕芊雪可能会这样做,但概率不大,不过拖得久了,倘若真的没有选择,或许她也会弃掉这个无用的累赘。 “今日酉时一刻,湛川镇西北二十里。” 见影像渐渐消散,江枫随手将无用的残品扔到一旁的杂物堆中,继而在“千里阴阳镜”上留下了暗语回复,看字迹缓缓消失,便知道了郑轶雨已经收到,现下已是寅时,距离自己与慕芊雪约定的时间所剩不多,他不想给对方太多的时间准备,“借物化影”固然没有发现其他修士的痕迹,但倘若刻意潜藏,并不是自己凭借占卜,就能轻易发现的。 ………… 清晨,力宗,东极城西部的萧家先祖之地。 地级七段的萧不庸,刚刚用过早膳,休息了片刻,便整理好制式袍服,准备出行前往东极城,参与掌门朱谦牧通知的特别会议,至于会议的内容,他没有问,传信者也没有说。 这不重要。 摄起案头的一本道经,他打算在四个多时辰的飞行中,将此道经的后半部分看完,以他全速飞行的速度,并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但他一向习惯了由自家子弟驾驭飞剑,便准备提早出发。 这个时候,他的灵感突有触动,便甩出一道银白灵符,打在身前的铜镜之上,那铜镜旋即浮现出一名青年修士的面目,正是掌门座前的传讯执事朱镇岳,此等机密职务,唯有朱家人才有机会得到。 “今天的会议取消。”铜镜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萧不庸指尖微弹,将那贴在铜镜上的灵符收起,那影像随即消散,随后,他原地伫立了片刻,思绪飘飞,待到驾驭飞剑的子弟扣门时,方才醒转过来。 “改去真武城。”他觉得这个事情,并没有“取消”二字那么简单。 ………… 几乎在同一时刻,东极城,掌门内府。 “禀老祖,袁益都说他虽然对您的系辞很感兴趣,但他尚有要事在身,两个月之后再来东极城拜访。” “我知道了。” 朱谦牧伸手屏退来者,将放在案头的三本系辞残卷摄在手中,粗略的翻看了几页,他想起来上次袁益都提出交换此物的条件,乃是两次免费的占卜,加一本天级的技能书,以及一个亲传弟子的机会,想来他对于此物,心中甚是期待,甚至到了志在必得的程度。如今,却没有理会自己的出让,而以有事为由,不肯来东极城,到底是为何故呢,难不成,他嗅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 袁益都但凡出行,均会占卜吉凶,也就是说,此番他占卜的结果并不好,朱谦牧也知道,袁益都同样精通于化解,如今,化解的机会都无,岂不是大凶之兆? 思及此处,他心中的不安,再度浓烈了几分,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何方。 “让白家家主白星若来见我。” 不一会儿,等候在府外的白星若便进了房间,依例行礼,修为地级六段的他气息内敛,如同慈眉善目的模样一般,平和无华,虽然他在门内已经不担任任何职务,但因为白家的缘故,在门中的地位,不逊于各位长老。 “星若,你我两家的婚约,你怎么看?”朱谦牧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在下自然是十分认可的。”白星若不卑不亢,“白家的人,除了助我筹备石阡盟会者之外,但凡空闲者,都在寻找白若熙,但至今尚未找到,我们用了占卜,结果显示在浅山宗,但我们真正派人去找时,却没有发现。” “那个江枫呢,你有何印象?” “在下没有接触,不过据白世铎所言,并不像是没有分寸的小人。他曾经偶然路过清禹宗,并受邀见证浅山宗加入金城盟一事,故此有一面之缘。” “我听闻他也受邀参与石阡盟会,是萧家引荐的,你对此有何看法?” “在下对此并无看法,许是有些旧谊。萧家自从千面紫苏真君遁离此界后,一直为宗内柱石,飞熊军治理井然有序,重要岗位的修士也兢兢业业,各司其职,掌门难道对他们的忠诚有所怀疑?” “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对于白星若的反问,朱谦牧丝毫不以为意,“即日起,你将石阡盟会的事情转交给家族子弟,专职注意江枫的行踪,一旦他出现在力宗,及时向我汇报。” “是,此事我定亲力为之。” 遣散白星若,朱谦牧连续召见了数名朱姓子弟,命其分别前往真武城,利州城,拓源城,周山城,南萝城,临冬城等力宗境内城池,暗自调查最近到访的地级中段,或金丹中段以上修士,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心有所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申时三刻。穆阳清和余惊风几乎同时到来。 “一向准时的萧不庸,竟然迟到了。”余惊风眼角余光扫过,发现缺少一名受邀者。 “他的工作,我另有安排。”朱谦牧轻描淡写的错过话题,“阳清,石阡盟会的事情,筹备的如何?” “所有筹备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今年盟会的规模又有扩大,将有一百二十名修士参与,其中包含外宗修士一百零四名。” “伪天级修士,或者元婴级的道友都有何人?” “金光阁的秦九贞道友,天罗门元婴刘师汉,以及中流岛伪天级修士周伯道。” “很强的阵容,也很有共性。” “共性?”穆阳清短时间内没有抓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虽然地位尊贵,但都不是掌门身份。秦九贞乃是师叔身份,刘师汉也一样,至于周伯道,则已经退隐多年,鲜问世事。”一旁的余惊风及时的悟到了掌门朱谦牧话中的真义。 “石阡盟会的影响力,还不足以和‘东极城道场’相比。”穆阳清解释道,“我想,能有这几名道友参与,加上我邀请来主持论道的赤龙门道友李璟昕,想必今年的盟会,已经算是北陆上影响力超群的盛会了。” “阳清,辛苦了,不过从即日起,由惊风代替你负责盟会。” “这……”穆阳清愣住了,就连一旁的余惊风也面色骤变,“掌门,这是何意?这几年我一直鲜有外出,连余家的事情,都很少过问,很多故友都因此生疏了,由我来主持盟会,恐怕不妥吧?” “就这么决定了。白星若与你余家也有姻亲,相信你能尽快熟悉此事。另者,石阡盟会延后三天进行。” “掌门,请柬早已发出,而且受邀宾客已经有不少到了力宗地界。”穆阳清赶紧解释道,“延期举办,恐怕会有损我们的声望。” “邀请他们参观霄云岭,以及观看玄级弟子演武,或者随便找些其他的事。此事,便由惊风你去筹办,左右必须延迟三天,不要问为什么,我自有计较。” “是。”余惊风双眉紧锁,一时间无法理会掌门的意图,但他没办法拒绝。 “至于阳清,你速度去办几件事,之后便暗中潜回东极城,除了我和惊风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第一,知会赤龙门的外事长老李武威,就说那件李家与朱家子弟联姻的事情,宗内正在评估,不日将有结论;” “第二,告知南宫家族的使者,有关旧地归属的问题可以谈,但因为和西海李家,以及南岭甄家有关,故此,希望四家能一同商讨如何解决,此事可以在两个月后,在西海李家谈判;” “第三,告知夜樊国,我们同意经由神川内湾出海的货物,向他们缴纳一成的商税,但不包含炼制三阶以上丹药所需的材料,希望能尽早开启谈判。” “掌门,这三件事……”穆阳清清楚的记得,这三件拖延已久的事情,一早便被掌门拒绝了,一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是谈判。”朱谦牧郑重的说道,“但记住,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 浅山宗,湛川镇。 枯等与慕芊雪约定时间到来的江枫,把一众五百本典籍整齐码放在身前,将两名徒弟和幻灵英歌也唤了过来,一同查阅这些复刻自锐金门,从罗川临时带出来的典籍。 “这……”看到如此多的书籍,幻灵英歌陡然头大,即便他脸黑,也还是很容易看出来他面露难色。 “怎么,离开幻境,又受了重伤,修为倒退到玄级中段可以理解,难不成,连认字的本事也丢了?”江枫看他为难的样子,不禁打趣道。 “我就是因为不愿读书,才做了帝君的园丁。”英歌一脸不甘的拈起一本,翻看了几页便放到一旁,“江枫,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但这事情我着实做不来。这样好了,我去沼泽逛逛,倘若有收获,回来分你一半。”还未等江枫同意,他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呵,这个黑小子。 江枫心中轻笑,未多在意,他本就没指望英歌能静下心来读书,话说这些典籍,不同于市井流行的杂记,读起来的确让人发困。 故此,他也先行找了几本风物志,想过渡一二,不过,他很快便发现了一件之前未曾听闻的隐秘。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二十章 一己之力 十万大山,原来是这样形成的……虽然只有寥寥数百字的记载,江枫还是首次得知横亘在北荒之南,将北荒与北陆的其他宗门分隔开来的十万大山,竟然是出自某位上古大能的手笔。 不过明明应该有字的地方,竟然是片空白,想来原本应该是一处窟窿……如此,便不能知道这位前辈的名号了,话说,是谁人不想让后辈修士知道这位的名号呢,真是件万分蹊跷的事,另者,这位大能为什么要缔造这十万大山呢? 江枫只知道十万大山,在严冬时节,可以隔绝北地的寒气入侵,进而保证北荒之南各宗的气候不至于太过苦寒,导致凡俗无法居住,至于其他用途,他便不知晓了,只知道只有少数几处关隘,可以供凡俗通过,至于修士,因为可以御剑飞行,倒是不受影响。 想来也算是一处神迹,倘若有机会,定当去亲眼去它的最高峰“金顶玉堂峰”,膜拜一番。 “师父,你看,这个名字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一样。”江之问凑了上来,指了指手中的书,他本来识字不多,但这方面不似练功,还算刻苦。 “姜运济?” 这不是在万灵邪君洞府之中,云星上人那件器灵设计图上的名字么?怎么会在这里,翻过来封面一看,竟是本齐国的世家名录,暗道李煜风也是极不靠谱,这种书都拿来凑数,随便翻翻,发现虽然无甚大用,但还是能略微窥见齐国的风貌。 齐国有七大家族:齐,田,孔,孟,楚,姜,滕,其中齐家是自从开宗以来,便为掌门家族,而孔、滕、姜为最初的三大家族,田、楚、孟三族后来兴起,因为历任掌门更替的缘故,七大家族偶有浮沉,在齐恒泰继任掌门时,因为上任掌门齐蕴隆并未及时留下遗嘱,故此宗内发生了一些动荡,田、孟两家借此兴起,姜、滕两家因而沉沦,其中姜家和滕家,参与掌门之位争夺的修士,更是多被齐恒泰借故血洗,家道中落,只是相较宗内普通的小家族,仍然算得是一方巨阙。 这点倒是和力宗的楚家差不多,只不过楚安澜应该并不是站错队,现在想来,应该是挡住了别人的财路,以至于死于宗内的倾轧。 姜运济在姜家的族谱之中并不算靠下,在他后面,尚有利、言两个辈分的修士,但从上面的标注来看,除却几名已经脱离齐国,不知所踪者外,同辈和后辈中仅存一名金丹修士,而在他的长辈之中,除却一名金丹之外,尚有一名元婴修为的叔父,名曰姜恪圭。再向上追溯,则多数已经仙去。实录尾页标注的成书时代乃是五年前,从这点分析,姜家多半仅剩下这名元婴修士和两名金丹支撑门庭,或许这五年,在年轻一辈中会有晋升到金丹者,但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说起来,倘若这个姜运济就是器灵黑鲸前身的话,复活涂山所需要的两名作保元婴修士,倒是可以优先考虑这位姜恪圭,只不过,他是否愿意,或者介怀自家人被炼化成器灵,倒是未知之数,毕竟人言“没有买卖便没有杀害”,涂山的前辈们下了订单,才有了姜运济被云星上人所捕,进而炼化成器灵的事。 至少应该算是一条路,江枫将此事记下,帮助涂山重塑身体,虽然自己之前有所承诺,但完全凭借一己之力,恐怕等到涂山魂飞魄散的那天,也未必能够成功,如今既然有了这个线索,倒是可以继续跟进,并且,这主要看黑鲸自己的本事。 又翻看了数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流波帝君的记载,就连其他的天级修士,也未曾窥见一名。可见,有关天级修士的秘闻,多半属于宗门机密,不会轻易与外人分享,就好似方才所见,北荒十万大山的缔造者一样,连名字也被隐去,不知何故。 见天光渐暗,江枫便收了两名徒弟,和郑可仪交代了几句,起身向西而行,两炷香后,便到了之前探索的禁地附近。四野无人,江枫见慕芊雪尚未到此,便御剑在附近飞掠了数圈,想要查探下上官博良在附近是否还存有其他布置,待到了临近酉时一刻,没有任何发现的他才落下云头,守在洞口处,只等慕芊雪到来。 一阵冷风刮过,荒草飒飒,空气中旋即多了些凝重的水汽,江枫陡然心有所感,望向了东北方,一个裹在褐袍中的身影正由远及近,间或闪现在不算隐蔽的小丘处,倏忽间便到了江枫身前七八丈远的地方。 还真是小心,竟然没有贸然飞行,而是选择僻静小道一路飞掠到此。从褐袍之中的身形分辨,江枫已经看出来者正是慕芊雪。 “慕掌门!” “叫我慕晴川。” 哦?自己改名字了?江枫心头一惊,登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要与过去彻底划清界限么,话说哪有那般容易,否则我怎么会轻易的便占卜到了你的所在。 “我的人呢?” “扔在罗川了。” 扔?那多半还活着,早知道我应该爽约,相信你为了确保行踪隐秘,不会贸然闯入罗川,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说吧,找我什么事?” “东西还给我。” 江枫将那把法剑拿了出来,扔了过去,“仅剩下此物,余下都损毁了。” “不可能!”慕晴川向前一步,“江枫,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我的储物袋中,可有不止一件法宝。” 本来是有的,但是被古宝永恒之塔吃掉了,江枫暗忖,但嘴上不能这么说,“我醒转时,其他的东西,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你既然有能力逃脱,不可能什么都没找到吧?”兜帽微微抬起,江枫旋即感受到一股稍纵即逝的杀意。 “法剑已经还你了,怎么,你还要检查我的储物袋不成?” 江枫心道还是彻底赖账吧,毕竟最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古宝给吞了,一旦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归还,怎么都拎不清,故此面上佯装镇定,却见伊胸前略有起伏,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不由得将“虚影护体”张开,袖中扣紧了“暴雨精铁针筒”,忽然想到在罗川时,竟然忘记了将此物重新填充,真是失策,心中竟有些惴惴,不知道眼前的慕晴川,还有慕芊雪多少实力。 “算了,此事我可以就此揭过,但你要帮我两个忙。” “一个。”江枫讨价还价,慕芊雪既然千里迢迢的来找自己,一定是有棘手的事的相托,御风宗已经宣布了她身陨的消息,甚至通缉了她的师兄刘粲然,意欲彻底去除她在御风宗的影响,贸然帮助她,恐怕会引火上身,暴露之后,多半会影响御风宗和浅山宗的关系。 “帮我找到刘粲然,他那里有我寄存的东西。并且安排一处足够隐秘的地点,让我们见一面。” “这是两件事。” “你?”慕晴川向前一步,“江枫,你吞了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能得寸进尺,你以为我不敢和你动手么?”伊的长剑已经举起,冰冷的漩涡猝然在剑锋凝结,正是方才江枫返还的那一把。 “你不敢,那样你便暴露了。”江枫登时有些后悔没将这把剑胡乱祭炼一二,倘若那样的话,慕晴川短时间内根本用不了此剑,“虽然对我也有些麻烦。”他上前一步,手中多了“水元凛冬龙枪”,将慕晴川的剑压下,“消消火,刘粲然已经被御风宗通缉,想必你是知道的,找他很有可能会给我惹下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你会占卜,对你来说,这很容易。” “……”原来是这样,江枫旋即想起来在元楚尊者遗迹之中,被楚安澜强迫占卜的事情,感情这件事慕芊雪还记得。 “御风宗也一样会占卜,并且想办法追杀刘粲然。而且,我的占卜,必须要刘粲然常常佩戴的东西,才能知道他的位置。” 一枚黄玉印章扔了过来,江枫接过,发现是内门长老的私印,算是件不入品的法器。“此物原本是师兄常用之物,因为之前宗内要更换印符,故此恰好在我手中。” “只能占卜一次。如果他时常变换位置,我很难找到他。” “你尽管放心,他和我一样,可去的地方不多,一旦安全,便会安心蛰伏数月,待风波散尽。而且你想错了,只要逃离了御风宗,他们便不会追杀,于我来讲也是一样,除非他们想破坏御风宗的传统。我之所不想暴露行踪,只是不愿让别人知道我还活着,尽快与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而已。” 逃命即可? 江枫心中虽然怀疑,但随即想到了暖谷郡镇守李友德,话说他逃亡到浅山宗以来,确实没有人追杀他,只不过,他也不敢回御风宗,看起来,这是约定俗称的规矩。 “见面不能在浅山宗。”话虽然这样说,但江枫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随你。” “如何找到你?” “你在千幻境之中,就没有捡到些别的么?”慕晴川上前一步,兜帽中的双眸映着月色,也映出江枫心虚的模样。 “既然你让我帮你,你就应该相信我。” 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抛了过来,江枫接住,却是一枚细竹编织的八角形妆奁,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却听慕晴川幽幽的道,“此物对我已是无用,拿去占卜吧,半个月之后,我会到一处隐秘所在,之后在那里藏身六个月,至于地点,我会写好放在身边。” 还真是小心……现在都无法提前知道,当然,也可能没想好。两人相隔不远,江枫能感受到慕晴川话语间的气息波动,并不算平和,可见对于自己的未来,她也没有妥善的安排,心道能提前预感到自己有危险,已经十足不易,想要预先安排所有,却绝无可能。 话说谁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呢? “除了我之外,你还找了谁帮忙?” “目前为止,仅有你一人,好在你没死,将来也别轻易死掉。” 这算是一种祝福么?江枫深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喉咙之中有点噎,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话说你虽然改名“晴川”,但冷冰冰的态度一点也不暖心呀,月光黯淡,或许表情不那么森冷了,江枫不禁心中想象并脑补了一番。 “月色朦胧,佳人相约,江枫,你倒是好生快活啊!” 就在这时,江枫陡然听到隔空里一句突兀的话,再去细品时,却感觉周身一冷,仿若被猛兽盯住了一般,正要寻找时,却感到脚下一阵异动,赶紧闪身浮在空中,却只听的“砰”的一声闷响。 但见一宫装妇人,骤然从身侧的洞口蹿出,浮在半空之中,火红的衣袍烈烈作响,正是灵力猛力激荡的模样。 “敢问道友是?” 感受到对方从无到有,陡然变得磅礴凌压的气息,江枫不禁向后跳脱,却与慕晴川想到了一处,身形不得不中间停顿,只得两人并立,共同面向来者,但见此人乃是人族修士,修为在金丹中段以上,虽然看不透具体,但明显胜过自己很多,略微超过慕晴川“生前”的模样。 “我且问你,你和晏殊佳是什么关系?” “这……”为什么要问晏殊佳,江枫陡然有了一点不成熟的想法,灵力冲涌间,江枫观得此人面目,与晏殊佳并不算相像,心道或许认错了,但也有可能佳儿像父亲……“佳儿是我的挚爱。”江枫觉得应该赌一把。 “那她又是谁?”来者指向了俏立一旁的慕晴川。 “她是我的朋友。”江枫未及多想,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只是普通的朋友?”来者目光下移,看向了江枫手中的妆奁,他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只是普通的朋友。”江枫知道这时候不能心虚,更不能将东西收起来,“敢问道友,你是何人,为何来我浅山宗地界?” “哼,我只是替佳儿来看看你,是否足够托付。”那妇人微微叹气,“我之前从罗川一路行来,现在看来,你不只是修为低微那么麻烦。” 原来是未来的岳母大人……江枫心中顿时有了明悟,只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为好,毕竟这是初次见面,还在如此尴尬的情景。“不知有何指教?”江枫觉得既然是“亲戚”,想必看在晏殊佳的份上,不会危害自己。 “佳儿在齐国被禁足多日,你为何不去看她?难不成你这个小宗门,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还是说,接连娶妻纳妾让你身体也垮掉了?” 这未来的岳母大人说话很直接啊,江枫心头微颤,“是佳儿的师父齐正风不让我踏足齐国一步。”他旋即想到了一个替罪羊。 “齐正风,哼,别去管他,这事情我楚铭心说的算。” “多谢岳母大人成全。”江枫觉得应该趁机跟进。 “此事还早,齐正风说的也对,在你晋阶为地级中段之前,的确不能踏足齐国一步。” 这……话锋转的很快啊,江枫正要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比如自己资质一般,修炼到地级中段时,估计晏殊佳已经年过二百,韶华尽逝了之类,却听对方接踵说道,“我知道你丹成一品,此事你需凭借一己之力自行解决,不许屡次三番找佳儿帮忙,至少要丹成四品之上方可迎娶我的女儿。并且,”她隔空指了指慕晴川,“不准再拈花惹草,之前娶的妻妾也要休掉。” 这,自行解决,丹成一品没法自行解决啊,正要辩解,却见这未来的岳母大人,只留下一声冷哼,便化作一道银白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见面来的好突然,结果也很茫然啊。江枫骤然觉得这夜风有点冷,暗道这不论是师父,还是岳母,都是些“以修为评判高下”的主,这齐国之路,想来还真是艰辛。 “晏殊佳竟然是你的相好。” 嗯?江枫扭头,却见慕晴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兜帽摘了下来,水润的长发,闪亮的双眸,白皙的双颊,映在月光之中,虽然单薄了些,倒也是个美人,怪不得惹得未来岳母怀疑。回想一下,她应该是楚铭心指向她的时候故意摘掉了兜帽,心道你还真怕事情不大,胡乱配合啊。 “你的麻烦还挺多。”她竟然头一次笑了,转身飞掠,同样消失在令人心躁的夜风之中,只留江枫一个人独立伫立在冷风中,千头心绪不知道从何理起。 ………… 清晨,齐国,九州城。 晏殊佳刚刚照例来到藏书阁,却见在执法堂当差的齐玄榕,正立在藏书阁的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师妹,我等你好久了。”神色略有焦虑的齐玄榕陡然变幻了笑脸,迎了上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二十一章 新的机会 “原来是师兄。” 晏殊佳微微点头,盈盈回礼,虽然原本与齐玄榕并不熟,但这位自称“师兄”的家伙近来常跑到藏书阁,寻些话题与自己搭讪,文质彬彬的无害模样倒也不让人生厌,故此,本着同门之间应该“与人为善”的想法,晏殊佳也没有冷脸拒绝,而齐玄榕也并不似门内有些登徒浪子,抑或乱嚼舌根之人那般,胡乱搬弄是非,或者有什么逾越之举,这一点,倒是让晏殊佳刮目相看,想来此人算得上是掌门家族中的另类。 说起来,那些讨厌的门内修士,自从自己被禁足惩戒以来,倒是清静了很多,似乎冠在自己头上的“天之骄子”名号,近来也被自己天理门一行的失误,引发的不良结果湮没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耀眼夺目。 这一点,她也有听到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之类的闲言碎语流传,只不过,一想到那些因自己失误,而与江郎相伴,携手共度的时光,她心头反而生出不少暖意,嘴角不由得上扬,思念起心中的他来。 也不知道母亲是否难为了他,是否中意,是否会改变心意? “师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是不是早就听说了?” 嗯?晏殊佳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赶紧收了欣喜颜色,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遮掩,“师兄哪里话,我只是想起一句道经,突然悟到了真义而已。” “师妹勤奋刻苦,着实为我辈楷模。” “师兄谬赞了,可有什么事?”晏殊佳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还不习惯将谎话无限继续下去的谈话模式。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师妹要先听哪一个?”齐玄榕手里多了一纸函件。 “师兄怎么也学那些市井流行的话术?” “哦,”齐玄榕明显愣了一下,不由的手足有些失措,“原来师妹不喜欢这个,是我的错。”他干脆将函件直接递了上来。 “正式的函件需要下午才放出,我只是抄了一份过来。师妹已经被征调为宁海郡的镇守一职,明日便可出发,除了不能离开齐国以外,之前的禁足也取消了。”齐玄榕小心的靠前了一步,“而且,这藏书阁的任务,也同样取消了。”他的脸上旋即露出些许稍纵即逝的失望颜色,“宁海郡虽然算不得我们齐国的十大郡治,但恰巧排在十一,故此这个职务也算得重要,倘若四年的任期内能有所建树,想来开府应该问题不大。” 还是不能离开齐国……别的晏殊佳没注意,听闻这句,她心中倒是有些失望,不过有了方才显露心迹的教训,她便故意绷着脸,保持着无喜无悲的颜色。 “多谢师兄提前报讯。” “哪里,哪里,应该的,我们同门之间,应该互相帮衬才是。”笑容洋溢在齐玄榕的脸上,他随即欠身,躲过了远处行来的两名女子的目光,他认出其中一名,正是经常没事爱找自己闲聊的孔君琳。 “当然,宁海郡也有它的问题,那里原本是姜家的封地。” “姜家?” “姜家一直为掌门所不喜,多年前那起掌门之位的争夺,师妹你应该知道的。”齐玄榕低声说道,作为掌门家族之人,以及有公职在身的他,说这些话其实是极为不妥的。 “原来如此。想来那位也是元婴身份,应该不会难为我一介金丹,总不能因为我师父的缘故,故意不配合吧?” “姜恪圭那老鬼,前日已经离开了,去向不明,现在姜家的主事人乃是姜运涞,金丹四重修士。”齐玄榕低声说道,“不过此人还算开通,和我的三舅公有些旧谊,我会帮你去说和一下的,左右你们互相伤害,都不会有好结果。” “多谢师兄关照。” “哪里,只是尽些微薄之力。” “这本道经,对于提升驱物有些助益,便送与师兄吧。”晏殊佳拿出一本“引龙追风心经”递了上去,借助此本道经,她近来对于驱使法剑,着实有了些心得,也在上面细细备注,本来想择机送给江枫,后来想到他身为掌门,日夜操劳,应该没有心思琢磨这些,便弃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而眼前这齐玄榕,既然是掌门家族之人,想来多半修的是剑修之道,应 该有些作用。 “这……多谢师妹相赠。”齐玄榕受宠若惊,双手接了过来,只是翻看一页,便窥得了上面娟秀的小字,心头又是一热,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见晏殊佳已经进了藏书阁。 哎,总是这个样子,不过也有进步,冰山总会融化,佳人总会懂我,也不知道她心中现在住着谁,是何等人物,以至于时常拒人于千里之外,齐玄榕心道,将道经贴身放好,左右看看,见无人关注自己,便快步离开了藏书阁。 ………… 浅山宗,湛川镇。 江枫刚回到住处,正要回房温存片刻,却听得隔壁房间里一阵喧闹。 “怎么了?”他推门一看,却是两名徒弟,以及黑小子英歌正围着一条硕大的黑鱼,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这不是沼泽中的特产嗜血黑鱼么?江枫记得此物,血肉稍有灵性,味道也不错,一般最多可以长到三尺长,而眼前这只,竟然达到了八尺,看起来,英歌逃避帮忙翻书的任务,跑去沼泽里厮混,并没有空手而归。 “你们几个在争论什么?” “我建议这条鱼红烧。”江城子道,“郑师母的手艺很不错的。” “我建议晒干,这么大的鱼,一定很有嚼头。”江之问辩解道,“而且可以吃很久。” “我建议卖掉,这东西吃了对我们几人也是无用,可以换很多灵石,买更多种好吃的。”英歌道,“我说这条鱼是我捉到的,理应我说的算,但他们两人说帮我翻书也有功劳,所以就争执了起来。” 呼—— 江枫长出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自己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结果回来还要为你们几个公断是非,你们几个修炼还真是懈怠得紧啊,心头也是一怒,“你们怎么不问问这条鱼,它想怎么办?” “是啊,你们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这不公平。”身下传来一个闷声闷响的声音,几人不由得一愣,发现确实是那黑鱼在说话。 “哎,这鱼竟然会说话。”英歌蹲下身来,拍了拍硕大的鱼头,“会说话的鱼,能卖更多灵石,吃了怪可惜的。” “那得先杀了才行,否则在锅里叫,倒是不合适,吃着也不放心。”江城子没有放弃,不过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会说话的鱼,“哎,你会幻形么,就是变成我们这样?” 鱼头扭了扭,没有理他,却看向了江枫,“我看你也是明事理的人,放了我,我的主人会报答你。” “你还有主人?” “当然,我是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这个黑小子躲在暗处,我没有看见,才不小心被他捉住的。”那黑鱼甩了甩尾,将腥臭的淤泥溅了英歌一身,“怎么样,我带你们去见我家主人,他一定愿意赎我的。” 呵,倒是件有趣的事。 江枫心中旋即有了计较。一方面,这黑鱼身上妖气寡淡,一看便知只是活的久,并非成长为妖兽而口吐人言,算得是一件奇事;另一方面,它既然生在沼泽,口中的主人必然也在沼泽之中,而自己经由毒泉沼泽数次,竟然没有发现,之前沼泽并不是浅山宗地盘,倒是可以忽略,如今数日之后,便是浅山宗的领地,一名躲在暗处的修士,是友是敌,还是先辨个分明为上。 一炷香之后。 几人带着黑鱼,来到了一处不算太大的泥潭。方才靠近,便见得下方的泥浆之中,漩涡骤起,不一会儿便浮上来一名秃顶的老年修士。 “小飚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年修士抱拳行礼,但他并未走出泥潭,仍然是半个身子沉在泥潭之中。 “不知道友何方人士,为何遁在此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江枫认出对方乃是一名人族,筑基中段修为,观其年龄,至少超过百岁。 “我名蒲留川,齐国溟沧派修士,宗门被灭,流落至此,不幸被同门逃遁之人设计所骗,困在这沼泽之中,时间久了,倒是喜欢上此间,故此一直没有离开。” 还有喜欢这里的……这理由听起来很没有诚意啊,环顾一周,泥潭遍布,瘴气横生,加上冬季即将来临,必然更为恶劣难存,不过 说起“溟沧派”,江枫陡然想起了楚弈鸣的原身,心道竟然还能遇到他的同门,“我乃浅山宗掌门江枫,此地即将为我宗所有,道友既然为齐国人,还请速速离去吧。” “宗门覆灭,已经无家可归。恳请江掌门不要驱赶我走,这沼泽也无它物,想来我留在此间,对您也没有半点妨碍。” “但留在此间对我也无助益,除非道友愿意为我宗效力。” “呵,我已无出世的念头。”蒲留川身体微微上浮,泥浆迸射,却见他的双腿,从膝盖之上齐齐截断,“老夫已经不能为江掌门效力,只愿在此沼泽之中了却残生。小飚乃是我驯化的黑鱼,如果江掌门能放他一条生路,我愿意奉上我随身之物,以示感谢。” 蒲留川手中灵光一现,甩过来数张符箓,江枫接在手中,发现乃是三枚三阶符箓,并非制式,却听对方解释道,“我原本是溟苍派的首席制符师,这‘忘形缘善符’乃是我平生所学中最得意之作,可以让妖兽对你产生亲近感,进而变得容易驯化,灵智提升。” 亲近感?江枫看了看手中的符箓,心道倘若是能让妖兽暴躁,凶性勃发,倒是可以送给蔡求真,让他帮我炼制那件“玄黄灵隐纸符”。 “对于你们妖族女修,此符是无效的。” 我真没这么想,江枫大囧,话说我是那样的人么,眉头微皱,却听蒲留川继续说道,“这沼泽中物产甚少,几乎无法炼制任何符箓,这几枚便是我随身仅存的藏品了,希望江掌门看在这几枚符箓的面子上,放小飚一条生路,也能让我安心在此终老。” “道友既然有一身制符的好本事,不如和我回浅山宗。”蒲留川既然有技艺在身,江枫便再次生出招揽之意,虽然他是人族,但江枫心中对此毫无芥蒂。 “多谢江掌门好意,蒲某心意已决。” “如此,我便不强人所难了。”江枫转头示意,让英歌放了那黑鱼,见其欢快的跃入泥浆之中,而蒲留川也拱手示意,一同隐没在沼泽之中,心中道了一声可惜,想来宗门覆灭加上被奸人所害,已经让这位修士心灰意冷,失了大道之心,对于眼前的新机会,也兴趣索然,即使强迫对方加入,也是无用。 至于将其铲除,想来一个失却斗志的修士,也不会与自家修士为难。 “蒲道友,如果有一日你想开了,自可知会我浅山宗过路修士。”江枫隔空喊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了数息,沼泽仍是一片枯寂,便将三枚符箓收起,甩给英歌一枚三阶灵石,嘱咐他们三人自行分配,便带着面色欢喜的他们速速离去。 万籁俱寂,泥浆之上浮起几个水泡,随后响起一声深沉的叹息。 ………… 毒泉沼泽东缘。 慕晴川在隐蔽处休息了一夜,便起身继续赶路。一枚略有褪色的玉佩被她捏在手中,把玩了整整一夜,正是她在见江枫之前,绕路湛川镇,心有所感搜寻到的,此物她记得分明,应该在系在她裙装贴身之处,至于怎么到了江枫手中,想来绝不是偶然。 男人都是骗子。 早晚找你算账,一想到自己的原身可能失陷在江枫手中,不知道遭受了何种亵渎,慕晴川银牙咬紧,步履又快了三分。 不过江枫这小掌门,竟然勾搭上了晏殊佳,呵,真是色胆包天啊。 呼! 是时候离开了,浅山宗物产稀缺,灵地低劣,并不适合久留。至于去哪里,她想了一夜,心中已有了计较,听闻北剑门一直延揽散修,号称“自由之城”,想来对于身份不明者,更方便潜伏,不如就去那里寻找新的机会。 想来今生或许都不会再回御风宗,心头又是一阵苦涩,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修成正果的,却未料及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忽然想起自己的师父泰老,还在御风宗闭关冲击伪天级,不知道自己丢了掌门大位,对他来讲,又意味着什么。 ………… 御风宗北部,乱石海边缘,与锐金门毗邻之地。 距离乱石海南岸不远的一处孤岛上空,风云正在急速凝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并非重点 劲风呜咽,浊浪排空。 从四面八方卷积而来的乌云,正快速向小岛上空集聚,它们彼此交织,彼此交叠,遮住了每一寸原本深邃的碧蓝之色,在那云层最拥挤的地方,点点金光正在急速涌动。 咔! 条条枝状的金色闪电,不知道从何处为起点,向每一处略显薄弱的缝隙处蔓延开来,那闪电来的湍急,来的狂躁,似乎要将这方世界彻底撕裂一般,但那四周沉寂的阴云之中,同时涌出无数的暗流,将那闪电瞬间湮没,须臾之后便没了声息。 然而风声更急。 乱石海的狂浪溅起十数丈高,冲刷在那茕茕孑立的孤岛上,似要将它骤然抹去,而那小岛之上,旋即涌动出无数的灵动湍流,将那摧枯拉朽的力量逐一安抚,不再无拘无束,暴戾难驯。 阴沉的天幕上,更多细小的闪电旋即显现,渐渐化成无数的金色游蛇,在云层中上下腾挪,它们的身上带着的亘古,但却超然世外的气息,速度极快,快到难以捉摸行迹,倘若真的能耐住性子去数,便会发现它们有接近千数,却又个个不同。 但小岛上的蛰伏已久的修士,显然没有那个耐心。 一朵朵赤红光团,从那小岛之上冉冉升起,有的速度极快,有的上下飘动,忽左忽右,但有数百之众,那遁速极快,冲在前锋的光团,第一时间便各自捉住了小蛇,将其迅速包裹起来,仿若被呵护的童子,又仿若拥抱挚爱眷侣一般,彼此交融,相互纠缠,继而如瓜熟蒂落般成熟,纷纷直坠到小岛之上,被吸纳到一团深邃,缓慢旋转,七彩交融的光团漩涡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乱石海的东西两面,两道璀璨的遁光急速向小岛奔来,它们的气息如此锐烈难当,威能无匹,以至于激荡着脚下的深沉海面,不得不分开两道几可见底的水线,许久之后才缓慢回落,重归一体。 轰! 轰! 他们甫一靠近小岛,便陡然甩出一蓝一红两道流光,直奔那七彩交融的光团而去。只听得“啪啪”两声轰鸣震颤之音,那七彩光团骤然扭曲,但却没有崩散,而是迅速延展开来,宛若一只巨大的手掌,迎上了上方尚未坠落的赤红光团。 不过两名来者并未放弃,磅礴而暴躁的灵力乱流从他们身上陡然涌出,如抽丝剥茧般,伸出无数或粗或细的丝线,如利爪般,向那坠落的赤红光团抓去,不少躲闪不及的光团因而溃散,化为点点微细的红尘,游弋其间的金色小蛇借此脱困而出,逆流而上,重回那集聚的乌云之中。 更多的赤红光团从七彩漩涡之中涌出,它的面积因而缩小了近半,这些新的光团,相比之前更小,但速度更快,向上急速涌动,意欲重新捕捉那些逃脱的金蛇游蛇,与此同时,那两道遁光中的身影向上急飞,一人手中多了一把银白色的大斧,另一人手中则多了一把猩红如血的宝剑,两人几乎同时将手中宝物抛出,在正中间猝然撞击在一处。 轰! 冲击波的威能向四周疯狂冲涌而来,四周空气中的灵力,也因而被消纳一空。悬浮飘荡的赤红光团,陡然被吹散了大半,就连天上集聚的乌云,也因而多了重重缝隙,残余的金色小蛇,仿若久困在此,突然寻到出口的游鱼一般,须臾间便散去六成。 “凌之云,许德扬,你们真的要赶尽杀绝么?”七彩漩涡之中,一声怒吼骤然响起,这声音还未散去,一道裹在赤袍中的身影,便从那小岛中央急速遁出,没敢做任何停留,便直奔乱石海中央飞去。 “泰荣浩,束手就擒吧!” 倒飞的银白大斧旁边,陡然多了一个身影,正是锐金门太上长老许德扬,他只是轻轻一笑,便尾随另一团先行追去的赤红流光,向乱石海中部急行而去。 ………… 赤龙门,禹清城。 一路风尘的刘粲然小心的送上拜帖,须臾之后便被迎到了厅堂之上,原本正襟危坐,表情肃然的老叟,一见到刘粲然进来,便陡然起身,笑容浸染双颊。 “粲然小友来奔,有失远迎。” “裘前辈有礼。” 刘粲然恭恭敬敬的按照晚辈身份行了个大礼,虽然对方的修为不及师父泰老闭关前,只有地级七重,但此一时彼一时,自己现在是被御风宗驱逐之身,行事低调点是必然的,他正要陈说在御风宗的遭遇,这也是他尊奉师命来此的原因,一旦事有不济,便来投奔赤龙门的裘道成,师父泰老对此人有两番救命之恩,想必他必将涌泉相报。 “不要说了,我已经都知道了。”裘道成摆摆手,“凌之云也真是老糊涂,你如此耿直忠心之人,怎么会叛门呢?此事定有误会。” “裘老,我和师妹二人……”刘粲然正要陈说自己分析的前因后果,毕竟此事绝非“误会”二字可以涵盖,却再次被裘道成的手势止住了,“你先在此休息数日,你放心,泰老对我有恩,我定然会帮你主持公道,早日堂堂正正回到御风宗。” “如此……”刘粲然有点看不懂了,他来此并非为此目的,而是想先在赤龙门谋个安定的营生,再寻找师妹慕芊雪,一同商讨未来的对策,虽然此番他是慌乱之中自作主张,并未遵照师妹的设想行事。 “先这样,在我这里小住几日,我已经让他们把后花园的一排上房都拾掇干净了,我自会为你游说,定还你一个公道。”裘道成大手一挥,斑白的胡子抖了抖,不容他人置疑的说道,“放一百个心!” 不知为何,刘粲然心中有些惴惴,直到被迎到后花园的上房时,心头仍跃跃难宁,在还算算宽敞的卧室中徘徊了数次,他决定还是先行离开,另寻安身之处的好。推门而出,却见得几名玄级在附近徘徊。 “刘前辈!”几人上前行礼。 “嗯,我随便走走。” “前辈,家主有吩咐,希望您在此处静养,不要出府,外事自有他来操办。” 在此静养?刘粲然暗自吸了一口冷气,陡然发觉原本只有裘道成一人的府内,似乎多了两道隐晦的地级气息,他登时意识到,师妹临行前的话是对的。 承恩者未必能报恩! 思及此处,他着实有些后悔了。不过值此关头,师妹她又会去找谁呢,不会是那个不靠谱的小掌门吧?就因为他能屡次三番,先后在元楚尊者的遗迹,以及七盟混战中逃得一命么? 他多少有些担心,和江枫这命大的家伙厮混,会不会有一天被其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利用后抛弃,而且,师妹和他又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话说那副冷脸,诚然也很难惹谁喜欢,即便这个时候投怀送抱,也是晚了点……就连我心中那点爱慕,这么多年下来,也觉得当初有些幼稚的说。 不过事实证明师妹的判断是对的,一旦事情有变,应该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潜伏,坐等时机变化,不论是奋力反戈一击,抑或是寻证自辨清白,都并非重点。虽然不知道师妹状况如何,但身陷囹圄的是我,如此的话,便还是坐等师妹的行动吧,左右这裘道成应该不会将我白白交还给御风宗,或许是待价而沽之举。 他对几人笑了笑,转身回到了住处,从储物袋中拿出几块普通的竹板,指尖聚出一丝灵力,在每一块上面都写了同样的字: 赤龙门,禹清城,裘府。 随后,他只是轻轻一弹,那几块竹板,便飞到屋内的各个角落。 “就赌你一把了,江枫,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过他旋即一想,这个小掌门再厉害,恐怕也无法将手伸到赤龙门来吧,我倒是有些奢求了,好在家族中人已经撤离了御风宗,也不知道是谁报的信。 话说这世间,好人和坏人都隐藏的很好,都只在关键时刻出手。 ………… 浅山宗,湛川城之南的毒泉沼泽上空,江枫正端坐在飞舟之上一路南行,但掌舵的江城子,已经变成了徒弟江之问。 “划界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黑小子英歌坐在江之问的身边看风景,转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你不是说要给杀你妖蛙的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么?” 江枫笑了笑,他知道英歌只是吹牛,以他现在的修为,莫说是万老魔的对手,真正动起手来,能与自己打成平手,也着实不易,当然,两人现在是互相利用的“盟友”,没有尝试过交手。 “我想了想,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毕竟年纪大了,应该让着点晚辈,给他们一个机会自省改过。” “你别吹牛好么,你看飞舟方向都偏了。”江城子打趣道,惹得一脸庄重的江之问赶紧向下张望,这才发现并未有。 “也好。”江枫其实早有同样的想法,英歌不参与的确是件好事,有他在,一旦被感知出来,只会让陈昆等人过多联想,到时候徒增变数。思及此处,他便将几人一一收起,独自驾驭飞舟,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西岭郡。 西岭郡基本上还是一片荒蛮,乏陈可善,靠近毒泉沼泽的山岭这边,已经七七八八立下了不少临时的营帐,虽然有些还是旧时金城派留下的,但都整饬一新,而在对面清禹宗的土地上,则只有一处临时的大帐,划界的协议,就在此间大帐举行。 此处,也是未来西陵郡的镇守府所在地。之所以将此镇守府放在租借的土地上,江枫还是做了不少思量,从此地南行,一路坦荡,对于开拓延展商路甚为有利,而假使在自家领土上,则出门便是山岭丛生,总有一种丘壑丛生、志向难舒的压抑感。 租借便租借吧,时间会改变一切,说不准哪天,这块土地便归浅山宗了,江枫心中暗忖,但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先行回到自家营帐,夫人苏锦却不在,仆役说已经和外事长老吴全忠去丈量土地,心头暗惊,苏锦在此事上还真是用心良苦,总不会真的想将此处作为施政一展抱负的起点吧,话说以她的修为,很难在此立足。 将英歌和两名徒弟放了出来,给他们安排一座靠近自己的营帐,独自在帐中等待片刻,外事长老吴全忠等人得了江枫到来的消息,很快便回转前来拜见,几人商量了明日的安排,便逐一散去,独剩下苏锦一人。 “为何不在罗川等我?”一番缠绵之后,江枫问起了这个早已想好的问题。 “我想亲自来筹办西岭郡的事情。” “此地能够并入浅山宗,你功劳第一,但镇守不能是你。” “为什么?”苏锦登时坐了起来,却感觉头发被压到了,差点痛的叫出声来,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嘴巴撅得老高,直勾勾的瞪着江枫。 “你只是灵级,出入此间的修士,鱼龙混杂,你很难压服,这里并不是金城派,苏黎清的身份帮不上你。” “我不管,这个机会我不能放弃,而且,你不是答应帮我提升修为么,你有在做么?是不是想不认账?”她一把掀开了锦被,江枫顿时只觉得双股凉凉。 “别闹了。”江枫合上锦被,去拉伊的手臂,却觉得异常僵硬,便又用了用力。 “呀,你弄疼我了。”苏锦还是气鼓鼓的,扭过身子,“我都没有追究你纳妾的事,哼,那个小浪蹄子,还好没我白,皮肤也差劲,你还真是不挑食。” “她是代我跑了一趟力宗,才变得如此憔悴的,你在湛川镇,话是不是也说的略重了点?” “呦呦呦,你心疼她啦,这小蹄子还敢告状?”苏锦转头撇了江枫一眼,陡然将头靠的更近了些,“说,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们还是聊聊西岭镇的问题吧。”江枫心中微微叹气,暗忖家务事难断,“如果你真的想试试,北木郡可以交给你,这里还是需要一个至少修为玄级的人方可。” “北木郡那穷乡僻壤……” “那就土桥镇。” “好,北木郡就北木郡,北木郡也很好。”苏锦赶紧改了口,“放心,我会把那里的事情做好的。” “不过,我必须任命一个副镇守。” “你就是信不过我!”苏锦这次貌似真的生气了,她干脆把锦被中胡乱游动的手抓了出来。 “不,我是为了你的安全。” 江枫也郑重的坐了起来,捡主要的,并未提及慕晴川的存在,将邱真真再次被困的事情说了出来,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地级,略有些安全保障,但几位亲近之人,囿于修为所限,还时时暴露在常规的危险当中。话说陨落在自己手中的修士,早已超过了一手之数,挟嫌报复的事情不得不防。 “哼,你又救了那个拖油瓶一次。真的有这种事,你会不顾一切的救我么?” 这并非重点好么,江枫陡然后悔说了这件事,女人的心思还真是与常人不同,早知道还不如随便编个理由呢,只不过问题摆在面前,到底派谁前往北木郡,才能解决苏锦的安全问题呢? 江枫觉得自己刚从一个高台上跳下来,转身便又进了一条死胡同。 ………… 乱石海中北部,流光飞射。 前方的流光遁速逐渐变慢,似乎快要耗尽了气力,凌之云和许德扬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这个时候,天空却陡然晦暗起来,两人赶紧稳住身形并立,却见前方的流光,也同样停顿了下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只听到一道深远的回荡声,在泰荣浩身前不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形,正渐渐清晰起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爱网。 第四百二十三章 西岭落定 “原来是吕道友。” 那高大的身形刚刚显露大半,凌之云便已经认出了来者正是天级修士吕之勉,不由得心中肃然,此人已在天级境界浸淫多年,常年隐居不出,仅仅只挂华帝门阁老的闲职,而不似自己和身边的许德扬一般,以太上长老自居。 “吕道友法身亲临,不知道有何指教?”一旁的许德扬抱拳行礼,来者位列天级,以他和凌之云两人联手,多半绝难胜之,但印象之中,吕之勉性情平和,鲜与人交手。 “老夫只是想做个说客,既然泰荣浩道友已经离开了御风宗,两位又何必要苦苦相逼,置人于死地呢?大道通衢,多几名同行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吕道友是以自己的身份做说客,还是华帝门?”凌之云沉吟片刻问道。 “自然是我自己。华帝门与锐金门、御风宗环乱石海为邻,虽有些许争执纷扰,但未曾兵戎相向,此等局面,吕某何德何能,要因一人而破坏呢?” 这话反过来听应该也是对的,凌之云和许德扬很容易便品出了此话的弦外之音,但观泰荣浩的模样,冲击伪天级的关键时刻被自己二人破坏,已经坏了道心根基,不顾伤势血遁北向,现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追迹到此,正是铲除隐患的最佳时机,贸然放弃,两人心中未免多有不甘。 “泰荣浩今生都不会踏入御风宗、锐金门半步。”吕之勉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泰荣浩露了出来,后者面色涨红,血色虚浮,但怒容未消,沉吟了片刻,恨恨的说道,“好,我泰荣浩起誓,今生都不会踏足御风宗故地半步,倘有违背,身陨道消。” “也不与御风宗,锐金门修士为敌。”许德扬心有不甘,又补充了一句。 “好,我泰荣浩但凡在天元北陆,不与御风宗,锐金门修士主动为敌。”泰荣浩长吁了一口气,双瞳溃散无神,沉声补充道。 “如此甚好,自行遁去,既往不咎,这符合你们御风宗的传统。”吕之勉抚掌轻笑,“如今北陆并不太平,两位还是早回各守宗门吧。凌之云,你我曾共鉴流波帝君留下的手书残卷,我友情提醒你一句,还记得上面那句莫名的预言么?” “自然记得,只不过帝君已逝,倒是无法佐证了。” “时候不多了啊。”吕之勉感叹了一句,身形渐渐消散,化为一道暖风,裹挟着泰荣浩北去,只留下凌之云和许德扬二人。 “流波帝君的手书残卷上写了什么?”尘埃落定,许德扬不由得问道。 “只是些有关未来的疯话而已,你看,他连创造千幻境都未能成功,又乱谈什么预言呢?”凌之云笑笑,并未正面回答许德扬。 ………… 浅山宗最南,西岭郡。 交割黑水门故地的仪式波澜不惊,金城派掌门苏黎清的配合让江枫刮目相看,他甚至还将最新绘制的地图免费送给了江枫,这不由得将江枫心头警醒。 我这便宜的岳父大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清禹宗“二掌门”陈昆,乐林门掌门冷听涛,黄龙派掌门左子蝉,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以及千里赶赴这里的北剑门掌门万斐然,共同见证了领土交割仪式。江枫和黑小子英歌担忧的万老魔,并未出现在现场。 同时,有关西岭郡关联的商路利益,也同时划定归属:清禹宗占两成,金城派两成五,乐林门、黄龙派以及北剑门各半成,后者的份额,分别由浅山宗,金城派和清禹宗分别让出,算是盟内利益均沾,皆大欢喜。至于碧云宗,虽然没有得到西岭郡的份额,但被清禹宗占据的领土,除却浮云城附近为双方共有外,其余尽数重新划归碧云宗所有,也算了却了郑家声的一件心事。 当然,此间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北剑门的半成由清禹宗出让,可见其中又有一番内情,江枫估忖,这应是陈昆和苏黎清合议的结果,作为一方联盟,不可能在各大宗门的环伺下安然发展,两人向北剑门示好的举动,自然是为了结好北剑门背后的齐国,谁人不知,万斐然乃是齐国掌门齐恒泰的外甥,不过,贸然贴过去,给的多了,恐怕又有不妥,这“半成”的比例,可谓拿捏的非常好。 果然都是拉关系的个中高手啊,江枫心头不禁暗自佩服。如今,浅山宗剩下四成股份,他倒是要提早思忖,分润给长宁商会多少份额,方能让其安心在此间投入大把灵石了,如今自己是此间的最大股东,其他各方自不会为此 事烦忧。 于是留外事长老吴全忠全权处理此间后事,负责邀约长宁商会一众早日到罗川议事,共同商议西岭郡商路的问题,现下已是十月末,冬季即将来临,沼泽冰冻之际,虽然施工甚是艰难,但总比一片泥泽要好得多,至少凡俗壮丁可以入场,而无需尽数动用筑造修士,在成本上,反而能削减不少,且冬季正值农闲时节,凡俗用工更是便宜了一半以上,两者结合,或许能在冬季结束前,完成部分工程,开辟出一条可堪运输的土路,转运部分物资,先赚上一笔。 至于底线,他给吴全忠提出了两成五的份额,但投票权必须同浅山宗保持一致,这点忠诚度还是要的,同时,也不拒绝长宁商会拉其他商会一同操持此事,毕竟如此大的投入,他们多半会有所犹豫。 如果长宁商会愿意,他们也可以将总部迁到浅山宗来,只不过,不能放在罗川,可以在北木郡、暖谷郡以及东湖郡三者之中选一。长宁商会是有地级修士的,自然不方便放在宗门之侧,而大邑郡又毗邻北部商路,长宁商会入驻,会打乱此间已有的布置,西岭郡之所以不合适,盖因此地实为共治,浅山宗并不能获利最大,江枫心目中的理想位置是北木郡,如此,他便省却了布置一名玄级修士给苏锦当副手的麻烦了。 不过他知道长宁商会定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不可能一切如自己设想般听从安排,故此,江枫给予了吴全忠足够的权限,相信他定然能谈出个不错的结果。 又停留了半日,江枫一行便北返,当日便回到了罗川,屏退左右,江枫独自进了掌门内府,将手臂上的幻灵英歌放了出来。 “何事?”半路上,他便觉察出手臂上频繁躁动,知道英歌有事情要讲,但周围一直耳目众多,他便没有将其贸然放出。 “你夫人见了一名神秘的客人,那人给了她一枚丹药。” “朴水声?”江枫登时便知道了是谁,此人是苏黎清的贴身跟班,此番合议,与苏黎清同行,并且去见了苏锦,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叫什么我不知道,我躲在草丛中,只顾着听,没仔细看。他给了你夫人一枚‘梦回同心丸’。说是服用之后能增加诞下子嗣的可能,而且……” “而且什么?”见英歌一脸坏笑,江枫连忙问道。 “在你们欢好之时,可以不知不觉的吸纳你的修为。”英歌嘿嘿一笑,“小心点,不要被吸干了呀。” 竟有此事?江枫陡然色变,下意识的起身想要立即回府当面质问苏锦,随即想到这似乎有些武断了,两人虽然感情一般,但早有约定,他不能那么随意的就怀疑自己的夫人,“苏锦当时怎么说?” “她一开始拒绝了。后来,那人要走时,她又改变主意了,将东西留下了。” 竟然留下了……江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如乱麻,短时间内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按理说,留下了并不等于服用,自己现在去质问,以苏锦的性格,一定会诘问自己为何监视她,反而失去了主动,并且,她可以说自己只是感兴趣,甚至只是求子心切,毕竟她曾经和自己表露过多次……然而不去问询,倘若她真的服用了这枚丹药,那自己只怕…… “这丹药她服用了么?” “据我所知,还没有。”英歌道,“要不,我帮你盯着她?躲在草丛中的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不过了。” “算了,此事先这样吧。”江枫压下心头思绪,心道此等烈性丹药,服用之后不可能一点迹象也无,到时候细细观察便是,按说他和苏锦现在的合作还算融洽,在对待苏黎清的问题上,也始终和自己保持一致,甚至利用自身的旧关系,将金城派故地的情报交与自己,不但无任何“不忠”之举,反而有功,如今贸然质询,倒坏了两人刚刚培养出来的情分。 既然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便权且将此事作为对她的一个考验吧,如果她能最终为自己着想,放弃服用此丹,那便是好事一件,倘若真的服用了,那浅山宗,也自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于情于理,也只能算是缘尽了。 “此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讲,包括我的两名徒弟。” “当然,他们也听不懂,嘿嘿。”英歌道,“我是不是有功?”他伸出手,上下抖动,显然又要索要些灵石。 “你有那么缺钱么?” “当然,我最近发现,相比做帝君的仆人,还是现在快活。上次在罗川,秦月楼的姑娘们,都夸我功夫好呢。” “少去那种地方!”江枫眉头紧皱,扔给他五十枚二阶,补充道:“也不许带我的两名徒弟去。”心说上次只是给了你两炷香时间的短假,算上采买灵食,以及来回奔波的时间,你还有多少时间去操练功夫?功夫好?是灵石好吧。 “放心,我都是化成别人的模样,不会给你惹麻烦。” “滚吧!”江枫怒骂了一句,将快速变幻形貌的英歌赶了出去,这家伙变幻形貌,还是一如既往的熟练,想到之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佳人模样,他不由得又有些干呕,缓了数息才平复下来。 两名徒弟已经被他打发前往自己的洞府修炼,平日跟随自己的时候太多,虽然历练不少,但很少能沉下心来总结归纳,倘若长此以往,倒是惰了心性,大道之路反生艰难,自己已经晋升地级,两名徒弟还困在灵级,不能说对于自己并无助力,但总有掣肘的感觉,如同这浅山宗一般。 一念及此,他倒是有些思念起徒弟江云奇来,于是便将徒弟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打算用“借物化影”,占卜下江云奇的所在,至于苏锦的事,虽然重要,但眼下似乎并无危险,他相信苏锦一定会考虑再三,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她直接向自己坦露心迹,那便是两人真正能“同心只为将来”的时候。 思及此处,反而有些惦记晏殊佳了。也不知道我的岳母大人回去了没,和佳儿又说了些什么? ………… 齐国,九州城。 大殿议事后,掌门齐恒泰独留了频频向自己示意的齐正风一人。 “什么事?” “我徒弟晏殊佳的事情,掌门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直接发公文了呢?这貌似不合规矩,昨日被问起来,我这个做师父的竟然不知道,好不尴尬。” “你以为我愿意改么?”齐恒泰心情听起来并不好,但也不坏,他叹了口气,“楚铭心来找过我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让步。” “她还说了什么?” “怎么,你好像特别感兴趣?”齐恒泰眯了眯眼,“那你为什么不去问她,昨日她已经如约回来了。” 这么快回来了?我只知道她离开,去哪里都不知道,掌门竟然比我知道的还多,说不定还更详细,看来两人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成道侣,便是仇敌啊,这其中还有一种可能的说,齐正风陡然有了觉悟,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异样的神情来。 “没你想象的那么龌龊。” “哦,属下什么都没想。”齐正风赶紧纠正道。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么?”齐恒泰哼了一句,“此事不要出去乱讲,就说是你苦苦哀求,我念在你为门派立下不少功劳的份上,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又是……我?我还苦苦哀求……”齐正风陡然感觉一口不小的黑锅,又甩在了自己背上,关键是还无法拒绝。 “说来宁海郡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晏殊佳在那里应该能攒够足够的经历,以便早日开府,到时候,你我便也对她有个交代了。” 是你有个交代好吧,关我什么事,齐正风心中吐槽道,晏殊佳确实是自己心爱的弟子没错,但自己的弟子又不止她一人,这么一口大锅背着,怎么向其他弟子交代,才是最大的问题,当然,这事情最好不要让掌门夫人知道,否则又是一番诘问,自己能不能自圆其说还是问题。 “不过,宁海郡可是姜家。” “没错。” “那会不会有危险?”齐正风当然知道掌门和姜家的旧怨。 “过去了,就过去了,总要向前看的。”齐恒泰意有所指,随即低声道,“姜老鬼已经出发了,不论他是活着回来,还是死尸一具,过往的宿怨,都两清了。” “他去了哪?”齐正风只知道外面传言姜家唯一的元婴修士姜恪圭已经背叛了宗门,逃到外宗去了,未想其中还有内情。 “不可言。你只关照好自家徒弟就是,倘若再出纰漏,我这可也不好交代了。”齐恒泰起身,活动了久坐困乏的腰身,“记得去楚铭心那里转转,听说她是去看女婿,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你去探探口风。” 怎么又是我? 齐正风心头一紧,随即想起了那个妖族小掌门,不行,我还真的去一趟,这不是害了佳儿么,他心道。 ………… 浅山宗,罗川。 江枫望着眼前渐显清晰的图像,心中不禁多了不少疑问。 第四百二十四章 北地情报 潢水城北,千茅地。 此间是潢水城附近的一处胜景,在初冬时节虽算不得景致最佳,但也着实为人所称道,近千亩的一人高苇草,交错分布在潢水支流白鹿溪两岸,结成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沙洲,如同木色珠链般随波荡漾,让人心旷神怡,倘若立在高处,望苇潮随风起伏,群鸟嬉戏争鸣,蓝天与水线相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云奇,我要走了。”晚晴转过头来,近距离盯着江云奇还显稚嫩的圆脸看了片刻,希望对方能说点什么。 “哦。” “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的落脚点么?” “我说了,我是名散修。” “骗谁呢?”晚晴笑了笑,“不说便算了。我要去清禹宗了,你去过么?” “没。”江云奇目光闪烁,冷不防腰间多了一只白皙灵动的手,正要遮挡,那手却陡然错开了,待到摊开,却多了一只海螺样的哨子。 “没一句实话。这不是海边来的东西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晚晴站了起来,冷风吹皱了她不甚贴身的丹青色袍服,额头的碎发也因而扫落一旁,但暴露的明动眸子却因而更令人心神难安,“我这一走,便不知道何时再能与你同游了,说起来,我感觉和你还挺谈得来。你这个人嘛,除了话有点少,还没有实话之外,其他都是不错的。” “你怕什么?”她的手伸了过来,却被对方敏捷的躲开了,就连一丝温热也没有传达过去。 “你知道么,有时候一旦错过了,便真的错过了。”她的双眸中似乎映出了些许旧日的追忆,但也映出了另一对天真无暇的双眸,不由得让她心头的欢喜又浓郁了三分。 “我真的走了。”她“真的”生气了,站起身来,向着山坡下方走去,步履不快不慢,但一次也没有回头。 伊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要隐没在岸边的苇草之中,这个时候,江云奇才猛然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六个月后,我们这里见!” 嘻! 隔着百步远的晚晴笑了,她停下脚步,但也只停了一下,她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回头,否则怎么能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心中不舍呢,就要让他每时每刻,每天每夜的去想吧,待到六个月之后,那思念想必早已醇熟,而我也能从清禹宗回来了。 一直不肯和我远走,只在附近兜圈子,很明显是浅山宗的人,切。单云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字。 ………… 乱石海上空。 一道形制巨大的流光飞过,待到了近前,陡然停顿,除却黑蓝二色,不再混杂任何色彩。 “宝源师叔,你这是干嘛?”一个沉闷的声音陡然问道,不爽的甩了甩巨大的尾巴,正是器灵黑鲸。 “这里有不平凡的气息残存。”着靛蓝法袍的元婴修士宝源左右查看了片刻,细细体味着风中残留的气息。 “那是自然,有四道,我都能体会到,更何况是你,不过这和我们有关系么?” “当然,你得知道他们是谁,特别是他们比你强的情况下。” “是谁?”黑鲸左右摇头,猛吸一口,“我当然知道这些气息比我强大得多,也惹不起,否则,我一早便会觉得饿了。” “吕之勉,凌之云,许德扬,还有一缕应该是泰荣浩,不过他并不比我强。” “他们在这里谈了些什么?” “知道的多,死的也快。” “是你先感兴趣,停下来的好吧?”黑鲸不满的辩解道。 “因为知道的少,往往会死的会不明不白。”宝源双手微张,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气息,随即向下方看去,但见深蓝的乱石海上,有一缕淡淡的红色斑纹正在随波逐流,循着这点微不可查的痕迹,他向极远处眺望了许久,那里似有数座散落的小岛。 “走吧,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不过都不是我等需要详细知道的,天塌下来,自然会有强者顶着,况且他们也有这个觉悟。眼下涂山的灵魂已经固化完毕,便先去找江枫那小子去吧。” “整天神神叨叨。”黑鲸随口吐了一口吐沫,“走就走,别忘了,你还欠我十名修士呢,要记得还。” “算上利息是十一名,放心吧,我记得呢,自有人替我还你。”宝源深吸一口气,先一步化为流光向南遁去。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 “所以你就探听到了这个?” 听了邱真真的汇报,江枫心头陡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举目四望,想要在案头找点易于投掷之物丢向邱真真,但却未能有合适的发现。徒弟江云奇的占卜结果已经够不靠谱了,未料想邱真真的汇报更不靠谱。 自己的“师兄”,华帝门内门长老吕仲贤,有两名人族妻子,这便是邱真真带回来的重要情报,话说这情报有什么卵用,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慕晴川的见面,冒着得罪御风宗的危险营救你,更不会被未来的岳母大人误解,导致第一印象很差,被提出那样苛刻的条件。 此时此刻,江枫真想狠狠的给邱真真点颜色看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也知道一个内门长老,加上地级六重修为的吕仲贤,不是邱真真这种小角色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以轻易靠近的,况且,他也不想将慕晴川的真实身份告知邱真真,天知道她会不会不经意间泄露出去。 “被绑架的事情,不要四外宣扬。”忍下心头怒火,江枫不得不做出交代。 “那个长得不错的女人是谁?是你在外面招惹的风流债么?” “我哪有那个本事。”江枫一句话都不想多讲,伸手示意,“此事到此为止。” “那功劳呢?” “你提供这种烂情报还想要功劳?”江枫不由得狠狠的瞪了邱真真一眼,惹得斜倚在对面的伊不得不下意识的收紧了领口,将那浑圆欲出的存在裹紧了些。 “我也不容易啊,千里迢迢的跑到北面去,你不知道,乱石海的风浪有多么急,华帝门现在都冰雪封城了,我一个形单影只的小女人……”她身形向前靠了靠,如兰的气息吐在江枫脸上,继续说道,“为你辛苦奔波,到头来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少来。你自己说,这情报有什么价值?” “当然有,华帝门大多数长老娶的都是北荒的女人,最不济也是自家宗门内的女子,只有这吕仲贤口味不同。” “北荒的女人?” “你不知道,北荒的女人的个头普遍都有八尺以上,就连身板,”邱真真双手贴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够大,便又向外扩了两寸,“也特别……你们这些坏男人都特别喜欢,但是有一点,只是大,没有女人味,嗓门都和男人一样粗,据说凡俗女子,生养之后第二天便能进灵脉采矿,而且,诞下修士子嗣的概率也很高,否则,华帝门这种苦寒之地,那能有那么多修士?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重新走一趟,帮你骗来几个?” “算了。”听了邱真真的描述,江枫不由得脑海中勾画出一幅画面,但很快便打了一个寒颤,倘若真的如邱真真所言,吕仲贤的确与其他人不同,另者,他既然是妖族,为何一定要娶人族女子为妻呢,当然,也许是情之所至,就同自己和佳儿一样。 此事或许有些内情,但似乎不太适合在一月二十八日的聚会上谈及……总不能说,师兄,听说你娶了人族女子,是不是有些特别的目的?不过话说回来,妖族和人族结合,必然会诞下半妖,他又是如何解决半妖血脉的问题的呢? “还有一份情报,不过,这份情报你必须给我奖励。” “拿来,我自有评判。” “那不行,你必须至少给些奖励才行。此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否则,夜樊国你爱找谁便找谁去,总之我是不去。” 呵,这还闹小脾气了,大不了我让郑可仪去,不过旋即想到一介灵级女修,赶那么远的路,诚然有些辛苦,而且,那可真是自己的人,眼前的可是假的。 “思田过几日,便无需在兵争司厮混了,送到东湖郡,交给镇守周星培养一二吧。” “为何,不能是北木郡么?”邱真真自然知道魏婕在北木郡培养了不少人,如今先期结业的人,多半已经在各郡任了公职,衣食无忧。 “我知道你的心思,魏婕长老另有安排,此事还未宣布,但苏锦要去北木郡,你如果愿意将思田送过去,我没意见。” “不,不,不,”邱真真有点慌了,连吐了三个“不”字,“那便东湖郡吧,思田还小,周星长老也是极正直的人,想必思田跟着他,也能学些真本事。”言辞此处,她将一本小册子从储物袋中拿了出来。 “这是吕家子嗣过去十年来,在本宗和外宗任职的情况,以及大部分不算绝密的出访外宗情况。” “你怎么会有这个?”这本蓝皮小册子装帧规整,字迹清晰,不像是匆匆抄录誊写的模样。 “华帝门有个规矩,但凡在本宗担任要职者,子嗣担任公职必须公示行迹和收入,以正清廉,故此,只要是十年内的记录,都很容易得到。” 还有这事?这宗门很讲正气啊,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要不要浅山宗也参照执行一下,旋即想想还是算了,公正是公正了,全都公开,岂不是伤感情,那还有什么意思……想必对方之所以敢公开,也是修炼资源丰富,在其位者可以公然拿取高额月俸吧? 翻开仔细查看,江枫希望能找到当年到访浅山宗的华帝门来客的记录,从首页的家族族谱来看,吕仲贤有三名妻子,但因为未在宗门任职,只有名字,其中左侧两名,想必便是邱真真所言的两名人族妻子,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江枫发现这两支的子嗣不多,且大多只有名字,显然半妖的血脉,对于吕仲贤来讲,也并不是轻易便能解决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惴惴,对于同晏殊佳的前途有些担忧起来,另一侧,则是一名诞下子嗣甚多的分支,更重要的是,江枫发现这名妻子竟然姓廖,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廖神苍。 难不成吕仲贤的另一名妻子,是廖神苍的同族之人?这么说来,确实有可能在后代之中,诞生拥有第三只眼的子嗣……江枫一一查看子嗣中的人选,并对照后文的记录,陡然发现,其中一条: 冬十二月,吕建澄,与宋公达,常佑溏出访浅山宗。 而看此页下角标注的时间,恰好与浅山宗的掌门实录相符。 原来是你! 吕建澄此人,应就是引诱九代掌门任我道去伏元镇附近,以拜祭先代掌门为名,实则是派自己等五名浅山宗少年修士进入真灵圣者所在山洞之人,之后又将任我道骗至乱石海寻宝,最终身陨道消。 再向下翻看: 春三月,吕建澄仍未归宗,长老吕仲贤建议取消其职位和月俸。 春六月,吕建澄仍未归宗,销其名,以衣冠冢葬于北宁城黑潭镇。 死了?这……江枫有一种刚刚柳暗花明,便撞到南墙的感觉,再去翻看后面的记录,不但没有吕建澄的其他记载,更无其他曾经到访过浅山宗的吕姓修士。向前翻,也只得一条: 秋九月,吕建澄出任外事执事,第三副职,专职南向,月俸五枚二阶,满一年后,年末追加养廉俸三十枚二阶。 时间上,也只是出访浅山宗的前三个月,也就是说,此人刚一出仕为官,便只去了一趟浅山宗,便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怎么看都有蹊跷。 不过人已经死了,线索就此断绝,想要勘破其中秘辛,便只能亲自去问吕仲贤,这绝无可能,除非他真的愿意坦白真相,正要将小册子合上,心中忽有灵感,再次翻看,确认了那名女子的名字: 廖霆榕。 便是她了,如果能和廖神苍确认,此人实数廖家女子,那便多半可以认为,这已经死去的吕建澄,可能拥有第三只眼,且即是当年造访浅山宗的来客,而吕仲贤,便是当初背后的谋主。 问题是,吕仲贤如果是真灵圣者选中之人,应该和自己,以及百药老仙一样,用“融魂珠”为其收集残魂,助其早日复苏,为何还要贸然派人深入山洞探索呢,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难不成,他实际上对于真灵圣者本身的秘密或者传承,更感兴趣不成?倘若真的如此,吕仲贤诚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到底钓了多少次鱼,思及此处,江枫再次打开这本名录,从头到尾,一条不漏的仔细查看,发现十年来,这样的疑似记录,竟然有三处,他们共同的特征是某位子嗣被匆匆任命为外事执事,之后短暂出访南部宗门,行程均可能会路过浅山宗。 或许真灵圣者山洞中的那些尸骸之中,便有吕仲贤送来的鱼饵。不过,他这么努力,到底是知道些什么特殊的秘辛呢? 苦恼,这个出身华帝门的“师兄”,还真是不简单。 第四百二十五章 难以捉摸 力宗,真武城,萧家。 屋内寂寥无声,围坐在家主萧道明两旁的众人无人开口,直到一炷香过后,张右亭,张右轩兄弟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 “探明白了,掌门那场原定计划由不庸参与的会议,并没有取消,但先见了白家的白星若,之后参会的只有风师叔和清师叔。” “消息可靠么?”紧邻二人的萧不语问道。 “基本可靠,这条内线我已经经营了十二年,不显眼,多半不会有错。”张右轩谨慎的答道,事关重大,他也并不敢百分百确保情报准确,“之前谭兄的情报呢?”他望向了坐在萧不语旁边的谭家家主谭湘和,和紧锁眉头的隋家家主隋剑锋不同,谭湘和神态自若,是场中唯一一个例外。 “白星若的确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并且回来的时候,便第一时间传达了掌门的旨意,即石阡盟会不再由他主要负责,且本宗论道的人选,也由清师叔变为了风师叔。但我并不觉得这件事,对于我们萧家,有什么不利影响。”他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也不代表掌门对我们萧家,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有点心急的隋剑锋问道。 “因为我们压根就没做什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么?”谭湘和摊开双手,耸耸肩,“清者自清,是不是?我们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为什么要心里有鬼呢?要论对于宗门的忠诚,我们萧家经营飞熊军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任何悖逆之事。” “我们担心的是未来。”萧不语止住了谭湘和的乐观情绪,“现在没有,但我担心是掌门此举,是在传达什么信号。比如,至少在最近的某件事情上,他不想我们参与,或者说,我们需要避嫌。” “会是什么?”萧不语问道。 “难以捉摸。”谭湘和的这个回答让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骤然凝结了不少阴云。 场中再次寂静无声,直到匆匆召集众人来此的萧不庸清了清嗓子,“掌门为什么先见了白家人?白星若为什么会被调离石阡盟会的重要位置?他又要去替掌门做什么?”他连发三问,便环顾一周,试图在众人眼中寻找可能的答案。 “我只知道白家与掌门家的亲事泡汤了。”隋剑锋紧皱的双眉陡然舒展,似乎想起来什么龌龊的事情,笑道:“听说白若熙与朱艺照的事情,是被那个江枫中间插了一腿,肚子都大了。”他随即看向萧不厌和萧道彦,“如果不是重名的话,此人不就是明真那个丫头带进祖师祠堂的那个小掌门么?虽然人品欠佳,手段也非同一般啊,听说最近白若熙不知所踪,说这厮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将她藏了起来。” “或许真是因为江枫的事。”一直没有吭声的管事萧道隆似有所悟,“石阡盟会的推荐名单上,江枫那里,应该有我们萧家的名号,用的是不厌的名字。” “怎么会是我?”萧不厌似乎刚刚知道此事。 “因为在有资格推荐的萧家人里,你和江枫最熟。” “一点都不熟。”一向不爱说话的萧不厌嘟囔道,秉承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的他可不想背这个锅,不过环顾一周,发现萧道隆说的的确没错,虽然萧道彦与江枫也有接触,但他总不至于去较这个真。 “这么说来,还是与白家和掌门这场姻亲的风波有关,白星若多半是去亲力调查此事了,我们的掌门,护短是出了名的。”萧不语分析道,“凭我的直觉,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掌门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以他的实力,须臾之间便可以了结此事,至少抓江枫问一问,并不算费力。” “江枫好歹是一介掌门,浅山宗又在宗法制的‘免于战争’保护范围内。”萧道隆眼角眯起,“当然,掌门出格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九老头不会因为此事,就将掌门怎么样,同为天级境界,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我分析,掌门之所以没有简单粗暴的直接动手,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不止一人出言问道。 “有什么原因,让他暂时不想,或者不愿离开掌门内府,或者离开东极城太远。”萧道隆将身侧的一本名册拿了出来,正是石阡盟会的参与修士名单,“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年参与石阡盟会的元婴级修士,有点多了么?”他摊开名册的第一页,食指的长指甲在最上端划了一下,“虽然相比上一届只多了一人,但这只是向我们力宗报备的名单。” “你的意思是说……?”心有隐忧的萧不庸陡然意识到什么。 “仅仅是一种可能 。”萧道隆也同样为自己这个推断吃惊,而在场众人,即便萧不庸没有说出具体,但都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真义。 “我们应该怎么办?” 家主萧道明环顾一周,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萧不庸身上,作为场中修为最高者,元婴级的争斗,只有他能参与其中,其他人,只能在一旁掠阵辅助,当然,动用修士战阵也是个办法,但那同样需要掌门的授权,仅凭飞熊军中部分参与修士战阵的修士,是很难组织足够的战力的,必须要直属掌门的赤鸾军主导方可。但掌门朱谦牧目前并没有这个打算,否则,暗中征发的命令,一早便应该送到在场萧家的某一人手中,萧不庸,萧不语或者谭湘和。 “等待命令。”萧不庸道,“既然掌门没有动用修士战阵的意思,我们待命便是,虽然掌门不喜我们萧家参与,我们保持距离便是,但为了能及时应援,最近我都会留守真武城。不过,对于江枫,我记得老祖是不是说过些什么?” “老祖让我们保护他一年。”管事萧道隆及时补充道,“此事之前交给了不厌。” “没事,他不需要。”萧不厌道,“他命大。我和不语调查了一下,元楚遗迹探索他活了下来,七盟混战他被人追杀也活了下来,还晋升到了地级,命这么硬,我只想离他远点。” “他最近在做什么?”管事萧道隆听到此处登时很不高兴,不过他并未将情绪挂在脸上,而是转眼看向了家主萧道明。 “你三叔在问你!”家主萧道明也不高兴了,干脆直接抬出辈分来。 “哎,他最近去御风宗参与了那个‘千幻境’,之后去了清禹宗会盟,放心,这两个地方都足够安全。”萧不厌提不起兴致的说道,“放心,在盯,只是不能靠的太近,这家伙是个容易招惹是非的主。” “如果掌门要杀了他,怎么办?”隋剑锋突然提出来一个疑问。 “是啊,怎么办?那老祖的交代……”一向乐观的谭湘和也有点犯难了。 “那就让这个江枫最近不要来力宗。”家主萧道明最终下了决心,“另者,要和老祖通报下我们的猜测,看看老祖有什么口谕,上次祠堂的事情说明,老祖复苏的迹象愈发明显,也许哪一天,说不定便可以法身亲临了。” “我们去做的话,是不是有点通风报信,忤逆掌门的嫌疑?”负责情报的张右亭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听闻这个江枫与余家也有关联。”隋剑锋的小道消息一向灵通,“与余家的那个余小曼、余小正姐弟似乎有些关联。而风师叔恰巧也参与了掌门的小会。” “想办法告知余家姐弟的事情,你去做。”家主萧道明转眼瞄向了萧不厌。 “怎么又是我?”萧不厌不满的抱怨道,“出了事,我这怎么洗清,先说一句,我虽然不愿意参与飞熊军的事情,但也是忠于宗门的。” “谁叫你没有公职?” 除了萧不庸之外,在场众人无不嘿然一笑,如释重负,随即将一脸抽搐的萧不厌撇到一旁,商量起家族近来的其他事务来。 ………… 浅山宗,罗川。 “把‘清风无影’符宝还给我。”小个子尹都趁夜进了掌门内府,还未坐定,就抛出了此行的诉求。 “凭什么?”江枫心道我只是尝试用了此物一次,但未见寸功,你却要将东西要回去,话说这东西上面不会有什么隐秘的机关吧,脑海中旋即回忆起当时的细节,但未有发现。 “拿来!” “给你就给你。”江枫慢吞吞的将符宝取出,抛了过去,“你们还真是……”他很想说“扣门”或者更糙的话出来,但是想想对方背后之人还有不小的价值,于是便只是抿了抿嘴,忍了。 “这个给你。”尹都却收了东西,转而抛给他另外一件物事。 “什么东西?”入手一片青翠,与“清风无影”符宝色泽相近,但“玲珑宝光”下,却有一片橙黄光芒显露,看起来不是件凡品。 “你可以理解成强化版的‘清风无影’,可以连续驱动三次,每次随机传送十里距离,但此物耗费灵力不菲,慎用。” “无事献殷勤?”摩挲着手中的符宝,江枫盯着尹都看了半晌,他随即想到了这样一句贴切的答复。 “一个月后,我家主人有事要你办。” “了解了。”江枫收了符宝,笑了笑,“如果我死了,之前的投入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知道便好,最近少出门。”尹都道,“这是我个人的忠告,此物也是我个人送出,只是怕你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至于我家主人,你这等稗草般的资质,恐怕难入他的法眼,所以也不要想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稗草般?这是被彻底鄙视了么?目送尹都离开,江枫不禁陷入了沉思,话说一个月之后,到底要我做什么呢,以至于先送了件保命的器物。 真是难以捉摸啊。 ………… 华帝门,乱石海西北岸。 “泰道友,我就送到这里,此地向北二十五里,有一座小型的三阶灵脉,我已做出处理,可临时激发为准四阶灵脉,你大可在此安心养伤。” “前辈厚恩,没齿难忘。”泰荣浩不敢托大,虽然对方以“道友”相称,但在修为上,实足是自己的前辈,即便没有凌之云和许德扬趁机围攻自己,阻止自己冲击到伪天级,自己能侥幸晋升到伪天级,但修为也仍然不及对方。 “客气了,泰道友,有一事,我觉得你可以在养伤期间,思考一二。” “前辈请讲。” “为何你弟子众多,待到危难之时,却没有人前来救助。” “这……”气血已然平复的泰荣浩不由得脸上又涌出一阵潮红。 “呵呵……无所,其实在下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但也没有得到答案,故此战战兢兢,一直不敢离宗而去,与九老头为伍。” “惭愧,惭愧。”泰荣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头杂念,即便是他,也知道对方这是托词,吕之勉留在华帝门多年,定然还有特别的原因,但那不是他应该去深究的,便坦然道:“现在想来,可能泰某并不善于见人性,辨品行。大道之行,到我了这个阶段,传道授业乃是捷径,泰某或许走的急躁了些,想来或许有人愿意出头,但在凌之云和许德扬面前,他们的修为还太稚嫩了些。” “也有道理。”吕之勉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前辈,待泰某恢复元气,不知道有何事可以帮忙?”已经到了这等位置,泰荣浩自然不相信救他之举,乃是吕之勉真的为了能在通天之途上,多几名同行者那么简单。 “你安心养伤,一年之后,替我走一趟北荒。” ………… 浅山宗,刚刚要休息的江枫,陡然觉得周围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待到分心去寻找时,却感觉对方已经在罗川之南停了下来,而且尚有一股霸道的气息同行,只不过并不锐烈,似无敌意。 是器灵黑鲸,它竟然找来了? 江枫身形遽动,半炷香的功夫之后,便到了罗川之南。却见传功长老魏若光,明镜司执事郑轶雨已经在南郊,与那黑鲸遥想对望,一问才知两人本就在附近,见有不明遁光滞留在此,故此过来查看。 举手示意两人莫要慌张,命郑轶雨落下云头,去安抚行将飞射到此的几道遁光,那应是宗内留守,闻讯赶来的几名玄级修士的身影。 执法长老王显道前往西海灵墟尚未归来; 外事长老吴全忠去了东湖郡,筹办长宁商会相关事宜; 庶务长老郑鲁达,以及建议司执事丁宝箴则刚刚出发去了北木郡,协助夫人苏锦与魏婕办理一众交接事宜,之后同新任西岭郡镇守魏婕尽早南行,去往西岭郡筹措土地平整,以及第一批必要屋舍的建设事宜; 器符长老赵文君去了大邑郡,与镇守沈峻茂商议,在北部设立直属商号,处理器符工坊制造的低阶器物; 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则去了草庙镇一带巡视,听闻附近有妖人惑众,江枫已经批准了他事急从权,不必事事请示上报。 目前留在罗川的,除却魏若光和郑轶雨之外,便只剩下内门执事魏承宇,庶务执事魏若齐,外事执事王彦之,以及传功执事卢天明四人,至于司光皓,他一早就说过只参与蒙教司事务,其他杂事一概不理。 不过第一个过来的竟然是邱真真,江枫暗忖自己匆忙之间,还真把她忘了,看她不太熟练的驾驭刚换的飞剑,江枫心中暗忖,你还是把飞剑练好再来吧。 江枫在意的不是黑鲸,而是黑鲸之上的一名着靛蓝袍服的人族修士。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江枫隐隐觉得,当进入元婴境界。 “好久不见,还记得你的承诺么?” 器灵黑鲸根本没理会围拢而来的遁光,瓮声瓮气的说道,似乎嘴里含着什么形制不小的东西。 第四百二十六章 额外条件 “你等先行退去,来者并非我宗之敌。” 环顾一周,见意料中的几名玄级修士虽面有惧色,但也悉数到齐,江枫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暖流,冲抵了背后因直面元婴修士而涔出的冷汗,不过他知道即便动起手来,宗内几名修士,也不过一合之力便会败北。 众人得令,但并未行远,停留在罗川大阵的边缘,存着一旦有失,待掌门江枫激发大阵,几人便可以依仗防护大阵,奋力抵挡一二的心思,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意识到,这黑魆魆的鱼形怪物似乎还可以勉强应对,但这名人族修士,绝非易于之辈。 “涂山的事情,我自然会信守诺言,怎么,你看样子已经找到了帮手,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前辈应是涂山的师叔。” “在下宝源,的确曾经是涂山的师叔,不过我已经离开宗门归隐多年,落英门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无暇去管,至于禅心院的文书,我可以署名,但其他的事情我无能为力。”站在黑鲸身侧的蓝袍修士左右看看,似乎对于左近修士的修为颇为看轻,“观你这浅山宗的实力,倒也让人心中忧虑,好在还算团结一心。涂山,你应当学习一二。” 黑鲸张开血盆大口,但见内里正含着一枚不知何种妖兽的头骨,上面嵌有繁复的法阵,而在那块江枫曾见过的碎肉之上,缝合着一枚疑似妖兽的心脏,供养着上面纵横交错的血管,点点微光从中透射出来,从气息上来看,涂山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些。 “涂山说他知道了。”黑鲸费力的合上嘴,“宝源,你就别多嘴了,你知道我在饿着的情况下,每次张嘴,都得强忍着不吞下那团东西么?” “吞下的话,你我都会省却很多功夫。”宝源没给他好脸色,继而说道,“虽然以你的修为,我并不看好此事,但此事到此为止,便交由你负责了。一旦你找到其他元婴修士具名,可以来‘冬泉山’找我,黑鲸知道具体的位置。” “怎么,宝源,你要撂挑子?” “我已说过多次,离开宗门多年,我早已心思淡薄,只想安心修道,不想再料理落英门相关的事。”宝源的态度坚决,气息内敛,如无波古井。 “前辈暂且留步,黑鲸,借一步说话。”江枫忽然有了个主意。 “别走,你这没有责任心的家伙,一点都没有长者风范。”黑鲸吐槽道,不情不愿的跟着江枫,退出了百丈之外。 “什么事,还要私下里讲?别想收买我改变主意让你改变诺言,涂山之前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不能负他。”黑鲸盯着江枫看了看,随后低声说道,“不过你要是每天愿意给我一具玄级修士尸体的话,我可以考虑宽限你一段时日,宝源已经找人固化了涂山的灵魂,坚持个两三年问题不大。”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有关你的身世。” “什么?”黑鲸身形一滞,“快说,快说!”它之前曾经问过宝源,不过宝源每每都错过话题,不肯吐露分毫。 “有个条件,你帮我拿到宝源的六滴精血。” “你要这个干什么?”黑鲸吃了一惊,身体也似乎胀大了一些,“难道你要害他?不,不可能,你一个小屁地级修士,根本近不了身。” “我自有用处。”江枫自然不会告诉黑鲸,此精血是用来与黑小子英歌交换的,用来换取“因罗星麻”,再交给蔡求真,请他帮忙打造“玄黄灵隐纸符”,进而侦知到万灵邪君洞府的新位置,以便寻机重新回到那里,从传承之书上汲取更多秘辛以备他用,当然,保命是第一需要。 虽然整个交易的链条很长,但很可靠,结果可控,不失完美。 “好,一言未定。”还未等江枫回复,黑鲸已经一个甩尾,遽然消失在眼前,等到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宝源身侧,只见它大口一张,贴近宝源身体,登时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宝源的身形陡然飘忽,化作一道残影,便后退了六七丈,他的脸上,旋即多了复杂的情绪。 啪! 他右手一甩,便有一道劲力,将黑鲸的身形骤然催动,直奔江枫而来,两息之内,便先一步到了江枫的面前。 “你想用我的精血,同这蠢材,换取他的身世秘密?” “额,我忘记了,宝源这糟老头子能探听五里之内的声息,包括已经消散的那种。”黑鲸呜咽着说道,它的身侧,有一块斗大的伤痕,不过正在变淡消散,看样子只需片刻便可恢复。 这个坑货……怎么不早说,江枫大囧,心道你这憨货不会是故意的吧,你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手,“前辈见谅,我以为你和黑鲸,本应该有些情谊的,没想到他用这么激进的手段向你求取。” “江枫,你怎么也这般无耻?”黑鲸貌似急了,但演技很差。 “我没让你去抢啊,我以为你会和宝源前辈商量。” “算了。”宝源哼了一句,回身看了看貌似委屈的黑鲸,“别演了,黑鲸,我不是欠你十一具尸体么,如果你愿意放弃,我可以给你六滴精血。” “真的么?”黑鲸双眸胀大,几乎将眼角迸裂。 “但如果你要和江枫交易,我有三个额外的条件你们必须答应。第一,江枫你必须承诺,此精血不能用于针对我。” “自然。这点我可以立下誓言。”江枫心道我转眼就拿去换东西了,英歌针对你的概率极小,当然,我也会让他立下誓言,将这个传递给下家。 “第二,涂山之事,从此与我无关,除了元婴修士担保文书的事,与我再无瓜葛。” “好。此事本应我去筹办,前辈答应出具文书,已经帮了不少的忙。”宝源之前便已袒露心迹,不愿意继续在此事上出力,既然去意已决,江枫暗忖强留也是无用,何况自己手中没有合适的筹码,余光瞥向器灵黑鲸,发现它略有犹豫,不过随后还是甩尾答应,“宝源你这糟老头子,涂家怎么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子孙?涂山可是你……” “住嘴!”宝源横了他一眼,“第三,黑鲸,你必须许下诺言,终生不得与涂家后辈为敌。” “怎么可能,是我第一个要救涂山的!而且,落英门覆灭之后,涂家也没什么正经修士了。”黑鲸争辩道,“这誓言有什么意义?” “我所说的,包括涂家的凡俗子弟。”宝源正色道,“如果你们能做到,我可以给你们六滴精血。” 一人一鲸思忖了片刻,便由江枫首先起誓,之后黑鲸也许下了宝源要求的承诺,但见宝源深吸了一口气,掌中灵气氤氲,随即化为一枚青色匕首,割裂掌心,六滴精血在掌心凝聚,那血极为粘稠,如凝练欲滴的灵气一般,宝源挥手,黑鲸张口接住,随即看向了江枫。 “我友情提醒你,黑鲸可能不那么容易接受你先前的条件。”宝源右手握住,双手交叉,看向了立在一侧的江枫。 “嘿嘿,宝源老头,还是你了解我,江枫,我可以把六滴精血给你,但有个额外的条件,你要先给我十一具尸体,至少玄级才行,要新鲜的,否则,我可能饿极了,不小心将精血吞下去。”黑鲸转头看向不远处滞留此间的浅山宗修士,“当然,如果你答应,我也可以自取。” 呵!果然如宝源所料呀。 “我并没有计较你在之前,背约逃遁的事情。” “哪有什么约定,没有立下誓言。”黑鲸缓缓游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六滴精血,我便告诉你,有关你身世的秘密。” “同样没有立下誓言。”黑鲸上下跃动,“现在精血在我手中,我们应该重新商定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 “你确定?”江枫伸手,袖中多了一物。 “当然,如果你求我,我也可以看在之前的交情,以及涂山的面子上,给你打个折,先交一半的尸体出来,以后再交另一半,但必须立下誓言。说实话,一下子吃下十几人,估计也撑得慌。” 呵! 江枫不再多说,手中灵力催动,尽数灌注到自己命名的“云星锻锤”之上,只觉得一团微不可查的灵光划过,眼前的黑鲸,庞大的身形顿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包覆身上的鳞片竟有行将脱落的迹象。 另一只手灵力催动,“水元凛冬龙枪”擎在手中,直指浑身战栗不止,气息虚浮下沉的黑鲸,“怎么样,黑鲸,还想提条件么?” “你……你都做了什么?”黑鲸呜咽着,它已经快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就连吐气,也失却了原本的节奏。 “接受交易!”见宝源并未出手阻止,江枫高声喝道。 “好,给你就给你。”黑鲸勉强张开口,六滴精血依次飞出,落到了江枫掌中,收起手中法器,江枫拿出一枚玉瓶,将六滴精血收起,同时在袖中收起了“云星锻锤”。 “虽然并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手段,但似乎很有针对性。”宝源盯着江枫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已经渐渐恢复的黑鲸,“想必对于他的身世,你知道的比我更详细,之前倒是小看了你。”他从袖中甩出一道文书,“这是我准备好的禅心院文书,本想待你凑齐另一份,再交与你,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尽管道来,当年之事,我也只是听闻只言片语,并不知详情。”见江枫收了文书,宝源似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的原身,乃是齐国修士姜运济,金丹四重,丹成六品。”江枫转头,将自己在万灵邪君洞府中,云星上人留下的记录坦诚告知,“姜家,乃是齐国的六大家之一,现在仍有一名元婴修士姜恪圭,从辈分上讲,应是你的叔父。” “什么……?”黑鲸身体微微颤动,“我竟然不是妖兽之身?”听闻这个名字,他原本混沌的记忆,霍然有了些许条理,但旋即再度湮没在混沌之中。 “此事的首尾,恐怕只有你到了齐国,方可知晓。既然你生前是一名金丹修士,不可能在家族记录中没有任何记载。” “这……”黑鲸陡然没了主意,随即转身望向宝源。 “我不会和你去齐国。”宝源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指向江枫,“或许他可以。但为涂山重塑身体,姜家元婴能否帮忙,我并不乐观。另外,”他目光登时变得深邃而忧虑,“江枫,如果要寻找合适的金丹身体的话,最好辨明来路,不要徒留首尾。” 徒留首尾? 这话似乎只说了一半,欲言又止的模样,话说想要获得一具金丹之身,又哪有那般容易,想必除了谋人性命,多半没有易与的方法了吧,江枫忍不住思忖道,不过自己手中倒是有马士凯的尸身存留,只是其生前资质未必合适,能满足之前的许下的重诺; 慕芊雪的资质倒是不错,但这副妖族身体,似乎也不太堪用,更重要的是,试想在这副皮囊之下,竟藏着涂山的灵魂,江枫心中未免寒气骤生……不过眼下另一份文书还没有着落,倒是可以寻机再想办法。 ………… 力宗,真武城。黑驴张小店。 “你不能去。”余小曼止住了行将出门的余小正。 “为何?”余小正一脸不解,“姐,难道你不担心他的安危?”他停住脚步,靠在柜台上,那里正堆放着杂七杂八的尚未分类的法器,本是今日开店前应该整理完毕的,只因昨夜突然扔进来的一块石头上,绑了一纸字条,这才导致今日的歇业。 “不为什么。”余小曼冷脸说道,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柄法剑,码放到身后的柜子高处,若有所思,神游天外。 “他不是对的人?” “也许是,但他应该证明自己是对的人,而不是我们帮他。” “姐!”余小正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凭他自己都能证明,那你又该如何自处?依我看来,你应该主动些,不要走上我的路。”他甩出一道名册,上面正有三位姑娘的简介,均出身城中的望族,但最熟的也只有一面之缘。 “小正,我……” “你要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去说。以我们余家的实力,正房自然要让出来。他一个掌门,多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么?你要是但凡有个更有感觉的,何苦等到今天?” “我还想再等等。”余小曼幽幽道,“至少现在,他还算不得我心中的上上人选。” “到哪去给你找那么多中意的上上人选,一旦附加额外的条件,合适的人会快速变少的,我都是只能与那几位姑娘见见,看看谈吐和品性,最后找个胸……的而已。”余小正声音渐渐变小,他忽然发觉这话不适合在这种场面说,便喟叹一声,“随你,话说真的不能去报信么?” “当然,这线索来路不明,又何必去以身犯险呢?”余小曼从余小正手中抽回了那张纸条,“别忘了,我们姓余。” ………… 浅山宗,罗川。 将在“云星锻锤”威慑下,乖乖化为一柄略微臃肿大剑的器灵黑鲸,用尚未来得及充作占卜材料的苍白缠布缠好,江枫目送宝源离去,转身回府,将黑鲸大剑置于案前,闭目遐思。 嘿,多要了一滴精血,赚了个差价,此物可是好东西,或许将来能有大用。要不是担心交易做不成,我真应该多要一些的,不过那样子宝源或许会心中警醒,麻烦便大了。 直到正午将近,方才等到眼圈略黑的黑小子英歌归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善于伪装 甫一坐定,黑小子英歌便散去了疲惫痕迹,重新恢复活脱的神态。 “一个伪装,用得着那么专注么?” “扮演本身也是一种乐趣,细节很重要。”英歌随性的拉过椅子坐到一旁,黑眼圈随即消散无形,“怎么,你看样子在等我?” “四滴元婴修士的精血。”江枫将小瓷瓶放到桌上。 “说好是五滴的。” “我当时忘了还价。”江枫伸手按住了略有些颤动的黑鲸大剑,“四滴已经很珍贵了,怎么样,我可以加五枚三阶灵石,换你一份‘因罗星麻’。” “十枚三阶。”英歌略显犹豫,“这样我可以采买些稀有的灵材,填补下亏空。” “好,十枚便十枚,不过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江枫摊手,将袖中准备好的二十枚三阶分了一半出来,一一摊在桌上,“扮作我的模样,在罗川逗留五天,我要去办一件隐秘的事。” “扮作你?”英歌抬头看了看江枫,一脸难以置信,随即叹了口气,“话说这件事很无聊,你这副模样,不太适合去逛秦月楼。” “秦月楼自然不能去。我一介掌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每日你只需要在掌门内府附近转圜小半个时辰即可,不要去六司,也不要召见任何人。” “就这么简单?” 英歌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会儿,“这不会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吧,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想让我帮你抵挡一二?”他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封塞嗅了嗅,一口吞下,玄级圆满的气息陡然开始攀升,直到地级二重方才停止,随后手中绿芒乍现,七八株矮小的药草快速滋生,须臾间药香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将药草摄入手中,江枫只觉得体内登时涌出一股异样的冲动,急忙祭起灵力镇压,混乱躁狂的情绪方才渐渐平复下来。但见英歌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捆细绳,将“因罗星麻”捆扎好,抛给江枫,“三百年年份的,应该也够用了。” 你还真是个人才……相比那个催熟药草的韩立,简直是不遑多让。 江枫心中不禁生出将其收为徒弟的冲动,不过想想对方实力本就比自己强,靠着四滴元婴修士的精血,便重回地级,未来更是不可限量,怎么可能甘愿成为自己的徒弟?不过要是反过来拜师,似乎也不太能接受,只好作罢,好在两人现在是盟友关系,未来需要什么还可以再交易,自己尚有两滴元婴精血,想来对方还是需要的,只不过,从常理上来看,此物对于英歌实力的恢复,第二次使用的效果应该不及此次。话说能直接吞服此物,也算体质超人一等,江枫自忖是不敢的。 交易达成,江枫便唤来两名徒弟,以及明镜司执事郑轶雨,交代了英歌将幻化为自己形象,临时扮作掌门,自己将暗中前往力宗利州城的相关事宜,叮嘱几人务必保密,待这几日过后便可恢复常态。 参与“石阡盟会”,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想必不会有人在力宗的地盘生事,至于不去,那恐怕不止错失一个交际机会那么简单,想必推荐自己参会的萧明真,也会大失所望。 原本,江枫并不打算做此伪装,但尹都突如其来的提醒,让江枫觉得还是竭尽所能,做些防备为妙,不去利州城是不可能的,蔡求真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必然同样会找其他隐秘的途径寻求此物,一旦他先于自己找到“因罗星麻”,那之前炼制“玄黄灵隐纸符”的交易条件,多半会变更。另者,参与“石阡盟会”的请柬早已拿到,早晚要去,不如在隐秘的情况下出发,以规避路上可能的风险。 自己的行踪,原本江海和王乙也应在知情之列,前者跟随执法长老王显道前往西海灵墟尚未归来,后者修为一直未有进境,江枫希望他尽量规避琐事干扰,甚至最近隐隐生出将其暂时替换,令其安心修炼的念头来,只不过,卷帘司执事这一职务,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随着浅山宗各项事务的拓展,灵级修士,尤其是灵级初段修士,驾驭六司事务已经颇为掣肘,他也曾经为此提醒过王乙和吴香花,只不过囿于资质,两人暂时还未有进步。 和夫人苏锦遇到的问题大同小异,其实两人比夫人苏锦的资质还好些,毕竟在金城派时,苏锦手上的修炼资源并不少。 “王乙、吴香花的修炼,轶雨你盯着些。” “是。”郑轶雨自然明白掌门江枫的意思,若有所思,“我会督促他们去卢天明那里请教,对于低阶修士的修炼,卢执事很有一套。” ………… 赤龙门,极西之地的厌归庭。 “也就是说,你 们去晚了。” “是,回禀曾祖,我和手下在地火之脉中一路向东北穿行,待到了乱石海附近时,那源灵碎片的气息,突然就消散了。”跪在一旁的李大棒虽面有愧色,但并无半点惧意,矮胖的身体堆在那里,稳若磐石。 “火龙还在?” “火龙还在,我等未敢靠近,源灵的气息,原本并不在它的巢穴之中,只是很近,附近尚有几处洞府,但层次不高,时间有限,我等并未探索。” “好,我知道了。”李真龙思忖片刻,旋即便有了眉目。 “曾祖,这碎片的踪迹,是否还要继续追踪?”李大棒小心的问道。 “没有必要,既然在乱石海区域,多半便是吕之勉拿去了,我自会找机会向它索取,相比找寻陨落在天元南陆和海中的源灵,这并不难。” “南海中至今尚未发现源灵的踪迹。” “有的源灵善于伪装自己,你带去的探测法器,未必能奏效。有时候,设计些饵,它们更容易上钩。你大可以继续找寻,时间虽然不多,但还够用。” “是,曾祖!” 对于听不懂的话,李大棒一般不喜欢多问,他自忖只要尽心尽力,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好,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曾祖身上一阵灵力涌动,便见一物飞到了手中,“收了此卷手书,事情先交由手下去办,你暂且休息三个月,将修为尽快提升,否则,纵使投下合适的饵,也很容易被饵吞下,有时候钓者和被钓,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 江枫到达利州城时已经入夜。不过江枫还是趁着街市上尚有不少散客游荡时,匆匆递上了拜帖,求见蔡求真。 “你速度很快。” 隐秘的密室之中,蔡求真打出数重品质不菲的隔音符,将江枫给予的“因罗星麻”简单的鉴别了一二,便心满意足的掏出了一枚枯黄的纸条。 “你要的东西。看那图录,技痒便提前炼制了。”蔡求真摩挲着纸条,有些不舍的递给江枫,“如果不是炼制材料珍贵,我倒是想再行炼制一枚用于收藏了。不过说起来你找寻此物的速度真快,倘若拖延几日,我那边便同样有消息了。如此也好,我便无需担心暴露‘宁丰’的名头了。” 还好,看来一拿到材料,便立即来此交易的决定是明智的,否则不知道会被索取什么更难求的材料,以蔡求真掌管的这家“宁丰”的身家,接受灵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说到收藏,江枫暗忖你还是别有这个兴趣了,否则被万灵邪君盯上,应该算不得什么好事,但这事情并不方便明说,于是便笑笑,不置可否,将“玄黄灵隐纸符”收好,此物他第一次见时,便知道无法纳入储物袋,便塞进袖中提前备好的竹盒中。 “蔡道友,江某有个不情之请。”临别之前,江枫陡然想起来蔡求真之前的采购和研究,思忖着对方手里可能有些无用的东西。 “客气了,江掌门请讲。” “您之前采购的妖兽,是否有失败的作品?我需要一些妖兽的尸体。” “有自然是有的。”蔡求真听闻此话,未免有些尴尬,脸上淡然的神色略有浮沉,在一旁的江枫看出来他多少有些不高兴,却听对方接着说道,“不过上面都有蔡某铭刻的阵法,不便卖给江掌门,还请见谅。” “我可以帮你研究此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购置妖兽,是为了探寻器灵的快速培养方法吧?” “帮我研究?”蔡求真一脸难以置信,他看不出来江枫在此方面有任何天赋。 “准确的说,是被研究。”江枫将黑鲸大剑从储物袋中拿出,感受到上面萦绕着的浓重怨气,心知被纳入储物袋,黑鲸自然不高兴,不过这并不妨碍江枫将缠布缓缓打开,“此物,或许可以给你的研究提供一些借鉴。” 黑鲸大剑猛然颤动,江枫不得不在袖中将“云星锻锤”再次从储物袋中拿出,那熟悉的气息甫一暴露,黑鲸大剑便登时安静了下来。 “此物得自落英门。”江枫第一时间将此剑与自己划清界限,虽然此物说起来与自己有些渊源,并且在元婴宝源主动放弃,涂山恢复正常之前,勉强属于自己,但当年有伤天和的事情,既然不是自己做的,当然不能贸然承担干系。 “哦?”摩挲着剑身上的鳞片,蔡求真很快便入了迷,感受到剑身上的些许悸动,江枫赶紧趁势说道,“我可以和此物一起,在此停留三天,但你需要为我准备一间隐秘的院落,以及十五具三阶妖兽的尸体。” “十五 具?”蔡求真若有所思,似乎在衡量得失,但他对黑鲸大剑爱不释手的样子已然出卖了他。 “好。但你要承诺,这些尸体不能暴露给任何炼器师和阵法师。也不能说得自‘宁丰’,我会事先抹去所有痕迹。” “自然,我要尸体,只是为这器灵索要食物。”江枫将黑鲸大剑从蔡求真手中拿了回来,果然如自己所料,他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欣喜。 这个一根筋的吃货,心中感叹着,按照蔡求真的安排,住进了“宁丰”为他安排的地上院落,院落很深,算得是一处隐秘之地,江枫打算在此停留三天,之后直接前往真武城,与萧家参与石阡盟会的修士汇合。 第二天清晨,蔡求真如约送来了十五具妖兽尸体,显然,在“凌翔居”的采买,只是江枫偶遇的一部分,他到底用了多少只三阶妖兽进行实验,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想必这也是高阶法器,相比其所用材料如此昂贵的原因,在这些光鲜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次失败,而这些成本,只能购买者承担。 相比“宁丰”的产业和研究成本,自家浅山宗的炼器工坊,就像几名孩童玩耍泥土般,不值得一提。 寻了间足够空旷的仓库,江枫将四具妖兽尸体喂给黑鲸,两人最后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安心被研究三天,对应十二只妖兽”,江枫净赚三具妖兽尸体的差价。 “相比在元楚遗迹之中,江枫你这小子变坏了很多。” 黑鲸一边回味着,一边吐槽道,江枫知道它其实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之所以会感觉到饿,一方面是因为它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生命体;另一方面,恐怕是当初云星上人为了能让它保持强劲的作战能力,并未完全清除它的本能,这一点,在云星上人留下的记录和记忆碎片之中,有些残缺不全的记录,不过江枫并未打算将这些只言片语告知蔡求真,这不属于两人交易的内容。 只是交易,并没有多少交情。江枫暗自警醒自己,相比一同探索东博城灵地,共同背负机密的方金禄,后者的关系,恐怕还密切些,只不过,方金禄现在同样没有充分的理由信任。江枫暗忖,或许有一天将其进一步拉下水,应算是一种有效手段,相比联姻,这个似乎更靠谱。 更重要的是,自己也很难承受更多的内眷了。 转身从仓库出门,却迎头见到一个半熟不熟的人,利州城城主霍比特。 “江掌门!”霍比特刚从地下工坊出来,一脸喜色飞扬,“想不到在宁丰又见到您,明日我宴请蔡大师过府一聚,不知是否有空,赏光莅临寒舍?” “多谢霍城主美意,不过江某还有要事在身,此次不便叨扰了。”江枫面上客套了一番,他现在不想抛头露面,城主府宴请,自然不会只有蔡求真和霍比特二人。 “那便有些遗憾了。” 霍比特脸上笑容不减,“对了,江掌门也会参与石阡盟会吧,到时候我们择机再聚。”霍比特也没有勉强,两人只是一面之缘,点头之交,谈不上交情,江枫暗忖对方之所以一提,一方面是出于礼貌,另者,也和自己的掌门身份有关。 左右也是个掌门身份,虽然在力宗不受待见,但在一城之主心目中,多少还是有点薄面的罢,何况现在自己已然晋升地级,勉强可以上得台面了。 “一定,一定。” 其实要不是因为尹都的警告,江枫还是想去凑凑热闹的,利州城地处边境,商机颇多,城主府家宴,多半有商会的客人参与。 转身回到了住处,又枯坐了一日,第二日清晨,却有封信送了进来。 “给我的?” “是给您的。”那送信的门房伙计脸上颇不高兴,“要说借住在宁丰,您还是第一个让人把信送到此间的。” 谁人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呢,蔡求真给我提供的这座院落,说起来也算隐秘,江枫不禁心中起了疑问,随即想起来,昨天却是见过利州城城主霍比特的,难不成,是他大嘴巴透露了在此遇见我的事? 话说我有那么出名么,江枫不禁眉头一皱,抬头却见那门房伙计脸上的多少有些鄙夷的笑容。 “怎么,你认得我?” “先前自然不认识,不过,您真是……”那伙计竖起一个大拇指,转身便跑远了。 什么情况……江枫感到莫名其妙,他打算一会儿潜到街面上去问问,便打开书信,却见这信的内容很简短: 我已经找了中人,说和你和白若熙的误会,速来真武城北的隗晨镇一聚。 署名楚文茵。 第四百二十八章 相见释疑 光秃黝黑的冰冷石壁,三朵间或闪动的血色光芒,空无一物,下方空荡,疑似缺少了一面的古旧案几,三块扶正的牌位,翻开的传承之书,耳畔空冥的回响。 此间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冥冥之中,手握“玄黄灵隐纸符”的江枫,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万灵邪君的洞府,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布置,都如此抵近,如此真实可辨,就在他凝望的间隙,那三朵血色光芒,明灭间便又分化多出了一朵,而那立好的三座牌位旁边,又多了一枚任性倾斜的牌位。 因为获得了“玄黄灵隐纸符”,这番迹象,是初步被承认了“主人”的身份了么?无需怀疑,只需将灵力尽数灌注于此符之上,自己便可以骤然传送到万灵邪君的洞府入口,只是,这入口究竟在哪里? 随着这股意念滋生,江枫的所见渐渐模糊,神识穿透厚重的墙壁,一直向上,一直向上,跃到了此间的上层,之后继续攀升,在黑暗中奋力穿行,他瞥见了当初召唤云星上人留下的痕迹,那里依然尸骸遍地,污秽不堪,于是继续上浮,此番历经了许久,才最终到了地面。 阳光洒满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但却无法据此辨认出此地到底是何处。直到江枫的意识攀升到最高处,与那云霄接壤时,他才瞥见了远处有几名修士的身影匆匆掠过。 是北剑门的袍服。 意念随之同断了的丝线一般被骤然切断,江枫头痛欲裂,霍然睁开眼,周身大汗淋漓,方才的远程窥视,已让他无意中耗尽心力,匆忙拿出数枚二阶的回气丹药,默默吞服,待到灵气充盈过半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万灵邪君的洞府,竟迁到了北剑门地下深处。从那山谷的形制来看,应该在城外,北剑门的地盘本就狭小,宗门所在地溪谷城,几乎等同于“洗剑溪谷”所涵盖的范围,如此看来,洞府应在“洗剑溪谷”边缘。 待到此间事了,倒是可以通过“玄黄灵隐纸符”,到北剑门游历一番,朴铁信已经好久未见,也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修为是否有所进境。但现在不行,回来的路程颇远,很有可能会错过参与石阡盟会。 在勘察洞府之前,江枫还到街市上转了一圈,自己陡然多出的“盛名”,也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话说与白若熙的误解,怎么会发酵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谁人,在传播散步这种谣言呢?忆当初,楚弈鸣婚礼之上,白若熙被人暗害,自己被动施以援手,导致中途有了些误会,但之后的传言,便显得有些离谱了,问题是,白若熙竟然没有出来辟谣,以她白家的高贵出身,不可能任由这种无稽之谈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白若熙此人,据说已经消失了很久,被江枫,也就是自己,藏到了未知的所在,这么看来,整场闹剧,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回想离开罗川前,江枫有发觉郑轶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因为急欲离开,未能深究,现在想来,身为明镜司执事的他,多少知道些传闻,只是这种“坏人姻缘,捷足先登”的丑事,不甚光彩,想必对方也难以启齿。 也许江海,或者王乙在的话,多半会绕圈子提一下吧,按理说,身为卷帘司执事,心机不深,顾虑不多,又负责安排记录自己生活细节的王乙应该不会介怀,这么想来,想办法提升这小子的修为,也是势在必行之举,只不过,眼下同样的事,夫人苏锦还未有着落,空有想法也是无奈。思及此处,江枫对于明年一月二十八的聚会,更加期待了。 百药老仙可能会有些特殊的办法,至少从灵级提升到玄级境界,应该有些捷径的。至于更高层次,倘若真的有,想来他一早便自己用了。 次日,与蔡求真的约定期限已然到期,江枫便将黑鲸大剑收起,找了家商会的马车,直奔真武城,虽然对楚文茵的来信有些怀疑,比如她的眼线,是如何消息灵通的找到自己的,以及是如何联系到消失很久的白若熙的,都是个难解的谜。但对方提供的“相见释疑”的机会也着实难得,传言发酵到现在,没有白若熙配合,自己不可能洗白。 话说怎么就怀孕了呢,我当时根本就没碰她,想起那些言之凿凿的传闻,江枫 不禁陷入沉思……回想数次,当时确实是碰了她,但也没做什么,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一套精致的裙装之外,话说是哪个好心人,做了好事不留名,甩给了自己呢,问题在于,白若熙竟然也不出来辟谣,看来这个神秘身份的家伙,不太适合曝光,问题是,白若熙与朱家是有婚约的,自己这么背锅,岂不是被朱家忌恨? 因为不能恣意使用飞行法器,到了次日正午,江枫才到了约定的地点,真武城北的隗晨镇,这还是他中间择了僻静小路,快速飞掠的结果。 远远遥望,隗晨镇一片寂静祥和,除了形制略大,如同浅山宗宗内每一个僻静的小镇一般。小镇东西南三面环山,仅留北部一个狭窄的入口,临近冬日,山坡上荒草萋萋,略有萧索,但因为不高,顶部并没有初雪降下,算不得什么好景致。 仔细感受着风中的气息,发现并无异样,正要越过身侧的石碑,却觉得背后的黑鲸一阵悸动。 “怎么,有危险?” 尽管并不想将黑鲸大剑暴露,但它同样不愿意久困在储物袋中,故此江枫与其达成了协议,不轻易暴露原身,只以大剑形态出现。不过纵使这样,江枫觉得这拉风的大剑,早晚会暴露自己和涂山的关系,当然,这件事早晚也会暴露,涂山一事,不论另一名出具文书的元婴修士是谁,自己这个经手人,都摆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和赤霞门再结下些梁子罢了,这一点,已经将浅山宗并入金城盟的江枫,并不像之前那般忧虑。左右和赤霞门关系也差,给他们加一件堵心的事,也算是件快事。 深吸一口气,正要琢磨是否进去一探究竟,却见一个略有丰腴的身影,由远及近,向这边而来,待到了近前,正是楚文茵。 修为和气息没有错,淡色裙装的裁剪也落落大方,既灵动又没有半点招摇的意味,一如自己初见对方时温婉的模样,江枫旋即放下心来。 “楚道友。” “江掌门!”楚文茵如往日见面般行礼,“若熙和白家人已经先到了,我这个中人已经帮你做了些铺垫,只需要陈说下当日的情况,真相便可大白了。” “楚道友有心了,辛苦,辛苦。”见楚文茵侧身引路,江枫与之并肩同行,随口问道,“弈鸣兄近来可好?” “弈鸣最近已经闭关了,他新婚之后,便同上官秀棋一同巡视了数处灵地,进而周游力宗各地,心有所感,便决定闭关,数月之后,或许可突破境界,晋升玄级高段。” “如此甚好。” 听闻这个好消息,江枫心中甚慰,楚弈鸣算的上自己信得过的朋友之一,如果他能早日突破,重回地级境界,进而提升在楚家的地位,那么对于自己而言,可能提供更多的支持,包括之前运作的将“钟山”委托培养的事情,便可以依法复制,变相摆脱浅山宗没有高阶灵地,对于修士修炼的限制。 “白家都来了谁?” “若熙的父亲,内门执事白世铎,以及白若熙的三哥白令阗,此外,我还请了一位中人,稍后给你介绍。”楚文茵转头微笑安慰道,“江掌门不必担心。” “她……为何就怀孕了呢?” “哦,”楚文茵脸上略有尴尬,“这个若熙不愿讲,不过清者自清,想必江掌门心中有数吧?或者,有什么内情,可以先和我讲。” “没什么内情,朱家来人了么?” “白若熙的未婚夫朱艺照自然会来,现在还在路上。想必稍后便到了,至于谁人与他同行,我现在还不知道。” 这是三方对质?想来这样也很容易真相大白,撇清嫌疑……江枫释去心中疑虑,只不过,为什么要选在真武城北,而不是真武城呢,难不成是怕耳目众多,引发坊间轩然大波? “楚道友,你推荐到我宗供职的马道成道友,的确是个庶务方面的人才。”江枫止住了身形,“如有其它愿意到浅山宗供职的道友,还望不吝推荐。” “江掌门谬赞了,自当如此。”楚文茵随口答道,加快了脚步。 江枫的身形却戛然而止,身形急退数步,只见前方的楚文茵猛然回头,一脸难以置 信,“江掌门,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你不是楚文茵,你是谁?” 江枫冷冷的说道,余光扫过四周,虽然未有发现,但这份别样的枯静,反而有异,回想初入小镇地界时,正午时分,竟没有半点炊烟腾起,已属反常之举,而自己刚才故意用并不存在的“马道成”试探,她便露出了马脚。 “想不到这么快便被识破了,有关楚文茵的情报,看来我没有研究透彻,惭愧。”话音未落,那“楚文茵”的身形上一阵扭曲,便现出另一幅面目的修士来,中等年纪,红发披肩,碧蓝眼眸,明显并非力宗修士。 “你是谁?”江枫再度发问,感受到对方陡然抬升的气息,瞥见其腰间一枚妖气氤氲的兽骨挂件,瞬间明白了此獠是借助此物,方能掩饰身上的人族气息,观其修为,约有金丹二重光景。 “江掌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不能离开此间。”那红发修士手中多了一枚造型狰狞的金刚杵,骤然甩脱到身后不远处,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所在,仿若琉璃般破碎,浑然多了两人。 一人正是白若熙,她面色蜡黄,甚是憔悴,长发蓬乱似乎久未梳理,腹部高高隆起,仿若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身上气息浓烈,虽有玄级一重的光景,却充斥着邪异的味道;另一人则是一名人族男修,微胖,气息金丹三重,短发黑眸,身着一袭力宗修士袍服,但他同样并非力宗人士。 哼! 江枫身形急退,两名同阶修士,他自忖不能仓促应对,虽然有黑鲸在,但从那红发修士的出手来看,三人在此早有布局,或有更多暗手潜藏左近,即便与之交锋,也要重新选定战场为上。 “想走?” 红发修士轻蔑一笑,手中灵光闪烁,金刚杵随之倒飞入手,与此同时,那微胖人族修士手中,同样多了一枚形制相同的金刚杵,两人分别向两侧飞掠,电光火石间,江枫身前的小镇入口处,一个裹在黑袍中的身影从虚无之中浮现出来,手中同样抓着一枚金刚杵。 三人将金刚杵同时抛在身前,江枫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浓重的白雾不知从何处来,陡然充斥左近,那雾气甚是浓重湿冷,而这挥之不散的雾气之中,有一条浅淡很多的通道,直通远方。 这一边,江枫看见了白若熙的身影正缓缓靠近,而那一边,两辆疾行的马车,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必须马上走! 江枫心头涌出一阵浓烈的惧意,不由得将背后密密捆扎的黑鲸,擎到了身前。 ………… 力宗,东极城。 掌门朱谦牧刚刚得到了有关白家女子的消息,情报并非白星若提供,而是有朱家子弟侦知,还是自家人靠谱,他心中轻笑,随即对这份情报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江枫将偕白若熙回到真武城,并同朱家子弟朱艺照解除婚约? 试想,他一个浅山宗的小掌门,有何胆色,敢做如此忤逆力宗之事?纵使换个角度,朱谦牧也觉得此事绝无半点可能,那么结果便只有一个,这是一个局。 问题是,自家子弟朱艺照也“提前侦知”了这个消息,竟然迎上去了,着实是个蠢货! 在绝对的力量前,任何陷阱都是无用的,呼吸间,朱谦牧身前的“石阡盟会名册”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那里有数处勾画,涉及到三名出身明确的元婴修士,以及三名疑似来历存疑的金丹修士。 万事小心为上,但也应该不怕事,此风不可长,不论你是何种逆流,也要让你顺应我道。朱谦牧身形后仰,一道残影便透体而出,倏忽间直入云霄,待到再落下时,那分身投影已到了真武城附近。 环顾一周,他最终锁定在了北方一处三面环绕的山谷,穿透充满诡异氛围,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浓重白雾,那里,正有两辆疾行的马车,刚刚停稳。 这女子便是白家人了吧,他瞥见了那隆起的小腹,枯槁但还算脱俗的容颜,心头涌出鄙夷之意,旋即将目光锁定在另一个人身上。 嗯? 他心头猛然颤动,这便是此局的真相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级交锋 天空之上。 朱谦牧的分身投影左右徘徊片刻,体味了下周遭的气息,便陡然消散在左近,随后,真身远在东极城的他登时站起,思忖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一念之间,另一道气息更为浓烈的分身投影脱体而出,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了真武城北。 随后,他打出两道雪色灵符,弹指间,灵符便没入虚无之中,停顿了数息,身形便随之消散于无形。 永恒之塔! 身形如电,朱谦牧于近百里高空之上遨游,直奔真武城而去,心中默念着古宝的名字,此物蕴含的“合济阴阳”天道,相比自己所有,纵然低劣了些,但也同为三十六天道之一,假使自己将其夺走,力宗未来便可再添一名天级修士。 可惜了,宗内的穆阳清,余惊风虽然已经位列伪天,但让其贸然融合“永恒之塔”,已经开枝散叶多年的他们,恐怕难以割舍心中挚爱,不过,朱家的子弟朱镇洛八月初刚刚晋升地级,法相和资质均数上乘,丹成九品,一心大道尚未婚娶,正适合此物,倘若小心呵护,他日必成伟业,至少以此物早日攀升伪天,指日可待。 更让朱谦牧心安的是,朱镇洛是朱家人,虽然此宝需要与其他修士共同分享,但也是联姻的绝佳机会。 心如电转,感知到分身投影已经成功锁定了真武城北的那片空间,携古宝的宵小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处逃遁,他不禁心中释然,却听得耳畔劲风戛然而止。 “出来吧!”朱谦牧右手一挥,袍服烈烈,一道长三十余丈的白龙虚影凌空闪现,卷曳着疯狂的气流,直奔下前方而去。 那白龙虚影猛然甩尾,本无一物的虚无之中,便登时现出两道身影,朱谦牧冷哼一声,身形急剧下降,身侧浮现出数千枚银光箭矢,如豪雨般直奔二人激射而去。那两道身影却转瞬即逝,只留下两道几不可查的残痕,待到再次出现时,换了方位,却与朱谦牧距离更近了百丈。 还有一人! 朱谦牧心有所感,身随意动,三枚圆润的青色珠丸从右手指间甩脱,在身后不远处爆裂成尘,飘散数息后,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浮现,初始如纸片般薄厚,之后猛然胀大延张,灵光浮动流转,须臾间便化作一名老年妖修模样。 中流岛伪天级修士周伯道! 天罗门元婴修士刘师汉! 金光阁元婴修士秦九贞! 朱谦牧环顾四周,立即认出了包围自己的两男一女,正是之前自己怀疑包藏祸心的三人,他未发一言,身侧白龙再度浮现,盘踞一团,此番这虚影不似之前,竟宛若实质,游动间须髯飘飞,四爪张狂,银鳞尽现,他身形跃动,瞬间与那白龙融为一体,身上袍服胀裂,化为一身形高达七丈的巨大龙人,周身覆满辉光银鳞,手中则多了一柄九丈长的龙枪。 嗬! 随着这声疑似来自深渊的龙吟低吼,朱谦牧的身影已经冲抵到最近的伪天级修士周伯道身前,手中龙枪奋力一搅,卷曳着电光的巨大漩涡凭空显现,左近的灵气顿时吸纳一空,周遭空间变得粘稠而晦涩,周伯道眼眸枯槁,身形勉力后退了三步,避开了电网交织的枪芒,周身登时涌出十数团邪异的黑火,炙热的火浪中,两节造型诡异的骨杖骤然浮现在他的左右手臂之上,念头急转,苍白的骨杖彼此交错,继而融为一体,在交界处激发出一团星尘喷涌的漩涡。 那星尘如点点晶莹的细沙,纷纷扬扬,泉涌般四外恣意飘散,待到与那龙枪激发的漩涡融为一处时,彼此互相消融,借着这阵缓冲之力,周伯道身形再度后退,仓促收回骨杖,前胸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色沟壑,将那骨杖融入其中,顿时,他身上的气息猛然抬升,头颅内陷,黑火蔓延数丈,转瞬间便化为一只造型诡异的炎兽。 与天级修士对阵,伪天级的周伯道甫一交手,便不得不与本命法器迅速融合,放出不稳定,也不算完美,但却最为强力适合近战缠斗的原身形态——六尾炎兽,足有十六七丈长的尾状手臂周围包覆黑火,其中一尾猛然一抓,便止住了朱谦牧再度行将刺来的一枪,不过那布满细鳞的枪身之上,顿时窜出数百道细小密匝的苍蓝雷光,沿着那抓来的长尾直奔炎兽核心而去,那里是扭曲在一处的一团殷红血肉,除却不断喷涌的黑火,便只有一只竖瞳游离的血眼。 啪! 六尾炎兽的长尾中段陡然断裂,末端蜷曲缩为一团,将那挥之不去的雷光尽数裹挟,随即急速向下坠落,化为滴滴绵延不绝的溶蚀黑液,而那怪兽的核心处再度涌动,断裂的 尾状手臂再度延伸,瞬间得以恢复,只在一息之间,便再度欺身而上。 咔! 虽是血肉之躯,但那长尾与光辉龙枪交错间,却发出精铁磕碰的铮鸣,倘若细心查看,在那黑火之下,正有无数锐利的尖刺滋生,只是那龙枪的威能一直占了上风,使得长尾不断断裂自救,龙人甩尾间,更是撕裂周围的空间,黑金色弧光乱舞,让那六尾炎兽不敢靠近龙人背后丝毫。 就在两人僵持的片刻,场中唯一的女修秦九贞身上亮起五道颜色各异的辉光,如同一道道套在身上的圆环一般,那圆环急速向上聚集,最终在她的头部凝成一道色彩斑斓的光球,那光球忽而收缩,忽而扩张,如呼吸般跃动,数息之后,那光团中央陡然射出一道金黄的光线,直奔场中体型巨大的龙人而去。 厄运之瞳! 秦九贞心中默念咒言,见那磨盘粗的金黄光线正中龙人的后背,指尖便迅速掐动,数道半透明的淡色丝线交织,迅速在身前结成网状,在那密匝但却仅有两尺见方的网中央,正有一只龙人模样的影像在其中跃动,腾挪身形。 嚓,嚓,嚓! 秦九贞连施三道银针,扎在那简陋的龙人影像之上,但见远处的龙人身形为之一顿,手中的龙枪虚影飘忽,陡然失了方寸,但蛮力却最终占了上峰,秦九针不免指尖沁血,铭刻繁复花纹的银针急速颤动,其中一枚更是遽然崩裂,断为七八截,失却了原本光泽。 不过她却没有因此慌乱,敛藏余下银针,右手转而凝出一团混沌无形的绵柔土团,拍在那龙人虚影之上,那土团登时开始蠕动,须臾间脱离掌心,扭曲胀大,迅速化为龙人模样,只是相比朱谦牧龙人之躯,此物略显粗糙,秦九贞再度甩脱三枚银针,没入这仿冒龙人身上,那龙人身体得以急速变得凝实固化,手中多了一杆土色的长枪,迎头便冲入了战团。 土色龙人绕到朱谦牧身后,足以撕裂空间的黑金弧光便接踵而至,不过那土人却似专门为此而生,周身激发出无数粉尘,冲入那并不算宽的空间裂缝之中,让其快速弥合,威能大减,土色长枪与之相博,乱窜的电芒更是无法借此延张,只是它的弱点也很明显,虽有巨大的身躯,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蛮力,只能充作干扰,却不能与龙人正面相博。 吼! 被缠斗陷在中央的龙人再度挥舞龙枪,激荡出一道四五丈长的月牙形金芒,甩向刚刚被击退,再度断尾自救的六尾炎兽,同时左手之中凝聚出一团电芒噼啪作响的雷球,身形遽动,转瞬间来到了土龙背后,趁其躲闪不及,直接将那雷球灌注在其脊骨之上。 轰! 那蕴含无尽威能的雷球顿时贯穿了土龙的身体,生出一道头颅大小的圆洞,那土人一个趔趄,手中兵刃坠落,登时溃散为一团混沌无形的黏土 趁此间隙,朱谦牧身形飘忽,直奔被月牙金芒所伤,已去三尾的六尾炎兽而去,隔空里,一柄黑色长刀却凌空出现,斩向了龙人肩膀处,朱谦牧强行转身,手中龙枪拖曳,与那黑色长刀正碰在一处,那黑色长刀微微颤动,刘师汉的身影登时浮现,相比龙人的巨大身躯,他借助法术催生的一丈身形,只能算作渺小,但长刀上劲力不遑多让,只在一合之间,朱谦牧便已经认识到对方乃是纯正的力修。 咔!咔!咔! 两人连续正面对撞数次,龙人银鳞崩裂,刘师汉袍服尽碎,露出赤红的遒劲肌肉,两人激发的巨大震荡波,甚至将远在身下的密林尽数摧毁,秦九贞不得不连续激发出护罩,以避免被这震荡波伤及内脏,但六尾炎兽却不惧此法,六尾尽数恢复的它再度游弋而来,借着刘师汉与朱谦牧相博的间隙,频频出手,加上隔空里秦九贞再度施展银针的干扰,一时间,双方竟也打成平手。 只是缠斗间,几人距离地面越来越低,不约而同的远离城镇,如一团巨大的混乱气旋般,将沿途的一切尽数摧毁,向真武城北的方向抵近而去。 ………… 真武城,萧家,祖师祠堂外。 “老祖还没有消息么?”萧不庸沉声问道,他已经感知到极远处高空中的混乱气流,那是强者在以命相搏,自己之前的担忧,果然应验了。 “老祖命我们观望,择机而动。”家主萧道明一脸忧虑。 “观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观望?掌门在对抗外敌,万分危急,不行,我要去帮忙!”萧不庸气息勃发,意欲离开。 “不庸,小心为上。”家主萧道明虽有心阻拦,毕竟老祖有令在先,但当下 形势,萧家却不能作壁上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心如电转间,他拿出一块“冷苍星陨云石”,交给萧不庸,“这件家族至宝,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切莫使用。” 见萧不庸的身影消散在云端,萧道明不禁喟叹一声,明哲保身自然是对的,但萧家自成为五大家以来,以“忠”字为先,他还记得当年传承家主之位时,那句唯一但却铭记至今的告诫。 “命真武城附近驻守的飞熊军戒备,一旦得令,随时准备参战。”他转身吩咐萧不语和谭湘和,“纵使只能摆出残阵,也要拼尽全力。” ………… 东极城,白府大院。 面色沉静,内心却异常焦虑的白星若环顾一周,二十六名仓促集结的家族子弟正列阵以待,这是家族以及附属家族黄、柳、甄三家玄级高段以上的精锐,其中地级修士四名,不过能够真正参与其间者,也唯有白星若自己一人而已。 “其他人速度前往真武城北,找到白若熙,务必将其安全带回。如得到修士战阵号令,诸君须戮力向前,不得退缩半步!” “是!”众人得令,转瞬间便消失在近前,白星若仰头望天,那舞动的旋涡气息已经远去,他身形遽动,化为一道疾行流光,直奔真武城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两道遁光同时从东极城的其他方向升起,与白星若一同向东方飞去,白星若自然知道那是谁,但眼下并不是呼朋引伴打招呼的时候,何况其中一人平日里还与他有着不小的宿怨,但掌门今日所面临的危机,百年未见,正是同心抗敌的时候,他自忖需得拼劲气力,方能勉强参与其中。 ………… “你们歇了吧。” 石阡峰上,望着身下群情激昂的众人,余惊风不慌不忙的将茶盏置于身侧案上,“各自回府,防备可能的危险,几名宵小,根本不是掌门的对手。” “风师叔,可是……” “家主,这样会不会……” 不止一个声音杂乱交错,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直到余惊风伸手止住众人的议论,“我尚且没有收到掌门的援助传讯,你们急什么?掌门乃天级修士,现下还没有释放天道相博,可见游刃有余。即便你们冲上去,掌门还需为了护得你们周全而分心,岂不掣肘?” 不少人点头称是,暗忖风师叔说的没错,玄级修为冲上去也是白送,只有几名地级修士面色冷峻,若有所思。 待到众人得令各自散去,四名地级修士却留了下来,都是平日里余惊风的心腹,也是余家和附属家族的精锐。 余惊风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拿出一物,却是一枚闪动辉光的雪色符箓,众人脸色无不大变,上面明晃晃的掌门印记不会有假。 “无需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余惊风指尖念动,四道金光甩脱,落入在场每个人手中,“此为我制作的保命符宝,倘若修士战阵不得不发,记得用此物护住心脉。” “成克,你带人前往宗门大库,以我之命,保护封锁大库,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大库执事朱镇符。” “成通,你带人前往掌门内府,一旦事情有变,那几名可自由出入掌门内府者,均拘捕关押,不得有失。” “保溟,金箬,你们二人,前往石阡盟会会场,安抚来客,放出风去,只说掌门与人相约竟武即可,如有人滋生事端,再来报我。” 待到众人一一离去,余惊风思忖数息,身形急掠,须臾间便到了石阡峰的顶端,乱石嶙峋间,他连续催动灵力,点破数道屏障,到了一处法阵近前。掌中便多了一枚赤红玉符雕琢的蛇形法器,他将那法器嵌在凹槽之中,那辉光流转的法阵,顿时变得晦涩起来。 很好。 他心中默念了一句,身形便消散在左近,随后出现在石阡盟会的偏殿之中,闭目遐思,坐等一切尘埃落定。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心有所感,知道白家修士白世铎悄然进了偏殿,心中未免略有不喜。 “你不该这个时候来。” ………… 真武城北,隗晨镇。 成功激发“心锁玉成扳指”的江枫,陡然觉得忽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打断了,待到再次尝试时,却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曾经定位的地点。 挥之不散的白雾依旧浓重,却似乎多了些难以捉摸的东西,苍冷而死寂。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若熙,以及朱艺照向自己走来,而那三名与自己修为相当的同阶修士,已然不约而同的隐没在不知边界的白雾之中。 第四百三十章 雾锁隗晨 “怎么办?” 浓雾之中,三道人影聚在一处,小心的商议着对策。 “与外界的联络全都中断了,与之前定下的计划不符。”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左右审视了片刻,并未发现有任何危险来临的迹象,“此道封印,应是朱谦牧的手段,避免那携古宝的江枫逃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逃走而无法完成任务。” “但我们也没法及时撤离。”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抱怨道,“倘若朱谦牧只是想要古宝,不吝惜手段,恐怕我们也会身陨在此。” “不至于,损坏的古宝对他来讲,也是不小的损失。”另一人思忖片刻,“与其这样,便干脆作壁上观,安心在附近潜伏,只需离那个江枫远点便是,但不要偏离金刚杵太远。姜前辈在外面,即便朱谦牧法身亲临,也不会立即注意到我们几人。” “也罢。可惜我们不能合力将他杀掉。”红发女子点点头,“就依你计行事。”言毕,她的身形随同另外两人消散在左近,融入到漫无边际的白雾之中。 ………… 隗晨镇,白雾的另一个未名角落。 借助黑鲸之力腾挪至此的江枫,小心的观察了片刻,确信白若熙和那朱艺照,以及疑似玄级圆满修士的随行者并未跟来,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想和白若熙以及朱艺照将事情讲清楚,但眼下撇清污点显然不是重点,不论白若熙等人是否知道今日之事,眼下的事情都已经很明显了——自己坠入了一个莫名的局,并且从“心锁玉成扳指”无法成功使用来看,此间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彻底禁锢了。 就连舌下的“魅心魔晶”,袖中竹盒中的“玄黄灵隐纸符”,也似乎失去了神韵,变得朴实无华,即便分心注入大量灵力,也无任何声息反馈回来,显然,能够做到这些的,必然是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天级修士,或者即便放低一点要求,也是天赋异秉,手段非凡的伪天级或者元婴。 什么东西,能够引起这人的关注呢?纵使江枫没有任何情报佐证,他也知道,必然是古宝永恒之塔惹的祸。 果真的怀璧其罪,只是未料想这么快便应验了! “黑鲸,你有什么感觉?” “饿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我们在哪?”江枫横了一眼身前体型庞大的黑鲸,发现它陡然打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哆嗦,便将袖中的“云星锻锤”再次收起,想必几次三番的恫吓,已经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但长此以往,他也担心黑鲸心中就此种下阴影,这一点李友德说得对,教育一番之后,以德服人才是正道。 “应该在镇北,也可能是镇东。” 看起来没错,通过黑鲸的“无用”回答,江枫心中验证了自己的判断,这诡异的阵法,混淆了人对于方向的感知,屏蔽了部分神识,或许只有那三名持有金刚杵的金丹修士,方能真正在这白雾之中,自由行事。 “你能感知到那三人么?” “能,他们方才聚在了一处,现在又分开了。” “你不是分不清方向么?” “我是通过味道来判断的,他们中有一个人很臭,另两个味道还好。” “你我合力击杀一人,想办法拿到金刚杵,此阵或许可破。” “好,两只三阶妖兽。” “先欠着。”此番江枫没还价,纵身跳上黑鲸的后背,“别废话,如果离不开这里,或许以后都没有吃的了。” “吓我?哼!”黑鲸嘟囔道,“明明有吃的给我,非得先欠着!”它低声吐槽了一句,遽然甩尾,一瞬间身影便隐没在白雾之中,待到再次出现时,巨大的身形已经冲向了隐在白雾之中的修士。 此獠正是那名伪装成楚文茵,欺诈江枫进入小镇的红发女修,见黑鲸身形陡然出现,她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她意识很好,面上并未现出半点慌乱,骤然脱手甩出一道青色长鞭,凌空一展,化为一尾长达六丈的大蛇,那蛇甫一出现,直奔黑鲸的腹部袭来,还未近身,便吐出一大团绿芒。 黑鲸一个翻滚躲闪,避过了那袭来的绿芒,只听得身侧一阵剧烈的溶蚀声,方才停留的位置,已然多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大坑,江枫从黑鲸之上跳脱而下,手擎“水元凛冬龙枪”直取红发女修,袖中“暴雨精铁针筒”遽发,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阴毒小人!” 那红发女修匆忙之间,只得立即腾挪身形躲闪,身上登时浮现出三道火红的护罩,将那袭来的毒针一一化解,同时手中甩脱出数道三阶寒冰符,江枫低伏身形,避过凛冽的寒气,腾挪间再度欺身而上,却不料那女修也迎了上来,借着彼此抵近的距离,她身上骤然飞出数只尺长的青环飞蛇,直奔江枫而去。 不好! 江枫“虚影护体”和“巨木壁垒”同时祭出,手腕上的“黄玉手链”上一阵光芒闪烁,“金光雷链”快速激发,直奔最近的飞蛇而去,不料那数只飞蛇却在半空之中快速消解,化为大团的绿芒,去势未老,直奔自己而来。 还是毒? 江枫登时止住身形,将那仓促凝练的“巨木壁垒”引爆,借着四散迸发的冲力,疾退数步,飞掠到一旁避其锋芒,刚刚吞下青大蛇的黑鲸,则趁势一个鲸吞吸气,将那毒气尽数吸入口中,随后,它只是身形一个激灵,却并未有大碍。 “和那臭蛇一样,味道一点都不好!”它低声哼了一句,随后转身甩尾,依靠蛮力直取对方,那红发女修却趁此间隙,指尖念动,那枚造型诡异的金刚杵随即从她身后飞了出来,只在空中一震,一道漩涡如涟漪般凭空显现,而她连同那金刚杵,便陡然消散在身前。 该死! 她竟然不愿与自己缠斗,而是借助这幻阵之力逃脱了,想必那金刚杵也换了位置,江枫左右巡视,只发现一处疑似容纳金刚杵的空洞,无奈的吐了一口浊气,见白雾依旧凝练如旧,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你近战的手段可真糙,换作涂山,有我助攻的这个间隙,已经将那臭女人拿下了。”黑鲸吐槽道,“你这种队友真是浪费时间。” “然而我虽然手段稀松平常,但却还活着。”江枫没和它顶嘴的功夫,心道这红发女修既然不愿意缠斗,而是选择避而不战,想必那两人也多半如此,看起来,一旦有机会近身,必须要立即拼尽全力,赌上全部身家,方能将对方拿下。 “黑鲸,再选一人。” ………… 力宗,东极城。 穆阳清与赤龙门的外事长老贾善赟,在赤龙门驻力宗的别院刚刚谈好了一众外务事宜,却忽然心有所感,觉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正试图渗入此间,不禁眉头一皱,手中暗暗发力,寻找到了那力量的源头,呼吸间将那物摄在手中。 却是带有掌门气息的雪色灵符。 这…… 感受到上面雄浑而又熟悉的气息,穆阳清登时站起身,儒者的风范散去无形,目眦欲裂,盯着眼前的赤龙门外事长老贾善澊,“贾道友,我敬你赤龙门一尺,你等竟如此待我!”很明显,赤龙门在这间别院外部,故意布置了某些特别的存在,以至于掌门的传讯,未能及时送达到自己手中。 “穆前辈,”贾善赟也同时站起,却仍然面带温润的笑容,“时势易也,试问我只是普通的地级修士,倘若背后没有宗门支持,又有何胆量敢独自一人阻止您呢?”随着这话音落下,贾善赟身形连续后退数步,手中扣动了身侧一枚不甚明显的机关,却见数道灵力丝线,骤然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穆阳清下意识躲闪,却见那红色丝线并不锐利,穿梭间虽然密匝,但触手所及之处,并无任何危险预警。 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身侧景物随着那万千丝线的牵扯,快速变幻,恍惚间,便到了一处烈风呼啸的苍冷云台,身侧数百丈远的地方,已经围上来八名地级修士,虽然修为最高者,也只有地级六七重的模样,但显然对方并非为了搏命而来。 “赤龙门的‘徙地云岚缘绝阵’果然不同凡响。” 穆阳清未曾亲身体验过,但却知晓此阵的存在,通过事前布置,可以将一名修士拉到极远处,使之远离战场。但此阵也有致命的弱点,成阵的修士,不能与陷在阵中的修士对敌,否则,阵法就会出现极大的漏洞而崩塌,陷入其中的修士,也可以从容回到之前来时的地点。而想要走出大阵,必须要尽快想办法靠近其中一名修士,逼迫其交手方可。 只不过,想要与阵中的修士对敌,也不是那么简单,虽然视野中并无任何障碍,但穆阳清知道,貌似空无一物的所在中,存在着大量的屏障,虽然并无危险,但仅仅依靠蛮力,却无法打穿。 此阵的奥义在于“异地囚困”,故此,防护强度绝非一般。 不过,他也并非束手无策。 心如电转,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杆漆黑如墨的毛笔,只是信手甩脱,便有百点墨汁向周身泼洒而去,很快,便遇到了无形的屏障,不过那墨汁并未顺势流下,而是粘连在那虚无的屏障之上,他身形遽动,到了一处墨汁还算密集的所在,信手将那墨汁勾连在一处,绘成一只飞翔的苍鹰,待那最后一笔落下时,那墨色苍鹰便仿若活了一般,舞动翅膀,飞到了他的身侧,稳稳停落在肩膀之上,快速消散,与穆阳清的身形融为一体,而那道屏障,也骤然多了一道莫大的空洞,他身形跃动,化作流光,便到了屏障的另一侧。 只是,这杂乱的屏障有些多,他心中喟叹一声,见那八人并无理会自己的迹象,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坚毅旋即覆满冷面,手上动作又快了三分。尽管自己暂时并无任何危险,但掌门不知道是否有难,雪色传讯灵符本身便已说明,掌门在寻找帮手,自己还是大意了些,未曾料到赤龙门会暗自发力,只希望余惊风,能尽快赶到吧。 ………… 风师叔为什么不在? 清师叔怎么也没有来? 一路追迹,聚集在此的萧不庸、白星若等人伫立在高空,远远观望掌门与三名元婴修士在真武城西上空斗法相博,但却因为未能见到余惊风和穆阳清二人出现而心中惊疑,直到萧不庸破局,带头说了一句: “看起来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风师叔和清师叔,或许都已经被困住了,敌人应该还备有后手!” “萧兄,应尽快调动飞熊军,结成修士战阵!”白星若也登时认识到事态的严重。 “可是,我没有掌门的手谕,无法调动全部的飞熊军,而且,没有赤鸾军的帮助,大阵根本无法结成。” “这个时候,还讲这么多规矩有什么用?”说话的是朱镇宥,掌门家族中除却朱谦牧中的修为最高者,地级七重修士,“事态紧急,我等自会为你作证,赤鸾军的事情交给我!” “如此……也罢,你们先在外围相助,切莫陷入其中。我们去去就来!”萧不庸身形急坠,和朱镇宥遁速全开,前者直奔真武城南,而后者直奔东极城北,各自调集军士,一旦大阵结成,加上几人掠阵,便可从容对阵一名到两名元婴,解掌门之困。 只是,几人心中忧虑的是,虽然没有任何预警,但会不会有其他宗门的修士战阵骤然降临此间,倘若那样,便只能苦等清师叔或者风师叔脱困了。 ………… 嗬! 稠雾锁定的隗晨镇中,江枫捡起身前的金刚杵,便陡然察觉到这白雾涌动的规律,无需怀疑,只需要祭炼此物,或许便可摒除这白雾的影响。 不过,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自己之前的顾虑依然存在,真正阻止自己离开的,并非这白雾,而是其他修士释放的禁锢之力。 原本,这白雾影响了自己的神识,这种禁锢的感觉并不强烈,如今,拿到金刚杵,这种特别的感觉便愈发分明了。 将黑袍修士的衣帽扯下,露出一副模样还算俊朗的面容来,如此年轻的金丹修士,想必也是门中的翘楚了,只不过你修什么不好,竟然修习鬼道,召唤之物,均被我的“觉生血袍”完克,江枫心中未免轻笑一声,趁着黑鲸还未缓过神来,将这修士的金丹连同尸体尽数收起,转身抛给黑鲸一具妖兽的尸体。 “有新鲜的!”黑鲸慢了一步,赶紧争辩道。 “这尸体或许涂山用得上!”江枫哼了一句,方才看那金丹,应有六品,可见这修士生前资质也算不俗,基本上满足涂山的需要,如此,只需要再找一份元婴修士的文书,涂山一事,便可以从容了结了,余下的繁琐事务,多半用灵石可以解决。 当然,灵石如果需要的太多,也是不小的问题。 “且!” 黑鲸这回不吭声了,喘息方定,便一口吞下那三阶妖兽的尸体,有了之前的“失败”经验,此番它可谓拼尽了全力,不过江枫也第一时间用掉了“尖啸护符”,手中的“黄玉手链”也耗尽了威能,只得收了起来,对敌又少了一种手段。 这个时候,他赫然发现白雾之中,一个身影正向自己匆匆飞掠而来,他赶紧下意识向后连退数步,地级威压陡然放出,那身影却又快了三分,丝毫没有玄级修为应有的晦涩。 这白若熙不对劲! 江枫随即瞥见了那死鱼般的枯败眼眸! 第四百三十一章 梅花斑痕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动作异常僵硬,如行尸走肉般的白若熙身后,赫然现出两名金丹修士的身影,对于黑袍修士的死,两人脸上虽然有些许悲戚之色,但明显没有任何为其复仇的冲动,反而多了些玩味。 “江枫,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杀了秦九贞的义子秦逸璠,待到离开此间,不知道会死的有多惨。”红发女修笑道,“至于白若熙,是秦老给你准备的小礼物。”她身形侧移,甩出两具尸体来,正是先前所见的朱艺照以及那位不知名号的同行者,“你看,搅局者我们已经帮你除掉了。” “你!” 江枫陡然色变,朱艺照身死,虽然赖不到自己头上,但洗脱罪名,仅仅依靠一个神志混乱的白若熙,根本不可能,不过心如电转间,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还讲什么脱罪,是否能在古宝不丢的前提下留得性命,甚至退一步讲,只留得一条残躯苟活,还是未知之数。 见江枫脸上神色变幻,那面容枯槁的白若熙身形遽动,直奔江枫而来。然而,识破对方诸多言语举动,实乃乱心手段的江枫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手中暗自拈起的数道寒冰符甩脱,同时果断纵身一个横移,闪过白若熙近距离几乎必中的扑杀,不料,白若熙的身形,却一反常态,如被丝线操纵的木偶般,在空中陡然换向,双袖之中,冲涌出两道紫青色的藤蔓,快如闪电,径直抓向江枫。 哼! 江枫只是一个眼神,在一旁待命的黑鲸便一个甩尾,扫向白若熙和她身后的两名金丹,并将那紫青藤蔓借势击飞,那两名金丹却只是将袖袍一抖,却有金刚杵暗藏其中,随着两道白光划过,两人的身形骤然消散,而那白若熙,也再次同被拖曳的木偶一般,融入到白雾之中。 在这里! 同样拥有金刚杵在身的江枫,快速摈除了白雾的不利影响,探查出对方再次显现的所在,只是这金刚杵他刚刚开始祭炼,控制并不熟稔,待到准确侦知时,对方已经再次发力,意欲故技重施。 想近身,没那么容易!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意图,但几次三番的想要靠近,必有蹊跷,白若熙的手段江枫没有领教过,但即便变成傀儡,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生前窠臼,应当不擅近战,而数月前还是灵级修士的她,又有何霸道的手段可以施展呢? 尽管如此,江枫心中未敢生出半点轻视,白若熙的身后,两名金丹修士形同鬼魅般如影随形,虽然有黑鲸在左右腾挪,竭力牵制对方,但自己的强力手段,方才大多已经用掉,此时正处处掣肘,不过对方似乎也并未倾尽全力…… 坏了,他们也一样在牵制,并不是想击杀自己,电光火石间,却见已经再次抵近自己不远的白若熙,陡然撕烂了前胸衣衫,一道漆黑的钩形符号正琢在峰谷之间,恍惚间,那道符号登时活了过来,如涌动的灵蛇一般,蹿出白若熙的身体,直奔江枫面门而来。 嗯? 怎么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江枫下意识正要躲闪,却感到手臂上一团温热涌现,漆黑的身影从手臂之上如脱兔般跃出,正面迎上来了来者。 那游动灵蛇般的身影,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近身,便被黑蛇之灵太华一口吞下,变成了它的食粮,江枫就此登时意识到来者乃是纯粹的狰灵,但也正是太华克制之物,却见白若熙的小腹,因为内生狰灵脱体,陡然变得干瘪,无神的双眸,竟有一丝清明渐渐显现。 “嗯?” 在一旁与黑鲸缠斗的两名金丹,脸上登时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不过那红发女子面上阴戾之色陡增,手中便多了一道苍白的玉符,眼角余光与另一名金丹相接,两人旋即跳脱出圈外,不再恋战。 “爆!” 随着红发金丹一声低声念诵,江枫暗道一声不好,“巨木壁垒”连同“虚影护体”仓促祭出,却只感觉到周围一阵腥风血雨,再去看时,已经满地狼藉,空中邪异的味道久久不散,白若熙身陨魂灭,正打算找寻两名金丹的痕迹,却感到周身似乎有数道莫名的存在涌了进来。 什么东西? “觉生血袍”不是天生克制邪祟之物么?难道失效了不成?江枫心 中惊疑,撸起衣袖,却见数道梅花状的紫红斑痕,已经透过两道防护屏障,留在体表,既不融入身体,短时间内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哈哈,说了是秦老送你的礼物,并非诅咒,你当然没有办法拒绝。”白雾之中飘荡着红发金丹的怪笑,他们二人已经远离这里,虽然可以令黑鲸重新定位追踪,但有金刚杵随时腾挪的他们,一心想要逃走,江枫自忖是拦不住的。 这么想来,快速祭出所有杀器,闪电击杀一名金丹的事情,看起来很难在他们二人身上重演了。 不过这紫红梅花斑痕,到底有什么用呢? “你的味道变了。”一旁的黑鲸却有另外的发现。 “你说的是气息?”江枫不明白黑鲸所说的“味道”到底是指何物,但他知道并非普通的五味,而是一种很复杂的微妙感觉。 “怎么说呢,是味道变得更美味了,像是部分改善了体质,但细细体味,却又表里不一。”器灵黑鲸刚刚吞下了两具“新鲜”的尸体,心情甚好,话也多了起来。 改善了体质? 咀嚼着黑鲸的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江枫心道难不成与法相有关,内视之下,却见法相“黑金葫芦”似乎隐隐胀大了少许,上面金光明灭,似乎更鲜活了一些,与此同时,他忽然感到识海中暂居的永恒之塔,正有进一步与自己融合的冲动,只在一瞬间,他便感到了些许眷恋,些许亲近,又些许惊疑的情绪,在识海核心处,彼此交织,聚集,酝酿。 他试图沟通,寻找原因,但那种萌动,却愈发剧烈了。 ………… 真武城西,天空之上。 幻化为龙人之躯的朱谦牧,余光瞥见了远处几个隐隐靠近的身影,登时便辨认出了来者乃是宗内几名地级高段的修士,但他心中却隐隐生出忧虑来。 怎么只来了几个小兵,这样的场合,形单影只的他们根本无法发挥多大效用。穆阳清和余惊风安在? 心如电转,手中的龙枪却丝毫不让,在六尾炎兽长尾之上连续洞穿数道豁口,以至于四处蔓延的黑火,短时间内无法修复散碎的身形,倘若不是刘师汉中途骤然扔出一面黑色大盾抵挡片刻,那炎兽之躯已经几近崩溃。 尽管长时间近战相博,朱谦牧已经占了上风,但他心中并不因此乐观。余惊风和穆阳清迟迟未现身,多半说明敌方还有援手,他甚至一瞬间猜度到,对方真正想要对付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要翦除自己的羽翼,重挫力宗的根基。 不过他旋即摈除心中杂念,思忖着即便这个猜测为真,余惊风和穆阳清二人也不会短时间内身陨道消,与自己周旋的,已然有一名伪天级修士,以及两名元婴,试问哪方势力能再度拿出那么多实力超凡的强者,以绝对的优势维持三条战线呢? 或许只是临时困住了那二人而已,真正的战场,应该还在自己这方,而能撕下伪装,针对自己这名天级修士,要说没有“九老头”的力量参与其中,他自是不信的。 不过,到底是谁呢? 平素,朱谦牧自问没有正面违逆过“九老头”中的任何人,当然,也没有言听计从,彻底投向任何人,他只是同华帝门的天级同道吕之勉一样,不偏不倚,安心骑墙,笑看风云,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区别,无外乎力宗居于北陆核心,尽得膏腴,而华帝门,偏安一隅罢了。此外,也就是吕之勉比自己早日融合天道百年而已。 既然“九老头”没有正面出手,那说明各方仍在观望,自己也仍然还有回旋的余地,而这个影响众人态度的筹码,多半是眼前这场争斗的结果了,思及此处,他虚晃一枪,侧身躲过另一道诡异的金光,直奔真武城北飞去,要想完美赢得这场争斗,一是要拿到古宝永恒之塔,二是要完胜,而想要完胜,莫过于回归东极城,借大阵伟力,同时激发天道,将这三人尽数碾杀成尘。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他们背后到底是谁人,要么吞下此种苦果,要么走到台前,护得这三人性命,与自己握手言和。 劲风烈烈,见身后三道身影紧追不舍,朱谦牧身形陡然消散在半空之中,待到再次出现时,已然在隗晨镇上空,一道虚影冲天而起 ,与朱谦牧的身形完美融合在一处,他的气息登时变得更加锐烈无匹,挥手间,一道晶莹的雪色围栏骤然浮现在身侧,只在空中一抖,那围栏登时舒展开来,急速蔓延内卷,将身后三人拘在中央,与自己分隔开来。 啪! 一道灵力裹挟的黑色箭矢打在围栏之上,正是手中多了一把黑羽长弓的刘师汉,但见那箭矢命中之处,数道黑线向四周不断延伸,试图侵入到这件法宝之中,但却未能如愿,不过刘师汉并未因此放弃,挽弓急射,另一枚黑色箭矢再度命中之前的落点,那坚固的雪色围栏,此番竟然有了些许的裂痕。 然而朱谦牧并未坐等三人破坏那件空有困顿之力,未有杀伤之能的法宝,而是摊平左手五指,一道大手印直奔身下的凝练白雾,但见那原本被禁锢的白雾陡然四溢散去,而他只是左手一收,便有无数器物如被巨力拉扯般,冲天而起。 此时,正在阵中安坐,静心炼化金刚杵的江枫骤然感觉周身轻盈了许多,正欲尝试手段逃离此处,却感到周身的灵气为之一空,再见四周浓稠的白雾,也倏忽间化为水汽消散不见,手中正匆匆祭炼的金刚杵,也登时失控,先一步向天空中飞去。 嗯?江枫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抗拒,如同植根于血脉的威压之力,但见那天空之上,一只体型巨大的龙人,龙枪指天,左手擎起,意图将自己身下的物事尽数摄在手中,而自己,似乎是那股力道摄取的重点。 江枫根本无法正常御使体内的灵力,只觉得周身每一处关节都晦涩无比,仿若久经锈蚀,即便血液在体内流转,也感到沸腾般的剧痛,耳畔铮鸣作响,如同置于长鸣的洪钟之中,思绪混乱无序间,身体如脱线的风筝般,向那龙人飞去。 这便是天级修士的力量么? 识海中一阵轻微激荡,江枫得以寻回一丝清明,但也觉得古宝永恒之塔,与自己的牵扯羁绊,似乎又多了些,这种感觉甚是微妙,难以言说。仰头望天,那龙人虽遍覆银鳞,但面容却仍为同类,与那朱艺照竟有几分相似,身上妖气浓郁欲滴,加之此地乃真武城外,江枫陡然想到,此人多半是力宗的天级修士朱谦牧。 头颅勉强扭动,余光扫过四周,但见阵中那两名金丹,也同样未能逃脱厄运,只不过相对于自己这个重点被关照的对象,两人尚有余力隐隐向外围靠近,只需朱谦牧一念疏忽,便可逃出升天。而体型巨大的黑鲸,也落在下方,看其战战兢兢,欲动不能的窘况,显然这副阵仗,也是从未经历。 就在这时,江枫忽然心有所感,意识到自己身侧,骤然多了些莫名的东西,但却无形无体,难以捉摸,只体味到它的速度相比自己更急更快,直奔龙人的身体冲了过去。 咔!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却见那龙人被一道冲击劲力掀起,不禁乱了身形,而在那虚空之中,一道枯瘦身形正凭空显现,手中青光法剑光芒激射,半数直奔朱谦牧,而另一半,则击中了刘师汉一直在勉力破坏的雪色栅栏。 砰! 雪色栅栏再也无法维系完整,刘师汉三人的身形再度抵近,与这后来的枯瘦老者,结成四角,将那朱谦牧围拢在中央。 “嗬,你还真有耐心,等着收拾残局么?” 江枫只听得场中唯一一名女修似有抱怨的说了一句,便感到身形急剧下坠,远离了战场中央,朱谦牧的摄取被几人遽然打断,那无处不在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他正要御起飞舟,快速逃离此间,却见那说话的女修手中多了一道红光,便有一团纠缠在一处的丝线在江枫周身骤然打开,化为一道密匝的大网,将他拘束在中央。 这…… 不是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么? 江枫整个人瞬间都懵了,好在这大网并未令他灵力运转受限,他旋即想起了自己身上种种印记和物事,心道千算万算,你们这几位高人还是大意了,不管后面诸事如何料理,我还是走为上策吧。 思绪翻飞,却见身下的器灵黑鲸,一个甩尾,便消散在禁锢气息还未散去的空气中。这没义气的黑鲸,竟然先一步逃跑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天道水月 力宗,利州城南。 刚刚抵达的萧不庸还未来得及传达临时编纂的军令,却见一道流光紧随而至,但见谭湘和弃了飞剑,落到身边,顾不得喘气张口便道:“不庸,大事不好!” “快讲!” 萧不庸刚从真武城说服飞熊军第三部的所有尉官,并令谭湘和率其尽快整肃军阵,等待自己将余下两部军士调集到真武城,却不想他竟然跟了上来。 “刚刚得到边疆急报,夜樊国修士和已经借南海甄家领土入境,进犯西南诸城,龙祥城已被团团包围。赤鸾军部分军士,已经得到命令,火速前往救援。” “那朱镇宥呢?”萧不庸旋即想到前往调集赤鸾军,与自己配合,意欲临时征调修士战阵的朱镇宥。 “朱镇宥去的晚了,风师叔已经先一步签署了命令,并同赤鸾军南下救援。现在朱镇宥已经重回真武城,只等你调集军士前往。” “晚了……只有飞熊军,难以组成完整的修士战阵。”听闻此讯,萧不庸炯炯的眼神竟有些枯败,“风师叔他,为何不先去救掌门?” “南境同样危急,而且,”谭湘和见无军士靠近,低声说道,“余家的很多产业,都在西南边疆。这不是很正常么?”他随即微微叹了口气,“当此关头,如之奈何?” “你替我说服余下两部尉官,尽数征发到东极城。我已经命萧不语去楚家求援,随后你们一同守住东极城,倘若掌门有失,外敌未退的话,守得宗门最后一点颜面。” “不至于吧?” 谭湘和觉得萧不庸多少有些悲观,“掌门还未动用天道,即便事有不济,也可以退守东极城,利用护山大阵相博,我们目前所做的,只是让事情稳妥一些而已。” “狮子搏兔,尚知倾尽全力,他们既然敢针对掌门,怎么会不细细筹备,竭尽所能。我这就返回真武城,希望能尽一点绵薄之力。”萧不庸看了看仍然保持乐观心态的谭湘和,知道短时间内难以找到明证说服对方,便只道了一声“珍重”,随后身形便如紫电般,急速向南飞去。 ………… 简直不知廉耻,毫无义气! 江枫再度将器灵黑鲸骂了三千遍,心如电转间,便登时决定立即借助“玄黄灵隐纸符”遁向万灵邪君的洞府,北剑门距离此间有两千里之遥,足以避祸。 心随意动,灵力尽数向袖中的竹盒灌注而去,脑海中随即观想出那洞府上空隐秘山谷的模样,然而那“玄黄灵隐纸符”却冰冷异常,丝毫没有响应江枫灵力的注入。 “切莫来此。” 他只听得灵魂之中一声低喝,不由得身心俱颤,如入百尺冰窖,再去看掌心之中,那原本还算明显的斑痕印记,竟然不见了踪迹。 这…… 江枫陡然色变,原本寄望最多的手段,竟然被万灵邪君一口拒绝了,平素的呼唤没有响应,这还能理解,毕竟万灵邪君不是什么烂好人,有为自己解决琐事困扰的癖好,更不会免费传道授业,指点迷津,但当此危难之际,竟然拒绝施以援手…… 他是怕了什么不成? 仰头望天,重重丝线遮蔽了自己的神识窥探,只知道天空之上的激战仍然锐烈难当,不时有大片的黑火陨落,各方灵力的损耗更让周遭空气都变得令人窒息,心中未免喟叹一声“天亡我也”,赫然发觉舌下的“魅心魔晶”也小了一圈,再去观想时,那物竟然遁入体内,同样没了踪迹。 我完全没指望您老帮忙啊,千面紫苏真君前辈,你躲什么躲啊,江枫心中忍不住吐槽道,不过好在“心锁玉成扳指”还可使用,便将无处可去的灵力,尽数灌注到扳指之中,只觉得灵魂深处一阵抽搐,脑海中正有痛楚袭来,身侧却骤然响起一声爆雷般的铮鸣。 暗影激荡浮动,一直护住周身的“虚影护体”,倏忽间被碾碎成尘,与此同时,识海中再度涌出一阵清明意念,江枫随即认清了眼前形势,那围绕周身的丝线已然消散,却有一道金光雷球的残影还熠熠发光,再看那天空之上,元婴女修身形急动,匆匆瞥了一眼江枫,便重新加入了战团。 这是不让我走啊,虽然困住了我,但还是不放心。 江枫在空中腾挪数步,避开了还未散去的雷电之力,再度将灵力灌注在“清风无影”符宝之上,此物得自尹都,想必他背后之人不愿意让自己身陷险境,青光乍现,在周身迅速凝聚,江枫再度感觉到周围景象快速变得模糊,不禁心中微定,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雪色光芒在他的身侧骤然显现,化作一只晶莹的巨掌,便向自己抓来。 我…… 江枫的身形行将消散,但那巨掌来的更快,只觉得腰 间一阵劲风卷曳,江枫的身形便如遁入塘泥中失败的河蟹一般,再度从虚无之中脱出,只来得及移动了数十丈。 这回又是哪位高人出手?但见空中朱谦牧的身形数度腾挪,想必方才是他从中作梗,因而被那四人寻了机会,临时占得上风。 算了,上天不能,我入地可以吧,思及此处,江枫身形如重物般急坠,动用已然所剩不多的灵力,将黑石片片凝聚在脚下,只等落地,便一头钻入土中,他早已想好,先深入个百丈,再向南疾行,从真武城钻出遁走,左右那里人烟密集,即便因为此间争斗,凡俗和低阶修士半数逃散,但仍然可以遮掩自己安然逃走。 然而变故再生。 身侧一道虚影凭空显现,虽然略有扭曲模糊,但江枫却认出了来者乃是天罗门刘师汉,曾经将自己轻松摄到百药山庄的元婴之一,不由得心生惊惧,但求生的意念还是让他陡然加速,那虚影却并不着急,随同江枫直坠而下,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最终变成十六道身影,每道身影手中都多了一样兵刃,或长或短,或锐或钝,随着那兵刃成型,那道道虚影也旋即变得真实起来,每一道虚影,都径直冲向了江枫脚下的黑石,随着一阵噼啪作响,那黑石仿若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溃不成型,重新缩回江枫的体内,任凭江枫几度召唤,也未敢贸然显现。 古宝老弟,赶紧帮忙! 江枫在心中大声疾呼,便只感觉脑海之中一阵激荡鸣音,那黑石再度显现,此番却片片凝聚在周身各处,护住各处要害,但却没有半点接受江枫驱策的意思。 这是又被嫌弃了么,不想充当掘地虎的杂役,还是找到了资质更佳的主人?江枫忽然想起来晏殊佳那句告诫自己远离资质超凡修士的话,心道一声不好,眼前诸君,哪一位不是法相一等,天赋超然? 话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在玩我吧? 算了,我不跑了,我就坐等你们分出胜负吧,江枫陡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在诸多大佬眼皮底下安然逃走,尽管他们以命相搏,但都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坐拥古宝之人遁走,就连古宝本身,也一样不想。 不过江枫虽然安心浮在半空观战,心中却仍然打着逃走的小算盘,“清风无影”符宝仍然可用,只是相对于头顶几位高人来讲,随机传送十里的距离,很难保证一定能脱困,好在还有两次使用机会,但方才的各种尝试,已经让体内灵力半数枯竭,甚至有些紊乱,他不得不安心浮在半空,服下数枚回气丹药,坐等合适的机会。 然而等了许久,天空上的战斗仍然激烈。 新加入的一名元婴,让朱谦牧的压力陡增,他环顾一周,见心中期望人选仍没有前来救场,便暗自引动袖中一枚金环玉如意,却发觉其虽能正常勾连到东极城大阵,但却异常晦涩,心头不禁一惊,登时判断出此时不适合改换战场。 难不成宗内出了叛徒? 东极城护宗大阵,能够做出微调改变的,无外乎穆阳清和余惊风二人,此外,便只有本家朱镇宥一人为特例,不过他早已瞥见朱镇宥的身影出现在圈外,可见这可疑之人,多半是前面两人之一。 这么想来,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朱谦牧未免心中凛然,随即改换了主意,手中便多了一把白铁扇,借着躲避刘师汉的间隙,只在空中一舞,那镂空、片片削尖的铁扇上顿时涌动出无数的剑芒,直奔周身而去,只在须臾之间,便连续跃动到至少十里之外。 附近已无其他修士藏身,除非是那几位…… 但他们不会下作到亲自下场相博,他们几人也并不同心……朱谦牧最终确定了周遭形势,但心中却略有后悔,方才应在解除分身投影锁定之前,先行动用此法宝,否则那躲藏在暗处的元婴,必然会被自己先一步搜寻出来,借着余下三名对手受困的间隙,先一步将其灭杀或者重伤。 说起来这名后来者,倒有些眼生,朱谦牧不禁眯眼,再度凝望了那后来的元婴片刻,心中搜索着数百年来晋升元婴的人族修士。 姜恪圭,你这老鬼,没想到竟然是你! 他心中哼了一声,碾碎那些有关姜恪圭的记忆,洪流般的气息登时从他的体内勃然爆发,远远瞥见宗内伪天修为之下,实力最强的五名修士已经到了四位,而周遭更无潜在的对手蛰伏,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天道:水月镜影! 只在一瞬间,银鳞龙人巨大的身躯陡然缩小,重新化为人形,一动不动,仿若亘古石雕一般,而一道方圆足有千丈的碧蓝水镜,凭空出现在众人头顶,那水镜波澜半点也无,幽深澄澈,如一面古镜般,一一映出在场众人的身影。 他融合的天道虽然威 烈无匹,但他的真身却会暴露在侧,这是唯一的弱点,好在有四名忠诚的手下护佑,多半无碍。 只可惜,东极城大阵或存在隐患,否则,在护宗大阵中开启,朱谦牧自忖今日必胜。 四名元婴身形抖动,竭力抗拒那水镜之力的摄取,浓郁的各色灵气,从他们体表如烟尘般散出,纷纷涌入到那水镜之中,但这几乎毫无作用,那水镜仿若填不满的深渊,他们最终不得不放弃抵抗,身形飞掠,没入那水镜之中。 江枫也不能幸免,场中实力最为弱小的他已经先一步被吸纳入镜,恍惚间,他已经感受到周遭冰冷难耐,混乱气流肆虐如刀,四处都见不得半个人影,忽然,他身侧陡然多了一个自己,那人影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径直向自己扑杀而来。 不是幻影,竟然有真实的触感。 匆忙间,江枫与那身影擦身而过,登时发现另一个自己,并没有任何法器傍身,便将袖中的“暴雨精铁针筒”猝然激发,径直打向对方,只见那身影顿时被针芒击穿,正庆幸间,忽然感到大腿上一阵针芒刺痛,却见那里正有殷红鲜红汩汩流出。 擦! 这东西还不能打! 转眼却见另一个自己,再度从虚无之中脱出,欺身而上,动作相比之前,又慢了三分,不能打,不能打,虽然触手可及,一击必中,但有了方才的经验,江枫已然有了觉悟,横向侧移数十步,躲过另一个自己,那身影也不纠缠,再度消散,但江枫却知道,他仍然躲在附近,随时都可能出现。 这要是那几名元婴修士,会用什么手段拆招?有另一个自己,在一旁作梗掣肘,还不能打,打了伤的是自己,但又弱于自己,如果被别人伤及,恐怕受伤的仍是自己。 正如江枫所想,刘师汉,周伯道,和秦九贞的确陷在阵中,各自施展手段,摆脱不利影响。 刘师汉思忖片刻,身形扭曲,片刻之后,便化为十六道影像,每道影像均手执一把不同的纯黑兵刃,他只留手执长弓的虚影,独自与另一个自己纠缠,余下均隐没在混乱的气流之中,须臾之后,在极远处重新聚合成自己,此番,倒没有另一个自己出现,他心中微定,试图从周遭的无序之中找寻目标,却只听得风声嚎哭呼啸,水流激荡澎湃,顿时心绪大乱,于是他干脆弃了探查手段,只用蛮力,漫无边际的寻找起目标来,他知道朱谦牧必然不会首选自己作为目标,但一旦其他三人有人落败,今日之局,恐怕危矣。 周伯道的巨大身形收起,被贸然收入此间,他心中反而微定,之前贸然幻化成不完整的形态,实属无奈之举,但方才的抽吸,却将自己体内混乱暴戾,难以自控的灵力尽数吸纳,虽然现在略有空乏,但反而安稳了许多。 不过他并不因此乐观。望着茫茫的不知边界的冷雾,他已然确定,之前情报所言的,此水月天道撕裂的独立空间,并不只有百里方圆那么简单,恐怕会更大。 身侧火红光芒骤现,他放出一团抖动的焰火,并避开了另一个自己的侵袭,同时跳脱到之前放置的焰火之中,这焰火他最多可以放置七处,至多相隔十里,并自动为自己吸纳周围的灵气作为储备,探测周遭百丈之内的危险。 焰火之中也是足够安全的,另一个空有身体,并无法术和法器傍身的自己只得在周围逡巡,无法靠近,但最大的危险,反而是另一个自己,此刻,四人已被这天道之力分开,朱谦牧自可以逐一击破,只不过,对方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他隐隐怀疑,朱谦牧可能已经锁定了不擅近战的秦九贞。 此刻,秦九贞正步履混乱,她已经连续催动了三道五阶非制式符箓,召唤六只岩土傀儡,但仍然无法阻止朱谦牧近身,只能堪堪护住随时可能出现的“另一个自己”,不被朱谦牧所伤,不得不说,近战乏力的她,单打独斗,根本不是朱谦牧的对手。 噗!鲜血迸射! 秦九贞的左手上臂被缩小的龙枪刺穿,她只得抽身后退,临时弃了动用诅咒法术的念想,借着血液还未被对手摄取,匆匆甩出一大把银针,那银针快速将那鲜血吸纳,却没有奔向朱谦牧,而是回旋刺入那岩土傀儡之中。 本已行将崩溃的岩土傀儡,再度敛去周身裂痕,重新加入战团,但这个策略并不持久,眼见上臂的伤痕正急剧扩大,秦九贞侧身躲过另一个自己,但又不得不再度挪移,将其与朱谦牧阻隔,连续甩出三件大范围防御类法宝,心中却焦急万分。 姜老鬼怎么还没有动手? 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一道苍老的传音,但内容却宛若天籁。 “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找到他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暇灵体 真武城北,遮天蔽日的水月镜影之下。 十二道身影从极远处纷至涌来,远远围拢了被四名修士保护的朱谦牧原身。为首一人赤袍舞动,白发纷飞,手执一柄幽青法剑,在空中驻留片刻,便低喝一声: “上!务必突破障碍,将那原身破坏!” 十二人逡巡着靠近,朱谦牧身侧的萧不庸,手中的金光长锏上灵光乍现,眼角抖动数次,沉吟道:“镇宥兄,你我二人迎敌,白星若和尹东阿留守,敌人修为虽然不高,但难免有行事刁钻之辈!” “是!” 身后传来两道坚毅之音,唯一的人族修士尹东阿更是尽数释放体内灵力,以法器为引,化作七枚五彩氤氲的尖塔型护盾,将掌门朱谦牧的原身团团护住,作为力宗修为最高的人族修士,九十三年的客卿,他的忠诚,早已历经考验。 ………… 渺无边际的水月镜影之中。 再次摆脱“另一个自己”缠斗的江枫,身侧陡然现出数道斑痕,再去看时,却是白若熙自爆之时粘附在身上的梅花印记,他心中未免凛然一惊,却有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向自己冲涌而来,还未等自己逃遁,那枯瘦倨傲的身影已经到了身侧。 正是最后出现的那名元婴修士。 只见他右手一挥,江枫顿时觉得如入泥淖,丝毫不得移动,却瞥见另一道相貌等同的身影已经尾随这名元婴,在另一侧出现,向他扑杀而来。 好机会! 江枫正寻机脱困,却见那元婴眼中现出一丝轻蔑之意,枯瘦的身形噼啪作响,化为一团纯净无暇的灵体,那头脚俱全的灵体须发全无,只有半人高,给人一种圣洁无尘的缥缈之感。与此同时,那寻迹而来的“另一个他”,仿若突然失去了目标,瞬间融化在虚无之中。 “江枫,配合一下,我姜恪圭会尽量留你一条性命。” 那元婴化作的无暇灵体声音宛若天籁,“借你的古宝一用!”他话音未落,双臂延张,陡然拉长,径直抓向了江枫的双肩,便迎头撞了过来。 姜恪圭,这不就是器灵黑鲸家族的那名元婴么?江枫奋力想呼喊出来,不过却已经口不能言,再一想,黑鲸早已逃离战场,值此关头,即便套近乎,谈什么“自家人”,恐怕也无甚大用。 只在一刹那,阴寒森冷的感觉覆满周身,法相之中,金葫剧震,识海之内,狂澜乍起,自己的神识仿若被一透明的罩障包裹了一般,与自己的躯壳渐行渐远。 “哦?看来不用那么麻烦!” 江枫忽然听得体内另一个声音惊异的说道,但四肢百骸已然脱离了掌控,什么都做不了,呼吸间,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不断向下迁移,最终落到右臂之上,旋即被那散发着惊惧之意的黑蛇之灵太华围拢,唯独五感与那姜恪圭共享,但却失去了自主意念。 古宝永恒之塔骤然浮现在身侧,黑色的小盾放大了不止两倍,围在江枫身侧,快速旋转,似乎在极力抗拒着操控,不过,随着一缕残存江枫气息的意念镇压而来,那古宝随即激发出一道黑白两色的气旋。 “很好!你这身体虽然被秦九贞临时改善了体质,但本身修为还是太差,很难发掘出古宝真正的能力,不过也勉强堪用了!” 江枫眼见着自己的右手举起,只在空中一指,便有数道金光飞剑直入虚无,将那隐遁其中的“另一个自己”击成蜂窝状,散为片片尘埃,再去看自己腹部,已然多了一处碗口大小的空洞,不过姜恪圭似乎临时阻断了自己的痛感,江枫并未因伤势感觉到任何异常,只见那伤口处血丝蠕动,正在缓缓愈合,江枫心中微定,没有任何破解之法的情况下,一时间倒有些逆来顺受了。 解除了潜在的隐患,“江枫”径直飘向那黑白气旋,伸手探入其中,无数的灵力从四面八方被抽吸而来,灌注到那气旋之中,那黑白两色骤然加速旋转,最终化作两团纠缠在一处的飞芒,黑芒直接入体,而那色彩纯粹的白芒,却似失去了目标一般,在原地逡巡不已。 这个时候,原本悬浮在身侧的梅花,片片舞动,融入到那白芒之中,那白芒之中混杂了一丝光彩,骤然跃动,如迅雷般直奔远方而去,“江枫”不再犹豫,尾随那道白芒疾行,一炷香的时间后,只听的远方传来巨石崩裂的声响,再去看时,手执龙枪的朱谦牧,正抵近一道血痕遍体的身影,猛然刺去。 “秦九贞,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 那混杂色彩的白芒倏忽间没入秦九贞的身体,她便仿若登时气力勃发,不顾血肉崩离,只凭空手便抵住了龙枪的威压,将那枪头从自己 身侧拨开,苦笑一声,化作一团血色流光,遁入了“江枫”的体内。 这…… “江枫”登时便觉得自己的气息猛然抬升,手中旋即多了一柄青光法剑,那法剑之上,黑白两道气流彼此交缠,如龙蛇共舞,不断撕裂周围的空间。 嗬! 他听得一声低吟,身上要害部位便覆满了纯黑的甲胄,正是由黑石片片堆积而成,只是并不完整,想必是因自己修为微末,未能从遗迹之中带出足够的材料所致。青光法剑之上,彼此纠缠的两道气流更急更烈,从它的尖端开始,整个空间被撕裂出一道长达两丈,宽有三尺的缝隙,那缝隙却没有通向虚无,透过那里,可以远远瞥见真武城。 “白费力气!” 朱谦牧低喝一声,整个身形便如山岳般撞击过来,丝毫没有顾忌这空间裂隙的存在,他手中的龙枪上银鳞迸发,化为一片片卷曳着电芒的碎片,径直飞向“江枫”,其中有半数凌空凝集,化为另一杆龙枪,一道与朱谦牧同样的身形从虚空之中遁出,抓住这杆龙枪,转瞬间便到了“江枫”身后,与此同时,无数不在的电芒中,朱谦牧的龙枪已经刺了过来。 此番,那龙枪速度并不快,但却似乎牵引着这方世界的力量,让江枫凭空生出跪服膜拜之心,他甚至坚信,这枪根本没有办法躲闪,而自己,也是应该被那龙枪刺穿的十恶不赦之徒,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瞥见“自己”手中的青光法剑动了,黑白纠缠的气流化作吐信的双头灵蛇,沿着龙枪刺来的方向,攀援而上,那令人不敢窥视的力量,因而不得寸进,如被揭穿的骗局戏法一般,顿时失却了所有神韵。 咔! 已不在主位的识海中,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铮鸣,但江枫知道,那明明是痛苦的悲切之音,古宝永恒之塔之上,一道贯穿终末的裂缝骤然显现,与其心意同享的江枫,登时便感受到痛彻心扉的哀嚎,但他却无力阻止,盖因那黑白两气,已经再度被强行激发,沿着双头灵蛇前进的方向,划向了朱谦牧。 与此同时,另一个朱谦牧的身形旁边,一柄黑色,覆满金色符文的阔剑凭空显现,刘师汉的身影从无到有,将那本欲从背后袭扰“江枫”的假身隔断,身形飘忽,同样的虚影左右腾挪,快速绕到了朱谦牧的身后,一人手执长戈,一人手执斧钺,不约而同的向朱谦牧斩去。 然而那处空间陡然坍塌,内卷出两道如帘的屏障,将那两道身形与朱谦牧暂时隔绝,他侧移数步,躲开了“江枫”剑芒的黑白气旋,只是低喝一声,便消散在三人眼前。 “没有用的,阴阳双生天道虽弱,但也是天道,别忘了,天道不相容!”“江枫”听得自己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继而连续吞下数枚丹药,身上气息再度重回巅峰,一剑甩出更大的“黑白气旋”,那气旋在空中腾挪百丈,继而选定了方向,在原地爆裂成尘,同时也将那处空间撕裂,贯穿出一道长达数百丈的裂口,在那裂口的另一端,周伯道正在数枚火焰之间腾挪,奋力躲闪着朱谦牧,以及“另一个自己”的合击。他已然少了一只手臂,半个右胸已经不知去向,但短时间内尚无性命之忧。 哼! 朱谦牧奋力搅碎一团令人生厌的焰火,但模样狼狈的周伯道身边旋即多了一朵,虽然气息相比之前弱了三分,但他仍能勉力借此腾挪躲闪,苟延残喘。当此之时,分化逐一击破的策略,已经失却了大半意义。朱谦牧登时有了觉悟,干脆收了龙枪,身形扭曲,彻底消散在这处毫无生机的空间中。 “小心,待他修复此间破损,随时可能利用这处空间,再次隔绝我们四人!”一个女声从“江枫”体内传出,“姜老鬼,干脆将此处彻底破坏!” “那你要的天道,岂不同样会损坏?” “无妨,天道略微受损,对于我融合此道,有利无害。” “那这古宝,你不要了么?” “当然要,所以你要注意分寸。不过万不得已的话,随缘也可以,我更想要的是这‘水月镜影’,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之前承诺你们三人的条件我定当全力以赴。” “善。” 随着这最后一个字吐出,“江枫”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被烈焰炙烤一般,左近周遭的灵气,仿若冲入深谷中的洪流一般,倾泻而来,每一寸经脉都被生生扩张了数倍,根根断裂,只靠一副皮囊勉强护得周全,右手凌空擎起,已经裂痕遍布的永恒之塔被生生摄来,与其心意相通的江枫,觉察出其浓烈的畏惧之意,虽然心中怪罪方才不救自己,反而作壁上观,想要另投“明主”的背叛举动 ,但与之相伴已久,竟也生出无数悲凉之意。 可惜无法救你! 识海中刚刚萌发出一股冲动,却被黑蛇之灵生生扯住,江枫知道这是太华的好意,尽管被当作工具,被灵力洪流冲刷涤荡,有如碎缕残帛,但自己的神识未灭,魂魄俱全,或许之后还有生机,但若此时奋力挣扎,不但救不了永恒之塔,反而会被对方顾忌,在利用之后,信手将自己抹去。 悲哉! 人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却落得如此可怜! 江枫在心中长叹一声,慨叹命运之时,却见那被拘在一处的永恒之塔,爆发出一团璀璨如烈阳的光芒,那光芒冲天而起,继而化为黑白两气,彼此纠缠,交织,撕扯着沿途所遇的灵力湍流,将其统统纳入麾下,之后在遥远的天际,重新融合在一处,继而爆出一团震天动地的回响! 轰! 随着这声撼动天地的爆鸣,整处空间骤然开始坍塌,原本碧蓝幽深的镜面,裂成无数的碎片,融合周围的水汽,化作根根斗大的冰凌,向下方急坠而下。 无数的乌云却不知道从何处聚集而来,空中冷雨如织,朱谦牧的身形浮现在无数的碎片之间,他的面色略有疲惫,气息虚浮,但睥睨众生的目光仍然凌厉如刀。 “你们坏了规矩!” 他环顾一周,远远瞥见数具尸体,正向下方急速坠落,他在疾风中怒嚎着,似乎在责问躲在暗处之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你们这些宵小,‘水月’天道是我的,永远都是,你们休想拿走!” 他的身形再度冲涌而来,此番却似用光了气力,再没去管今日是否能够完胜,天空之上,密集的彤云中,一道水色光束正缓缓流淌,偶尔像被扯断一般,随着那断续的频率增多,朱谦牧的气息正渐渐黯弱,但场中的每个人,都能深切感受到他的怒火,不敢直缨其锋,法宝纷飞,飞剑乱舞,灵光频现,激斗之声连绵不绝。 当此之时,才是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刻。 江枫的身体从天空之上直坠下来,耳畔呼啸的风声却越来越低,他还在犹豫,却感到太华猛力推了自己一把,这才清醒过来,登时觉察到附体的两名元婴已经离开,神识归位,意识到自己倘若再不自救,或许会摔得粉身碎骨,然而方才为了引动那场天道对撞,他的身体已经被严重透支,这是是始料未及的,他甚至很难伸出手臂,去探查下那还未恢复的腹部空洞。 痛! 痛! 好痛! 真实的感觉重新回归,但却让他痛的几乎难以呼吸,怎么办,他尝试动用一丝灵力,御使飞舟,或者哪怕减缓下坠落的趋势,发现空荡的经脉之中片缕皆无。 就这么死了么,早知道应该带一名徒弟出来也好啊,既然没有办法,那还是珍惜最后一刻吧,他勉强动了动眼眸,发现正有一块碎片浮在自己上方,却是古宝永恒之塔的残片,只是上面已经没有任何生机流淌,识海与之勾连,也未有任何回应。 呵,看来你竟然先一步挂了,不知道寄存其中的天道,到底去了哪里呢? 思绪翻飞间,那碎片竟然从自己的腹部穿了过去,不,没有,江枫觉得腹部一阵血肉蠕动,好在他痛的已经麻木,那碎片竟然钻了进去。 嗬,看起来没有死绝的样子。江枫嘿然一笑,不过他已经瞥见了远处的山峰,回想隗晨镇三面环山的模样,他旋即意识到,自己距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天边,四道身影正追迹而来,他只见得其中一人,正是在雾锁隗晨时,困住自己的那名红发金丹。 尽管已经快要变成尸体,但在某些人眼中,还是有些价值的啊,可惜了,我还没来得及指定浅山宗的第十一代掌门。 死就死吧! 最后的时刻,他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元楚遗迹之中的复活经历,未免念头骤起,一道斑驳的灰影登时浮现在身侧,只是那毫无表情,更没有五官样貌的空茫面部上,并没有现出哪怕一丝怜悯。 看来用过一次,便已经无用了。 ………… 齐国,宁海郡。 刚刚面见了姜家主事人姜运涞的晏殊佳,刚刚回到府中,便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心悸,久久不散。 似乎有什么东西,远离自己而去了。 再去细细体味时,发现是古宝永恒之塔的气息,远在齐国,平素里,她只凭这道牵扯,便可寄托自己的思念,如今,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江枫,难道……死了?念头乍起,两股清泪,不禁汩汩而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残存价值 力宗,真武城北隗晨镇。 已经准备好粉身碎骨,再被紧随而至的四名修士一番羞辱,敛去周身所有财物之后,再炼化为傀儡的江枫,陡然感觉一阵清风袭来,他霍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虚无的狭小空间之中。 这是哪里? 双瞳转动,余光只瞥见一个淡淡的人影在侧。倘若不是细心去看,根本无从发现,这人影不但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面目五官,就连成形的手脚也无,身上气息甚是寡淡,立在身侧,仿若并不存在一般。 “我本只是旁观,却发现你还有些残存的价值。” 残存的价值?你说的是这副身体,还是魂魄,或者是我的掌门之位?江枫嘴唇翕动,却不能发一言,却见那棱角简单的灰影连续抖动,延伸出一只不算细致的手臂,在江枫身上只是一抓,那刚刚没入身体的斑驳影子,便被对方轻易摄了出来。 “不错的东西,让我想起了一些人和事。带我去那处地方,我会给你条生路。” 哪处地方?江枫心头陡然多了些疑问,不过旋即记起自己过往对于随身影子的调查,便登时有了思路,却见那灰影之中打出一道空濛的气息,江枫便瞬间感觉原本僵直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只是腹部的剧痛仍在,但多少可以勉强调用一丝灵力了。 “别想着逃走,你那件符宝固然不错,但只是件玩具。” 灰影连续抖动,虽然没有任何威压泄露,却江枫却完全相信对方有这个实力,能仅凭一副疑似分身投影,便将自己同危险隔绝开来,想必此人的真身实力,应该不啻于激斗中的最强者朱谦牧。 “前辈是谁?”感受到口中回归湿润,江枫第一时间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先证明自己的价值。”那灰影摇曳,倏忽间没了踪迹,江枫眼前却是一亮,勉力站起,环顾四周,已经到了罗川郊外。 离宗门这么近,真应该回去看看,不过江枫知道那关注自己的神秘人一定还在身侧,便丝毫不敢懈怠,低语道:“前辈,路途太远,我需要御使飞剑方可。” 他只是随意的解释了一句,以免被对方误以为是逃走,然而身侧登时多了一柄飞剑,银光恣意流淌,品质着实不凡,重要的是,上面没有任何修士的印记,方便他驾驭,倒也稀奇得很,手指轻触,发现这飞剑耗费灵力甚少,自己的“逆风如意飞舟”,怎么比都是件粗坯而已。 “前辈,我有伤在身,行动多有不便,或许会耗费一些时间。” 于是身侧便多了一枚赤红丹药,丹纹繁复,药香四溢,江枫毫不犹豫的吞下,但见腹部伤口以可见速度愈合,但身上灵力却只回复了一成,即便想要激活那件“清风无影”符宝,也捉襟见肘。 “前辈,我还想……” 江枫正要说话,却感觉身形一个趔趄,飞出了数十丈外。 算了,江枫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发现只有淡淡血痕,看起来这神秘人对力道的拿捏也甚是精准,他本想问问,能不能先回罗川交代几句“后事”,顺便将两名徒弟和黑小子英歌带到身边,不料对方竟已不喜。 哎,心中轻叹一声,不过好在人还活着,先安心去为人家办事吧,虽然前路一样艰险如常,但相比之前的必死局面,至少还有走一步看一步的可能。 于是便御起那银光飞剑,不快不慢的向西南飞去,一边缓慢恢复灵力,一边暗自思忖着此人到底可能是谁,自己应该怎么才能脱困,但苦思冥想,却没有任何答案。 ………… 力宗,石阡峰附近。 穆阳清再次挥笔,勾画出一副水麒麟模样,正欲行使点睛之笔,却感觉大阵之中一阵震颤,那围拢自己的诸多赤龙门修士,身形纷纷向后急退,大阵因而快速崩溃,待到一切清明之时,发现已然身在东极城郊外,他不禁心中一惊,暗忖这阵法的布置,比自己料想的还要高明。 “穆道友!” 他听到一声温润的问候,转身却发现来者竟是“九老头”中的许福宁,虽然位列末席,且没有任何宗门 为之供奉,但妖族出身的他负责禅心院,玄济院,以及理藩院诸多事务,也算实权在握,平素里,两人交集不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许道友!” 虽然对方修为已至天级,但穆阳清并不想称呼对方为“前辈”,盖因自家掌门朱谦牧的修为,其实比这许福宁,还要略胜一筹,即便一对一动起手来,他也不会在几合之内就落败。然而,这个时候,他陡然发现天边彤云急速积聚,劲风呜咽排空,再去细心感受时,耳畔却听得一声连绵甚久的地裂声。 不好! 原本镇定自若的他顿时方寸大乱,却见许福宁上前一步,遥望远方如殷红鲜血般的彤云,“看来,朱掌门已经在方才的斗法中落败,穆道友还请节哀。” 节哀? 穆阳清连退数步,双目猩红,锁定了那停留在不远处的赤龙门诸人,心中不禁怒火烈烈,倘若不是这些人困住自己,妨碍自己去救助掌门,掌门他,又怎么会身陨道消?一瞬间,他真想径直冲上去,将那些修为不济的家伙撕得粉碎,不过理智的他突然想起之前赤龙门外事长老贾善赟的那句话: “倘若背后没有宗门支持,又有何胆量敢独自一人阻止您呢?” 对,自己可以杀掉这些人,或者至少是一部分人,但却无法独自撼动赤龙门这庞然大物,倘若掌门在时还好,但现在力宗,已经没有真正的天级修士坐镇了,何况,赤龙门敢在今日出手,就一定是赤龙门掌门殷离亭的主意么? 不,这里面或许有更深层的原因有待发掘,否则,许福宁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来此,他的出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许前辈,不知今日登临,有何指教?” 穆阳清自是识时务之人,怒容内敛,收起了方才的些许傲娇,不论赤龙门之后的谋主是谁,眼下最重要的是息事宁人,保全力宗的基业,方可寻机查清这背后的真相,倘若只是匹夫一怒,不但于事无补,更可能让自己以及力宗的子弟陷入无意义的战火之中。 他心中并不惧怕战争,而是不应该在毫无准备之时,贸然开战,谋定而后动,才是真谛。 “我偶然经过,见你与赤龙门诸位同道有所误会,便赶紧过来询问,听闻只是为了一桩亲事闹得不快,不知是否如此?” “有这个原因,不过我们两家之前已经谈妥了。”穆阳清转身看了看面色沉稳,仿若无事发生的贾善赟,虽然对于对方的目的已然有了明悟,但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但我不知道贾道友为何突然出手,令我身陷阵中,耽误了援助朱掌门的时间,此事,还需要许前辈做主。” “朱掌门与人相约斗法,你自然是插不上手的,何来耽误一说?”贾善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斗胆将事情的真相歪曲,“至于谈妥,在日期上还有不小的争议。” 这倒是……对于此事,穆阳清自是心中了然,之所以答应与赤龙门的联姻,全是掌门朱谦牧的拖延之计,自从朱谦牧登临天级以来,朱家玄级以上修为的女修,就从未有过外嫁他宗的记录,自然也不会为了赤龙门开这个先例,不过穆阳清不会轻易承认此点,便露出坦然无愧的神色来,“此事涉及两宗之谊,自然需与掌门商议,我怎么好轻易定夺?不过既然我家掌门不慎落败,我想此桩姻缘,事后再议如何?” “无需如此。” 许福宁突然伸手打断了想要说话的贾善赟,“既然朱掌门不幸身陨,朱家自然不适合短时间内与他宗联姻,我想,为了两宗长久的友谊,不如改而迎娶穆家女子如何?我听闻穆道友的孙女穆良宸,正待嫁闺中,修为与殷掌门之孙殷言铎相若。穆道友,贾道友,你等意下如何?” “有许前辈做媒,我赤龙门自无不可。”贾善赟抢先应答道,“听闻西南夜樊国正侵犯力宗城池,如穆道友同意,我们既有亲盟之谊,又同以首席为供奉,自应该前往救援。” 穆阳清脸上神色变幻,他未料想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容我考虑半刻。”他随即身形消散,进了东极城,不一会儿便得知了余惊风已经同赤鸾军前往西南龙祥城解围,而萧不庸和朱镇宥二人,也已经 为了援护掌门元魂遁逃,自爆金丹而身死魂灭。 听闻此间种种变故,穆阳清不禁有些颓然,颇有些恍如隔世,已过数载之感,不过他旋即打起精神,身形转瞬间出了穆府,直奔城外的赤龙门军阵。 “我答应贵宗,婚期就定在十二月初八。” “如此甚好。”中人许福宁抚掌,“此间诸事,我自会同首席陈说,朱掌门虽然与人公平斗法,不甚身陨,但对方四名修士妄动干戈,扰乱此间秩序,其中的些许罪厄,也会有所衡量,给力宗一个圆满的交代。” “多谢许前辈关照。” 穆阳清心中苦笑一声,虽已大略知晓掌门的变故,多半有“九老头”内部的原因,但眼下“立即止损”是第一要务,力宗已经禁不起短时内的巨大损失,待到解围龙祥城,有必要召集各大家族,重新商议下眼下的残局,到底如何料理了。 朱家修为最高者朱镇宥不幸身陨,这掌门之位,倒是有些难产了,此点,还需要与余惊风商议,琢磨出一条万全之策,毕竟朱谦牧没有提前留下遗命……不过既然掌门他已经借元魂脱逃,且他之前已融合天道,也就是说除非到了寿元大限,便可超脱生死,不会消散,只会在另一个所在借体重生。 倒是要从襁褓开始重头来过了,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投胎……此事完全无法占卜,也就无法帮忙,只希望他能借着生前记忆,早日觉醒成为一介修士罢。 至于掌门之位,他是没有丝毫兴趣的,只是眼下,到底要推举谁才好呢? ………… 浅山宗,伏元镇。 遍寻山野的江枫,仍然没有任何头绪,他自问对于此间还算了解,但今日这荒草萋萋的山坡上,竟然半点洞口的踪迹也无。 难不成和那万灵邪君,以及千面紫苏真君一样,藏了痕迹遁了不成?江枫心中不禁打起鼓来,将飞剑落下,踉踉跄跄的行走在山间,仔细寻找起来。 倘若两名徒弟在,或许能帮上不少忙,特别是江之问,更是在真灵圣者的洞穴中呆过许久,找寻入口不可能没有一点头绪,只可惜,因为这位前辈不喜,未能及时提出这个要求……心中思忖着其他解决方案,不经意间日头已然偏西,无意中,已经在此间游荡了一个时辰还多。 周身的灵气顿时有些活跃,江枫登时感受到了压力,只得隔空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就是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然而周遭灵气愈发躁动了些,念头急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急忙一口气说道,“前辈,我需要一名修士的残魂,修为越高越好。” 周围顿时一片孤寂,就连草丛中跳脱遁逃的虫豸都没了声响。很快,前方的空气中便仿若被利刃划开了一般,翻滚着掉出来一人,却正是之前追杀自己的那名红发女修。 她已然全身受制,被无形的丝线捆了个密密匝匝,见到江枫,双瞳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左右看看,又看了了自己被捆扎结实的模样,不禁脸上红白频现,用仅能小幅移动的双脚在山坡上一阵踢踏,试图逃脱,但却口不能言,速度也极慢。 “道友见谅,对不住了。” 江枫上前两步,知道这事情还得自己亲自动手,他还从未在这种“安稳必胜”的情况下,对同阶修士动手,不过想想对方之前追杀自己的模样,心中便陡然下定了决心,抽出“水元凛冬龙枪”,也没想到用刺的方式,直接就野蛮的给了对手一棒。 隐在袖中,仓促凝练的“融魂珠”,顿时从灰濛变得明亮,红发女修的魂魄还未散去,便被那“融魂珠”快速吸纳,变得饱满而凝实,江枫一甩衣袖,那融魂珠便登时浮在半空之中,只在数息之后,便向远方一处平淡无奇的草丛飞去。 就是这里了! 江枫伸手,想要将那红发女修腰间的储物袋摄来,那女修的尸体,却骤然消散,仿佛被什么力量突然塞入布袋一般,没了痕迹。 这位前辈还真是扣门啊! 江枫的手擎在半空,不得不讪讪的握紧,收了回来,他随即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劲力,裹挟着自己,直奔那丛荒草而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半部传承 无处不在的黑暗,骤然被从中间劈开,仿若被船尾激发的浪花,粼粼银光乍现,延伸到算不得幽远的洞穴深处,那里正有一尊纯白无暇的骸骨,只在须臾间,便被点点泡影覆满,旋即幻化为一名青年修士的模样。 那修士衣带漂浮,面色白皙,黑发及腰,眉间一抹几乎微不可查的印记,还未等江枫落下,便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威压包裹而来,但身侧那淡淡的虚影只是一阵抖动,无所不在的威压便登时四散,没了踪迹。 “想不到能在此间偶遇,廖扶庭。” “呵,知道在下俗名的人可不多,”那青年修士眉目含笑,扫过江枫身侧,那虚影旋即破碎,现出一名面色冷峻,横眉如钩的修士模样,“想必阁下便是传言中的北陆首席李真龙吧?” 李真龙,那不就是李大棒的曾祖么,江枫不由得用眼角余光瞥向身侧之人,双瞳却如被刺中针芒一般剧痛,赶紧驱动微薄的灵力站稳,相比之下,还是真灵圣者的威压,要柔和得多。 “虽然不知道你是真灵圣者的第几代法身,但应该没什么不同。既然你知道我,那今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李真龙上前一步,“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两道印记,其中一道,自不必说,另一道,你我应该清楚,想必也是你一直守在这里的原因。” 真灵圣者只是笑了笑,“怎么,你也对先民手中的半部传承有兴趣?” “既然是半部,我自然没兴趣。原本,我以为你也去了罪城,但未料到你却一直潜伏在北陆,如果我能早日得知,或许今日的见面,还会更早一些。”李真龙道,“倘若不是有幸寻得一丝气息,想必他日你踏入荒级,我等守护北陆的一众,倒是要俯身拜伏了。” 真灵只是笑了笑,“在下并无此意,想必你也知道大限的传说,我只是希望在那天到来前,能有些自救的凭借罢了。” 大限的传说,这是什么情况,在一旁毫无参与感的江枫心中登时有了很多疑问,不过他的想法随即被两人的谈话再次打断了。 “既然你我都对‘罪城’不感兴趣,而我对先民的半部传承也没有想法,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合作一次。” “愿闻其详。”真灵圣者目光变得郑重起来,与影子共享感知的江枫,旋即感受到真灵圣者的气息,变得异常凝重。 “你已经守在这里许久,想必是被先民排斥,无法进入先民的居所。而这个小子身上,有着先民留下的印记,应该更容易被接纳,我可以辅助他进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作为代价,你告诉我一枚源灵的线索。” “原来你的寄望在这里。”真灵圣者第一次离开了他的位置,“虽然也是个通往荒级的方式,但流落在南陆和鲸海群岛的源灵,你又如何取得?” “那是我的事。” “好,你的困难与我无关,你又如何助他进入先民的居所?” 一套海蓝色的透明短袍被李真龙扔了出来,却听得真灵圣者道,“原来是‘先民葛衣’,想不到你竟然能得到此物。这么说来,他的确可以借助此物,加上他身上残存的印记,进入到先民的居所。可惜了,他身上的先民印记,已经被耗费大半,否则,倒是无需借用此物。小子,我倒是好奇,寄存在你影子身上的先民印记为何会消散呢?” “小子叫江枫。” 听到现在,江枫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真龙要救自己了,敢情是自己跌的粉身碎骨之前,想要再尝试下影子是否能救自己,不经意间暴露了影子身上的秘密。 当然,这个秘密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详情,只知道与真灵圣者有关,并且可能有另一种力量寄存其上,而在元楚尊者遗迹中,行将身陨之时,是另一种力量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并引发了两种力量的再平衡,进而让真灵圣者的力量占了上风,让自己拥有了凝聚“融魂珠”的能力,现在看来,另一种力量,便来自于他们二人所言的“先民”了,也就是说,自己偶然进入的“大荒镇”,便是那些先民的居所。 既然你们有事情求我办,而且好像非我不可的话,那么活命的机会,应该就在眼前了。思及此处,江枫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下混乱的思路,最后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先民印记之前救过我一命。” “原来如此,那么,江枫小友,走一趟吧!先民的居所中有一处古井,内藏一卷竹简,你只需要进入此间,帮我拿出来便是了。” 拿?我记得上次进入“大荒镇”,所有的东西都无法真正触摸到,又怎么帮你拿出来呢?江枫欲言又止,他不想暴露其中的细节,虽然这真灵很有可能知道自己曾经进入过“大荒镇”的事情。不过真灵圣者既然知道这竹简的存在,那多半有有些特殊之处,与那里其他存在并不相同。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两人同时说道,李真龙更是手中灵力轻拂,那“先民葛衣”便骤然加持到江枫身上,没有一丝障碍。 “那我又能得到什么?” 江枫伸手触摸身上的葛衣,发现这东西如同一道虚影,伸手触摸,没有一丝真实的质感,倒是与当初在“大荒镇”所遇到的人和物一样,可以直接穿透,这么看来,此物倒真是源自那里的东西。 “我先前已经救了你一命。”李真龙道。 “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真灵圣者道。 “那我为什么要离开先民的居所?”江枫瞬时觉得这两位“前辈”果然都是算计的好手,“而且,李前辈,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一旦我离开此间,恐怕命不久矣。” “古宝残片的价值,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李真龙道,“修复的代价,也并非普通修士能够承担。” “哦?你还有古宝在手?”真灵圣者陡然来了兴趣,在江枫身上端详片刻,不禁面露失望,“原来是永恒之塔,而且已经破碎了。” “不解决这些危险,我想,在下很难帮两位前辈做事。” 江枫干脆在两位大佬中间坐了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讨价还价,待到事情办成,别说混些普通奖励,就连兔死狗烹也是常有的事,这一点,高阶的修士可不都是良善之辈,当年,地级高段的楚安澜都是此中高手的说。 “我可以保你五年太平,只要你不自己作死的话。”李真龙有些不耐,不过还是给了条件。 “具体?” “具体安排你现在无需知晓,我乃北陆首席,一言九鼎,你尽可放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既然已经下决心索要,江枫自不会相信一句空话,但他旋即便感受到一股重若千钧的威压,只听得李真龙道,“江枫,莫要得寸进尺,我的忍耐很有限。” “好吧,我相信前辈就是。那您呢,真灵前辈?”感觉到自己灵魂都在战栗不止,江枫赶紧见好就收,那股威压旋即消散,瞬间有种从死路爬回的感觉。 “如果你成功拿回那竹简,我便将真正的‘影’赐予你。” “半部传承只值这个价?” “蠢材,那只是个引子,你以为传承那么不值钱么?又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拿在手中?”真灵圣者没好气的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门徒?半点忠诚也无,忘了我对你们的承诺了么?” 承诺,什么承诺? 江枫陡然有点懵,他随即想起来自己的影子变得斑驳之时,响彻在耳边的那阵阵回响,难不成那只是一部分?原本,他只知道“用融魂珠助我”的命令,却并不知道命令背后还有一份特别的奖励,他也一直暗中思忖,百药老仙为何要忠于真灵圣者,看起来,这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前辈的承诺,我固然相信,但还太遥远。”江枫知道这个时候,不便说出自己并不知晓真相的内情,那多半会暴露自己仍然深受“先民”的影响。 “于你的资质和年岁而言,不论是超越界限的寿元,还是超越界限的修炼速度,的确没什么大用。” “廖道友,你融合的天道诚然不错。”江枫还未理清思绪,却听李真龙已经听出了眉目,“想不到‘天纵多能’在你手中。” “见笑了,作为北陆首席,想必道友是看不上的。”真灵圣者转身看向江枫,一道并不弱于李真龙的威压随即包覆了江枫周身,这让他瞬时感受到了压力,知道继续讨价还价只会带来性命之忧。 五年太平日子,加上真正的“影”,如果两位的承诺都能兑现的话,确实值得走一趟,当然,更重要的是,在两名天级修士面前,他没有第二种选择,思及此处,江枫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向洞内深处蹒跚走去,心中暗暗祈祷,浅山宗诸位先代掌门在上,一定要保佑自己安全归来。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 “怎么,当掌门很过瘾么?” 明镜司执事郑轶雨盯着变回原身的英歌,眉目间怒气横生,掌门江枫离开之前,只是让眼前这个黑小子扮作自己,在罗川招摇几日便可,却未料想,趁着自己查案不备,英歌竟然私自召见了清禹宗的外事执事乌玄。 “别生气嘛,也没出什么大事,他一介筑基,也没看出来什么破绽。”英歌知道自己理亏,小心的陪着笑,“只是场例行的接见,表示重视而已,至于别院相关的事,你们不是早就给了答复么?” “下不为例。”郑轶雨对于修为高过自己的英歌也没办法,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便正色告诫英歌道,“掌门交代的期限已过,从现在起,你无需再扮作掌门了。”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当掌门这么无聊的事,我其实兴趣也不大。”英歌眼眸微转,“郑执事,此事你无需担心。” “我还有其他事情处理,你好自为之。” 郑轶雨深吸一口气,出门交代了小厮张阳几句,但突然意识到以凡俗张阳的认知,很难辨别出掌门是否由英歌扮演,便转身回来,将案头的一众公文抱走,随即交代张阳,即日起送呈掌门内府的公文,尽数先行送到卷帘司,至于送到明镜司,虽然更安全,但未经掌门授权的话,这个界限还不能逾越。 “小气鬼!” 见郑轶雨似有心事般匆匆离开,英歌便安然坐回掌门的位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本还想过把批示的瘾的,这下彻底没戏了。”他左右看看,不一会儿便觉得甚是无聊,便想了想,变幻成郑轶雨的模样,出门去秦月楼厮混了片刻,回转还未休息,却见江城子,江云奇和江之问师兄弟三人一同进了府。 “你们师父不是交代你们要安心修炼的么?” 英歌一脸疑问,江云奇他也是昨日才结识,知道这英俊少年也是江枫的徒弟,相比其貌不扬的江城子和江之问,此人倒是很有女人缘,他本来今日想扮作江云奇的模样去厮混的,未料想被郑轶雨批了一顿,这才改了主意。 “你没听说么?昨天晚上灵雨姐姐被陌生人偷袭了,幸亏司光皓路过示警,那些神秘人才退走。”江之问解释道。 灵雨姐姐? 英歌脑海中登时现出一副单薄的身影,哦,对了,是那个大库执事,原本他打算借掌门身份去大库开开眼界的,但因为郑轶雨看得紧,一直未能成行,至于司光皓,他倒是印象更深,那小眼睛中透射出来的精芒,一看便是同道中人,说他是路过,没准是暗中跟随吧? “那这件事与你们何干?” “灵雨姐姐是掌门师父的女人。” “还有这事?”英歌只知道苏锦,邱真真和郑可仪,未料想还有个丁灵雨,话说江枫这掌门当得很是滋润啊,“话说你家掌门,到底有几位夫人?” “也没有那么多了,还有一位你没见过……”江之问正要答话,却被江城子打断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人敢在罗川袭击宗内修士。我们三人要去帮助调查,英歌,你是否愿意同去?” “这个么……”英歌有点犹豫了。 “怎么,你不敢?”江城子不屑的斜了他一眼。 “呸,激将法对我无用!”英歌哼了一句,“去就去,我这等修为,在你们这小破宗门也算数一数二,我怕什么?” ………… 地下暗河中的叮咚声越来越远,不远处的狭小缝隙,正透出一抹光亮。 江枫知道,他已经来到了那大荒镇的入口。 或许,进入这里,我并不需要这件“先民葛衣”的帮助,感受到一丝温润的气流泄露,江枫想起来之前两位大佬的话,又看了看身侧斑驳的影子,忽然有了这个特别的想法。 第四百三十六章 缘尽于此 问题有时候并不比想法少。 这“先民葛衣”是首席李真龙加持到自己身上的,江枫并不知道如何将其脱下,尝试了驱使法器的几种常见套路,但都未能成功,行当放弃之时,那隐在体内,已经毫无声息许久的古宝碎片,骤然释放出一缕淡淡的灵魂波动,那“先民葛衣”便似乎感知到了江枫的心意,主动化为一团虚影,从江枫身上脱离,凝为氤氲却又虚幻的一朵光团。 江枫将其存入储物袋,只觉得那“先民葛衣”毫无重量,飘忽不定,最终未落到任何角落,而是浮在半空之中,不与储物袋中的任何藏品相融。 果然是件奇物,之所以无法驱动,看起来主要是因为自己境界不够。 心中微定,却也同时感受到古宝碎片的气息,因为这次帮忙而更显虚弱了,旋即想起了之前李真龙的话,这古宝的修复似乎极难,至少以自己的境界,自己手中的资材,很难将其快速复原,至于其中蕴含的天道,是否已经被析离出去,还是未知之数。 话说古宝老哥,永恒老弟,你这次主动帮忙,是感到心中内疚,主动示好么? 苦中作乐,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或许方才应该主动些,找两位前辈解决下古宝的问题,当然,自己的安全同样重要,但至少可以和真灵圣者提些交换条件,话说回来,自己作为他的门徒,不论是悠长的寿元,还是提升修炼速度的捷径,这类承诺,对于现下的自己,着实没什么大用。 至于完整的“影”,也许有些用处吧,他不禁将斑驳的影从自己体内剥离出来,登时便感受到眼前的那抹光亮,对自己生出浓烈的排斥,便赶紧弃了作死的念想,立即将影收入体内,一头撞了进去。 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或许一切都好,如果不能,恐怕自己很快就会变成这洞内的沙土一抔,自己可没有那个实力,让两位大佬提前立下灵魂誓言,一切,便只能赌上两者的清誉了。 荒蛮的断崖,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头涌起,远处的山脚下,袅袅炊烟仍在,仿若自从上次离开,就一直凝固在那里一般。 此番徒弟江城子不在,好在江枫已入地级,即便不依赖飞舟,也可以轻易飞掠到山脚下的镇子,左右徘徊了数息,江枫便起身踏空而行,不一会便落到了镇子入口的老榆树旁,嬉戏滚打在一处的孩童,斜依在树旁闲聊的老叟仍在,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江枫生怕众人骤然消散,便没敢去触碰那苍老经年的树干,而是径直的走向了几名老者。 “你不该来的。”江枫正要张口,那居中的老叟却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大荒镇不欢迎背叛这里的人。” “我……”江枫顿时不知道作何解释,心道真灵圣者让自己从井中拿走竹简的事,难不成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了?不过说起“背叛”,难不成自己本是这里的人不成,思及此处,他赶紧问道,“老丈,您认识我?” “我怎么会认识你?”那老叟笑了一声,“能进入这里,便是与大荒镇有缘,我只记得你来过两次,这第三次来,多半是来偷东西的。” “何以见得?”江枫纳闷了。 “都写在脸上了。” “那我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被老叟一语道破,江枫心中虽有惭愧,但面上却没有输,他陡然发现这老叟说自己来过两次,而自己有明确印象的,唯有上一次而已。 “准确的说,第一次来的不是你,但现在是你。”老叟眯着眼,说了一句令人难以理会的话,他随即起身,随手拾起一根枯枝,在江枫右臂上敲了敲,“第一次来的,是他。”随着那枯枝打在江枫身上,黑蛇之灵太华骤然从体内游弋而出,盘踞悬浮在半空,环视此间,江枫旋即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情绪。 “你曾经独自来过这里?”江枫问太华。 “也许,但我好像忘记了。” “想不到你竟然已经自行恢复了说话的能力。”那老叟吃了一惊,“既如此,赶紧说吧,你的原身在哪里,我们也方便去接他回来。” “原身?”太华道,“我当然就是原身。” “呸!”老叟嗤笑一声,“我们的伙伴‘和蛇’,什么时候能力退化到你这等程度了,你充其量不过是复制了他一点想法的分身而已。要说特殊,你只不过偏巧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并来拜访过一次罢了。” 太华应该的确只是个分身,江枫心中不禁对这老叟的话生出认同感,否则,浅山宗借用“黑蛇之灵”仪式提升修为的众人,体内岂不是有很多具原身,这完全不合理,思及此处,联想这位老叟方才的话,江枫顺势问道,“那您的伙伴‘和蛇’,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呢?” “想来有近一万年了吧,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刚刚迁移到这里,远离你们这些妖族和人族的纷争。” 这么说来,浅山宗第一代掌门林栋“骗”到的 黑蛇,同样不是老叟口中的“和蛇”,或许其本身只是拥有灵智较多的“和蛇”分身而已,甚至因为传承了如此悠久的岁月,连自己的名字“和蛇”都忘记了,变成了更为顺口的俗名“黑蛇”。 江枫顿时有所悟,便用眼神止住了行将争辩的黑蛇之灵太华,“老丈,我想太华也不知道您说的‘和蛇’在哪里,不过但凡有线索,我们会第一时间来这里告知您的。” “说的倒是好听!”老叟哼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屋舍,“向前走到第五间,我们镇长‘和龙’要见你。” 和龙? 怎么,这村子都姓‘和’么?江枫看了看老叟所指,正是几座屋舍中唯一没有炊烟腾起的一座,转身问道,“不知道老丈,您如何称呼?” “在下和虎。” “哦,多谢指点。”江枫行了一礼,总觉得这镇上的人都怪怪的,收起黑蛇之灵太华,他快步进了村子,待到了老叟所指的第五间,那斑驳遍布虫洞的木门,自动向两边拉开,里面光线黯淡,但还足以看得清内里的情形。 一只两人合抱粗细的金龙,正盘踞在这不大的屋舍之内,江枫对此甚是惊奇,待到上前一步,才看清这屋舍内部,径直向下还有不知多么深邃的空间,心中旋即释然,却听那金龙张口说道: “我已经从和虎那里,知道了一切。年轻人,既然你身上有和蛇的分身,便是与我们大荒镇有缘,不过,你先前已然答应了外间的那位自称“真灵圣者”的人,来此取走竹简,行径说是背叛,虽然过了些,但也属实。此物你无需劳神去井中拿了,我可以让你带走,但你与这里的牵扯,便缘尽于此了。” 言毕,金龙身前便多了一卷造型古朴的竹简,径直飞到了江枫眼前,“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吧,我的村民曾经有人因为好奇,在你童年时诱你坠入外间的山洞,我为了弥补他的过失,在那‘真灵圣者’赐予你的影子中种下了印记,以平衡他的影响。那印记之前也曾救过你一条性命,如今,我便一并收回,算是了却前后因果。” 这…… 金龙的两句话,让江枫顿时明白了之前的种种,没错,自己的记忆大抵是对的,童年时自己的确来过外面的山洞,不过之所以忘了细节,想必除了“黑蛇之灵”仪式的副作用外,还有眼前这金龙的原因,在元楚尊者遗迹当中,救过自己性命的,想来那副影像,也的确是这大荒镇的遗存,不过,金龙说到“缘尽于此”,倒是让江枫瞬间有了一种“亏大了”的感觉,他旋即想起了李真龙和真灵圣者对此间的称呼:先民。 “你们从何处来呢?他们将你们称作先民,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不希望被打扰。”金龙微微叹气,江枫旋即感受到一股柔和但却难以抵御的冲力,将自己排斥在外,恍惚间,周围已然一片冰冷,再一看,已回到了山洞内,而那抹光亮,此番对自己,再无半点亲和之意。 这算是恩断义绝了么? 江枫心中顿时有了明悟,心头竟隐隐发冷,不过想来自己还有一件“先民葛衣”在手,或许有一天,仍可以借助此物,再次来此间叨扰,只不过,对方是否欢迎,还是未知之数。思及此处,他握紧手中的竹简,奔着来时的路缓步前行,他早已试过,这竹简他根本没法打开,要么是修为不够,要么,便是与自己无缘。 ………… 力宗,真武城,萧家。 萧明真急匆匆的从家族的特制飞舟上跳脱下来,进了自家宅邸,萧明葆一早便已经在厅堂中等她。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虽然有所进境,但距离地级尚早。”萧明真将周身灵气尽数外放,点点氤氲飘摇飞舞,汇成团团云霄花的模样,“我从灵墟出来,便听说我错过了飞熊军的集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掌门陨落了。” “什么?”萧明真摄在手中的灵茶,差点坠落于地,她从灵墟历练出来,便直接踏上家族接引的飞舟,路上只与飞熊军的几位军士擦肩而过,并未多言,未料想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赶紧令萧明葆将前因后果仔细说情,当听闻萧不庸同样自爆金丹陨落时,脸上已然布满了悲戚之色。 掌门陨落,她心中虽然震惊,但毕竟关系太远,然而萧不庸,乃是萧家修为最高者,虽然平素与其交集不多,但他的死,恐怕会给家族带来不小的震荡。 “那现在的掌门是……?” “听闻很快便有分晓了,清师叔和风师叔已经发出了宗门召集令,召集门中所有地级四重以上修士前往东极城议事。” 如此……萧明真若有所思,不过环顾四周,府内仍同往日一般安宁,心中便释然了,纵使萧不庸身死,但家族的其他地级修士仍在,基业尚存,听闻掌门家族此番变故中也有折损,而白家白星若也重伤未 愈,这么说来,五大家唯一没有受损的,便只有风师叔所在的余家了。 看起来,谁来当掌门,倒是要看风师叔的决断了。 “对了,掌门为什么不在东极城,与那来犯之敌决战呢,利用东极城护宗大阵,岂不是事半功倍?” “具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掌门就是来了真武城,对了,听闻江枫也参与了掌门这场斗法,我是听萧不厌说的,不过后来他又专门嘱咐了我,除了你之外,这消息谁也不要泄露。” “他?”萧明真双眸闪动,“他这种境界,也能参与掌门的事?”不过她旋即意识到这事情的蹊跷之处不在这,便狐疑的问道,“为何萧不厌嘱咐你,要偏偏告诉我呢?” “因为江枫失踪了,萧不厌说或许你能找到他。” “啧,我怎么知道那色胚在哪!” 萧明真不由得嘴角上翘,骤然想起来上次江枫交给自己“幻梦魔心丹”的旧事,不禁心头暖意萌生,倘若不是因为这副丹药,她这次灵墟之行,多半不会如此顺利,如果不是有提前备好的“枭纹铜钟魂蛊”和其他法器在旁辅助,身陨灵墟当中也极有可能,如今,能晋升到玄级八重,倒是有一半的功劳,要归于江枫。 “放心,他多半不会死的。”萧明真肯定的说,“他的命硬的很,何况还有那么多娇妻美妾留在宗内,他又怎么舍得死呢?”思及此处,她便更加笃信自己的判断,归途中暗自涂抹的粉红指甲却暗暗扣住了掌心。 希望他不会有事吧。 ………… 浅山宗,伏元镇的无名山洞内。 李真龙竟然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这九老头首席说话到底靠不靠谱啊,说好的庇护我五年呢?这连五个时辰还未到吧?江枫心中大吐苦水,但也只能黯然吞下,将自己尝试过数次未能打开的竹简,裹挟着一股灵力,献给真灵圣者。 “做的很好!”那中年男子的影像中伸出一只手臂,将那竹简摄在手中,随即消散成点点泡影,却见那竹简,已经在那副枯骨之中。 看起来维持这样的存在,也甚是耗费元神,江枫不禁暗自想到,却听得隔空里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会信守承诺。” 还未等江枫反应过来,融入体内的影,已经自动遁出,上面斑驳的痕迹早已消散不见,却听得真灵圣者道: “看起来他们已经放弃了你,如今,你便是我真正的门徒了。”那枯骨之上,一道灰濛的光骤然脱出,直奔江枫身侧的影,那影随即变得焦黑凝重,四肢变得细腻真实,头部更是缓缓化作江枫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影,如今,它便任你驱策了。” 任我驱策? 江枫品着这句话的深意,他敏锐的注意到,真灵圣者并没有说“此物自此归你所有”,想必他倘若不喜,仍可以随时收回此物,不过想想这并非自己能抗拒的,便放下执念,操控影子重新遁入体内,旋即弄清了这影子的妙处,除却之前的夜视、探测并同享视野之外,这影子如今已同另一个自己一般,拥有自己的灵力,地级境界,以及自行驱物的本领,并拥有一种名曰“无痕之手”的技能。 这技能可以让自己的影子快速掌控并操控一件有主的法器,且无需任何祭炼,虽然威能相比主人操控要差上一筹,且受限于自己的地级境界,但其快速入手的特性,还算实用。 “此法身的能力,因人的资质而异,看起来到了你的手中,倒有些暴殄天物了。”真灵圣者似乎看出了‘影’法身孕生的新能力,不由得在旁感叹了一句,“这竹简,比我想象的玄妙得多,我需要静下心来体味,你可以走了。” 这是要送客了? 江枫却不愿轻易放弃这个宝贵的交流机会,赶紧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如何修复我体内的古宝?” “没那个必要。” “为何,难不成它可以自我修复?” “你做不到。” 这……江枫顿时语塞,但他知道真灵圣者刚刚得到竹简,应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这问询的时机稍纵即逝,便赶紧继续问道,“那天道是否还在呢?” “当然还在,所以你应该考虑下,五年之后怎么办。” “前辈……” “我帮不上你,这是你的事。”真灵圣者的语气渐显冰冷。 “我和几位前辈的门徒,相约在明年一月二十八一聚,前辈可有指示?” “没有,但凡有,我会通过吕仲贤传达。你等尽可听命于他。” 诸事尽可听命? 江枫陡然懵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对于华帝门长老吕仲贤的调查以及推测,竟然大错特错了,此獠竟是真灵圣者最为信任的人,甚至超过了那位夜樊国的国师,拥有更高境界已至元婴的清道子。 第四百三十七章 诸多联想 这究竟是何故呢? 原本,通过对之前吕仲贤行径的分析,其数次派人直接或间接前往伏元镇,勘察此地,或许是为了钓出真灵圣者的法身,进而加以利用,实乃十足的叛徒,这种行为倘若坐实,不可能被真灵圣者所容,但后者却明示自己,一切以吕仲贤为尊,可见,吕仲贤不惜牺牲自家子弟,暗中来到伏元镇,并不是为了拿走什么。 难不成不是拿,而是送? 真灵圣者“困”在此间,觊觎那些先民的半部传承,除却自己这些普通门徒借助融魂珠送去的残魂,或许还需要某种特殊的东西,但却只有足够忠心的人方能知晓并送到此间? 换个角度,江枫陡然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他旋即想起来之前李真龙称呼真灵圣者的真名,乃是“廖扶庭”,而这位华帝门的内门长老吕仲贤,恰巧又有一位廖姓妻子,这不可能只是凑巧。 之前,自己猜测这名廖姓女子,或许与廖神苍有关,故此方能诞下“吕建澄”这般生有第三只眼的子嗣,现在看来,这猜测有必要亲自找廖神苍验证,思及此处,他不禁抬头看向真灵圣者的骨骸,记忆中那道法身虚影的两眉之间,也有一抹淡淡的印记,不知道是否与廖家有关,或者说,按照先前李真龙的说法,虽然不知道真灵圣者如今已是哪一代法身,但至少眼前这位,与廖家或有暗藏的羁绊。 然而眼前的银光之路却陡然黯淡下来,江枫明白对方已经下了终极逐客令,倘若仍然滞留,恐怕凶多吉少,心如电转,他赶紧回身,靠着影子的感知向远处行去,虽然那里没有任何道路,但远离真灵圣者的方向一定是对的,相信此时此刻,真灵圣者不会为难他,故弄玄虚的设下什么迷路陷阱。 至于找寻廖神苍,漩涡未散之前,应该不是去真武城的良机。 ………… 真武城,“和气居”药草铺。 “他失踪了。”廖神苍还未坐定,便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结果。 “罗川之外,你也有仔细找过么?”秋南嘉放下手中变薄很多,又空了一半的账目,抬头瞟了廖神苍一眼,若有所思。 “其实,先前江枫是在罗川,但那不是真正的他,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一名精于伪装,也善于制造幻境的地级修士,扮作他的模样充作掌门,甚至代为接见来自清禹宗的外客,连我都差点被那修士蒙蔽。” “也就是说,西岭郡的事情,我们暂时没有办法介入了。”秋南嘉站起身,在空荡的会客室内逡巡了数次,飘荡的裙摆下,鹿皮短靴发出叮叮的脆响,“这件事情上,我倒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能与苏黎清约下赌局,并赢了对方。当然,赢得赌局可能只是靠运气,但重要的是前者。” “你是说,他还有其他的靠山,帮助他促成了与苏黎清的赌约?”廖神苍道出了自己早就藏在心中的猜测。 “倘若有,他之前被我们逼到角落,为什么提前不用呢?”秋南嘉道,“或者,这靠山只是想顺势推动一二,并不想倾尽全力的帮他,否则,苏黎清可能直接就让步了,何须再费如此多的周章。”她旋即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继而说道,“还是说你去约谈江枫未果的事,他既然不在宗内,你猜他可能去了哪里?真武城北那场争斗你我都错过了观战,传言可信么?” “或许,虽然我不相信他能有实力参与那种层次的争斗。”廖神苍眉头紧皱,“但自从他从元楚尊者遗迹之中出来后,貌似就成了一个爱招惹是非的人。我怀疑,他的气运,在那里受到了影响。” “气运?”秋南嘉笑了,“天下也只有你们廖家人,才会相信这种怪诞之谈吧?” 廖神苍面色略显尴尬,不过旋即释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如此嘲笑了,廖家从上到下,的确是这种学说的忠实拥趸,血脉并不高贵的他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如果他真的参与了力宗的混战,又侥幸没有当场身陨的话,会不会躲到了那里?” “那里……” 秋南嘉眼眸中顿时泛出一抹金色的光亮,随即转身看向了伏元镇的方向,她自然知道廖神苍话中所指,但她不能确定,更不敢独自尝试,眼下右使李隆简得势,她已经 无法承受任何损兵折将的风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命令,送往宗内长老段飞泓的密信早已发出,这是第二封,也是需要对方给予伏元镇一事后续行动指示的一封。 这个时候,她忽然心有所感,数息之后,陈玄青便推门而入,小心的呈上来一封朱漆封好的信,上面的灵魂印记,正是段飞泓所有,对于这位平素和蔼有加的长老,秋南嘉心中是极为尊敬的,与人族宗门天理门合作,设立“灵笼商会”的计划,一开始便由其力主促成,可以说,他便是灵笼商会的缔造者之一,而她之所以将伏元镇的事情,以及江枫给予的那枚奇怪的珠子和盘送出,呈给对方,秋南嘉是存着私心的,意图用此情报,换取对方人力和物力的支持,以在与灵笼商会右使李隆简的路线之争中,早日扳回一局。 然而,当她仔细阅读这封简短的回信后,心中却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安宁。 段飞泓长老的想法,为什么会和上一次,有了明显的不同呢?曾记得,他叮嘱自己,要大胆从事,尽快探索山洞中的秘辛,如今,未等到任何支援不说,却要让自己安心主业,勉力经营西线商路,并试图与御风宗打好关系,力争在东线之外取得进展,确保华帝门的商路安全畅通。 商路开拓和经营,这本身并无什么不妥,也是灵笼商会的存续目的。问题是,这种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究竟代表了什么?思及此处,她手中火苗乍起,将回信烧成一团灰烬,“你此次回华帝门,宗内可有什么变故?” “并无多大变故。不过,段长老的小儿子,被任命为庶务执事了。” “保荐人呢?”虽然已经算不得华帝门门内修士,但秋南嘉还记得宗内的规矩,但凡执事这种职位之上,都需要一名非亲族的保荐人,倘若三年内有明显的过失,保荐人也会受到牵连。 “是内门长老吕仲贤。” “怎么会是他?”秋南嘉顿时眉头紧皱,她想不出来,这吕仲贤有何理由要推举段长老的子嗣为官,印象中,两人交集甚少,虽算不得宗内的不同派系,但也泾渭分明。不过,她忽然记起来吕常隐突然告辞的事,暗忖他是不是在上次江枫与自己交谈时,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痕迹,并且汇报给了吕仲贤,说起来,吕常隐不是早已脱离吕家自立门户了么,难不成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么? 秋南嘉越想,越发觉得此事极有可能,也就是说,伏元镇的事情,或许吕仲贤已经知道了一些端倪,并与段长老达成了合作,她原本早就担心吕仲贤干预此事,毕竟作为内门长老,一旦涉及人手的大规模调动,其必然会知晓,为此,她还特意问过江枫,但对方当时并未给予肯定的答复。 这该死的江枫,很明显知道些什么,却不早说!待我找到你,非要让你吐出此中实情不可! 话说回来,段长老这个时候劝自己安心主业,难不成已经在合作中,退居次要位置了么?显然,一个庶务执事的职位,并不足以让段长老让步,这里面,或许有更多的交易会接踵发生,当然,事情也许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远离宗门,情报缺乏,秋南嘉很难仅凭猜测,便可一步步推出事情的真相,不过,她自忖同时是个懂得服从的人,很快便将此事深深埋在心中,仅仅留下一丝残念为引。 “明日,你二人同我走一趟御风宗。既然慕芊雪已殁,我们需要重新理清与御风宗的关系。” ………… 御风宗,霜居城。 冯既明从掌门内府出来,初冬的阳光却甚是慵懒,明知道这种程度的寒冷不算什么,他还是不禁裹紧了袍服,三步并做两步的踱进了自己在此间的小院。 很显然,刘粲然的事情宗内已经放弃了,虽然还未撤销追缉的命令,但他们一早便知道他藏在赤龙门,却不愿意用合适的价码去交换,想必是存着杀价的打算,或者说,他们这些人,还存着刘粲然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幻想。 御风宗的传统,还真是怪啊! 当然,以刘粲然那个性格,保不齐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逃离宗门只是为了避祸而已,但冯既明心中暗忖,此事蒙骗不了自己,今日太上掌门凌之云已经宣布了将与锐金门许家联姻 的消息,想必这个念头并非今日才有,而是早就有所布局。 算起来,慕芊雪,之前不过是个两宗联姻的障碍而已,相比一介伪天级修士以及背后的宗门,那位地级圆满的泰荣浩,的确分量不够,说起来,危难之时,他最为出色的几位弟子,竟然无一人出来救助,倒也是件十足悲哀的事,不过想想早先御风宗变乱之时,泰荣浩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举动,这些事情,倒也极容易理解了。 “夫妻靠不住!”冯既明坐定,对着空荡荡的案几自言自语道。 “师徒也靠不住!”他继而说道。 “你是不是闲的慌?下次那些文案,不要让我看!”另一个声音响起,冯既明不禁瞥了一眼案几之下,堆积如山的已经阅完的奏事案,如今,慕芊雪和古传福身陨,刘粲然出逃之后,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职位——庶务长老,琐事相比之前,多了不止数倍。 “嘿嘿,还好,你暂且还靠得住!”冯既明笑了,“不过,最近的事情,让我觉得我们好像缺了点什么。” “是女人么?” “蠢材!”冯既明哼了一句,“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们是得找几个女人充充门面了,这样看起来像是要扎根于此的模样,不会被当作无根的浮萍,随意抛弃。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我们缺少强力的靠山。”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许久,“你是想动用藏在九龙溪那件秘宝之下的东西么?依我看,那很危险!” “我们至少可以先谈谈条件。”冯既明略有心动,“如果我们能再提升一个境界,达到伪天级,你我的理想,或许才有实现的可能。” “你昨天的理想,不是不批公文奏案么?”另一个声音不无讽刺的回应道,“何况,即便达到天级,力宗的掌门朱谦牧,不也一样陨落了么?” “你又想多了,听我的,明天再走一趟九龙溪,倘若谈不妥,我们将那石碑再埋起来便是。”冯既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便谁人也拉不回来,时至今日,他已经几乎用掉了冰荒雪女所有的传承,但距离更高境界,尚没有任何眉目,御风宗新近发生的变故,无不让其心生警醒,他隐隐觉得,那藏在秘宝之下的天青石碑,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 浅山宗,伏元镇。 眼前的黑暗尽数逝去,眨眼间,江枫已经到了洞外,回身望去,荒草萋萋,竟没有一丝山洞入口的痕迹,即便现在转身,恐怕也无法登时回返。 倒是谨慎的很,下次再来,恐怕要带两名徒弟或者英歌了,自己可没有李真龙那般魄力和本事,随意隔空摄来一名金丹修士,将魂魄恣意充入融魂珠。 心中哼了一句“您真了不起,我万万没法比”,左右看竟没有李真龙的半点踪迹,心道这天级修士,九老头首席,北陆最强者,也不过如此,说好的庇护我五年呢,怎么转眼间就没影了,难不成是在暗中保护我? 不可能,我应该是想多了,纵使对方已经在修为进境上并无多少压力,想必也没那个时间天天关注我一介地级修士的生活吧,一想到古宝永恒之塔以及天道的秘辛,早晚会因为真武城北那场激斗,被他人知晓,江枫心头便冷如冰凌。 话说自己恐怕时日不多了…… 这个时候,他眼角瞥得远处有一枚储物袋,上面的花纹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待到凝神去看时,发现却是之前被自己棒杀的那位金丹女修所有,心中旋即生出一丝窃喜,暗道这天级大佬虽然行事不厚道,但为了让自己闭嘴,还留了点小恩惠。 有点恩惠也好,我勉强原谅你,收下了! 自嘲解愁的同时,江枫身形快速飞掠,转瞬间便到了那储物袋近前,正要摄取,那储物袋却仿若长了脚一般,急速向远方遁去。 哎! “大胆!谁人敢调戏我!”江枫没去追储物袋,虽然自问所学浅薄,但他知道不论储物袋多大,都没有成妖的可能。 “你便是江枫?” 隔空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左侧身前数十丈远的地方,骤然划开一道缝隙,一名朱袍舞动,络腮尽是针芒黑髯的中年修士现出身形。 第四百三十八章 挂名弟子 “我便是。” 江枫原本是想说“爷便是”的,但见来者身上朱袍品质不凡,手中更有一件橙光氤氲的法器,正是利用此物方才破碎虚空而来,能持有这等宝物的,必然不是善类。更重要的是,此人修为内敛,完全看不清境界。 “那便好办了。” 黑髯修士嘿然一笑,将内敛的修为尽数外放,从朴实无华变得锋芒毕露,竟有金丹圆满,抵近元婴之境,这让江枫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寒气,心道此獠不会是旁观之前的斗法,过来杀人夺宝的吧,思及此处,不由得将灵力尽数灌注到袖中符宝“清风无影”之上。 “先别跑!”不料那修士感知却甚是敏锐,嘴角一咧爆出一声低喝,手中同时甩出数道苍白符箓,将左近的空间尽数隔绝,江枫一愣神,以为失去了逃脱的机会,待到仔细观摩,发现对方施展的,却是某种特制的隔音符。 “阁下还未请教尊名。”江枫连退三步,握紧了手中符宝。 “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那大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的乱发,“我乃禅心院的院长赵吉元。” 没听说过……江枫下意识的想要应对,忽然想起来,这“禅心院”不就是九老头手下的五大院之一么,冷听涛曾经为自己普及过九老头的常识,曾经提到过,此院为九老头末席许福宁监管。另者,这“禅心院”也是帮助涂山重铸身体,获取合法文书时不可绕过的一环。 “久仰,久仰。”江枫连忙改换了态度,也明白了此人,多半是九老头许福宁的手下,虽然不知道“院长”的职权如何,但日后多半会有求于对方。 “哦?你认识我?” “不,只是侥幸听闻过阁下的威名,禅心院的名号闻名四海,又有几人不知。”头一次遇见这种把恭维当真的,江枫只好把话又圆了圆,避免尴尬。 “这样子啊,我就说呢,我是头一次听说你的名号,还是个掌门,是吧?” “在下不才,执掌浅山宗。”江枫汗颜,眼前这家伙虽然态度不算桀骜,但每一句话听得总觉得不顺耳,如芒在背。 “当掌门辛苦么?” “还好,执掌一方与独善其身相比,所获各有短长,但也经常庶务缠身,偶尔有些劳神……”这个问题让江枫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套路,按理说有事说事,你这是唠家常的节奏啊,问题是你这身份和修为境界,加上将来可能有求于你,我还没办法不陪着套近乎,另者,如果是闲聊,你为什么要施展隔音符,看起来这符箓品质不凡,价格不菲的模样。 “嗯,习惯就好,看来你还是挺喜欢现在的位置。”大汉摩挲着两颊的胡须,似乎考虑着继续问什么,“你这浅山宗,可有什么名贵的特产?” “说来惭愧,浅山宗灵脉瘠薄,物产不多。” “今年收入几何?” “今年的收入还在统计中,浅山宗近来大兴土木,耗费颇多,待到年底方可完全理清账目,从去年的记录来看,宗门收入并不多。”江枫不由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不知前辈百忙之中巡视到此,有何指教?”他干脆用了一个“前辈”尊称这位金丹圆满的赵吉元,心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赶紧说吧,拉关系固然重要,但我还着急跑路呢。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紧张。”赵吉元摆摆手,示意江枫不要慌,“我只是替我师父过来收徒的,他想收你为挂名弟子。” “不知道前辈的师父是?” “许福宁。” “这是为何?”江枫懵了,许福宁他自然知道,但至今一面之缘都无,怎么会突然收自己为挂名弟子呢。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这个挂名弟子的期限只有五年便是了。” 五年?江枫忽然想起来之前李真龙对自己的庇护承诺,难不成他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兑现,成为九老头末席,天级修士许福宁的弟子,的确相当于多了一重保障,便低声问道,“这是首席的旨意?” “什么首席?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讲!”赵吉元下意识的左右看看,但见隔音符光芒如旧,没有半点行将消散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是我的师父偶然路过这里,发现你根骨……” “不对,你根骨完全没有半点超凡的模样,是发现你年少有为……不对,像你这般年纪,修为成就高过你的太多了……发现你的法相,不,不对 ,你法相也着实一般,战斗类法相都不算……哎,发现你……”赵吉元连连摇头,满脸不悦的抱怨道,“你!快赶紧想想,你到底有何长处,能让我师父心生爱才之心,收你为徒,这必须合理才行!” 这倒是难为我了。 江枫自然明白赵吉元方才的辩解,很明显,能让天级修士许福宁派弟子,间接收自己为徒,定然是首席李真龙的旨意,只是,其中真相不能和任何人言说,否则便是自寻死路。不过说到长处,他思来想去,却也未发现自己有半点过人之处,当然,身上有几位说话不算数,见死也不救的老不死留下的印记,这点倒是很多人做不到,但这个又没法向外人乱讲。 “我运气不错。”江枫只能随口编了一句。 “你还真会瞎编,脸不红么?”赵吉元哼了一句,“算了,听说你的宗门还没有选定供奉,不如就选我师父为供奉吧,这样的借口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我师父还没有任何供奉宗门在握。” “可是……”江枫陡然觉得亏了,李真龙之前答应庇护自己五年,可没说还要自己献上宗门啊,而且自己也没有多余的灵石呈上。 “可是什么啊,我师父收你为挂名弟子,对外自会宣称是真传弟子,那你以为,一旦消息传出去,你还有别的机会选择宗门供奉么,结果不还是一样?放心,我师父管着三大院,不稀罕你那几枚灵石。” 真传弟子,那不错啊,虽然本质是假的,什么都不会传授给我,但足以保护自己免受一些意外伤害了,至于不要灵石,那便再好不过了,江枫心中微定,旋即想到了另一个现实的问题: “师兄,但五年之后我怎么办呢?”顺势道一声“师兄”,很明显对方给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五年之后,你因为犯了戒条,被师父逐出了门墙。” “这……这是为何呢?”江枫情不自禁有些语塞。 “到时候理由也得你自己想。至于为什么是五年,你心中不是很清楚么?不过,话说小师弟,五年可以做很多事了,师父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你能达到我这个境界,想必师父也会生出爱才之心,亲自挽留你的。” 五年之内,达到你这个境界……你以为金丹是土做的,在泥淖里滚一圈就会变得更大更强了么?除非你现在把金丹掏出来换给我,江枫不禁暗自叹息,不过转念一想,还是过得眼前这关再图将来为上。 “五年之内,师父的名号,真的足以保证我的安全么?” “至少各大宗门出身的修士,应该不会与你为难,但你得首先别自寻死路。至于那些没跟脚的散修,没法保证他们不觊觎你身上的古宝,换个角度,要是我是名有胆的散修,还是很想捏爆你,看看古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这……师兄,可有更多破解之法?”看着赵吉元右手五指捏的咔吧作响,江枫真担心他真的尝试一二。 “有自然是有的,我掌管禅心院,里面的地牢足够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一辈子呆在里面都不会遇害。” “这个还是算了。”江枫知道聊了没几句,这位赵吉元师兄便又回归本色了,不能和他一般计较,“困在狱中,想必生不如死。” “我纠正一下,生绝对比死强。”赵吉元展颜一笑,“这可是地牢中大多数囚徒的共同看法。不过,小师弟,虽然你不愿意去,但是还是要和我走一趟禅心院。” “为何?”江枫不由得背后一冷。 “师父收你为徒的消息,还需要一些时间,方能被各大宗门知晓,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很有可能佯装不知,找你的麻烦。” “师兄所言极是,要多久呢?” “一年最为稳妥。” “一年?”江枫吃了一惊,“一年,我这宗门?”他下意识的伸手遥指远方,莽苍群山之后,安详的村镇正横在天际。 “只是家小宗门,而且不是尚有宗门保护在么?” “我还要参与石阡盟会。”江枫发现这赵吉元虽然貌似口无遮拦,一无所知,但还是提前做了一些功课的,他旋即想到了一个近期的安排。 “力宗掌门都没了,你觉得这盟会,还能开得下去么?” “这倒是。”江枫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未料想之前那场混战,竟然以朱谦牧身陨为结果,如此这般,这届石阡盟会定然是取消了,可惜了萧明真的好意 。 “师兄,我琐事缠身,不知道最短需要在禅心院逗留多少时间?”江枫继而想起来明年一月二十八与百药老仙等人的聚会,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过,加上楚门鱼潭的事情,还等着自己调查,而承诺宗内众人的论道法会,也还差了两次未办,更不提宗内的各项庶务等着自己定夺,比如登仙大会自己不出席的话,略显不妥…… “这样吧,吉利点,七七四十九日,如何?” 四十九天,那还来得及,想必许福宁收自己为徒的消息,也足以传遍周围各家宗门了,当然,可能会有后知后觉者,或者掩耳盗铃者,但如果那样想,即便等上一年,甚至两年,也一样有危险。 “好。师兄,待我回转宗门,交代几句。” “不必了,现在就走,拖延久了,我可护不住你。”未等江枫回话,赵吉元手中法器上亮起一团耀眼的白光,陡然撕裂了周遭的空间,将两人包裹在内,如流星般,取道力宗,直奔西北而去。 ………… 力宗,真武城。 韩立望着手中的名册,不由得心中波澜起伏。 他刚刚得到宗门发布的命令,自己,连同其余六人,被收为风师叔的挂名弟子,虽是挂名,但每年均有两次独自拜访风师叔,问道求解的机会,以及一次同亲传弟子一般,参与传道授业的小型法会,可以说,待遇介于挂名弟子和真传弟子之间。 这七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并非朱、余、白、萧、楚五大家的子弟,但又与五大家有着或多或少的牵扯,比如自己,实乃萧家的女婿,一方面,这彰显了宗门的新气象,即寒门子弟有了出头的机会,另一方面,也向诸多明白其中真相的修士宣告,积极靠拢五大家,才是王道。 这并不矛盾。每个身在大宗门的修士,都应该明白独善其身,一鸣惊人天下知实则是美好的理想,只有跪伏在掌权者和强者身前,才有出头的机会,区别只在于,因人而异,跪姿可以不同。 韩立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然,这个消息,同时也变向在宗内昭告了一个事实:风师叔无意染指掌门之位。否则他没必要在这个关头,突然收徒,做安心传道授业之状。 看起来,掌门之位,还未落定。 韩立不由得敛息炼神,知道这件事与自己而言太过遥远,听闻飞熊军和赤鸾军将要整改,家主萧道明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自己,可以适当的去活动一下,他也同时会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位置,思及此处,他面露坚毅,握紧了袖中的储物袋,这个时候,他忽然心有所感,面上的冷峻随即融化。 “珊妹,你怎么来了?”他转过头,独有的温润笑容随之飘散四溢。 “有时间么,我带你去见朱镇淮,他是朱镇洛的四弟。” “呼声最高的那位?”韩立不由得问道,他自然指的是朱镇洛,也是先代掌门朱谦牧生前最关注的族内才俊之一。 “是,我和朱镇淮的二夫人孔香璘相熟,这次便是托了她的关系,礼物我已经备好了。”萧明珊展开一件朱漆木匣,里面是两瓶天青瓷瓶盛装的丹药,韩立拈起一枚,嗅了嗅,发现是品质不错的驻颜丹。 “这不是我送你的么?” “相比夫君你的前途,这丹药不重要。”萧明珊一把合上木匣,眼中秋波荡漾,“怎么,立哥,我很老么?” ………… 越飞越高。 耳畔风声烈烈,湍流犹如刀割,就这样飞掠了近十个时辰之后,裹挟着江枫的光团向下急坠,如同归巢之鸟。待到一切清明之时,江枫已经远远望见云端下,高墙耸立,碧水环绕的一座古镇。 “这是禅心城,自成一体,为禅心院专门打造。”耳边传来师兄赵吉元的声音,随后便见得一红一蓝两道流光冲天而起,直奔二人而来。 “我等探查到陌生的气息,想不到是赵副院长带人来访。” 那流光迫近,现出两道身影,一老一少,均为妖族,老者须发皆白,微胖,修为地级中段,年少者戴着一顶青纱方巾,腰间缠着一条不知用途的黑色缎带,修为却高些,但同样在地级中段。 “我说了很多次了,打招呼时,要把‘副’字拿掉。” “是,赵副院长。” “没大没小!”赵吉元笑骂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弟,江枫!” 第四百三十九章 禅心院上 江枫花费了点时间,方才安定下来,并在城院一体的这处所在,有了自己的一处容身之所,虽然隔上两条街便是地牢,景致并不算佳,但人要学会知足,至少这里足够安全。 这座小城说起来并不大,高墙耸立,足有二十丈,底部更是厚达五丈,但这种规模的城墙,只是看起来巍峨庄严,实则半点防备身手矫健的灵级修士的能力都无,更多的日常防护,还是要借助这里的阵法之力,倘若不是自己随师兄赵元吉同来,被两名日常守备修士发现的话,很可能他们就直接催动大阵,将自己瞬时化为一团齑粉,据说,这大阵由许福宁亲自监造,至少可以短暂防备两名元婴或伪天级修士的联合轰击,而他,可以在此间隙,迅速投影而来,解决这里的困境。 相比没有灵智的大阵,想必九老头的背书,才是这里不被袭扰的关键。 听老头子黄有道滔滔不绝的为自己讲述此间种种,江枫出于礼貌,没去擦喷在脸上的口水,反而露出恭敬聆听的神色来,不只是因为对方修为高过自己,更是因为在未来的四十八天里,自己都要仰仗这两位常务守备——黄有道和董新禹的关照。 这是座孤城,所有的平日供给,都需要两人验看分配,所有的日常事务,都由两人处理经营,所有的人员,都归两人调动安排,城内有一座小型的三阶上品灵脉,拓为六座洞府,分配使用权也为两人所有,故此,想要“沉溺于其中修炼不能自拔”的江枫,不得不放低姿态。 然而两人却只字未提。真是不懂讨好上级的家伙!我可是赵副院长“如假包换”的师弟,许福宁的“亲传弟子”! 心中哼了一声,初来乍到,江枫也不方便自行提出这样的诉求,赵元吉将自己扔在这里,只是交代了将自己尽快安顿,一切手续从简这样的话,便不知去向,想必是去许福宁那里汇报了。从话痨黄有道口中得知,赵元吉是此间的两位副院长之一,至于院长之职,自然由许福宁兼任。 “另一位周副院长临盆在即,两个月后才会回来。”一旁的董新禹话不多,但这句却由他道出,可见他实则与周副院长更为亲善,抵近观察,江枫才赫然发现他腰间的黑色缎带上,竟然有十二处暗格,每到一个整点时辰,董新禹便会从其中一个暗格中掏出数枚玉符,细细验看一番,生怕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相比而言,黄有道谈话间,完全没有分心处理公务的意向,不过在三人行将散去之时,他连续催动四道玉符,那传讯玉符快速飞出门外,不一会儿便有四名杂役来此待命,可见,虽然此人貌似心无旁骛,实则却丝毫没有耽误自己的正事。 真是两个做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人,但对于禅心院的事务,均可谓尽心尽力,毫无懈怠之心,江枫不禁佩服万分,借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长夜漫漫,初到此间,江枫竟有些失眠。困于此处,他没有被安排任何事务,但也没有被禁足,故此,他便踱出临时被安置的宅邸,再度回到了禅心院正院。 正院之中,除却两名守备的屋舍,尚有三排青砖屋舍,分别为“纪要监”、“巡按监”,以及“大理监”,此外还有一排小门房,为“引应处”。纪要监负责处理汇总上呈九老头的公文,巡按监负责管理维护地牢,大理监负责处理一众外务,引应处则负责收纳外派人员送返的报告。江枫曾经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为涂山重铸身体的公文,便由大理监发放,不过,现在不是凑上去的时候,而且,即便偷个公文出来,没有元婴修士的保书在这里备案,被查出来不但白费力气,还会惹得杀身之祸。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还。 江枫安然踱进了纪要监,监事马晓年并不在,里面有四名修士杂役正在伏案疾书,他们均为灵级或者练气境界,背景清白,均是孤儿出身,自幼养在禅心城一个名曰“.asxs.”的封闭院落中,没有外在羁绊,对禅心院足够忠心,见江枫进来,几人只是匆匆一瞥,便继续埋头工作,在来时,赵元吉带自己在“三监一处”各自露了一面,向四名监事介绍了自己的“师弟”身份,相比这些普通的杂役 ,监事的修为均为玄级中段或筑基同档,为许福宁在各方收罗的亲信,平素告假时,也有机会临时离开禅心城。 “大家辛苦了。” 江枫声音不高不低的道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见几人抬头,用略显困倦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回应了自己的点头示意,江枫便若无其事的坐到了一名皂袍杂役旁,信手拈起一件他刚刚汇总完毕的公文来。 这是件有关齐国北部的公文,里面的人和事,他都没有任何印象,便佯装仔细的看完,之后将地级层次的气息隐隐外露,但又将影响范围控制在左近,食指点了点案头,“这名滕子雄的介绍,是不是少了些?” “哦?是么,我看看!”那杂役脸上稍显慌乱,赶紧接过来验看,“是粗糙了些,我马上去收集补上。”他低头诺诺,很快跑到另一间储藏室中,奋力翻找起来。 其实江枫压根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只是觉得这滕子雄的介绍,只有一页半,而公文中的其他同阶修士,均写满了两页而已。压住心中的些许紧张,正襟危坐,趁着那杂役去寻找档案的间隙,眼角余光瞥见其他几名杂役并未关注自己,便将案前一摞公文尽数摄在手中,匆匆的过了一眼封面的介绍,之后从中间拈出了一本。 “力宗掌门朱谦牧**纪要” 原来如此。 片刻之后,忽略了各种修饰用的辞藻,江枫已然将此公文看了两遍,也得知了之前力宗掌门朱谦牧到底与何人为敌,三名元婴修士,一名伪天级修士,以及隐在暗处,只为策应的一名伪天级修士。 朱谦牧自然身陨,这个赵元吉已经说过了,天道“水月镜影”被金光阁元婴修士秦九贞所得,而中流岛伪天级修士周伯道身陨,天罗门元婴修士刘师汉重伤,更为重要的是,齐国元婴修士姜恪圭以元婴之体遁逃,但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话说别人都可以,但你怎么能不知去向,我还指望你为我出具文书救涂山呢!江枫心中顿时极不爽利,他原本以为,只要说服姜恪圭出具文书,涂山一事便可完结大半,现在看来,这条疑似可行的路径,完全没有指望了。 哎! 江枫心中喟叹一声,暗道时运不济,旋即掐灭心中残念,既是不知去向,一定是没有回到齐国,救助涂山多半要另寻他法了。话说即便毫发无伤,自己是否能说服他帮忙,仍是未知之数,纵使自己不计较对方损毁古宝永恒之塔的举动,对方也未必心怀感恩。 这方世界,强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至于纪要中提及的其他消息,除却萧家的萧不庸身死之外,倒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想来作为萧家第一高手,他的死,对于萧家在力宗的势力有不小的打击,但除却余家和楚家外,其余各家均有折损,想来此消彼长,是福是祸还说不准。 至于赤龙门、力宗联军劝退夜樊国入侵的事情,即便江枫也能从这纪要看出来,夜樊国并不是想真心入侵,多半是想趁火打劫,讨得一些利益罢了,从事后双方达成的和平协议来看,力宗尽数撤出了派驻在南海甄家以及南宫家族的守备修士,只保留别院,并在商税上有所让步,想必就是对方此行所要达到的主要目的。 看来力宗虽然强大,但也防不住众人惦记,此番折损了真正的天级修士,倒是少了些让周边宗门忌惮的力量。当然,对于浅山宗来讲,力宗仍是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江枫心中感叹,将那纪要放在案头,他方才已然侦知纪要监监事马晓年,在自己查阅这本纪要时,便站在了门口,但对方一直未张口阻止,他也佯做未有察觉,正要拈起另一本纪要,却听得马晓年说话了。 “江兄,借一步说话。”马晓年笑容满面,甚是礼貌,一如初见模样,不过他并未按照修为高低称呼江枫为前辈。 “哦?有何指教?”江枫缓缓起身,佯装不解,不快不慢的走出门外。 “江兄,想必赵副院长并未授权您在这里协助处理公文吧?” “这倒是没有。”江枫自不会说谎,那很容易被拆穿,“不过他也没说不能。” “江兄,行个方便,此事我需要得到赵副院长的命令方可。”马晓年有理有据,面上笑容未减半分。 “好,好,这个自然,马监事有顾虑也情有可原,我自不会给您添麻烦,左右我在这会呆很长时间,也不差这一天,哈哈。”江枫故意将自信写在脸上,虽然他相信赵吉元多半不会授权自己经手此间的事务,毕竟自己的真正身份,只是个仅有五年期限的挂名弟子而已,他只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明说,否则,作为许福宁的亲传弟子,在自家地盘上没有任何职权,岂不荒谬? 佯装无事的与马晓年闲聊了几句,江枫转身便出了院落,斜依在红墙上赏月,他有一个优势,便是比那几位监事修为高上了那么一筹,又有影子辅助,自可以探查他们在与不在,是远是近,今夜,他已经打定主意,“随便”看看。 然而机会着实难得,倚在冰冷的红墙上久了,他倒是有些怀念起同一轮明月下,远方的浅山宗来,也不知道这接下来的四十八天,宗内到底会如何。 ………… 浅山宗,罗川。 “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目标。” 掌门内府之中,英歌,江城子,江云奇,江之问,以及明镜司执事郑轶雨正在共同汇总各自收集的情报,调查之前大库管事丁灵雨遇袭一事。虽然只抓了几个边缘人物,临时雇佣望风之徒,但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晰了。 这股来历不明的人,在针对掌门的家眷下手,准确的说,是掌门江枫的“夫人们”。 “这些人中,修为最高者,应该只有玄级。”郑轶雨没在英歌提及的话题上继续,而是从中分析出另一种可能,“他们行事如此隐秘,却专门避开掌门离宗的空档,说明他们不敢直接挑战掌门。” “邱夫人的玄级修为,在掌门的几位夫人是最高的吧?”英歌问道。 “不是。”江之问下意识的否定,却被江城子迎头一个醋栗打断了。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江之问有点委屈。 “你觉得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也会有危险么?”江城子说了一句在场只有他和师弟江之问才能完全听懂的话。 “怎么,有其他的……特殊情报么?”郑轶雨敏锐的察觉出什么,但他只是眉头一皱,并未放在心上,知道不该问的,还是不知道为好。 “没有,继续吧。”江城子瞪了江之问一眼,没去理会英歌狐疑的目光,“眼下他们虽然退走了,但很有可能去袭击苏夫人,以及郑……”他忽然有些语塞,不知道为郑可仪冠以什么名号,毕竟郑可仪的身份,并没有扶正为夫人,名义上还是江枫的侍女。 “我们兵分两路,魏长老已经回到罗川,我已经和他陈说此事,料想有他照拂,丁灵雨的安全不会有问题,至于北木郡苏夫人那里,英歌你修为最高,不如去那里防备,我会同明镜司诸人前往湛川,戒备可能针对郑可仪的偷袭。”他同样没有为郑可仪冠以任何名号,虽然他知道她和掌门之间,早有夫妻之实,这一点,倒和被无故波及的丁灵雨不同。 “不,我去湛川,你去北木郡。”英歌小眼睛转了转,否定了郑轶雨的建议,“我想,苏夫人那里暂时会比较安全,他们明显是先找防备薄弱的地方下手,此番,我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嗯?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英歌见众人忽然都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那我去安排。”郑轶雨也觉得英歌的分析有道理,但他总觉得这几天这黑小子哪里不对劲,平素他不都是一副慵懒好色的模样么,怎么这回,却突然有了这般兴致? 话说,不知道掌门何日方能从力宗回返,听闻他要去参与的“石阡盟会”已经取消了,这次发生在罗川的袭扰,虽是针对掌门的夫人,但想必是无法直接针对掌门进行袭击的无奈之选,如果掌门在,多半可以从自己的宿敌中,尽快筛选出可能的目标,从容应对这些下作手段了罢。 ………… 月上中天,江枫终于等到了再次出手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章 禅心院中 这次的机会在巡按监。 江枫小心的绕过“纪要监”和“大理监”,到了最后一排屋舍,此时,里面的皂袍杂役共有六人,正值换防,三人正要出门,江枫便顺势叫住了他们。 “最近有什么异常么?” “秉前辈,没有。”站在中间的短发带头杂役看了看江枫,感觉有点印象,他记得是副院长赵吉元领过来的人,说是自己的师弟。 “不可疏忽,带我去看看。” “是!” 那短发杂役略显犹豫,但还是低眉顺眼的应了下来,将江枫让到身前,三人紧随左右,江枫故意走的匆忙,他担心这个时候马晓年从纪要监中走出来,那样便坏了自己的大事,好在直到出了院门,一切都没有发生。 通往地牢的路江枫预先用影子探过,四人到了之后,在守卫的门房凭令牌领了钥匙,短发杂役依照旧例激活法阵,便顺次进了地牢。从外间来看,这地牢形制不大,只是间二层的灰砖小楼,但进入内里,才发现偌大的大厅,足以超过外间的形制至少十倍。 地牢一层的阴冷石壁上,嵌满了米粒大小的莹白晶石,将此间的黑暗尽数驱散,此处只有三名皂袍守卫,修为仍旧不高,同跟随自己的杂役没什么区别,见到四人同行,其中一名瘦高如竹竿的杂役登时站了出来。 “丙十七,此人是谁?”路上,江枫已经得知“丙十七”乃是带头短发杂役的名字,这些杂役因是孤儿,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而是按照分属的“三监一处”,以“甲乙丙丁”为姓氏,后面的数字,则为编号。 “在下江枫,许院长的亲传弟子。”江枫再次将地级气息外泄,且故意没有报“师兄”赵吉元的名字,在他看来,许福宁的名头应该比赵吉元更好用。 “监牢重地,没有通行令牌,不可擅闯。”不料那瘦高杂役并没有丝毫让步,而是面露狐疑,上前伸手止住了江枫的去路。 “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向我的师兄陈副院长询问。”江枫脸上淡然,心中却思忖着如何能让此人退却,现在离开岂不是白来了。 “此事我自会去问,现在还请阁下立即退出此间。” 那守卫不卑不亢,仍旧没有理会江枫的托词,身后的“丙十七”等人也未发一言,他们本是来此换防,并非瘦高杂役的上级。 这个时候,向下的楼梯处忽然闪出一道身影,却是巡按监的监事常雨亭,此人是四名监事中看起来最为年长的一个,慈眉善目,山羊胡子花白,整饬得甚是齐整。江枫感知中,原本只探得他离开了巡按监,但未料想他竟然来了地牢,方才在门房处,也未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现在看来,还是疏忽大意了,当然,这也不全是自己的错,这地牢的墙壁,能隔绝灵识,让人无法深入探查。 “常监事深夜还未休息,做事的态度着实令人敬佩。”江枫背后冷汗涔涔,面不改色的抱抱拳,恭维了对方一句,既然遇见了正主,他心中便弃了继续探查的打算。 “哪里,哪里,都是份内之事。倒是江前辈,初到此间还未休息片刻,便四处巡靖,许院长果然慧眼如炬,能收得您这样勤奋的弟子,实乃幸事。”常雨亭伸手示意那名瘦高杂役退下,“地牢想必江前辈还没有看过吧,不如由在下引领,也好熟悉一二。” “如此甚好,烦请常兄带路。” 江枫没想到此人做事甚是上道,他本以为今晚的探访无疾而终,却冷不防撞见一个这样善于逢迎的家伙,心中未免甚是欢喜,却听得常监事道:“不知这地牢之中,可否有江前辈需要专门探访的人?” “并没有,我只是提前熟悉熟悉,师兄也只是这么交代的。”江枫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有关地牢,他原本一点概念都无。 “那便好办了。”常雨亭眉角略微扬起,“江前辈,这边请!” 有监事常雨亭在一旁解释,江枫很快便对这禅心院的地牢有了初步的了解,此间一直深入地下,共有二十四层,每层有八间牢房,关押着北陆千年来犯下重罪的穷凶极恶之徒,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并未被处死,也未交给相应的宗门处理,而是被长期羁押,他们之中,不乏伪天级或元婴修为的高手,但绝大多数都低于这个境界,他们将在此度过余生,想来,相比直接处死他们,这里暗无天日,孤寂阴冷,无法修炼,更没有人伦之乐,只能坐等身陨道消,这样的时光才是真正的折磨。 习惯就好。 无意中听得常雨亭的一句话,旋即让江枫想起了师 兄赵吉元的那句“生绝对比死强”,心道或许他们是对的,不过从监牢中传出的低语,或者令人窒息的气味,加上此间密闭阴湿的环境,让江枫觉得,倘若有可能,还是尽量避免被关到这里为妙。 常雨亭能够带访客参观的地牢,只有前十八层,余下六层,则只有副院长级别的人方可引领,据他讲,在地牢的第十九层和第二十四层,分别有一名元婴修士坐镇,而且从十九层起,每一层都只有一名囚犯。 谁人能惹得九老头这么不高兴呢?江枫不禁暗想道,不过常雨亭并没有说,他也不方便问,每间监牢的门口,都只有一个标着数字的木牌,并没有名字,想来这些秘辛,只在这几人心中,或者记在什么隐秘的所在,并非自己能够轻易得见的,除非自己真的是许福宁的亲传弟子,并得到真正的授权,或许能有机会一览玄机。 好在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自己并不是来探监救人的,之所以来这里,的确是因为瞥见空档,他更感兴趣的,乃是与帮助涂山重塑身体有关的大理监,只不过一直未能寻到机会而已。 不过,令江枫感到意外的是,经过第十六层的时候,身上却有了仿若虫豸爬行般的酥痒,那是“觉生血袍”的异动,他匆忙动用灵力压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怎么这里突然变得这么冷?”江枫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道,借此间隙环顾四周,但见周围与方才所路过之处,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有么?”常雨亭也随之停住脚步,将手中的魂火宫灯拨亮了些,自八层以下,墙壁上的莹石便减了九成,除却个别角落,四外都是黯淡如夜,“可能是前几日诞下初雪,天气阴冷的缘故。” “我猜是这里没有囚犯,缺个喘热气的。”江枫打趣道,近距离查看,他发现身边的监牢空空如也,并无半点声息,说来诡异,虽然能隔绝一切灵识,此间的墙壁却不隔绝声音,即便立在此处,他也能听到上下两层的声音传来,有叹息,有咒骂,有冷笑,有啜泣,他也曾经问过常雨亭,得到的解释却是“这是他们仅剩的自由”,倒也是一件怪事。 “这里的人二十多天前死掉了。”常雨亭靠在监牢门上瞟了一眼,“禁制前日才撤掉。”他顺手将那牢门口悬着的木牌扯了下来,摩挲了一下塞入袖中,“是一个叫云星的混蛋。” 云星…… 江枫顿时明白了“觉生血袍”陡然异动的原因,原来这里竟是曾经关押云星上人的所在,数枚沉眠的记忆碎片因而从识海深处泛起,如同原本无法串联在一处的珠玉,重新排列成链,让江枫脑海中瞬时多了些影像,正是云星上人弥留之际所留下的记忆。 “原来如此,走吧!” 江枫佯装浑不在意的模样,影子却在黑暗中悄然遁出,留在了原地,待到两人下到十七层,那影子便顺着已经解除禁制的门缝,钻进了这间监牢,忽然感到周身一紧,灵力骤然被束,心道常雨亭所说的撤去禁制,应该只是针对云星上人的布置,而非通用的禁制,好在这并不影响行动。 监牢内已经空无一物,自己已经来晚了一步,云星上人的尸体早被运走。三件传承之宝中,“真视之瞳”原本为云星上人随身携带,但即便自己来的更早一些,也无法得到,因为早在万灵邪君的洞府之中,他便已经通过“传承之书”,感知到“真视之瞳”在快速移动。 毫无疑问,此物在云星上人死了之后,便被人捷足先登。 影子在空旷的监牢中环顾一周,正要离开,却发现角落里似乎有一处略显突兀的存在,待到离的近了,发现是一处被随意堵起来的小洞,将那挡着的碎石块掀起,发现是一处疑似鼠洞的存在。 果然。 江枫顿时释去了心中疑问,结合方才获得的那些记忆,他初步确认,云星上人的“真视之瞳”便是被一只突然“到访”的老鼠吞下。 倘若是这样的话,说明对方早有谋划,毕竟鼠洞不可能短时间内仓促挖成。瞧这监牢的四壁,虽然并非坚如寒铁,但也不那么容易破坏。 灵力受限,江枫没办法分出精力向内探寻,虽然这影子可以随意缩小身形,深入其中,但这样未免太危险了,谁知道洞口的另一端,到底通向何方?心如电转,江枫弃了这个着实冒险的打算,将那洞口原封不动的堵好,便悄然退出了这间监牢。 在第十二层的楼梯阴暗处,江枫和自己的影子汇合,随后,他随意的在几处停留询问,以免自己在云星上人牢外的短暂滞留,给常雨亭留下过于深刻 的印象,待到出了地牢,谢过对方,江枫便独自回到住处。 显然,禅心院里有内鬼,窃取了云星上人的“真视之瞳”,那奇怪的鼠洞,多半便是拿走此物的途径,之后再辗转运出禅心城,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查明谁人在附近的时间段,曾经来访,或者曾经离开。 从何查起呢,说来这应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这样的疑问和遗憾,江枫闭目遐思,度过了这里的第一个难眠之夜。 ………… 力宗,东极城。“黑驴张”的新开分店后堂。 余小正在两名贴身侍女的帮助下,整理好衣冠,今日正午,是宗门弟子齐聚的大日子,新任掌门朱镇洛将就任力宗掌门,他也同时是历任力宗掌门之中,修为最低的一人,只有地级一重。不过,伪天级修士穆阳清将在未来的五年里,担任“辅掌门”一职,故此,便化解了各大家族对于掌门权威性的质疑。 六个月后,新任掌门朱镇洛,将迎娶赤龙门掌门殷离亭的孙女殷素芸,间接的与“辅掌门”穆阳清有了更深厚的关系,后者的孙女穆良宸,已经决定在十二月初八外嫁赤龙门,与殷离亭之孙殷言铎结为伉俪,届时,力宗与赤龙门,将缔结百年友好和平之约。 余小正对此并无多少感觉,这里面所有的人他都不认识,穆良宸倒是听闻有几分才艺,但其平素深居简出,未曾亲见芳容,他在意的,其实是力宗西南,与南宫家族领地接壤的所在,将内掘运河,建设新港巨阙城。这也是力宗,赤龙门与夜樊国共同达成的协议之一,此城一旦建成,力宗原本所有通过西南三宗运转的货物,将尽数由此港出海。 姐姐余小曼,作为余家商会中的重要一员,很快将前往巨阙城经营余家的产业,相比掌门朱谦牧在时,风师叔的职权扩大了很多,不止负责重整赤鸾军和飞熊军,还让数名自家子弟,兼领了城主、镇抚使、执事等重要的实权职位,故此,在家族成员被频繁调往四方就任的情况下,原本并不算忙的余小曼,骤然变得忙碌起来。 “姐,你有什么打算?” 余小正将佩剑提在手中,临出门前,望着还在仔细查阅账目的姐姐余小曼,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 “安心做事。”面色清冷的余小曼言简意赅。 “我不是说这个。”余小正没去斥责在布帘后偷偷旁听的两名侍女,昨夜已有了肌肤之亲,他还是不想贸然做的那么无情,“我是说江枫那里。” “与我有关?”余小曼的手指只是略微停顿,却又再度忙碌起来。 “有人看见他参与了那场争斗,之后便失踪了。如果能找到他帮上一把,或许他会……承我们的情。” “余家并不需要一个弱者。”余小曼终于抬起头,“小正,有些事你不知道,不要胡思乱想,今日是掌门即位大典,你安分些,做好份内之事。你的未来岳丈一家明日来访,是时候确定婚期了,之前说过不能纳妾的事,传言也有松口。” “姐——”余小正面带尴尬的叹了口气,余小曼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让他很不开心。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想想看,他们为什么突然在你的事情上变得热切起来,并且态度软化了很多,原因不是很明显么?”她终于弃了手中账本,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再次为余小正捋顺了袍服上的些许褶皱,语重心长的道:“于涓涓细流而言,奔流大海并不是海欲纳百川,而是细流之所愿。余家,比任何时候都强大!” ………… 禅心城,日子仍是百无聊赖。 这座小城江枫已经逛了三遍,每一寸街角,每一家屋舍,每一片灌木,他都已经铭在心中,因为是城院一体,所有物资都是按需分配,故此这里连家杂货铺都无,更不会有什么酒肆赌馆青楼之类,后者江枫自然也不常去,但远隔千里,本想看看异域风情的他,还是大失所望。 街市上也没什么闲人,江枫就这么在自己的院落中枯坐了一日,禅心院里自然是不能去的。白日里几名监事都在,黄有道和董新禹两名守备也不会擅离职守,贸然前往,多半很容易被撞破谎言,到时候,想要再进去一探究竟便是难上加难了。 不料次日清晨,师兄赵吉元竟然来访。 “师弟,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为难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书书友群q-q号:1005885061,共享欢乐。 第四百四十一章 约法三章 “哦?”江枫佯装不解,“师兄何出此言?” “你自己不清楚么?”赵吉元斜了江枫一言,照例豪爽的打出一沓隔音符,封闭了此间,“你只是在这里避祸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你并无半点关系。” “那样子怎么可能像是亲传弟子?”江枫佯做为难的说,“我也是为了扮演的需要,这里的两名守备和四名监事,都能偶尔离开禅心城,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根据所见所闻,泄露真相?或者即便他们没有发觉,但他们亲近之人,据此看出些许端倪,倘若那样,谎言便不攻自破,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怪我喽?”赵吉元摆摆手,“总之,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干涉这里的一切事务。” “没的商量?” “没商量。”赵吉元道,“我本来拿你先前签下的供奉文书,去向师父复命,倒是师父不经意的一句偶然点醒了我,这才匆匆赶了回来,想不到你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逾越,这样吧,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必须约法三章才行。” “第一,在这五年之中,你不能主动提起师父的名号,不能以师父的名义招摇撞骗。” “那要是别人提起呢?” “别人提起你可以认,但不能以此为傲,要时刻保持低调。” “这不合理。”江枫辩解道,他本来还想拿这个身份在盟内作为一种平衡的筹码呢,许福宁尽管是九老头末席,但也是天级修士,亲传弟子的身份,明显比普通的僚属,或者门徒要强得多,更有价值。 “总之,你要把握好分寸。”赵吉元正色道,“别和我装疯卖傻,你一介掌门,应该明白这个具体的界限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见江枫没有立即反驳,便继续说道:“第二,在这五年里,不能发动宗门战争,否则,作为你的师父,袖手旁观定会被人指摘,但师父的身份,又不方便出手。” “不是还有你么,师兄?” “我要是善于斗法,还用在这里厮混?”赵吉元脸色骤然一黑,“别指望我,就是因为怕你这一点,你的二师兄和三师兄,我就不给你引荐了,就当没有便是了。” “这不太好吧,作为亲传弟子,却不知道门内都有谁人,一旦被识破,岂不尴尬?”江枫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争辩的机会,这都关乎自己切身的利益,五年之后,一旦这个师徒名分丢了,但师兄弟之间若能混个脸熟,想必日后办事,多半会方便些,毕竟那个“犯错被逐出师门”也是假的。 “你二师兄名宇文浩齐,伪天级修为,是玄济院的院长,你三师兄名魏正桐,金丹五重,在理藩院当差,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虽然也意识到江枫的说辞有些道理,但赵吉元脸色依旧不好看。 原来都在许福宁负责的三大院任职,这样看,未来的确交集不多的模样。理藩院不说,自己已经是一宗之主,除非要更名或者另起炉灶,否则想不到什么理由去觐见,玄济院负责收纳各宗物资,扶危救困,赈济战争遗孤,浅山宗贫弱,从未接到过被征调物资的命令,但应该也不属于被接济的范围……不对,这里面也有文章可做,既然涉及到战争遗孤,定然有资质不错的凡俗,要是能想办法迁移一些到浅山宗,不也是件妙事么,而且,元婴姜恪圭不知去向,有个伪天级修士为自己作保,效果不也是一样么? 不过,观赵吉元的脸色,说是不会为自己引荐,多半暂时是绝对不行的,便先将这个念想沉入心底,静听赵吉元继续说出第三条。 “第三,不能有辱师门。”未等江枫张口,赵吉元抢先说道,“我知道这个难以界定,但三大恶是一定要避免的。即不能屠戮凡俗,不能杀人夺舍,不能离经叛道。” “这是自然。师兄放一百个心,我一介掌门,也是要些脸面的。”对于这一条,江枫毫无异议,“不过,大师兄,我也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 江枫头皮一麻,只好假装没听见,好在赵吉元说话不中听他已经习惯了,“不知道师父将我录入门墙,可有拜师礼赐下?” “这个你应该找师父讨要。” “可是,我怎么才能见到师父呢?” “你应该明白,师父自然不方便见你。” “所以,我只能找大师兄你讨要了。”江枫无赖的伸出手,在赵吉元面前晃了晃,方才对方的话中,无意中透露 出他乃是门内的大师兄,想来许福宁是不会见自己这个挂名弟子的,那便只能赖上这名大师兄了。 赵吉元脸色陡然涨红,片刻之后,无奈的摇摇头,喟叹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答应师父走这趟差!” 他伸手探入袖中,琢磨了半刻,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扔出一枚玉简,“拿去吧!此乃‘远嚣玄无心经’,虽不是技能书,与你这等修为用处也不大,但可以作为你门派传承的心法,用来抵御外魔入侵,玄级圆满之下,还是有用的。” “师兄……” “不用谢!”赵吉元如释重负,恣意摩挲着浓密的胡茬,甚是自在。 “你可真是抠门啊!” 江枫抱怨了一句,但还是将玉简摄入手中,灵力探入其中,这心经不足千字,倒是简略得很,不过想来门派一件值得传承之物都无,这东西倒也算一种收获,浅山宗现在只有自己一名地级修士,倒也算是普惠众人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不合适在宗内普及,在千幻境之中,得自葛平的淬体法,此法并不完整,且需要灵气极为充裕之地,更重要的是,没有经过修士验证。思及此处,他便将之前复刻的淬体法拿了出来。 “师兄,这件东西便送与你,感谢你对小弟的照顾。” “嗯?”赵吉元眼睛一亮,将淬体法摄在手中,数息之后若有所思,“尽管此法并不完整,但也有些妙处。虽然收了你的东西,但之前的约定,还需要遵守。”收了礼物,他的脸色稍霁,好上了很多。 “师兄尽管放心,自当如此。” 江枫知道眼下不是违逆对方的时候,自己还需安心“静养”几天,再琢磨利用此间机会谋取些利益,否则,赵吉元定然会去许福宁那里告状,惹怒一个九老头末席,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要等得自己入门的事情发酵的差不多,成为他人口中“正牌亲传弟子”方可。 ………… 北荒,极北之地,捉熊岛。 三枚“银光秘言符”的光芒再度彼此交相辉映,扭曲的人影先后显现出来。 “庆裕,你来晚了。”另两道身影中传来不满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什么关系。”庆裕并未在意两人的抱怨,“我方才去见秦九贞了,故此耽搁了些。” “融合还顺利么?”宋湘弘问道。 “还好,但至少需要三年,方可形成一战之力,‘水月镜影’天道破损的程度,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庆裕的身影中传来一声叹息,“虽然对于我们的计划并无太多影响,但秦九贞欠下的账,恐怕需要你我三人帮忙分担一二了。” “死人是不需要补偿的,这样就少了一份。”金圣熙嘿然一笑。 “话说秦九贞的实力也太弱了些。”宋湘弘道,“庆裕,你选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忠诚才是第一要务。”庆裕辩解道,“总比那个姜恪圭强,我一直怀疑,这天道的损毁程度之所以如此高,是他故意催动永恒之塔,耗尽其威能导致的。你和刘庭坚达成的约定,应该不是要尽毁两种天道吧?” “当然不是。”宋湘弘道,“自作主张,有可能是姜恪圭的私心,但也可能是刘庭坚授意为之,虽然包括首席在内,我们所有人都讨厌朱谦牧这个骑墙的家伙,但刘庭坚可不希望我们变得太强。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 “好消息?” “宁立恒这次亏大了,许福宁收了那个江枫为亲传弟子,并且接受了浅山宗的供奉,我们理藩院的人已经证实了此事。” “呵!” 庆裕笑了,扭曲的身影都随之簌簌抖动,“这是今天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我原本以为首席只是旁观,现在看来他也出了一份力呀。” ………… 浅山宗,北木郡。 苏锦刚刚从一场突袭中缓过神来,喝下侍女为其准备的敛神茶,盯着立在眼前的权水生,以及四具黑衣人尸体,以及一名侍女的尸体,只觉得芒刺在背,久久不得安宁。 片刻之后,她盈盈起身,走到黑衣人身边,将他们的蒙面扯下,露出几个面目清晰,但又陌生的脸孔来,方才的混乱之中,她能觉察到此四人,修为最高者,应在灵级高段,尽管不高,但对付自己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恰逢魏婕长老已经南下,宗 内又没有其他修士在此驻守的空档。 “不是你的人?”苏锦转身一脸狐疑的看向朴水声,虽然她知道此人伴随父亲左右多年,喜怒不行于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苗头实数难事一桩。 “自然不是,更不会是掌门的人。”朴水声站了过来,指着地上的尸体,“此三人是孙宝泰之前的家丁,而另一人,则是你妹夫刘泗疆暗中豢养的门客。” “他们为何要偷袭我?方才似乎要置我于死地。” “这全是因为江枫的缘故。”朴水声语速略慢的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孙宝泰和刘奎一之死,与江枫脱不了干系。” “这,”苏锦不由得陡然色变,“江枫……我夫君他有这般厉害?能同时与两名地级修士为敌?”她忽然记起来之前在金城派南,魏国北境逃亡,自己被江枫抛下的狼狈一幕,不论作何假设,江枫都不可能有那个实力。 “人是会变的,包括你的父亲。”朴水声顺势解释道,“自从你们各自嫁人之后,掌门他终日郁郁寡欢,不止常常担忧你们是否幸福,还时常挂念你们的安危。故此,专门委派了数名修士,暗中保护你们的安全,此番倘若不是被我等撞见,恐怕三郡主你的性命……” “替我多谢父亲。” 苏锦脸色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变得平稳起来,“不过此举多少有些不妥,毕竟这里是浅山宗,倘若你们身份暴露,恐怕会伤及浅山宗和金城派的和气,毕竟现在大家都是金城盟的一员,滞留此间有刺探之嫌。” “郡主放心,我们只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并不会做其他逾越之事。” “此事仍需提前定个规矩。”苏锦转身令惊魂未定的凡俗侍女准备笔墨,匆匆写下一封书信,“此信劳烦朴管事亲自交给我父亲,希望他能约束在浅山宗的一众手下谨守这三条,否则,我身处浅山宗和金城派之间……” “老奴明白。”未等苏锦说完,朴水声便接过书信,塞入袖中,“此事掌门早有计较。”他突然甩出一枚雪亮飞刀,正中那侍女的心窝,“我等今日本来是奉命探望郡主的,未料想撞见此事。”他随即拿出一枚红漆木匣,“匣中乃上佳的补体之物,希望郡主按时服用,早日为江掌门诞下子嗣。” 言毕,他悄然告退,府外的四道气息,也随之消散,苏锦长舒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倒在地上,方才还为自己端茶研墨,现在已然断气的贴身侍女,不禁闭眼冥思片刻,痛苦的情绪才稍微得到了缓解。 夫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她多少有些傲娇,但更多的是惴惴,甚至有一丝不满,既如此,为何不帮我一把呢?难不成我此生,就只能滞留灵级初段,对镜看着青丝斑白么? 思及此处,她默默的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枚“梦回同心丸”,又端详了片刻。 “不,也许我可以再等等。” “或许夫君归来时,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也说不定。”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吞下那枚丹药,“而且现在服用也没有效果,江枫他人也不在。”转身打开朴水声送来的红漆木匣,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同样未敢服用,人心的确会变,父亲也会,但忽然变成“慈父”,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 一晃七日。 江枫百无聊赖,本想再次进入禅心院的院落,却未料想被人直接拦了下来,旁敲侧击询问之后,才得知赵副院长早有交代,令所有人不得打搅自己,更不能将手头的事交给自己去办,以便让自己安心修炼师父送与的心经。 你这师兄坏的很啊! 让我修炼你不让我用洞府! 何况你给的破心经根本不适合我这等境界! 此种下作手段和被直接禁足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对于这种说辞,江枫毫无办法,他总不能揪住对方,说你家副院长大人赵吉元都是在胡说,那可是自己的师兄。他只能微微点头,绕着弯赞美了几句师兄的厚爱,便只得退了回来。 不过这样可不行! 江枫静下心来,细细思考对策,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便将几枚储物袋尽数拿出,在其中翻找起来。 就是你了,原本以为没有任何实际用处,一直塞在角落中,现在看来用在这里正适合,江枫手中旋即多了一物。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主动出击 此物正是得自落英门掌门涂山的三阶非制式符箓【百呐传音符】,可对周围三百六十里之内所有目标进行传讯,最长维持二十息时间。并且此传讯不受隔音符箓的隔绝限制。 江枫的想法很简单。 赵师兄不是用了一个美丽的借口,将自己变相隔绝禁足了么,并且交代了两位守备,四名监事给自己充分的“空间”,让自己与他们无法接触,也就不会给他继续惹什么麻烦,但自己枯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什么收获也无,简直是白白浪费时光。 江枫相信,总有愿意和自己这个自由人聊几句的人,就比如那些监狱中的重犯,修为不俗,纵然一身灵力受限,但大多神志还算清明,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同自己交换的,譬如自己出去之后,可以给他们的亲眷带个话,混点跑腿奖励,这些人都算半截入土的人了,应该不计较将好东西拿出来。 接连被这些大佬算计,古宝又毁了大半,总要想办法找点回来才是,毕竟指望宗门反哺还希望不大,西岭郡南向的商路彻底贯通之后,或许会有转机。 当然,回过头来细想,救他们出去一点都不现实,大师兄赵元吉虽然没提到这个,但必然也属于辱没师门这一条所涵盖的,即便他不提,江枫也知道这是死罪。但聊聊应该不算逾越太多,故此,能在只言片语间就有些收获,为什么不做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倘若成功的话,这处与世隔绝的禅心城,应算是处宝地。 主动出击才是王道。 掐指一算,自己前后已经来了十几天,真传弟子的消息,多半已经传扬了出去,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不至于立即将我逐出门墙,那只会打他自己的脸。 措辞! 对,措辞很重要!不能太直白。 思来想去,夜已过半,江枫终于下定决心,将灵力尽数灌注在【百呐传音符】之中,见那符箓在眼前化为激荡的层层涟漪,他沉声喊道: “师父他老人家的给的心经真难练,天级修士用过的功法就是不同,看来,还得离开此间后,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弄懂了!” 很好,看那涟漪渐渐消散,感受到这件宅邸上方的赤红屋瓦都随之震动,江枫觉得这句话基本上算是传开了,禅心城的大阵之外能不能听得见他不清楚,但这城内的每个人,想必都听到这个声音了。 剩下的,便坐等愿者上钩了,那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事。他一头倒了下去,满意的睡下了。 ………… 禅心院中,守备黄有道睡的正熟。 忽然,他听得一声炸雷般的声响,陡然睁开了眼,却只听得下半句,“离开此间后,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弄懂”,什么意思?谁人如此大胆?还想从这禅心院出去?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却感觉腰间不小心扭得剧痛,咧嘴山羊胡子抖动数息,才止住了痛楚,却已睡意尽散,他赶紧披上锦袍,出了门,却见守备董新禹同时推开了门,睡眼惺忪的看着院墙外两条街外的地牢方向。 “董兄,大半夜是谁这么吵?” “不知道,但不像地牢中那些混蛋,这么大嗓门的,早被我调到十层以下了。”董新禹叫住了正要前去换岗的几名杂役,“你等可听清楚方才那声音都说了什么?” 带头的杂役赶紧跑过来汇报,两人听后不禁面面相觑,黄有道随手斥退几名杂役,将董新禹拉到自己屋内,“董兄,你可有什么主意?方才乱喊乱叫的,看来是赵副院长的那位师弟。” “我能有什么主意?” 董新禹顺势说道,右眼角抖动数次,打了一个哈欠,趁机思考了下对策,他平素与周副院长亲厚,既然是赵副院长的师弟惹事,当然这事情需要黄有道处理,于是他接着补了一句,“可能是练功太累心情不好吧,你说呢?”他又把包袱甩了回来,随后他便突然醒悟了一般,摸着腰间的黑色缎带,取出两枚玉符,“坏了,刚才睡得太熟,时辰到了,竟然忘了两件事,我先去处理。” 见董新禹跑得飞快,黄有道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事情要是不处理,似乎也不甚妥当,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深夜喧嚣也算坏了此间的规矩。山羊胡子捋了半天,他终于有了个主意,唤来纪要监监事马晓年。 “方才的声音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声音是从那个方向来的。”马晓年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屋舍,“貌似是赵副院长的那位师弟。” “嗯,应该是他,如实记录,之后送到周副院长的书房。” “为何不呈报给赵副院长?周副院长短时间内都不会回禅心城。” “赵副院长自然要避嫌。”黄有道当然清楚这个,不过他知道此事既然全城皆知,即便呈报给赵元吉也瞒不住,并且不处理也不合适,早晚会被周副院长知晓,反倒不如直接呈报给她,到时候考虑到此人乃是院长许福宁的亲传弟子,多半就不了了之了。 赵副院长私下里让我照拂此獠,让他不要有机会惹事,看起来这主儿,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不过想来此獠根骨资质都一般,法相虽然看不清,但不出预料也属稀松平常,能被许院长看上录入门墙,想必有些特别之处,但凡特别之人,必有棱角,倒也能够理解,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惹事了,到时候恐怕我都要担责。 想到这里,他唤来两名杂役。 “明日一早给江道友送几壶灵酒,叫他练功不要太辛苦,注意休息。” ………… 金城派,天佑城。 掌门苏黎清刚刚看完女儿苏锦的来信,脸上不禁露出些许不快,掌中随即燃起一团火焰,将那书信烧成飞灰。 “你观苏锦,到底作何想法?” “掌门,依老奴之见,此事急不得。急则过于功利,缓则尽皆清明,您对几位郡主的安排,无不从长远考虑着眼,她们年少不经事,早晚会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苏黎清默认点头,但他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权水声之言,只能充作参考,“那枚‘梦回同心丸’,你觉得她服用了么?” “从气色看,应该还没有。即便郡主想通了,但现在江枫也不在门中。” “我听闻他参与了力宗掌门朱谦牧的那场争斗。”苏黎清道,“但事后不知去向。力宗公布的讣告中,也没有他的名字,想必是逃走了,这家伙逃命的本事实属一流。”他旋即想起来些许不快的往事,兴致登时变得索然,“最近在浅山宗投入的人手要增加,尽量动用人族修士,这样可以假借碧云宗的身份行事。” “是!” 这个时候,苏黎清忽然心有所感,便令权水声退下,掏出一枚碧蓝色晶石,看上面果然有水色波纹划过,便独自换了袍服,乔装出了掌门内府,循着熟悉的路线,进了一家修炼道馆,如旧例递上一枚特制的令牌,随后被引到甲字二号房。 “邱先生此行有何交代?”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在浅山宗入盟的事情上,供奉刘庭坚没有插手干预,尤其是对于碧云宗一反常态的态度,事后也没有半点解释和交代,这让他很不高兴。 “尽量与江枫交好。” “为何?”苏黎清不懂,但面上却未表露出过多不悦,他随口问道,“他最近离开了罗川,不知去向。您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但许福宁收了他做亲传弟子,他也因此为浅山宗选定了供奉。”一脸书卷气的邱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 “许福宁?”苏黎清心中默念着这个略有生疏的名字,但他知道此人与刘庭坚一样,均是九老头的成员,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金城盟的六家宗门,现在已然选定了三个不同的供奉,自己和黄龙派、乐林门、碧云宗的供奉是刘庭坚,而清禹宗选定的则是宋湘弘,现在浅山宗,竟然投了许福宁,想来这可真是个乱局。 并非什么好兆头,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判断。 “对,与他尽量交好,之后可以择机一路向南,战争的规模不一定要特别大,也不一定要在这两年发动,但必须将清禹宗和浅山宗卷进来,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懂了。”苏黎清默然点头,“但金城盟不是我的一言堂,而且凭我们的实力,尚不足以对抗那三家中的任何一家,何况,关键时刻,他们本是一体的。”这一点上,苏黎清有着充分的觉悟,当初,清禹宗与天音寺的领土纷争,天罗门出来调停,最终变相拿回了依岚城,就是明证。 “事后,主人会帮助你在修为上更进一步。” 苏黎清略有浑浊的双瞳登时变得清明,更进一步,除却寿元之外, 这也代表着无限可能,思及此处,不过他的思路并没有因为这个骤然涌入的消息变得混乱,“只有我一人的话,恐怕力有未逮。” “这个自然。”面色沉静的邱先生随之掏出了两枚玉匣,并将其中一枚推到苏黎清面前,“这里面是两部传承心法,可以助你门中修士加快提升修为,但只对水火两种法相的修士有奇效。” “而这枚中,有五名金丹修士的资料和联络方法,可以助你猎杀同阶修士,你应该知道,这是快速补充丹论的捷径,否则,即便主人想帮你,也无从入手。” “我懂了!” 苏黎清低声应和道,他看得出来,邱先生这次来带着“足够的”诚意而来,在未来的局中,刘庭坚下了不小的筹码,这也代表,他的预期收益不低,更重要的是,苏黎清敏锐的注意到,邱先生提及的助拳修士乃是人族修士,那说明他们多半来自齐国。 不过这仍然不够,金城盟一路向南,意味着与天音寺必有一战,除却金城派的力量之外,盟内的其他力量,勠力同心十分重要,他旋即想起来碧云宗的旧事。 “关键时刻,郑家声会和我同心么?” “当然,不过他的表现或许会与众不同,这是麻痹对方的需要。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晓便是了。” 释去心中疑问,苏黎清略有凝结的眉心随即舒展开来,却听得邱先生问道,“之前李大棒的事情,调查的如何?” “他有一支规模不算大的商队,在南海各个港口之间穿梭,并非为了牟利,而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此事苏黎清专门委派了得力手下跟踪,“不过自从有只船遭遇海难沉没之后,他们便低调了很多。近来更是窝在港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继续跟进,必要的时候,主动出击,抓几个能知晓些秘辛的角色。不过,最好以金城盟的身份入手,到时候,我来安排搜魂。” ………… 坏了! 浅山宗东南,湛川镇西三十里。 英歌心头一震,止住身形,还未等身后的江城子一众追上,便手中一抄,前方半里远的那个奋力逃脱的身形,便一个趔趄,倒闭在地,他纵身快速飞掠,待到了近前,发现几人一直追踪的,却是裹在灰袍中缠着密匝发丝的一根粗木棍。 中了调虎离山! “快回!” 他朗声喝道,体内灵力疯狂涌动,如暴躁的凶兽,直奔湛川镇而去,地级气息涌动,将半个湛川镇都笼罩其中,这个时候,两道身形急速的从包围圈中遁出,向东穿梭而去,英歌没管那两人究竟是谁,右手五指绵张,粗糙但狂暴的灵气团,直奔那两名修士摄去。 那两人穿着凡俗常见的麻布葛袍,见已经无处可逃,回身甩出两件法器,一枚金钟,一枚法剑,英歌根本没躲,紧随那抛出去灵气团,化作一道黑光,直奔其中一人。 啪! 那修为略低的灵级中段修士,身体随即从腰间崩裂,溅起一团腥气扑鼻的血雾,身侧另一名玄级初段修士,则甩出数道灵符,各色光芒护住周身,却忽然觉得周围景色大变,从小镇边缘,眨眼间到了一片荒芜的沙漠,他正琢磨着用何法器对敌,却登时察觉到身下沙地变得松散无比,身形不由自主下坠,那带着炽热的流沙紧紧包覆周身,使其无法呼吸,正要试图挣脱,这时,他忽然觉得脖颈处传来一声脆响,眼前景物快速消散,余光散尽时,只瞥见一张黑漆漆的脸。 呼! 英歌一脚将那玄级修士的胸膛踩爆,面上的阴沉却半点也未散去,心道自己在明,敌人在暗,此番真不应该主动出击。这时,他嗅出了空气中另一股混杂花香的血腥,身影便骤然消散在左近。 推开门,他瞥见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 禅心院。 又枯坐了五日,仍然无所得,除了每日有品质不错的灵酒提供之外,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 怎么会没有任何效果? 江枫不禁有点迷惘,难不成与自己想象的不同,这些囚徒,已经被长期的关押抹杀了个性,而之前意欲逃脱的云星上人,只是其中的异类? 实在闷得慌,江枫正要出门,却感知到山羊胡子黄有道进了自己的小院。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份差事 守备黄有道的来访让江枫甚觉意外,自己一连数日深居简出,间或去禅心院门口转几圈,偶遇对方时,对方都闪烁其词,聊不了几句就匆匆要走的模样,今日竟然专程来访,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道友近日心法可有进境?” 黄有道哪壶不提提哪壶,师兄赵元吉代便宜师父许福宁给的“远嚣玄无心经”,对已入地级的自己毫无用处,但又不能当众说破,憋得江枫一身不爽,便只得道,“甚是晦涩难懂,要不是因为是师父给的,不能外传,我一早便去讨教守备大人了。” “许院长给的东西,我等身份哪敢窥探,江道友说笑了。”黄有道捋着山羊胡子笑了笑,“不知这几日休息的如何?” “有赖黄守备您送来的灵酒,最近失眠的状况,改善了许多。”江枫信口胡诌,其实这灵酒品质着实不赖,但他尝了之后,感觉对于低阶修士更有用,故此都装了起来,准备留给自己的徒弟和宗内修士享用。 “如此甚好。赵副院长昨日来过,我和他讲了你的近况,故此,他遣我为你安排一份差事,以免研习心法过于疲惫,以致劳心劳神,反倒无益。” 他有这么好心么?江枫陡然清醒了许多,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倒是让师兄挂念了,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我去见见,顺便讨教些心经上的疑点。” “赵副院长还有其他差事,他说十日之后再来看你。”黄有道言毕,眯着眼从袖中取出一块黑木令牌,“接引处的林羽翔监事近来练功小有心得,修为上有些松动的迹象,故此晚间会去洞府修炼,但接引处还需要有人值守,故此,江道友,劳烦你帮忙,帮大家分担一二,想必许院长知道此事之后……” “份内之事,我既然有空,自当帮忙。”江枫未等黄有道的话说完,便接过了令牌,这时候他倘若不接,恐怕便生份了,作为许福宁的亲传弟子,禅心院的事,就是自家事。人家可以不让你管,但找你帮忙的时候却不能推辞。只听得黄有道继续解释道: “不过,江道友,接引处的规矩,还望您能谨守,所有上呈的玉简,务必不能打开查看,更不能复制,也不能私自藏匿,销毁也不可以。” “这个自然。”江枫心道你这老头考虑事情很全面嘛,心中却骤然一冷,他本以为又有机会接触此间的机要,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规矩,感情这个职务只是个临时收集储纳的活,随便找个修士,甚至一个杂役盯着都可以,说什么监事林羽翔心有所感,要深夜练功无法走脱,都是骗人的托词,目的就是把我拴在那里别动吧? 你们是不是把绳子忘了拿? 哎! 这看起来是之前使用符箓深夜嚎叫的效果了,自己想的很美,但现实就是,最终一个搭理自己的修士都没有,还被扔了一身杂务,重要的是,这杂务还蹭不到什么收益,心中喟叹一声,然而现在反悔说自己要锤炼心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佯装欢喜,将黄有道送出门外,说了几句隔日拜访的话,不料黄有道这厮竟不接招。 这老家伙也是个人精啊,看来是大师兄赵元吉细细叮嘱过他了,务必将自己看死,切莫有机会惹事生非。话说你们这些大佬要把奖励给足,我何至于此啊。 于是只得沉住气,像平日一般,琢磨研习了下自己已有的技能,此间不是没有凡俗杂役,但江枫不敢在这里贸然使用“分相术”取材,便只得修炼“巨木壁垒”,这残缺一半的技能,他尝试寻找过完整版,但一直未有发现,“借物化影”也可以,但他打算待到四十九天的期限快到时,再去占卜慕晴川和刘粲然的下落,否则,自己困在此间,而对方一旦又因为什么事情离开的话,占卜的结果便没用了。 待到日头偏西,江枫便去了接引处,监事林羽翔看上去就是个老好人的模样,但眼圈黢黑,一看就是长期熬夜所致,修为不高,玄级中段,想必这个岗位,原本就不需要什么高阶修士,更多的则是个经手的活,忠厚老实便可。 两人没说上几句,便交接完毕,江枫随便翻看了案前的章程,便知道了这老好人,走之前取走了所有的玉简,也是为了防备他“犯错”的,按照惯例,普通的玉简都是根据上面的花色标志,各自攒足五枚,分别送呈到“纪要监”和“大理监”的,然而,方才他发 现那木匣之中,仅仅有三枚而已。 看来即便没有被交代,也是被暗示了呀。 斜靠在金狐皮靠椅上,江枫将案头所有带字的文书都翻看了一遍,除了在一本名册上记录了所有的外派人员名单之外,并无其他有用的东西。不过从后面附加的手册中,他还是发现了些特别的存在。 五大院的外派修士,一律为红袍,又因分属各大院,有些许的差别,比如理藩院,乃是“罗红”,而禅心院,则为“滇红”,玄济院,则为“茶红”,花纹也有少许差别。 呸!真无聊! 江枫将这本实则无用的手册扔到角落里,心情甚是糟糕,闭目遐思,等待外派修士返回。他的工作也十分简单,将对方封印好的玉简收走,放入木匣,之后登记在册即可。 也不知道有没有月俸。 江枫无聊到思考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身边的案几上,似乎有轻微的震动,睁眼一看,左手侧茶盏中的灵茶,正缓缓的如莲花盛开般涌出,之后,笔筒中的毛笔跳脱出来,将这些茶水快速吸纳一干,开始在案几上书写起来。 “你这个新来的,在这里有点权力?” “算是吧。”江枫不明所以,警醒的左右看了看,但未有任何发现,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帮我个忙,我可以用东西交换。” “你是谁?”江枫下意识的问道。 “我叫曲韶炀,住在地牢的十三层。” 地牢……难不成是那天深夜听到自己喊话的人?江枫登时有了觉悟,便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回复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找个女人来。” 噗! 江枫庆幸自己口中没有灵茶,否则真的会喷出来,话说你这是个什么诉求,我上哪给你找这个去,却见那水迹又动了,“我自感大限将至,但已有一百二十三年六个月零九天没有碰女人了。” “做不到。” 江枫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心道虽然我是能在这禅心城活动,但无法带人进地牢。而且这种诉求江枫觉得自己必须拒绝,倒不是说花点灵石找不到愿意接这个活的人,但实数下三滥,并且即便出去去找,除非得到大师兄特许,否则他根本无法重返此间。 “事成之后,我以剑诀为谢,银莲剑诀,地级上品技能。” “我做不到。”江枫暗自叹了口气,别说银莲剑诀,就是金莲剑诀,我也帮不上你。 “我还有飞剑十六口,每一口都是三阶上品,我可以告诉你它们藏在哪。” “这不是奖励的事。” 话音刚落,那水迹骤然消退,重新融成一滩无形之物,在空中舞动的毛笔也应声落下,滚落到一旁,就像是断了气一般。 哎! 江枫暗自摇头,这事情他确实办不到,承诺了对方也是无用,虽然能骗对方先行支付一半的奖励,但最终却什么都不做,然而欺骗一个将死之人,还是超过了他的做人底线,说不定还会因此道心蒙尘,完全不值当。 不过这奖励倒是不错,地级上品的剑诀,以及品质不菲的一套飞剑,自己虽然用不上,但可以给晏殊佳啊,想到这,他又有点心动,咂摸着想要说点什么,旋即又一摇头。 算了,哎! 无缘便是无缘。 ………… 齐国,宁海郡。 “师妹,只是一月不见,你竟然清减了许多。”齐玄榕借着办差的便利,从九州城来到此间,却见得晏殊佳消瘦了很多,忧愁刻在眉间。 “多谢你的礼物,但我不能要。”晏殊佳将案前的礼盒推了过来,隔着半透明的玉片,她能瞥见里面是一套珠玉相间的手链。 “并不贵,我只是听陈师姐讲,以前你喜欢戴一串黄玉手链,后来不小心遗失了。恰逢前日去楼厦港办差,那里特产此宝,我便挑了一件。” 黄玉手链? 听闻此话,晏殊佳眼角骤然有些湿润,压下的忧愁再度泛起,“并不是贵重的原因,而是……”她抬头瞥了一眼模样清秀,衣袍整齐飒爽的齐玄榕,按说这位师弟出身不错,相貌也是上上之选,但心中的那道影子却更真切抵近,“玄榕师弟,我知道你也是极好的人,宗内应该有不少出众的女修,愿意与 你交往的。” “我……”齐玄榕并不是听不懂弦外之音,便鼓起勇气问道,“师妹,我真的没有机会么?” 晏殊佳默然,只是将案前的礼盒再度向前推了推,瞥见里面的手链,她心中愈发沉重了,趁着眼角的清泪还未流下,她赶紧说道,“师兄,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合意的人。” “哦,那也不错,既然是师妹喜欢的,那也是极好的。” 齐玄榕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些许芬芳入体,骤然凝结的心绪消解了不少,他也瞥见了那两颗珠泪行将坠落,意冷的心便登时软了下来,“他是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了么?你奉命在此,消息闭塞,我在九州城当差,来往经手不少公文,可以想办法帮师妹你去查查的。” “他叫江枫,是浅山宗的掌门。”仿若见到水中鱼群游过的撒网渔夫,晏殊佳脱口而出,旋即却后悔了,心道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刚拒绝了对方,却又这样去求他,“嗯,其实也……”她想要补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妹放心,我会将此事办好的。”齐玄榕看了看被推到案几边缘的礼盒,知道对方定然不会收下此物,便将其摄入手中,“等我的好消息。”他脸上浮现出异样的光彩,步履却有些沉重。 “玄榕师弟!” “嗯?”齐玄榕赶紧回头。 “孔师妹其实对你是极喜欢的。” “好。”齐玄榕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喟叹一声,便飞掠出门,待到了四野无人之地,才迎风大声呐喊起来,直到声嘶力竭,才蹲伏在地,挖了个洞,将那礼盒埋在其中,这才打出清洁符,除去了身上浮尘。 “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齐玄榕说服了自己,“虽然什么都得不到,空留回忆。”他自嘲道,祭出金光飞剑,直奔九州城的方向而去。 “若只是初见……” ………… 禅心城,接引处。 江枫的清梦,已经连续两次被送返玉简之人打断,心头未免有些焦躁,看了看这两枚花纹不同的玉简,他只知道是分别送往“纪要监”和“大理监”的,除此之外,其他信息全无,玉简上有特别的禁制,虽然可以强行破除,但看上去会损坏玉简,故此,江枫不敢妄自尝试,何况之前守备黄有道已经特意提点过自己。 不知道规矩而犯错没什么,但明知却故意违反,便是自找麻烦了。 江枫将玉简扔入木匣,不足五枚,他也不着急将此物送去,几位监事应该都知道防备自己了,即便佯装不知道规矩,也是无用。 正要入睡,却见那滚落在一旁的毛笔再度竖起,在案上再度留下了一句话: “九层有名女修,把她调到十三层也可。这样东西也送你,如何?” 这个……已经饥不择食了? 江枫心中只想发笑,却笑不出来,他能理解对方,要不是大师兄赵元吉有点良知,只留自己四十九天,而不是将自己关在这里五年,那或许五年之后……不,一年之后,自己也是这般模样了吧? 哎,将死之人! 不过我还是帮不上你,我拿什么合理的情由说服两位守备呢,或者大理监的监事常雨亭也可以,虽然这人看着是个会逢迎的人,但或许守备黄有道已经暗示过他了吧?包括之前赵元吉发布的让自己“清净”的命令,想必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违逆大师兄的意志。 想到这,江枫主动擦去了那些水痕,未给那毛笔再度“断气”的机会。话说这名曰“曲韶炀”的修士,进来前应该也是有本事的人,身在地牢,灵力受限,还能远程操控此物并听到自己的回复,倒也罕见。 “我试试吧,你先忍几天别死。”江枫想了想,没把话说死,毕竟这是第一个搭理自己的人。却未料那毛笔从中间硬生生折了个弯,做鞠躬状数次,这才安静的飞回笔筒。 也是个可怜人。 当然,不知道你因犯何罪,被关在这里为囚,也许我的同情一文不值,甚至大错特错,江枫继续眯眼,这些是非与自己无关,心中祈祷着,再不要有人来打扰自己的好梦。 然而今夜注定不太安宁,刚合上眼,却听得耳边另一个声音响起: “他那个臭金丹的事情你搞不定,我的总能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禅心院下 花费了不少时间,江枫终于明白了这名修士的诉求。 此人名敕力玄虎心,伪天级境界,并非北陆人士,而是来自遥远的鲸海群岛,他要求江枫在一年内,前往鲸海群岛耶罗新洲部落,向自己的家族报信,说自己还活着,让其派人过来交涉赎回自己,对于他因为什么被抓,这个名字怪异的修士只字不提,只是说事后谢礼丰厚,不会低于两件四阶法器。 四阶法器?那必然是法宝级的存在了。 听起来倒是诱惑力十足,但江枫知道此事定是不易,光是如何前往鲸海群岛,完全是未知之数,更别提自己从未听闻的“耶罗新洲”是否容易到达了。当然,现在有了大师兄赵吉元这个便利,他倒是可以择机咨询一下,在禅心院当差,他估忖对方定然知晓一些常人不知的秘密。 至于支付定金,这位伪天级修士也不算抠门,言说在西海李家云州郡西十五里的伏辔山主峰,一棵百年古樟树下方,埋藏有一枚可以充作信物的凭证,与之相伴的还有三百枚三阶灵石。 这算是一笔横财了! 不过江枫打算将此事弄清楚再说,虽然可以拿走这笔定金,然后什么都不做,但这名伪天级修士明显和其他囚犯不同,既然自信能赎回自由身,说明并非死罪,倘若对方有一天真的逃脱了,发现这笔财富没了,恐怕也会打上门来。当然,倘若真有一天境况窘迫,江枫倒是不介意先拿这笔灵石出来花花。 除却如何前往鲸海群岛这样的难题,还有一个担忧便是,这会不会是某种陷阱?脑海中旋即涌出云星上人的残存记忆,暗道设局坑害后来者的事情,在这些高阶修士中,一点也不稀奇,至少,在取走这些灵石时,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收拾好心情,江枫又等了片刻,既没有人送呈玉简,也没有人再度联络自己,江枫便安然休息,次日清晨,接引处的林羽翔监事过来接班,这老头子的黑眼圈明显好转了不少,江枫心道你倒是休息好了,我可是惨了,赶紧寒暄了几句,匆忙回小院安歇。 就这样,枯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内,江枫再没有接到任何囚犯的传讯,就连那个想要找女人的金丹修士,也没有再打扰自己。不过第四天,江枫终于发现了一个有机可乘的机会。 他准备了一个木牌,大小并不显眼,在上面写了“入夜后,如事有紧急,可简要介绍情况后,优先传呈纪要监和大理监。” 之所以如此,盖因江枫偶然发现,这些送呈玉简报告的外派人员,必须要等“纪要监”和“大理监”出具任务完成的凭证,方可离开禅心城,而这些修士,大多并无使用此间洞府的权利,城内的日子又无趣得很,故此,他们巴不得早点将上一个任务交接完毕,好接取下一个任务离开此间。 江枫只在自己为接引处当班时,才将此木牌挂出,并且加了“入夜后”这样的前提,以免在监事林羽翔当差时,发现这个秘密。 如江枫所料,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接下来的三天下来,有接近一半的外派人员,将任务的完成情况,粗略的告知了江枫,如他们所愿,江枫马上将玉简送到了“纪要监”和“大理监”,虽然这并不符合“五枚一并呈送”的规矩,但江枫放下就走,从不多说,他们也乐得与自己没有交集。 这些简要的信息多半没什么用,但江枫还是知道了几件与自己或浅山宗貌似有些关联的事: 第一件事有关北剑门,有人举报北剑门客卿修为不符合规定的事情,调查之后并非真相,宗内并无元婴或伪天级修士坐镇,但的确有此等修为修士在此间长期租赁了洞府,但未加入北剑门,也并没有为北剑门效力。 按江枫所想,此事定非空穴来风。 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的修为同自己相若,故此只能招揽同阶的客卿,这是九老头治下北陆的规矩,不可违逆。但有更高阶修士时常逗留此处,说明北剑门对于自己的安危,一直战战兢兢,万斐然与齐国掌门有姻亲关系,故此觊觎此间的,只能是天理门或者古剑门,这间接说明,此间未来或者有爆发战争的风险,虽然与浅山宗间隔千里,但一者此地仍为七盟旧地,一旦引发战争,金城盟很有可能被波及,另者,朴铁信就在北剑门担任客卿,很可能也会陷入此中。 第二件事,涉及金光阁,对其港口海宁城的为期三个月的调查无果而终,并无任何证据表明有特殊的违禁法器或材料从此地流入北陆。 违禁法器,江枫对于这个字眼甚至敏感,这让他想起了落英门掌门涂山购买的那件器灵法宝,那便是一件违禁的法器,想想金光阁的供奉是九老头的齐伯塬,或许是九老头中有人怀疑到了他的身上,但至于是谁发起的,或许只有看了玉简内的详情才会知晓,当然,出首者可能是与此事毫无相干的一方。 对于违禁法器来源的调查,江枫自忖和自己关系其实不大,他只是感兴趣对方的转运方式,看看是否能效法一二,到时候与楚弈鸣合作,发笔小财,这也是他让方金禄和他同去东博城灵地暗中调查的原因,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勘破了其中秘辛。 第三件事,则有关夜樊国,如百药老仙所言,夜樊国国师清道子与自己一样,是真灵圣者的信众,故此,江枫对于这条,也额外关注了些,并且在送呈人并未警觉的情况下,顺口问了几句,且得到了解答。 夜樊国国主兼掌门申通晓,已经愿意通力配合调查在与魏国战争期间,天陨峰古塔内无故死亡的九千凡俗的死因,此事的调查将在明年三月重启。 听起来是件有伤天和的事,江枫骤然想起了大师兄赵吉元对于“三大恶”的告诫,屠戮凡俗应位列第一。 ………… 力宗,真武城,楚家。 身材瘦削的上官秀棋小腹微隆,收起楚弈鸣亲笔书写的信,“夫君,我今日回家送信,明日便回可好?” “当然可以,本想让你多住几日,但我时常在外,陪你的时间本就不多,如今,窥得一份提升的机缘,恐怕又要闭关很久,所以快去快回便是。” “好,我这就出发。”上官秀棋淡淡一笑,转身令几名侍从准备车马,回头见无人在侧,便低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去那种地方鬼混!” 楚弈鸣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只有一晚上根本不够逍遥的,赶紧辩解道,“放心,自从我金丹被夺,便一次也没去过满月楼了。现在,秀棋,我的心中唯有你一人而已。” “且!”上官秀棋噘着嘴哼了一句,“要是让我知道,便让祖父打断你的腿。”她贴了身子过来,在楚弈鸣胳膊内侧使劲拧了一下,“还有那个叫陈紫嫣的,离那个狐狸精远点!” 陈紫嫣…… 楚弈鸣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那还是同手下钟山一起赴永苓城查验灵地开采情况时,对方以为自己喜欢,给自己找的一名解闷的灵级女修,当时他是拒绝了的,却不知为何被上官秀棋知道了,一直抓住不放,现在想来,早知道要背黑锅,倒不如从了…… 不过,他对此还是不后悔的,自从自己拒绝了钟山的“好意”,这家伙办事勤快认真多了,这几个月来,自己在庶务上,的确轻减了好多,否则,也不会这么快便窥得提升的机缘,急于闭关尝试突破。 御下的确是门学问,倘若当时自己不慎,接受了对方的“美意”,恐怕现在,苛求对方时便少了许多底气,这一点,无论是真正的楚弈鸣,还是在溟沧派时的自己,都未曾有机会体悟的。 即便想放松一下,也不能在这些手下面前,大不了去找江枫,楚弈鸣不禁暗想道,不过这家伙也是极为无趣的人,大概只知道不断的纳妾吧? 嘿,也不知道这家伙溜哪去了,真武城北那种层次的斗法,竟然都能参与其中,不过既然没有身陨的记录,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思路飘飞,双瞳中光彩流转,楚弈鸣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解释道,“那人本就只是匆匆见过一次,早就忘记了是什么模样。秀棋,你放心便是,现在除却你和孩儿,”他轻抚伊的小腹,“我心中的便只有楚家和大道了。这次给你祖父上官霸霜去信,也是希望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构建特殊的灵阵,助我一臂之力罢了,左右东博城的灵地有一部分已无太大的开采价值,如果能以此筑建一间特殊的洞府,于公于私,都是不错的。” “那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去省亲好了,他去了巨阙城已有几日,大不了我们多在家中等几天。” “这恐怕不行,掌门新登大宝,一切都要有新气象,各处灵地的最新情况摸底调查,要尽快理出个眉目才是。”楚弈鸣随口应付道,其实有楚弈临在,他并不是特别忙,但他之所以间接的给上官霸霜去信,只是为了佐证心中的猜测罢了。 或许,上官霸霜同自己一样,就在那违禁法宝的售卖之局中,只不过扮演的角色不同罢了。倘若自己的猜想是真,窥见“东博城”字样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回应自己,到时候,挑开这层窗纱,自己或许会和对方,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抱团,想必才有机会让自己在这个非法的生意中,活的更久。当然,修为提升也是一方面,对于自己这次闭关,他尤为重视,甚至从楚弈临那里借了不少灵石,购置了诸多灵宝,以确保自己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也不会造成身体的损伤。 江枫这小子,赶紧出现,还钱!还钱! 他心中未免嗤笑一声,暗道他即便回来,那点灵石其实也不够的说。 ………… 禅心城。 “师弟,即日起,你便在此间的洞府修炼吧。” 依约回归的师兄赵吉元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江枫挂出的那块小木牌,最终还是被举报了,这使得他丢掉了这个虽然辛苦,但能得到些高端情报的岗位。 “是,多谢师兄!” 江枫心中嘿然一笑,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只是未料到来的这么早,他本以为可以熬到四十九天结束的时候,却冷不防有一天守备董新禹夜巡,发现了三名在这里“排队告知”江枫秘密的外派修士,这才发现了江枫的伎俩。 可惜了,本以为赖此手段,多知道点北陆当下的秘辛,这种层次的调查,可比自己派人查探收集要来得高明多了,江枫暗道一声可惜,欣然接受了师兄赵吉元的命令。 “此事,我会上报给师父。”尾随赵吉元进了此间的洞府,还未感慨此间的浓郁灵气,便听得对方一句告诫。 “自然,有劳师兄多美言几句,师弟我也只是好奇。” “怎么,不想当掌门了么,我可以和师父讲。” “不不不,只是好奇而已,能更多了解师兄您的差事,也好以后有机会能帮师兄的忙。”江枫赶紧分辨道,要是真的将自己弄到这里来,日子岂不是难熬得紧? “知道便好,从即日起,不允许惹事。” “是是是!”江枫连忙点头称是,“师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解,还望师兄指点。” “说。涉及此间秘密的不可,话说,此间你也只有大理监没去过了吧?” “哦,这么说来,是两件事。”提到大理监,江枫陡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如今机会难得,这赵吉元并不经常在此间逗留。 赵吉元正要发火,却见得江枫掏出来两枚血色绒球,正是在千幻境时,那尺状法宝激发的血箭之雨凝结而成,“此物我偶然得到,不知道有何作用,便送给师兄。” 哼! 赵吉元鼻孔里哼了一句,“我可不是贪图你的东西!” “师弟我明白,我只是昨日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两位师兄,这件小礼物希望大师兄您帮我转呈,聊表寸心。”江枫知道对方需要一个借口,故此他便随口编了一个。 “如此阴戾狠毒之物,放在你手里的确容易招惹是非。”赵吉元捏了捏那血箭凝成的绒球,随意的塞入袖中,“有心了,之前的淬体法,我已经抄录了一份给你三师兄。” 三师兄魏正桐,为何不是二师兄宇文浩齐呢,作为玄济院的院长,或许将来他更能帮上我的忙,江枫忍不住暗想道,随即想到宇文浩齐乃是伪天级,自然用不上自己的淬体法。至于这“血箭绒球”,自己一直未能窥破用途,但想来是凌之云的东西,长期携带恐怕会有忌讳,但又一直舍不得丢掉,故此,用来送人最为恰当,左右这东西品质不俗,至于有什么用,便不是自己需要琢磨的了,左右赵吉元是许福宁的“真徒弟”,即便凌之云有一天发现,也无可奈何。 “师兄,我想为一位金丹朋友重铸身体,不知道文书流程是否复杂?” 江枫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他本想直接去大理监询问,但想来师兄刚刚收了礼物,兴致还算不错,或许有些捷径。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临别之际 “金丹境界的朋友?” 赵吉元盯着江枫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看破这“朋友”是否为真,直到江枫坦言,这人便是落英门的前掌门涂山之后,赵吉元才松了口气,“正常来讲,两名修士的保荐,元婴或者伪天级即可,不过你不要打你二师兄的主意,他玄济院院长的身份,是无法具名的。” 哦?还没讲,便被看破了? 听闻此处,江枫颇感失望,齐国元婴姜恪圭以元婴遁逃,不知所踪,在大师兄赵吉元提及二师兄宇文浩齐的时候,他心中还存了些寄望,不过被大师兄一语道破之后,这点仅存的希望也就没有了,看来还是要尽快找其他人帮忙才是。 “即便你帮他寻了合用的身体,他也不可能重新执掌落英门,于你而言,又有何用?” “我与他有个约定在先。”江枫如实相告。 “师弟,看不出来你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是常言道,掌门的嘴,不如信鬼么?”赵吉元开了个玩笑,但神色却变得郑重,低声道:“话说师弟,这几日务必不要再惹事了,否则我在师父那里,也会很难看。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副院长,又不止我一人。” “师兄,这里的人,都忠于师父么?”江枫想起来云星上人“真视之瞳”被盗的事情。 “这话怎么讲?” “我怀疑这里有奸细。” “不是你的直觉?”赵吉元思忖片刻,吐出这样一句话。 “不是,但不能讲。”江枫自然不会吐露自己和云星上人的关系,那涉及万灵邪君的机密,虽然他关键时刻抛弃了自己,让自己身陷险境,但自己倘若做了泄露他行踪的事,恐怕就不是被抛弃那么简单了。 “即便在师父面前也不能讲?” “不能,而且,师父他会见我么?”江枫反问道。 “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也许会。”赵吉元语气并不肯定,“既然你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我倒是可以暗中查查,能说的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告诉你,有一间牢房有些蹊跷。”江枫将云星上人那间牢房的见闻如实告知,但有关“真实之瞳”的事情只字未提,发现点特别之处并不稀奇,但是平白无故知道云星上人的秘密,那便显得另有隐情了。 “好,如果真的查到了些什么,记你一功。”赵吉元正色道,“师父经营禅心院多年,所用之人,均已跟随师父多年,倘若真的有人存有二心的话,着实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师兄,”江枫有心将那金丹修士委托他的事情提一提,但值此当口,似乎不太合适,为某位囚犯提供帮助,反倒让赵吉元怀疑自己与云星上人也有关联,便弃了这个想法,“我听闻鲸海群岛某地有种秘法,可以提升金丹品阶,不知道如何前往?” “何必舍近求远,在北陆你只要肯花时间寻找,这种秘法也是有的。”赵吉元一脸不解,“不过你既然问起,我恰巧知道。北陆去鲸海群岛,需要在南宫家族的鹤山港出发,每年只有两班,分别在六月十五和十二月初五,每次只限六十人参加。” “如何报名?”大师兄的流利应对,让江枫感觉他有种背书的感觉。 “通衢院。只有在通衢院提前备案方可,需要缴纳两枚四阶的灵石作为船费。” “两枚四阶?”江枫不禁咋舌,心道这么贵,这么看来,那两件法宝也不算报酬丰厚,并且那藏在樟树下的三百枚三阶,支付了船费之后,也就剩下一百枚了而已。万一从鲸海群岛返程,也是这个价格的话,反倒会赔上一枚四阶的说。 “是这个价格,所以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浪费为好。况且你这等修为,也只是刚刚到了可以前往的下限。怎么,你非要去么,今年的名额,肯定已经满了。不过这个报名的忙,你二师兄倒是可以帮你,通衢院和玄济院距离很近,都在南宫家族领地,鹤山港北三十里的灵剑城。” “好,我再考虑考虑,正如师兄所言,或许北陆也容易找到。”江枫没把话说的太死,以免对方盘问起来,泄露那敕力玄虎心的事。 “我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幅鲸海群岛的地图,或许能帮上你。”赵吉元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幅四尺见方的地图,“此物便送与你,虽然是十年前的地图,但应该变化不大。” “多谢师兄,希望不会用到。二枚四阶的船费,可不是个小数目。”江枫安然笑纳,将地图收好,心中却思忖着,事情貌似凑巧了些,但也挑不出蹊跷之处到底为何。 送走大师兄赵吉元,江枫在这名曰“天岚”的洞府内修炼了数个时辰,登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上每一处窍穴,无不舒畅,暗忖这三阶灵地筑建的洞府就是不同,倘若门内也能有一座,修炼定是事半功倍。 仔细算算,自己已经在这禅心院逗留了四十余天,归期将近,除却珍惜这一段难得的“空闲”之外,倒是要尽快考虑慕晴川的委托了,思及此处,趁着休息的闲暇,他寻到了慕晴川交给自己的“黄玉印章”以及“八角细竹妆奁”,打算使用“借物化影”,占卜下两人现在的情况。 之前,慕晴川说她会尽快在半个月内安定下来,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便中间发生些变故,也一定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身了吧? 至于刘粲然,如果不是因为事前答应了慕晴川,江枫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 赤龙门,禹清城,裘府。 刘粲然正在静思炼神,突然觉察到四周灵气鼓荡,却见四壁悬挂的水墨书画上,数枚隐藏的符箓乍然亮起团团金光,略有慌乱间,却听得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赶紧收了刻有“赤龙门,禹清城,裘府”的竹板,起身迎出屋外,却见裘道成带着两名随从已经到了。 “裘前辈有礼。”尽管被软禁在此,刘粲然依旧保持着礼数,毕竟对方还没有撕破脸,更没有将自己交给御风宗。 “粲然小友受惊了,方才激发的符箓,乃是我设在府中,提防有人暗中占卜你,对你不利而备下的。”裘道成解释道,“虽然只是示警,并没有反向定位对方的功效,但也足够保护你的安全了。” “多谢裘前辈。”刘粲然陡然心惊,旋即考虑到,到底是谁人在占卜自己,初看起来,御风宗的可能性最大,但如此长时间内他们都一直未有动作,为何会今日猝然发起呢?这么想来,极有可能是江枫,那便是应了师妹之前的算计,不过这裘道成明显棋高一着,竟然提前防备“预警”这种事,思忖间,却听得裘道成道: “粲然小友,既然此处已经不安全,我们尽快迁到别处便是,此事我早有安排。本来想明日再来告诉你,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提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便是了。”他示意左右的随从拿出三套码放齐整的赤龙门袍服,“我已经帮你谋了一份差事,犬子峻彦即将到归化城担任城主一职,尚缺一名随身幕僚,不如你委屈一下,暂且随同前往,归化城地处宗门腹地,对于你的安全来讲,更有保障。” 但也更难以离开赤龙门……刘粲然在心中自动补了一句,暗忖对方这是要锁住自己到地老天荒了,他知道裘道成与御风宗来往还算密切,想必有关自己的事,与宗内一定有番交涉,观其之前的态度,应是想待价而沽,但很明显,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故此存了将自己先行留住的打算,再挖掘潜在的价值。 在赤龙门数日,尽管消息闭塞,但通过阅读此间存放的书卷,以及家丁仆役们偶尔的谈话,有关裘家,以及归化城,刘粲然多少有了些了解。 在赤龙门中北部,有一条瘴气横生的山脉,称为“玉孟魔龙岭”,此间每逢满月,时常阴风怒号,有“山魈鬼”出没,并且偶尔会爆发鬼潮,裴家本就是靠翦灭此间魔物发迹,故此“魔龙岭”南北的两座城池,城主一职一直由裴家人担任,此番裘道成的小儿子裴峻彦调任归化城担任城主,乃是因裘道成的侄女婿不幸身陨鬼潮之中,作为一名地级初段修士,可见这“玉孟魔龙岭”的危险,并不普通。 到此间担任幕僚,想必更多的是为你充作先锋,帮你裴家建功立业吧?刘粲然登时有了觉悟,但自己暂时却没有办法拒绝,点头致谢应允的同时,心中却思忖着,如何在半路逃脱,一旦身入赤龙门腹地,想要离开,却是更加不易。 向南,从西海李家出海? 还是向东,先逃到力宗再说呢?刘粲然觉得此事,需要尽快有个定论,不过想到占卜自己的可能是江枫,他心中暂且偏向逃往力宗的方案。 ………… 西海李家,某处灵墟入口。 执法长老王显道和赵良狄在此间办完了所有手续,便准备离开。 在江海的名字后面,王显道画了一个圈,并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认同此人在灵墟陨落,只为自己准备不足,与灵墟无关,放弃索赔。 事实上,也没有人索赔,但这是西海灵墟多年立下的规矩。此点实则是谨防陨落在此间的修士,背景深厚,其家眷到此间生事。故此,在进入灵墟之前,所有人都要立下字据并指定见证人,表示生死有命,大道之行倘若事有不济,自认结果。 “走吧!尽快回宗,你父亲知道你提升的消息,定会欣喜万分。”王显道神色略有黯然,不只是因为同行的江海有去无回,更是因为自己的灵墟之行,并未取得多少进境,虽然也有所体悟,但还不够。 再观赵良狄,小小年纪,心志如此坚毅,不但全身而返,还突破境界,达到了玄级,也成了宗内小辈中,女修晋阶玄级的第一人。 心中感慨万千,王显道略有失落,不过看着周围脸色同样黯然的修士居多,再想想自己的资质,心中反倒安宁了少许。 “我们去鬼市看看,听闻这里好东西也是极多,出来这么久,你我需要寻些礼物给掌门和宗内同道。” “是,王长老!”赵良狄依旧礼数有加,并未因为她已经是王显道的同阶修士而自傲,相反,她态度愈发恭敬,这让王显道想起了自己初入玄级时的那些时光。 呵,年轻真好! 话说,给掌门带些什么好呢? 还有吴全忠那几人,自己占了灵墟的名额,他们几人心中想必也很不平衡吧,好在此间临近海港,物资品类丰厚,只要有心,找点新鲜玩意儿,并不算难。 ………… 禅心城,禅心院。第四十八天。 终于快到了离开此间的日子,这个消息不知道由谁泄露,不胫而走。 江枫未料到两名守备和四名监事一同前来告别,看他们脸上兴高采烈的模样,江枫便知道他们终于如释重负,不必再担忧自己给他们添麻烦。 想来也是,作为许福宁的“亲传弟子”,批评时还要把握尺度,的确是件棘手的事。小宴不小,摆了不少灵果吃食,甚至有几种江枫都未曾见过,但席间说的尽是些没什么边际的废话,暗想他们在此间任职,同大师兄不一样,与外界宗门的直接来往不多,故此,江枫这个掌门的身份,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和共同话题。 酒宴散去,江枫正待休息,大师兄赵吉元却姗姗来迟,还带了一名一头褐发微卷的年轻修士。 “你三师兄魏正桐。”赵吉元言简意赅,却见此人除了颧骨略高,白面无须之外,一副泯然众人模样,不过距离尚远时,便可嗅到其身上浓郁的丹药气味,想必还是名丹师。 “你便是师父收的新弟子?”魏正桐体态微胖,面色沉静,不喜不悲,说话也直白得很。 “正是,江枫见过三师兄。” “见你资质一般,想必有其他不凡之处。”魏正桐的话,虽然和大师兄当初在伏元镇外的问话不同,但核心的意思竟然一致,不愧是同一个师父的弟子,可见许福宁对于徒弟的要求,应是有一技之长,缺点可以有,但至少要瑕不掩瑜方可。 “我是个掌门,为浅山宗选了师父作为供奉,故此,师父破例将师弟我录入门墙。”江枫只得照实说,这也是大师兄最终和他商定的理由。 “原来如此。”魏正桐面色未变,“你的淬体法,从何而来?可有完整的法门?或者其他的类似法门?” “此物出自力宗的一位道友,不过不久前,他已经身陨‘千幻境’了。”江枫如实道来,葛平的死其实与自己并无实际的关联,即便勉强说,自己也只是见死不救,这点没什么可隐瞒的。 “死了?如此的话……”魏正桐思忖了片刻,“听闻你明日便走,不如和我顺路去一趟力宗,将此事了结。我问你,这‘淬体法’的主人,身份是否显赫,是五大家的人么?” “应该不是。”江枫回忆当初楚弈鸣对于葛平的介绍,并没有刻意提及此点,心道这个概率不大。 “那便好办多了。” “魏师兄,师弟我也有一事相求。”见魏正桐处事如此干净爽利,江枫旋即想起了那名求女金丹的事,暗忖或许此事有些门道,他随即将魏正桐叫到一旁,只说自己受友人之拖,想将那名女修调往另一层。 “那名女修姓甚名谁?”没想到魏正桐昂首开口便问,却一语中的。 坏了,这个我可忘了问,究竟那女修叫什么名字呢?江枫心中登时一惊,面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却听魏正桐哼了一句,“其实我不关心具体是什么理由,不过我既然有求有你,就帮你这个忙。”言毕,他也没去找大师兄赵吉元协调,转身出了江枫的洞府,不一会儿便回转。 “办好了,明日一同出发!”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时过境迁 次日清晨,银霜遍地,朔风初歇。 三师兄魏正桐比江枫还急,一大早就来扣府问询,希望早点出发,江枫甚至怀疑他昨夜根本没睡,只好匆匆收拾好行囊,与他一同飞出大阵,向西南进发,其实江枫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在此间滞留了四十九天,除却大师兄赵吉元送给自己的“远嚣玄无心经”之外,并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昨夜,江枫再次收到了那名求女金丹“曲韶炀”的讯息,如两人之前的约定,对方给予了江枫一个地址:齐国九州城北,清阳巷的一所旧宅,宅邸背后有一五亩见方的小水塘,东侧则为一座小庙,而约定的报酬就在此旧宅西厢房梁柱的暗格中。 早该想到这家伙可能出自齐国的,毕竟对方承诺的“银莲剑诀”,以及一套品质不菲的飞剑,都为剑修所用,而齐国,偏偏是剑修较多的宗门。虽然得到了详细的埋藏地点,但江枫对拿到这个报酬没有多少信心。一方面,必须要远赴齐国方可,另一方面,这名金丹困在此间至少已有一百二十三年,时过境迁,这旧宅是否还在,以及即便在,现在属于谁,都是未知之数,最差的结果便是此处已经拆掉,东西早被他人所得。 然而总是要去碰碰运气的,毕竟自己满足了曲韶炀的诉求,助人为乐,分文不取不是自己的风格。不过想想晏殊佳的师父齐正风的态度,以及自己那位岳母大人对自己提的要求,江枫心中便登时咯噔一声,暗道或许至少将修为再提升三重,达到地级中段,最不济也应该将金丹淬炼成三品以上,方可亲赴齐国。 既然对方提了要求,虽然太难做到,但做人总要有点诚意吧! 心中嘿然一笑,暗道着急也是无用,徒增困扰,一切仍需根据情况顺势而动,只听得耳畔三师兄魏正桐的飞剑卷曳气流的激荡声不绝于耳,不禁让人忘却了满腔烦扰。方才,两人只行了半个时辰,魏正桐就令自己撤去了飞舟,改乘他的法器飞行。 真是个性急如火的人啊! 看魏正桐如吃炒豆般吞吃各色回气丹,江枫不禁心中暗暗佩服对方的勇气,敢这么吃,一方面是不惧丹毒,另一方面也是不担心中途有所闪失,回头细想,魏正桐乃是理藩院的差人,又不隶属于哪家宗门,又有谁会没事撩拨他呢?怪不得大师兄赵吉元说,二师兄不能帮自己为文书署名,想必如此,便无需涉身于各宗各派的纠葛之中吧。 话说能置身事外,一心大道,听起来也是件不错的事。不过随后想想,所谓大道争锋,困在这些宁静无尘,生活寡淡无味的院落中,反而会折损胸中锐气,欠缺斗法历练,要想修为有所进境,想来也是极难,暗忖这或许也是师兄魏正桐能看得上“淬体法”的原因之一,毕竟这东西只需要凝练的灵气做引而已。 冷风呼啸,长日将近。 两人刚到了力宗边境,魏正桐便裹挟江枫按下云头,落入一座不知名号的城池当中,之后独自进了城主府,少顷过后,便重新御剑飞起,扔给江枫一枚令牌,“江师弟,你没有此间的飞行凭证,这样才符合规矩。” 真是个严守规矩的人。 江枫登时又给三师兄贴了个标签,相比大师兄,魏正桐虽说是个急性子,但也粗中有细,不留任何首尾把柄。见那令牌只有一日的期限,并没有给自己留有惹事的空间,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 赤龙门,极西之地的厌归庭。 “虽然比我想象的快很多,但你的境界还不算稳固。”李真龙瞥见下方跪伏的曾孙李大棒,只是一息间,便做出了判断,“你急于前往南海的心思是好的,但注意,在三个月内,切勿与人斗法。” “是,我定当谨记此点,避免身陷漩涡之中。” “善假于他人之手自然是好的,但要注意保密。‘九真五灵’一途,并非只有我一人知晓,只是其中寻觅过程甚是艰难,故此让他们几人望而却步罢了,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想知道源灵的线索,或者关注我在做什么。你可懂得?” “大棒明白,必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设下迷局,试探他们一二。” “很好。朱谦 牧已死,力宗内部已无障碍,浅山宗既已投了许福宁,下一步便是金城盟内的其他宗门了,待有合适的机会,你可以尝试说服他们其中一二改投许福宁,如此,你之前所预计的,从西北到东南连为一线,互为依托,截断部分商路,进而震慑北方各宗的战略,便可以成功了。” “曾祖,你之前不是说,此事过犹不及吗?”李大棒忽然记起来之前的话,那时候对于自己的建议,曾祖是明确拒绝的。 “时过境迁,朱谦牧一案猝发,虽然最终结果并不算差,但也让我也改变了初衷。何况这个时候,给他们几人一点压力,或许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如此,寻找源灵的事情,反而会变得更简单。” “大棒懂了。” 李大棒深吸一口气,眉头凝结,思忖着这事情后续操作的诸多可能性,虽然他听闻是许福宁看中了浅山宗,继而收江枫为徒,但他凭直觉判断,此事定有隐情,而许福宁与曾祖李真龙走的甚近,甚至方才李真龙的建议,都是让金城盟改投许福宁而不是自己,可见此事十有仈jiu是曾祖授意的。 曾祖怎么会关注到江枫这个小角色,难不成我之前看走眼了不成?曾祖不明说,自然是觉得我没必要知道,或者是在考验我。 李大棒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界和判断力,就连执行力也自忖一流,唯一能限制他的,唯有修为而已。 我既然已经突破到了地级,那么,在此事上定能有更多的发现,他不禁暗想道。 ………… 真武城北遥遥在望,事隔一个半月,隗晨镇附近已经成了一片焦土。江枫不知道此战伤及了多少无辜,且多数应为凡俗之身,但这种层级的争斗,想必不会有人去深究,伤及凡俗的罪名到底应该归咎于谁。 无人追究,便是无罪。人如草芥,徒留胜者欢笑。 两人途中曾经被沿途修士盘问两次,可见三师兄魏正桐先前领取御剑飞行凭证的做法是对的,两人落在真武城东,严守此间的规矩入城。 “接到我传讯的朋友两个时辰之后才到,你可以在附近逗留一二,稍后,我们在此间相见。”魏正桐指了一间小道馆。 “好!”江枫正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料理,见魏正桐进了道馆,便登时转身,直奔楚府。然而很快便知道了楚弈鸣并不在府内。 “六少去了东博城,和上官霸霜一起。”管事黄东将江枫拉到无人的角落,低声说道,“此事六少特别吩咐过,只能告诉您一人,就连家主也不知道。” 去了东博城?还和上官霸霜一起?江枫登时有了觉悟,看来楚弈鸣在私运法宝一事上,已经有了进展,不过江枫现在不想涉身其中,自己在这桩生意之中,什么资源都提供不了,更不会是大买家,他之所以深入调查,是想另起炉灶,当然,楚弈鸣是否愿意参与,他都能接受。 默默点头,嘱咐黄东尽快忘了此事,江枫便悄然离开了楚府,直奔方家,倘若方金禄能在传送阵法上有所突破,那此事多半就有些眉目了。 “方少十几天前被抓走了,就连老爷也受到了牵连。”未料想方府一片萧索,只有个守着院落的老管事在。 “为何?”以朋友身份拜访的江枫不禁吃了一惊。 “方少先前帮人设计建造洞府,未料想那洞府的主人修炼时中了心魔,他家人为此告了官,故此被丁城主抓了去,听说现在已经送呈到东极城等候发落,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还不知晓。” “难不成你家老爷没有去找人么?”参加过方家宴会的江枫,记得当时席间还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的。 “老爷的靠山死在了龙祥城。”那老管事低声说道。 嗯?江枫登时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按理说,方金禄在浅山宗罗川的洞府上做手脚,是因为收了别人的灵石,且自己这浅山宗也是家小宗门,但在自家宗门地界,并且是明显不好惹的大家族面前,应该老实厚道得多,不可能随便设下暗笔,此事极有可能是其他同行趁着方家的靠山不在,构陷设局,否则,不至于整个方家都受到了牵连。 息了进院查看,一探方府的 打算,江枫转身进了僻静的小巷,一路缓行,思忖着解决此事的办法,既然此案还没有了结,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缓和的余地,纵观真武城,他能找的只有楚家,萧家和余家,既然楚弈鸣不在,或许可以去萧家问问,他旋即想起萧家管着飞熊军,之前救自己的方式,虽然不能效法,但托个明白人去问问,使些钱财手段,或许能帮方金禄脱罪。 方家的其他人可以不管,但方金禄可是通晓阵法一途的,之前与蔡求真交换“玄黄灵隐纸符”,江枫发现对方对于“宁丰”的招牌甚为重视,可见珍惜羽毛的他,绝无可能参与自己南陆私运路线的开拓,那么,便只有方金禄这种没有节操,私德有所亏欠之人,才能帮上自己的忙了。 希望方金禄在狱中不要乱讲,特别是去东博城灵地探索一事,不过想来他也不是傻瓜,不可能给自己添加罪名,特别是不会减轻自己罪行的情况下。 带着这样的疑问,江枫回到与三师兄魏正桐约定的道馆,不一会儿,便有名修士来访,打开门的一瞬间,来者的身份却完全出乎了江枫的意料。 “江掌门!”来者明显也是一愣,声音骤冷,却是白世铎。 “白道友。”江枫拱手行礼,他和白世铎的交集,只在金城盟的盟会之上,当时,慈眉善目的他,刻意帮助了自己,然而时过境迁,再度见时,白世铎却面若寒霜,只听得他沉声说道,“想不到魏道友的师弟也在。” “你们认识?”魏正桐同感意外,旋即想到了什么,“江师弟,我倒是忘记你是浅山宗的掌门了,这么看来,你们也算熟络了。” “白道友,若熙的事情,非常遗憾。” “果真与你有关?”白世铎双目如电,直视江枫。 “与我并无关联,但我见证了她身陨隗晨镇,并且她体内当时孕有狰灵。我想,这应该是她真正的死因。” 狰灵……白世铎默念了数次,冰冷的神色略有缓和,“我已经亲自收了她的残躯,就以你夫人的名义,葬于罗川,如何?” “这……”江枫犯了难,心说我只是碰过她一次而已,怎么就洗不清了呢? “我们白家也是要脸面的。”白世铎身上气息陡然浓烈,“虽然这样处理,仍是桩丑事,但总好过真相。公开场合,我可以认你为女婿,这并不亏。”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江枫可不想妄自背负这样的名声。 “没的商量,否则你师兄之事,我也爱莫能助,并且,力宗从此再不欢迎你。” 你有这样的权力么?江枫不禁心中暗忖,却见对方似乎窥破了自己的心思,“新掌门继位,白某现为外事长老。” “我如果答应了,能帮我先办一件事么?”江枫觉得形势所迫,自己似乎没有避开的能力,再见三师兄魏正桐,面色沉静,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与其这样,倒不如将方金禄的问题顺带解决了,左右对于白世铎来讲,并不算一件难事。 “先安葬我的女儿若熙,再谈其他。”白世铎眉间挂着惆怅,手中多了一瓮白瓷坛,以及一枚纳戒,“包含日常所用之物,都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想留,以免睹物思人,徒增伤悲。记住,丧事办的风光些,我希望能在力宗听到这个消息。” “这……好吧。”本想低调立个无字碑的江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一定是当日留着白若熙那裙袍的诅咒,如果知道有今天,就应该一早扔掉。 “魏兄,去办你的事吧!”白事铎松了一口气,双眉舒展,“我已经联系好了城主丁若迁,稍后我们随他去抄家,只需挑选合用的拿走便是。” 这伙不要脸的强盗…… 被贸然甩了一个黑锅,江枫心中不禁暗骂道,见两人先后出门,本想避开此事的他,忽然觉得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嗨,权且当作苦中作乐吧,何况脸也不是想要就能要,白若熙已死,那些风言风语决然没有消散的可能了,自己出面洗脱想必也没人信,思及此处,江枫不由得喟叹一声,暗道命运多舛,有些事诚然身不由己。 于是他欣欣然便跟了上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已成往事 事实证明跟上去是对的。 凝望手中新得的“十六味丹石锻体法”,虽然并不能算好,以至于在场的白世铎、三师兄魏正桐,以及真武城城主丁若迁都未看上,但此方用料简单,只需用十六种丹石药草熬煎入浴,即可修行的简单锻体法,着实对自己有些效用,也可以同“远嚣玄无心经”一同,作为门派的传承之宝。 当然,城主丁若迁并不是完全没看上此物,不过在江枫择机叫了白世铎一声“岳父大人”之后,丁若迁明显管住了自己的嘴,就连之前略有鄙夷的目光,也变得“敬重”起来,江枫知道他心中仍是冷嘲,但至少春风满面,心道虽然吃了个明亏,但这白家女婿的名头,似乎也有点作用,至少震慑这些见风使舵之辈足矣。 三师兄魏正桐并没有完全如愿,不过他带走了葛平的几本札记,想必能从其中找到一些完善淬体法的线索,他也不多言,择机与白世铎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想必两人的情谊,靠的是其他隐秘之事来维系,好在魏正桐临别时还故意当众说了几句依依惜别的话,给足了江枫面子。 婉拒了城主丁若迁的邀请,江枫重新找了间道馆安歇,其实他也想拜托丁若迁解决方金禄的事情,但两人实则没什么交情,初见也是在楚弈鸣的家宴之上,此时张口,想必对方会找借口推脱,而白世铎匆匆离开,似乎也不想给自己机会再占他的便宜。 都是人精啊。 静息敛神,排遣一路的疲惫,江枫思忖着今晚的安排。 萧家是一定要去一次的,尽管石阡盟会未能成行,但萧明真的好意必须要真诚致谢一番,为此,江枫专门购置了一枚造型别致的朱红玉佩作为谢礼,虽然只算得是件二阶中品法器,但有【避尘】【灿光】属性,前者可以辅助衣袍整洁,令佩戴者远离尘嚣困扰,后者可以用灵力激发出多种炫彩的图案,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为女修们所喜。 与“乌衣”小队成员况书才、靳东的联络,已经断了许久,原本上次来真武城时,江枫便存着给他们留信的打算,因为应允了两人之前的提议,并且已经预支了灵石,故此,对于他们的实际进展,江枫甚为关注,倘若一切顺利的话,这支自己私下豢养的小队,或许未来能给宗门提供更多助力,且隐在暗中,行事更为便利。 此外,灵笼商会也需要拜访。 之前,秋南嘉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不再拘泥于“强迫自己就范”的模式,自己也答应了她,不久之后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如今,西岭郡的事情已了,南向的商路很快就会畅通无阻,对于秋南嘉来讲,也算了却了她的心结,可以将心思尽数放在商会的经营上了。另者,江枫想找廖神苍单独聊聊,解开有关吕仲贤的谜团。 除此之外,便是余家了,不过暂时没有想到拜访余家的理由。除非,萧家在方金禄的事情上无计可施,心中轻笑,或许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慕晴川的委托,根据占卜结果,江枫当时就有了决断。刘粲然远在赤龙门,鞭长莫及,但慕晴川在北剑门,或许可以待回到罗川,处理好宗门诸多事务后,尽快借助“玄黄灵隐纸符”,传送到万灵邪君的洞府,如此便近在咫尺了。尽管答应了对方,早日促成两人的见面,但很明显,目前还做不到。 ………… 御风宗,霜居城南。 打算经由赤霞门,西行入境浅山宗,再行回转力宗真武城的秋南嘉,陡然心有所感,却见身边廖神苍额上的金眼陡然放出一朵精芒,手中甩脱一把锐利的匕首,直奔十丈远处的一块青色巨石。 “廖神苍,你就不能换一招么?”如磨盘形状的粗糙巨石背后登时现出了一个光头身影,正是墨海树。 “对付你,不需要换。”廖神苍面色沉静,身形遽动,宽大的身形挡在了秋南嘉身前。 “且,躲开!我有事,但不是和你谈!”墨海树懒洋洋的道,将那把坠地的匕首踢了回去,“秋左使,有事找你。” “何事?”对于听命于右使李隆简的墨海树,秋南嘉对其观感一般,她犹记得在雪岛拍卖会上,对方“抢”自己东西的旧事,虽然那实则不能算是“抢”,但结果是一样的。 “李右使想与你谈谈,就在前方的桃源城。” “具体什么事?” “那便不是在下能知道的了,怎么,秋左使,你不敢去?” “哼。”秋南嘉浑不在意,眼眸中金光流淌,“前面引路!” ………… 真武城,已然在禅心城枯坐四十九天的江枫,最终还是弃了先去给兄弟留信的打算,决定先去见萧明真。 萧府还是静悄悄的老样子,江枫依例递上拜帖,暗中观察这里的变化,发现萧不庸的死,对于萧家似乎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至少表面上如此。 不过此番接引江枫的并不是萧明葆,而是最初拜访时见到的那名老仆,江枫被引到一间不足十步见方的小书房,过了许久,也未见萧明真来,只感知到原本在附近徘徊的丫鬟侍卫们,仿佛接到了什么命令,逐一散去。 出了什么事? “九老头的弟子,光临寒舍,果真是蓬荜生辉啊!”正思忖着,萧明真的声音却远远传来,叮叮的脚步声响起,再去看时,木门却被霍然推开,一袭蓝袍裙装,粉黛略浓的萧明真出现在江枫眼前。 不冷么? 江枫心中忍不住暗忖道,伊的裙装比以往短了许多,摇曳间令人杂念丛生,眼线精致,凤眼明眸,朱唇欲滴,香气袭人,想必她方才是去打扮自己了,故此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喉间微动,已经好久未见过女客的江枫不禁心潮起伏,心跳陡然加速,清明的思绪渐渐浑浊,暗道萧明真果然是个美人,心旌荡漾间,萧明真却迎面扑了上来。 不好! 江枫立即想要躲闪,却这狭小的书房却容不得腾挪,登时被伊紧紧的抱住,只听到她一声呢喃,“不许躲!”随后便将头倚在江枫的肩上,长发甩脱,另一种芳香涌入鼻端,化去了江枫仅存的退意。 “想我了么?” 江枫下意识的想要回答“想”,但他仍残存一丝清明,暗道自己夫人已经够多,似乎并不适合再拈花惹草了,便只是将原本应该抱紧对方的手暗暗拿起,但对方的朱唇却迎了上来,几番往复啃咬,以至于呼吸急促,凌空数息的双手,只得再度贴紧腰身环绕,摩挲间只觉得小臂上传来阵阵温热。 那似乎是伊人的心意。 江枫正要卸下心中防备,不再压抑自己,发自内心的喊出“算了,哪管以后洪水滔天,我只……”的誓言,在这狭小的书房中调整下两人的方位,及时行乐,萧明真却骤然松开了手,向后跳脱一步,笑道,“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这……江枫顿时有些头大。 “不过我是真想你了。”萧明真的直白让江枫痛苦的思绪再度反转。 “要不你娶我吧。”萧明真后退两步,背靠房门,似乎怕江枫跑掉,“怎么,你不愿?”她只等了一息,便追问道。 “我已经有了夫人。”江枫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明,但唇上仍残留对方的气息,他只觉得有些甜。 “就知道你不愿。” 萧明真眉头微皱,弃了谨守的房门,独自踱到案前,“其实,我也是很介意你有夫人的。不过,现在由不得我了。风师叔要整合飞熊军和赤鸾军,成立龙骧军。只有玄级中段以上的战修方可入选。我虽然去了灵墟,修为有所进境,稳固在了玄级八重,但因为不是战修,故此不能入选,这本是一件好事。”萧明真叹了口气,“但因为我修习过‘天罗风清舞’,而此术又不能外传,故此,我会作为特例加入龙骧军,或者……” “尽快嫁人。”她停顿了数息,幽幽的道,“只要对方的地位足够高,便可以抵充这门术法外传的风险。如今,你既是浅山宗的掌门,又是九老头许福宁的弟子,此等身份,应该足够了。” “那不是真的。” “只有我知道。”萧明真转身,痴痴的望着书案上方挂着的一幅画,那是一卷“早莺争春图”,怅然道:“我便像是那莺燕一般,在寻找一棵可以停留的暖树。江枫,你懂么?” “我懂。” “愿意为我休了苏锦,舍弃郑可仪,也忘了晏殊佳么?”她没提邱真真,方才并不短暂的纠缠,她已经知道了太多关键的秘辛,江枫这才感知到对方已然灵力空虚。 “这不现实。”提到那几人,江枫驿动的心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可以下狠心枉顾萧明真的心意,但不可能辜负另外几人,尤其是晏殊佳和郑可仪,“我来这里,本是想感谢你,之前帮我筹划参与石阡盟会一事的。”他掏出那枚朱红玉佩,未敢去拉伊人的手,轻轻置于案上。 “就只有这个么?”萧明真没去碰那玉佩。 “此外,我还想,作为最好的朋友,你是不是可以帮我……”江枫忽然觉得这个场合似乎不太合适,便断了提及方金禄的念想,“多谢你之前的帮助。” 啪! 一本厚重的书被甩脱过来,随后是第二本,第三本,江枫下意识的没去躲闪,却有更多的书甩了过来,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肩头,他的脸上。 “江枫!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这负心人!” “江枫,你这混蛋!” “没胆的废物!” “破掌门,花心大萝卜!” 萧明真哭了,随即蹲伏在那里,痛哭流涕,弄花了妆容,江枫见她不再扔东西,心想着上前劝解一番,伊却一把甩开了他,径直跑出了房门,只留江枫一人,独自在书房伫立,形单影只。 何解啊? 头一次见到这副阵仗,江枫也呆住了,完全没有弄懂萧明真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直到过了许久,萧明葆独自一人来了,“江掌门,明真……让我来送客。” 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心中丘壑,江枫看了几眼萧明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随手将那仍放在案头的朱红玉佩摄来,交给萧明葆,“我已经有了几位夫人,只是不想负她。” “江掌门,你也许想错了。” “嗯?”江枫未料想萧明葆说出这句令人费解的话。 “其实真正在意的,只有萧家。”萧明葆收了玉佩,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枫木然,只觉得心中异常空虚。当夜,他不知道怎么才踱回了道馆,更别提沿途的风景,他从未想过,作为一介修士,一介掌门,也会有这样的困扰,在那一瞬间,修道之人与凡夫俗子的界限,似乎愈显模糊了,交融在一处,成为无差别的一团浆糊。 直到翌日清晨,无梦醒来的江枫才缓过神来,重新思忖着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理智,是否合适,是否对得起两人的情谊,扪心自问,他对于萧明真来讲,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在迎娶苏锦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所背负的,并不只是喜欢而已,还有责任。 我似乎活的太累了,做一个渣男不好么,何况我也没什么好名声! 大道悠长,至少约定个几年之期,待我更进一步,能真正守护她,呵护她不好么?心中轻笑一声,暗道自己也是泥古不化,赶紧直奔萧府,却得知萧明真已经连夜赶赴东极城了。 “今天就是龙骧军集结的最后期限。”萧明葆给出了这样的答复,“之前明真拒绝了两份其他的婚约。” “那?”江枫思忖着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当面表明自己的心意。 “既然入了龙骧军,便没有自由之身。只有三年一次省亲的机会,这是新规矩,飞熊军的自由散漫已成往事。” ………… 落英门,桃源城。 与商会右使李隆简会面之后,又在这地盘缩水良多的落英门逗留半日的秋南嘉,携廖神苍一路向西,准备回归真武城。 “神苍,你觉得李隆简,是否真心与我们合作?” “我有一种担心。”廖神苍面色沉静,之前全程参与会谈的他未发一言,但这不代表他心中没有自己的判断,“他要的合作对象,并不是我们,而是华帝门。” “没错……” 秋南嘉对此深表赞同,虽然右使李隆简并没有提及需要华帝门出面,但自己的参与,隐隐就部分代表了华帝门的意志,想想冬泉山位于天理门北,但也同时隔乱石海与华帝门相望,想要在冬泉山这家小宗门有所行动,不可能瞒得过华帝门的眼线。 多半是想让我尽快知会段飞泓长老,以取得他的支持,也就变相得到华帝门的许可,如此一来,在东泉山的行动,自然水到渠成。然而,之前有关伏元镇的旧事,段长老前后不一的态度,让秋南嘉心中甚是怀疑,段长老在门派事务的决策上,是否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 不过,这也算是一次不错的扩充自己实力的机会。 倘若段长老真的应允了此事,自然会给予自己一定的资源支持,其实,秋南嘉心中更希望是人手的追加,在李隆简开辟了东线商路之后,商会中原本在中间骑墙的数人,便已不再观望,直接投入了对方麾下。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除却外援之外,还需要在商会中想办法,重新收拢那些中间的力量,如此,才是摆脱掣肘的不二法门。 问题是,突破口在哪里? 第四百四十八章 诸多安排 浅山宗,罗川。 江枫从未想到如此密集的参加宗内修士的葬礼,并且其中两位是自己的夫人,而另一位,则是自己身边最为亲厚之人。 每当回首江海那表情不多的样貌,想到他在那挂满果实的桑树后,冒雨等待自己归来的背影时,心痛便犹如绵长的针,一寸寸从记忆深处拔除,泛着殷红浓烈的血,带着宛若亲情的醇厚悠长,让江枫难以呼吸,怀念涌上心头,久久难以平复。 郑可仪的死十分意外,英歌承认了错误,但错不在他,而在于自己倏忽防范,正如自己所担忧的,爱恋的另一面是责任,他给了郑可仪修士之身,但却未能让她有能力尽快提升,保护好自己,更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 不知为何,他偶然想到了萧明真,或许自己那日的抉择并没有错,自己在一路向前,浅山宗也在披荆斩棘,迎头的每一块拦路岩石,都是障碍,都是敌人,拔除每一枚尖刺的同时,都可能反过来会伤害到自己,伤害到宗门,伤害到身边的每一个亲近的人。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过多的招惹,总是会带来太多的难以应付的风险。 自己并不是没有预测到类似的危险,但却晚了一步,并且方向有误。 在真武城额外逗留的三天,江枫已经联络上“乌衣”小队的况书才和靳东,两人已经延揽了三名玄级境界的散修,江枫令他们前往北木郡待命,同时吩咐其暗中保护夫人苏锦,然而待回转宗门时,却听到了苏锦偶遇苏黎清的使者被救的消息,以及郑可仪在湛川镇遇袭身亡的噩耗。 不争,不抢,这是郑可仪作为枕边人,最为闪光的优点,但却因而被自己无形中忽略,成了那些宵小复仇的目标,回想萧明真让自己放弃三人的要求,或许并非只是萧家的希望,更多的,可能是作为一个小女人的直觉吧。 呵! 掬起一抔黄土,看那细密的尘埃轻轻洒落,望着郑可仪墓碑上那迟来的名分,江枫默然不语,身后的执法长老王显道,外事长老吴全忠,以及明镜司执事郑轶雨同样寂寥,不发一言,直到日头西沉,江枫才挥手让送葬的队伍散去。 这还是白世铎的要求,此间会有超度的法事,持续七天。 白若熙被葬在不远处,同样享受着“掌门夫人”的尊荣,江枫只是望了一眼,便觉得那墓碑仿若一把利剑,深深的插入心中。 那是弱者的标签。 两日后,当悲痛的阴云略微散去,江枫召集宗内留守罗川的众人,一同商议处理最近发生的各项事务。 执法长老王显道回到宗门的时间点很及时,阻止了冲动的英歌。寻觅真凶未果的他原本打算直接前往黄龙派拿人,所谓除恶务尽,此案的凶手,包括孙宝泰的儿子孙英龙在内,除却刘奎一的儿子刘泗疆外,均已伏法被诛。 江枫不是想饶过此獠,但他现在并不在浅山宗境内,虽然浅山宗与黄龙派同为金城盟的一员,但江枫并没有权力去黄龙派兴师问罪,这要考虑左子蝉的脸面,何况,由于处事过于急躁,英歌并没有想到要留下活口,如今像样的证据皆无。 “何以至此?” “只是觉得杀人不受限制,也不会被责罚,突然就变得难以自控。”英歌面露惭愧,不知所措,江枫思忖着,也许是他在那‘千幻境’中憋得太久了,加上被对方戏耍,故此激发了心中凶性。 “此案由王长老接手,最近你都需安心在洞府修炼,修身养性,摒除一身戾气。”江枫当众宣布了对英歌的处理方案,其实他并没有做错,即便在场的任何人处理此事,都不会留得那几人性命,只不过,在死之前,他们需要指正刘泗疆而已。为父报仇,在修士界中也算是广被认可的法则,但祸及家人,便做的过了,何况江枫认为,他们并没有自己杀死孙宝泰和刘奎一的实据。 英歌得令,出于惭愧,未加入宗门的他也默默接受了江枫的责罚。转过头来,江枫额外吩咐了王显道一句: “要活的。” 王显道未能突破,江枫心中还是略有失望,他本以为宗门会因此多一名地级修士,实力更上一层楼,但未料想对方未能成功,好在也没有损伤,如果同江海一样不幸陨落,倒是宗门的一大损失了。 软言安慰几句,江枫知道对于年岁不小的王显道而言,自己并不需要多讲,对方便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意,更重要的是,应是尽快将他的日程塞满,避免心境受到这次冲击地级失败的影响,波及后续的进境。故此,除了安排他专门负责跟进刘泗疆一案之外,同时授命其全权代表自己,与庶务执事魏若齐一同主持今年的登仙大会。 原本,登仙大会定在十二月月初,但之前王显道滞留西海灵墟未归,而江枫又困在禅心院,故此,之前修为最高的传功长老魏若光,便与六司各执事商议,将登仙大会推延至一月初。不过,即便如此,江枫也觉得自己并不一定有时间参与。 “掌门,登仙大会如此重要,您不参加的话……”众人对此甚是不解。 “师父那里有事情需要我去料理。” 江枫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分心乏力,一者要想办法去救方金禄,那关系到自己的大计,二者要去楚门镇研究鱼潭的机密,三则是要赶往北剑门,而最后还要提前去百药老仙的山庄赴约,登仙大会固然重要,但实则每年都会有,只不过宗门今年的状况相比往年,更胜一筹罢了,故此众人都隐隐期待,宗内有更多的少年修士能够觉醒法相,进而让宗门更进一步。 “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露出“十分理解,理当如此”的表情,九老头之一,天级修士许福宁收江枫为亲传弟子的消息,在宗内玄级修士中已经传遍,这是执法长老王显道的功劳,西海灵墟的历练,虽然没有让他提升,但却开阔了不少眼界,对于九老头的存在,以及这则涉及自家宗门的好消息,他一早便告知了众人,对于掌门能拜这位至高强者为师,除却羡慕,他们更多的是崇拜,并且由此猜测,掌门的修为将一路攀升,宗门也会因此得利。 “三日后,开设论道法会,在离开之前,我会将之前晋升地级的所得,一并分享给大家。” 江枫想到了这个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只是为了吊玄级修士赵云雷和卢天明的胃口,如今赵云雷已经离开,卢天明担任了传功执事,便没有任何拿捏的必要了。 众人无不欢喜,按照以往惯例,同样安排了赵良狄晋阶玄级的小型法会,据说器符长老赵文君昨日多喝了几杯,还放出话来广招夫婿,只惹得匆匆从东湖郡返回的外事长老吴全忠深夜拜访,先行下了聘礼,将自家子弟吴天德与赵良狄的亲事落定。 吴天德这几日据说也不四外游荡了,一心在吴全忠的洞府中苦修,至于是否会有结果,江枫本着一切顺其自然的心态观望,从历练累积的情况来看,吴天德早就到了晋升的关口,只是欠缺契机,说起来风险不大。不过他还是嘱咐了吴全忠,最近切莫外出,做好在旁护法的工作,避免吴天德冲关失败,损伤身体。 能再多一名玄级修士自然是好,而赵良狄初登玄级,境界还需稳固数日,故此,江枫并未着急安排她担任任何职务,况且,她的性格隐忍而内敛,一般的职务并不适合她。 “远嚣玄无心经”和“十六味丹石锻体法”,江枫将两者存入了藏书阁,并定为宗门传承之宝,同藏书阁的其他书籍不同,此两本秘法,不由藏书阁管事郑可苳管理,而是需要在入宗满一年,且修为满灵级五重之后,支付一定数量门贡,向传功长老魏若光申请,得到批准方可修习。 “十六味丹石锻体法”的材料虽多,但并不难找,江枫尝试过一番,发现长期使用,或许对于抵御土系和木系技能有些效用,故此,便存了些许材料,以备在闲暇时使用。作为宗门传承之宝,此法和心经一样,在宗内修士尝试的过程中,想必也会得到少许完善,宗门经历数代掌门,并非完全没有类似之物,不过在六代掌门以后,不知何故便遗失了,这一点,掌门实录中也没有记载,实乃一件怪事。 有关南向西岭郡商路的开拓,目前已经全力以赴,外事长老吴全忠最终与长宁商会达成的协议,乃是对方占据两成五的份额,虽然没有压低,但他却争取了一个有利的条件,就是此份额将在五年内增长到两成五,初始份额降为一成五。 当然,这有可能会造成对方故意减少在此间的投入,在五年之后才追加,为此,为了规避此点,吴全忠与长宁商会签署了初始一次性投入不少于四百枚三阶的合作协议。 四百枚三阶,也并不算太多嘛! 身家已经不同以往的江枫,旋即对这个数字产生了些许轻视,不过忽然想起来那只是因为他先后侵占了涂山和慕芊雪的身家,发了两笔横财所致,说起来这么多灵石,投入在人烟稀少的南部,已经算是不小的数目了。 “不包括在东湖郡总部的投入。”吴全忠补充了一句。 最终还是将总部从赤霞门问渠镇迁往东湖郡了么?原本希望对方能选北木郡的江枫,心中的期望再度落空,不过现在北木郡已经有“乌衣”小队进驻,自己倒是无需担心苏锦的安全了,何况,他从不认为,苏黎清的手下是那么凑巧的遇见复仇的小队,多半是有心潜伏,甚至很有可能知晓部分情报,为此,他已经暗中发信给况书才,令他小心谨慎的应付,避免在招募人手时,被苏黎清的手下渗透。 “除此之外,长宁商会的会长窦锦帆,希望与我们能加强互信。” “如何加强?”江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简单粗暴的联姻,不过想来几次拜访,都未曾见到窦家有什么女修,当然,商会中可能是有的,如果是这样的计划,那新丧夫人,心有余悸的他,必然要一口回绝了。 “长宁商会希望我们增设一名商会长老,专门处理与长宁商会有关的事务。同时,也希望派驻一名修士临时加入我宗,增设‘商才学堂’,培养与商会事务有关的人才。” 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浅山宗长期绑定,一同发展了。江枫登时有了判断,既然不是传统的联姻方式,那听起来问题不大。 增设专职长老的职位,除了会增加月俸支出之外,理论上讲没有问题。但目前欠缺合适的人选,长老一职,至少要玄级修士方可服众,如今,门内修士赋闲者,只有初登玄级的赵良狄一人,而此位置,不善言辞,交际甚少的她定然不妥。 “专职长老的问题,你可以答复他们,明年春季,会如期增设此职位。” 江枫打算再等等看,他方才已经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人选,便是将建役司执事丁宝箴调任此岗位,但他走马上任之后,建役司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提拔,这与自己“六司执事,后续尽数任命玄级修士担当”的想法违背。故此,江枫打算先拖延一阵,或许到时候此问题能有其他的解决方案,长宁商会的生意,如今大多都在投入建设阶段,产出不多,明年春季之后,才会有比较大的起色,那时候,才是需要此职位的关键时期。 话说北木郡还缺一玄级修士辅助苏锦呢,江枫又是一阵头疼。这可不是暗中保护那么简单,想要况书才和靳东操持庶务,他们可能宁愿去打劫路人。 “他们打算派谁来?会不会与蒙教司的职责相冲突?”江枫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名曰‘荆楚才’的灵级中段修士。考虑到我们宗内低阶修士也不多,我只应允了他三年内,只能招收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入学,这个年纪尚未觉醒的话,未来希望也不大。至于三年后,再行商议。” “此事你办的不错。” 吴全忠想的还算周全,江枫也松了一口气,浅山宗现在底子太薄,经不起别人的盘剥分润太多,无论是份额逐年增多的想法,还是商才学堂的遴选限制,都充分考虑了这点。当然,这多少会让长宁商会不满,进而怀疑江枫以及浅山宗的合作诚意。 “令郑可月、丁灵欣、吴天羽三人,参与长宁商会相关的事务,协助建役司执事丁宝箴处理商路开拓沿途的涉及凡俗搬迁、征调的事务,确保诸事能快速贯彻执行。” 为了表达己方的诚意,江枫决定加快效率,减少拖沓,这样对于强化长宁商会的信心,想必能有些效果。 另者,对于这三名灵级修士,也相当于多了些锻炼的机会。郑可月,在东博城潜伏经营典当铺,在自己弄清东博城灵地的秘辛之后,留在那里意义已经不大,至于丁灵欣和吴天羽,会武之后,修为一直未有多大起色,赋闲在家,听闻丁宝箴已经琢磨是否要将前者嫁入王家,江枫暗道这怎么行,总要给些机会,修炼没有天赋,或许庶务可以呢。 不过,忽然想起之前丁灵雨遇袭的事,送走吴全忠后,江枫独自叫来了丁宝箴。 “丁灵雨的亲事,倘若她心有所属,可以考虑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宗内调任 江枫之所以最终下定决心,舍弃脸面,了断与丁灵雨仅存的一丝羁绊,全是因为郑可仪的缘故。从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来看,冠以自己夫人的名号,甚至些许嫌疑,都会给一名女修带来致命的困扰,与其这样,倒不如彻底澄清此事。 再次翻阅案头郑可仪留下的日记,涓涓小楷,字里行间,都流露着伊人努力向上,以自己这个掌门为中心的生活状态。 可惜,她资质还是欠佳,在大道上很难快速有所进境,这也是门内大多数修士的状态,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早晚是那些桎梏在灵级中段以下修士的不二之选。 日记中有两件被郑可仪特殊罗列的未了之事: 其一便是丁灵雨,她与丁灵雨的关系一般,但身份相若,故此两人还算谈得来,掌门贴身侍女的身份,多少影响了丁灵雨的生活,这一点,让郑可仪经常担忧,不过与江枫的想法不同,郑可仪希望丁灵雨早一天像自己一样,与掌门相伴,也与自己做伴,可惜她并未敢在江枫面前提起。 其二是雷佳音,这是江枫委托她去办的事,历经千里跋涉,她最终将雷右旗的幼女及家眷迁移到罗川,对方的生活,也一直为郑可仪所关注,念及此处,江枫心中倒是有些惭愧了,雷右旗为自己而死,但时至今日,倒还没有去看过他的后裔。 合上日记,江枫匆匆出门,直奔蒙教司。隐藏气息,他不想打扰此间的任何人,在蒙教司的第三学堂中,他轻易的发现了这名面部轮廓与雷右旗相像的小女孩。见其目不斜视,专心致志,暗叹此子倒是个刻苦的孩子,只是,身上衣衫为何会有些破旧?身体纤薄,竟有弱不禁风的迹象?难不成每月给的灵石不够么,不过江枫旋即熄了这个念头,细心的郑可仪不可能忽略此点。 待到学堂课业结束,江枫尾随雷佳音,回到了她居住的当阳巷,屋舍从外面看还算整洁,青砖红瓦,不新不旧,这里是罗川普通凡俗的居所,条件不上不下。隔着墙头张望,江枫瞥见了内里几名雷佳音的亲眷,心中却甚是惊异。 几人华服在身,气色也为富贵之相,不似雷佳音那般寒酸,小姑娘进了院门,还未休息片刻,便被一膀大腰圆的青年,喝令赶紧去河边浆洗衣物。 “这是被亲眷盘剥了啊,怎么会这样?” 江枫暗道,旋即想起来郑可仪日记中记录的情形,和这点倒是大抵类似,这青年应就是雷佳音的表哥杨悦,“分相术”查看,九法相之身,其中有三枚健壮,可见短时间内是无法觉醒了,再观雷佳音,三法相,其中一枚稍健壮,余下两枚孱弱者缠绕其上,倒是可能觉醒,更重要的是,没有半点服用“羽龙化清丹”的迹象。有关这一点,江枫记得曾经叮嘱过郑可仪,但倘若这家人对雷佳音疼爱有加的话,恐怕至少会分润一枚给她吧。思忖间,听得院里那青年对着雷佳音的单薄背影喊道: “臭丫头,这个月灵石的怎么还没送到,明日你写信去催催!” 哎——郑可仪性子还是有些软弱,也不愿为此事令我心忧,江枫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业火,偶然瞥见那安坐在藤椅上行动不便的老者眉头皱起,或许他对于雷佳音,也还勉强算得良善,不过这个家,似乎是那杨悦在做主。 或许可以将此獠,找个合适的机会,以看似合理的“不幸”除掉,这样也不至于殃及到雷佳音,否则,纵使提供更多的资助,也很难落到小姑娘身上。 江枫心中一寒,打算回去找江海处理,转身却忽然意识到,江海已经不在了,再也没人帮自己处理这种琐碎的脏活。 心中又是一阵喟叹。 思来想去,王乙和郑轶雨是不适合做这种事的,而小厮张阳虽然常在府中忙活,但却是个凡俗,自己身边,需要补一名这样忠诚的修士。 他忽然记起来一个人,或许可以承担此责,趁着天色尚早,他信步向兵争司的院落走去。 ………… 乱石海东部,九龙溪源头。 冯既明再次借外出公干的机会来到这里。沿着涓涓细流向上,他很快来到了熟悉的位置,左右徘徊数里,发现左近并无修士,这才小心的翻开了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碎石。 一块四尺见方的天青石碑呈现在他面前,原本,上面还有一件秘宝,但已被他拿走,只留下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石碑。 石碑上有不少文字,但冯既明不认得,既不是古妖文,也不是人族的文字。他只知道摩挲这石碑,它便会说话。 “又来打扰我?你想好了么?”天青石碑轻轻震动,声音如同呜咽。 “你究竟为了什么?”冯既明再次问出了那未得到正面回答的问题。 “为了力量,难道你不想拥有么?”那石碑上的文字渐渐扭曲,化为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却缺少细节,仿若并非此间的生灵。 “我需要做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冯既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确需要力量,这是在慕芊雪和刘粲然事件之后,他意识到必须提上日程的东西。 “我可以给你提升修为境界的机会,就像元楚那样。但元楚之前却悖逆了我,忘掉了他的承诺。所以,你必须先做点什么,才能让我相信你。” 冯既明默默的将周围的碎石重新卷起,压住了天青石碑。没去理会地下传来的呜咽声,他在原地耐心的等了一个时辰后,才又重新将碎石清除。 “我们可以商量。”天青石碑的语气软了下来。 “知道你的人不多,甚至没有。”冯既明嘿然笑道,“所以你也没的选,我可以将你彻底雪藏,你懂的。”他拾起一块略圆的石块,在手中抛扔把玩,“所以,正如你所说,你必须先做点什么,才能让我相信你。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石碑神。” 冯既明再次将天青石碑上堆满了碎石,此番,他干脆踩了几脚,之后在附近转了几圈,一个时辰之后,再次回来,重新将石块清理干净,并在石碑上撒了点水,北风凛冽,那水旋即化为透明的薄冰。 “我名良渚,并非此界的修士。”石碑这次很干脆直白。 “为了什么?” “我要这里的荒级传承,和我的世界比,这里更多,有四份。我只取一份。” “然后呢?”有关荒级境界,冯既明知道一些,但他也知道那距离自己十分遥远。 “然后我就会离去,这里的其他东西,对我无用。” “那这石碑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是我的眼,或者我投入此间的鱼钩。” “我便是那条幸运的鱼了?” “鱼钩上是有饵的,我不会让你白做。我可以帮你成就天级,就像元楚那样,不过他是个执拗的家伙,不肯按照我的指导去行事,并且,他还背叛了我。” “至少他还告诉了我,有关你的存在。” “嘿,他那是想害你,因为我不会同时找两个人来帮我,那很容易泄密。” “你有敌人?”冯既明敏锐的觉察出“泄密”这个字眼,虽然那来自体内另一个声音的提醒。 “当然,并非只有此界那些觊觎荒级传承的人才是我需要防备的,像我这样的家伙,还有一些。不过他们的做事方式,我不敢苟同。” “天级离我太遥远。”冯既明知道这个目标很远大,但他同样知道自己甚至连元楚的层次,都尚未达到,甚至当年冰荒雪女的修为,也比自己高得多,当然,这主要是出于重生的目的,一份传承被分成了数份,用以换取更多机会的缘故。 “我懂。所以我可以先帮你谋划,让你尽快达到地级中段。这样,你也有足够的实力,帮我去做件隐秘的事。” “什么样的机会?” “你可以想办法先去赤龙门,之后我会告诉你。”那天青石碑上蓝光乍现,一个符号破冰而出,飞入附近的一块碎石中,那碎石随即软化,变成一枚石球,滚落一旁。 “我暂时并没有合适的理由前往。”冯既明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是庶务长老,倘若是外事长老,此事倒是容易操作得多。 “不急,虽然时间不多,但还算宽裕。” “也罢。” 冯既明摄起那枚镂刻扭曲文字的石球,将它单独置于一枚纳戒,转身掌中灵力涌动,将左近的碎石尽数打乱,彻底掩埋了此间。稍后,他在空中滞留了片刻,见左近仍没有任何修士的气息,便直奔西南而去。 ………… 浅山宗,罗川。 江枫最终将已到灵级四重的花白千调到身边,用来代替江海的部分职务,并交给他第一个任务,隐秘的用合理的,凡俗可以理解借口,除掉雷佳音的表哥杨悦。 应该说,这是一个考验,一个证明忠诚的机会,倘若他能完美的了结此事,那他便可以留在自己身边,这个脏活,其实也可以交给黑小子英歌来做,想必他也会非常愿意,但之前英歌显露的暴戾性格,让江枫甚是担忧,故此,还是交给有分寸的人来处理较好。 一名凡俗,应该算不得屠戮,江枫为此暗想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于“除掉”的目的,处置一名凡俗。 遣散表情不多的花白千,江枫在卷帘司执事王乙和小厮张阳的陪同下,去了血蚁饲养场。这个最初得自灵笼商会的生意,目前仍在继续,但性价比很低。如今,江枫已有了更多的想法,南向商路的开拓,驼兽类低阶妖兽的需求会明显加大,故此,他令郑轶茗、王承之和吴香黎三人,尽快将饲养场转移到湛川镇北,并专门划出九百亩荒地,用以扩大饲养的品类,并将随苏锦加入浅山宗的林右轩、林右宇兄弟二人也派驻到饲养场,虽然后两者修为只有灵级三重,但加上前三人,五名灵级修士,短时间内应该可以将此饲养场办好。 “御兽”是江枫此番回宗,拓展宗门营生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余下两种,则为“灵植”和“炼丹”。 灵植目前人才稀少,三大家族中倒是有精于此道者,但囿于修为和见地,也只是在某些药草的培植上有些经验。且三大家族各有各家的生意,江枫也不想贸然破坏原有的格局,故此,他直接选派没有跟脚的修士参与此道。 最初,御风宗避难而来的少年赵东旻,对灵植有些天赋,尽管修为只有灵级二重,但从暖谷郡镇守李友德的奏报来看,其做的还不错,颇有些成绩。故此,江枫将两名同为灵级二重的修士章子墨、孙欣一同派到暖谷郡,与其共同研究灵植之术,后两者同为苏锦陪嫁过来的八名灵级中人,左右未听闻他们有其他天赋,倒不如试试此道。 至于灵植致力于的药草品种,则以“十六味丹石锻体法”中涉及的四种用量较大的低阶药草,如此,在宗内即有不少需求的情况下,未来便不愁销路。 在追加人手的情况下,江枫相信暖谷郡镇守李友德也不会忽略近在眼前的生意,其实对于他的手下几人,以及他新纳的夫人苏琼,修为其实都不低,只不过一直未融入到宗门之中,故此,江枫也本着给他找事的思路,强行推进此事。 至于炼丹,此点倒是不能乱来,一方面花费甚多,另一方面,没有名师指点也是白费功夫,但有关此事,他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还需要去东湖郡一趟。 必须要所有修士都忙起来。 在这样的思路指引下,江枫将孟鲲从东湖郡按查,调任西岭郡按查,并任命周旭尧为东湖郡按查,聂小凡为暖谷郡按查,周旭烈为北木郡按查,吴天忧为大邑郡按查,此四人当中,前两者法相资质不错,曾在浅山宗第一届会武中取得第七和第八的佳绩,后两者则进入了十六强。江枫本着“优则仕”的原则,赋予他们此种职务,当然,为了避免影响他们修炼,“按查”这个职位的职责,减轻了很多。 如今,他们中修为最高者的周旭尧,已经达到了灵级八重,江枫估忖,或许他可能是周星家族中,第一个晋升玄级的晚辈。 至于原本担任暖谷郡按查的何玉,因为不知所踪,只能免去其既往职务,其留下的物品,江枫暗中让郑轶雨拿来,并未发现有任何值得推敲之物,甚至用于占卜之物也无。 看起来是已经跑了,江枫心中暗暗为之惋惜,虽然他并非北陆之人,但资质着实不错,说起来未来也是能堪大任之人。 任命皇甫正隆,为御风宗别院执事,此子原本被委任为落英门别院执事,但因为落英门突生变故,一直未能成行,任命王贺之为锐金门别院执事,任命魏承铎为清禹宗别院执事,此三人均为第一届会武中的十六强。至此,在第一届会武中获得优异成绩的诸人,均有了合适的位置,而“别院执事均委任修士为之”的这一策略,也向前走了一大步。 其他的安排围绕北木郡和西岭郡而设。 北木郡原镇守魏婕南行,培养的凡俗,尽数被其带到了西岭郡,但留下的修士尚未处理。故此,江枫将北木郡镇守助理周旭阳,以及苏锦所携修士杨玄都派驻到西岭郡,继续帮助魏婕处理相关事务,而在北木郡,皇甫榕婉留任,苏锦陪嫁的修士陈青萝、洪少依、秋可均留任,虽然三人之中,除了修为略高,达到灵级四重的陈青萝之外,并未授予任何职衔,但对她们还算熟悉的苏锦,想必能将她们用好。 更重要的是,一色的女修,让江枫甚是放心。 是不是阴气太重了些,江枫不禁暗想道,不过想起还有一名能辅助苏锦的副镇守还没有着落,江枫觉得倒是可以平衡一二。 这个人选,他决定同那名指导炼丹的丹修一样,去东湖郡,找长宁商会解决,所谓“养不如借”,现在靠自己宗门慢慢培养,着实是太慢了。 第四百五十章 借的学问 借是一门学问。 想要将“借”的方式延续下去,就要遵循“有借必还”的原则,但江枫并不想这么做,其实他打心底里,是着实想占长宁商会一些便宜的,不过对方似乎也看破了这一点,窦锦秋倒是话不多,而闻讯赶来东湖郡的长宁商会会长窦锦帆倒是直言,此种合作方式下不为例,江枫也只能呵然一笑,将原本想要约定的十年归还期限,故意忘了说。 借来的丹师名曰“李名都”,九十来岁,修为灵级圆满,算得上是半截已经入土的人,之前已经尝试过十几次,都未能突破境界达到玄级,运气可谓极差,故此经脉也多有暗伤,甚至很难再借助丹药之力继续冲击更高境界,不过此人精神还算矍铄,教授个三五年炼丹之术,问题不大,但“可用”的年限,应该也就至多十年而已。 老头子一上来就嚷嚷要纳妾,江枫为此暗中询问了窦锦秋,才知道此獠因为觉醒时年已五十,早年为了修道,购买丹药耗尽了家财,连娶妻生子的灵石半点也无,加入商会后,要不是有些许炼丹的天赋,或许一早就被派去管理库房,人说少年时缺什么,便会报复性的索求什么,故此连续娶了十二房妻妾,但仍无所出。按照窦锦秋的判断,或许他是早年服用丹药过量导致。 看起来这偏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平素也着实让同僚不喜,故此将他扔了出来,江枫暗自宽慰自己,浅山宗要的是他炼丹的本事,并非是让他来蒙教传功的,左右炼丹也是需要寻个孤僻寂静所在,对他人没有干扰便是。于是好言相劝几句,承诺会帮他解决“纳妾”的诉求,将其暂时安顿。 北木郡的副镇守这一职位,长宁商会倒是没有随便应付,虽然没有将总部设在北木郡,但北木郡地处御风宗、赤霞门和乐林门交界要冲,位置十分重要,能有“自己人”担任要职,想必对于来往的生意能有些切实的关照,在人选的问题上,他们也关起门来斟酌了许久,想必既要可信,又要做好江枫不还的准备。 最终的人选来自窦锦帆的妻族,是名女修,名曰“许筱斐”,玄级三重,花信年岁,面色白净,身姿轻盈,模样算得周正,除却是名剑修外,对于筑造一道,也有些许涉猎,江枫暗忖,长宁商会是不是嗅到了自己想要将丁宝箴调任的想法,故此早做筹划,给自己安排一名适宜担任建役司执事的人选,但思来想去应该不至于,毕竟这主意还只在自己心中,尚未向任何人吐露。或许他们更多考虑的,应是此女与窦家有些关联,且剑修也足以护佑苏锦,免于普通的危险。 窦锦秋暗中拉过江枫,耳语告知,此女虽嫁过一次,但运气不好,夫婿死于商会间的暗斗,只留下一名幼女相守,家中也一直未再为其谋划再嫁,为此江枫也是无语,暗道窦锦秋你当我江枫是什么人,难不成根据邱真真的情况,就判断出我喜欢这口么? 不过人家送人不计回报,也不谈归期,自己脸上也要给足对方面子才行。打量了“许筱斐”片刻,辨认出其法相乃是“折戟无量剑”,着实算是上品的战斗类法相,心道此番算是赚大了,以后观其心性如何,倘若三观合适,寻个宗内修士收了她,也算是为门内多添一名玄修。 “怎么样,我说不错吧?”一旁的窦锦秋却理会错了江枫的目光。 呸!哪跟哪啊! 江枫心中暗道,只得叹了口气,佯装没听见,留得窦锦秋自己在那瞎琢磨,江枫莅临东湖郡,镇守周星等人也来相陪,江枫合计着以后这里便是长宁商会的总部了,而周星眼下的人手又不足,故此,推杯换盏间,故意将周星的困难之处道出,可惜不论自己怎么旁敲侧击,窦锦帆都不接招,让江枫心中也甚是无奈,待到宴会散去,独自唤了周星,吩咐其再坚持一个月,待登仙大会结束后,会酌情调任几名新晋修士过来帮他,也嘱咐其切莫有等靠心理,尽快在东湖郡自行寻觅,毕竟现在入了金城盟,此间也算是一处渐显繁华所在,来往的低阶散修并不算少。 夜还未过半,江枫正要安歇,却听得门扉轻扣,感知到一股略显陌生的气息,待到开门时,却见月色下,许筱斐淡妆轻抹,俏立在门前,双眼微红,似乎刚刚哭过。 “掌门,今晚月色 不错,可以进去聊聊么?”伊的声音带着战栗的颤音。 什么情况?江枫上下打量,见其踟蹰为难的模样,便知道这又是窦锦秋会错了意,赶紧说道,“夜已深,许道友还是回去安歇吧。” “是。”许筱斐如释重负,赶紧回转身形,刚走出了四五步,却再次回身,略有些迟疑道:“待回宗之后,也不用……来么?” “好生修道,将事情做好,切莫胡思乱想。”江枫心中喟叹一声,暗道爷的名声,就被你们这些会错意的家伙弄坏了,为了彻底表明心迹,他赶紧微笑着点点头,关了房门,靠在门扉上,又是轻叹一声。 却听得门后也是一声轻叹,渐渐远去。 话说你叹个什么气,江枫心中甚是不爽,你有我这个掌门为难么,想想伊人梨花带雨的娇羞,加上身前似乎被窦锦秋临时强化过的不平丘壑,加之月色又如此撩人,夫人苏锦又远在北木郡,我能不犯错,也算难能可贵了。 长吐一口浊气,平复心中波澜,他已然在那日祭奠时,暗自下定决心,在为郑可仪复仇前,绝不再拈花惹草。 兄弟雷右旗被众人围杀,如今除却灵笼商会地级修士铁三泉之外,其余几人尚未伏诛,首恶墨海树,以及始作俑者的苏黎清,更是逍遥至今。自己囿于实力,加上未有合适时机,一直未能为其报仇,如今想来,仍然如鲠在喉,难以安眠。 相比之下,刘泗疆这种玄修余孽,并无实力上的顾虑,眼下欠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一旦黄龙派掌门左子禅因故离开,抑或刘泗疆自行离开宗门,便是自己动手的良机。只是孙英龙的死,应该会让刘泗疆战战兢兢,躲在双龙城,不敢远离寸步。 要是想办法能将其钓出来便是极佳了,一瞬间江枫想到了夫人苏锦,再想想自从苏锦嫁入宗内,她很少在自己面前,主动提及那位六妹苏吉儿,想来两人关系也是一般,如要从苏锦这里寻找突破口,应是极难,何况即便苏吉儿来浅山宗探亲,心中有鬼的刘泗疆也必然会嗅到危险的气息,故意不来,此法应该无甚功效。 暂且先等执法长老王显道的消息吧,希望他能早日找到突破口。 ………… 浅山宗,罗川。 夜已深,执法长老王显道的书房中,魂火宫灯的光亮仍旧通明,今年宗内收支的形势不错,虽然短期内受到了金城派因黑水门故地之争,封锁来往商路的困扰,但因为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故此前景仍然乐观。 王显道深知,宗内收支这种事,掌门只需要知道结果,以及主要的进出大项,余下诸多细节,则应由庶务长老郑鲁达、大库管事王觉夫、助管丁灵雨来统计完成。原本,这并不关自己的事,但王觉夫毕竟是王家人,由王家库房管事,骤然升任宗门大库管事,王显道对此多少有些不放心,生怕其难堪大任,忙中出错,故此他特意向掌门江枫申请,希望过问此事,而这种略有逾越的行为,掌门却毫不在意,笑称“能者多劳”,让其务必担起责任来。 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掌门江枫的好意他是懂的,晋升地级失败,王显道看得出掌门脸上的忧虑发自真心,随后的各种安排,都是出于帮助自己走出困境的打算,思及此处,心中竟有些感动。 话说我这个老头子,什么时候也被年轻人触动了呢?王显道心中轻笑,再次将小字密密匝匝的账本翻到第一页,重新审慎查看起来,尽管到年底还有半个月,但宗内总的收支,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应介于十一到十四枚三阶灵石之间,具体取决于还未上呈报告的暖谷郡以及部分集镇,以及最近突发的挤兑。 挤兑是部分宗内修士,将手中门贡尽数兑换为灵石的举动,今年是门贡制度实施的第一年,这种看得见,但只是个数字记录的东西,让少数修士心中没底,故此,他们想将其兑换成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本身并无不可,毕竟在制度允许的范畴内,浅山宗既往底子瘠薄,这种心态也可以理解,倘若发生在往年,即便王显道也会心中忧虑,而如今看账目上的情况,他只能呵然一笑,心道或许明年,这种事情便不存在了。 如此“多”的收入,在浅山宗历史上已经多年未见, 至少在王显道担任执法长老以来,从未亲历,虽然掌门新近的一系列人事任命,会增大支出的压力,但明年南向商路的开通,会进一步拓展收入,这一点,王显道毫不怀疑。 想来情况只会越来越好,只是自己不幸未能更进一步,否则浅山宗的地位,尤其在金城盟内,便可略微登得上台面了。思及此处,他打算明日去找传功长老魏若光,在他看来,魏若光当是宗内最有希望晋阶地级的第一人,他想要将自己在西海灵墟的“失败经验”倾囊相授,以免他在未来错失良机。 这个时候,在外间待命的小厮轻叩门扉,待到得令上前,小心的呈送上一份不算薄的文书,王显道知道这是自己派出去的家族子弟已经得了消息,便登时将其展开,正是刘泗疆近来活动的轨迹,以及他们夫妻二人手中的各项产业。 不出所料,刘泗疆近来都深居简出,从未离开双龙城半步,想要在黄龙派掌门左子禅眼皮底下击杀此獠,实数困难,即便冒险为之并得手,这种**裸打脸击杀他宗修士的行为,也会让掌门与左子禅的关系降到冰点,在盟内也无法交代。故此,还需要另想办法,将其另择地点诱杀,但此时此刻,看上去却是极难。 遍历这本报告,王显道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在距离南部边境不远,黄龙派的下江镇,刘泗疆有一家不起眼的商号“普贤堂”,或许可以将此獠引诱至此,再一击得手。如此,便可以将包袱甩给原本就存在,但实则并未作恶的越境散修边寇。 不过,掌门要活的,这点倒是有些困难了,他放下报告,靠在座椅上,细细思忖着如何谋划此事,不论后续如何操作,第一步,便是要让这下江镇,引发刘泗疆的注意。有关这一点,王显道旋即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 浅山宗,东湖郡。 整夜失眠的江枫,清晨在东湖郡上空巡视了两圈,便按下云头,携李名都和许筱斐二人前往罗川,前者交给建议司执事丁宝箴,嘱咐其在罗川附近找寻僻静所在,为李名都开设炼丹道场,并吩咐礼务司执事吴香花为其寻一房妾室,好在此獠并未要求修士之身,这事情倒是不难办,至于炼丹的人选,则令宗内所有三十岁之下,灵级五重以内的修士,都去至少听三次课,以便李名都遴选,是否有天赋符合之人。 次日,江枫召集宗内诸多玄级修士,将自己晋升地级的心得尽数分享给诸人,同时,也将加入门派的许筱斐介绍给众人,之后由卷帘司执事王乙陪同,前往北木郡。 对于吴春花和王乙修为不得寸进的问题,江枫目前也毫无头绪,不过江海的死,让江枫意识到此事万不可强求,或许有一天两人突然就悟道了,但也许这一天并不存在,自己能做的,便是尽快寻找合用的安全之法,毕竟自家夫人苏锦,也同样困在灵级,未能有所进境,另者,便是真的有一天,有了合适的人选替代两人,也要考虑两人之前的贡献,为其谋些该得的福利。 所谓后浪前浪,后浪勃发击空,势不可挡,宗门才有希望和未来,但前浪倘若谦逊让贤,那么这种美德也需得到嘉奖。 完结诸事,执法长老王显道和庶务长老郑鲁达专程找来,汇报了今年收入的概况,江枫心中甚慰,但也知道这种收入想要偿还自己的欠账,至少要等到明年年底才有希望了。好在自己现在手头还算宽裕,并且债主也未向自己讨要欠款,倒是不急于和宗门算得那么清楚。 何况有一个债主已经伤心的跑掉了,短期内都无法相见。 江枫心中稍有遗憾,听闻王显道已经开始在黄龙门下江镇设局,诱捕刘泗疆,心中惊叹于王显道的速度,但更多的,则是担忧他手中并无合适的人手操作此事,毕竟自己要的是活的。 “事情如有进展,尽快告知我,可以去找郑轶雨。另外,人手的事情不必操心,我来想办法。”江枫心中想到了况书才等人,或许他们的第一次秘密行动,便是为了此事了。 又在宗内和回转罗川参与论道法会,一直滞留的夫人苏锦厮混了一日,江枫便趁夜,带上三名徒弟,以及在洞府内憋得快要疯掉的英歌,一同离开了罗川,择僻静小路直奔力宗真武城而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浪得虚名 “这是之前的欠款。”将六十枚三阶堆在楚弈鸣面前,江枫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再重蹈萧明真一事上的覆辙,因为某些原因失却一个朋友,欠账不还这种“优秀”品质,还是不要坚持太久的好。 “发达了?” “算是赚了一笔快钱。”江枫眼前浮现出金主慕晴川略有单薄的身影,思忖着手中剩下的三百九十枚三阶,应该还能够承受一定的风险,随口便补充了一句,“不过没有利息付给你。” “说笑了,我最近确实需要一笔灵石周转。”楚弈鸣没和江枫客套,信手收了灵石,“那桩生意自从上次停顿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开,故此,在没有额外收入的情况下,府内的开支,相对而言便显得多了。” “我听闻你去见了上官霸霜。”这个消息还是楚弈鸣故意吐露给自己的。 “没错,有了姻亲这层关系,我已经和他挑明了。”楚弈鸣站起身来,在仅有两人的书房内踱了数步,“还算顺利,情况已经明朗,我负责提供灵地,而他负责构建传送阵。但其他环节上都有谁,便不是我和他能够知晓的了。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突破口,比如在上官秀棋嫁给我这件事情上,居间的中人白世铎便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白世铎?” “对,就是你的岳父。”楚弈鸣坏笑道,他自然知道江枫是在背黑锅。 嗨!江枫长叹一声,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时候知道多了,恐怕也不是件好事。”心中有太多秘密的江枫,觉得这事情再深入探究下去,恐怕过于危险,白世铎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力宗宗内的地位都不低,倘若他真的与此事有所关联,那么就此深挖下去,无论对于楚弈鸣,还是上官霸霜,都无法承受来自对方的打击。 “我觉得眼下更重要的是,强化你们二人在其中的作用,不被随意当作弃子,并在可能的情况下,拿取更多的份额。比如,至少从上官霸霜的角度,他可以强调灵地的必要性,让你这一环,变得不可或缺。而与你而言,则需要择机强调使用灵地,要专业的人方能保证安全,而由此变相提醒他们,上官霸霜不可替代。” “这个我懂。所以,我和上官霸霜约定,只需要探知到转运环节是由谁来经手便可,他曾经尝试过,但并未有什么发现,对方也小心得很。另者,我怀疑,白世铎之所以让我和上官家结亲,也是考虑绑定我们,避免出现纰漏的需要,他或许也一样需要安全感。” 安全感……江枫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意识到白世铎之上,可能还有更高层次的,他也不知晓的存在,故此才需要行此下策,将他知道的环节尽数绑定在一处,以谋取安全上的保障。他忽然想起尹都,此獠背后的人,他便看不分明,而他应是违禁法宝售卖环节的经手人,或许以他作为突破口,也可以一窥迷团,但也可能会立即招致危险,此举还需要从长计议,话说自打从禅心城归来,尹都就一直没有出现,想来他交给自己的完整版符宝“清风无影”时,曾经约定要自己兑现承诺,如今倒是没了踪迹。 事有反常必有妖。或许此时并不是主动撩拨的良机。 对于楚弈鸣的冒险举动,江枫也给不出合适的建议,便和他提及方金禄涉事被拘一案,楚弈鸣未有半点犹豫,让江枫在府内安歇,匆匆出了门,直奔城主府周旋。楚家和城主丁若迁还是有些交情的,而丁若迁是将方家之事呈报上去的经手人,想必知道如何化解此事。 待到日头偏西,楚弈鸣便带回了私下和解的条件。 “方家在真武城的所有产业,都需要以市价的一成价格卖给李家。并且,方家必须离开真武城,从此不做此间的任何生意。” 想必这李家便是幕后操作此事之人,江枫事前已经坦言,自己只要救得方金禄性命即可,故此,楚弈鸣一得到这个言和的条件,便派人赶奔东极城,询问方家家主,一旦他允诺此事,方金禄自会重获自由。 想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方家经历此种变故,估计也是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好在对方也没赶尽杀绝的意思,只需退出真武城即可。只是在此间经营多年的信誉和关系网,倒是要重头再来了。 江枫知道此事还需要些时间方能有结果,便在楚府过了一夜,次日清晨回转道馆,英歌和三名徒弟前日已经在真武城逛了一天,正在道馆内安歇,江枫独自唤了英歌,令其与自己一同前往灵笼商会。上次被秋南嘉扣押的经历,让江枫觉得还是带一名修士同行为好,以英歌地级二重的实力,虽不足以让对方忌惮,但真要动起手来,有一名同阶在旁辅助,弄出点大动静引发力宗修士的注意,应该足矣。 “你说可能要动手?”英歌眼里全是兴奋。 “但万万不能先动手。” 江枫忽然觉得带上他可能是个错误,在“千幻境”中枯等流波帝皇千年,一朝脱困,这英歌简直如脱缰野驴般,动起手来戾气满满,真应该找本静心的经书要他来念,昨日听闻,要不是因为江云奇拉着英歌,他一早便直奔真武城的斗技场了,要是在此间惹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收拾。 你以为我真的是许福宁的真传弟子,一点也不怕惹事么?江枫心中有苦却说不出,只能说些“并非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的歪理邪说,暂时安抚英歌,甚至换了个角度,告诫他地级二重,在这力宗也只是个虾米,切莫自傲之类云云。 要是能想办法将这黑小子骗进宗门就好了,这样便可以用宗门的条条框框约束他,不过这身戾气难以自控的模样,引他入宗未必是件好事。江枫心中轻叹,放弃了这可能会招惹是非的想法,偶然路过店铺“黑驴张”,向内瞥了一眼,放出神识感知,发现只有几名小厮在,便弃了进去一探的想法,直奔“和气居”而去。 ………… 力宗,巨阙城。一切都仍是粗糙的模样。 从海边一路挖掘,深入到这片内陆谷地,共有四十里之遥,动用了四十五名筑造修士,用了整整十天,才拓展出一条宽近一里的运河,在运河的末端,除却有一条水量不算充沛的溪流注入之外,便只有一处人迹不多的小镇。 其实建设的速度原本可以更快,比如风师叔和清师叔联手,一日之内便可促成此水路的通畅。但实则不然,两人倘若施法,很难保证这里的地脉不被破坏,那会导致沿岸经常坍塌,影响航运。如今,筑造修士已然离场,近三千名凡俗正在水道两旁,做着各类清理加固的工作,两个月后,此处便将成为力宗西南各城物资出海,转运的唯一通道。 之所以如此,均有赖于之前战争的结果,以及风师叔和清师叔锐意改革的决心。巨阙城城港一体,便于减少对西南三宗既有商路的依赖,毕竟所有之前在三宗的驻军,均因为之前夜樊国和赤龙门插手的缘故,回撤宗内,力宗在此间的控制力,大大削弱。 另者,集中转运物资,有利于商税的统筹,进而提振宗门收入,虽然宗内的各项事务并不受制于此,但多一分总是好的,毕竟支出在快速增长,譬如,龙骧军的投入,相比之前赤鸾军和飞熊军的总投入,整整多了五成。 余小曼是体会不到这一点的。 作为一个余家派驻到这里的“生意人”,她的任务是要在二十五家店铺地皮之中,优先挑选出一处位置上佳的所在,这是五大家族被授予的特权,余下二十间店铺,则会被分润租赁给宗内的各大商会,也包括外宗有意向的商会,当然,即便灵石足够,也需要得到力宗的批准方可。 在斟酌了一番之后,余小曼挑选了距离水路最远的一家店铺,虽然距离码头最远,但此间店铺的占地也最大,且依照她的观察,店铺不会受到水道湿气的影响,这对于药草、丹药和符箓生意,尤为重要,至于法器,虽然不受影响,但一直以来也不是余家生意的长项,尽管有诸多手段可以规避这种不利影响,但无形中则会增加日常的开销,尤其在港口开放初期,二十五家店铺竞争下,利润会被大大压缩,降低成本非常必要,否则,一旦商铺出现较大的亏空,她难以向家族交代。 在优异的成绩面前,随口之言都是硬道理,但在亏空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显徒劳。 此外,较大的占地面积,也允许她安置更多的家族子弟到此营生,对于凸显自己这一脉的影响力,更有效用。 商铺的经营其实并非她所喜,但她自感有必要为弟弟余小正铺路,也为了能有一天,曲线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比如,七叔余成克已经亲自承诺,一旦她做出成绩,在明年年中实现盈利六十枚三阶,便可以动用家族的力量,帮助她探索“海棠散人府”,并具有优先挑选两件战利品的权利。 探索“海棠散人府”,一直是余小曼所期待的,虽然曾经几近成行,但不知何故被族内长老突然叫停,如今,被再次提及,并且许以更加优渥的条件,这对于余小曼来讲,莫过于是一件万分值得期待的事。 原本还寄望江枫那个小掌门帮忙呢,余小曼望着已建好地基的店铺,不禁神游天外,想到了之前的种种旧事。听闻,他已经做了许福宁的亲传弟子,攀上了高枝。近来又不顾“渣男”的名头,认了白世铎做岳丈,心性隐忍的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心中正不置可否,忽然灵感突有触动,却见不远处的石料堆旁,一个白袍身影若隐若现,躲藏其间,不是余小正,还能是谁? 小正也太不靠谱了,说好的定亲后,在宗内好生修炼,争取大道更进一步呢?胸中腾起一团怒火,直奔对方掠去,一把抓住了余小正的耳朵。 “小正,你怎么又乱跑?谁让你来的巨阙城?” “我自己。”余小正一脸委屈,“姐,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他挽起袖子,解开上身衣衫,露出血迹斑斑的累累伤痕,“你看,你快看,未成想那尉迟家的姑娘,竟然有虐待的嗜好,我要退婚!” 你自己挑的,活该! 余下曼心中下意识的应和道,谁让你不经细致的调查,只挑什么胸大的,还有脸劝我珍惜眼前的机会。话说回来,我说怎么尉迟家倒贴不少彩礼,原来玄机在这。不过现在想要退婚,却是极难了,余家固然势大,但尉迟家负责宗内的御兽一道,近来也多有建树,卷了对方面子,也着实是件……不过余小曼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问道: “你们不是还没大婚么?” “我……”余小正顿时语塞,“我有点着急了。” “呸!自己解决!” 余小曼没理他,心道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也是醉了,狠下心撇开他不管,走了七八步却转了回来,心又登时软了下来,不过她也是没有任何思路,“要不你去找江枫吧,他应该能帮你出个主意,渣男名头应该不是浪得虚名。” ………… 力宗,真武城。 江枫和英歌一同从后门进了“和气居”药草铺,原本期待廖神苍能单独在的江枫,并未等来这个结果,而是先见到了秋南嘉。 “别来无恙。” “江掌门近来风头正盛,佩服佩服。”秋南嘉笑了笑,江枫看得出来,那不是恭维的笑,虽然也谈不上鄙视,但总有些特别的意味。 “都是些虚名而已。”江枫不知道她所言到底是何事,以他所知,可能引发效果的无外乎是参与了朱谦牧一战,或者身怀古宝永恒之塔,抑或是被许福宁收为弟子。 “江掌门谦虚了,姻亲的关系,在我看来,是最为有效持久的纽带。虽然白家女已经因你而殉情,但翁婿的关系人尽皆知,想来也能有些妙处。”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江枫脸上尴尬顿现,心道最终流传下来的,乃是白若熙因我而殉情么,这样下来,我岂不是实打实的“渣男”?心中喟叹一声,收敛眉间的愁云,佯装悲伤道:“着实是件心痛的事,秋左使休要再提。” “不,此事才是你我化解之前误解的最佳机会。” 误解?说起来是强迫吧,你这唾面自干的本事,也是见长,思及此处,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几息之后,却看到对方眼中金光流淌,不由得压力陡增,却见身侧的英歌体表灵气迸发,整间会客室旋即变幻了模样。 “住手!” 一切行将变得真实时,秋南嘉陡然喝道,却见周围景致快速消散,再去看英歌,额头上冷汗涔涔,而秋南嘉眼底的金芒,也快速消散,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你这手下倒也本事奇异。” 秋南嘉之前只是简单问及了英歌的名号,在她看来,江枫带来的,多半是自己的手下,不过她从未听闻浅山宗有人新晋地级,想来是江枫在外延揽的帮手。 “你应该知道我并无恶意。” 想来秋南嘉是误会了自己的目光,不过江枫旋即想到,她可能是故意的,用来试探自己手下的实力。 “你的名声和既往让我深表忧虑。”秋南嘉脸上略有疲惫,轻挽紫裙,重新落座,此番更是遮挡了周身妙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继续合作。”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分羹巨阙 秋南嘉的说辞并不难懂,自从上次兵戎相见撕破脸之后,江枫与她的交流反而变得更简单明快,不需要再绕任何弯路。简言之,秋南嘉想要江枫出面,在力宗各家周旋,帮她拿取一份巨阙城商铺的地皮合约。 有关巨阙城商铺的问题,江枫在楚家就有耳闻,原本,楚弈鸣也是考虑帮江枫染指一二的,但此事最终由家主楚弈临拍板,由楚家及附属家族入股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商会,并由对方运作此事,如此既可以为楚家牟取最大利益,又不必在上面投入任何人手,对于现在人丁薄弱的楚家来讲,这是最合适的方案。 江枫对此完全理解,他本来也没有考虑过在巨阙城分一杯羹,天高地远,巨阙城远在力宗西南,浅山宗的物产运到那里,成本高悬,根本无利可图,而宗内人才分配都捉襟见肘时,更没有外派的打算。 秋南嘉自是从灵笼商会的利益考虑,她坦言,商会已经通过既有渠道,拿到了一份合约,但倘若她还能再拿到一份,那商会在北陆西线的生意,自然会更上一个台阶,对于负责经营西线商路的她,也算不小的功劳一件。 “具体走的是哪家的路子?” 江枫心道即便我想帮你,也需要知道你已经动用了哪家的关系,按照楚弈鸣之前所讲,五大家有优先选择权,余下的二十家商铺地皮,则由风师叔和清师叔最终根据申报情况定夺,需全盘考虑,各家虽然能暗中发力,但明面上不能侵占。 “朱家。”秋南嘉考虑了一会儿,见江枫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最终还是和盘托出,这是合作的基础。 还好……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的江枫旋即犯了难。 想来楚弈鸣之所以主动提起巨阙城一事,一方面是两人关系亲密熟稔,无需隐瞒,另一方面也算是止住了自己请托的念想,此事既然由楚家家主楚弈临操持,请托成功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甚至等同于“免开尊口”;至于萧家,萧明真已经赌气离开,仅凭萧明葆那点交情,还不足以让萧家出面疏通,至于与“千面紫苏真君”那点牵扯,虽然最近她老人家已经悄然回归,“魅心魔晶”此刻就躺在纳戒之中,但想必这种事,也不会得到对方的回应,除非自己找到了源灵的新线索。 余下便只剩下余家和白家才有可能,这么想来,拿不出合适交易条件的情况下,竟有些山穷水尽的无力感。 “此事恐怕我帮不上忙。”江枫想到了直接拒绝,这最简单不过。 “我可以扩大商会与贵宗的生意规模,涉及药草和灵兽。”对于江枫的拒绝,秋南嘉只是眉头轻蹙,便提出了己方的交易条件,“我知道你对于此事甚为在意,灵地稀缺的浅山宗,倘若不想别的办法,只是收些过路的商税,也就止步于此了。” 竟然探知了我最近的动作,不过看起来开设炼丹道场的计划,对方还未侦知,灵笼商会在罗川有眼线,这是必然的事,从秋南嘉所知来看,情报至多延迟两天左右,心中惊讶于对方的速度,暗忖东线商路的畅通,虽然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这一派,仍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愿闻其详。” “十二种常见一阶药草的收购合同,以及两种准一阶驼兽,五种炼丹用一阶灵兽的收购合同。价值每年四十枚三阶,为期五年。在此期间,我可以额外提供两名灵植修士和三名御兽修士作为指导,如何?” “委派之人,可否就此加入我宗?”相比于合同本身,江枫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情能否持久,虽然五年的时间,可能让宗内修士学得不少技艺,但作为非本门修士,传承上必然保留颇多。 “不可。但我可以保证他们的技艺一流,在合同期满之前,教授的徒弟能独自经营这些产业。”秋南嘉断然拒绝,从她坚决的态度来看,江枫觉得她也一样欠缺人手,甚至他怀疑,或许她需要去临时雇佣。 合同的总金额不算多,而且总价和利润是两码事……但也不算少,一年四十枚三阶的生意,足以为宗内修士,以及凡俗提供不少的机会。倘若再加上五名修士五年的雇佣费用,应该算不上少了,且可以减少自己去雇佣导致被骗的风险。 “那巨阙城的店铺呢?” “与贵宗无关。你应该知道,即便拿下地皮,也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并且你去请托所需要的费用,也同样需要我来付,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倘若贵宗也需要分润一部分份额,那此间店铺想要盈利,恐怕要极长的时间。当然,如果想要入股,我并不拒绝,但不超过一成。” 入股可是要实实在在的灵石,想必便宜不了,而且只有一成,又有什么话语权?而且以我对灵笼商会的认知,还需要派人监督来往账目,江枫心中只是略微权衡,便否决了这种可能。 “我可以尝试,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心中思忖着左右是个掮客的身份,便可换得灵笼商会的合同,舍得这张老脸便是了。 额外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与秋南嘉敲定了种种细节,江枫注意到,原本经常被秋南嘉提起的,探索伏元镇的事情,此番她只字未提,这么想来,或许此事突然出了些变故,难不成,是她背后的灵笼商会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原本出身华帝门的她,并未得到足够的支持?不过这样也好,从真灵圣者山洞出来不久,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故地重游。 带上百无聊赖的英歌,江枫匆匆出门,他打算去余家一探,看看是否能有机会破局,从可能性上来看,相比白家,余家更有希望。 可惜了,竟然没见到廖神苍,对此江枫心中甚是失望,话说他去了哪里呢,曾记得,他是个交际很少的人,此番离开,定是有什么安排,再想想,秋南嘉应该不至于冒险派廖神苍去真灵圣者那里送死,或许是些别的事。 “这个漂亮女人对你的戒心很重啊。”走着走着,黑小子英歌在一旁突然坏笑道。 “怎么讲?” “可能是你的名声拖累了你。”英歌煞有介事的分析道,“不过方才你我合力,应该能把她拿下,那药草铺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此打住。”江枫横了他一眼,看其头上冷汗已干,心道你还真是色胆包天,“我可不是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何况,控制住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娶了她,浅山宗不就直接多了一名地级修士了么?作为掌门,这点牺牲算什么,何况你又不吃亏。我看你之前将那王显道送到灵墟,他那种稀烂的资质,岂不是浪费修炼资源,我真是看不懂。” “门内的事,并不是‘优胜劣汰’四个字可以简单衡量的。”江枫止住脚步,虽然英歌说的也有道理,但他还是不能苟同,“论资排辈虽然迂腐了些,也会有些浪费,但对于浅山宗现有的格局而言,才是最佳的选择。一个门派需要的上等品质,在我看来,应是忠诚,而忠诚最好的基石,便是每个人不论资质如何,都能看见机会,只需要他足够坚持,足够努力,甘于为门派奉献一生。” “可惜没有资质,纵然机会到了,也抓不住。”英歌哼了一句,并未被说服,“话说,你为什么不劝我加入你的浅山宗呢?” 因为你这等修为,和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有些犹豫,故此打算仔细考察一番,事实证明,如果让你加入宗门,恐怕我天天就更忙了,到处为你平事……而且你和况书才、靳东这种自由惯了的散修又不同,不过这些理由江枫不能明说,便只能笑了笑,“你我做朋友不是更好么,何况,待你找到流波帝君的时候,不是要离开么?” “哪有那般容易。” 从“千幻境”出来已经有些时日,江枫尝试过在锐金门李煜风给的典籍中查找线索,但未有发现,而英歌也为此花费了一些功夫,据说还被骗了不少钱财,也一直没有头绪,流波帝君就像浪花打过沙滩一般,没了踪迹,即便找到些只言片语,也未有详细记载,至于调查“罪城”,更是无从下手。 “或许哪天突然便柳暗花明,全都知道了。” 江枫安慰一脸丧气的英歌道,想想自己其实可以找机会向三名师兄询问,不过既然现在都找不到只言片语的记载,想必三人不知道的可能性也是极大,或许只有修为最高的二师兄宇文浩齐才会知晓,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连一面都还没有见过…… 不过,门内确实应该想办法再添一名地级了,这样在金城盟内,浅山宗也不至于一直在各方面都成为垫底般的存在,黑小子英歌想的倒是简单粗暴,就是可行性太差,退一步讲,自己想办法更进一步也是个思路。 思及此处,江枫只觉得肩上的压力,似乎又重了些。 ………… 赤龙门。 从禹清城赶奔归化城,并想着在中间遁逃的刘粲然,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本,他打算在地形复杂的“玉孟魔龙岭”附近脱逃,但还未进山,一路陪同的裘道成便在沿途一名曰“古相镇”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且不再前行。 怎么回事? 刘粲然耐下性子等了半日,便直接去问,得到了“再等等,自会告知粲然小友”的回复,于是又枯坐了一日,只等得一名地阶初段和两名玄级高段的修士前来,前者名曰“孙悠唐”,称呼裘道成为“伯父”,想必和裘家有些姻亲关系,后两人则名曰“高希韵”和“高希范”,应是兄弟,只称呼裘道成为前辈,从袍服和口音来看,也不像是赤龙门的人,不过几人似乎早有约定,并未多言,匆匆住下,似乎仍在等人。 刘粲然顿时如坐针毡,人越多,逃走的难度越大,为此彻夜难眠。次日,却又来了两人,与之前几人不同,两人遮掩在宽大的灰袍之中,不露真实面目,也没有自我介绍,但其中一人与裘道成似乎有些交情,口音倒是像七盟南部修士,另一人靠近时,只觉得有一丝难以控制的妖气外泄,待到仔细分辨时,却又像是一股冰冷的死气,让人难以捉摸。 裘道成不再等待,匆匆召集众人,当即宣布,此行的目的不再是归化城,而是“玉孟魔龙岭”北麓,一处鬼洞深处的无名墓穴,沿途,众人将合力尽数灭杀所见鬼物,减少周围城池的压力,另者,除却两名玄级修士同享一份之外,探索所得均分。 嗯? 这是被裹挟着,被迫探索此处了么?刘粲然骤然有了明悟,心中登时咯噔一声,暗道大事不好,余光瞥视四周,却见孙悠唐和最后到达的那名裹在袍服中的无名地级修士,将自己隐隐夹在了中央,便知道此时贸然拒绝并非良策,便只得耐下性子,听裘道成继续讲解已知的情报。 话说,自己手上,能克制鬼物的东西着实不多,他心中略有战战,不过瞥见那两名玄级,心中激荡的情绪反而安宁了不少。 但凡事有不济,应不至于上来就被牺牲,但与其他人都陌生的感觉,总让他感觉背后森冷,话说事情怎么到了这步田地,我刘粲然到底做错了什么? 六个时辰后,月上中天,众人终于到了“玉孟魔龙岭”北麓,此间山麓尽数为冰雪覆盖,松柏成涛,但在山间的不少地方,树木尽数枯死成斑,粘滞的黑气萦绕其间,众人在裘道成带领下,沿着山路蜿蜒前行,刘粲然走在队伍中间,只觉得身后灰袍中人,全身颤抖,但却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兴奋。 此獠极不寻常。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但那微弱的气息稍纵即逝,待到他四下查看时,只见得脚下有一枚两寸长的细小冰凌,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瞬间明白了方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趁着整理长靴的空隙,暗自摄起那枚冰凌,将其藏入袖中。 这或许是自己逃离此间的唯一机会。 ………… 力宗,真武城,余小正的私宅。 “想都别想,没有我姐,只靠我的薄面,你一个正主都见不到。”只有余小正一人在,他一点面子都没给江枫留,“何况,风师叔已经放了话,余家谁也不能参与此事,要将宗门的利益放在首位。” 有这事?是佯装正派,还是另有所图? 江枫心中惊讶,但看余小正应该不是在扯谎,随口问了余小曼的去向,得知她已经赶奔巨阙城,筹划余家的商铺,便知道此事想要继续依靠余家发力,应是极难。便弃了念想,准备告辞离开,余小正却一把拉住了他。 “快帮我出个主意。”未等江枫拒绝,他便挽起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向江枫控诉起自己的未婚妻,尉迟柔然的恶行。 “听起来,似乎是你自己挑的。那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有那句话么,自己炼的丹,含泪也要吃完。” “别开玩笑。”余小正面色灰败,“我可是真心的向你求教。” “我哪有什么经验?你这是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传言中的第一渣……”余小正停了下来,忽然赔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其实也是我姐让我来请教你的,不管怎么说,你应该算是过来人。” 你姐就这么看我?江枫心中哼了一句,“办法也是有的,不过有什么好处?” “就一个主意,你还要什么好处?”余小正不满道,慌忙摆手,“要说巨阙城的事,我可帮不了忙。” “尉迟家听说是御兽世家,是么?” “是,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余小正眼前一亮,“难不成你要去尉迟家求亲,让尉迟柔然转而嫁给你?” 江枫无语,倒吸一口冷气,“替我寻一本御兽方面的典籍,并非普通就可买到的那种。” “这不是偷么?” “你和尉迟柔然既然已经定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能算偷么?”江枫试图宽慰余小正。 “这没什么区别。”余小正也不傻,思忖片刻,“我可以寻机帮你复刻一份出来,但这需要时间,三个月内,如何?” “好。”江枫笑笑,“我三个月后,告诉你如何做。” “那你只能替我收尸了。”余小正嘟囔道,“婚期将近,时间所剩不多。看在我姐的份上,你先告诉我便是了。” 你姐那么看我,我才不告诉你,江枫心中忍不住腹诽道,不过余家的关系还是不能断,至少余小正答应的还算爽快,并非无利可图,江枫便不负责任的随口胡诌道,“她既然打你,你打回去便是,只是别打脸,准备好伤药就是了。尉迟家不好得罪,但你余家不也是一样么,两家只是求个联姻,没指望你们真能幸福。” “你这话真是粗俗。”余小正撇撇嘴,“给的什么鬼主意,你这是想拆散我们,虽然于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只有这个主意了。”江枫也摊开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不过记得,离婚前将那御兽的典籍拿到手。” 感觉被他骗了,江枫走后很久,余小正才咂摸出味来,不过这个方法也可以一试,说起来打女人,也是朝着渣男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江枫这小子,果然没什么好主意,姐姐不选他,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 萧家。韩立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任命书。 第四百五十三章 新的一页 摆在眼前的是河池城副城主的委任状。 韩立曾经去过这个地方,因夏河古道淤塞的一汪水面而得名。位于龙祥城东南,巨阙城东北,与两地的距离,均不足四十里。被委任到此地为官,着实与他之前的期待不符,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整合后的龙骧军中担任一个不高不低的职务,并渐渐累积军功,最终像萧家的一众地级元老一般,执掌修士战阵的一方权柄。 不过得了这纸任命,他还是乖巧懂事的去谢了诸位“长辈”一番,作为萧家的女婿,他的地位不高,但作为地级修士,他与很多人,其实可以以平辈道友相称,但他还是刻意保持了低调,因为此番他在不少人眼中,瞥见了些许怀疑。 我似乎并没有做什么错事,直到与自己还算亲厚的隋家家主隋剑锋暗自点醒他,是因为那个浅山宗掌门江枫的缘故。 那关我什么事? 我们只是一面之缘的点头之交而已,甚至都算不上,韩立心中不禁腹诽道,随即想到对方和自己的确有些共同之处,他也曾经听闻并亲见萧明真和江枫的牵扯,并且得知前者曾在家族内推荐过江枫,参与石阡盟会,这是一种风向般的殊荣。但最终,江枫的表现欠佳,并没有割舍旧爱的勇气,与“萧家女婿”的身份失之交臂,并且还因招惹白家的待嫁之妇白若熙,声名狼藉。如此行径,引发了家族内的种种质疑,而原本会得到重用的自己,也面临再次被考察的局面。 即便炼丹术再高超也没用么? 韩立心头登时涌出些许不满,但未有半点挂在脸上,他知道即便是这河池城的副城主之位,也算得上是一种升迁,没有萧家在背后支撑,号称只留精锐,实则变相洗牌的龙骧军中,恐怕难以得到与之前相敌的位置。 “河池城的副城主年岁已高,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十八年,很快就要荣退了。”隋剑锋不失时机的提点道。 “他是白家的人。”另一句话颇有告诫的意味。 “外放升迁更快,如果你能有些建树,修为又能更进一步,等到风头过了,调回龙骧军并不算难,毕竟你丹成八品,前途不可限量。”隋剑锋将韩立送来的八百年份的“辛都七叶蓼”收好,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帮你运作,河池城相比龙祥城位置更佳,紧邻商路,想要有些收获,想来是不难的。” 紧邻商路,那发卖药草,交换修炼资源似乎也容易得多,只不过仍需要遮掩一二。韩立登时有了明悟,目光勇毅,自信溢满周身,坚定的说:“定不负隋叔所托。” 倘若能早一日登临城主之位,倒是可以考虑筹划自己的班底了,凡事均有赖于萧家,便会一直被动,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韩立暗想道。只不过,既然考察仍将继续,那一定有看不见的眼在盯着他,至少最近几个月,要万分谨慎才是。当然,利用风师叔那个挂名弟子的身份,或许也能提前做点什么。 说起来,也是那个江枫害自己绕了个圈子,只是此番变故,又焉知非福呢?至少这个位置,在驾轻就熟之后,行事比之前在军中要自由方便得多。 ………… 江枫从余家回来,便直奔楚家,并未见到楚弈鸣本人,却从管家黄东那里得来了最新的消息。 “六少传话过来,说方家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但他还需要做些善后工作,您如果着急的话,可以直接去东极城寻他。” 去东极城?在余家没有得到任何帮助的江枫,思忖着是否要去白家碰碰运气,如此,便必须去东极城走一遭了。 也罢,江枫谢过,交代了英歌等人一番,便独自上了最近一班兽船,直奔东极城。这还是他自从执掌浅山宗以来,第一次来到力宗的宗门所在地。相比真武城半山半城的格局,东极城建在一处高耸的巨大台地之上,东西南北,共有十二处城门,其中八处,对外来修士开放。 在来往的兽船上,作为首次到访东极城的修士,江枫被告知,城中六分之一的地盘已经划给了龙骧军作为营地,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听起来,力宗高层似乎汲取了前任掌门朱谦牧遇袭事件中,修士战阵未能建功的教训,痛下决心改革了。思及此处,不由得感慨良多,暗道恐怕不止是力宗本身,就连周边各宗的掌门,此刻恐怕也会暗自警惕,将修士战阵的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并提升其机动性,以便随时能形成战力。 也不知道萧明真在不在那处营地之中,兽船缓缓下降的途中,江枫极目眺望,但除却营地中腾起的五色烟雾,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是否已经走出了自己酿就的那团阴霾。江枫心头惴惴,想知道,想窥见,但却毫无办法,只能任那缕挥之不去的关切,飞入云端,融入到那渐渐压低的彤云之中,此时朔风稍定,眼见一场暴雪将至。 ………… 力宗,东极城,龙骧军的营地之中。 萧明真一身麂皮劲装,与十几名军士一同在军帐后列阵,操练着旗语符号,虽然传音是更方便快捷的方式,但并非每名修士都有这方面的专长,或者愿意牺牲一个技能,去学习这种辅助技能,何况,在混乱的战场上,让掌令使对每名修士传音,也是不现实的,只有每名阵中的修士,都习惯于跟进掌令使的节奏,才是上上之选。 “速度太慢!” 严厉的苛责响彻在萧明真耳畔,随即她便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地级威压,不算锐烈,但显浑厚。只在一息间,那高大的身影便闪现在她身侧,正是小队尉官何方遒,抵近在侧,萧明真能感受到对方深沉的呼吸声。 “行事果断,一息之间,便是生死!” “是!”萧明真朗声回复,如同在场的其他修士一般。 “继续!” 何方遒继而甩出一件浓烟缠裹的法器,那灰濛的颜色随即遮掩了众人的目光,甚至神识探测也受到了不小的限制,掌令使的动作,也因而变得模糊起来,此时,只有距离掌令使最近的修士,方能窥见准确的指令,并做出正确的回应,其他人则会参照他的行动,将指令扩散,这是仿照真实情况而做的演练。 萧明真左手边的壮汉向左前方腾挪跳跃,祭出手中的钵盂,做攻击状,而右手边的黑面小子则相反,向后连退三步,打出一道水盾符自保,两人对命令的理解完全不同,这让萧明真登时慌了神,手册上说的不是应该跟随身边最近的人行动么,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应该学谁? 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一把铁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下意识向后急退,那铁剑却来的甚急,仓促之间,她不得不分心将灵力注入袖中的“枭纹铜钟魂蛊”,借助【灵跃】技能,闪现到一旁,躲开了那紧随而至的铁剑。 然而一股苍白冰冷的灵力,裹挟着那铁剑再次袭来,她只得再次分心动用【灵跃】,几次三番,却发现自己已遁出了圈外。而这,明显是违反了守则上的第三条禁令。 “无论你们是否看清了旗语,都应该立即做出决断,是攻是守,都胜过坐以待毙。”何方遒的声音再次响起,浓烟散去,地上已然有两女一男被铁剑逼得毫无退路,而萧明真,便是第四人。 “出圈!记大过一次,罚铸炼云晶石一百枚。” “我根本不是战修!”萧明真委屈的辩解道,以她的灵力,只能铸炼云晶石六十枚,这意味着,她必须要服用快速恢复类丹药,或者干脆不顾杂质入体的风险,直接使用三阶灵石补充灵力。 “喊出来,对方会饶你性命么?” 剑眉扬张,短发如芒,何方遒目光炯炯,仿若能洞察一切心机,他根本没去管萧明真的辩解,“记住,我训练的军士,一定要记住两条,第一条,活下来!第二条,还是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将对手踩在脚下!” 哼,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你之前带队的军士,都死在了龙祥城,萧明真忍不住腹诽道,心中正有百般不平,却感觉对方锐利的目光扫来,心中登时一寒,她知道这是杀戮血气的威压,赶紧银牙咬紧,用刚强将不满的心机尽数埋藏,生怕对方把一百枚的惩罚提升到一百五十枚。 “听说了么?” 待到训练结束,因铸炼云晶石累成一滩烂泥,感觉筋脉寸断的萧明真正要休息,小队中甚是健谈的女修赵令昭低声传播起了小道消息:“那个何尉官,之前带的十二人小队,曾经配合围杀了一名金丹中期和三名筑基圆满。” “不是说都死光了么?”另一个略有壮硕的圆脸女修插嘴道。 “男人婆,你不知道,小队全灭是因为对方元婴修士的一件法宝,正中了小队的中心,不过,当时还是有三人有机会逃走的,但他们为了保护何尉官,豁出性命将法宝打偏了。” “我说他脸怎么这么黑,感情是沉淀了兄弟们的友情。”被称作“男人婆”的圆脸女修没心没肺的笑道,“可惜了,俊朗的模样我本来是很喜欢的。” “你没有机会的,还是考虑考虑我吧!”另一个芦柴棒般的女修靠了过来,食指撩起圆脸女修肥嘟嘟的下巴,“男人婆,我今晚给你留床好不好?” 众人顿时嬉笑成一团,营帐中登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但全身酸痛的萧明真却没法融入其中,她只能暗自扣紧了袖中的“枭纹铜钟魂蛊”,体味那丝清凉。 每个男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就像陈年醇酒一般,只是有的清冽,有的辛辣……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那古井中看见的金光,话说,又作何解呢? 昏昏沉沉间,忽然听得一声刺耳的哨音,她赶紧睁开眼,却见周围的女修都已经整理好了袍服,快速向账外飞掠而去。 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实际上她累得根本就是和衣而睡,紧随众人一同向外急掠,却见呼啸的风雪之中,五队不同的军士,正在齐膝深的积雪中集结。 “夜袭演练!” 她只听得一声熟悉的男音,却见那尉官何方遒已经率先御剑冲天而起,宽阔高大的身影,宛若激荡破空的流光,倏忽间,便融入到那漫天的风雪之中。 ………… 同一场风雪之中。 江枫第三次抖落身上的积雪,终于在西门大狱门口等来了方金禄。 他不是第一个出来的,也不是最后一个。见到江枫来接他,他只是仰头看了看飞舞的冷雪,吐出一口白气,“我又欠了你一个不小的人情,虽然整个方家都欠你的,但你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你和他们相比,只是更没有节操而已,江枫忍不住暗忖道,不过这正是我眼下看重的。然而此情此景,不适合说的这么直白,见方家的家主方清谈也走了过来,便止住闲谈,却听对方道: “江掌门之恩,方家三代铭记。” “客气了,没有楚家居间周旋,在下也做不到。” 江枫自然不会把解救对方的功劳尽数归于自己,方清谈应知道是楚弈鸣在出面斡旋,但也应知道是江枫在暗中发力。 方清谈没有继续客套,他知道自己与江枫没有什么交情,能与这个浅山宗掌门搭上话的,应是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方金禄。说到不争气,他自然也明白方家此难,并非是因方金禄的过失导致,而是李家觊觎方家在真武城的生意,趁着自己后台陨落的时机,骤然发难,想不到之前的结亲之举,竟然只是为了麻痹自己,这李家,倒是思虑长远,相比之下,我简直是白活了百年。 “也罢,以后但凡有用得着老朽一家的,江掌门尽管张口。” “不知道方道友,可否为家族之人谋划去处?”江枫眼前陡然一亮,他觉得这是个招贤纳士的好机会。 “我们方家,一直以阵法炼器一道为生,故此,我打算将家族尽数迁移到力宗西南的南宫家族,那里有三阶灵地,洞府也可以自由租赁,又毗邻巨阙城,想来以后也会发展得不错。” 原来如此,方清谈刻意提及了“三阶灵地”,想来也是要断了自己继续劝说的念想,江枫心中喟叹一声,暗道人才难得,浅山宗的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否则,浅山宗在炼器阵法一途,倒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了。至于现在,只凭器符长老赵文君和水云旗,虽然能挣些小钱,但想入主流,还差得远。 “不过金禄说他要留下来。” 江枫一愣,随着方清谈的目光看向方金禄,发现对方也是一愣,心道原来这是个临时的决定,却见方金禄撇了撇嘴。 “好,留下来就留下来,左右跟你们走,也没什么好脸色看。不过……” “不过什么?”方清谈面色庄重,让人感觉像是生死别离。 “不过我表姐袁梦竹,也要留下来。” “没出息的混球!”方清谈哼了一声,又和江枫行礼致歉,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踱进远处在风雪中等待的人群中,不一会儿,便有一名红衣女修跑了过来,正要一头扑入方金禄怀中,却发现江枫在侧,顿时进退两难,有些扭捏。 “自己人,不妨事。”方金禄低声道,一把将表姐袁梦竹揽入怀中,拂去了对方肩头的落雪。 你才是自己人。 江枫别过头,没去看两人依依难舍,宛若无人的模样。心中琢磨着,这方金禄,到底是收入宗门好,还是暂且留待别处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单向联络 “说好了,我可不会加入你那穷宗门。”未料想江枫还在犹豫,方金禄倒是直白爽利,“我偏要留在力宗,做出一番事业,让那些老顽固看看。” 呵!你这小子听起来倒是挺有骨气的呀,江枫熄了那一丝还在犹豫不决的念头,“按照两家和解的约定,你没法留在真武城,准备去哪?” “我准备先歇一段时间再做筹划,不过我师姐倒是需要找个安稳的所在,不能和我风餐露宿过苦日子。就加入你浅山宗如何?” “不,禄弟,我要跟你走,我不去浅山宗。”声音甘甜细腻,让江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拂了拂身上的落雪,避免尴尬。 “别担心,梦竹,我知道你的想法,江掌门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而且,我一有空闲,便会去浅山宗看你的。” “那好吧,禄弟,我全听你的。” 女修含情脉脉的倚在方金禄怀中,小心的为他整理微湿的衣领,两人如漆似胶的仪态,让江枫无所适从,心道你们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注意些,而且我传言中到底是哪种人,姑娘你是不是有些误会,况且我浅山宗虽然破落了些,但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怎么变成你们二人商量了,就你们这等资质…… 他不由得动用“分相术”查看,却见方金禄乃“太古铁穹指”,一等一的炼器阵法类法相,而这名曰“袁梦竹”的女修,法相乃是“红枫青玉杖”,也算是不错的战斗类法相,但修为却只有灵级五重,考虑方家应该不缺修炼资源,当是典型的不求上进。 这法相着实不错,江枫不由得抿了抿嘴,暗道一声可惜…… “禄弟,你看呐,他在看我!” “梦竹,你误会了,江掌门那是在等你的回复。加入宗门怎么能不经过掌门同意呢?”方金禄给江枫打了一个眼色,江枫只得正色道:“袁小友,你可否愿意加入浅山宗呢?” “嗯,既然禄弟希望如此,我便同意了。”袁梦竹低声道,脸上稍微庄重了些。 有了最基本的认同,三人一同回到方家临时入住的客栈休息,方金禄离开了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又敲响了江枫的房门。 “多谢了,方才给足了我面子。”方金禄不断的打着哈欠,似乎有些操劳过度。 “下不为例。”江枫可不想让步太多,不算这次的恩情,方金禄还欠着承诺没有还清。 “说吧,让我干什么坏事,无利不起早,你此番救了整个方家,总不是想积善成德吧,这对你洗脱污名也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那是污名?”除了楚弈鸣,江枫还第一次遇见个明白人。 “当然,白若熙是什么人,何等出身,我方金禄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她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穷掌门,还给你生孩子,最后又殉情?” 江枫语塞。 “算了,彼此彼此。” “怎么个彼此彼此?”江枫心道我和你不能比,至少我还知道大庭广众下的分寸,修士的仪态,都被你炼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和我师姐是真心相爱的。”方金禄看出了江枫的鄙视,一本正经的道,“你可别误会我另有所图,不过,私下里讲,是有个不错的妙处,”他凑了上来,低声道,“她很有钱。我舅舅家的几处产业,都在她手里,对于我东山再起很有帮助。” “怎么样?人财两得,这很圆满。”方金禄得意的抚掌笑道,“只不过世间诸事,不能都尽善尽美,这回被李家阴了一次,我早晚要报这个仇。”他脸上的狠戾稍纵即逝,“直说吧,让我做什么,和之前所欠一并还你。” “那个东博城灵地的传送阵研究的怎么样?”江枫随手打出一道隔音符,虽然此处只是间平淡无奇的普通客栈,应该不足以引起他人的窥探。 “七七八八,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变故,应该可以试验一二了。” “这个东西你看看。”江枫将得自楚门镇鱼潭的阵盘拿了出来,“或许有些帮助。” “这……”方金禄黯淡无光的双目顿时有了神采,拿捏琢磨了片刻,“这阵盘似乎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能激活。” 听起来不像信口胡诌……看来给你看是没错的,江枫心中暗道,“此阵盘涉及一个远程传送阵,具体通往哪里,我还不知道,也许是天元南陆。”江枫的判断得自何玉的供述,只不过并没有办法验证真假,“你既然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先去我浅山宗的楚门镇等我,暗中琢磨此阵盘的妙处,但万万不能先行尝试。” “我懂了。”方金禄抬起头,疲惫之色一扫而空,“江掌门,看来你所谋不小啊,此等贩卖私货的重罪,我这条命,十有八九会搭在里面。” “我可没说要在南北两陆之间干私运的勾当。” “财帛动人心。” “只要你肯帮我,此事之后……”江枫想着将两人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说不贩卖私货,他不敢保证自己未来能禁得住诱惑,但此时尚不知晓阵盘通向何方,所有预测都言之过早。 “此事之后,”方金禄却骤然压住了江枫想要将阵盘抽回的手,“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此等共富贵的机会,自当一同分享。我忽然改主意了,不留在力宗,再想想那点仇怨算什么啊,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你走了,我还可以发下灵魂誓言,永不泄密。”方金禄双指指天,一脸诚恳,“但你也一样,不能过河拆桥。” 我这是误解你了啊,方才你那点骨气呢? 江枫心中一惊,不过旋即稳住心神,暗道此等违禁之事,的确是需要方金禄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想了想,除却方金禄之外,现在的确找不到更值得信赖之人,便让方金禄先起了誓,自己也许下了“任何时候,不谋他性命”的灵魂誓言,将阵盘留给方金禄,嘱咐其诸事小心,先行低调在楚门镇潜伏,只等自己的单向联络,并且不能和师姐袁梦竹同行。 这郎情妾意的两人,还是太招风了,江枫可不想因此出了纰漏,第二日,给袁梦竹写了封书信,令其单独前往东湖郡,寻镇守周星安排职务,伊自然一百个不愿,直到方金禄出马,劝说了一阵,才欢天喜地的前往。 一物降一物。 江枫也没有同方金禄同行,他打算去白家看看,是否能解决灵笼商会的事。楚弈鸣也未再见,不能当面致谢。不过江枫记得他的恩情,不会让他白做,事前已经留了一封书信给管事黄东,将那归隐在毒泉沼泽中的筑基修士蒲留川的线索告知他,同为溟沧派修士,或许楚弈鸣能想出办法说服他,至于是否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便要楚弈鸣自行斟酌了,多一个心腹可用的机会,想来还是弥足珍贵的。 虽然这线索的价值和帮助解决方家的事并不对等,但好歹算一件“回礼”,江枫没打算和楚弈鸣锱铢必较,听闻那钟山现在也能帮上他不少忙了,心中倒是也些痒,思忖着是否应该再寻几名修士,安插到楚弈鸣这里,即便别的锻炼机会没有,借楚家的便利用用灵地,也是极好的事。 尤其是宗内几名玄级高段的修士,比如传功长老魏若光,宗内缺少高阶灵地,想来也极大的限制了他修为的提升,而西海灵墟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说来加入金城盟后,清禹宗的灵地也可以分享,有机会,倒是应该讨教一二,看看能否白用。 ………… 赤龙门,“玉孟魔龙岭”北麓。 冯既明气息尽数内敛,藏身于一处避风的厚重积雪中,念头却与远方的那枚缓缓移动的冰凌相通。之前,他花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前往巨阙城考察”这样略显蹩脚的借口,从御风宗霜居城脱身。之后,经由赤霞门时,又借口拜访一位老友,独自脱队,与属下约定在力宗东极城会面,再一同前往巨阙城。 好在身为庶务长老,此支队伍中地位和修为最高的人,一众手下并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便星夜兼程,直接绕路进入力宗,再潜入赤龙门,到达这处由“良渚”指定的所在。为此,还差点与力宗的巡逻队起了冲突,以他这种修为,在外宗妄自飞行,实数冒犯之举,要不是他遁速极快,想必会被看破身份,到时候在宗内想要说清,倒是极难了。 该死的规矩! 心中不由得怨气横生,却觉察出那冰凌再度远去,又一次进了一潭黑气涌现的无名洞穴,他只得从藏身之所离开,向着前方众人的方向又前行了半里,重新找寻了一处合用的所在隐遁下来。原本他到此间,是想立即大范围探索,但却不经意间发现了刘粲然的踪迹,并且从刘粲然与几名同行者的关系来看,他发现对方似乎被裹挟至此。 这个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干系,刘粲然的安危,冯既明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重要的是,他们在找什么,是不是与自己寻找的东西一样? “良渚”的指引并不是一直伴随更新的,石球之上的消息,自从进入赤龙门地界以来,也只变了两次,冯既明猜测,这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这来历不明的“良渚”,对自己并不完全信任,其二则有可能,“良渚”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要根据石球的感应,不断调整指令方可。 这种单向联络,无法当面沟通的感觉,总感觉处处掣肘,冯既明为此心中甚是压抑,正如自己现在对于刘粲然的暗示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等等看,毕竟有人在前探路,即便有危险,也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冯既明在心中和另一个声音争辩了许久,便再度隐遁在积雪之中,这一行人方才从那洞穴之中,似乎什么都没有拿到。 看起来,虽然可能知道需要寻找些什么,但并不确信具体的位置。此刻,他真希望刘粲然能快步飞掠过来,与自己分享下已知线索和洞内的见闻,然而除却感知到冰凌有些温热之外,冯既明毫无所得。 ………… 另一边,刘粲然吞下一枚丹药,缓解了下经脉中的滞涩。 洞穴中鬼物散发的阴寒之气,让他很不舒服,不过好在鬼物虽多,但大多并不强大,尽管没有合用的法器,然而只需动用地级的力量凌压,便能略微镇住鬼物,动用其他法器将其灭杀,何况,队伍中那名隐在袍服中的修士,手段非凡,似乎专为杀戮鬼物而备,大多数鬼物,在其手中都很难承受两合之力。 此人是的黄龙派的掌门左子禅,这是冯既明通过冰凌告诉他的。在众人修整的间隙,那冰凌偶尔会悄无声息的化为水渍,告知他一些对方发现的秘辛,比如裹在袍服中的另一人,并非普通的修士,而是死而复生的半妖之体,不得不说,冯既明的观察力,比自己要敏锐得多。 刘粲然很想找机会和冯既明聊聊,如果他愿意帮忙,自己遁走的想法,多半能够成真,但那冰凌只能单向联络,完全无法传达自己的想法给对方,故此,他只能等,他相信冯既明千里迢迢来到此间,并非偶然,定有自己的目标。 难不成,也是那处裘道成所言的无名墓穴? 原本,他以为裘道成是知道具体地点的,现在看来,他只知道在此山麓之中,某处鬼洞的深处而已。方才的数次尝试,无不说明了此点。深吸一口寒气,混乱的思绪旋即清明了很多,刘粲然眼角余光瞥见左子禅起身,上前几步与裘道成耳语了片刻,两人便单独出了队伍,到了数十丈远的一处台地上眺望,低声争辩了一会,随后,左子蝉单独回归,将与他同行的那名半妖独自唤出,塞给他一枚小巧看不清具体种类的法器。 “好。” 刘粲然听得一声深沉晦涩的应答。随后,便见那半妖飞掠到半空,将手中的法器一口吞下,顿时,粘稠如水的黑气,从他周身各处窍穴奔涌而出,身上的袍服顿时被溶蚀一空,露出彤红健硕的身体,以及猩红的双眼。在他异常宽阔的肩膀之上,更是多了两团拳头大小的肉球,每枚肉球上,都骤然生出一只长满锐利尖牙的嘴。 众人无不慌乱,就连刘粲然也猛然站了起来,向后连退了数步。 “稍安勿躁,宋道友只是身怀异术,并非邪物。”裘道成朗声喝道,不得不说他的话非常有效,除却刘粲然之外的诸人,随即面色平和了许多,只是他们眼中仍残存疑虑,但却不再有惊惧。 这个时候,那两团肉球忽然脱落,发出刺耳的嘶鸣,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跟上!” 裘道成第一个御起飞剑,与方才的仅凭地级修为飞掠不同,他这把飞剑之上,涌动着灿金无暇的光芒,左近游离的黑气,顿时被灼蚀一空。 刘粲然下意识的又退后了两步,正要琢磨是否趁着众人追随那诡异的肉球,逃离此间,却感觉袖中的冰凌陡然脱落,溅落在地,化为一滩扭曲的文字。 “跟上” 好吧,瞥见疾行的裘道成忽然回望了自己一眼,刘粲然知道此时逃脱成功的概率不大,便佯装疲惫的缓缓御起飞剑,趁着流光吐露的间隙,将那重新凝为冰凌的传信之物摄入袖中,追赶众人而去。 ………… 力宗,东极城。 江枫在白府呈上拜帖,不一会儿,便有位眉目含笑的老者,引他入府。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进退两难 “若熙的事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我就差披麻戴孝亲自为她送行了,白府之中,刚刚安坐便被白世铎问及这种问题,江枫不禁有些火大,暗道你明明知道我和你女儿没什么瓜葛,干嘛死咬着这事情不放,不过想想自己也是借着这个由头牵扯,来此碰碰运气的,彼此彼此,也别互相拆台了,于是乎心中那点腾起的火气陡然熄灭,只得犹豫了片刻,吐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来应付: “我已经将她葬在罗川一处风水极佳的所在,面朝力宗方向,希望她能安息,早日投生到富贵人家,他日再赴大道,也能如顺水行舟,不再那么艰难。” “此事我有耳闻,你办的不错。”白世铎示意接引的管家和侍者退去,面色随即变得庄重,“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了结。” 那你想怎样,江枫不禁眉头微皱,心道你给我的白若熙的日记,明显是复刻的,想必原件你留着,应该知道造成今日后果的始作俑者乃是金光阁元婴修士秦九贞。 “此事牵涉甚广,想必白长老应该明白。”没有旁人在侧,江枫也懒得用“岳父大人”这类亲近的称呼。 “这涉及你的清誉。” 事到如今,我还哪有什么清誉可言,只不过我是浅山宗掌门,即便再不堪,关起门来,在宗内不会有人诟病而已,江枫对此颇有觉悟,却见白世铎嘴角略微抽动,“如果能给秦九贞一些教训,我想白家便欠你一个恩情。” 那你怎么不去做,江枫心中下意识的反问道,话到嘴边便软了下来,毕竟自己的事情还没提半句,“秦九贞乃元婴修士,此番又得了朱掌门的天道,一时风头无二,恐怕并不容易对付。”江枫实话实说,心道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可不能头脑发热,随性夸下海口,便继续解释道:“浅山宗地小贫弱,即便地阶修士,也只得我一人,对付金光阁,实乃以卵击石,白道友所托之事,在下着实难以办到。” “嗯。”白世铎却只哼了一声,闷头品茶,许久之后才瞟了江枫一眼,“你跑到东极城,是有事求我?” “有关巨阙城商铺地皮一事,在下想谋得一份机会。” “在下实在难以办到。”白世铎赌气般扔了茶盏,将江枫方才的答复,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这让江枫不禁心头一颤,嘴里顿时充满了难以言明的味道。 “你看,交易就是这般纯粹,总要有人先表现些诚意才行。”白世铎起身,在宽阔寂寥的厅堂中踱了数步,忽而怅然道:“若熙的事情,我知道与你无关,甚至也能料想到,你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会当初一时心软救了她,而我一样后悔,没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给予她足够的关心。但现在,你我,都已经没了机会。” “只能说,你我都是可怜人,我只是不想独自感伤而已,要怪,便只能怪你去妄自招惹,这,便是因果上的牵扯,待你在地级境界停留久了,你便会明白,这些牵扯无处不在,要么避过,要么了断,方能心境无尘,有所进境。” 我应该谢谢你的指点么?江枫心道但凡有机会,我更希望你独自感伤。要知道,我连白若熙的裙装都扔进衣冠冢了,生怕有晦气残留附身。 “你应该谢谢若熙,这让你有了进白家门的机会。”白世铎回望江枫,原本静籁的目光中竟若星火般灼灼,“我的要求也不难,一命还一命,一年内,我要秦家人的一条性命,但至少要有金丹修为。” 嗬,我储物袋中现在就有秦逸璠的尸体,不过那本来是给涂山留着的,要不是看白世铎神色沉静,江枫都以为他提前知道此事。 心沉似水,江枫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手头不是恰巧有的话,那么答应此事,自己便和为报复自己,而伤及无辜的孙英龙和刘泗疆这种狂徒没什么区别,正思忖着得失,白世铎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对应的,我会帮你运作一块巨阙城的地皮。但是,不能冠以你的名号,你和浅山宗也不能拥有店铺的股份。” “为何?”江枫心道此事要是办成,其实“一成”份额我也不觉得少,除非协议上写着赔了要倒贴钱。 “因为你是我的女婿。” 我呸!江枫无语,心道这个假身份什么时候也成了“掣肘”了,却听白世铎继续道来,“我知道这地皮你不是自己用,浅山宗根本没有那个实力经营。但具体是谁用,我不关心,只不过不能牵连我便是。” “也不需要我奉上什么礼物致谢?”江枫直言道,他对此甚是怀疑,暗道白世铎怎么可能不喜欢灵石,他这么刻意低调,是为了什么呢?真是看不透。 “大可不必,此事对于力宗,并不是坏事。而且,一旦经营不善,我随时可以想办法收回,或者制造点小麻烦。” 这……江枫登时有所悟,暗道巨阙城看起来像是个商机无限的所在,但实则也是个局,一旦深陷其中,反而与力宗的利益部分绑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倒是一手高超的棋,自己应该学着点,并且,一旦力宗想要要挟来者,只要不是犯了众怒,相当于也多了一道拿捏的手段,只不过在利益面前,大家不自觉的忽略了这把双刃剑而已。 既然没有额外的条件,江枫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左右即便出了纰漏,也是灵笼商会来应付,白世铎可能有一点误会了,就是他以为自己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际上自己也不过是本着做“掮客”获点小利的想法来此碰碰运气,另者,他定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他报仇的条件,那便没什么压力,当然现在交出来,恐怕对方多半会反悔加价,故此,还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另者,此间商铺,自己和浅山宗不能入股,倒是有些麻烦,想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在回真武城的兽船上安歇时,他很快便有了一个想法的雏形。 ………… 齐国,宁海郡。 接到了师兄齐玄榕传书的晏殊佳,将文书前后看了三遍,才终于安下心来。 看来江枫已经没事了,度过了难关,还被九老头中的许福宁收为亲传弟子,虽然以他的资质,“亲传”这两个字值得斟酌推敲,但至少听起来是件好事。 只不过,被卷入了袭杀力宗掌门朱谦牧一战,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文书只是提了一句,并没有任何细节,回想当时那种心悸的感觉,他多半受了不轻的伤,恐怕古宝永恒之塔也受了不小的损伤,时至今日,她已经很难体味到古宝的呼应,这在以前,只需她小心从事,多半是能得到些许回应的。 齐师弟要是在就好了,这样便可以亲自问问。 晏殊佳念及此处,却登时有些尴尬,对啊,我已经明确拒绝了齐师兄的好意,又怎么能指望他能再帮我呢,能尽心尽意的帮我调查江枫的事,已经算是超越了普通的友谊,晏殊佳,你已经心有所属,又怎么可以这般贪心? 这个时候,她灵感忽然有所触动,听到府前有些许谈话纠缠的声响,正思忖着前往探视,却见一人不顾守卫阻拦,直接奔了过来,正是师兄齐玄榕。 “镇守大人,他?”守卫只有练气修为,明显不是齐玄榕的对手,另者,齐玄榕身上这身特制的公务袍服,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你们下去吧。”晏殊佳又惊又喜,心中却愧疚更深。 “师兄,你怎么来了?”晏殊佳随手将案头一本经书压在文书之上,微笑着问道。 “我的文书你收到了吗,其实我本想亲自送来的,但突然有了公务,让我去北遂城,便耽搁了。” “哦,我已经收到了,多谢师兄帮忙。”晏殊佳本想说更多感激的话,却发现话到嘴边,不知从何谈起,毕竟上次的拒绝,她已经为对方和自己,划了一条明确的界限。 “那就好,收到就好。” 齐玄榕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上次被拒绝的影响,“我来是告诉你,你师父齐正风正在来的路上,我在中途遇见他,他似乎很不高兴,所以便赶紧来告诉你。”他话音刚落,却突然眉头一皱,“不好,他已经来了。我得先走了。”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正要飞掠出去,却感觉一股劲力扑面而来,拦住了自己,他赶紧一旁侧立,面上陡然变得庄重,“齐师叔好!” “嗯。”齐正风面色冷峻,斜瞥了一眼,“怎么又是你小子?” “师叔,我是办差路过宁海郡。”齐玄榕一脸诺诺,“中途听说晏师妹在这里担任镇守,故此来打声招呼。” “嗯。去吧,替我向你师父问好。” “是!”齐玄榕没敢犹豫,一飞冲天,片刻便没了踪迹。 “师父!”晏殊佳赶紧过来行礼。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 “徒儿万万不敢。”晏殊佳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旋即想起来齐玄榕给自己的调查报告,江枫参与了袭杀朱谦牧一战,而自己也感知到古宝气息的隐遁,这里面的内情尽管不详,但会不会和永恒之塔有关联…… “那说说吧。” 齐正风气息深沉,坐到了晏殊佳的位置,看得晏殊佳心中战战,生怕师父将那本挡着的经书拿走,发现调查报告的秘密,好在师父似乎并无此意,却听对方黑着脸道,“永恒之塔的秘密,为何要瞒着我?” “我……” 晏殊佳顿时语塞,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但这件事又从何谈起呢,是从元楚遗迹初识开始说呢,还是从乱石海雪岛相遇,抑或是七盟混战,再入遗迹开始陈说呢,这听起来差别很大,不善于扯谎的晏殊佳顿时毫无头绪,心道要是江枫在就好了,一定会想办法圆说,可惜师父根本不可能让他来齐国。 “说!”齐正风根本没给晏殊佳编谎话的机会,“说实话,否则我立即将你逐出师门!” 这……晏殊佳面露难色,缓了数息,这才从元楚遗迹初识江枫,对方救了自己开始说起,待到谈及七盟混战,竟已低声啜泣,齐正风听得脸上黑一阵白一阵,连连叹息,直到末了,才厉声教训了一句: “此番说的都属实么,可有所隐瞒?” “弟子句句属实,再不敢欺瞒师父。” “你和江枫那小子,已经私定了终身么?” 啊?晏殊佳顿时手足无措,她方才故意错过了某些情节,便是害怕师父去找江枫的麻烦,未料想齐正风却偏偏抓住了这个话题不放。 “我女儿的私事,你这无胆鬼问什么问?”正为难着,却听得耳畔一声熟悉的声音,但见一个身影从虚无到凝实,浮现在门口,正是母亲楚铭心。 “铭心……楚道友,怎么突然到此?”齐正风脸上略有慌乱,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脸上的阴云也不由得散去了不少。 “我也是金丹中期,该知道的事情,自然也需知道,你以为你们几人闭门开会,我就会被蒙在鼓里么?何况,还关系到我女儿的幸福。” “此事掌门已经有了手谕了。”齐正风坦然道,搬出了掌门。 “有了又怎么样?”楚铭心扔出一枚青色玉符,“这是新的手谕。” 坏了……掌门这软耳朵根子的毛病又犯了,齐正风顿时大感不妙,关键是改主意这种事情,万一传到……岂不是我又要背黑锅? “我这是为了佳儿好。”齐正风瞥了一眼手谕,心道果然如我所料,虽然对于古宝的处置类似,但其他的安排,掌门已经彻底改了主意。 “我这个做娘的当然也是为了女儿好。佳儿怎么能到‘绝情崖’那种地方闭关。” 绝情崖……晏殊佳心中陡然一震,她曾经听闻过这处孤寂阴冷的所在,虽然不知道之前掌门手谕的安排,但从“绝情崖”三字,便知道惩戒的严厉程度。 “掌门想好了?”齐正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当然,不过你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能偷懒。佳儿既然沾染了永恒之塔的干系,那么只需她修为再有进境,加上必要的手段,那古宝自然会以她为主,到时候再差,也能借此成就伪天级,前途不可限量。” “我……”齐正风想说自己没灵石,哪有资源帮忙滋养古宝,但见楚铭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好低声说了句,“我尽力吧。” “这还差不多。” 楚铭心哼了一句,转身看了看立在一旁无所适从的晏殊佳,“这镇守的位置,你再坚持几个月,待到满足开府的条件,掌门便会令你开府,到时候我和你师父,会帮你收集资源,反向滋养古宝,你只需一心提升修为,只待到了金丹中期,修复后的古宝自然会奉你为主,我已见过江枫那小子,资质法相着实一般,想必是争不过你的。” “那……”晏殊佳突然感到进退两难,古宝以自己为主,那江枫岂不是…… “江枫那小子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上次去,便见得他身边有一地级修为的狐狸精,你要是不先行一步,能制得住他么?”楚铭心不由得瞟了齐正风一眼,“到时候也顺便看看他的诚意。” ………… 华帝门,乱石海西北岸,向北二十五里的三阶灵地构建的洞府中。 “泰道友,我来引荐一下。” 吕之勉袖中飞出一道赤红光芒,那光芒如此凝实,仿若鲜血铸炼一般,待到悬浮在半空,一个婴孩模样的身体渐渐浮现。 第四百五十六章 落难在此 寒暄片刻,同样状态不佳的泰荣浩和姜恪圭在吕之勉的引荐下,算得上是初次相识。地级圆满的泰荣浩的声名,在原御风宗的地界的确响亮,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齐国,却鲜有人知,而元婴姜恪圭则长期闭关,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修真界的各种盛会之中,故此声名不显。 泰荣浩相比初到乱石海北岸时,伤势已经恢复了小半,但仍有心结未去,而姜恪圭以元婴之体遁逃,被吕之勉中途拦住“邀请”至此,他原本是抗拒的,但对方提及可以帮其重铸身体之后,他便卸去了实则无用的防备,跟随吕之勉来到了华帝门地界。 “齐国的事情,姜道友无需担心。”吕之勉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和善一直融化在他的脸上,“我定会为你和姜家争取一个不错的补偿。” “多谢。”元婴小人形态的姜恪圭微微行礼,虽然对于刘庭坚能否兑现之前的承诺同样抱有怀疑,但他心中思忖更多的,则是吕之勉前后的重诺,到底所图为何,思及此处,他不禁暗自瞥了一眼安坐在侧的泰荣浩,发现其目光之中也尽是迷惘之色。 “你和泰道友一样,在此安心养伤便是。也许你心中仍有疑问,但吕某现在还不能讲太多,我只能说,待到一切安定下来,需要到北荒走一趟。” “至于重铸身体,我会尽快想办法,北荒之行,或许有争斗,仅凭元婴之体,的确多有不便。”言毕,吕之勉手中灵光乍现,一道五彩的琉璃宝镜脱手而出,浮现在姜恪圭元婴之侧,“此宝可以助你凝聚周身灵气自保,在我寻到合适的衣钵之前,元婴之躯不至于那么快朽坏。” “多谢相助。”姜恪圭话不多,但随后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敢问北荒之行,还有谁人参与?所为何事,可否事先透露一二。” “知道太多,反而有害。一旦天机泄露,之前的所有筹划,都功亏于溃。”吕之勉正色道,“至于谁会参与,我想两位道友应该不至于孤单。” 言毕,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面面相觑,刚刚结识的二人。 “既来之,则安之。”先一步来此养伤的泰荣浩道,“如果真的想知道内里玄机,我想还需从‘北荒’这两个字寻起,只不过,我对此知之不多。” 知之不多? 元婴之体的姜恪圭并不相信泰荣浩的话出自真心,御风宗地处天元北陆中北部,不可能对于北荒知之甚少,他旋即记起了一些有关北荒的传说,家族中兴之时,也曾经有数名金丹修士曾离开家族私自去探索,但最终都没有回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要是在齐国,或许还能想办法查探一二,如今落难在此,倒是无从查阅了,思及此处,他便只是“哎”的叹了声气,道了一声“彼此彼此”,虽然心中有北荒相关的些许记忆,但直觉告诉他,来日方长,这些东西要用来交易才行。 ………… 啸风呼啸,寒气如割。十万大山北麓,银平隘。 这是绵延起伏的十万大山中,通往南部为数不多的低矮的隘口之一。由此向东南,翻越大山,则是华帝门,而向西南,乃是赤龙门地界。 隘口附近的谷地南坡上,错落的分布着不少低矮的茅舍,此间常年气候寒冷,故此这些茅舍有大半都埋在地下,更像是地洞一般。 在边缘的一处茅棚中,一个躺在桦木摇篮中的男婴,正在微弱的雪獭油灯光芒中,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我这是落难在此了么?这是哪里? 方才找回前生全部记忆的他,心中不由得想到,但尚在襁褓之中,却口不能言,只能奋力的摇了摇身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这时,显是听见了屋内的声响,一个身形高大,长相粗糙的妇人急匆匆的推开兽皮包覆的木门,眉目上还残留着些许冷霜,她将尚带有寒气的手使劲搓了搓,才将那婴孩抱了起来。 “呀,又尿了,还踢了被子。” 她转手将摇篮中的湿布扔在一旁,扯了一团脏兮兮但还算干爽的碎布垫在了婴孩的屁股下。 “二熊,你真是淘气呢,像你哥哥大虎小时候一样。” 这便是我朱谦牧的新名字了么?那婴孩旋即想到,肚内却忽然有一股难耐的饥饿传来,这让他不由得撅起了小嘴,直到感到一丝温热,烦躁的情绪才得以纾解。 哎! 他心中长叹一声,双眸上挑,刚过满月的他,头一次看清了那妇人粗犷的模样,便知道了此地乃是北荒。 想不到转生到了此荒蛮所在,我还以为会在自家力宗,抑或是齐魏之地。也罢,这里远离尘世,暂且算是处安全所在。既来之,则安之。他眯上眼,感觉到丝丝甘甜滋润舌尖,不由得进入了梦乡。 ………… 力宗,真武城。 江枫已经决定用“金城盟”的身份,来申领白世铎为自己周旋的那块巨阙城的地皮,这事情必须要当面沟通,想必至少取得盟主清禹宗一方的同意方可,至于份额,秋南嘉说“一成”是极限,那是肯分润给自己的份额,倘若换成了金城盟,多半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话语权是实力决定的,这点江枫有充分的觉悟。 不过这事情没必要先和秋南嘉沟通,否则中途出了纰漏,自己这个两头吃的“掮客”,被丢掉都是极有可能的,至于能从金城盟获得的利益,江枫也没有期望太多,但至少应该让清禹宗给些便利的条件,解决浅山宗没有高阶灵地的问题,以便宜或者无偿的价格,对浅山宗部分修士开放。 浅山宗人丁薄弱,换个角度看,也是个优势,就是急需高阶灵地的人并不多。说起来,也就传功长老魏若光一人而已,其余数人,虽然也在玄级中高段徘徊不前,但执法长老王显道的失败,想必也让那几人彻底灰了心,断了想在七八年内快速突破的想法。 但这不代表江枫不需要创造条件。一方面,自己也需要高阶灵地支持,建造洞府修炼,另一方面,即便效果因人而异,甚至对于资质不佳的修士,效果仅差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但有高阶灵地,仍是件好事情。之前,方家不肯来浅山宗发展,灵地就是个很大的考虑因素,对于散修,更是把这件事情看得极重。浅山宗想要继续前行,这个条件不可或缺。如今,没有实力去抢,便只能先租了。 如果浅山宗真的有几位地级修士,想必在这金城盟之内,也能做些事情了,不多说,如果能有压倒性的实力,那大可想办法用些手段,将几宗的灵地变相化为共有,江枫想着这种好事情,待回到道馆,却发现英歌和三名徒弟正在大堂的角落里等他。 “怎么在这里等我?”风尘仆仆的江枫,心中不由得涌出一团暖意。 “师父你误会了,我们是落难在此,前日已经断粮了。”江之问一脸哭丧,“师父你走之后,我们逛真武城,花的有点多,然后又庆祝了两次,最终这家道馆不给挂账了,我们又还不上,就被赶到这里了。” “庆祝?” “第一次庆祝师父不在,第二次的名头是期待师父归来。”江云奇态度更加老实,脸上全是愧疚。 “欠了多少?” “五枚三阶。” “花哪了?”江枫一愣,这道馆是他亲自挑选的,在真武城不算高档,几天之内能花费五枚三阶也是个奇迹。 “我住了个单间。”英歌这回有点不好意思了,黑脸上颇有颓丧,“前日喝得太多,便叫了点特色的服务。”他忽然不知道从哪涌出些豪气,“不过我没想到会那么贵,欠款我会还上的。” “你们也和他一样?” 江枫登时色变,他最担心的便是英歌的不靠谱,和自我约束能力太差,故此才犹豫是否邀请其加入宗门,至于让他留在身边,图的是安全,也希望几名徒弟能略微在大道上顺便学些皮毛,却未料想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今日却发生了。大道之行慢可以,但如果迷恋于沿途的风景,荒废是迟早的事。 “没,我觉得我还可以再等等。”江城子摇摇头,但双眸中似有憧憬。 “这种事不是等师父您的安排么?”江之问一脸懵懂。 “我没参与,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江云奇连忙摆手,同样与英歌划清了界限,却见话音刚落,江城子,江之问,连同英歌和师父都齐刷刷的望向了他,不由得涨红了脸,“只是简单的喜欢,师父,你……你不会怪我吧?” “别因为此事耽误了修炼。”江枫心中轻叹一声,想不到三名徒弟里,先一步成人的竟然是江云奇,果然不带在身边就是成长快,忽然想到,江云奇喜欢的人,不会是那个先后坑过上官博良和叶默的晚晴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徒弟一脸真诚的模样,便也没去泼冷水,毕竟事情还只是个苗头而已。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方面也着实没给徒弟树立什么好典范。 只要不被坑,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不干涉徒弟的幸福了吧? 白纸黑字,灵石已经着实欠下,怪就只能怪几人行走江湖的经验太少,事先没有询价,被人摆了一道,江枫自然不能为此就大闹此间,只能乖乖的到柜台结了账,暗自记住了这店的名号,决定以后绕着走便是。 “我会还的。”英歌还在唠叨,“只是现在身体不好,弄些药草恐怕会伤了根基。” “你闭嘴吧!”江枫转头止住了他的絮叨,他可不想让有心之人知道英歌的秘密,那只会给自己增加更多的麻烦,见其仍一脸“我早晚还得上”的找打模样,便道:“罚你将之前晋升玄级和地级的心得回忆一下,写成文书,分享给他们三人,暂且充作利息。” “写就写。” 英歌这才哼了一句,江枫知道这黑小子品性虽然放荡不羁,头脑简单,但关键时刻还是守信的,并且也勉强算做“有担当”,否则,以他的制造幻境的本事,是有办法从那家道馆逃脱并且不让人发觉的,甚至做点更出格的事都不算难。 几人雇了商会过路的角马车,直奔浅山宗的西部边境,待到进了自家宗门地界,便由江枫祭出“逆风如意飞舟”,此番由江云奇掌舵,直奔罗川方向,江枫打算回宗安顿一日,之后去清禹宗交涉巨阙城地皮的问题,随后带领众徒弟和英歌直奔楚门镇,三名徒弟都是信得过的,如果方金禄能成功勘破传送阵,进入其间探索是必然的,安全也是首要需要考虑的问题,故此,刚刚犯了错的英歌,还是要带在身边才是。 罗川遥遥在望,一直呆坐不知道思考何事的英歌却陡然站起身来,骤然从飞舟上激射而出,江枫眉头一皱,循着英歌的身形向前探测,顿时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见英歌伫立在半空,手中一团烂泥状的灵力仓促凝出,除却制造幻境之外,他的手段一向是这么粗糙豪放,江枫也考虑过为其筹备一件合用的法器,但在路上便听闻几名徒弟讲,几人在真武城逛了多宝阁,但英歌却没有挑中合适的法器。 住单间,叫特色服务就舍得,有那份灵石,先随便买件法器备用不好么,江枫不由得暗忖真是看不懂对方,随即想到,英歌操控灵力如此粗糙,不会是不善于祭炼法器吧?这都修到地级了呀……不对,他是在“千幻境”呆了那么多年才修到今天的境界的,一直无人指点,只能靠截杀进入此间的修士,方能勘破一些皮毛,尽管时光如水,但却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记,即便寿元早该穷尽的他,都还活的像个少年,不得不说是件奇事。 “云奇,你回头将这几件法器在英歌面前一一祭炼。”江枫扔出三件一阶法器和一件二阶法器,“但什么都不要多说。” 三名徒弟之中,江云奇性子最为沉稳,此事由他来做最合适不过了,相处了这么久,江枫看得出来,英歌是个极好脸面的人,不擅长操控灵力,祭炼法器费力,但却不好意思提起,想必对于地级境界的修士来讲,这的确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简直是本末倒置了。 要不是有制造幻境的天赋,以及有几只合用的妖宠做伴,想必在“千幻境”中,早就被当作天地灵物,捉去炼丹了吧。 思及此处,江枫对于英歌突破玄级和地级时领悟的心得,反而兴趣更深了,虽然于己无用,但对于平素也缺少指导的几名徒弟而言,说不定有些妙处。 这个时候,英歌激荡出的灵力气团,已经在空中造就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在那涟漪的中央,一个黢黑的巨大身形骤然显现,正是之前在隗晨镇逃遁,去向不明的黑鲸。 嗯?有趣。坐在飞舟之上的江枫来了兴致,竟然又遇到黑鲸这没信义的家伙了,他干脆没有上前阻止,心中同时琢磨着,英歌是否是黑鲸的对手。 那黑鲸似乎嗅到了英歌的气息,两人不算熟络,被英歌猝然止住身形,黑鲸便一个跳脱转身,巨大的尾巴直奔英歌而来,心情欠佳的英歌也未示弱,向后急退数丈,身侧一阵光芒扭曲,黑鲸登时觉得周身炽热难当,再看下方,一团喷涌的火光正在山口之中加速酝酿,只需数息,那灼热的气浪便会激射而出,正中自己。 这是幻境? 曾经与涂山携手,身经百战的它旋即有了明悟,知道除却使用蛮力之外,快速脱离附近应是更便捷的手段,但灵力酝酿间,却感到腹中再也难以承受的饥饿,便只好向前一个猛冲,忽然,它觉得身后那枚紧随自己而至的金剪刀,再次追至。 该死!这样还没法甩脱么?它奋力一跃,却忽然觉得周身登时多了无数的牵扯,仓促汇聚的气力,顿时消散于无形。 “江枫,你竟然阴我!” 黑鲸忽然想到,江枫的那柄可恶的能让自己完全失却气力的锤子,却只听得身后铿锵一声,那枚阴魂不散的金剪刀,赫然被一柄大棒抵住,与此同时,江枫的身影陡然浮现在侧,一脚踩在了它的背上。 第四百五十七章 金丹弘知 金剪刀的主人这时候才出现,乃是一名短发蓬乱的少年,灰袍破旧,不知道浆洗过多少次,瓜脸算不得白净,连同瘦削的身形来看,总像是长期吃不饱的模样,但偏偏一双鼠眼炯炯有神。 这身打扮让江枫顿时有种莫名熟悉的错觉,但他也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名金丹初段修士,便抽回“搅海坤力大棒”,袖中将“尖啸护符”暗自摄起,随时准备激发,却见那精瘦的少年左右瞄了一眼,笑道: “想不到你这畜生还有帮手在此。”他将金剪刀擎在身前,“不过都是些稀烂资质的货色,连你都不如。” “竟敢骂你爷爷,小子报上名来!”被叫破短处,还未等江枫发作,黑小子英歌先一步飞掠出阵。 “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有错?”那少年争辩道,“你这畜生找帮手也没用,犯下错事,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回宗内等候发落。” “道友请问名号。”纾解了半天情绪的江枫,感受到身下黑鲸的战栗,知道眼前这修士虽然其貌不扬,且只有金丹初段,准确说是金丹一重,但能追上黑鲸的人,定有非凡之处,而且这少年说“回宗内发落”,想必是有跟脚的人。 “在下弘知,天音寺修士。”少年看了一眼江枫,“难不成这伤人的畜生是你的?按说这器灵炼制的手法也算高明,不过明显用了违禁的固化魂灵之法,你可知罪?” 你知道的还挺多……江枫暗忖,对方提到“天音寺”,他忽然理解了之前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便自动忽视了对方的桀骜,“同光是你什么人?” “乃是家师,怎么,你这妖匪认得我师父?”弘知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江枫一阵,又看了看后面飞剑上的数人,“难不成,你是浅山宗的掌门江枫不成?” “正是在下。”江枫不知道对方从何处得来的结论,但可见此獠也算是心机聪敏之徒。 “纵容手下袭击他宗修士,你可知罪?” “可有证据?”江枫从黑鲸身上飞掠而出,立在半空,给黑小子英歌使了一个眼色,又上前数步,“黑鲸的确与江某有些牵扯,但它并非我宗修士,而且,它怎么无缘无故袭击天音寺同道?” “你问它自己。”弘知右手一指黑鲸,黑鲸的身形顿时一滞,全身如被闪电击中,威力竟不啻于江枫手中的云星锻锤。 嗯?江枫不禁色变,眼前这弘知,竟有此般手段,原来他能力挫黑鲸的关键在这。细看之下,对方手中正握着一枚微不可查的细小环状法器,像一枚黄铜戒指,但又有部分残缺,必是此物的功效。 “我只是吃了你们两名修士,有什么关系,本来都是已判了罪的死囚,早晚要死,不如我给他们一个痛快。何况饿极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要不服气,扔了手中东西,和我们打过一场,赢了便跟你走。” “就你们?”弘知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先前那个没有礼貌的黑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自己的侧后方,他不禁身形一顿,面上略显慌乱,“怎么,讲理不成,便想动手么?” “没有授权文书,妄自在金城盟内飞掠。”江枫觉得摆浅山宗的名号用处不大,要借就借一面大旗,“你可知罪?” “只不过是个小过失,我师父自然会和万盟主沟通。”弘知嘴上不肯认输,身形却急退,行将遁出圈外,忽然觉得周身景致倏忽间变幻了样貌,方才的晴空万里,眨眼间已是星辰满天,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枚红黑两色的钵盂,道了一声: “引!” 但见数十只各色形貌的赤红鬼物,从那钵盂中快速冲涌出来,奔向四面八方,发出尖锐的嘶嚎,在周围十几丈远的江枫和英歌,顿时身形不稳,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原本清明的思绪倏忽间变得混乱迟钝。 还未等江枫激发“尖啸护符”,融在体表的“觉生血袍”中的血气自动奔涌而出,化作无数丝丝缕缕的血红丝线,向那鬼物奔袭而去,只在数息间,个头最为庞大的几只鬼物,便被分割成数枚粘稠无序的碎片,一一拉扯进江枫的身体,原本澄清无阻的经脉之中,顿时有如淤塞水道般,灵气运转颇不畅快,江枫赶紧趁着身体还勉强受控,急速向后掠去,却只听得阵中的弘知大叫一声: “你这妖人,竟然能吸纳我的鬼物!” 却见无数的鬼物尽数收敛,重新回到他的钵盂之中,弘知额头和发迹间,冷汗淋漓,仿佛遭受了莫名的重创,不过他尚且来得及扔出那把造型奇异的金剪刀,呼吸间,在附近划出一道缝隙,那缝隙有三尺宽,堪堪能得一人通过。 “竟是觉生血袍,想不到云星上人的余孽还在人间,我要快点去禀明师父!” 本来不愿继续缠斗的江枫听闻此处,顿时心中一寒,刚刚恢复畅通的经脉之中,灵力如激流般向“尖啸护符”奔涌而去,他不知道此举是否能控住对方,便赶紧喊了一句,“此子不能留!” 满天星辰顿时如急雨般纷纷坠落,缓过劲来的黑鲸也加入了战团,巨大的尾巴在空中一搅,将弘知的金剪刀掀翻,弘知正要去夺,旋即感到思绪陡然晦涩,他赶紧扯下左手袖袍,那里正贴着三道金黄的符箓,那符箓仿佛久蛰于此,无需激发便化作三道透明光罩,将他护在中央,使得江枫的先一步激发的“暴雨精铁针筒”未能奏效,不过未等他喘息过来,一把龙枪斜刺过来,电光火石间,识海恢复清明的弘知赶紧再度甩出袖中钵盂,迎了上去。 叮! 并不擅长防御的钵盂应声震落,然而趁此间隙,弘知已经将金剪刀重新控在手中,身体蜷缩成一团向侧方急速滚动,躲过了黑鲸的一次蛮力冲撞,忽然,他发现身侧多了一个凝实的黑影,那黑影只是一招手,他手中的金剪刀便不由自主的挣脱,他轻“咦”了一声,随即喝道: “竟能强行驱动我的法器,可惜这金剪刀不能给你!” 话音未落,弘知已经直奔江枫的影子,冷不防身边有一团不成形态的灵力气团袭来,他瘦削的身形在中间一弯,用难以置信的角度堪堪躲过,身形反而加速,迎面却有一个透明水泡飞过,他不知此物为何,突然止住身形急坠向下,正庆幸自己的应对,右手却不由自主的脱力,向上伸展,“主动”抓住了那团水泡,那水泡顺势向下,陡然覆满了他的周身。 呔! 他一声低喝,那水泡便应声破裂,未能带来多少掣肘,又轻易躲过了一枚投射而来的长枪,前后却为此耽搁了数息,黑鲸趁隙再度游弋而来,他只能将套在小指上的戒指激发,黑鲸见状知趣远遁,江枫却又缠了上来。 几次三番,弘知虽然一路南行逃窜,都未能彻底突破众人的包围圈,更没有机会再次施展金剪刀划开缝隙逃走,但他一身还算矫捷的躲闪功夫,加上时不时使出的小伎俩,加上还算浑厚的灵力,短时间内竟然毫发无伤,不过江枫已经看破了此人的弱点。 眼前这个修士很穷,就像他的师父同光一样。前后能拿得出手的法器,只有那裂口的黄铜戒指,金剪刀和那红黑两色的钵盂,至于符箓,除却那隐在袖袍中的三道符箓,便再也没有拿出什么实用的手段。 半个时辰后,疲惫不堪的弘知终于被黑鲸一个甩尾击中,重伤落下云头,这弘知既然了解“觉生血袍”和云星上人,江枫便猝然动了杀念。 “你们不能杀我。”弘知却一早感知到了杀意。 “为何?”江枫正要动手取了他的金丹,怕他使诈,便贴了数枚封灵符。 “我身上有师父的印记,你杀了我,他知道后,必找你报仇。” “你吓我?”江枫心道我连金光阁元婴秦九贞的人都杀了,还怕多一个天音寺的仇家么,不过想想秦九贞可能是忙着祭炼天道,没时间搭理自己,但同光可就不一定了,那可是能同万老魔打成平手的存在。 “你最好放了我,我可以保证什么都不说,但法器得还给我。”弘知见那几名灵级修士手中拿着自己的几件法器琢磨,双眼都红了。 “知道是什么害了你么?” “不知。”弘知瞄了一眼江枫,陡然觉悟:“难道你和我师父有仇?” “呸,是你这张破嘴。”江枫拍了拍他的脸颊,心道你要是不提“云星上人”的名号,我也许就随便和你招呼几下就各奔东西了,毕竟我也不想招惹天音寺,为黑鲸出头也没那么重要,未料想你这小子知道的太多,还说了出来。 “我说什么了?”弘知竟然还不知道。 “总之,我不信你。”江枫从几名徒弟手中拿了弘知的法器,又仔细打量了枯瘦的弘知一番,发现这厮竟然没有储物袋傍身,除了一本度牒之外,别无他物,还真是个穷金丹,不过想想他师父同光的风格,也就释然了,单独挑出那裂口的黄铜戒指,“说吧,这东西为什么会对黑鲸有用,你又是怎么知道它是如何祭炼的?” “这指环对修士死后凝聚不散的阴魂,有特殊的克制。”弘知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娓娓道来,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的囚徒身份,“这畜生……”他瞟了一眼龇牙咧嘴的黑鲸,改口道,“这黑鲸偷吃了我宗的重犯之后,经过我的洞府,被我偶然发现,便追了上来,至于‘镇魂明泽指环’对它有用,也是偶然发现的,故此,我推测它可能是用修士的灵魂为引,铸炼而成的器灵。” “你怎么会知道如此手段?又如何知道觉生血袍?” “我祖父当年,曾经参与追缉过一名自称‘云星上人’的妖邪,留下了些许笔记,你身上的觉生血袍,也在当年的记录之中。故此,我便认了出来。” “笔记呢?” “拜师的时候已经送给了师父。” “那这钵盂中的鬼物如何而来?”江枫自然知道“觉生血袍”有克制鬼物的功效,但今日的情形,却是第一次见到,此时,经脉中的晦涩早已清除,除却感到略有困倦之外,并无大碍,但一靠近这红黑两色的钵盂,他便登时能感觉到“觉生血袍”的渴望,但江枫知道,此物形同毒药,不能吸入太多。 “此乃家传之宝。具体从何处来,我也不知。” 家传的?江枫觉得这钵盂来历成迷,心道会不会是上任云星上人的东西。随即想到倘若是的话,为何云星上人会留一件对自己有害的东西,这么想来,或许是这弘知的先祖自行炼制,而效用,多半除了对敌之外,更有针对性探测“觉生血袍”,借以锁定云星上人的功用。 说起来,这里面的鬼物,应该算是个饵。 “你不能拿走。”弘知见江枫要将钵盂收起来,脸上顿时有些慌乱,“别的东西我都可以不要,但这东西你得留给我。” “为何?一个阶下囚,有何资格谈条件?”江枫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暂时也不愿杀了弘知,可惜对方知道的又太多,嘴又明显不严,放了也不是,这么想来,倒有些左右为难。 “这钵盂中的血袍厉鬼,只会听命于我,即便你祭炼了法器,使用不当,只会让它们逃脱,危害人间。” “我可以将他们慢慢吞噬。”江枫自然只是说说。 弘知顿时不说话了,末了脸上竟有些生无可恋,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你要是抢了我的家传钵盂,我就自杀。” “自杀前不如让我吃顿饱饭吧。”一直插不上话的黑鲸呜咽道,“江枫,我还真饿了,要不你把他交给我,至于他的什么师父同光,我来对付。” “闭嘴,咱俩的事还没完。”江枫心道我还没有计较你在隗晨镇中途逃脱的事情,你还在这讲价,不过看黑鲸对弘知垂涎欲滴的模样,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动手,便只好扔出一具三阶妖兽的尸体,却听得耳边的弘知道: “不是说浅山宗很穷么,怎么你一出手就是三阶妖兽?” “你闭嘴吧!”江枫此番随便找了块碎布堵上了弘知的嘴,心中却甚是烦闷,怎么会遇到这货呢,扔也不是,杀了也不是,简直是个拖累。而且,一旦回到罗川,要是引起旁人的注意,传扬出去,也是件麻烦事。 于是江枫弃了回罗川停留的想法,远离官道,直奔湛川镇方向。 ………… 赤龙门,“玉孟魔龙岭”北麓。 此处的鬼洞众人已经探索前行了很久,并遭遇了两次规模不大的战斗,直到出现了一处岔路。 岔路竟有五条之多。 玄级圆满的高希韵和高希范二人,奉裘道成的命令前往其中一条岔路探索,但众人等了两个时辰,他们仍未归来。 不好,这处鬼洞和之前所见的很不一样,刘粲然不禁心中惴惴。 第四百五十八章 立下决断 这个时候,刘粲然忽然见得裘道成站起身来,拍散周身如跗骨之蛆般的浅淡黑气,向着自己打坐的方向行来。 “粲然小友,他们二人迟迟未归,许是遇到了些麻烦,不如由你前往探视一番如何?”裘道成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一路行来,他一直以“粲然小友”称呼刘粲然,未有半点强迫之意,但随他一同瞥过来的目光,却让刘粲然陡然感受到了压力。 “烦请借一件克制鬼物的法器。”探路之人迟迟未归,他自然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这……粲然小友,法器自然是自己祭炼的好,即便借你,短时间内也无法完美祭炼,你看,这个是否在理?”裘道成婉言谢绝。 “符箓也可。”刘粲然其实要的是这个,他自然知道在场几人不会真的把法器借给他,故此先行提出了一个更难被满足的条件。 “方才激战,刘道友恐怕尚未恢复完毕,故此才有所忌惮,不如由与我同行的宋道友先行前往探视一番,如何?”这个时候,一直未出声的左子蝉站了出来,指了指身后赤裸上身的同行者,自从显露了“非凡”的能力之后,原本刻意低调的他,便和那半妖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于是择机自报姓“左”,同行者姓“宋”,但并未道出自己“黄龙派掌门”的真实身份。 “也罢。” 裘道成面色阴沉,有人自告奋勇,便没有继续勉强刘粲然,只道了一声“那便辛苦宋道友走一遭”,便撤了回去,只是此番,他原本温润的笑容尽数消散,手中更是多了一把血色大锏,所坐位置挪动了数步,靠近了来时的通路,隐隐有防备之意。 刘粲然向左子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却见对方只是轻轻颔首,并未多言,手中多了一件灿光宝珠,登时驱散了左近无处不在的浅淡黑雾。 此人看来专程为此地而来,刘粲然心中再次有了明悟,不过与自己并无交情的他,为何要出面帮我呢? 原本他以为几人均与裘道成亲厚,乃是同心之人,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 浅山宗,湛川镇西北。 江枫最终选定了上官博良租借的洞穴,作为临时的安身之所,将“自愿”化为大剑形态的黑鲸存入储物袋,此獠对方才英歌的出手甚是不爽,江枫担心将其留在这,会引发两人不必要的冲突。 天音寺的金丹修士弘知也被留了下来,只是又加了两重粗重的绳索,贴了更多的封灵符,这才放心的将他交给英歌和三名徒弟,嘱咐他们务必不要让其逃脱,为了安全,江枫还将金剪刀、钵盂等一众物品尽数拿在手中。 “如果你不跑,待我回来便还给你。” 江枫在弘知眼前晃了晃法器“血咒养鬼钵盂”,这是方才路上给弘知透气的间隙问出来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此物对其如此重要,口风不严的他一改常态,守口如瓶。 弘知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江枫便知道他大抵不会逃跑,此人法相“妙音蟠虺镈钟”,资质上乘,但并非战斗类,与辅助类、炼器类等常见法相品类也不搭边,而是传言中十六种“高洁名士”法相之一。 所谓“高洁名士”法相,是指那些对于提升修炼速度有极大促进,但学习技能往往步履维艰的特殊法相。倘若是妖族,那么自动诞生的法相技能会很差,而弘知是人族,可以自行学习技能,但观其方才缠斗的手段,多半所学不得要领,并无长处。 这类修士也有补拙的手段,便是借助法器和符箓之力,但弘知又偏偏是同光的弟子,作为元婴修士,同光多半是不缺法器傍身的,但从他与万老魔的斗法来看,随身法器不多,可见其遵循的道法,应是遵循“清净自然、天人合一”的一派,弘知这种法相,拜入同光的门下,可谓误入歧途。 江枫怀疑这其中定有隐情,不过眼下没工夫细问,而且弘知的前途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即便他愿意叛门,浅山宗也总不能去挖天音寺的墙角。 暂且放下此事,江枫在此处荒废的洞穴附近巡视了片刻,见没有可疑的修士经过,便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清禹宗的方向而去。 两个半时辰后,日头西沉之前,江枫便到了清禹宗的宗门所在地渚樵城。为了表示尊重,他在距离掌门内府十里之外落下,转而快速飞掠,待到了近前,早就察觉到江枫气息的“二掌门”陈昆却一早迎了出来。 “江掌门实乃稀客!” “叨扰了。”被陈昆迎入掌门内府的偏厅,江枫将有关巨阙城商铺地皮的事情一一道来,但未提及白世铎,更未提及对方要求“自己以及浅山宗回避”的条件,一切都说成是自己的筹划,并且事情的合作方已经选妥,只待金城盟的意见。 “江某思忖,与灵笼商会合作,在力宗地面上做事,用金城盟的名号,更为稳妥一些,而且对于盟内也是件不错的事,故此星夜赶来,想问下盟主的意见。” “此等好事,我等自然双手赞成。江掌门为盟内分忧的心意,在下佩服。”陈昆顺便恭维了江枫一句,思忖片刻,眉间挤出一团忧虑:“不知道盟内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条件,方能达成这次合作?如今各宗,适逢年底,据我所知周转都相当不畅,恐怕拿不出多少灵石,另者,所占份额太少,意义也不大。我想,至少要三成方可。” 三成……这和江枫预估的秋南嘉能接受的条件大抵相当,白世铎什么都不要,江枫至今未想清楚缘由,虽然有“杀人偿命”的条件抛到眼前,但江枫心中始终惴惴,没和白世铎的利益绑定,一旦有事,叫天天不应,岂不是白做一场,到时候身为中人,两头牟利的自己岂不是进退两难? 白世铎不能接受摆在账面上的股份,或者背书,想必是等着暗地里的好处,回想当时所说的“随时可以制造麻烦”,应该就是一种委婉的告诫。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白世铎应该是这个意思,陡然想通了这个关节,江枫心中倒是清明了,暗忖白世铎此獠,和自己接触的其他力宗人士相比,还是个喜欢绕弯子的家伙。 至于陈昆提及的困难,他在来时便想到了: “困难定是有的,各宗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入股,只要愿意,灵石没有,可以用其他的来凑,只要合作各方都认同这件事便可。” “那清禹宗还是用灵地入股吧,如何?”已经将灵地作为盟内资源开放的陈昆,再次打起了这个主意,这正中江枫的下怀,不过他倒是佯装怀疑的模样,“灵笼商会的确有高阶修士,但是否需要灵地,倒是不清楚,想来愿意投身商会的同道,多半大道受阻,进境维艰,不过,此事我可以去周旋。” “那便好。除却万盟主自己用的那块灵地,清禹宗有两处三阶灵地,加上之前的积累和新近的开拓,共有二十五间空余洞府可以作为入股,每年一个月的使用权限,持续二十年,我想这三成的股份,占其中一成总不为过吧?至于你们几家,出灵石也可,我清禹宗没有意见。”陈昆的算盘打得精妙,不出一个子,只用了洞府便想含混过关,江枫自然不能让他如意。 “我认为合情合理。”江枫先违心跟了一句肯定的话,“不过此事苏掌门等人是否认可,还需要召集众人商议一番。” “说的也是。”见江枫不反对,陈昆也没话说,“我稍后传书给他们便是,但左掌门先前过来讨借法器,说是十日后方可回返,此时已经去了三日。故此,便约定在明年元月初三吧。” “如此甚好。”此举正和江枫的心意,但陈昆无意中透露的一句话,却让江枫心中却波澜骤起,左子蝉他此时此刻竟然不在宗门! 江枫登时便做出决断,面色未变,与陈昆攀谈了些盟内的琐务,便提出告辞,待到离开渚樵城地界,急速向北飞掠,直奔浅山宗方向,即便路过大兴土木的西岭郡,也未做任何停留,直到了湛川镇附近,才按下云头,拿出了“千里阴阳镜”。 左子蝉不在宗门,如果能将刘泗疆从双龙城引诱出来,岂不是动手的良机?思及此处,江枫琢磨了片刻,便在“千里阴阳镜”上留下字迹,令郑轶雨告知王显道,不惜代价,立即设圈套执行之前的诱捕方案。 可惜了,这“千里阴阳镜”已经快要失效了,只靠修士在各城之间飞掠传信,还是太慢,必须要尽快琢磨一种手段,方能便于自己指挥策动宗内诸人,自然也包括潜伏在北木郡的那股力量。 话说此法去哪寻找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自己许久。 江枫在空中徘徊了片刻,“千里阴阳镜”却没有任何回音,他不禁有些心焦,暗忖会不会中途出了什么纰漏,但见残月已上中天,冷风入体,思路反而清澈起来。 哪会有那么快,我这明显是被仇恨迷了心窍,即便王显道立即开始策动,也需要时间向手下传讯,并且等待对方做出响应,待到再传讯回来,又是一段时间,他所面临的问题,和我是一样的。 骤然想通了此点,江枫转身向英歌等人藏身的洞口飞掠而去。至于元月初三盟内的会议,他只希望有人能出灵石把另外的两成占去,如此便可以顺利的使用“金城盟”的名号,至于浅山宗,不出或者象征性的出一点均可,只要此合作能够达成,秋南嘉许诺的条件便会兑现,对于浅山宗,便足够了。 万万不能贪心! 考虑浅山宗今年的收入,虽然高过历年,但说要投入巨阙城商铺的运作,还不够一个零头,这个时候,灵石应该花在刀刃上才是。虽然对于巨阙城商铺的未来,尤其是三年之后的前景同样看好,但江枫不由得告诫自己,切莫在其中投入太多。 宗门的进境如同修道一途,须先行夯实基础,方能步步登高。否则,贸然投入,一旦深陷其中,只会成为拖累。加入金城盟,不论是修炼资源,还是凡俗修士,共通有无是早晚的事,留给自己的缓冲时间,也就三五年的光景,一旦沦为下品,浅山宗,便会只落个一个空壳。 也正是因为这样想,他反而应该希望其他几宗投入大量灵石或资源,变相减少他们在宗内的投入,如此,便给了自己赶追的机会。 江枫还有一个小算盘,如果能借此事和秋南嘉讨价还价,以灵笼商会的名义,让宗内少量修士免费使用清禹宗的灵地,应算是件更好的事。 还需要仔细琢磨,江枫知道,这其中不可能事事如意。 ………… 赤龙门,“玉孟魔龙岭”北麓。 探路的修士仍然未能如约返回,裘道成面露疑色,飞掠上前,先行进入每一处岔路探索了数十丈远,待到返回时,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这些岔路之间,可能相互勾连,并在中途有分散的鬼气涌泉,一旦行到深处,与鬼物发生争斗时,多半会引来其他岔路中徘徊的鬼物,因为数量巨大,一时难以逃脱。故此,我有两套应对方案。” “其一,我们一同出发,合众人之力,应该足以应付更多的鬼物。” “其二,我们分散行动,每人选一条岔路,鬼物灵智不高,应该不会聚集,先行围攻一路。” 刘粲然登时便决定选第二个方案,这正适合他逃跑,不过他知道此时不应该先表态,却听时而骂骂咧咧的孙悠唐第一个出来表态: “之前你们惜命,浪费那么多时间,结果屁的收获都没,我看是行进速度太慢,我选第二个,但所得不能均分,各安天命。” 他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环顾一周,“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先选。但我有句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中途逃脱,或者苟在原地不动,就是我孙悠唐的龟儿子。” “左道友呢?”裘道成面色未变,转头看向了左子蝉。 “分散行动也好。不过宋道友一去不返,我自然要进此岔路。”左子蝉指了指之前宋维多选择的岔路,相比余下几条,此间的黑气渐显浓郁,不知道是否与进了修士探视有关。 “刘道友呢?”此番裘道成未用之前的称呼。 “我服从大家的决定。”已经有两人赞同各走各的,刘粲然灵机一动,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意见,但很明显,各自行动已是共识,刘粲然同样知道,此决定有个明显的好处,便是无须担心各自的手段暴露,引发同行者的觊觎,带来更多风险。 “如此便依孙道友和左道友。”裘道成手中骤然多了一道银白符箓,灵力充溢其中,顿时生成一道灰濛气息环绕的屏障,挡住了众人回返的去路。 “此物可以暂时隔绝此处,这鬼洞是我等至今发现的最可能潜藏陵墓的一座,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希望诸君勠力向前,在洞中汇合。如有中途退缩者,为我等公敌。” “善!”孙悠唐和左子蝉同时应声和道,刘粲然紧随其后,但仍然慢了一步。 众人便依次选定了自己中意的岔路,刘粲然此番没有落在最后,他先行选定了一条岔路,行进了近百丈,感知到远处有一处规模不大的鬼气涌泉,便悄然停了下来,尽数潜藏了自己的气息。 灵力化为火苗,忽明忽暗的光芒随即驱散了无处不在的黑暗。他小心的防备着可能的危险,拿出隐在袖中的冰凌。却见那冰凌骤然脱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扭曲的水渍。 第四百五十九章 莫名点醒 “等我” 就这么简单?刘粲然一脸难以置信,在原地等了片刻,便见得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快速脱出,正是冯既明。时隔不足一季,两人的身份地位却发生了迥异的变化,刘粲然不由得心中感慨了一句“造化弄人”,却听冯既明低声道: “走吧,耽搁久了,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你知道此间的秘密?”刘粲然有点迟疑,黑魆魆的鬼洞之中,明显蕴藏着无尽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半点头绪都无。 “当然不知道。”冯既明转身,双瞳映出刘粲然手中行将熄灭的灵力火光,“你总不能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份吧?” 刘粲然顿时脸有些烧,不过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不远不近,缀在冯既明身后三丈远的位置,虽然曾是同僚,但两人交情不算深厚,何况冯既明此行的目的,他还尚不知晓,虽然看起来他像是需要一个合作伙伴的模样…… 但转眼却看见冯既明直接冲向了鬼洞中的一口涌泉,手中一柄深沉幽黑的小斧,挥洒间,划出道道狭长的弧形缝隙,那涌泉附近的鬼物,尽数被那蕴藏暴戾威能的缝隙撕裂,化为团团无形的黑雾。 果然莽! 第一次见到冯既明动手的刘粲然登时有了觉悟,心道与冯既明合作,多半能杀到这鬼洞内的最深处,说不定会有些特别的收获,思及此处,久违的斗志冲涌上来,他向前一个箭步,手起剑落,连续斩断了两道行将重新融合在一处的鬼物,左手甩出两道金光符,耀眼的雷光激射之下,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黑雾顿时散去了大半。 “不错,继续。”见刘粲然出手,冯既明便不再理会残余的鬼物,从地上摄起几枚指甲大小,残缺不全的黑色珠子,只是瞥了一眼,便丢了出去,“此等鬼物实力太差,所得毫无价值。不要浪费时间了,跟我来。” 嗯? 刘粲然刚刚收起法剑,准备调息,恢复方才动手损失的半成灵力,却见冯既明的身形已经随着方才那句匆匆的话,彻底没入了深处的黑暗之中,便赶紧弃了“打坐片刻,再查看所得”的想法,紧随对方的气息,向内狂奔而去,只听得耳边鬼啸连连,寒气入体,但却没有一个鬼物奔他而来,中途更有数道涌泉的痕迹,他不禁有些心虚,行进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见得眼前的壮观景象。 至少百只以上的鬼物,围拢在一处,彻底遮掩了内里冯既明的面目,更有四只身体高大遒劲,目露红光的鬼将,挥舞利爪,在与偶尔跳脱出包围圈的冯既明相博。 这是不要命了呀! 见此情景,刘粲然赶紧掏出一把金光符,也没顾得上催动的灵力是否足够,便一股脑投入到了那团鬼物身边,只听得噼啪的炸雷声接踵响起,层层鬼影颤动,包围圈顿时小了三成,但刘粲然却不敢怠慢,因为有两只鬼将,已经弃了冯既明,直奔他而来。 嗬! 事发仓促,刘粲然顾不得后悔自己的莽撞,连连催动灵力,手中法剑上因而腾起一团环状的金光,他奋力一甩,打在了迎头鬼将的胸膛之上,那鬼将身形一个趔趄,却并未耽搁太久,反而激发了凶性,四肢膨胀延张,速度更快了三分。 刘粲然眉头一皱,身形向后急退,在冰冷的石壁上左右腾挪,那追来的两名鬼将,因而错开了距离,其中一名,原地逡巡片刻,改而回身加入围攻冯既明的战团。刘粲然这才转身,正面迎战,手起剑落,借着身手敏捷的优势,在鬼将身上切割出条条完美的剑痕,随着伤势的加重,那鬼将应声倒毙,再去看冯既明,已经将周身鬼物尽数扫光,只余下寥寥数人,在附近逡巡,分毫不敢靠近。 他的周身正穿插着尖锐狰狞的骨刺,长者足有四尺,短则不足五寸,将他与鬼物的利爪和撕咬彻底隔绝开来,并能偶尔反向弹出击穿对方,尽管如此,他身上也添了八处或大或小的伤口,剧毒的鬼气正试图侵入其间,腐蚀所遇到的一切。 冯既明只是随意的低头看了看,手中便凝出片片冰凌,一把拍在其上,那崩裂的伤口随即凝结为团团坚冰,之后连同少许崩坏的血肉一同坠落在地,化为一滩脓血。与此同时,伤口周围的骨刺快速溃散,但却留下了无数细密柔软的骨针,在伤口附近延伸出来,穿插交叠在一处,如密匝的网一般,将伤口临时封闭起来。 对自己还真是狠啊,刘粲然试问自己即便有如此手段,也不会贸然吸引这么多鬼物傍 身,一旦有所闪失,将万劫不复。 此时却见冯既明手中灵力快速凝结,化为细密的丝线,摄起了地上的诡异残留,三枚苍白的指骨,两寸长短,十几枚黑色的小珠,半数还算圆润,他也没细看,便将所有东西收了起来,只给刘粲然留了一具伤痕累累的鬼将尸体。 “刘兄,你斗法的本事不错,但行事也太过小心谨慎了,些许不入眼的鬼物,除却那鬼将,最多与玄级中段相若,又有何惧?话说你师父都是这么教的么?” “说句不中听的话,你那师父泰老,也是豪气不足,换做是我,敢坏我好事,至少要拼个你死我活!” 嗨! 刘粲然心中微叹,面露尴尬,在赤龙门滞留,他也听得了师父泰老的变故,话说师父是小心谨慎了些,他也常常教导我们说,不做无准备之争,当然,直到现在,他也认为这句话有道理,否则自己也到不了今日境界,他本想争辩几句,但看见地上仅存的鬼将尸体,却又深感无力。 “那几人裹挟你到这里,你并不愿意?” “当然,我其实想早日离开赤龙门。” “可有去处?” “没有,有些想法,但不成熟。”刘粲然本来想说去投奔浅山宗,但想想这算不得什么去处,姑且是苟延残喘在那里安身而已,浅山宗地小瘠弱,连个像样的灵地都无,根本没有前途未来可言。 “那你为什么不撤?方才那道洞口的屏障从外到内容易的很,反过来,固然难了些,但以你的身手,熬不过半炷香。” “我……” “我什么我,粲然兄!”冯既明换了更亲近的称呼,“你就是性子太软,瞻前顾后,反受其害。你有什么可怕的呢,孤家寡人,就连你的家眷,我都已经劝说他们离开了御风宗。何况,御风宗又有‘祸不及家人’的传统。” “原来是你?”刘粲然眼前一亮,未曾料想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想来此事冯既明没必要诓他,赶紧深深一拜,“多谢冯兄相助。” “小事一桩,信手为之,不必在意。”冯既明摆摆手,“大道之行,勇字争先,虽然你可能不认同,但你刚才看见了,唯有这般,才有收获。” “多谢冯兄指点。” 刘粲然感觉自己仿佛被莫名点醒了一般,冯既明说的对,自己想走,他们难不成还拼了命拦住自己不成,反而是自己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故此才让局势一步步恶化至此,如今,他倒是可以像冯既明所言那般,快速离开此地,逃出升天,但方才之局,其实以自己的身手,也着实能对付,只不过损伤会更大一些,但有冯既明在侧,应无大碍,这鬼洞之中,涌泉遍布,倘若小心谨慎,寻些收获应不是难事,倒不如趁此良机…… 话说自己的修为,不得寸进已经许久了,自从师父闭关,师妹慕芊雪又忙于宗门庶务,他便感觉自己仿若失却了主心骨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方向,如今,眼见冯既明的所为,他似乎又瞥见了指引前行的曙光。 思及此处,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冯兄,此番我来探路。你为我掠阵。” 冯既明微微颔首,吞下两枚丹药,见刘粲然已经冲在了前面,便紧随其后而行,手中除却小斧,另一只手则拖了一把长达九尺的苍白骨刀。 “怎么样,还是我的办法好吧,对付刘粲然,你得讲道理,他那么软弱的性子,即便强迫他,也不可能让他倾尽全力,更不可能打头阵。” “闭嘴!换我来!”冯既明体内,另一个声音不由得争辩道,“方才倘若鬼物再多些,岂不是要和你一起死?” 他的身体也因而一顿,另一刻,他的面上多了些慵懒,不复方才的勇武,手中的漆黑小斧捏的更紧,骨刀缩小了一倍有余,身上旋即多了一副造型繁复的骨甲。 ………… 浅山宗,楚门镇。 携带英歌一众一同来此的江枫,很快便找到了方金禄隐藏的地点——不得不说这家伙不算低调,佯装客商,在城中唯一的一家客栈中包下了整整一层。 “不算贵,不是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嘛。”方金禄扔了手中的图册,“而且,这钱也是江掌门你出不是?”方金禄瞥了一眼江枫的几名跟班,发现竟有一名被重重捆缚,符箓贴满周身的人族金丹,未免也是一惊,但他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脸上旋即恢复了平静。 “你不是有身家丰厚的师姐么?” 虽然不完 全认同方金禄的想法,但江枫也没责怪他,毕竟一行人用来遮掩,也是用的商队的名号,而且这里即便包上一层,也没几个灵石,当然,英歌的那种特殊服务要不得,好在这里是自家地盘,即便有,也可以轻松赖掉。 “这可不对,软饭可不是这么吃的,但凡具有光明前景的事情,才适合去那里找钱,否则,岂不是既伤了感情,又没了下回?” “怎么,你认为现在的事,没有光明的前途么?”江枫头一次听闻这种诠释。 “当然有,不只是光明,简直可以称为璀璨,但是,也有丢命的风险。”方金禄道,“就说这阵盘,我粗略研究,便知道通往的那处所在,距离此间极远,即便不考虑南海中的乱流,也需要经年累月才能回来。” “不是双向传送阵?” “是,但我无法锚定这里,这阵盘缺了些东西。” 缺?难不成还在何玉身上?不过此獠多半已经逃走了,江枫不禁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无法锚定这里,就是说即便传送回来,也说不定会远离楚门镇太远,带来额外的风险。正犹豫着,却见弘知摇头晃脑,似乎有话可说,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不应该把他带到这里,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便一把拔下了他口中的碎布。 “你可以用修士之血做引,锚定主人辅助定位啊。” “哎,好主意!”方金禄眼前一亮,一拍额头,被这个歪主意莫名点醒,满脸兴奋道:“虽不是正道,但也不失是一个快捷方便的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天赋。”他拍了拍弘知的肩头,将一枚粘贴不牢的封灵符扶正,“只不过如此距离,需要的鲜血有些多,这名不怕死的修士多半是活不成了。”方金禄不禁转头看向江枫,很明显,这种棘手的问题需要江枫来解决。 但他发现众人却齐刷刷的看向了身旁这名身为阶下囚的人族金丹。 “具体方法我不会,我只是个建议。”弘知有点慌了,“你们,你们不会是想……” “你话的确有点多。”黑小子英歌上前,将丢掉的碎布重新塞入弘知的口中,“用这名金丹修士的鲜血做引,多半应该足够了吧?” 只见弘知一脸苦涩,生无可恋。 “虽然问题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但还需要再等等,现在时机不对,我也需要时间筹备材料。元月初九到十五之间,应是最佳的开启时间,往返激活传送阵,所用的灵石也最少。” 所用灵石最少? 那最好不过了,江枫打心底里认同方金禄的建议。只是如此的话,看起来我还可以先回罗川一趟,赶上登仙大会的尾巴,他不禁暗想道。 ………… 清禹宗,依岚城海港。 叶默躲在船舱中,潜藏了所有气息,与之同行的还有“黑牛”,此时已算得是他的真正心腹,而这支在南海上巡游的小队,共有十二名成员,已经尽数划归了叶默掌管。为此,他与家族中的长老商议,最终拿走了四分之一的家族产业,另立门户,并迁移到金城派,不过,家族中的事务,他早交给了信得过的管家打理,自己则专心在这秘密组织中锤炼自己,希望能早日再有进境。 “你确认么?”叶默转身问“黑牛”。 “确认,他们跟了我们许久。虽然人前后换了三批,用的也是清禹宗的名号,但显然是金城派的人。” “我们没惹过金城派。”叶默旋即想起了自家的生意,但很明显,两件事应该毫无关联,“他们想知道我们的目的?” “也许。”与叶默甚为亲厚的“黑牛”不太肯定。 “传令下去,延迟行动。” “我想,要不要……”身边的“黑牛”有点迟疑。 “别吞吞吐吐!” “要不要将他们引到海上,然后……”黑牛做了个下切的姿势,“如果我们十二人都能出手的话,对付他们三名同阶,应该问题不大。” “不行,风险不可控,而且你说了,他们有三批人,动手只会让他们源源不绝。”叶默随即否定了“黑牛”的主意,不过“引到海上”这几个字,莫名的点醒了他,他忽然想到,躲是躲不过的,那只会耽误会长的计划,不如将他们的视线转移,分散被调查的压力,思及此处,他便低声道: “将他们都找来,我们先到天音寺走一遭。” 第四百六十章 鬼洞深处 八十六,九十二,九十八…… 刘粲然心中默默的数着尾随自己冲入岩洞深处的鬼物,耳畔尖锐而惑人心智的鸣音越来越让人难以承受,他不禁从上到下打了一个寒颤,脚下灵光一闪,几乎脱力,向前猛然跳脱了两丈余,堪堪避过了斜刺里冲出来的一名衣衫褴褛的鬼将。 这已是第三只。 差不多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刘粲然心道,应该停下来就地解决它们,方可保证安全,继续前行。然而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枚闪烁着幽光的弓形骨刺,从身后破空而来,那足有四尺的骨刺快速盘旋着,绕过了前方黑魆魆的拐角,他还未来得及跟上,便听得远处一声刺耳的爆鸣传来,随后,便有二十余只鬼物,连同三只鬼将,一同冲了出来,其中一名鬼将,周身泛青,头生三尺尖角,手持一柄黑铁短棒,周身散发着堪比地级的气息,眼中幽幽绿芒闪烁,甫一出现,便盯上了正向前冲刺的刘粲然。 吼! 刘粲然只听得那青皮鬼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便知道事情大为不妙,赶紧止住身形,手中抄起一叠金光符,骤然向四外甩脱,只听得噼啪声骤起,接近自己的数只鬼物均被雷光击退,他趁势擎起手中法剑,一个纵身跳脱,越出圈外,借助鬼洞上方坚硬岩石的反弹,顺势一个纵切,划过两只躲闪不及的鬼物,顿时黑气涌现,他却不敢恋战,连续在半空中飞掠,踩着一名鬼将的肩膀,再次回转,直奔后方冯既明的方向掠去。 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对付这么多鬼物的,方才冯既明的一番话,虽然让他心头涌起了无数奋发向上,勇往直前的冲动,但他绝不鲁莽。 叮! 数枚骨刺围拢成环状,分成三股,如针芒激射般,向一众鬼物扫来,最先被触及者,顿时化作缕缕黑雾,直到遇到鬼将,才被其蛮横的打偏。但见冯既明一身坚实的苍白骨甲,手中的骨刺尽管缩水了一半,但横扫之处,鬼物无不退散,他的身形如激流中的一块顽石,虽然前行甚难,但须臾间,已经冲到了队伍末端的青皮鬼将身边。 刘粲然不再犹豫,剑舞如花,独自扛下了三名鬼将,趁着游走的间隙,不断的了结一只只普通鬼物,虽然没有完全克制鬼物的法器,导致鬼物常常会重生,但只需二人合力,相信一个时辰后,解决眼前困境,不在话下。 枚枚光亮的黑珠坠地,滚落到左近,刘粲然虽然没有去数,但却知道此番收获定然不小,方才,他曾经暗自摄起一枚不算完美的黑珠,这种冯既明看不上眼的残次品,内里蕴含着黑暗邪祟的气息,虽然自己用不上,但修习特殊功法的修士,多半愿意采买此物。至于那些只瞥得样貌的指骨,他虽看不懂用途,但想必也十分珍贵。 一路行来,散发鬼气的涌泉源源不绝,可见这里并非之前那些普通鬼洞,否则,裘家驻守此间数代,早就将这里清理干净。 当然,“玉孟魔龙岭”北麓丛生的鬼洞,为何没有引起赤龙门的足够重视,还是未知之数,已经探索这里数日的刘粲然,怀疑这里有些不可告人的秘辛,要么是时间不对,要么机缘未到,以至于被雪藏了如此悠长的岁月,而裘道成之所以下决心亲临此处,想必是得知了其中的部分真相。 不过,裘道成这次探索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宗门呢,想来自己被裹挟至此,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黄龙派也加入了进来,如此考量,多半是前者,众人只为利益聚集。否则,这支探索队伍,当以赤龙门的修士为主。 或者,为了规避潜在的风险,裘道成也只是被门内委派,先行探索?感受到鬼物冰冷晦涩的气息,刘粲然旋即放弃了更进一步的猜想,回到眼前的困境来,从青皮鬼将的出现来看,这里距离洞穴的末端,应该更近了些。 这个时候,他无意中瞥见挥舞着骨刺的冯既明,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圆滚滚的石头,那平淡无奇的石头上,绽放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微光,冯既明的身形便随之急速的跳出战团,甩开了青皮鬼将,直奔洞内深处飞掠而去。 这……刘粲然登时有些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追踪而去的青皮鬼将去而复返,加入了围攻自己的队伍,刘粲然登时感受到了压力,手中法剑加速舞动,周身燃起橙红的光焰,这是他加入师门以后,奉命学习的防身技能,但凡周围有修士施展灵力,这光焰便会吸纳其中的一部分灵力滋生蔓延,对于抵御近战围攻,甚有效用。 嘶—— 他听得那光焰灼伤鬼物的声响,却不敢冒进,一边游走一边后退,想要寻找适合腾挪的宽阔所在,普通鬼物尽管容易对付,但鬼将却皮糙肉厚,加上有那颇有灵智的青皮,刘粲然丝毫不敢轻敌,更重要的是,他转身瞥见回返的路上,那本来鬼气浅淡的涌泉,正有恢复的迹象。 此番,竟然被冯既明这厮坑了! 他心中涌起难平的怒气,却冷不防被一只鬼将的重拳击在腰间,不禁一个趔趄,差点被两只鬼物借机入体,刘粲然赶紧收摄心神,再不敢心生旁骛,冯既明的气息正在远去,还好,看起来他不是想借鬼物除掉自己。 不过,那圆滚滚的石头是什么?须臾间,身后的鬼气涌泉已然恢复大半,刘粲然不得不奋力前行,以免那重新冲涌而出的鬼物,再次加入战团。 另一边。 沿着向下的路,前行了数百丈的冯既明身侧,已经别无它物。方才的快速飞掠,让他摆脱了所有追兵,这并不是因为一路之上没有涌泉,相反,鬼气不但浓郁,而且鬼将的数量也在增加,但他之所以敢于独自前行,盖因“良渚”的提示。 此时,那圆滚滚的石头上,散发着幽幽的紫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强烈,不带一丝温度,范围也不大,堪堪覆满他的周身,在这紫色光芒的笼罩下,一路行来的鬼物,对冯既明都视作无物,使得他得以快速前行。 怎么不早些动手,何苦我骗那呆子刘粲然,冯既明心中吐槽道,但却知道“良渚”听不见自己的抱怨。 只见前方数丈远的地面上,正有百枚大小不一的碎石,冯既明摄起其中一块,发现与天青石碑的材料类似,只是分层更多了一些,踏着碎片前行,一处向下的幽深洞穴呈现在眼前,冯既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手中石块,并没有新的指示出现。又等了数息,他手中便凝结出一团阴冷散发寒光的冰球,锁住一团灵力,随手抛入洞中。 之前,探索伏元镇山洞的经历,让他小心谨慎了许多。借助那冰球的光芒和视野,他瞥见了洞内的一切。 内里的空间不足一丈方圆,内壁均被莫名的存在溶蚀,光滑得仅留少数顽强的砾石,在洞的正中央,一具只有三尺长的尸体,正僵直的躺在那里,汩汩黑水从他的体内流出,向着四处蔓延,冯既明看得出来,那是凝练的鬼气。 如此小的身形,却能污染此间,打通鬼蜮? 冯既明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石块却变得轻盈,飘向了那处洞口,缓缓落下,附在了那短小尸体的背上,须臾之后,只见那尸体动了,勉强站起身,右手一招,冯既明身侧的青色碎石,便尽数向那洞口冲涌而去,漂浮在那小人的周围,化为漂浮跃动的铠甲。 他转身,仰头看向了冯既明。 “你做的很好。” 冯既明胸前的骨甲再次交叠,变得更加凝实,“你果然不是此间的人。”虽然那小人的样貌与妖人两族并无二致,但他站起的一瞬间,冯既明却瞥见了五官刻意扭曲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此人的身后,似乎有一枚短小蓬松的尾巴,即便是生有异骨的妖族,也很少有这样的特征。 “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我收回了这名探路者。”那小人摄起一枚身侧漂浮的碎石,另一手中多了一枚金灿灿的头箍,“这是此行的谢礼,其中蕴含的真义,足以让你突破更高境界。” 那金箍随即向冯既明飞了过来,落到了他的右手上,入手是腐蚀般的灼热,冯既明却没有立即将其收纳,只是后退了一步,“我还能知道些什么?” “接受我的馈赠,意味着你便是我在此间的代理人,背叛的代价不可饶恕,我希望元楚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还有,尽快离开此处,赤龙门的人,马上就会来。” 呵,冯既明嘴角皱起,感受到周围的鬼气,正有不受控制的倾向,便没去理会那小人站起后,身下现出的方形青铜机关,伸手掏出那枚黑色小斧,却听得那小人桀桀笑道,“竟是此物。”他生有四指的右手只是轻轻一弹,便有一枚黑色的扁平宝石脱手而出,飞向了冯既明手中的小斧,正好落在符柄的凹坑之上,完美的融合在一处。 “小礼物,无需介意。” 哼! 冯既明眉头一展,弹出一枚纳戒,收了沉甸甸的金箍,感受到右手小斧中突然涌现的莫名威能,他在空中奋力一劈,一道几近完美的,接近满月的光芒乍现,在空中凭空切出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门,他没去管那边缘混乱暴躁的气流,收缩身形,敏捷的一跃而出,顿时没了踪迹。 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小人周身的片片碎石,急速的向小人冲涌而去,只是数息间,便将其紧紧包覆,化作一团坚硬无比的石块,直奔冯既明切割出来的裂隙而去,切着边缘,飞向了无人可及的混乱所在。 ………… 浅山宗,楚门镇。 在此间逗留一日有余的江枫,终于得到了明镜司执事郑轶雨借“千里阴阳镜”传来的消息。消息有好有坏,好的是,借助一桩总额达到十枚三阶的虚假生意为引,刘泗疆已经上钩,将亲自前往黄龙派南部边境的下江镇洽谈,不好的消息,则是这个日子同样是元月初三。 此等动手的良机,万万不可错过。 江枫心中暗自感叹,看样子,自己是很难分身亲临下江镇,见证围捕刘泗疆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要重新考虑此事的运作,好在他一早就未雨绸缪,用密信的方式,通知况书才等人,尽快到楚门镇南十五里的一处山坳与自己汇合,现在看来,只能依赖他们了。 况书才和靳东的秘密队伍,现在已经有了三名玄级手下,加在他们自己,已有五人之多,想来五名玄级修士,应该足以应付同为玄级修为的刘泗疆,不过,本着诸事求稳的原则,江枫决定让英歌另择道路,暗中前往下江镇策应,以备万全。这一点,只有身为队长的况书才知道,即便靳东也不知晓。 暗中交代了英歌和况书才,在得手之后,莫走金城盟道路,而是将人运往北剑门待命。随后目送两拨人手接踵离去,江枫这才独自回到楚门镇。事到如今,如何处理金丹弘知,倒成了个棘手的问题。两日相处下来,江枫发现这弘知竟然不琢磨怎么才能跑掉,反而给人一种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感觉。 “师父说,世间诸事,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咀嚼着这句话,不禁让江枫想起了弘知的师父同光,暗道你们师徒一脉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犹记得同光和万老魔的比斗,天音寺后来因此战失却了不少领土,但却安然接受,说不定也是这种心态作怪使然。相比自己和三名“不学无术”的徒弟,弘知的所学涉猎甚广,但多半知之不深,但要说只粗通皮毛,又有点冤,要不是他是天音寺修士,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嘴巴”,江枫倒还真的想邀请他加入宗门,但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此獠和方金禄一样,优点明显,缺点也很明显。 弘知一般都知无不言,且喜欢插嘴,但有两件事,却从来只字不提:一个便是“血咒养鬼钵盂”的由来,江枫猜测这可能涉及到他家族的秘密,甚至与他拜入同光的门下有关,另一个便是他为什么不着急回天音寺,虽然他给的理由看似充分,但江枫却不信他。 江枫最终还是决定将弘知留在楚门镇,交给三名徒弟临时看管,并嘱咐方金禄一旁协助,这才离开楚门镇,中途又寻机暗自回来查看了一番,发现这弘知的确没有趁机逃跑的想法,于是才放了心,直奔罗川而去。 距离元月初三还有几日,趁此间隙,倒是可以回去观摩下登仙大会,左右自己身为掌门,如能亲临,应是足以让一众门徒振奋的事。 ………… 浅山宗,湛川镇南四十三里,绵延向前的官道上。 建议司执事丁宝箴目送十三辆角马车绝尘而去,心中却感慨万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良机难觅 昨日的晚宴,尽管寡淡无味,但丁宝箴却与这商队的会长鲁孟喜相谈甚欢,说得夸张点,这数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知音。 “宁为鸡头,莫为牛后,何况你这小宗门,还算不得什么。” 他心中不断咀嚼着鲁道友的谆谆劝诫,再次犹豫了片刻,见那商队的车尾已经消失在天际,心中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虽然只是夹在各宗之间游走的小商会,但副会长的身份,加上每年百分之五的红利分润,也着实让人心动了,丁宝箴将手中的淡色薄绢收起,上面有这家“崧鑫商会”会长鲁孟喜亲笔手书的承诺和联络方式,并且这个邀约,在一年内都有效。 良机难觅。 他心头不知道为何,突然涌现出这四个字,却见几名一直跟随自己,负责打通此间商路的宗内修士从远处飞掠而来。 “丁执事,这件事您看如何定夺是好?” “丁执事,那十间需要拆除的村舍,屋主不同意拆,您看我们是不是要绕路,还是向上请示处理?那主人拿出了七代掌门赐予田宅的手书,想要狮子大海口,索要十五枚二阶灵石的补偿,不过我看像是伪造的。” “丁执事,昨夜排水的沟渠,再次冻结了,您看能不能申请十枚火爆符,彻底将那几处水潭排空?” “丁执事,……” 丁宝箴只觉得头有点大,四周仿佛有无数的牛虻,在乌泱泱的胡乱乱舞,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但却无法和这几名后辈发火,盖因他们都是几大家族,与自己关系甚密的同僚家中的后辈,于是乎,他只能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一个个来。 “都是一样的琐事缠身,但收益完全不对等。丁道友何苦为难自己呢?” 另一句话在他心头响起,久久无法散去,他不禁转头凝望了蜿蜒向前的,尚未完工的官道,又转身看了看几个不明所以,一脸懵懂的后辈,暗道前路茫茫,牵绊甚多。 不如我就一个人走吧,不,不行,带上夫人和几名孩子更好些,他心道。只不过,在这浅山宗呆的久了,也不能说走就走,总要将这官道的事情,弄得七七八八才好。 ………… 赤龙门,“玉孟魔龙岭”北麓深处。 又一名鬼将在刘粲然的身边倒下,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前飞掠,绕过如影随形的几只普通鬼物,观望着眼前的情势。 还有两名鬼将,以及青皮鬼将,而普通鬼物,则还有三四十只的模样。这是好事,但自己的灵力,也有渐显空虚的迹象。 正思忖着如何节约灵力,终结眼前之局,却骤然觉察到深邃的洞穴深处,阵阵潮汐般的乱流冲涌而出,像是有莫名的生灵苏醒,更像是某种诡异物事的召唤,身侧的鬼物,顿时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原本倒毙在地的鬼物,更有十几只再次重聚苏醒,不管不顾的向刘粲然扑来。 这鬼洞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粲然登时感受到了压力,迎头抵上了那青皮鬼将的迎头一击,却骤然发现此獠的力道更胜之前,虎口剧痛,连连后退,身后的鬼物顺势冲涌而来,他赶紧再度故技重施,一边泼洒金光符,一边游走,试图遁出圈外,但那鬼物速度却快上了许多,一时间竟被困在中央,无法快速离开。 不会死在这里吧? 感受到体内灵力的快速消散,刘粲然赶紧趁隙吞下了两枚丹药,手中的法剑快如闪电,身上烈焰延张,他轻吐五字真言,在身侧奋力一劈,顿时一道剑光快速延张,化为一道九尺高,两尺宽的绿光屏障,挡住了身前冲涌过来的鬼物。 啪! 一名鬼将迎头撞在那绿光屏障之上,那屏障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未破碎,刘粲然心中微定,反手又是一劈,另一道屏障登时显现,护住了自己左侧,虽然此屏障甚是坚固,但也意味着,自己只能在这方寸之间对敌。 只希望方才那潮汐乱流,不要再发生便是,正思忖着,却感受到另一股更急的乱流,如潮汐般冲涌而至。 原本力道不算刚猛的鬼物,顿时有如被神力加持了一般,打在刘粲然凝练的绿光屏障之上,震颤不已,刘粲然不得不连续加持力道,在左近再次凝练出两道同样的屏障,原本并不算宽敞的腾挪空间,顿时又小了三分。 这个时候,突然从那幽深的通道之中,跃出一只通体赤红,獠牙外生的鬼将,手中一把粗糙的漆黑大戟,径直向刘粲然冲刺而来,刘粲然不敢怠慢,展出一枚银白色的秘匣,体内不多的灵力,尽数向那秘匣之中灌注而去,那秘匣登时展开一道狭窄的缝隙,见此变化,刘粲然奋力飞起,将那秘匣向那红皮鬼将掷去,只见秘匣迎面飞到那鬼将头上,狭小的缝隙陡然张开,伸出一只银链交错盘结而成的铁手,五指快速延张,一把抓住了高达九尺的鬼将,随后,便有无数银粉从那秘匣之中纷纷扬扬的洒落,覆满了红皮鬼将的周身。 凝! 刘粲然悄然念诵口诀,那仿若被银粉涂遍周身的鬼将,身形陡然一滞,如岁月侵蚀的铁器般,再也无法自如行动,随后如崩坏的土偶般碎裂。不过,刘粲然也因而耗尽了最后一成灵力,仅靠丹药之力缓缓恢复,并依托绿光屏障的保护,苟延残喘,与残存鬼物缠斗。 向后半步,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轻吐一口浊气,收了秘匣,仅靠身体的力道腾挪对敌,不敢再轻易浪费一丝灵力。 然而事情总是不如意。 就在那红皮鬼将身体崩坏的瞬间,附近游走的那只青皮鬼将,却一个箭步,冲向了其中的一块碎片,拾起那团僵硬的血肉,一口吞下,随后,它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青色的皮肤上顿时泛起血红的斑痕,紧随一声激昂的低吼,它手中的黑铁短棒脱手而出,径直向刘粲然掷来。 砰! 那蕴含威能的短棒,打在绿光屏障之上,后者顿时现出可见的蛛网裂痕,贴近的鬼物更是趁此加大了冲击的力度,刘粲然却没有灵力补充,不得已跃起直刺,将几名抵近的普通鬼物,化为四散的黑雾,但那青皮鬼将却趁机冲到近前,仅靠身体的力道,将那已经损坏的绿光屏障,彻底毁坏。 失却了一道屏障,刘粲然再也无法固守应敌,吞吃了红皮精华的青皮鬼将,力道远胜之前,刘粲然不得不以巧劲破之,游走间,数名鬼物却趁隙试图冲入他的体内,虽然未能如愿,但却让他行动滞涩了许多,一时间竟连续受制。 这样下去,恐怕有陨落此处的风险,刘粲然顿时心生退意。分神回望来时的通路,弥漫四溢的鬼气中,鬼物只多不少,而通达更深处的洞穴之中,数道凌厉的气息正彼此呼应,虽然并没有冲出来,但自己贸然深入,想必会惹上更多红皮鬼将般的存在。 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得来时的通路中,隐隐有符箓施展的爆鸣声,便寻机扔出一道光幕符,用尽了方才刚刚恢复了一丝灵力,光芒随即覆满了周遭各个角落,密匝的鬼物身形略微一滞,但也仅此而已,毕竟这光芒对鬼物毫无杀伤能力,更会引起徘徊在左近的鬼物注意,进而被吸引至此,但刘粲然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引起过路修士的关注。 勉强与周遭鬼物缠斗了半炷香的时间,却见两道人影抵近,正是左子蝉和那名气息诡异的宋姓半妖。 “刘道友,我来助你!” 见光幕符的光芒行将散去,左子蝉随手便续上了一枚,这光亮随即驱散了刘粲然心中腾起的一丝怀疑,道了一声“多谢”,勉强从经脉之中抽出一丝灵力,点燃一枚金光符,甩向了最近的鬼物。 他不想让左子蝉看轻,而且,他也怕这两名来者,怀有异样的心思。 “你去将那鬼物引开,刘道友鏖战已久,需要休息片刻。” 这……刘粲然未料想左子蝉一眼便看破了自己的孱弱,脸上登时一红,腾挪间避开了一只鬼将的大手,正要跳出圈外,却见那半妖手中腾起一团黑气,如漩涡般快速旋转,生成一道小型的龙卷,那黑龙卷不断的吸纳着周围的鬼气,甚至鬼物 身上的鬼气也摇曳不已,几名重新汇聚起来的鬼物,更被直接抽吸卷进漩涡之中,使之不断壮大,这种变故,骤然引起了数名鬼将的敌意,它们纷纷放弃刘粲然,直奔宋姓半妖而去。 似乎对鬼物有特别的压制,躲在仅存的绿光屏障之后的刘粲然,不禁心中喟叹。师父常言“不做无准备之争”,果然是对的,不过坑了自己的冯既明也没有错,瞻前顾后,的确有害,否则冯既明刚刚遁逃之际,自己要是奋力逃脱,想必还有一条生路,不至于最终落得这番局面,要不是恰巧遇见这两人,个把时辰之后,自己恐怕已成了此间的一副枯骨了。 左子蝉随之出手,手中数道法器飞舞,均有克制鬼物的功效,半炷香过后,场中便只剩下一地残骸,这些鬼物,虽然有半数以上均是刘粲然所灭,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好意思道出分润一半的念头来,毕竟要不是有这两人雪中送炭,自己……却见左子蝉右手一挥,场中的黑珠和数枚苍白指骨,尽数被他摄在手中,他踱步上前,分出一半,甚至包含一枚猩红的指骨,摊在刘粲然身前。 “刘道友,这些所得,你理应获得大半。” “这……”刘粲然心头一热,手便不由自主的想要伸过来,但却忍了下来,“哪里,左道友客气了,要不是方才你们帮忙,刘某早就陨落此间了。这些所得,便送与左道友作为答谢,不成敬意。” “刘道友客气了。”左子蝉没去和刘粲然撕扯,取了自己应得的一小半,“不知道刘道友在此与鬼物缠斗,可有什么异常发现?” 异常? 异常当然有,冯既明冲了进去,于是不知道为何此间便多了异样的潮汐,鬼物因而强大了许多,刘粲然下意识的想要从头说起,但发现还是少说为妙,毕竟冯既明的加入,也有自己的原因,便有所隐瞒的道:“鬼洞深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鬼物都变强了很多。” “如此,便只能深入才能知晓了。”左子蝉思忖片刻,感受着洞穴深处涌出的阵阵乱流,向前三步,回身望向刘粲然,“刘道友可否介意同行?” 我想离开……刘粲然心中下意识的回应道,但忽然想起来裘道成应该也在来时的路上,此刻回转多半要以灵力枯竭之身应对,十有仈jiu会有不测,余光瞥见面前闪烁着红光的一小截指骨,心中陡然多了一个主意。 “左掌门,敢问贵宗是否招揽修士,刘某自脱出御风宗以来,一直如浮萍般尚无安身立命之所,不知可否加入贵宗?” “哦?”左子蝉心中骤然一喜,待到了脸上却变得庄重,如此延揽高阶修士的良机,他自然不想错过,“刘道友如有此意,左某自当跣足相迎。”他上前一步,“不如先入我黄龙派,担任客卿长老一职,粲然兄,你意下如何?” “自当效力。”刘粲然心中悬着的那颗石头终于落地,方才,他骤然有所悟,自己不论怎么逃,终究是要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罢了,黄龙派为金城盟成员之一,虽没有高阶灵地,但二阶是有的,只需加持聚灵阵,完全可以满足自己修炼的需要,更重要的是,黄龙派地级修士不多,原本掌握的情报中,只有掌门左子蝉一人而已,虽然眼前另有一人,但这散发异样气息,寡言少语的半妖,明显只能充作打手,至于门中庶务,必是无法操持,自己投奔黄龙派,多半会得到重用。 另者,投奔黄龙门,意味着自己可以借左子蝉之力,安然从这里离开。他这样想着,却听得左子蝉道: “此间既然已经发生异变,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刘长老,我们需抓紧时间,一路上,你无需出手,先恢复灵力要紧。” “是,掌门!” 刘粲然摸出两枚丹药,既然已经加入黄龙派,想必左子蝉不会害他,故此,他将袖袍中的那枚丹青符箓暗自摄起,那是他原本备好的最后底牌。 ………… 天音寺,见鸣城。 叶默等人刚刚从海港上岸,便登时发觉此处的气氛,与昔日大不相同。 第四百六十二章 短暂空闲 四院思辨大会? 手下“黑牛”很快便探得情报,并告知叶默。所谓“四院”,分别为南山院、澄观院、苦寂院和慈恩院。四院在治理宗门,修道授业上的理念,泾渭分明,常常以举办“思辨大会”的形式,互相探讨辩论,在天音寺还未从大魏国中分离出来时,便已是远近闻名的盛会,每逢七年举办一次,至于私下的小型辩论,则不可胜数。 思辨,自是不需要动武的,借此盛会,四院各自宣扬自己的理念,并值此良机招揽子弟,论道结友,与之相伴的,则有各类鉴宝、交易、拍卖环节,叶默很快便懂了,这和他之前心中向往参与而不得的“石阡盟会”性质一般无二,只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由武斗变成了文斗了而已。 不过,今年的“思辨大会”与往年虽然形式相同,但却有些突发的状况。原本,四院中会分别派出五名辩手参会,但听闻四院中的三院,近来都莫名失踪了一名辩手,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 南山院缺了首席元缜,澄观院则少了次席法业,而苦寂院,末席弘知不知所踪,唯独慈恩院的五名辩手均在。故此,各种传闻纷飞,最多的说法,乃是此届盛会,四院将根据思辨的结果,遴选开宗以来的首位护法,这也是此届盛会的特殊所在,传言,这引发了四院的明争暗斗,辩手失踪多半与此有关。 护法,在天音寺四院的治理体系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原本,这一职位由元婴同光兼任,但他之前与清禹宗掌门万禹亭一战,未能以力胜之,导致割让了大片领土,故此,门内各派一直颇有微词,此番,借此良机,他便决然卸任此职,交给更能服众的后辈。 一时间舆情鼎沸,本就行人如织的见鸣城,更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听闻“思辨大会”的举办地,天音寺的宗门所在无量城,所有的客栈都已经订满,叶默自然没有亲见的机会,他本意也并不是来凑热闹的。 “我们去拜访南山院在此间的驻地。”听闻南山院乃是四院之首,也是修士最多的一派之后,叶默便选定了自己一行的目标,“记住,只拜访南山院,就说我们在金城派偶遇了那位金丹元缜。”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元缜的模样。”另一名亲信“灰狼”不无担忧的说道。 “这很难么?”叶默反问,“此刻只需在大街小巷随便逛逛,便能知道这些辩手的模样吧?我可以故意说得含混一些,毕竟如果元缜真的在金城派,不可能是去做客的。” “也对,但他们会上当么?” “上不上当不知道,但距离大会只剩两天,缺了首席辩手的南山院此刻一定很着急。我去拜访的期间,你们便在街角巷间散布同样的消息,只要金城派因此和这失踪的事件产生了关联,风声一起,尾随我们而至的那些金城派的尾巴,多半会心中忌惮,行动受限。甚至回返宗门,报告这个消息,那时,便是我们在南海上行事的最佳时机。” “不过,我们还需要些信物。”叶默对于自己临时想出的计划并不满意,在屋内踱来踱去,直到末了忽然灵机一动,“黑牛,你去找些思辨大会的行程来,要最普通刊印分发的那种。” 元缜身边不可能没有类似的物品,至于上面的气息,叶默已经想到了,那便是随便找家寺院的修士开光,只要是天音寺修士的气息,此刻急病求医的他们,都应该会有所怀疑。 能做到心生怀疑,向上呈报,并引发一场风波,让尾随者因故退却就足够了。毕竟自己要争取的空闲,也十分短暂,三天足矣。 ………… 浅山宗,罗川。 得了少许空闲,回到罗川的江枫,正赶上登仙大会的最后一项事项,即新晋登仙的弟子,接受掌门的庭训和赐福。 执法长老王显道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他忽然心有所感,转眼却见江枫已经落在观礼席间,他赶紧躬身飞掠上前,请江枫出来,毕竟江枫才是浅山宗的正牌掌门。 江枫却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要是早些,倒也顺理成章,要是晚些,一切准备妥善的王显道也能代替自己把事情办好,但不早不晚,却有些尴尬了,婉言吩咐王显道继续流程,王显道却有些介怀,最后不得已,江枫便偕同王显道,又叫了本就在旁观礼的传功长老魏若光,庶务长老郑鲁达一同审视今年登仙的子弟。 今年浅山宗登仙者,共有八人,最年长者十一岁,最年幼者七岁,中规中矩: 王家一人,名王悠之,与王彦之是同辈,虽是主脉出身,但母亲是妾的身份,观其目光之中颇有志得意满之色,想必此番觉醒,对于其母亲的地位,也是个提升; 郑家一人,名郑轶泊,原名郑泊,同郑轶雨也算是同辈,本是支脉子弟,但郑鲁达和一向介意支脉出身的王显道不同,直接将此子改了名,让其认正妻马氏为干妈,使得其能更快与郑家众修士为伍,其中器量和果决,也着实让江枫吃了一惊; 相比之下,器符长老赵文君更没有节操,直接找了个同姓觉醒孩童录入门庭,改名赵良醇,虽然吴小琳生了个儿子,但眼下尚小,根本谈不上觉醒,女儿赵良狄虽然晋升了玄级,但独木难支,又与吴家子弟吴天德定了亲,他也是心急火燎乱投医,才行此下策。为此,江枫决定后续必须立下规矩,收录子弟可以,但万万不可强迫,否则,门内很快便会乌烟瘴气,到时候岂不是乱了套? 第四人出自皇甫家,名曰皇甫逊德,是八名觉醒修士中,最为年幼的一人,此子相貌同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毫无二致,众人无不嬉笑,感慨这绝对是一家人; 唯一一名女修名曰秋泷,是苏锦带来的八名修士之中,灵级修士秋可的妹妹,她与秋可一同来的浅山宗,所幸今年觉醒,故此也被列入登仙子弟之中; 沈诚镜是第六人,出自原始家族沈家,与其他人不同,此子明显是服用丹药方才觉醒,由此可见,沈峻茂担任大邑郡镇守以后,对于家族的照拂支持,无形中增加了许多,虽然已经九岁,但江枫从心底里不希望如此年纪,便匆匆服用丹药助力觉醒,想来家族中修士稀少的沈峻茂,也有了危机感; 荆介禾,长宁商会灵级修士荆楚才之孙,距离其加入宗门,不足两个月,却忽然呈上一名修士后辈,其站队之心昭然若揭,不过江枫也不在意,这是好事,说明荆楚才真的想在浅山宗安身立命,开枝散叶; 唯一一名白丁出身者,名曰毛坎,出自东湖郡,年方八岁,法相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一人,“木舸流云帆”,中等偏上的战斗类法相。 此八人,将根据年龄,先在蒙教司学习三到六个月,之后交给传功执事卢天明,根据各自情况,安排修炼以及从事不同的庶务。说起来,能在一年内增加八名修士,也着实算是件不错的事,虽然有很大的水分,一名服用丹药觉醒,两名实则出自外宗,但只要其心向浅山,便一切皆善。 “还有一项事务。”江枫勉励了众人几句,叮嘱众孩童从基础的道经学起,夯实根基,休要走马看花,操之过急,转身正要回府,却听得身后的王显道低声说道,“此届登仙大会,还有赐宝和献宝环节。” 嗯? 这是什么新花样,赐宝? 我事前没有任何准备呀,江枫不禁暗道,却见王显道脸上隐隐现出一丝得色,便骤然明白了,为何他之前偏要拉上自己,自己给是自己出,而王显道给则是宗门出,这一里一外,的确能为宗门省下一些。 这点小心思。 不过江枫手头却没什么准备,给一阶法器吧,对于新登仙者,确实重了些,而且寸功未立,不是个好开端。思忖片刻,便拿出两种一阶符箓,火爆符和水盾符,每样十二枚,交给八名新登仙的弟子,勉励其好生研究,待到任何一种熟练,便可在一年内分三次,领取六十枚一阶灵石的奖励。转身将五枚二阶灵石象征性的交给庶务长老郑鲁达,奖励固然少,但对于激励几人,想必是足够了。 “掌门您还真是节约。”虽然觉得并无不妥,但郑鲁达还是半开玩笑半是“真诚”的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能扔出几枚三阶呢。” “无功不受禄,灵石总要花在刀刃上。”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传功执事卢天明便引领八名子弟,一一呈上宝物,“宝物”二字只是虚指,试想初登仙之人,能有什么宝物,故此要求只是“赤诚”之物便可,虽然心中期待甚低,但江枫拿过来其中一种,心中还是一愣。 这是枚拳头大小的青头野蒜,凡俗最为常用的调味品,不过能长这么大也是罕见,却听得献上此宝的皇甫逊德道:“在我三岁那年,便种下了此物,心中期待着,倘若我有觉醒成为修士的那一天,便将它挖出来,以正因果。如今,它正好长成这等大小,故此将其献给掌门,以表我问道坚毅之心。” 呵,这话说的这么通顺,应该是皇甫润生教你的吧,不知道你这孩子背了几遍才熟,江枫不忍心点破,欣然收下,毕竟这等大小的蒜头,着实算是稀有,回头扔给徒弟江之问便是了。 八件物品,形制不同,大多是普通物事,甚至还有一件小时候穿的肚兜,让人不忍直视,想来浅山宗物产如此瘠薄,江枫心中倒是多少有些感慨,暗暗决定,与灵笼商会秋南嘉的合作,必须想办法达成,以便为宗内创造更多的机会,方可弥补浅山宗的先天不足。 不过仍有一件物品,引起了江枫的注意,这是一件灰黑色的戒尺,三寸宽,一尺多长,但似乎只是一半,像是件残缺的法器,但其束缚的灵气已失。献上此物的毛坎言明,此物得自白水江中积年沉沙,不惧火焚,故此献给掌门,以表问道坚韧之心。江枫原本并未在意,毕竟一件法器碎片,也不算罕有。但摄在手中,却感到手臂之上蛰伏的黑蛇之灵,有莫名的躁动,便将其收入储物袋,以待闲暇下来查验。 希望明年的献宝环节能正式一些,我也好准备更好的礼物,江枫心中隐隐有所期待,但不好当众表露,毕竟献宝的诸位登仙子弟,个个目光灼灼,此刻言说,反有暗讽之意。故又勉励了众人几句,便会同诸位长老,一同登临风雨楼。 正值年末,各位长老、执事、镇守对今年各自负责的事务,进行了总结,总体并无多大纰漏。 宗内大库,合计所得十二枚三阶又四十六枚二阶,与预想的大略相符,但今年风雨不调,凡俗类各项物产、以及修士所用灵谷均歉收,故此临时决定拨出五枚三阶,令庶务长老郑鲁达到四方宗门采买,以凡俗类物资为主,以工代赈,下拨到各郡各镇。 同时定下了明年冬季,举办浅山宗第二届会武的计划,虽然不足两年的间隔有些太频繁,但近来延揽了不少外宗修士,加上其子嗣中可能有资质不错的后辈,创造机会,让其才美外现,以便安顿到合适的位置上,助力宗内各项事务,实属必要。 西岭郡的各项事务进展很快,长宁商会投入很多,加上镇守魏婕和建役司执事丁宝箴的操持,一切进展顺利,如今,小型的商队已经可以通过冰封的沼泽南行,加上年关将至,正是出货的好时节,想必其中商税,能有一笔不菲的进项。不过江枫发现丁宝箴似有心事,便趁隙交代了与其相熟的王显道,去探探口风,是否有难解的心事。 众人能在年末聚齐在罗川,实数不易,当晚,宗内举办晚宴,江枫当场表示,明年的修士月俸,从六月开始,再提升两成,虽然他很想夸大海口一下提升五成,甚至一倍,但深知明年收入增加的同时,开支也会随之增加的江枫,还是保留了些许理性。不过见众人大多千恩万谢的模样,想来两成的额度已经足够了。 重要的是一直增长,这与江枫心中的期待相符。 宴饮达旦,明日午后,众人大多将返回自己的驻地,一切重回正轨,只剩几位长老留在罗川,江枫谢绝了好酒的郑鲁达再设小宴的建议,独自回到了掌门内府。 他本想将子弟献宝中得到的半截戒尺拿出来研究,却见黯淡的月光下,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正斜依在那里,摆弄如水的长发。 “这么热闹,我竟回来晚了。掌门,有没有想我?”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年已至 “你这么快便从夜樊国回来了?”江枫没去理会邱真真的卖弄,摄起案头小厮张阳提前备好的醒酒冰灵茶,灌了几口,便直奔主题,“可有什么收获?” “不解风情。” 邱真真哼了一声,收起妖娆的身姿,几步上前,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却习惯性的将上身靠上光滑的桌沿,魂火宫灯的光芒中,一片明晃晃的白腻,便赫然呈现在江枫眼前,江枫不由得下意识后仰,却感觉那原本冰冷的靠背,竟有些发热。 “寒冬已至,添件衣裳,最近宗内定制的新法袍,也是不错的。” 一声疑带轻蔑的嬉笑,充作回应,邱真真见江枫不买账,便也回到正题,“夜樊国的清道子,最近离开了宗门,不知所踪,还裹挟了掌门申通晓的一双儿女,算是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 江枫旋即想起来当初在禅心院偷窥的情报:夜樊国国主申通晓,愿意配合调查在与魏国战争期间,天陨峰古塔内无故死亡的九千名凡俗的死因,难不成,这种违逆之事,与清道子有关? “还有其他的么?” “既然畏罪潜逃,自然无法继续深入调查,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恐怕我就回不来了。”邱真真眉角上扬,“怎么样,这次我很小心吧,是不是应该嘉奖一番?” 嘉奖?你这情报,但凡随便派个人去夜樊国,就能探听得到吧,还要什么嘉奖?当然,你和其他人不同,还是能够信任的,江枫深吸一口气,琢磨着倘若清道子真的是畏惧三月才开始的调查,先行外逃,那他会不会出现在百药老仙组织的聚会上呢?原本以为他这里也可以作为新的突破口,为涂山一事提供背书,现在看来,即便他愿意,且也得到禅心院的认可,那自己便也和他有了牵绊,说不定会陷到这场风波之中。 惹不起,我还是躲着点走吧,甚至在那场聚会上,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以免不经意间,便成了“共犯”。 “也不用太好的奖励,苏锦不是任了北木郡的镇守么,给我一个副镇守的位置就可以了,想想东湖郡最好不过了,听闻镇守周星是个极勤奋的人,我担任副镇守,既有薪俸拿,又是闲职,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思田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你的想法不错。”江枫瞪了她一眼,“你可以去和周星商量。” “真的?” “真的,但我不会批准的。” “敢情是骗我,亏我为你背井离乡,东奔西走,到头来连个副镇守的位置都舍不得,苏锦有什么好,修为不及我,也没见她肚子争口气,不就是有个好爹么?”邱真真眼眶红润,但眼泪却来得有些慢,迟迟不见踪迹。 “好爹也是一种本事。” 事关苏锦,江枫心中清醒得很。没有她的配合,自己就拿不下黑水门故地,南下的商路更无从谈起,也没法得到有关金城派的一些秘辛,何况,她还带来了八名灵级修士和一名玄级,今年又新登仙了一名灵级女修,怎么看,都贡献颇大,对她的重视,有利于维系自己和苏黎清表面上的合作关系。更何况,就夫妻情分来讲,两人暂时也还算融洽。 “其实,我去夜樊国,也学了些新的本事。要不要看看?”邱真真见苦情计无效,眉目间忽然多了些坏笑。 “比如?” “比如这个。”话音未落,邱真真右手猝动,一掌打灭了魂火宫灯,江枫不禁一惊,却感觉一团温热骤然扑了过来,窝在座椅中尚未来得及躲闪,触手便感觉到片片滑腻,原本并未散尽的酒意,这时候反倒躁动起来,炽热的呼吸间,只觉得两颗心在加速跳动。 呼! 耳翼风起又落,鼻间花香四溢,被打在地上,尚有些许光亮的魂火宫灯,映出一双令人迷醉的双眸,成熟而又令人躁动的曼妙身形,这时,远处却骤然回荡起打更的梆子声,江枫不由的心中涌出一团清明。 “答应我,对我好。”乱发之下,却道出另一重愿景。 我似乎做不到,江枫旋即想起来死于非命的郑可仪,以及答应苏锦但尚未有任何眉目的请求,更记起了自己忍痛拒绝萧明真情愫的悲伤,以及对远在齐国的晏殊佳的重重思念。 这份感情,我似乎无法承受。 又想起自己那份誓言,江枫心中一痛,下意识的想要翻身而起,拒绝邱真真,却被伊一把按在那里,只觉得腰间忽然多了两重掣肘,“别拒绝我的心意,好么?” 另一团柔软随即欺身而上,“别动,试试我的新本事。这在夜樊国很流行的。” ………… 又是一年。 西海李家,永铭港。 望着窗外飘洒的冷雨,何玉合上了眼前的道经,闭目冥思,将方才所学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打坐一炷香的时间,让灵力洗涤周身经脉以及各处窍穴,除却所有杂质和淤塞,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而在每个年末,他也习惯用这个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送往建龙城的自荐书,依然没有回应,这已是第六天。 从浅山宗逃出,他原本打算在七盟境内找个地方安身,但思来想去,身怀另一片天地种种秘辛的自己,还是远遁高飞为妙,故此,他一路西行,穿越力宗,到达了一向以礼贤下士著称的西南三宗。 他曾经听闻,南宫家族与浅山宗有些故交,因而被他第一个舍弃。余下的选择,便只剩下南岭甄家和西海李家,前者他已经试过,但未有回复,故此,他来到西海李家,并且幸运的遇见了一个合适的举荐人,得以将自己的自荐书,直接送进建龙城。 难不成也没有被看中么? 即便是低微点的职位也可啊,只要有充裕的条件支撑,重归之前境界又有何难?总比落草当散修强。何玉心中打鼓,期望一次次降低,但都没有得到回复,有时,他甚至生出返回浅山宗的念头,最多不外乎认个错么,不过他旋即想到这个设想不太现实,留在楚门镇的那些东西已然丢失,说明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此刻回去,等待自己的,应是无休止的盘问,甚至不计后果的搜魂,虽然他认为掌门江枫不会这样做,但要是有人建议如此,且正好有擅长此道的修士助力呢? 人心是会变的,不可令其误我,凡事不能假设,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时候,他灵感忽有触动,随后听见两声不轻不重的扣门声,赶紧站起,收了略有破损的道经,快步走到木门前,还未开启,便听得门外熟悉的声音: “齐潭小友在吧?” “在!”听得这声称谓,何玉便知道是那位谈得来的朋友毕新隆,也正是他为自己递上了自荐信,而“齐潭”乃是他伪造的名字。 “有消息了。” 迎面正是毕新隆白净的面皮,被夜风吹冷的碎发,以及充溢着希望的褐瞳。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后院的正房中。 杯盏已经扔了三次。 “夫人,已到四更,不如早些安歇吧,掌门今晚恐怕难以回返了。”侍女正在规劝,但苏锦却仍未消气。 “果然是等不如送。”苏锦长舒了一口气,原本贴身的侍女都已经在上次遇袭中“不幸落难”,这几名模样敦实的侍女,乃是她亲自挑选,算得是背景清白,与金城派没有任何牵连,但就是有一个坏处,但凡遇到事情,半点有用的主意都无。 “退下吧!” “是!”四名睡眼惺忪的凡俗侍女无不如释重负,只留下仍在枯等的苏锦一人。 “狐狸精!” “就知道卖弄!” “不知尊卑!” “早晚让你好过!” “呸!” 骂了半炷香的时间,苏锦才彻底消了气,暗自宽慰自己,不过是多等两天再回北木郡罢了,没必要为此事置气。何况有副镇守做事,自己也落得清闲,不急回返。 原本,苏锦以为许筱斐是来夺权的,后来发现对方修为虽然高过自己许多,但为人极为低调,每每提供建议时,都有合适的备选方案,自己只需做出决策,她也不贪功,上呈的文书,全部经由自己过目,并将功劳尽数归于自己,想来也是个懂得礼数之人,唯一不让人放心的是,模样出落得倒是可人,本钱也甚是丰厚……思及此处,苏锦不由得瞥了眼自己的脚面,心中一声轻叹,暗忖这许筱斐虽嫁过一次,但自家夫君,似乎也不挑食的模样…… 回头倒是应该帮她选几件周正密实的袍服,也能落得“体谅下属”的美名。转眼瞥见床头虚掩的角柜,那正是曾经暗藏“梦回同心丸”的所在,方便自己随时取用,但为了保密,现在已经收入了储物袋。 再等等吧,她心中犹豫权衡了片刻,暗忖或许仍有回旋的余地。话说,我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相比之下,对此避之不及的姐姐苏琼,一次就中,倒是幸运至极。 该死的色胚! 守岁之夜,也不知道陪我这个正妻,真是反了天了。一想到这,她不由得拿出那枚丹药,仔细的摩挲片刻,尝了尝,发现入口甚是辛辣。 味道不好。 她找了个借口,又将丹丸收了起来。 ………… “几日后你便启程去北剑门。” 原本的枕边之人正在梳妆,铜镜之中映出伊端庄秀美的模样,又是另一种风情,不知为何,一夜之后,邱真真似乎转了性子,拿出另一件袍服,将周身的每一寸都遮掩得严严实实,宛如谨遵礼法的大家闺秀一般。 “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转头,露出另一种娴静但又奸计得逞的笑容,“既然已经正式的将自己嫁了出去,那该遵守的妇道,一样都不能少。不过,掌门你这忘性来的真快,这么急就想将我打发走么?” “玄级一重的境界,还是低了些,难以保证自身的安全。但浅山宗的洞府,对于玄级境界来讲,仍略有不足,不如去北剑门租赁一间,我在那有名生死之交,我会写一封信,你交给他便是。” “是因为郑可仪的事?”邱真真一下便懂了。 “有这个原因。” “我不去。” “为何?” “我要守着思田,即便有危险,我也要和他在一起。此番先后为你去了华帝门和夜樊国,行程足有万里,我倒是想通了,相比大道而言,和最亲的人在一起,才更重要。” 江枫随即想起来当初解救邱真真的旧事,邱思田想着救母,如今,邱真真也同样牵挂着思田,倒是母子情深,“再过两年,如果思田仍没有觉醒,我来想办法。” “丹药早已备好,我总不能忍心看他在我面前老去,先于我离开。” “明年再试吧,或许有别的办法。”江枫有心用“分相术”解决此事,但此机密不能明说,便找了个借口,“我想办法寻些更好的丹药。” “也好。”邱真真此番却没有拒绝。 “你也可以带他同去北剑门。” “你这是铁了心赶我走?”邱真真仰头问道,露出仅存的一线白腻,“不担心我就此跑了?也对,男人只要得到了,就不珍惜。”伊不由得撇撇嘴,不过并没有继续深究,似乎彻底转了性子。 “我会常去北剑门。在这你只会成为焦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江枫考虑的不只是苏锦与她的相处问题,更多的,则是担心郑可仪的事情重演,何况,邱真真能修炼到玄级一重,资质本身应该算不得太差,自己没有能力为宗内所有人租赁洞府,但只有“新夫人”一人,这个条件还是轻易能得到满足的。 交给邱真真三十枚三阶,以及匆匆写好的,一封给朴铁信的书信,嘱咐其元月初三之后再出发,随后唤来花百千,听他汇报了处理雷佳音一案的细节,甚是满意。便将原本收揽并助力觉醒的灵级修士钟源,以及郑可仪原本的三名凡俗随从洪希、洪宓、李云蕾都交给他带领,随时听候自己的指令,操办那些见不得光的秘事。 原本这些事情是江海来做的,只不过他已不幸陨落在西海灵墟,江枫最终的目的,是将这些人填充进卷帘司,只是一方面,几人修为仍显不足,花百千如今为灵级四重,钟源灵级二重,且两人名声不显,暂时不能担当重任。 至于修为不得寸进的王乙,江枫已经一早派他前往力宗送呈拜贺新年的信,主要是楚家和白家,前者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后者则是名义上的姻亲。而吴香花,则派往了金城派。考虑到浅山宗的实际情况,两人带的礼物并不贵重,只能算作聊表寸心而已。 对于王乙和吴香花,除却修为之外,实则并无过错,在没有其他人可以任用的情况下,江枫决定暂时续用,至于他们最终的去处,江枫想过,要么派往他宗担任别院执事,要么干脆下放到已有小灵阵的各镇任职,总体来讲,勉强也算得平调。当然,如果能找到合用的解决它们修为桎梏的方法,江枫也不吝赐予他们,在自己心中,“忠诚”永远是评价宗内众人最为重要的标准,而这两人,一向做的还不错。 一直跟随自己的小厮张阳,藏书阁助管章新隆,大库管事王觉夫,以及各司遴选的十二人,各郡推举的凡人从事八人,各镇卓有建树的凡人四人,均被赐予了觉醒丹药,作为对今年贡献和成绩的勉励,这个制度是之前江枫定下的,虽然没有正式发文,但广为人知。 “羽龙化清丹”觉醒的概率纵然不高,但有希望就是好事。今年的费用仍由江枫来掏,但自此定了规矩,明年便由宗门大库续力此项开支了。 宗内不少留在罗川过年的修士,都过来拜年,江枫将他们一同留下,令花百千为众人分发了早已备好的利是,又勉励了几句,众人在庶务执事魏若齐的带领下,纷纷要求掌门题字一枚,以祈求来年的好运。 江枫这才记起来,这是浅山宗历代掌门留下的传统,原本由卷帘司负责操办,只不过自从担任掌门以来,倒是被刻意倏忽了,想来疏于读史的王乙也一直未记起。 自有小厮张阳研墨,凝思片刻,江枫笔走龙蛇,写下一枚“新”字。新气象,新血液,新突破,新收获,这才是江枫心中时刻企望的。 虽然俗了些,但俗不可耐,方能持久。 此时此刻,但见暖日高悬,和煦驱散了慵懒的冷冽,新的一年到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去留之间 这半截戒尺到底有何秘辛? 手握这枚得自登仙子弟毛坎的法器碎片,江枫端详了许久,甚至屡次将一丝灵力渗入其间,都未能勘破其中隐秘,没有几名徒弟和英歌做伴,唯有太华一人在侧,倒是颇有寂寥之感,更无人一同参详。 “只是莫名的熟悉?” “对,似曾相识。但又说不清,恐怕要找到另一半,方能知晓。”太华道,“我想,或许与我的身世有关。” “倘若向上追溯,你最初的先祖,不就是大荒镇那些先民的一员‘和蛇’么?”江枫记起来在伏元镇山洞中的种种印象,此事涉及到自己深埋于心的诸多隐秘,这也是江枫不愿将此法器碎片与诸位长老一同分享研究的原因。 “不过,他们不认你是正统,且初代掌门林栋身上的那具分身,从‘和蛇’离开的时间点推算,并不是‘和蛇’自己,只可能是一具得道的分身。至于你,多半也是分身衍化而成,即便窥破,意义也不是很大吧?” 实际上,有关黑蛇之灵的来历,甚至自己的身世之谜,自从大荒镇遁出之后,江枫便已经兴趣寥寥,即便弄清,对于现在自己以及浅山宗的困境,都并无多大助益,甚至那可能涉及九代掌门任我道死亡秘辛的“海棠散人府”之行,他也不急于促成探索。 毕竟,无论过去如何,无论是何种原因,促成了门内一向不见经传、声望不显的自己,接任第十代掌门,对于现在已经坐稳这一位置的自己,都不那么重要了。 “我感觉,我和你的相遇,并非偶然。”太华看出了江枫意兴阑珊,“如果不是那些先民的点醒,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去过那里,为此,我也重新找回了部分记忆,曾记得,在与你相遇前,我曾在浅山宗某处游荡,而当你使用仪式召唤黑蛇之灵的分身时,我恰巧因为距离最近,被仪式的力量锁定,与你强行融合在一处。” “也就是说,原本我应该得到一份被禁锢的黑蛇之灵分身,而不是自由的你?” “对,我想是这样。” “也就是说,为何会出现自由状态的你?” “这便是我想要弄清的,也是我身世的关键。这把戒尺应是个契机,当然,我还想到另一个办法,便是收集你门内其他黑蛇之灵的分身。” “这不可能。” 江枫下意识的反对道,然而旋即想起沈峻茂的例子,剥离黑蛇之灵并没有让他身死,反而重新焕发了生机,当然,是在黑蛇之灵行将按照规则,吞噬他的生机散去的特殊时刻,但眼下门内几名长老,并没有处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 “即便你们同意,我也无能为力,健壮的黑蛇之灵分身,并不是我能强行剥离的。”太华悬浮在空中,缓缓游弋,“吞噬狰灵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如果那个墨海树的狰灵,能尽数为我所吸纳,我想实力更进一步的我,或许能找回更多记忆,对你的助益也更多。这一点,我在吸纳白若熙体内的狰灵时,恰好就有体会。” “墨海树或许还可以琢磨,但白若熙的狰灵,可是秦九贞种下的。”太华的想法,让江枫倒吸一口冷气,当初,墨海树在秋南嘉的干预下,与自己约定了两年的“和平”期限,如今,自己反而要算计他了么?至于秦九贞,白世铎让自己寻机报复,而今太华你也要怂恿我以卵击石么?这可不行,即便晋升到了地级,我也没有张狂到那种程度。 “所以,你需要尽快提升,尽可能放弃此间所有的庶务,安心闭关才是王道。如果我能借你的实力提升,更进一步,与你而言,也是件好事。” “你越强大,岂不是盘剥我越厉害?” “天性使然,黑蛇之灵附体的法则我无法抗拒。不过,你我已为一体,只要我们合起来的力量更强大,不就是一件好事么?” 说的很有道理,然而怎么看,都像是我在背着你,同赴大道。江枫心中不由得反驳道,说到修炼,他的确不愿意枯坐在洞府之中。 “你应该知道我的黑金葫芦法相,并非战修之品,资质虽被那秦九贞为了方便姜恪圭操控永恒之塔,强行提升了少许,但仍属下乘。枯坐在洞府之中,经年累月,恐怕也不会提升少许。何况,这浅山宗的境况,根本容不得我停下来安歇,即便一切顺利,也至少要越明年,方能支撑我修炼的物资消耗。” “那便先循着白水江寻找吧,或许拿到另一半戒尺,我同样能找回一些记忆。”太华道,“我有一种直觉,只要我再找回些记忆,或许对于你而言,能有不小的帮助。” “我是不是得先准备不少高阶妖兽的蛋?” “那是当然。不过,我忘记提醒你,其实可以烤熟了再吃的。” “不早说!”江枫撇撇嘴,将黑蛇之灵收入手臂之上,他相信太华的直觉,但眼下能提升它的方法,最容易的,莫过于找到另一半戒尺。只是白水江支流不少,倘若没有目标的去找寻,也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或者先去东湖郡附近找找,也是个可行的思路。好在白水江除却源头之外,大多都在金城盟的范围内,如今已经入盟,寻找起来倒是方便,只是需要一个好借口罢了。 ………… “刘长老,入了黄龙派,在金城盟内自然可以随意行走。” 一路行来,左子蝉为刘粲然解释了不少金城盟内的规矩,也包括刘粲然最为担心的修炼洞府的问题,这让刘粲然心中安定了许多,暗叹自己加入黄龙派,算的上是一招好棋。 连续集聚并绞杀了五批数量不少的鬼物之后,一行三人,终于到了一处向下的幽深洞穴旁,此间鬼气已然浅淡,但从周围石壁的溶蚀来看,鬼气似乎刚刚散去不久。 “有人来过了。”体味着空中行将散尽的气息,左子蝉据此做出判断,“但不是与我们同行的那几人。” 是冯既明那骗子,此獠的气息,刘粲然当然不会认错,不过他没有说出口,那样便会暴露自己之前与冯既明同行的隐秘,进而引发更多的话题,于是他便佯装不解的问道,“不是裘道成,又会是何人呢?”言谈间,他注意到下方洞穴之中,一枚方形的青铜封印反射着幽光,便断定这里应是此行的最终目标,便顺势建议道,“倘若不是他们,我们是不是需要在此等待,齐心协力,稳中求进,获得更多的收益?” “无需如此。说到收益,与我而言,此行,能遇见刘道友,已是收获满满。”左子蝉呵然笑道,“有个问题,刘长老可以思考下,此处鬼洞位于赤龙门腹地,为何他们不亲自探索,反而由裘道成出面,邀请我等外宗修士先行探索呢?” “这……”不知道裘道成与左子蝉因何合作的刘粲然,自然无从判断。 “此处蕴藏着他们不想沾染的因果。”左子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裘道成应该还在半路休息,坐等赤龙门的援军。而方才的变故你已经感知到了,他们很快就会同来。” 刘粲然一脸不解,话他听明白了,但实际什么都没明白。 “无需惭愧,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我也不会悟到此处。”左子蝉笑道,拍拍刘粲然的肩膀,“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能拿走什么,便拿走什么,之后尽快离开,否则,白白为了他人做嫁衣,岂不忧伤?好在有人先来了一步,我们倒无需为这份因果担忧了。” 刘粲然这次终于懂了。 沾染因果,他也曾经听师父泰荣浩说过,未达到地级高段,是无法理解此点的,这也释去了他心中最后一重隐忧,便是左子蝉和裘道成两人之间,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并无情谊,那么于他而言,便无需担心左子蝉在日后顾及裘道成的颜面,而对自己不利了。 至于沾染因果的冯既明,那只能说是活该。 思及此处,刘粲然瞥了一眼洞穴之中的青铜盖板,正要靠近,却被左子蝉挥手拦了下来,却见宋维多周身陡然黑气萦绕,一头扎进洞穴,但见那青铜盖板周围,顿时涌出无数的死气,将宋维多整个包裹起来,但那本来对生者百害无一利的灰濛气息,却让宋维多甚是舒畅,如鱼入大海般,将那死气尽数吸纳,随后,左子蝉打出一道光幕符,将洞内尽数照亮,只说了一声“走”,便先刘粲然一步,跃入了洞穴之中。 这死而复生的半妖,果然本事非凡,已经得知宋维多由来的刘粲然,不禁暗叹左子蝉心思缜密,此行的一切,都为这鬼洞之行准备。 相比之下,师妹慕芊雪,虽是女流,处事细腻程度,竟远不及这左子蝉。他心中轻叹一声,暗道去留之间,只在一念之差,如今,待到再相见时,自己已是外宗人了。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 “已经决定了?” 从执法长老王显道那里,得知丁宝箴要离宗而去,投奔一家小商会的消息之后,江枫心中甚是震惊,不得不放弃一切庶务,单独召见了丁宝箴,对方本来要在下午离开罗川,前往南向的商路,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是,多谢掌门这么多年的照顾。丁某已经想好了,既然大道无望,不如趁余生尚多,做点喜欢的事。” “也没有多少年,想来不过三年而已。”江枫轻叹一声,“我原本,是考虑你在完结商路的事情后,担任驻长宁商会的专职长老一职的。只不过,就你在建议司诸项事务的熟稔程度上而言,宗内无人能及。” “掌门谬赞了。”丁宝箴低头行礼,听闻长宁商会的职务,他似乎有所触动,但表情随即释然,“在这方面,岳溪山当年也是不错的,只不过他心思不在此。” 岳溪山? 江枫几乎都快要忘却了这个名字,随即记起来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看起来,这离去的种子,在岳溪山死亡的那一天,便种下了,只不过于浅山宗而言,丁宝箴仍有感情,且想来自己待他也算不错,故此,在没有合适的契机时,他仍能做到鞠躬尽瘁,恪尽职守。 “如果换做是他,你会留下来么?” “或许也不会,甚至早走了。”丁宝箴轻叹,“虽然与他有些私谊,但岳溪山该死。旧事重提,但我并无责怪掌门您的意思。换做是我,我会和您一样处理。” “说句实话,离开与灵地或者俸禄有关么?”丁宝箴的离去,算是自己加入门内以来,第一名流失的玄级修士,岳溪山是被杀,而未能留住的赵云雷,本就不是浅山宗人,故此,江枫想找到更深层的原因,否则,隐患不除,他人接踵离去也极有可能发生。 “是,但也不完全是。”丁宝箴的双眸明亮,“宗内大多修士的法相和资质一般,想要大道更进一步,需要更多的资源,但宗内的情况,明显没法满足所有人,当然,这不是掌门您的错,您已经做得很好,但相比周围其他宗门而言,还是差了一些。” “长宁商会的专职长老,不也不错么?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我想这个位置,他们会额外添些薪俸给你的,这件事双方虽然没有约定,但必然是默许的。”丁宝箴说的是普遍现象,但对于丁宝箴个人而言,江枫自问为其筹划的,足以满足他的需要。 “我不同,我属于特例。”丁宝箴双唇翕动,“我其实是遇见了谈得来的人。我说的,只是宗内其他人的状态,比如,就我所知,大部分执事以下的职位,提供的薪俸,是很难满足安心修炼需要的,此外,就我个人所见,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功法的欠缺,二是上升的通道。” “虽然宗内提供了两种功法,但并不能满足众人的需要,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适合的功法,都不相同。” “至于上升通道,所谓能者上,庸者下,这是公认的法则。” 已经笃定离开,丁宝箴终于不再顾忌,“比如庶务长老郑鲁达,实际上除却经营本宗的小块灵脉和矿山之外,对于扩展宗内财源,并无多少建树;再比如卷帘司执事王乙,除却为掌门传话以外,并无多少存在感,在掌门亲近之人遇到危险时,从未见过卷帘司的身影,反而需要明镜司和兵争司抽调人马;器符长老赵文君,兼职负责的工坊浪费了不少资财,到头来只混个微微盈利,虽然并未确认,但听闻他还中饱私囊了不少;还有,北木郡镇守一职,虽然掌门您任用苏夫人并无多大不妥,但我近来听闻,其所操持之事,均出自副镇守许筱斐之手。” “嗨——”丁宝箴长叹一声,“我想很多事情都有目共睹,如果根基之上的一块木头烂掉了,还不去及时更替,迟早这座楼阁都会毁掉的。” “许筱斐本来是替代你担任建议司执事的,只等南向的商路完工。”江枫笑了笑,不由得让丁宝箴愕然,“你说的不无道理,对于这些职位,的确应该让有才德的人来担任。但我也担心,没有足够威望的人,贸然调任此位置,是否能够服众,这也是我今年冬季,要再次举办会武的原因。” “掌门您继任掌门时,威望也不足。不也是披荆斩棘,最终让人信服了么?” 一顶高帽说得江枫心中飘飘然。 不过他随即清醒过来,知道这没什么可骄傲的,自己的苦自己知道,要不是自己修为一路攀升到地级,又引入了不少赚钱的路子,加上甘愿在自己得利前反哺宗门,这位置也坐不稳。 “你都会带谁离开?” 丁宝箴去意已决,不论是自己感觉,还是王显道亲自询问,都是如此,因而江枫也熄了继续劝说的打算,他带谁离开,什么时候离开,才是重点。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后继有人 与丁宝箴的“倾心畅谈”并没有进行多久,半个时辰后,江枫便送走了面色略有焦虑的他,虽然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纠结,但其去意已决。 丁宝箴最终将带走十二名亲眷,其中包括跟随其筹备长宁商会相关事宜的灵级修士丁灵欣,以及大库助管丁灵雨。有关后者,丁宝箴直言,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继续留在浅山宗,已经不可能有更好的“姻缘”。 无心之失,却影响了丁灵雨的前途,这也是江枫始料未及的。 至于离开的日期,丁宝箴将继续在建役司执事的岗位上留守到三月初,在此其间,他建议宗内尽快找到继任者,以便他交接手中的各项工作。在这一点上,丁宝箴做的还算厚道,故此,江枫也没有再苛求什么,并临时决定额外发放对方六个月的薪俸,虽然这点灵石对行将加入商会的丁宝箴算不得什么,但其鞠躬尽瘁,已为宗门奉献多年,聊表寸心,送好最后一程,还是必要的。 一名玄级,一名灵级的损失,虽然带走的凡俗并不多,丁家在浅山宗仍有三十二人,但其中并无任何修士,倘若三五年间,没有修士觉醒成为家族之首,多半也会慢慢散掉。江枫暗叹一声可惜,既然无法阻止丁宝箴的流失,那便只能先考虑他离开之后,如何填补他所留下空缺的问题了。 所谓后继有人,前提是适合这个岗位,丁宝箴临行前,“斗胆”抱怨了一堆人事任命上的问题,这一点,江枫之前虽然心中也有些计较,但实则因为人才短缺,一直都在“凑合”。 郑鲁达,王乙,赵文君,苏锦,四人存在的问题,江枫完全认同。有的是多年的“老浅山”,有的是自己亲近之人,想要不顾后果的一脚踢开,完全遵循“庸者下,能者上”的原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但要考虑谁能继任并且服众,更要考虑其亲近之人的心态,一着不慎,甚至引发更大的动荡和流失,都极有可能。 思来想去,江枫还是决定从简单的问题入手,其余则寻找合适的契机,至于门派短缺的功法,江枫打算寻机以交换共享的名义扩充,至于范围,金城盟乃是首选,但一切仍需从长计议,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转身回到夫人苏锦的住处,却见四门紧闭,竟无一人出来相迎。 这是耍小性子了呀!就因为昨夜未来相陪? 这个臭脾气可惯不得,推门直入,却见两名胖侍女神色紧张的拦了过来,“掌门,夫人说她身体抱恙,您还是请回……” “退下!” “掌门,您还是……” “退下,统统退下!” “是,掌门!”几名侍女面露惊惧,又如释重负,赶紧侧过身灰溜溜的跑了,只留得江枫一人在场。 “没大没小!” 江枫轻声哼了一句,其实只是说给屋内的人听,随手用灵力扯了房门,三步并做两步便进了卧房。 “这是在哪惹得一身野火啊?”满室生香,却见苏锦裹的严实,倚在榻前,用一枚精致的小刀剃着指甲,不咸不淡的说。 “北木郡的事情如何?” “掌门真是以宗门为家。早知道,我就应该先回北木郡做牛做马。” 江枫没接茬,知道苏锦还在吃邱真真的醋,一把扯了幔帐,也没管伊故意的挣扎,费力剥了七八层,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伊的口气才软了下来。 “我姐姐都怀上了呢。”锦被之下,伊人的幽怨中带着嫉妒。 “是李友德的?” “那是当然,你想什么呢?我们苏家人,家教一直是极好的。”手臂上一阵掐动,但并不算疼。 “北木郡的事情如何?” “怎么又问起这个?”苏锦不满的哼了一声,“就知道公事,有许筱斐帮我操持梳理,一切进展顺利。今年的计划已定,基本上按照魏婕长老之前定下的思路,只是因为缺少投入,规模都小了很多。” “一个月后,许筱斐将调任建议司执事。” “为何?”苏锦甩脱了枕边之人,神色紧张的道,“她去找你了?” “还说我,你想什么呢?”江枫没好气的道,心说我是那样耳根子既软,又爱吃窝边草的人么,“丁宝箴要走,投奔了一家小商会,暂时没有合适的人代替他。” “那我怎么办?” “自己多用心吧,即便你用许筱斐,门内的人也都盯着呢,虽然功劳归你,但实则人心是不服的,只有亲自做出成绩来,大家才不会对你这掌门夫人指手画脚。” “难,我这等修为,很难服众。”苏锦旧事重提,很快又绕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都难以解决的问题之上。 “只是操持庶务的话尚可,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全问题,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找你父亲苏黎清解决,我没意见。” “算了。”苏锦的答复让江枫甚感意外,思忖片刻,“不如请我姐姐苏琼过来安胎,顺便带李温故过来。” “李温故?” “对,李友德的那个手下,从不显山露水,实则是个高手,最近刚刚晋升了玄级七重。” “李友德会放手?” “当然,我姐姐是正妻,不像我,辞岁夜还要守寡。”苏锦哼了一声,在锦被中又连续踢了江枫两脚,重新捧起了醋坛子,“我听说,邱真真今天早上很高兴,怎么,是不是你答应了她什么?” “我派她去北剑门办事,此番可以带着邱思田,想来是因为此事。”邱真真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但三十枚三阶是一定要瞒的,这笔数量极为不菲的“零用钱”,倘若被苏锦知道了,一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当然,之所以给邱真真这么多,江枫也是存着私心的。一方面,北剑门的洞府应该不便宜,邱真真能借此更进一步,对于自己而言,也多了一个可信任的助力;另一方面,他曾经问及邱真真,有关邱白寺旧臣之事,她一直闪烁其词,只收拢了两名废物充数,江枫实则是不信的,故而此番便多拨了一些灵石给她,相信她出于自己利益和门内地位的考虑,一定会想办法,从那夜前后的迥异变化来看,她并不是徒有其表,只知卖弄之人,实则颇有心机,知道如何构建对自己有利的氛围。 “就这么简单?” “信不信由你。”江枫有点心虚,便补了一句,“她想去北木郡帮你,但被我拒绝了。” 却见苏锦脸上狐疑之色不减反增,江枫便赶紧转移话题,告知其元月初三将赴清禹宗与苏黎清等人商谈盟内事宜,苏锦自然没有需要转呈的话,这才又厮混了一阵,躲过了盘问。待到夜已深,才独自外出,此番清禹宗之行后,处理刘泗疆,探索楚门鱼潭的秘辛,以及百药山庄一聚都接踵而来,能回到宗门的机会少之又少,故此,江枫想在临行前,在各司临时查探一番。 宗内人才问题固然掣肘,但还没有到“诸事皆不可为”的态势,如今,专注于解决实际问题,也不失为一种良方。 不以善小而不为,这是江枫一直坚守的信条。 ………… 金城派,天佑城,掌门内府。 苏黎清正在苦苦思索刚刚得来的秘报,心中既有惊讶,又有几分忧虑。老仆权水声在一旁小心的侍候着,未敢插嘴,但他知道苏黎清早晚会问他。 “水声,你怎么看?” “我们做的极为小心。”权水声把早已想好的答复,缓缓道来,事实上即便是他,也并未完全涉足这桩秘事,“要说泄密,绝无可能。掌门您应该确信,那几名帮手是完全不会有问题的吧?” “自然。”苏黎清信手碾碎了秘报,“问题是只有澄观院法业的事情和我们有关,但却引发了如此多变故,实则是一件怪事。” “那南山院的首席元缜,会不会因为一路追寻法业,真的到了我们金城派?”权水声道出自己的隐忧,“倘若那样,我们很难说清。” “不,不可能,我们的人手脚麻利,不会留下首尾。况且天音寺四院,还没有到那么齐心的程度。”苏黎清登时否定了权水声的猜测,“否则,我也不会铤而走险,行此借刀杀人之策,试图搅浑这潭清水。” 他思索了片刻,转身交代权水声,“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切莫让人怀疑我们做贼心虚,无需暗中寻找这元缜,更无需打探弘知的下落。事到如今,定有人想暗中中伤我等。想不到,我等行事在前,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那侦查南海可疑之人的人马呢?” “按兵不动,静待事情发展。没有任何证据,我看天音寺能奈我何?” ………… 天音寺,无量城。 叶默被“有礼有节”的邀请至此,便在城南的一座府邸被安顿了下来,但却无人着急问询其在金城派见到元缜的任何细节,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他从几名护院口中得知,思辨大会如期举行,只是四院的辩手都减少到了四人,这倒是件怪事。 根据沿途手下留下的种种暗号,他得知自己的举报策略,已经成功的让诸位手下,甩开了金城派跟踪的暗探。如此一来,南海之行便可如约进行,缺少了自己的这支小队,有“黑牛”带领,大抵可以将此事办好,反而身陷囹圄的自己,无法轻易离开了。 “你便是见到元缜之人?”当夜子时,叶默刚要睡下,却被几名护院拥到了厅堂之上,却见上首已经坐了三人。 三人的修为均高过自己很多,分处两端落座,为首的衣衫破旧之人,他更是看不分明境界,不过他曾经见过思辨大会的宣传文书,认出了为首之人,正是天音寺当前尚未卸任的护法,元婴修士同光。 “是,正是,当时匆匆擦肩而过,本来没有注意,后来回想,应是此人。”叶默早就想好了托词,这个和他之前的供述基本相同,但用词更为讲究,有利于自己撇清关系脱身,“当然,我也不确信,只是那人落下了一本经书,我想应该是你们天音寺的,东西我已经上交了。不知道我何时可以离开?” “你是金城派的人?”另一名修士问道,没去搭理自己离开的请求。 “不,我乃散修,在金城派有些产业。” “也就是说,你和金城派的商会,有些来往?” “可以这么说。”叶默忽然觉得,眼前这四人的关注重点,似乎并不在失踪的南山院首席元缜之上。 几人互相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明说,起身便走,叶默一头雾水,目送三人分两拨离开,转身正要休息,却还未有半刻,又被拥到厅堂之上。 “同光问过你了?” “算是吧。”叶默觉得自己装作不认识同光也没有意义,毕竟还有几名护院在场作证。 “他们都问了什么,你都说了些什么?” 这你应该去问同光啊,叶默心道,但眼前这两人似乎也极不好惹,便将之前的供述一字不落,再度陈说了一遍。 “你和苏黎清什么关系?” “我根本不认识苏掌门。”叶默下意识的回答道,实际上他的确不认识。 “弘知你知道去哪里了么?” “弘知是……”叶默刚想问是谁,随即想到了之前的传言,便道,“我只是看有个人像是走失了的元缜,但弘知我不认得,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个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甩袖子离开了,既没有苛责叶默,也没有说放他走,叶默这回心中没法淡然了,暗忖似乎这两拨人并不是一伙的,自己虽然举报成功,但似乎掉进了另一个漩涡之中。 夜已深,叶默却睡意全无,几名护院都是练气修士,只有一名筑基,他便兴了逃走避祸的想法,借着高大草木的遮掩,他在院中琢磨了半刻,见无人跟踪,便纵身一跃,跳出了墙外。 墙外是无人的巷道,无量城叶默并不熟悉,他只知道此间是富户聚集的南城,借着月色,他一路穿行,不一会儿,便迷路了。 “这边!” 黑暗之中,忽然听得一声低语,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人向他招手,却不是自己人,叶默不禁犹豫了片刻,却听得后面有追者散乱的脚步声,他不得不向前一跃。到了那黑衣人附近,那黑衣人却不多说,只道了一声“随我来”,身形便快速消散在街角。 嘶—— 叶默深吸一口冷气,他忽然觉得,似乎方才一时冲动跑出来,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眼下束手就擒也说不清,便只好紧随那黑衣人的脚步,一头扎进了微冷的黑暗之中。 第四百六十六章 清禹盟会 火光四起时,叶默陡然意识到一切皆晚,他还未来及询问同行黑衣人的身份,便已被一众天音寺的修士,困在这方圆不足一里的广场之上。 “果然有外人接应!”他只听得周边有人呐喊,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喧嚣散乱的骂声。 “定是心中有鬼,畏罪潜逃!”另一个躲在暗处的声音接踵而来,不由得让叶默骤然心惊,他只得感叹自己江湖经验不足,落到了天音寺构建的圈套之中,不过,他随即想到,即便躲在那院落之中,或许也会有人潜入,最终构陷类似的圈套给自己。 问题在于,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为何要“帮助”他?但见那蒙面之人被人控住,一把扯下头巾,露出一副完全陌生的脸孔来,叶默疑窦满满的心,越发迟疑了。 “是清禹宗的人,我认得他!”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 清禹宗?叶默咀嚼着这几个字,目光锁定了那鲜生的面孔,这名筑基修士,他半点印象皆无。不过,围拢之人显然没有给他质询对方的机会,两名金丹六名筑基一同出手,叶默也没做无畏的反抗,一路被裹挟到大狱之中,身上被捆缚数重锁链,贴满封灵符,丢在了阴冷无光的牢房之中。 “你是谁?”牢房的另一角,那名清禹宗的修士同样受制,身上的禁制只多不少。 “我当然是你的同党,一同劫走天音寺修士的同党。” “就凭你我?”叶默哼了一句,两名金丹和一名筑基高段修士,被两名筑基联合劫走,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们只是来往沟通之人,动手者另有高手,自我介绍下,在下徐怀庚,是清禹宗庶务长老徐怀戊的弟弟。听我的,你要是想活命,就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我一介散修,有什么好坦白的?”叶默自然不会出卖组织,在表面上,他只是一家金城派商铺的东家。 “我说过了,要活命就得听我的。记住,从现在起,不论谁问起你的身份,你都要说你是苏黎清的手下,平素只听苏黎清一人的命令。而且,不是你来举报,而是被人觉察而被捕。你懂我的话了么?” “不懂。”叶默登时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再去看他身上的封灵符,果然贴的随意,不似自己这般整整齐齐,毫无脱身的可能。 那筑基修士徐怀庚却只是嘿然一笑,翻滚着腾挪过来,“兄弟,识相点,只要配合,我保你个全须全尾,听说你之前举报了金城派暗害南山院的首席元缜,想来你和他也有些宿怨,何不借此机会,一舒心中怨气呢?” “那你是为何参与呢?”叶默反问道。 “生活不易,当然是为了灵石。”徐怀庚露出一副“你懂”的笑容,“放心,说服你的那十枚三阶,我可以分你一半,如果你信不过我,我可以现在就立下誓言,并和你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和你这样下三滥的人结为兄弟?叶默心中未免涌出千种嫌弃,但眼前之人,似乎知道的比自己多,便佯装心动道: “徐兄,那你我何时才能脱困?” “至少要等半个月。七日后,思辨大会结束之时,就会决出新的护法,便是兴师问罪之时。怎么,看你江湖经验不多,不会以为马上就有场惊心动魄的宗门大战吧?” “还请徐兄指教。” “依我看,天音寺也折腾不起。”徐怀庚凑过来低声说道,“不然怎么会收买为兄我这样的人?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很的。” “那就这样忍了?” “当然不可能,不过最终会怎么样收场,便不是为兄我能懂的了。”徐怀庚进入状态很快,右脚从那虚锁的黑铁脚镣中脱出,翘起腿,怡然自得道,“听我的没错,咱们只需咬死供词,安心等待便可。” 不会引发两宗之战,那天音寺苦心孤诣的设下此局,又做何解呢?听了徐怀庚的分析,叶默心中反而多了无数谜团,不过这事情具体的发展走向和自己无关,如今身陷囹圄,作为重要的“证人”,定是难以逃脱,便只能安然呆在此处了。想来会长交代的任务,一众手下自然会去完成,自己只需小心谨慎,不要暴露真实的身份便是了。 ………… 黄龙派南部边境,下江镇。 刘泗疆坐在南下的角马车上,心中甚是憧憬,在这个特殊的时节,他本是不愿意外出的,但十枚三阶的生意,以及对方的诚意邀请,使得他不得不离开双龙城,一路南行,与对方的负责人洽谈生意的细节。 更重要的是,这桩生意关联到部分违禁物品,虽然并不违反修真界的规定,但 却是黄龙门一向控制外销的品类。 不过是想多卖些灵石罢了,刘泗疆心中未免不平,不外乎只有掌门的亲信,才能得到外卖的配额,要知道,这几种物资想要在宗内收购,其实并不难。为此,他之所以决定尽快与对方沟通,也是本着掌门刚刚回归又前往清禹宗参与盟会的短暂空当,避免此事被上层侦知,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寄人篱下,就是有此不便,想当年父亲刘奎一还在时,这种生意他做过不止一次,又有谁人敢拦我? 不过,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他带上了一名玄级家将,还邀请了一名玄级中段的帮手,一路护送自己南下,自从浅山宗的事情败露之后,他心中便战战兢兢,生怕江枫找自己复仇。不过他思来想去,只是死了一名没有名分的侍妾,应该不至于,况且自己在黄龙派任职,有掌门左子蝉在,江枫应该没那个胆,越境袭杀自己。 下江镇遥遥在望。 这个时候,身侧一直眯眼的玄级家将杨浦之却霍然睁开了眼,低声道了一声“戒备”,便独自飞掠出了马车。 谁人竟有如此胆色? 刘泗疆虽然心中紧张,但连续施展了三道水盾符护体之后,便多了几分豪迈之气,同样执剑飞掠而出,却见这荒僻的山间小路周围,五名模样陌生的玄级修士,已经将自己一行,围拢在了中央。 五对三,也不算太差,至少可以僵持到附近城池的镇守修士了。刘泗疆心中微定,环顾四周,见没有地级修士在侧,更是松了一口气,也对,清禹宗盟会,江枫必然是要去的,不可能是他,但见眼前之人,皆是天音寺修士打扮,这…… “敢问各位道友,在下乃黄龙门修士,为何在我宗地界,拦住我等去路?”刘泗疆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想要先问个明白,实则却期盼拖延时间,以待援兵。 “弘知前辈,他们有帮手,还不速速现身?”那为首之人,却没有理会刘泗疆,而是转身对着空旷的树林言说,却见那寂寥的树林之中,骤然飞出一名瘦削的少年修士,短发蓬乱,灰袍破旧,瓜脸上一脸苦相,但却有金丹境界。 “动手!” 那金丹只说了两个字,便如斗大的流星般,撞向了刘泗疆身侧的家将,身上妖气冲天,一副邪魔歪道的模样。 ………… 清禹宗,渚樵城。 江枫未料想今日盟会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用。这主要得自黄龙派的变故,左子蝉竟然带了两名同阶的修士同行,并且这两名修士,江枫还认得。 其一是宋维多,不知何故,这名被自己亲手安放在青铜棺椁中沉眠的半妖,竟然复活了,虽然一身死气扑面,但的确活着,投向自己的目光中,竟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江枫辨认其中有些许仇恨,但并不浓烈,在左子蝉耳语之后,他更是尽数潜藏了自己的情绪,只在旁做一个气息外露,接近地级中段的随身护卫。 想来是有些非凡的奇遇,否则他的实力不应有如此进境。同样情绪复杂的还有陈昆,江枫瞥见了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不过他只是鼻翼略微耸动,着空在江枫身侧耳语道: “看来左子蝉赤龙门一行,万盟主的法器助力不少。” 呵,想来陈昆此刻,心中更多的是“懊悔”吧,既然去的是赤龙门,那么刘粲然与左子蝉同行,便可以解释得通了,想来两人是凑巧有了一段共同的际遇。思及此处,江枫不禁打量了这名曾经有些交集,也受慕晴川委托,曾经占卜过所在位置的修士,听闻他是担任黄龙派的客卿长老,江枫本以为他只是临时停留,不过见其一路跟随左子蝉,亦步亦趋的亲善模样,想来改换门庭,应是尘埃落定的事了。 在刘粲然“叛”出宗门之后,江枫曾经存有那么一丝残念,想要招揽对方加入浅山宗,一如李友德故事。不过后来很快便放弃了不现实的幻想。一方面,刘粲然与自己并不熟稔,无甚交情,且远在赤龙门,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浅山宗的条件,延揽玄级修士,尚且吸引力不足,更别提地级修士了。即便勉强以各种借口将其羁绊于此,也不长久。 故此,江枫现在给自己以及宗门定下的策略,仍是尽量多的招揽玄级修士,培养灵级修士,并重点资助有潜质、且忠诚经历考验的玄级修士,冲击地级,这其中还需要借用他宗灵地,而暂定的人选,依次为玄级九重的魏若光,最近进境有所突破的,玄级六重的周星,玄级四重的皇甫润生,而与夫人苏锦沟通之后,发现这个名单还可以再增加一人,平素声名不显,为人低调,玄级七重的李温故,只不过此人仍需“放在明处”观察一段时间,方 可决定是否值得在其身上投入大量宗门资源。 至于只有玄级一重的邱真真,走的则是另一条晋升路径,用的也是自己手上的灵石,与宗门的晋升路线并行不悖,以免宗内之人徒生怨念。 今日金城盟内各派相聚的主题,自然是与灵笼商会一起,合作经营巨阙港商铺一事,原本,江枫已经与陈昆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但地级修士数量陡增的黄龙派,却要求和清禹宗一样,享有三分之一的权利,即占据三成份额中的一成,此举引发了冷听涛和郑家声的不快,即便陈昆面上,也极不好看。 江枫自然是来观望的,他想要谋求的好处,实则需要灵笼商会来出。在信中,他与秋南嘉的约定见面时间,同在清禹宗渚樵城,但比这场会议晚了五个时辰,也就是说,傍晚时分,盟内已有定论时,才会与灵笼商会洽谈,这也符合陈昆的设想,即盟内无论有多少纷争,撕得多么难看,但对外口径需保持一致。 商铺的份额,江枫并不在意,以江枫的估算,一成的份额,投入至少要二百五十枚三阶到三百枚三阶之间,之所以如此高昂,盖因一方面要一次性上缴力宗三十年的租金,另一方面,还隐含了一部分给白世铎的钱,只是不能放在明处。 这个价格浅山宗出不起,江枫自己虽然可以承担,但也相当于把积蓄掏空过半,抵御风险能力大大降低,更重要的是,江枫希望借此机会,将几个盟友手中的流动资金暂时削减,以减少在宗内修士身上的投入,变相减轻自己宗内开支的压力,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这个目的,他不能明说,故此,也只能站到反对的阵营中,只不过有郑家声出头,他只需跟着摇旗呐喊便可。 左子蝉也不傻,江枫思忖,他实际上也只是投石问路,看看实力变强的自己,到底在盟内能有几斤几两,在讨价还价之后,他最终拔得八厘的份额,仅次于清禹宗,而余下三宗,碧云宗,浅山宗和乐林门,则分别占据四厘。 “郑掌门,有个不情之请。” 待到签字画押之前,江枫抽空寻到了与郑家声独处的机会,“浅山宗今年用度有些捉襟见肘,我想将浅山宗的份额,转让给贵宗如何?” “哦?”郑家声本来心情欠佳,听到江枫这句话,陡然来了精神,不过他也还算精明,“彼此彼此,大家都难,今年风不调雨不顺,我宗收入也缩水了不少。江掌门,要是需要溢价,我也很为难啊。” “不,平价即可,只是五年后,倘若我宗有足够的灵石,希望郑掌门能chéngrén之美,可以让我们以时价购回。”江枫佯做可惜状。 “这是自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岂有长期侵占,不还之理?”郑家声言之凿凿,一脸正气,但江枫却知道此獠实则半点信义皆无,一切利字当先。 不过既然郑家声表态愿意接手,江枫自然乐得其成,佯装声讨了黄龙派几句,并得空再次感谢郑家声之前在入盟时的帮助,关系因而更亲近了许多。 江枫借故说宗内的修炼心法欠缺,希望和碧云宗交换,兴致正高的郑家声自然不无不可,恰好其手头便有一卷“暖星养髓补气法”,江枫便将抄录的“十三味丹石锻体法”与之交换,过后阅览通篇,发现此心法同样只对地级以下境界修士有良效,算是旗鼓相当,不算蚀本。 看来此獠虽然性格粗豪,但其实对利益拿捏得紧,也不是吃亏的主。故此,江枫戏份做足,在各宗签字画押之后,又专程找了郑家声签了回购协议,只不过对方趁机在协议的中间补充了一句“着中人认可”,便知道此獠根本没有让自己回购的念想,心中嗤笑一声,佯装并未发现玄机所在,只等秋南嘉到来。 秋南嘉不知何故,独自赴约。一袭蓝裙,银鳞点缀,白狐大氅,烟熏红妆,一时间吸得与会各方修士的目光,难以挪移分寸。 嘿,都是同道中人啊。此般姿色的结丹女修,的确鲜见,想来各家是没有的。江枫暗忖,近距离观察过伊人模样的他,倒没那么多心魔滋生,比如伊人上唇斜上那颗美人痣,明显是临时描上去的。只是从这点来判断,今日的会谈会比较顺利。 江枫在罗川时,已经令王乙顺路送信到“和气居”药草铺,将三成的份额,以及白家的背书隐晦的告知对方,有金城盟各家加入,三成的份额,对于灵笼商会而言,并不过分。毕竟需要暗中给予白世铎的,以一次性的补偿为主,灵笼商会仍能分享七成的利润。 “说吧,你的额外条件是什么?” 讨价还价并不算激烈的会议结束,宴饮达旦之后,东方既白,秋南嘉便找到了江枫,询问江枫信中语焉不详的好处。 第四百六十七章 北剑行上 “每年五个使用洞府的名额,但我希望是免费的。” 江枫打出一道隔音符,直奔主题,之前,秋南嘉已经接受了清禹宗“使用灵地构筑的洞府”作为入股条件的要求,只不过,期限从十年延长到十五年,名额增加到每年二十个,且每个机会持续三个月而非陈昆设想的一个月,商会只需按年结清使用费。 灵笼商会将会为此运作筹划,将这些机会售卖给有需要的内部人士或外宗修士,从中赚取差价。但陈昆却额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条件: 但凡借用清禹宗洞府修炼的灵笼商会修士,在使用期间,如金城盟遭遇战争,负有协同守备的责任。 仅限守备,而非进攻,这是双方纠缠了数次,最终达成的协定。江枫不知道陈昆因何作此考虑,非要加上这么一条与其他条款格格不入的约定,除非他已经嗅到了宗门战争的味道,或者说,他是担忧来此间修炼的修士,对清禹宗不利? “八折。免费不可能。”秋南嘉一口回绝,“否则账面上很难摆平,并且这些人只能是浅山宗的人,外人不可。” 这是怕我中途转手,反过来抢了你的生意么,江枫心中有了明悟,如果秋南嘉不事先言明,自己的确考虑过这个方案,只是眼下宗内修士都欠缺机会,自己不可能将此机会发卖,便继续讨价还价道: “四折,即便这样,每次使用洞府,也需支付一枚三阶,我浅山宗向来贫弱……”江枫本着砍一半的原则尝试杀价。 “六折,这是底线,至于贵,那是你的事,机会可以随时放弃,不强求。”秋南嘉眉间现出一抹得意的浅笑,看起来她已经在协议上让步太多,再无心与江枫讨价还价。 “那你我之前的协定?”江枫指的自然是与灵笼商会扩大合作的事,六折意味着每个使用权需要花费一枚半三阶,从明年宗内的收入期望,以及需要高阶洞府的实际人数来看,应该能支撑得起,虽然相对自己手中的灵石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宗内修士培养的花费,自然要大库来掏。 “我会派人和贵宗的庶务长老郑鲁达详谈。” “此事我会专程派人协商细节,元月十五,在罗川详谈。”江枫想起了之前丁宝箴的抱怨,郑鲁达在这方面的确做得一般,这么大的一桩生意,江枫更希望找一个持有公心,注重细节条款的人来操持,以进一步增加宗内底层修士和凡俗参与的机会。 “如你所愿。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不参与入股,一定有些特别的原因吧?” “缺钱。” “胡扯!”秋南嘉眸中金光流淌,“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你愿意重启伏元镇的探索,并充当主力的话,我可以帮你。” 充当主力?不,我根本就不想再去,江枫心中下意识的拒绝道,不过他有注意到秋南嘉的措辞,所谓让自己充当主力,也就意味着她不愿或者不能动用手中的力量,这也再次佐证了她目前在用人上,同样捉襟见肘。 “如何帮我?” “作为最大的股东,我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提出扩大经营规模的建议,这样每一家入股的宗门,都需要再次投入灵石,除非他们愿意降低自己的份额。这个时间点,最早可以定在明年年末。” 呵,想不到被秋南嘉看穿了自己想要借此机会,吸纳其他几宗流动资金的意图,江枫骤然心惊,但面上却未敢有丝毫表露,佯装随意道,“想来经营是你们的事,与我浅山宗已无关联,倘若五年后一切顺利,我还可以回购,这一点,我和碧云宗掌门郑家声是有协议在先的。” “这种话你留着骗鬼吧!” 没得到有关伏元镇的任何回应,秋南嘉登时不高兴了,用审慎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江枫片刻,“你退出可以,设局也与我无关,但白世铎那里,倘若有任何麻烦,仍然需要你去解决。否则,一切的合作都无从谈起。” “这是自然。” 江枫本欲说自己既然不占任何份额,就没什么责任的托词,但观秋南嘉言之凿凿的认真模样,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当初,白世铎丑话在前,江枫也担心他一语成谶,这也是他一厘不留,将份额尽数抛出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秋南嘉明显意识到了这个薄弱环节,靠着“中止一切合作”的威胁,逼迫自己就范。 “想来礼物足够的话,白家也不至于从中作梗。”白家应得的部分,由灵笼商会出具,这是江枫在信中提及的,至于方式,那便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了。 “你倒是心想事成,落得一身清闲,又坐收渔利。”秋南嘉轻哼了一声,一脸鄙视,这时,忽然听到外间有人经过,她便道了一声,“好自为之,告辞!” 她忽然在衣领处随意的揉搓了一把,弄成散乱的模样,便信手开了房门,随后便听得外面寒暄致礼的声音,听双方的对话,来者乃是路过此间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以及清禹宗庶务长老徐怀戊。 两人在门前停了下来,正好见到随手将隔音符消融,尚未关门的江枫。 “江掌门,好福气。”郑家声脸上挤满了出乎意料的笑容,“想来以后但凡合作中有争议,要靠江掌门调停了。” 江枫语塞,暗道一不小心,便被秋南嘉摆了一道,见那一旁的徐怀戊憋着笑又不敢言说的模样,便知道两人彻底误会了,想来自己名声在外,秋南嘉又故意先行离开,要想洗清也是极难,便弃了解释的想法,左右不过是多些风月故事,且暂时没有真正需要自己出力斡旋的难题,便只好客套了几句,说些“盟内何分彼此”的套话,送走二人,便赶紧御使飞舟,直奔浅山宗方向。 中途在西岭郡停留片刻,有镇守魏婕在,一切进展顺利,直接在镇守府发文传檄罗川,令西岭郡镇守,掌门特使魏婕、庶务长老郑鲁达、庶务执事魏若齐三人,水云旗,赵东旻,李名都三名灵级跟随参详,在元月十五,与灵笼商会在罗川洽谈合作事宜,最终协议由魏婕定夺。 之所以选定魏婕作为特使兼最后的决策人,是从事情缜密的角度出发考虑,三名跟随的灵级,对于炼器,灵植,炼丹有或浅或深的了解,有利于参详对方的合作条件,是否有足够的价值。当然,这个决定可能令身为庶务长老的郑鲁达,以及被刻意绕过的器符长老赵文君都不开心,但相信长袖善舞的魏婕,能从“公心”的角度,处理好此事。 在确定没有尾巴跟随自己之后,江枫便从西岭郡一路遁向西北,找了处僻静的荒原,从袖中的隐蔽处,拿出“玄黄灵隐纸符”,灵力尽数灌注其中,随着一团浑浑噩噩,不辨来源的阴冷之气包裹周身,神识宛若被利剑陡然剖开,行将融合之时,他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一处黯淡无光的所在。 信手打出一道光幕符。 江枫辨别出这应是某处洞穴的深处,但却只有一处狭小的出口,直通未名的所在,在七八步的范围内,他找到了那处可以贴附“玄黄灵隐纸符”的存在。数息后,一道向下的通道霍然打开,江枫没做任何判断,便直接跳了进去。 但凡万灵邪君想要谋害自己,也无需在此处下功夫。 蜿蜒前行,他见得了那曾经孕生“无面晶兽”的所在,此时已然空空荡荡,了无一物,循着还算熟悉的道路,他轻易便找到了云星上人曾经的传承所在,并且注意到,那多出的一枚倾斜的牌位,他没敢去将它扶正,天知道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故。 靠近传承之书,江枫伸手,迅速找回了那熟悉的感觉,一页页向后翻看,他之所以没有立即从山洞离开前往溪谷城,而是回到万灵邪君的洞府,乃是存了寻找一页“方便带走”的传承,用在百药老仙的聚会之上,用以交换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可惜的是,传承之书无法复刻拓印,否则便方便多了。以江枫粗糙的炼器阵法造诣,仅凭记忆记住一页,已是极难。 “如果只是索取,那你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仅仅是翻看了六七页,便听得耳畔熟悉的声音,正是万灵邪君。 “我只是借。”江枫不敢说自己是随便看看,很明显,自己的举动并非如此。 “那你便欠下两种传承了,想必你应该记得十年之期。” “自然。”江枫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查看,万灵邪君既然允许自己欠账,那便没什么可犹豫的,只管借就是了,左右都没着落,一种和两种也没什么区别。 “托您的福,我之前去了禅心院,真视之瞳在云星死的那一刻,可能就被盗走了。”江枫想起来这件事还有些价值,但虽然不敢当面质疑万灵邪君的见死不救,但却可以换个方式,随口提提。 “这东西很重要,或许我应该找找。”万灵邪君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江枫手侧的“传承之书”迅速翻动,直至一页空白,但见其上灰气涌现,化为点点斑痕,渐渐变幻成一名修士的模样,但还未看清面目,那影像却陡然崩散,“不对,他们之所以拿走此物,可能是想反向寻找出我的位置,我倒是疏忽了。” 这万灵邪君似乎很担心自己被找到,江枫再次有了明悟,却听得那声音道,“你可以拿走一页传承,但务必小心调查真视之瞳,切莫让人知晓你的存在。” 需要这么小心么,感情之前不救我,也是怕了那藏在暗处的几人,怎么说也是个死而未僵的天级存在,何至于此呢? 思忖间,忽然想起英歌的那句“你不是万灵邪君,他没你那么聒噪”,难不成,这只是个雀占鸠巢的家伙,不,即便是,恐怕也暂时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存在,江枫释去心头疑团,面上古井无波,心中一片空冥,生怕对方侦知自己的方法,重新翻看“传承之书”,好在万灵邪君似乎也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再没出现,直到末了,江枫终于选定了一件炼器图。 这是一种壶状的法器,名曰“乾坤日月烟波壶”,应为法宝级别,可以将一处小型灵脉连根拔起,纳入其中,并凝练提升一个档次,隐遁其间时,可与此法宝一同尽数遮掩气息,避免他人的窥视和占卜。但此宝只能容纳一次灵脉便会损毁,无法重复使用。且身在此法宝之中,无法突破,这一点,与大能修士均有心打造的小千世界,有明显的不同。 江枫之所以选定此物,是觉得“便宜师兄”,夜樊国的叛宗国师清道子,或许需要此物藏身避祸,当然,他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在百药老仙的聚会上,不过,即便他不需要,此宝的设计图,也能卖个好价,盖因此宝仍有一个不错的效果,即以此宝为本命法器时,可以随岁月流逝,提升持有者的资质,最多有二十年的功效。 不过江枫看了看材料清单,便知道自己炼不起。便只能将此设计图的一切细节记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蔡求真那种查缺补漏的本事,一旦炼不出来,出了差错,自己这个售假者,可能就惨了。 待到回到山洞时,江枫立即按照记忆中的模样,重新复刻了这“乾坤日月烟波壶”的炼器指南,又回转了一次,再次确认并无疏漏,才循着蜿蜒的小路,向山洞的入口寻去,两个时辰后,他终于见得前方有一抹光亮,小心的勘察附近,并无任何修士的气息,才拨开经年的藤蔓,却见日头西沉,周遭乃是一处荒僻所在。 这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山谷,附近乱石嶙峋,陷坑般的洞口,若隐若现,数量也是极多,江枫打出清洁符,除去了身上可能残存的痕迹,飞掠上天,发现竟已经无从分辨自己出来的洞口,心中反而镇定了许多,便借行将沉入天际的夕阳辨别了方向,一路向南缓缓而行,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处村镇。 虽然只是个不大的镇子,但此间却经常有各色袍服的修士经过,客栈,道馆,驿站,庙堂一应俱全,早知这里是外来修士随意进出的北剑门地界,江枫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心中反而生了不少向往,不知道浅山宗同等规模的小镇,何时能有这般繁盛景象,人生地不熟,便找了家挂了“正经”旗幡的客栈住下,小憩片刻,顺便打探此间的情况,但见天光晦暗,竟已到了戌时。 “现在?溪谷城你是去不了的。” 这头发剪得极短的跑堂小厮,颈上竟有一串价值不菲的玛瑙珠链,牛皮腰带也是新的,可见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说的话却让江枫一愣。 第四百六十八章 北剑行中 戌时到卯时之间,金丹中段或同等修为以下,未持有通行令牌者,不可进出溪谷城? 还美其名曰“自由之城”? 这和江枫原本的期待完全不符,不过想来这个也容易理解,一者是为了宗门安全的考虑,避免大批来历不明的修士,在夜间守备相对空虚时突然来袭,至于金丹中段以上,多半是惹不起,为了免生纠纷而做出的让步,另者,江枫猜测,北剑门地盘狭小,但为了拱卫溪谷城,外围还设了七镇,为了这七镇也能有些人气,故此设立了此种规定,将未来得及进城的商旅,尽数留在七镇过夜,这也是此间能如此繁华的原因。 “我们这里的上房,可比溪谷城便宜了足足六成。” 跑堂小厮另一句不经意的话,也同样点醒了江枫,没错,价格也是留住人的重要原因,分两个档次,可以针对不同的客户,想必很多身家并不丰厚之人,都会赶在戌时前,从溪谷城离开,在七镇过夜,也能省下一笔灵石。 其实也算不得便宜,江枫因为来的晚,不得不选了一间上房,住一夜要十五枚一阶,已经算得上是罗川的五倍有余了。 再翻看案头的夜宵清单,江枫很快便发现,北剑门的确什么都贵,想来之前给邱真真备下的三十枚三阶的“巨款”,还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贵也有贵的好处,江枫很快便发现物有所值。只要在此间住店,好处有三: 第一,客栈每日可以免费帮忙送呈书信或一石以内的货物一次,范围涵盖北剑门,以及紧邻的齐国三座郡城,天理门两座郡城; 第二,客栈每日将送呈有关溪谷城周围城池的各类情报,包括商铺买卖、大宗货物收售、修士雇佣、拍卖会举办的详情; 第三,在客栈,可以直接押注三日内,在溪谷城各大武馆举行的比斗,并且鉴定二阶中品以下法器,收售二阶以下符箓、药草、丹药,并且保证价格不高于城内同类商铺,只收取固定的佣金。 可以说,足不出户,便可以满足大多数修士的基本需要,对于商会而言,只需派驻少量人员,在这七镇中的任何一镇入驻,便可收集买卖信息。 这一点,让江枫也蓦然心动,思考着这北剑门的掌门万斐然,经营的本事的确了得,之前倒是小看了他,要不要在罗川效法一番,随即想到北剑门的位置独特,自己是学不来的,而且人家有齐国的保护,方能如此行事,这背后的大树,自己万万比不了。 闲来到街上转了一圈,发现与自己空想假设的,又不一致。尽管有诸多便利,但客栈服务的对象,均薄有身家,在街角的酒肆中,不乏有只要了杯浊酒,每次只泯一小口,赖着想要在酒肆中过夜的匆匆旅人。 无外乎他,北剑门全境,不论修士凡俗,严禁野外露宿,更不允许凡俗临时收纳过路之人,如非亲眷,轻则罚没田宅,重则问罪为奴。 想来这是处不欢迎穷人的所在,看来还是别学了,就严禁露宿而言,浅山宗便做不到,自己还常常在荒郊野外过夜呢,更何况过路之人呢,北剑门能做到这个,盖因地盘狭小,野外尽是无人山谷,巡查起来容易得多,更因为有座不错的三阶中品灵地,故赖此经营,全力发展商业,为来往修士提供服务,进而维系宗门运转。 于是枯等了一夜,次日卯时,城门一开,江枫便直奔掌门内府,从时间上来看,因为是借助“玄黄灵隐纸符”传送,他料想一定会比英歌、况书才等人更快到达溪谷城,故此,值此间隙,可以先一步去看看老朋友朴铁信,再去找慕晴川聊聊。 江枫刚准备上呈拜访的文书,却见到从掌门内府出来的万玄微。两人许久未见,万玄微除了略显憔悴之外,没什么变化。 左右客气了一番,说些没边际的套话,江枫便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万玄微却说朴铁信此时不在掌门内府,而在朴府。 朴府? 看来朴铁信的境况,比自己想象的好多了,于是问了方向,在溪谷城南找到了朴府,府邸并不新,也不大,与此间各种名目的府邸类似。 “我当然想要座大宅。”朴铁信对此只是哈哈一笑,“溪谷城寸土寸金,超过一定形制规模,每年都要从薪俸中扣除相应的田宅税。” “你不是客卿长老么?” “最近已经兼任庶务执事。”朴铁信仍是那袭红袍加身,品了一口案前的黑谷养神茶,按他的说法,这么贵的东西,他只用来招待亲兄弟,“你初来溪谷城,应该对此间的花费有所体会,远胜力宗有余了吧?” “差不多一倍多的模样。” “所以,每个宗内的人都拼了命的想多干活,这样才有灵石养家、交友、修炼。”相比之前,朴铁信稳重了许多,“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容易?但这里勠力同心,力争上游的氛围,我很喜欢。” “何至于如此拼命?”江枫想起来万斐然应有齐国的保护。 “很现实的威胁,万掌门虽然对自己的身份有迷之自信,但万玄微、田清和等人,包括我在内,对于北剑门现在的处境,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旦齐国发生变故,或者无暇照拂,夹在天理门,古剑门之间,并紧邻赤霞门和碧云宗的我们,很快便会成为被觊觎的目标,那可是三阶灵地!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有齐国的缘故,我们宁可加入金城盟自保。” 加入金城盟?想必无论是陈昆,还是苏黎清,都不会愿意引入这样一家处在四战之地的宗门,就连江枫自己,也会反对,做居间中人、或者作壁上观的客人都可以,但要真拉入盟中,还是要审慎考虑一下的。 不过朴铁信的话,也着实释去了昨日的疑问,他本以为是万斐然故意藏拙,未料想其实是他门内的长老均为务实之人,故此才制定了特殊的发展方略。 “所以,你们一直在延揽修士作为外援,听说之前还发生了客卿修为有所逾越一事?” “怎么可能有此事?”朴铁信下意识否定道,不过在江枫面前,他还是眼角一抖,一副“你明白就好,我没法多说”的模样。 看来的确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之举,想来全力经营宗门,想尽办法敛财,甚至自家修士的府邸超越规制也要征税,就是为了挤出钱财来聘请外援,只不过,自家宗内修士就不培养了么,忽然想到这也正常,溪谷城加七镇,能有多少凡俗,更别提每年登仙之人了,总不能大把的撒觉醒丹药吧,想来,北剑门和浅山宗的困境雷同,但各自的底子又不同,不过,北剑门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而浅山宗,目前还在瓶颈下缘徘徊。 “目前贵宗修士情况何如?” “大多数修士是不愿意同我这般,直接加入宗门的。”朴铁信叹了口气,“时至今日,宗门共有地级等同境界修士五人,玄级等同境界十九人,灵级等同境界二十六人。” 听起来后继乏力的模样,不过邀请灵级修士加入宗门,想来短期也没什么效果,大多只能充作杂役,徒费薪俸,按照北剑门的发展思路,最佳的延揽对象,应是高阶修士。 “但我们有九名地级等同境界的护宗客卿,领取薪俸,使用此间的洞府,一旦宗门发生战事,全部可以参与防守,并且有六名愿意参与主动进攻。” 如此多的数量……这北剑门,听起来也算是一方强者了,只是没有伪天级或者元婴高手坐阵而已,不,其实也许是有的,只不过已经被人举报,引起了禅心院的注意,不得不低调处理……另者,修士战阵也无法依赖此等行动自由之人。 守备绰绰有余,但进攻力不足。维系此等规模的“友军”,定然花费不菲。仅仅依赖于一块三阶中品灵地,明显是不够的。 “仍在招募?” 江枫忽然想起了慕晴川,她还尚未有去处,当然,她要是愿意屈尊加入浅山宗,江枫一百个乐意,只是她即便身死一次,目前修为仍有地级五重的光景,听起来反倒自己像是客卿。 这时候要什么面子啊! 为了宗门存亡,免于战火的威胁,北剑门都这么没有底线了,自己何必这么讲究呢,近有左子蝉,连复生的半妖都收了,江枫登时说服了自己,决定随后便去试试看。 朴铁信准备了丰盛的午宴,席间,江枫将一封写给晏殊佳的书信,委托他送呈给如今的掌门夫人,也是晏殊佳的陈师姐,进而转送到齐国。 “你不是拜了九老头末席许福宁为师么?何不寻个差事,找个由头大摇大摆的去齐国?”因为委托对方送信,故此江枫也委婉了道出了自己不能去齐国的原因,不料朴铁信竟然马上给了个解决方案。 “你这庶务执事果然没有白当。” 相比从前的印象,朴铁信多了几分急智,不过这也点到了江枫的痛处,其实他只是假的挂名弟子,虽然是过命的兄弟,但江枫也不能实话实说,“师父对此等妨碍公务之事,甚是在意,我新入门庭,总不能违逆。” “懂了。有这等公私分明的师父,也算是件好事。” 好事?江枫心中一阵苦笑,我可真是被一众大佬白嫖,一点便宜没占到,否则也不至于在禅心院偷消息了。不过想到信中提及的那剑诀和一套飞剑,如果晏殊佳能拿到,也算是价值不菲的收获,心中便释然了许多。 ………… “掌门,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此,便无人过多关注我等,免受其害。” 乐林门,乐林城,掌门内府,心腹李儒林在为冷听涛复盘最近的种种变故,对于碧云宗最终拿了浅山宗的份额一事,他有不同的见解。 “江枫省了灵石,但他不得不省。据我分析,浅山宗去年的岁入,应在二十枚三阶左右,不会超过三十枚,也就是说,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灵石。” “他可以去借,他有九老头许福宁弟子的身份,想来路子应该很广。”冷听涛不以为然,即便是他,以乐林门岁入担保,短期内想要筹措到几百枚三阶,也不是难事,只是无法一次性偿还而已。 “这只是说不难解决,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应是不愿。” “为何,难不成这桩生意前景不好?”已经投入了近百枚三阶的冷听涛,现在想起来还甚是担忧,这意味着今年没办法提升宗内修士的薪俸,原本想要为中低阶修士购置的技能书、法器、符箓也没了着落,他一向的治宗策略是保证部分核心玄级修士的利益,而在支出增多的情况下,只能缩减一众低阶修士的收益了。 “越明年,应该见得到第一批收益,虽然可能不多,但在这一点上,我们尽可以相信灵笼商会。但我之所以认为江枫不愿,是因为他眼下的难题,并不能依赖投资商铺解决。” “什么问题?也是地级修士不足?一旦有战事,恐将不利?” “没错,和我们一样。此番盟会,左子蝉带了那半妖宋维多,还有叛宗的刘粲然,一时间与清禹宗风头无二,如此一来,盟内便只剩的我乐林门和浅山宗,只有一名地级了。” 嗨—— 冷听涛喟叹一声,满怀期待的看向李儒林,“儒林,你可有希望更进一步?我可以花些灵石,让你去清禹宗闭关一段时日。” “我等资质,掌门你不要浪费灵石了,还不如派孟达信前往。” “我不信他,不似你这般赤诚,办事更没你干练。”在李儒林面前,冷听涛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好吧,当我没提,我有个建议。”被忽然夸奖,李儒林心头涌出一股暖流,拿出一份天元北陆的地图,“想要短时间内扩充实力,无外乎有三种方法:第一,宗内培养,这条路,短期内走不通。第二,则是外邀客卿,这需要不少灵石,眼下并不适合我们。第三,便是寻找外援。”他的手指在乐林门周围一一点过,“齐国希望不大,落英门,北剑门,他们在七盟境内已落两子,增加一枚意义不大;力宗新败,且从其布局西南巨阙港来看,东向的意图不明显,难以与之达成协议。故此,我建议选天理门。” “天理门可是人族宗门,而且他们一向对妖族有不小的偏见。” “那仅是个人的观感,在宗门层面,不存在这个问题。” “他们有什么理由帮我们?” “因为赤霞门。天理门近来的扩张意图很明显,东北入海,或是西南入七盟。赤霞门正好挡在了路上。之前落英门一役,他们也吃了暗亏,想必这个损失,早晚要找回来。我们在赤霞门之南,正好为其外援。” “会不会引狼入室?” “只需掌握尺度即可,况且曾宝贤兄弟二人,也不是易于之辈。”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冷听涛有些犹豫了,他心中对于天理门的观感,其实也很差,要与他们暗中结盟,他下意识有些抵触,但李儒林说的对,周围像样的盟友,也只有天理门一家了,御风宗分裂后,两家宗门虽有野心,但实则仍在养精蓄锐,无意南下布局,至于更远的覆海门,赤龙门,更是对七盟兴趣寥寥,想必即便寻了机会去勾连,也只是碰个冷脸而已。 “最近便有一个机会。”熟知冷听涛的李儒林知道他心中仍存芥蒂,但已经被说动,“天理门对于冬泉山这家小宗门,近来有些想法,我们可以参与其中,只不过,需要掌门你亲自出马,最好说服福宁商会的金丹梁普笙同行,近来长宁商会投了浅山宗,我想他们正急于寻找靠山。” “如果参与冬泉山一事,是否违背了金城盟的盟约?” “我仔细研究过,并没有提及。想来清禹宗和金城派之前只考虑了天音寺和天罗门的威胁,并没有考虑北方的战事,毕竟有我等作为屏障,他们大可徐徐图之。” “如此的话……”冷听涛仍存摇摆。 “掌门放心,此事也有灵笼商会参与,危险不大。自有我从中穿针引线,掌门只需安心准备斗法便可。” “要是能将江枫拉进来便好了,这小子命大,应该能提升下我方的胜率。”冷听涛心中已经认可,便随口说道。 “不行,天理门在七盟的盟友,只能有我们一家,这样诸事上,他们才会尽心尽力策应我等。而且,您忘了,天理门之前与江枫,可是有一场追杀之局的。” “这倒是……”冷听涛嘿然一笑,与天理门结盟一事,这么说来,似乎必要性更强了一些。 ………… 北剑门,溪谷城。 赤霞西挂,江枫刚出了朴府,便见到了在大街上闲逛,看什么都新鲜的况书才。 第四百六十九章 突发变故 “江……”况书才正要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不合时宜,便给江枫使了个眼色,与其擦肩而过,转眼到了街角,停在无人之处,只等江枫跟上。 “事情办得如何?”江枫立在况书才身侧,低声道。 “一切顺利。” “人呢?” “在霞光镇。” “怎么没弄到这里来?”霞光镇就在江枫先前落脚暂住的小笠镇旁,属于拱卫溪谷城的七镇之一。 “你也不是没看见,这里什么都贵。而且,溪谷城内不能杀人。” “我没说要立即杀了他。”江枫原本确实想要直接杀了刘泗疆,以抱杀妻之仇,但后来思忖着,用刘泗疆作为锚定楚门镇的引子,也是不错的想法,这样也死得其所,物尽其用,反而给他一个痛快,倒是便宜了他。 “有人看着他么?” “他们四人都在,英前辈也在。” 这英歌还是说了自己的名字,想来也是面对一群玄级后辈,自我感觉良好,无形中忘了隐藏身份,为此,江枫没来由的陡然感觉心气不顺,“没留下首尾吧?” “没,其他两名玄修都已伏诛。” 两名玄级?江枫心中波澜骤起,想不到刘泗疆还是很小心的,倘若不是自己派了英歌相助,想必这五名散修也拿不下这三人,思忖间,却忽然觉得肩头一阵攒动,正是被捆缚成行囊一般的大剑黑鲸,便知道听闻有击毙玄修,它又动了贪念。 “走,快到戌时,我们尽快去看看。” “不在这里继续逛逛?”况书才意犹未尽,“溪谷城有趣的事情可多了,左右有他们四人和英前辈看守,不会出什么纰漏,不如在此间住一晚如何?”他目光游离不定,江枫发现他似乎看得是远处一家客栈旗幡下,今夜有炉鼎鉴赏会的展板。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你可以带他们四人来见见世面。” “那好,费用你来出。”况书才这才定下心来,前方引路,两人趁着城门尚未关闭,直奔霞光镇。 霞光镇和小笠镇形制规模差不多,只不过因有几亩方塘,霞光满天时,有些别样的景致而得名,江枫和况书才到了安身的客栈,却发现只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在。 “孙悠。”况书才指了指这名小个子修士,为之引荐江枫,“这是东家。” “见过东家。”小个子略有木讷,修为玄级三重,江枫随意打量了下他的法相,“七寸莎草芯”,属于稀松平常的炼丹类,但这人身上没有任何烟火气,想来是没有走上这条路,估忖应是家境不好,这在散修中最为常见。 江枫现在伪装成江小白的模样,顺便随意贴了三颗不小的黑痣,这还是从秋南嘉那得到的启发。 “英前辈和他们几人呢?”况书才没见到刘泗疆,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英前辈和靳东去逛街了,张北丁和尹错离带着那人犯去找新住处,留我在这接应。这里每间客房最多住两人,听闻小镇北面有家客栈,只需一次性付足三十枚一阶,便没这个限制,只是不提供送信服务,但我们又不需要。” “需要这么节省么?”江枫转头看向况书才,他上次提供的经费,应该不至于在乎这点灵石。而把刘泗疆弄没了,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 “谁的主意?”况书才脸色愈发难看。 “张北丁。” “走!”况书才面色微变,没去理会呆坐在那的孙悠,奔出客栈疾走,要不是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一早便飞掠而行,路上却遇见了从杂货铺出来的靳东和英歌二人。 “怎么了,急匆匆的?”面有喜色的靳东见两人一前一后,脸色阴郁,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北丁可能带刘泗疆逃走了。” “走了?”原本神色淡然的靳东也慌了,“确定么,张北丁是我招募的,应该知道轻重。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未做多少纠缠,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小镇北的一家“普廉客栈”,问到负责登记的账房小厮,得知最近半个时辰,都没有人来投宿,江枫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妙,转身却见一名修士摇头晃脑直奔这边行来。 “错离,张北丁呢?” “嗯?”那修士被突然拽住,未免一惊,才发现况书才等人都在这里,“张北丁让我去买灵酒。” 坏了,彻底坏了,江枫未免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大事不好,见几人在此攒动,已经引来过客关注,急忙道:“靳东,你去留守的孙悠那里看看,倘若那张北丁没有回返,就和孙悠一起过来。其余人等,立即在镇中寻找,如有找到,立即带他们回返,如果没有,一炷香之后,在此汇合。” 众人得令,只留英歌一人。 “这……”英歌眉头紧皱,脸色更黑了一重,“此事怪我,没有带好队。” “此时谈论得失没用,尽快想办法,一旦那刘泗疆逃脱,回到黄龙门,恐怕会引发两宗的争执,闹到盟内,极难收场。” 原本,只有左子蝉一名地级,江枫倒是不怕的,如今有了宋维多和刘粲然撑场,在盟内的声音,定然大过从前,即便不是如此,暗中袭杀盟内修士的罪名,也不是自己几句话便可甩脱的,最不济,也得抛出个替罪羊才行。 替罪羊?江枫想想便罢了。 “我们很小心,没有留下证据。他们几人又都是生面孔,而我假扮成那金丹弘知,即便事泄,也不会怀疑到我们。”英歌虽然有些气馁,但仍心存幻想。 “关键是那张北丁,他可以供出况书才他们四人,而且,你的真身,他也见过了,是也不是?” “我还以为他们已是自己人,所以未作防范。” “人心叵测。想想他们之前为什么做散修?现在为什么又不做了?”江枫叹了口气,“先不纠结,你往东,我往西,尽快排查,但不要引起来往修士的注意。” “不如我设下幻境排查,看看有没有见过他们的人?”英歌有了一个更好的思路。 “切莫轻举妄动。”江枫赶紧制止英歌,利用幻境虽然没有恶意,但评判的标准并不在自己手中,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更不想给好友朴铁信惹麻烦。 两人一东一西,待到一炷香后重返客栈时,发现余下几人均垂头丧气,显然一点线索都没有,待到英歌回返,耳语道,“听闻去了溪谷城,我用了点乔装的小手段,不算过分。” 乔装?估计你又扮成女人模样了吧,江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来自己和其余几人五大三粗,想要问出点什么,又不愿花灵石的话,的确没有人愿意搭理,英歌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确信么?” “算是吧。但也不保证他们中途换了方向。” 换方向,此时日头西沉,已经到了戌时一刻,张北丁如果真的和刘泗疆逃出了北剑门的话,此时应该刚刚到达边境,现在分头去追,应该还来得及,不过英歌探听到他们去了溪谷城,又作何解呢? “刘泗疆的东西呢?” “灵石不多,已经分了。”况书才道,“法器为了避嫌,已经在此间处理了,这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处理起来最为方便。” “有其他的么?” “其他不值钱的,半路已经扔了。” 呼——这帮废物,江枫甚至有点想给况书才一个巴掌的冲动,不过想想还是忍了,毕竟之前同为“乌衣”的兄弟,如今又是自己的帮手,只不过一着不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还需要在几名下属面前,给他留几分薄面。 事情如此不顺,难道是违背了自己心中对郑可仪的诺言,冥冥之中突然降临的报应?江枫忍不住心中腹诽,对那晚的一时冲动,又后悔了几分。 算了,大丈夫行事,何来后悔一说,没了刘泗疆的东西,不是还有一人同行么。 “张北丁的东西呢?”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身上也没有,但尹错离却面有异色,直到众人盯上他,他才不得不掏出了件二阶下品法器,乃是一件略有破损的铜鼓,“张北丁让我卖了这东西换灵酒,我觉得这东西对我有用,没舍得。” 自己的法器都舍得扔给同僚,想必是存着逃跑的心,江枫顿时有了明悟,这张北丁裹挟了刘泗疆,应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没去理会尹错离的想法,江枫一把将法器摄在手中,转身进了客栈,扔了一枚二阶,找了间客房,匆忙凑齐“借物化影”所需材料,低喝一声: “张北丁的位置。” 灰雾尽数散去,露出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一名锦袍公子模样,略有脏污,想必是出身大家族的刘泗疆,而另一人,则面色晦暗,衣袍陈旧,一看便是久经风霜的散修,应是张北丁,两人正在一家名曰“太平客栈”的门前驻留,刘泗疆身上的束缚已被去除,但却跟在张北丁身后半步,一副诸事听从的模样,并没有逃跑。 “张北丁修为几何?” 将几人尽数叫入房内,江枫心中则思忖着,刘泗疆没有另择路线逃跑的原因,而是去了溪谷城,此外,张北丁应也是玄级,为何能束缚住同阶的刘泗疆。 “玄级四重。” “可有什么独特的本事?” “他精通一种蛊术,可以在百尺之内,控人心脉。”作为引荐人,靳东更了解张北丁,“至于其他,我倒是不知。” 想必是被种了蛊,江枫心中释然,至于为什么两人没有跑,他忽然有了想法,溪谷城禁止争斗,此时不正是最安全的所在么?张北丁裹挟刘泗疆而走,定是贪图对方的许诺,故此不会傻到跟刘泗疆回到黄龙门,呆在这里,等刘泗疆给家眷传信来赎,才是正道。 即便自己找到了两人,受制于溪谷城的规矩,也不能奈何两人,何况那家“太平客栈”的旗幡如此招摇,想必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对于客人的保护,恐怕又多了一重。 嘶—— 江枫眉头紧皱,一时间没了主意。如今情势,想等两人几日内离开溪谷城,估计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刘泗疆被诓过一次,此刻如惊弓之鸟,不可能再轻易上当,而张北丁应该会在这里等刘泗疆兑现承诺,背叛组织逃离,更不会轻易出来送命。 “张北丁身上灵石多么?” “不多,我们一向月底才会发放薪俸。” “东……东家,张北丁今早借了我的灵石,说给五分利。”一旁的孙悠似乎品出了前后情由,知道张北丁带人跑了,赶紧汇报。 “还有我的,昨晚才借的。”尹错离紧跟着说道,这名玄级一重的修士,似乎头脑不太灵光,江枫随意的瞥了一眼,发现他应是靠服用丹药觉醒,“地坪野菊豆”算是稀松平常的灵植类,但显然他依然没有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正确的修炼方向。 事情已经明了,张北丁早有预谋,提前备下了灵石。如此看来,两人能在溪谷城停留许久,而无需担心灵石用尽,被迫离开。有了这些盘算,江枫便吩咐几人住下,独叫了英歌,直奔溪谷城。 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刘泗疆的书信,今夜应该还未送出,而在送出之前解决,才是最佳的方案。只不过,如今城门紧闭,想要不惊动任何人进入溪谷城,倒是件难事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溪谷城南门,递上拜书,以浅山宗掌门身份,求入城门。 “浅山宗?”那值夜的门将是个中年筑基,手里还拿着半坛灵酒,瞄了几眼江枫和旁边的黑小子,“有邀请的函件么?” “没有,”江枫如实告知,“我与贵宗掌门乃是至交,还望行个方便。” “会吟诗作赋么?” “……”江枫心道这是什么问题。 “不会吧?不会就甭蒙我,我们掌门的至交,怎么可能不会吟诗?”那中年筑基嘿然一笑,“我看你位列地级,也算个前辈,不似歹人,没必要冒充别人的身份,不如就在七镇住下,明日再访亲寻友。按照规矩,切莫在此停留超过一个时辰,让我难办。”转身便回了箭楼,随后两名兵丁,竟真的拿了沙漏,一本正经的开始计时了。 这…… 江枫未料想吃了个闭门羹,感情浅山宗的名头,在此间不甚好用,转身离开,忽然想到这不是有英歌在么,便拉着他换了西门,用具象符现出齐正风的模样,又匆匆去镇上买了件与齐国袍服雷同的法袍,嘱咐英歌压住一身妖气,前去诓门。 英歌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大摇大摆的上前,也没给对方个好脸色,此番是个玄级高段修士职守,听了齐正风的名号,面上略有迟疑,小心赔了不是,回转箭楼,似乎去找名册了,过了片刻,才转身出来: “上使,夜色已深,我亲自陪你们去掌门内府吧。” “不必。”英歌朗声道,装出一副倨傲的模样,他哪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不,上使远道而来,小人自当相陪。”那职守却谨慎得紧,右手一挥,身后城门开了一道小门,躬身将化为齐正风模样的英歌和江枫迎了进去,一路紧随,直到了掌门内府,通传上去才肯离开。 这也是个谨慎且热心的家伙啊,江枫心中暗忖,他本来想进城再做安排,比如同那张北丁谈判解决此事,毕竟他要的是灵石,而不是要救刘泗疆一命,应该有的商量,但这名西门职守,一路上并没有给两人脱身的机会。 “齐……” 万斐然袍服齐整如新,虽有惫色但不失庄重,却先一步发现了立在一旁的江枫。 “怎么会是你?” 万斐然一脸惊异,转眼看向齐正风,却见其样貌瞬间变幻,竟成了女子模样,正是当初江枫初见英歌时,那副桥边姑娘的楚楚动人模样。 关键时刻,这小子倒还算聪明,却见万斐然不爽的表情,顿时好了许多。 第四百七十章 白夜追凶 “江掌门此行,可有要事,故而偏要深夜来访?”万斐然脸上神色变幻,嘴角抽动,最终还是没有发火,伸手示意江枫二人安坐。 “对江某的确很重要,故此才深夜过府叨扰,着实抱歉。”对方身形攒动间,江枫嗅得一抹墨香味道,心道自己的造访,可能是打扰了万斐然的雅兴,倘若平常客人,他可能就推脱了,但对于齐国使者,他不敢怠慢,只得相迎,但却骤然发现被骗,心中自然极不畅快。 不过江枫暗道我现在还不能管你高不高兴,既然求上门来,那还是硬着头皮说吧,左右看看,除却两名侍者之外,门外尚有四名亲卫,这可比自己的掌门内府守备森严多了,看起来,万斐然这个掌门当的看似逍遥,实则也如履薄冰,或者说,至少如朴铁信所言,几名手下在相关事宜上毫不含糊。 万斐然愣了一下,随手遣散了所有使者和亲卫。 “我要在溪谷城杀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事到如今,既然已经被迎到了掌门内府,江枫便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本想给刘泗疆一个悠长的教训,再取他性命,现在看,避免夜长梦多才是正道,至于动手间刀剑无眼,倒是不能保证只杀死刘泗疆一人。 “这不可能。” 万斐然伸手止住江枫继续说下去的意图,“违反宗门立下的规矩,会影响我们的信誉。北剑门以商立宗,守信履约,不问既往是第一信条,除非他在北剑门作奸犯科。” “给我一个薄面,此獠派人杀了我的夫人。” “哦?”万斐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苏黎清的女儿?” “不,说起来,我这位夫人生前并没有名分。” “很重要?” “很重要。” “主谋是谁?” “原来金城派长老刘奎一的儿子,刘泗疆。” “那说起来似乎是你的连襟呀,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夫人,不是那苏吉儿么。当时我还写了一首诗送给苏黎清祝贺,不过他似乎欣赏不来。你们有仇?” “有些很深的误会。”江枫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杀了刘奎一。 “听说刘奎一是你杀的?”万斐然一副了然如胸的模样。 “事实上是他追杀我在先,但他中途与天理门起了纠纷,才是主因。”江枫决定仍然拿天理门做挡箭牌,反正当时那天理门修士马士凯也未能生还,不会诈尸出来对质。 “你不承认也没什么,像你这般资质平平之人,能晋升地级,手里又没几条人命,我是不信的。” 我的确资质平庸,不过你说话有点太直白了吧,江枫心道,要不是手下有几名得力干将,背后又有齐国撑腰,估计你这张破嘴就能给你惹下不少麻烦吧,虽然心头略有不满,但现在有求于对方,江枫也只得赔笑道: “都是讹传,江某的确资质平庸,如不是运气好些,恐怕仍沉沦如旧。” “没必要自谦,你的本事,我还是有几分佩服的。”万斐然似乎不喜欢这类客套话,转眼又看看英歌,“你这位兄弟,还是变回来吧,我这个人别的不行,看女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仪态装的不像,坐久了便分明得很。” 英歌只得讪讪,收起女人扮相,但却没有回归黑小子本色,而是变成了尹错离的模样,江枫眼神一跳,对他这失敬之举也是一惊,好在万斐然似乎并未在意,翘着腿呷口灵茶,“不知不觉说远了,刘奎一死后,他这个不肖子投了谁?冷听涛还是左子蝉?” “目前在左子蝉手下当差。” “也就是说,你现在要找左子蝉的不快了?” “此事你知,我知。江某当铭记这个恩情。” “这怎么可能,尚有天知,地知,万物皆有灵,此间一切皆知。”万斐然似有诗兴未发,但案头的茶盏已空,他想要续上一杯,却发现侍从已经尽皆被自己遣散,便顿时有些乏味,弃了念想,“所谓平生未知寒,我这人素来散漫惯了,也没遇到什么委实难办的事,更没有结下什么仇家,故此,你现在的心情我着实无法体会。不过,江掌门既然诚心要一个薄面,我也能给,但下不为例。” “浅山宗距离此间千里,说起恩情回报,或许遥远了些,不过世间之事,原本纷杂,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赖得江掌门帮忙。”万斐然继续自顾自的言说,随后起身扔出一枚镶金令牌,“这是天勇营的令牌,拿去吧,但只限明日卯时之前,过时我是不认的。如未解决,再勿叨扰。” “多谢!” 江枫收了令牌,正要致谢,却见万斐然前脚已经出了门,随后传来一声“送客”,便知道今日的情面算是给了,但卯时前想要把事情办好,还得抓紧时间。 有了万斐然给的令牌,江枫和英歌匆匆而行,嘱咐英歌敛藏修为,先行前往“太平客栈”住下望风,以免刘泗疆和张北丁 逃走或者换了客栈,自己则独行去了城西,循着之前对慕晴川的占卜,很快便找到了在一家小客栈常住的慕晴川。 “你怎么住这种地方?” “把我灵石都吞了,又不肯拿出来,我能住哪?”慕晴川横了江枫一眼,问及他的来意,却得知他要深夜杀人,寻找帮手,未免面色一沉,“刘粲然你没找到,违背诺言不说,结果来了就让我帮你杀人?休想!” “无需你动手,一旁策应便是,我怕手脚不够麻利,引发轩然大波,到时候恐怕难以收场。”江枫赶紧解释道,时间紧迫,他可不想和慕晴川纠缠拿走她储物袋的旧事,至于有关她之前的委托,便明说道,“你师兄已投了黄龙门,做了客卿长老了。” “什么?”慕晴川登时色变,喃喃道,“他那个懦弱的性子,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 “快走,帮我一把,天亮之前,事情必须解决。” “我不去!” “为何,帮我一个忙,然后我邀请你做浅山宗的客卿长老。”情急之中,江枫忍不住拉住了伊的手臂,入手却甚是火热,心道这是改练了什么功。 “你以为我死过一次变傻了么?”慕晴川一把甩脱了江枫,“入你浅山宗,还是你求我,怎么好像成了你施恩与我?谁会像我那个傻子师兄一般,入七盟这泥坑当差?就是入这北剑门,也是为人前驱,早晚送命的生计。” “那你想怎样?”江枫心道,你这脾气虽然不那么冷冰冰了,但似乎还没忘记自己的掌门身份啊,困在北剑门,难道你没听说凌飞度与锐金门结亲的事么,赶紧醒醒吧! “第一,我要和师兄见一面;第二,给我找座能安稳修炼的洞府,至少为三阶灵地构建,不需要额外附加使用条件的那种,灵石你来出;第三,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没拿你的东西。” “少嘴硬。” “先帮我解决问题再说。”江枫生怕再纠缠下去,天就亮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江枫顺口回复道,心说捱过眼前难关再说,我可不做君子,做君子,今夜便没法报仇了,只能坐等左子蝉在盟内发难,反过来,慕晴川纵使修为高过我,加上英歌,应该也能和她勉强一斗,何况这是溪谷城,她又不似自己有令牌在手,观其在此间避难,加上之前的话,更不像在此间有何助力的模样。 何况如今刘粲然已经投了黄龙派,她孤身一人,应该不能奈我何。 “真的?” “真的。”江枫得空瞥了慕晴川一眼,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慕晴川死过一次,似乎变得天真了些。 “立誓吧。” “来不及了,赶紧走吧!”江枫眉头一皱,心说我方才似乎看错了,这谨慎的态度着实让人心忧,赶紧一把将坐好的慕晴川又拉了起来,待出了客栈才松了手,却见慕晴川双目炯炯,一直瞪着他。 “怎么了?” “你平素对女修,都是这般无理么?” 这寒冰女在北剑门,怎么蜕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江枫一阵无语,忽然想起来在慕晴川的房中,的确看到了很多香囊、锦袍、竹伞之类,想必是被此间的烟火气沾染了,便干脆没搭理她,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小巷,抄近路直奔“太平客栈”,此时左近商铺已经打烊,但门口均燃起了不息的焰火,将左近照的有如白夜一般,城中更是多了数支夜巡的队伍,一旦在路边逗留过久,都会引起他们的盘问。 慕晴川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地级气息尽数压制,藏锋的本事竟然远胜江枫,待到两人到了“太平客栈”,却见英歌正徘徊在店门口,见到江枫,便迎了上来,进了他先一步定下的房间。 “斜对过第三间,他们两人都在。”英歌低声道,近距离见到慕晴川,却不由得愣了一下,身形骤然变幻,倏忽间变成了慕芊雪的模样。 “你找死!”慕晴川一把拍在英歌头上,却被瞬间变幻回来,身形缩小的英歌堪堪躲过了。 “我只是确认下身份而已。”英歌嘿然一笑,江枫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可真是作死,不知道龙鳞触不得么,赶紧右手一招,将行将跃起,打出灵气的慕晴川挡住,反手却触得一团柔软,只听得一声“呀”,那身形却如被雷击般,后退了数步。 这……江枫一囧,却见英歌痴迷般的看着自己,悄然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走吧,速度要快!”感受到远处隔间中一阵异动,江枫知道是几人动手间,灵气波动,说不定引发了刘泗疆等人的警觉,便赶紧压低声音道,“英歌,你负责制造幻境,我和慕晴川道友一同出手,迅速制住那两人。” 晴川……江枫听得英歌低声说了两字,转头却发现慕晴川面上红霞已退,便歪歪头,示意她同自己一般,跟上英歌。 却见英歌在走 廊中行了数步,待到接近了那被监视的房间,却未作停留,转而向前缓步而行,数息之后,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那房间,江枫和慕晴川便登时想要推门而入,门却被锁住了,慕晴川眼疾手快,一缕灵力打出,那门锁登时损毁,破开一个小洞,江枫推门一个跳脱,直奔屋内,那原本燃着的魂火宫灯,却骤然熄灭,黑暗中,只见得一个身形,急速向房门奔来,江枫赶紧抽出“搅海坤力大棒”,横在腰间,激发灵力,向那黑影扫去。 “有诈!” 却听得耳边慕晴川一声低喝,柔软的身形便沿着江枫的手臂上缘,飞掠跳进房间之内,与此同时,两道寒冰符随手甩脱,地级威压同时向窗口附近席卷而去,只听得两声噼啪爆响,一声隔空踢踏之音,随后便有一声痛苦的哀鸣传来。江枫却不敢分心,那袭来的身影却与其撞了个满怀,瞬间爆裂成一团腥臭扑鼻的泥浆,江枫伸手一摸,那泥浆却骤然散去,不留一点痕迹,但江枫却不敢撤,反而将“搅海坤力大棒”舞动起来,生怕黑暗之中,那两人趁隙逃脱,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出去在楼梯阴暗处警戒的影子,却发现有两名筑基修士,大步直奔此处而来。 不好! 还是动静太大,竟然惹来了这客栈的看护,江枫眼前一亮,却是慕晴川重新激发了魂火宫灯,光芒驱散每一处阴暗,却见两名修士,正一左一右的躺在地上,出气不多,但还活着,正是之前自己通过占卜见到的两人,刘泗疆以及叛徒张北丁。 这慕晴川本事仍然不可小觑啊,江枫登时有些后悔之前的胡乱承诺。 “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此行刺杀之事?”两名看护已经到了近前,年长者,黑须抖动,似乎被几人的行为触怒了,“你等可知这是死罪?” 这个时候,左右的房间内,不少住客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般的瞄向了场中的几人。拐角处,更有几人身形攒动,其中一人不断的眨着眼,江枫认出来那是混入看客之中的英歌。 “借一步说话。”虽然来者只是筑基中段,但是此间的护卫,随时可能禀告街市上巡防的城卫军,那事情便难以收拾了。 “嗯?” 江枫上前,那老者下意识一退,江枫只能再前行一步,借着另一名年轻看护的遮挡,拿出了万斐然给的令牌,之前在掌门内府,万斐然的态度,让江枫意识到,即便有这令牌,也不能招摇,这种东西,只能算是官面上的借口。 “原来是天勇营办事,失敬!”那老者肃然起敬,眸中却精芒外露,只见他向周围看了看,“天勇营捉拿要犯,大家散了吧。” 原本探出头的看客纷纷关了门,就连角落里几个稀稀散散的看客,也被变幻了形貌的英歌劝走了。 那老年筑基却伸手示意,将江枫“请”入房间,随手关了门,看了一眼地上受伤不轻的刘泗疆和还在挣扎,试图逃走,但被慕晴川踩住,贴了封灵符的张北丁,收起审视的目光,肃然道,“在下莫玄都,是此间的首席护法,这位道友,你有官家的令牌不假,但在我太平客栈,只凭这个,便想带走人却是不行的。” “愿闻其详。”江枫觉得这老者在公然索贿,但看模样,却又不像是胡乱行事的人。 “即便是天勇营,也需出示公文,并张贴在客栈门厅,只凭令牌是不行的,否则,我太平客栈,一向护人周全的美誉,恐怕会有所折损。” 感情这万斐然办事也是粗糙……江枫不禁犯了思量,难不成他是故意的,不,没必要,既然已经答应给自己一个薄面,何来表面佯装应允,又不给足手续一说,定是这掌门平素未曾亲自经手任何庶务,根本不知道详情,想来从之前朴铁信的说辞中,可见一斑。 人比人真是差距悬殊啊,这万斐然当掌门,还真是逍遥得紧。 “有变通的方法么?”江枫一弹令牌,发出清脆的铮鸣,“这令牌来路很正。” “在下自然相信,不过你应该知道,在北剑门,一切都需要按照规矩办,我们这里,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请讲。” “只有令牌,便需补偿我们的损失。” 江枫默默的掏出五枚二阶,这太平客栈的房费,在溪谷城算是前三,好在刘泗疆两人应该也是囊中羞涩,并没有定此处的上房,否则便是十五枚二阶。 “不,一百倍。” 江枫只得掏出五枚三阶,却听那老者道,“并且,这人需要我们来处理干净,以保证我们的声誉,不会受到损失。” 你们处理?这可是我的仇人。这个要求,江枫自然不能答应,“这个人,只能我来杀。”他指了指地上的刘泗疆,却见他身下已经湿了。 “您自己动手当然也可以,但要购买我们的服务。” 这是要强卖了啊,江枫压住心头涌起的业火,他知道此间不是动武的场合,“敢问是哪种服务?” 第四百七十一章 北剑门下 “绞魂,反占卜。”名曰莫玄都的筑基修士娓娓道来,“前者可以保证这两人不会乱说,后者可以保证不会被人占卜,是在我北剑门丢了性命。” 又是要灵石?刚刚拿了五枚三阶的江枫,已经感觉到颇为肉疼,“此事完全没得商量?” “如果现在可以出具天勇营的公文,也可。”莫玄都目光随和,但江枫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拿不到公文。 “什么价位?” “绞魂很简单,只是让两人记忆混沌,口不能言,每人两枚二阶,反占卜贵些,每人两枚三阶。”莫玄都道,“绞魂得来的‘万法玄晶’,如果想镌录成技能书,我们也可以帮忙,每本五十枚二阶。 这溪谷城,果然是一条龙般的黑,江枫骤然想起来之前在拱卫七镇中的种种所见,想来此间的一切,都围绕赚灵石而生,即便是有所变通的规则,也免不了要耗费灵石。 如莫玄都所言,刘泗疆和张北丁两人,想要处理干净首尾,又要花费十枚三阶,这还是自己不要“万法玄晶”,说来这东西,他也曾有所听闻,只道是一门禁法,将修士所修习的技能,尽数淬炼出来,用来镌录技能书,和常规的镌录手段相比,虽然不入主流,但据说市面上流传的技能书,每百本,便有两三本出自这种见不得光的“回收手段”。 “此种手段,应是禁法吧,不会有风险?” “死囚是可以的,手续我们自会补全。” “我只需你们协助处理一人。”江枫指了指张北丁,“至于另一个,乃是我的仇人,我自会解决他的性命。” “身死魂灭,但反占卜的费用,你依然要出。” “我有我的办法。” “好,我自会在旁评估,太平客栈一向办事公允,不会刻意刁难。” 还说不刁难,算起来,已经吞了我不少灵石了,这要是有机会说服张北丁,说不定都要不了这么多灵石的说,江枫心中慨叹一声,几步上前,将慕晴川制服的刘泗疆拖了起来,没去给他说话的机会,随手抽了匕首,插进了他的心窝。 看血沫从嘴角汩汩而出,双瞳渐渐失去神采……江枫心中久悬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过程着实痛快了些,但总算是为郑可仪报了仇,了却此中因果。江枫其实很想折磨刘泗疆一二,但经此变故,担心执念引发更多麻烦的他,还是弃了这个念想,虽然方金禄打通楚门镇的传送阵,需要一个回归的锚点,但毫无跟脚的叛徒张北丁,似乎更合适。 见刘泗疆目光中的生机尽数消散,江枫将背后的行囊解开一半,低语了一声,但见那大剑尖端骤然变化,生出一只七尺宽的巨口,将那刘泗疆一口吞下,再无一点痕迹。 “怎么样?收拾的是否干净?” 江枫并不是不愿意黑鲸以真实形态现身,但这客栈恐怕就要撑破重建了,这笔费用转头仍会算在自己头上,甚至可能让自己破产,转头看向莫玄都,却见其面色惊异,似乎从未见过此种阵仗,一旁的青年筑基更是面露惊讶,连连退了数步。 “也罢。”莫玄都长舒一口气,“既然道友有此精妙手段,算是老夫眼拙,但此人……”他指了指地上张北丁。 “此人自然归你们处理。”江枫其实也很想省钱,但省到极致也不行,他怀疑这莫玄都嘴上说的公允,但一枚灵石也挣不到的话,就会立即翻脸,但他不得不补充了一句,“此人不能死。” “这个自然。死一赔三。” 江枫感觉到手上的黑鲸大剑又是一阵颤动,一时间,他甚至也想看看,死一赔三是个什么结果,但理智告诉他,还是少惹事为妙。 莫玄都与那青年筑基耳语片刻,后者便匆匆出门,一炷香的功夫未过,便有两名青袍修士入内,莫玄都随手一指,两人登时会意,熟练的拿出随身法器,并在张北丁身前围了一套五尺高的黑绸幔帐,半个时辰后,只听得内里两声浅淡的咿呀之音,便有两道青色光华相继腾起,不一会儿便丢出两枚卷轴。 随后,便有刺鼻的异味飘来,幔帐上只窥得两名修士的身影,似乎在张北丁身上涂抹着什么,但同样看不分明,似乎不论是绞魂,还是反占卜,都算得是机密的手段,江枫甚至怀疑,这两人同样易了容,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不可能贸然暴露身份。 幔帐撤去,只留得张北丁苍白的脸,无神的瞳根本无法转动,但还活着。江枫心中喟叹一声,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卑劣的手段,的确应该被禁,再一想,这北剑门,以后还是少来几次吧。 江枫付了钱,六枚三阶,加上之前的五枚三阶,以及再一次被索要的清理费两枚三阶,共花费十三枚三阶,算是了断此事,末了还拿到一纸证明:因为张北丁作奸犯科,违反了北剑门律法第七十二条第三款之规定,处以绞魂之刑。死罪已免,委托家人带离境内,永不得入之类。 做的还真像,江枫摩挲了这纸手感坚实的证明,再次吸了口寒气,将其塞入袖中,看晨曦微露,终于在卯时前了结了此事,不算违反与万斐然的约定。 在街角停留片刻,乔装的英歌这才回返,身上酒气浓重,“混了几杯酒喝,帮你赚回一点是一点。” 江枫忍不住嘴角抽动,正要离开,却见方才那青年筑基竟然追了出来。 “前辈,请留步!”这青年筑基还算礼貌,不似老年筑基那般无礼,竟以“道友”相称,“敢问您所携之物,是否为黑鲸大剑?” “正是。可有指教?”江枫未料想这青年筑基竟认出了自己手中之物,这一点,就连看上去颇有见识的老年筑基也未能看破。 “呵,”那青年筑基忽然变得有些难过,不知道他悲从何来,“不知道,前辈可否知道涂山葬在何处?” “你是谁?”江枫蓦然警醒。 “前辈误会了,在下秦孝宽,原是落英门的修士,当年阵破之时,我恰巧远赴御风宗公干,所以未能来得及……”他下意识的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后脑,却不小心扯下了一整片头发,露出雪亮光秃的头顶,唯有两鬓还有些碎发,他因而愈发尴尬了,“其实即便我回返,也救不得掌门,说起来,掌门对我父子,还曾有过救命之恩。” 呦,想不到这里还能遇到涂山的拥趸,江枫不由得念头急动,问道,“落英门不是还在么?何不去谋个差事?” “那小宗门只是个傀儡罢了。”秦孝宽脸上现出不屑。 “涂山已经死了,但也可以认为没死。你懂我的话么?” “被歹人绞魂了么?”秦孝宽脸色骤变。 想哪去了,果然是近墨者黑,上来就想到这么歹毒的手段,江枫嘴角再次抽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描述涂山的状态,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没必要对这秦孝宽细说,左右他也只是个旧臣,且以他筑基三重的修为,也帮不上涂山。 “他现在状况很不好,在一个我和他共同的朋友那里安身。”江枫想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尤其是后面那句更为重要,他可不想无故多一名宿敌,虽然对方修为低微。至于那个共同的朋友,其实就是黑鲸了,说起来,这“朋友”的称呼很勉强,且十分没义气。 “那我,能不能跟您走,去那个朋友那里?”未料想秦孝宽眼前一亮。 “你还想为涂山效力?”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现在还不行。”江枫现在不方便带着此人,转眼想到自己乃是乔装出行,便动了心思,“如果你真的有意,去投浅山宗吧,我救涂山时,浅山宗掌门江枫帮了不少忙,他也算是涂山的挚友。” 这……秦孝宽登时有些犹豫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道:“前辈所说的这位浅山宗掌门,可否就是您自己?” 嗯?这厮很聪明么,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小友误会在下了,雷某不过是喜好云游结交之人。” 江枫错过话题,顺便为自己虚构了一个名号,其实,他心中也是本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并未指望这青年筑基能心动,当然,真的能成功的话,也算是弥补些今夜的损失,何况自己并无恶意,留在北剑门这种染缸中,说不定哪天就学坏了,思及此处,倒是有些为兄弟朴铁信担忧,不过随即想想,即便世间皆暗,倘若秉有明烛之心,倒也不至于污秽沾身,自己倒是为兄弟多虑了。 没去理会仍在纠结的秦孝宽,即便他当场同意,自己带着张北丁,也不方便带他走,其实这修士的法相“青锋蝰血刀”,也算不错的战斗类法相,想必斗法应也有一番本事,否则也不会自愧未能参与灭门之战了。 于是回到落脚的客栈,坐等天亮,卯时刚过,江枫便同慕晴川、英歌,以及浑浑噩噩的张北丁,一同回到了霞光镇,召集众人,将烂泥般的张北丁抛在地上,众人无不变色,只有为首的况书才和靳东敢上前验看,却发现此獠已然魂智尽失,形同废人。 “不论你等本事如何,忠诚乃是第一要务。”江枫止住了想要一掌击杀张北丁的靳东,作为引荐人,张北丁的临阵背叛,让他面上无光。 “否则,便是此等下场。” 众人皆低头不语,江枫立即拿出十五枚三阶,当众交给况书才,“为我办事,我会提供你们足够的薪俸,足以安生修炼,养家度日。”光是恐吓是无用的,其实几名散修投奔到况书才这里,均是为了灵石,只是张北丁吃相难看了些。 “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会让你们涉足过于危险的斗法,此役虽然有三名玄级对手,但有英道友在旁护持,你等实则并无什么危险,但仍需倾尽全力,方能将事情办好。”江枫干脆摊牌,瞄了一眼据说当时临阵怯场的尹错离,散修一盘散沙乃是常态,江枫一早就深有体会,但他要做的,只是让这些人打顺风局即可,说的难听通俗点,就是如同一群野狗般,凭借数量撕咬猛兽便是了。 只要野狗足够多,也能啃下硬骨头。 尹错离和孙悠都低头默然,江枫见众人皆不作声,便遣散众人,连看热闹的慕晴川都送走,独留况书才和靳东。 “此番是我疏忽了。”作为实际负责人的况书才,未免有些泄气,只是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 “事情已了,不必在意,继续招募便是了。” “你花钱大方点,他们都是为了灵石而来。”从那两名散修的境况来看,况书才明显并未在他们身上花多少灵石,想必还是走的“做带头大哥,盘剥自己人”的老路子,千幻境中,两人收获不小,江枫最后没有和他们算计得失,也是希望两人本着给自己办事,没必要斤斤计较的想法,也希望两人手头宽裕些,公私分明,无需贪墨自己提供的经费,现在看来,两人明显没有这个意识。 “有些事,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懂,毕竟现在你们的位置,同之前截然不同。”江枫决定还是直接点醒二人,“如今,但凡心机聪慧,或是本事机敏者,早就投奔各宗各派了,或者落草为一方盗匪,哪还能轻易留给我们,所以,你们能招募到的散修,又要保证忠诚,多半会是些庸人,当然,庸人有庸人的调教方法。” “一方面,要给足薪俸,足够到可以支撑他日常修炼,以及亲近凡俗之人的开支,不能太少,但无需太过丰润,这样才有动力帮助我们做事;” “另一方面,尽可能的熟悉他们的本领,包括斗法和器物,这些人,和我们之前合力做事时不同,我们是有一个共同的行动目标的,”江枫说的很慢,和训斥宗内手下不同,他还需考虑两名合作者的感受,“他们则是乌合之众,想要凭乌合之众啃下硬骨头,就应该从实际出发,加强事前筹划,做好配合。这一点,书才你擅长筹划,而靳东又多急智,不用我多说吧?” “我们会尽快想个周全的办法。”心机不深的靳东首先表态,“张北丁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如果给足薪俸的话,每年你打算提供多少经费?”况书才反而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十五枚三阶,足以支撑半年,但前提是成员不会超过十人。” “超过十人的话,我会和你们再商量此事。”江枫止住他继续讨要的念头,“首先要尽快达到十人,且仔细考察,切莫重蹈覆辙,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另外,书才你负责开支,靳东负责记账。待超过十人时,也可以找个无需参与斗法的聪明人来做。你们先回北木城,继续暗中盯着我夫人苏锦的安全,另者,她身边现在已经有了一名玄级修士守护,名曰李温故,你们注意,行事小心,切莫暴露身份。” 送走表情各异的两人,江枫终于得空长舒了一口气,忙了一夜,都因用人出了大问题,虽然只是个放在暗处的散修小队,但想要处理好,其实并不比经营宗门容易,这一点,倒是为难同为散修出身的况书才和靳东了。 希望他们能尽快从此事上汲取些教训吧,思来想去,江枫倒是有些怀念起“灰衣”小队的队长雷右旗来,不过,他那个无私公正的性格,似乎也不适合承担这个职责。 叛徒张北丁被绞魂,江枫又补了灵石,最终得来两本玄级中品技能书: 其一为“摧心蚕蛊”,可以为同阶修士种下无形的蛊虫,在百丈之内,均会让其五内俱焚,无法动用灵力,但前提也很苛刻,因为种下蛊虫时,对手必须不能动用灵力,也就是说,只对俘虏有用,无法占得先机,且最多只能种下三人; 其二为“泥沼兽魂”,也就是当时冲进客栈房间时,张北丁施展的,用来干扰判断的那个技能。兽魂没有任何杀伤能力,但却可以模仿修士本身的气息,且只需动用少许灵力,能够连续催发,当时,倘若不是被慕晴川快速制住,江枫倒是很容易被不断施展的兽魂干扰,不过,也是因为影子放在远方侦查导致,否则,此物虚有其表,根本无法建功。 两本技能书,江枫打算扔给几名徒弟初选,倘若他们放弃,便准备存入宗门藏书阁中,供有缘的宗内子弟用门贡兑换。 日上三竿,江枫便同英歌,慕晴川两人出发,取道碧云宗,打算经由黄龙派,乐林门,回归浅山宗,之所以选这个路线,乃是江枫之前答应了慕晴川的条件,促成她与师兄见上一面。 “待到了掌门内府附近,你掩护我,我有办法让师兄来见我。”临近傍晚时分,江枫一行已到了黄龙门边境,慕晴川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四百七十二章 永无宁日 “江掌门实乃稀客。”黄龙城,掌门内府,江枫在早一步递上拜访名帖之后,见到了此地的主人左子蝉。 寒暄数句,宾主落座,刘粲然和宋维多均不在场,只有黄龙门新任外事长老连清平在列,据说此人与门内的其他许多长老一样,与左子蝉乃是姻亲,这也是黄龙门一贯的风格,从这一点来看,刘粲然和宋维多想要进入黄龙门的权力核心,仍需时日。 “不知江掌门因何事造访本宗?”左子蝉一如既往,很快便直奔话题,他今日的态度略有清淡,似乎心头不喜。 “日前受北剑门掌门万斐然相邀,前往溪谷城做客,归途路过宝地,想来还未拜访,故此特来叨扰。”江枫用想好的托词应付,如果不是慕晴川的缘故,他根本就不会来黄龙城,只会绕路而行,毕竟虽是盟友,但黄龙门和浅山宗并不接壤,想来也没有什么往来的价值。 “如此,我倒是多虑了。”左子蝉勉强笑了笑,“左某日前去赤龙门游历,归来听闻一件颇为遗憾的事,贵宗有几名修士遇袭,其中包括江兄的一位爱妾,说起来,竟与我宗修士刘泗疆有些关联,他也呈上了请罪的文书,希望我能居中调停,以化解其中的误会。” “误会?”江枫眉头一皱,未料想刘泗疆事前早有安排,但这也说不定是左子蝉的托词,毕竟自己不能亲自验看,便坦然道:“左掌门此言差矣,倘若真与他有关,这可不能简单的称作是误会吧?说起来,我与刘泗疆,称得上是连襟之谊,如今又同在金城盟内,袭杀同僚亲眷之罪,算得上一等的罪过吧?” “话没有错,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只是个暖床侍妾,江掌门又何必在意呢?”左子蝉面上笑容陡然消失,“话说刘泗疆前几日外出,一直未归,不知是否与江掌门有关呢?” “哦?是为哪日?” “元月初三。” “那一日,你我不是同在清禹宗么?”江枫自有不在场证据,这是他早就刻意安排好的。 “这种事,自然不会劳烦江掌门出手。”左子蝉的意思不言自明。 “说错了,要不是看在同盟的面上,我倒是不吝亲自出手,能手刃仇人,也算生平快事,只是可惜了,看在大家同盟一场的面子上,我也只能忍了。”江枫陡然站了身,“既然刘泗疆是贵宗修士,我想应该给我一个说法的,是左掌门您吧?” “感情江掌门今日是来问罪的?”左子蝉冷哼道,“他已经死了,至少目前还杳无音讯。我想,此事江掌门,定然脱不了干系吧!” “没有证据,左掌门莫要血口喷人。”有关刘泗疆的事情,江枫早就处理好首尾,自然不担心左子蝉调查。 “是非公道,我自然会上呈盟内讨论。至于证据,若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左子蝉道,“江掌门,同在一个盟内,我奉劝你,莫为私仇失了方寸,当同心勠力向前,否则定永无宁日。” “左掌门,你这是在威胁我?” “如果江掌门与此事无关,就当是左某的感慨吧。”言毕,左子蝉击掌,身边的外事长老连清平,便低喝了一句“送客”,江枫也不介意,拔腿便走,他早知道今日一聚,只会不痛快,如今看来,倒是与自己想象相仿。 不过,一进一出,纠缠的时间,应该足够慕晴川利用了,江枫出了门,直接御起“逆风如意飞舟”,折向西北,直奔乐林门地界,又绕过乐林城,从土桥镇入境,之后安心在此等待,直到过了半日,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英歌。 “那慕晴川没有跟来?” “她让我先走。”英歌变回黑小子的模样,在黄龙门,他用的是乐林门修士相貌,到了乐林门,便反其道行之,加上江枫事前告诉他行事低调,沿途隐藏修为,一路行来,倒也无人盘问。 慕晴川没有同行,江枫倒没什么意外,既然她已经拒绝了自己的延揽,那身为散修的她,去哪是她的自由。于是便同英歌回返,趁夜入了罗川,在掌门内府还未坐定,却等来外事长老吴全忠。 “掌门,急报!” 急报?什么急报,江枫定睛一看,却是清禹宗转呈的,由天音寺发来的质询书,再一细看,额头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质询书内容简略,乃是说日前天音寺筑基修士元缜,金丹修士法业、弘知三人不知所踪,有证据表明三人曾到访过金城盟,限三天内答复。 措辞不算严厉,听起来介于“问询”和“责问”之间,但问题是,弘知现在不就在自己手中么?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什么证据在手?会不会是之前黑鲸行事,被人抓住了尾巴? 遣散忧心忡忡的吴全忠,嘱咐他不必在意,应只是例行询问云云,待他走后,赶紧唤了英歌,出了掌门内府,一路南行,待到了僻静处,扔出器灵黑鲸。 “你被弘知追踪,可否有他人注意?” “这我倒是不知,当时,我吃了那死囚,引来七八个修士注意,但最终追得上我的,只有他一人。并且,在进入浅山宗前,我就甩掉了其他的追兵。怎么样,我只要吃饱了,本事还是不错的。”黑鲸甩尾卖弄道。 不错个鬼,除了吃,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这么说来,天音寺应该没有直接的证人,能证实我抓了弘知,江枫据此推断,不过万一是占卜的结果,倒是件麻烦事,思及此处,他赶紧收了黑鲸,同英歌直奔楚门镇。 ………… 赤霞门,辉耀城。 掌门内府的密室之中,唯有三人。掌门曾宝贤,以及闲来无事,从不愿长期挂职的曾宝骏,以及一旁侧立的独孤,曾宝贤最为信赖之人。 “天理门竟然要动冬泉山。只是如此,他们依然无法东入大海,还会惹恼齐国,怎么看,都着实为不智之举。”曾宝贤在眼前的北陆地图上勾画连连,一时间未想清楚天理门如此行事的原因。 “会不会是佯攻,实则志不在此呢?”独孤分析道,相比不愿意关注这些“庶务”的曾宝骏,他算是曾宝贤时常顺手拈来的智囊。 “你说实则针对的是我们?”曾宝贤手指敲敲桌面,抬头看看自家兄弟曾宝骏,发现他还是兴趣寥寥。 “不得不防。来自灵笼商会的情报,不能全部当真。他们与金城盟的合作,比我们紧密得多,只是我们恰巧拦住了南向的商路,故此才不得不与我们为善。”独孤继续分析,“虽然有落英门抵挡,实则地盘太小,一旦大军压境,须臾可破。” “齐国不可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冬泉山倒是有可能放弃,毕竟他们也不是齐国的棋子,只是蒙些祖荫,残喘至今罢了。”曾宝贤自然知道地盘狭小,毫无纵深的落英门傀儡靠不住,但他还是认为一旦发生战事,齐国定会出手,毕竟得了冬泉山,想要东向入海,便只能与齐国讨要,而向北,则有十万大山的阻隔,即便得了滨海地带,也因每年寒冬时日过长,海港冰封日久,并不适宜出海。 “天理门真的南下的话,我们如何应对?”一直沉默的曾宝骏,突然插嘴问道。 “那有违之前的协议。”曾宝贤想起了去年与齐国,天理门共同缔结的协议,随即意识到协议的约定十分宽泛,并不能视为安全保障,便在地图上着空看了一眼,“坦白来讲,协议并不靠谱,不过御风宗我可以去争取一下,毕竟乱石海周围各家,都不愿看到一家更强的天理门。” “侵吞冬泉山一样如此。”曾宝骏取了曾宝贤的毛笔,在华帝门上画了个圈,“但与华帝门分,事情便简单了。御风宗根本就机会反对。” “可华帝门取冬泉山有何用?他们何必要一块需要跨乱石海才能连通的土地?”独孤看不分明,不禁在侧问道,在他看来,冬泉山的确有不错的灵地,但也只有一座,并没有什么其他值得称道的资源,如果不是从这里,可以沿着狭窄的平原地带,向东沿着十万大山南麓,一路向东入海的话,这里对于不欠缺灵地的天理门而言,也毫无价值可言。 “因为这里。”曾宝骏指了指东泉山北部边界的一处名曰“盘龙隘”的所在,“穿越这里,可以到达北荒人口最为密集的所在,旺南谷地。” “你是说华帝门志在北荒?” “我也不确信。”曾宝骏扔了毛笔,“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当然,南下的担心也同样存在。或者说,如果齐国不干预的话,天理门是有能力双线作战的。” “独孤,按照天理门南下准备,”曾宝贤思忖良久,“想不到从天理门手里夺食,到头来竟换了个永无宁日。”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因果循环。”曾宝骏没心没肺的嘿然一笑,“我可听说,天音寺丢了几名修士,正向金城盟索要呢。这七盟,看来又要乱了。” “笑什么笑!”曾宝贤嘴角抽动,“商量大事,你也没个庄重的模样,替我走一趟御风宗。” “为何又是我?早知道我不说话了。” “传功长老黄彦杰近来心有所感,已臻玄级圆满,有机会突破玄级晋升地级,我自要留下来为其护法。” ………… 天音寺,无量城。 元婴同光和新晋元婴公冶锴刚刚送走金光阁和天罗门来客,两人相视一眼,不发一言,正要离开,却被掌门陈法何拉住了。 “两位前辈,还是议议吧。” 作为天音寺掌门,金丹七重的陈法何春秋正盛,资质在宗内也属一流,被视为宗门的希望之星,故此在三宗分魏以后,被推举为掌门,但其中的苦楚,他却无人倾诉,盖因他并非宗内修为最高者,除却三名资历甚为深远的长者之外,还有元婴同光以护法之位,把持宗内的一众要务,如今,三名长者之中的公冶锴新晋元婴,局势便更加复杂,一时间,他也难以平衡各方势力,不得不同意了四院提出的“以思辨大会结果,重新选定宗内护法”的倡议。 如今,慈恩院获胜,澄观院次之,故此,新护法由两院推举,但前者支持公冶锴,后者则支持同光,双方互不退让,僵持不下,倒是让夹在中间的掌门陈法何难做了,原本,支持同光的南山院拔得头筹毫无悬念,但首席辩手元缜事前不知所踪,是以未能获胜,以至酿成今日焦灼之局。 对于三名辩手的失踪,同光和公冶锴的态度也不同。 同光表示无需彻查,人证物证俱在,直接动用武力,向存有嫌疑的金城盟动手,而公冶锴则认为诸事需要与同盟金光阁和天罗门商议,以和为贵,只需逼迫金城盟交人、割地道歉即可。 “我只问你,不动手,金城盟怎会让步?”同光面上怒意未消,“你方才也在场,金光阁和天罗门明说了,不会出手。” “金光阁的洪道友,不是说了一旦有变,会居中调停么?”公冶锴辩解道,“何况,你是那万禹亭的对手么?” “此等旧事,何须重提,宗门之战,不在乎我一人之力,何况,不是还有公冶兄你么?难不成,你怕了他,还是说三名同门的性命,你根本就不在乎?” “元缜乃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会不在乎?我只是不想被人误导,将宗门拖入泥潭罢了。”公冶锴一甩衣袖,“今日金光阁和天罗门的态度,不正是说明此点么,恐怕前脚我们和金城盟开战,后者便会趁机发难,吞掉我们的地盘。什么同气连枝的谎话,我万万是不信的!否则,之前力宗的谋划,为何我等全然不知?或者说,同光你知,却不愿意分享给同门?” “怎么又扯到这个?”同光向前一步争辩道,关键是这件事宗内已有定论,却被公冶锴旧事重提。 “好了,好了,两位前辈。”掌门陈法何赶紧挡在距离越来越近的两人之间,“不论怎么说,总要定个章程才行。总不能发了质询的函件,坐等三天毫无作为吧?岂不沦为笑柄?” “先发召集令!”同光道,“是战是和,总要靠实力说话才行!” “我反对,我的人不会参战!” “什么叫你的人?”同光登时抓住了对方的痛脚,“掌门,这种自立山头的行为,难道不违反宗门的禁令?” “哎,好了,好了,二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陈法何两边陪着笑,“不如这样,先召集宗内可战修士,尽数集结在东北三城,至于其他,等金城盟的态度,如何?” ………… 浅山宗,楚门镇。 江枫直接进了客栈,将周身贴满封灵符,无法动用灵力的弘知拖了出来。 “说吧,你为什么不跑?” 第四百七十三章 蛊中妖邪 “你贴了我满身封灵符,我当然没法走。”弘知陡然被江枫的气势逼退,不经意间竟退到了墙角。 “只要你立誓不说出这里的一切,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有天音寺的质询文书,江枫现在急于想扔掉这个烫手的山芋,当然,让器灵黑鲸吃掉他也可,但正如弘知之前所言,他师父同光或许有特殊的手段,能够在他死的瞬间,捕捉到一丝线索,进而锁定凶手,故此,让同光自行离开,是眼下最佳的选择。 “立誓是万万不能的,我这人不吐不快。”弘知却一口回绝了,瓜脸上一副“我也很难”的模样。 江枫于是只能击掌,一直在房门外等候的英歌,便拖着软绵绵如同烂泥的张北丁,扔到了弘知身前。 “说点什么,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弘知拒绝以立誓为条件离开,江枫登时便怀疑,此人其实是故意不走,“否则,此人便是未来的你。” 弘知盯了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看了看,额头上渗出豆粒大的冷汗,不过他还是嘴硬,“我能有什么秘密,只是惹了师父不快,所以出来躲几日。” “他在说谎。”一旁的英歌插嘴道,“交给我处理,我有办法。” 哦?江枫瞥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英歌,起身将张北丁拖走,末了还是不放心,便赶紧交代了一句,“可别弄出人命来。” “我办事,你放心!” 只见英歌随手关了门,过了一会儿,屋内便传出弘知的惨叫声,“滚!离我远点,滚开,死变态,快离我远点!” 江枫赶紧推门而入,却见弘知身上,正趴着衣冠不整,女修扮相的英歌,见到江枫出现,弘知仿若见到救星般,“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我守了十七年清规戒律,明年就有小成。”他挣扎着,想要踹开英歌,却因为被捆扎得结实而未能做到,“死变态,离我远点!” 原来是这等下作手段,不过也确实是个好办法。据说天音寺不少修士是要严守戒律,远离女色的,但因修炼功法的不同,最低要求也不同,至多不会超过九年。显然,弘知是其中的另类,即便不是,估忖他也不想被一个黑小子假扮的女修破功。 有了英歌在旁威慑,弘知很快便吐露了实情。原本,他是奉师命潜伏到外宗,但适逢黑鲸袭扰大牢,猎杀死囚,他便趁机缀了上来,一路追到了浅山宗,虽然被捉,但想想和师父叮嘱的效果是一样的,故此便没有逃跑。至于同光为何让他离开,他只知道,这是南山院筑基修士元缜,澄观院金丹修士法业相继失踪之后,同光临时做出的决定。 “他们二人为何失踪?” “我平素与法业还算亲善,只听闻他近来得知了一本心经的下落,但一直未能得到,心中颇为郁结,忽然失踪,或许和此事有关。至于元缜,虽然只有筑基中段,但天赋超绝,辩才过人,一直便有很多嫉妒他才华的人,我猜是有人故意绑架了他,以便让他无法参与思辨大会,落得胆怯畏战的声名。” 不可能这么简单……听闻弘知的说辞,江枫登时便觉得这只可能是表面上的理由,但看弘知的面相,又不像是在说谎,便示意英歌又逼了逼他,结果仍是这个,至于他手中法器“血咒养鬼钵盂”的由来,他仍然只字不提,宁肯自行了断,想必这才是他心中最后的防线。 “同光让你什么时候回去?” “三个月。但师父说,如果形势急转直下,我自会知道合适的归期。” 急转直下?难不成同光要借着修士丢失的由头,挑起天音寺和金城盟的战事?这又是为何?试想当初,他和万禹亭一战,落得下风,不得不在天罗门的调停下,裂土媾和,如今,又有什么底气,突然要挑起战事呢? “你师父最近可有进境?” “没有,元婴之后就是半圣,哪有那般容易。”弘知一口否决,“不过我见师父的时候不多,或许他没说。” 那是因为同光也担心你这张闲不住的破嘴吧,江枫不由得暗道,却听弘知补了一句,“不过门内长老公冶锴新晋元婴,要和师父争护法的位置。想来,师父应该是想让我在护法之位决出之后,再回宗门,你可有消息?” 嗯?难不成这才是变数? 江枫心中陡然有了明悟,不过谜团仍在,既然两人在争护法的位置,说明心不齐,这个时候,为何要对外挑起战事呢,难不成是为了门内重新立威?但没有这位公冶锴的配合,他也做不到力挫万禹亭,除非他想依仗门内高阶修士的数量优势取胜,而那,又无法树立他的威信。 怎么看都是矛盾的,江枫收回放飞的思绪,心道这事情还要继续观察,便道了一声 ,“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原本我也没关注你说的思辨大会,但天音寺已经发了函件,希望我们将你们三人交出去。” “不可能,师父只会知道我生死,不可能知道我在哪。”弘知撇了撇嘴,忽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却见英歌和江枫两人都笑了。 “我知道如何处理你了。”江枫拍了拍弘知的肩膀,示意英歌将他再捆扎了一遍,随手掩了房门,拖了张北丁,直奔方金禄的房间。 “今夜便是最佳的时间点。” 方金禄面色憔悴,看了看双目无神的张北丁,面上露出一丝惊惧,但还是如约的将一枚椭圆法器刺中张北丁的手臂,殷红的鲜血汩汩注入其中,不一会儿,法器上的纹路便尽数激活,方金禄将其安放在墙壁之上,那法器便隐没其中,倏忽间没了踪迹。 “借助他的鲜血,位置锚定在这个房间,我们只需租用这个房间数日,便可确保安全归来。” “如此甚好。”江枫自然信得过方金禄,因为他一早便提出,方金禄要同去,想必他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时候,江枫忽然心有所感,一把推开身侧木窗,却见不远处,慕晴川正悬浮在半空之中,遥望此间。 竟然被她跟踪了。 “左子蝉派人跟踪了你,但我花费了些功夫,帮你清除了。”慕晴川从窗而入,扔下一具尸体,看生前应是筑基初段模样,“此獠心思全在你身上,擅于追踪,但不擅于藏身,故此才被我发现。” “多谢。”江枫俯身查看,发现随身之物已被拿走,便悻悻的将其收入储物袋,打算留给器灵黑鲸充作干粮,“与刘粲然相聚,可否顺利?” “还好。”慕晴川面色冷清,显然不愿意多说,但江枫却窥见了手腕处多了一枚锻铁法器,显然,她事前在刘粲然那里寄存了一些物品,取走应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这里有传送阵的气息。”慕晴川细细打量了江枫身后的方金禄,又看了看更显虚弱的张北丁,转眼便盯上了然无痕的墙壁,便上前数步,手掌按住了那隐秘的位置。 “慢!” 慕晴川回头,脸上现出得手般的笑容,银牙微露,“果然,我猜对了,留得这人性命,应有玄机。” 原来一早就被惦记上了,江枫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你愿意,可以同行,但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然,在你完成那两个承诺之前,我们还算是朋友。”慕晴川莞尔一笑,收了手中行将释放的灵力,略显纤薄的身体,故意错开了江枫许多,快步疾行,推门而出,随便找了间空房便住下了。 这南陆之行,还真是热闹了。江枫不由得面露惆怅的看了看方金禄,却见其随手抽了一杆毛笔,蘸了清水,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可以将他们留在传送阵通达所在,这样最安全。” 也对,不过你小子明显偷听了方才和弘知的对话,如果不是考虑以后往来方便的话,倒是应该把你也留在那,江枫心道。 于是等到午夜。 相关人等聚齐在方金禄的房间之中,却见其将早已备好的阵盘,嵌入繁复的阵法之中,十六枚三阶灵石打入四方阵眼,这也是此行的成本,好在足以支撑往返,随着黯淡的光芒扫过整间屋子,水样的光华在四壁之上现出如烟波般的纹理,正是远处鱼潭的倒影,方金禄的设计果然精妙,避免了在鱼潭附近操作,引起外人不必要的关注。 思忖间,江枫同附近站定的众人一样,听得水波荡漾之音后,同时感受到脑海之中,一阵疯狂肃杀的绞痛。 这痛楚持续了近百息,直到江枫恍惚间,感受到炽热的气流拂面。 这是哪? 他以为自己会第一个醒来,却发现头上正有白裙攒动,正诧异间,却听得一声娇喝,“色胚,赶紧起来!” 嗯? 江枫登时清醒过来,侧身翻滚,一个鲤鱼打挺,却见四周雾气茫茫,数团或红,或绿的幽芒,正从迷雾的深处,隐隐透射而出,而周遭的空气之中,灵气浓郁如水,但却似有无形的毒物,正伴随着这凝练的灵气,不断的试图侵入自己的身体。 只需摄入少许,便有一丝暴戾从心头涌起,生出摒弃一切杂念,冲入浓雾之中,厮杀将万物碾碎成尘的念头来,想必摄入更多,定会神志尽失,沉沦为无脑的凶兽。 “这是哪里?” 江枫向后退了两步,距离身前的悬崖远了些,顺势踢了一脚还躺着装晕的英歌,这黑小子应该已经醒了,方才还暗自挪动了下身形。 “不知道,但这里的灵气很古怪,不能 轻易摄入。”慕晴川话音未落,却见浓雾之中,一头六七丈长的蝰蛇,如电芒般冲向了另一团存在,那幽影现出身形,却是一只肌肉遒劲的怪牛,那牛通体丹青,生有三只眼,背后却是蓬松的尾巴,四蹄舒张,上面覆满尖锐的甲片,再看那蝰蛇,也不似普通蛇类一般,头上生有枝杈般的尖角,原本应该覆满鳞片的周身,却有两丛密匝的尖刺环绕而生。 两只怪物扭打在一处,互不相让,一时间妖气冲天,裹挟着周围灵力充盈的的毒瘴,盘结,撕咬,冲撞。 “竟是‘集魂炼妖蛊’。”身后传来弘知的声音,他周身灵力受限,比江枫的三名徒弟,甚至形同废人的张北丁,还要更晚醒转。 “为何物?” “将众多妖物,汇聚在一处封闭所在,用秘法激发它们的凶性,让它们相互搏杀,胜者会吸纳败者的一身精华,成为更强的妖物,直到决出胜者,最终为设下妖蛊者所吸纳,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听起来和我的“速成炼妖术”有些共通之处,只不过我不会吸纳炼妖的成果为己用,只会供我驱策。却听弘知继续道来,“你们妖族在蒙昧时代,经常以此法吞噬同类,铸炼身体,直到与人族分庭抗礼之后,才摒弃了此法,改为‘吞噬’和‘传宗’两法,后来因吞噬仍会大大减少群体数量,并与‘传宗’有所妨碍,故此才不得不舍弃。” “可以说,你们每一个妖族,都是杂种的后代。”弘知瓜脸上全是兴奋,却冷不防被身后的英歌踢了一脚,滚落到了悬崖边缘,几乎跌入悬崖下方的深谷之中。 “快救我!”几团黏糊糊的血肉恰巧溅落在弘知的脸上,他有点慌了。 江枫转头示意江城子上前帮忙,将行动不便的他拽了回来,横了他一眼,“只捡紧要的说,如何离开这里?” 方才,弘知显摆所学的间隙,江枫已经注意到,此间的确如他所言,是处封闭的所在,观其模样,应在山腹之中,之所以灵气如此浓郁,许是下方有一处不低于二阶的灵地存在,轻拍身后的石壁,坚实厚重,回音不显,似乎同时种下了某种符印,短时间内应该无法破除,除非自己削铁如泥的黑石尚在,或者,同英歌,慕晴川合力,花费些时间,或许也能打通一条生路。 不过,口不择言的弘知也提醒了自己,将一众妖物投放到这里的,应该另有其人,而此人多半应在附近驻留,空中的怪牛和蝰蛇,实力略逊于玄级高段,而观迷雾之中存活的妖物,应该还有十几只之多,也就是说,投放妖物到此间的,至少应为地级中段修士,只是,按照弘知说法,妖族早已摒弃了此法,那么此人为何还要动用此法呢? “当蛊中妖物最终仅存其一时,投放妖物的主人,自然会进入此间,到时候,便是离开此地的良机。不过……” “不过什么?”英歌又抬起了脚。 “不过我们需要抵抗这雾中毒气的影响,否则那些妖物会攻击我们,试图吸纳我们融入它的身体,我们也会渐渐失去灵智。”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弘知忽然急了,“我还需要明说么,赶紧解开我身上的束缚,邪气入体,我快忍不住了。” “那你不早说。”江枫上前,收了他身上封灵符,扯断了绳索,此间已到了未知的所在,也不担心他逃跑。随即有另一个蹊跷的念头生出,这弘知要是被妖物吸收了,算是活着,还是死了呢?他师父同光,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会不会知道呢? 有弘知的例子在前,江枫转头发现三名徒弟已然盘坐在一旁,正努力抵抗周围瘴气入体,便扔了几枚解毒丹过去,发现并无作用,倒是慕晴川想出一个办法,凝练冰障,将几人尽数与周围隔绝,只留得些许缝隙,众人这才定下心来,坐看妖物相斗,徘徊间,那蝰蛇已经落得下风,被怪物撕咬成数段坠落,不一会儿,却有数团蠕动的血肉从下方漂浮而上,融入到那青牛身体之中,只见它身形又膨胀了少许,气息更为凝练,头上陡然生出一枚三尺长的尖刺,正是之前蝰蛇身上尖刺的模样。 然而,这个时候,另一只巨鳄般的妖物,趁着青牛享受搏杀快意的瞬间,从浓雾之中冲出,一口咬中了它的脖颈。 如此往复,两个时辰之后,最后一只妖物,终于化为飘零的血肉碎片,落到了山谷之中,此时,那在山谷正中的妖物,气息已经超越了地级初段,乃是一只背生双翼,三只头颅的巨猿,两丈长的巨尾,有如锁链一般,盘在腰间。 吼! 它足有一丈长的双臂延张,眉间陡然生出一只金光璀璨的独眼,打出一道凝实的光束,直奔上方,那里忽然灵气氤氲,似有裂口将开。 第四百七十四章 困在山腹 有情况!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向那开裂的洞口,却见一道身影飘然而至,那身影遁在一团耀眼的金光之中,驱散了左近的雾气,带着接近地级圆满的凌压,同时有无数密匝的血线,从那身影之中飞射而出,直奔下方的三头巨猿。 巨猿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怒吼,那声音充满了不甘而又恐惧的情绪,它背后双翅延张,只是一振,便甩开了数道冲向自己的血线,与此同时,缠在腰间的长尾陡然荡开,随同它急速如电的身形,撞在山腹的坚实壁障之上,溅起无数碎石,那纷飞的石子爆裂成大大小小的粉尘,粘附在那些尾随而至的血线之上,让其无法触及巨猿分毫。 然而血线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凝实,三头巨猿除却一身蛮力,和头顶的光眼之外,别无其他对抗来者的手段,在腾挪了七八次之后,两道血线终于择空抓住了巨猿的手臂,顿时如血蟥一般,钻入了它的身体。 巨猿身上顿时隆起两团狰狞的肿块,随后爆裂开来,血肉模糊间,两只通体晶莹,翼展近尺余的白蛾透体而出,飞向了那伫立在空中的身形,巨猿因而身形一顿,气息羸弱了少许,但却没敢去捕捉那速度并不快的荧光白蛾,而是借助长尾的甩动,再次向石壁抓来,只是此番,它却选定了江枫等人躲藏的方位。 不好! 蛰伏在此间混乱妖气之中,坐等激战结束的众人,顿时如临大敌。 “雁行阵御敌!”未等江枫张口,身侧的弘知却抢先说道。 仓促之间,也没有人去质疑弘知的应对方略是否正确,却见慕晴川收了寒冰壁障,第一个跳脱出来,白裙上蓝芒骤现,向上飞掠数丈,江枫紧随其后,见弘知和英歌停在了另一侧,而幻化为原形玄火鸦的徒弟江城子,则载着江之问和江云奇,以及御使飞剑载着张北丁的方金禄,暴露在外。 “你的徒弟!”慕晴川在一旁提醒道。 “暂时无碍。”江枫微叹一声,身形挪移数步,护在了三名徒弟和方金禄身前,英歌见状,也疾行数步,知趣的立在了江枫身侧。 却听得空中那修士朗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什么?”众人一阵唏嘘。 “他说我们扫了他的雅兴。”一旁的英歌道,“这是古妖语的一种,罗彦纳古妖语,难道你们不会?”他随口回了一句众人同样听不懂的话。 “英前辈,你和他说了什么?”身后的方金禄忍不住问道。 “我说他死到临头了,还不快滚!” “这……”方金禄未免脸上一苦,转头看向了江枫,又得空瞥了一眼白裙舞动的慕晴川,此行中修为最强者,虽然看不透上方修士的具体修为,但从其能轻易压制场中巨猿的情况来看,此獠必不是易于之辈。 “准备动手吧!”江枫也知道此獠不好惹,英歌的答复固然不妥,但正如对方所说的,扰了他的雅兴,在修为高过自己人许多的情况下,对方必然不会轻易放自己一行离开。 “那便斗一斗!” 江枫未料想慕晴川比自己更激进,已然先一步冲了出去,但见她手中凝练出一团散碎的玄冰,凌空一扬,那四处游荡的,用来捕捉巨猿的血线,便骤然被团团冰气所缠绕,变得略微迟钝,原本再次被逼迫到死角的三头巨猿,趁机逃脱,要说它的身形也甚是敏捷,几息之间,便已遁到了远处。 原本凌空伫立的修士,这才略微下落,周身萦绕的金光,渐渐消散,露出真实的面目来,但见此人身材甚是健硕,肤色暗沉,不似北陆妖族,颈部环绕镂空的项圈,形同白骨的色彩,看上去更像是一枚外生异骨,更明显的是,他左臂整体膨胀隆起,如骨盾生在手臂上一般,在那花纹狰狞的盾面上,四只拳头大小的眼,正游离不定,似在捕捉着什么。 那修士没有多说,左臂扬起,只是一甩,那盾牌状的存在下缘,便涌出无数凝练如乳的妖气,在那灰绿的妖气之中,数道身形骤然挣脱,有的宛若蝰蛇,有的形同飞龙,有的动如血虎,每一只都有地级初段的实力,它们多半生有双翼,虽然并非人形,没有法器在手,但矫捷的身形,须臾间便已冲到近前。 江枫毫不犹豫,登时泼洒出一团各色丹药,施展“妙言丹境”,范围覆满整座山腹,见众人身上光彩浮现,江枫心中微定,大喝一声“此乃我的手段,无需防备”,便抽出“搅海坤力大棒”,选中其中一只身形足有四丈的血色飞龙,径直飞掠而去。 同时,袖中“暴雨精铁针筒”猝然发射,打向奔向三名徒弟的一只无名妖兽,那妖兽獠牙外露,四蹄如雪,速度极快。 啪!啪!啪! 只有第一波针芒,打在妖兽后背,被其覆满灰色短毛的厚甲尽数抵挡在外,余下则被其敏捷躲过,江枫侧身腾挪,躲过肉翅飞龙吐出的一团烈火,趁势甩出两道寒冰符,他现在战技缺乏,“金光雷链”早已用尽,只能用符箓来补,虽然有“尖啸护符”在手,但那修士还未下场搏杀,而眼前妖物,竟有十二只之多,在看那修士周身,更有两只银鳞蛟龙样的妖兽,在狭窄的山口处游弋,阻断了众人离开的路线,心中未免略有焦躁。 慕晴川手中,此时多了一把雷光浸染的修长法剑,想必是之前寄存在刘粲然手中的法器,挥洒间,将周身四只妖兽以雷光之力束缚,使其不得寸进,但这法剑杀伤力着实有限,虽有冰霜法术傍身,四只妖兽也灵智不高,但恢复力却极为惊人,短时间内竟难分伯仲。 刚刚放了大话的英歌,却未冲出战团,只与两只主动冲过来的妖兽战作一处,他也趁此机会,护住方金禄和江枫的三名徒弟,渐渐退到来时的悬崖,虽然接踵又冲过来一只双头血狼,但有四名修士在旁策应,加上他时而制造幻境迷惑灵智不高的对方,暂时还未有什么危险,没有趁手法器的他,瞥见了慕晴川的境况,便只捉了其中一只猛力捶打,竟有占得上风的趋势。 弘知手托红黑两色的“血咒养鬼钵盂”,操控着近二十只赤红鬼物,与三只各色妖兽缠斗,他身形矫捷,无需任何符箓法器之力,便可与对手游斗,但鬼物对这些灵智不高的妖兽,伤害不大,好在鬼物可以汲取对方的生命精华自愈,故此,他也慢慢占了上风。 还好没把金剪刀给他,否则说不定他便第一时间跑了,看局势并未失控,江枫心中微定,右手一甩,趁隙将孙宝泰的尸体扔了出来,驱策“银灵匕首”中的器灵小洛,立即附身其上,下坠的孙宝泰登时稳住身形,扑向了慕晴川周围一只行动受限的妖兽。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 那修士观战片刻,只是微微一笑,右手便催生出一道六角血印,径直向其中一只与弘知游斗的蛇形妖兽飞去,那血印登时穿透鳞片入体,原本暴躁的蛇形妖兽随即变得镇定,双目愈显澄清,不顾众多鬼物的纠缠,直奔弘知飞掠而去,弘知一惊,向后急掠数步,按照他之前的认知,只需自己御使鬼物与之拼杀,这妖兽自不会选中自己作为对手,然而此番却未能奏效,那蛇形妖兽仿若生了灵智一般,只攻鬼物的主人弘知。 竟然有此等催生手段。 感慨间,江枫正要施以援手,却见那喘息方定的三头巨猿,竟然弃了守势,冲入战团,与一只幽黑银鱼撕扯起来,分担弘知的压力,显然,这巨猿也有一定的灵智,知道谁才是它的敌手。 然而情况很快变得更糟。 妖兽的主人连续施展三道六角血印,分别加持到场中不同的妖兽身上,一时间,各处纷纷告警,江枫赶紧扔出大剑黑鲸,但见其巨大的身形一个甩尾,击退了两只妖兽,但也仅限于此。它左右巡视一圈,发现情况并不妙,江枫赶紧出言告诫: “如果逃走,涂山的事情就此作罢。” 正欲离开的黑鲸身形一滞,只好一个甩尾,冲向了英歌,在它看来,那里似乎是场中最为安全的所在。 黑鲸的加入顿时稳住了形势,有那修士的血印点醒,江枫寻机一动,拿出了蒲留川送给自己的“忘形缘善符”,轻捻一张,趁着游走腾挪的间隙,仓促注入灵力,转身便同英歌一般,只捉四蹄妖兽为对手。 啪! 时机稍纵即逝,趁着抵近的间隙,江枫将“忘形缘善符”打在一旁的肉翅飞龙身上,那妖兽身形一顿,双瞳登时变得迷茫,江枫也不犹豫,趁着其呆滞的片刻,飞掠到它身后,手起棒落,直奔它还算小巧的头颅而去。 咔! 那飞龙的头颅甚是坚固,然而【震击】效果猝发,飞龙一个趔趄,头上白浆涌动,顿时没了声息,虽然“忘形缘善符”能令妖兽对自己友善,但江枫可从未指望这三阶符箓,仓促间能让这妖兽反戈,帮自己的忙,他只能把这符箓,当作短暂混乱妖兽心智的利器。 一个巨大的黑影顿时在下方浮现,大口一张,将那已死的肉翅飞龙吞入腹中,正是黑鲸,随后一个疾冲,将江枫身侧的无名蹄兽击飞,虽然未能致命,但却让其行动不便,一时间竟然未能重返战场。 就知道吃,好在还知道帮忙! 黑鲸此番也算是不错的助力,江枫心中微叹,俯身一跃,擎起“搅海坤力大棒”,想要故技重施,将那无名蹄兽了断,但就在此时,却感觉周身浑然多了数重赤红的锁链。 嗯? 江枫一惊,行将向上跃出,那锁链却向上快速集聚,瞬间封闭了去路,但见高处那健硕修士,手中已经多了一团赤红的光球,那光球越聚越大,上面凝聚着暴戾的威能,想必一旦凝成,便会甩向已经被困的自己。 怪不得一直没有出手,竟然是在一旁蓄势,等待良机,要说这修士境界应有地级九重,只需下场搏杀,除却慕晴川,应无人能接他一合之力,但他却借助左右游龙的保护,一直在远处搏杀助力,看起来,此獠定然不是力修,否则胜负便简单的很。 目光游离,心中思忖着脱困之术,却见慕晴川已经结果了一只妖兽,重挫一只,弘知虽然境况不佳,但颓势不显,英歌更是在黑鲸的策应下,除掉一只妖兽,场中的形势,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吼! 却是那三头巨猿的嘶吼,它趁着妖兽与弘知游斗的间隙,撕碎了一只青翼蝙蝠,当场咀嚼起来,血花四溅,数息之间,它原本被白蛾抽吸而走的气息,登时恢复如常,然而这并非好事,不知为何,场中的数只妖兽,不论是否受伤,气息也同时变得凝实。 怎么回事? 江枫隐隐觉得一丝异样的存在渗入了自己体内,久困的修为,竟有些许松动的迹象,而原本清明的思绪,竟然稍有滞涩。 不好! 他登时发现,原本无处不在的雾气,尽管寡淡了许多,但实则并未散尽,方才急于斗法,倒是被自己忽略了,原本以为,这左臂古怪的修士进入此间,‘集魂炼妖蛊’便同时失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众人仍在蛊中。 之所以一直未有发现,均是因为妖兽陨落的瞬间,都被器灵黑鲸抢了先,将尸体一口吞入腹中,而对于它而言,这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并不会带来哪怕一丁点的提升,而这三头白猿的情况却不同。 “大家小心!我们仍在蛊中!”江枫奋力呐喊,提醒众人注意防范,避免神念受扰,迷失心智,却见那健硕修士凝结的光球,已然脱手,正卷曳着灼热无匹的气浪,翻滚着,直奔自己而来。 嗬! 斗大的光球越来越近,燥热的气息先一步来临,只感觉耳畔都燃着炎炎热火,江枫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尽数向手中“心锁玉成扳指”灌注而去,在加入战团前,他早已将传送的位置锁定在了那短小的悬崖之上,如今正派上用场。 恍惚间,江枫已感受到脚下的凝实,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心中正庆幸逃脱之时,却忽然觉察到不妙之处。 再转身,光芒散去,却见那半数崩坏的血色牢笼之上,两团森白的焰火,正兀自燃烧,如同嘲弄的眼眸一般。 该死! 即便逃脱,也不是最合适的应对之法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重启炼化 两团苍白的焰火,正是“搅海坤力大棒”和“暴雨精铁针筒”被毁成残渣的华光,不经意间,那层层捆缚的,令人无法脱身的屏障,竟然暗自夺取了自己两件法器的控制权,江枫心如刀绞,两件法器得来不易,虽算不得什么实战利器,但对于攻击手段欠缺的自己,称得上是不错的助力。 该死! 江枫牙关要紧,暗自喟叹一声可惜,想要上前夺回法器,但即便对手身边堪比地级中段的游龙,也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应付,只能待众人同时脱困,合力寻机应对。好在方才激发传送的“心锁玉成扳指”尚在,并未毁在对方的精妙布局之中。 仅仅是隔空交锋一个回合,便让自己损失惨重,江枫心头不禁再度警醒,但他也忽然意识到,这名地级九重修士从头至尾,似乎没有动用任何法器,无论是那激发妖物灵性的血印,还是蕴藏毁灭威能的光球,抑或是束缚自己的赤红锁链阵,以及从左臂诡异存在中冲涌出来的大量妖物,均非法器激发。 思及此处,江枫身形腾挪,甩开一只从其他处游离而出,想要趁己不备偷袭的妖物,直奔弘知,器灵黑鲸一直在帮助英歌,而慕晴川虽已取得优势,但刚刚躲过上方修士投射的数枚火焰之矛,分身乏力,在自己被困的间隙,弘知的处境也逆转直下,与他缠斗过一番的江枫清楚,弘知最大的劣势不止是法器不多,还有不善久战,故此,不能让其成为自己一方最薄弱的一环。 只是能划破空间,腾挪脱身的金剪刀,还是不能给他。 身形跃动,一边观察上方修士的动向,一边绕过弘知激发的森罗鬼物,此物会莫名引发自己“觉生血袍”的异动,不得不防。 啪! 江枫得空,再次甩出一道“忘形善言符”,故技重施,用“水元凛冬龙枪”将妖物刺穿,又快速将其收起,避免被头上修士重施手段困缚,以免再度毁了法器。灵力催动,试图将尸体抛向器灵黑鲸,不料那三头巨猿速度更快一分,斜刺里冲了出来,一口咬住了那妖物狭长的脖颈,只是一吞,便将一团血肉吞入腹中。 然而趁此机会,十几道潜伏的血线陡然在它周身显现,再度刺穿,七八只白蛾从白猿体内破体而出,直奔上方的修士飞去,但见他只是左臂一展,那白蛾便仿若归巢的工蜂一般,融入到他盾状的左臂之中。 白猿气息再度削弱,肩上的三只头颅,顿时有两只变得萎靡不振,不过它还来得及撕碎手中的妖物,但见数块闪着微光的血肉,快速融入到它的身体之中,它原本还算光滑的手臂之上,顿时多了数道坚硬的凸起,正如它手中妖物的模样。 嘶! 再度感受到些许妖力被动入体,熟悉的混沌感觉再度袭来,江枫未免身形急退,靠在了最近的石壁之上,而弘知也得此间隙,同样退到了江枫身边。 “使用‘集魂炼妖蛊’铸炼身体,会有什么坏处?” “体内灵力会变得驳杂,进而对法器产生排斥。而且,会影响神志,对修炼道法不利,一旦沾染,很难摒除这些负面影响,只能继续依赖此种手段提升修为。”弘知大口喘着粗气,但还不断的操控着鬼物,与附近的妖物缠斗。 怪不得此獠至今都没有动用任何法器,而且,还学了毁人法器这种阴损的手段,用来削弱对手,只不过,从他刚才的精妙算计来看,似乎神志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此人应当略有不同。”弘知觉察到江枫未经掩饰的疑虑,“他只借助某些特别的手段,采撷妖物的精华为己用,那白蛾就是明证。这样或许可以减少此种手段对神志的污损。而这些释放出来的妖物,他也不惧损伤,想必是豢养之物,而非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么说,玄机就在他的手臂之上。” 弘知的种种分析,和江枫的部分猜想不谋而合,眼前的三头白猿,那修士一直没有直接吸收的意图,而是不断借用血线,抽取它的精华。 对法器不亲和,不会直接吸纳妖物,手臂又是玄机所在。江枫心中顿时有了明悟,脚下一个踢踏,再度回归战团,此番,他直接冲杀到慕晴川附近,故技重施,用掉最后一枚“忘形善言符”,再度灭杀一名妖物,此时,妖物数量终于减半,众人得以占了上风。 手起剑落! 摆脱了围攻,以及两枚上方光球偷袭的慕晴川,终于脱身,众人合力将下方所有妖物灭杀,其中有半数为黑鲸吞掉,余下则都落到了三头白猿手中,但它却再度被那血线两度击中,实力不增不减。 “他为什么不下来?”英歌抛出了一个他难以理解的问题。 “他其实一直在蛊的边界。”多嘴的弘知指了指上方,那里似乎有一层微不可查的光罩,“一旦进入其中,他也同样会受到蛊的不利影响。” “怎么可能?”英歌气息略有混乱,他的担子一点不轻,毕竟有四个拖油瓶在侧,“即便受蛊的影响,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要保证自己身体的纯净。你没发现么,从头至尾,他只吸纳了白蛾而已。”弘知分析得条条是道,“只要我们呆在这里,他便不会亲自下场。除非他想通了,不想保持神志清明……” “不好!”弘知头头是道的解释戛然而止,却见驻留在上方的修士,再度举起了左手,众人神色皆变,江枫甚至看向了方金禄,却见一脸惫色的方金禄无奈的摆摆手,“我现在灵力空虚,根本无法构建回去的阵法。即便能,也要准备一个时辰方可。” 那便只能再战了,江枫心中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手中却没有良策应对,“忘形善言符”已经用尽,而“尖啸护符”即便能用,也可以冒险冲到上方,但对于有两只游龙护身的对方,未必能起效果。 “妙言丹境”的效果刚刚消散,感受到体内丹毒少量淤积,正被“觉生血袍”自动化解,江枫环顾一周,并没有人在方才的激战中受伤,想来自己的加持,还是起了一些辅助效用。 然而此番那修士的举动,竟然与众人的想象不符。 并没有任何妖物从那奇怪的存在中飞出,仅有浓烈的妖气汩汩而出,须臾之间,近百只白蛾从那下方的空隙中飞出,挥舞着晶莹的翅膀,散落无数粉尘,向下方坠落。 不好,原本散去的惑人心智的雾气,正有重新变浓的趋势,感受到邪异的存在,正在尝试侵入自己体内,这抹杀自主意志的存在,让江枫感觉身体隐隐失控,生出撕碎一切,与众生搏杀的念头来,正如自己初来时的模样。 “他想重启‘集魂炼妖蛊’!”弘知大喊道,却见其已然将“血咒养鬼钵盂”纳入怀中,数重血印在上面骤然浮现,凝成涟漪状的屏障,而那些鬼物,则尖啸着,首尾衔接,围绕在他的周身,抵御着妖蛊的影响。 这个时候,那修士手中多了两道紫黑的血印,打在身侧的游龙之上,两只银鳞游龙顿时向下急冲而来,在空中爆裂成无数的碎肉,而那修士,陡然抓住自己的左臂,将那诡异的盾牌一把扯了下来,扔入下方的山腹之中。 那盾面上往复徘徊的四只怪眼,陡然凸起,裹挟着绵长的血肉,向四方飞散而去,在它们途径的所在,串联起那银鳞游龙爆裂的血肉,幻化成无数丝线,如经年的藤萝一般,迅速的交联在一起,将整个山腹上方完美的覆满,那藤萝生有无数的孔洞,不断喷洒出浓郁的妖气,膨胀,分裂,延伸,向下方持续扩增,一时间,竟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 江枫知道那血线应该不久就会从无名的角落中穿出,虽然对未曾受“集魂炼妖蛊”影响的自己,是否有用尚不知晓,但对那白猿是一定有用的。 更重要的是,弥漫的妖气之中,充斥着剥夺心智的邪异存在,他尝试甩出几道火爆符,或者金光符,发现虽然有些效用,但左近的丝络,仍会快速填充那被破坏的空间,除却浪费灵力之外,别无它用。 浓密的血肉藤萝,加上越来越浓的雾气,江枫已经看不见上方的修士,想必他此时正在不断向这藤萝之中注入灵力,以他的修为境界,短时间内想要与他拼消耗,实乃不智。 “虚影护体”已然激发,但此物对于此时的境况毫无作用,“觉生血袍”只能对抗邪物,虽然能少许消弭周身混杂在灵气和妖气中的毒物,但除了延缓之外,亦无效用。 吼! 隔空里,江枫听见了那白猿的嘶吼,知道它也在对抗“集魂炼妖蛊”的影响,经历过一番轮回的它,多少会有些抵抗能力,但也仅限于此,更不能指望他对抗上方的修士,借以从此处脱身。 数重厚重的冰障在慕晴川周身猝然凝结,并试图向外延伸,冻结那些丝络般的血肉,但很快,便有另一种颜色赤红的血肉延伸过来,似乎不惧怕寒冰的影响,将借助冰障护体的慕晴川推移,与众人分割开来。 这修士的策略很简单,隔离,然后侵染每一个个体,待到众人全部受到“集魂炼妖蛊”的影响之后,便会自相残杀,进而凝练出一只新的妖物,而他,便可以在间隙,或者最终环节施加影响,坐收渔利。 角落里的英歌已经遁入了一片黄绿色的 草丛之中,只是那草比先前江枫所见更高,护住了自己的三名徒弟,以及方金禄,氤氲的光点飘飘洒洒,在空中间或爆裂出点点火光,消弭着试图渗入其间的微尘。 似乎有些效用。一时间,江枫也很想躲进去,不过见那草丛肿胀的模样,以及不得不外露半个身体的张北丁,便弃了这个念想,而黑鲸…… 坏了,它去哪了,一贯喜欢临阵脱逃的它,再次没了踪迹。 而器灵小洛,已经趁着方才的间隙,借孙宝泰的身体,逃到自己身边,重新回到法器之上,这“集魂炼妖蛊”对器灵毫无作用,但只凭她自己,根本冲不破上方的壁障,毕竟孙宝泰生前并无这样的手段,且也为血肉之躯。 江枫只得匆匆将其收入储物袋,虽然“集魂炼妖蛊”对其无用,但方才法器的折损,让江枫还是心存忌惮。 江枫继续下沉,躲避着不利影响,同时心中思忖着脱离困境的方案,金剪刀算的是最便捷的,但也只能让弘知一人逃走,何况……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将袖中催发的“厚土力傀符”甩出,见那傀儡快速湮没在上方的血肉屏障之中,挣扎片刻便没了踪迹。 果然还是不行。 江枫打出最后三重水盾符,他已经到了山腹底部,下方便是血肉模糊的碎片之海,乃是上一轮或者更早时,那些失败者留下的残躯。 毒瘴愈发浓郁,混杂着腥臭得令人窒息的气味,让人难以承受,这个时候,周身更是多了些许浅淡的紫痕,不知是何种手段,与之前的困缚手段不同,这些痕迹与绵延至此的血肉丝络纠缠在一起,江枫顿时感觉周遭的灵气,被吸纳一空。 因为一直没有使出合适的手段防护,便被特别对待了? 感受到些许触角样的存在,正在背后徘徊游弋,江枫再度甩出数道火爆符,将那血肉先锋化为齑粉,趁着还未恢复的间隙,他赶紧急速回退,连续催动“巨木壁垒”,借助爆炸催动的气浪,一路到了坚硬的岩壁。 要是有黑石在便好了,但这念头,也只得停留一瞬间,他已经感受到思路的些许晦涩,正是被“集魂炼妖蛊”不断催化影响的结果。 呵,从天元北陆,苦心孤诣传送到此,最终却成了炼化妖物的一部分,还真是一件蠢事。 呼! “白玉飞针”入体,思路略微恢复清明,江枫迅速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弘知的金剪刀,催动“无痕之手”,将已经消耗过半的灵力,尽数注入其中,却见左近半尺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个空缺,没有半点犹豫,他立即越入其中。 光芒散去,然而周遭仍旧。 竟然没有离开此地,江枫环绕四周,只是没有那浅淡的紫痕,正庆幸间,却见周围的血肉之上,紫痕再度汇聚,而灵气也重新被吸纳一空,那特别的关注,竟然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是在玩弄必然得手的猎物么? 我明明不是修为最高者,按说一行之中,慕晴川实力应算最强,只是耳畔原本几度爆鸣的冰雨之声,已然停歇。可惜了,她最为合用的那些法器,在“千幻境”中已经用掉了。 思路愈发滞涩,江枫不敢深想,再度挥动金剪刀,虽然可以凭借“无痕之手”催动此件法器,但似乎并没有弘知用的熟练,倘若能恰巧到弘知身边就好了,倘若他有一点点忠诚,应该会想办法先行遁出,从这山体外部,破坏此间的布置。 想归想,再度穿过一道狭长的缝隙。 江枫迎头便撞上了一块坚实的壁障,抬头一看,眼前之人,正是慕晴川,她的周身已经被无数的冰屑包覆,面色苍白如雪,正坚强的抵御着邪异入体的影响,只是看她的状态,似乎并不如意。 呼! 与美人同穴,也算不错的归宿。 晦涩的思绪,已经无法再让江枫驱使金剪刀,短时间内,他再度回想,自己是否有合适的手段脱困,不过眼下,他甚至来不及一览储物袋中的所有物事,自己的手臂,更是快要跟不上自己的念头。 只能看运气了。 一缕裹挟印记的灵力打在储物袋上,江枫的面前,呈现出一枚灰色的大包裹,却是一堆低阶的灵符。 无用的东西,真该早点扔掉。 任由无用的灵符飘零四散,江枫再度施法,这已是他最后的机会,便会化为嗜血的怪物,不,或许没那么惨,他陡然感受到手臂之上,黑蛇之灵反向注入的汩汩灵力,一时间混乱的思绪,竟然清明了少许。 但也仅限于此,应能维持数息。 第四百七十六章 情急之选 最后的机会? 如果能幸运的抽取到那两滴元婴之血,倒是可以强行涤荡下经脉,过一把高阶修士的瘾,然后……痛快的死去,话说与慕晴川,这曾为御风宗掌门的女子一同共赴黄泉,也算不错的死法,倒也门当户对,只是不幸辜负了晏殊佳,希望她能顺利的找到那剑诀和飞剑,也算是我临行前的赠礼了。 江枫伸手,将最后一缕灵力打入储物袋,求生的意念在识海中翻滚,宛若狂风暴雨夜,仅凭一桨,急于靠岸的舟舸一般。 ………… 齐国,九州城北。 初到此地,还未开始寻找线索的晏殊佳,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悸,她不禁举目四望,但见亭台楼榭间,虽然冬意未去,但却胜景林立,无不透着奢华的气息,但却没有一点能牵动自己心扉的存在,更别提能让自己心悸的来由了。 好在那心悸的感觉稍纵即逝,但她却不知为何,久久未能平复。 希望与江枫无关吧! 她忽然记起了古宝永恒之塔的变故,以及随后打探到的,事关江枫的令人惊魂的种种细节。虽然最终结果不错,但见江枫行于危楼之上,她总是不愿的。 陈师姐送到宁海郡的信很匆匆,她原本以为是封普通的官文,但在看了之后,心中却暖意蔓生,甚至来不及招待师姐,便匆匆告假,返回九州城,去探寻江枫想要交给她的东西。 “重色轻友!” 犹记得师姐的那句挑剔中带着些许嫉妒的话,晏殊佳心中却隐隐雀跃着,企盼着,心中思忖着,这一直以来杳无音信,接连纳妾,还招惹狐狸精的负心人,竟然还知道惦记自己,并为自己的大道之行,准备一份不错的礼物。 只是…… 来信中提及的清阳巷,早已经被改建了,就在五年前,整体划给了一个宗内还算显赫的家族,只是负责户籍的小吏,即便只有练气中段的修为,在自己出示了身份,暴露修为之后,也不愿告诉自己实情,甚至这家族的身份都被充作秘辛。想来这变动之间,或许有些告不得人的机密,只是这并不是自己应该关注的东西。 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江山总是上位者的私房珍馐,从未改变。 听闻师父齐正风的新宅邸,也是这样来的,只不过师父近来寸功未立,竟然会被赐予一镇作为食邑,倒是蹊跷得很。 这里应该就是了。 缓步前行数里,晏殊佳比对着一张旧地图,很快便找到了江枫信中提及的方位,小庙虽然已经翻修,但形制并没有多大改变,周围水汽浓郁,想来水塘也是在的,晏殊佳身形跃动,飘摇直上数丈,便瞥到了高墙内一处水塘的痕迹,只是这水塘已经与一处人工筑建的清冽涌泉联结在一起,曲折连环,成为这亭榭花园的一部分。 “晏师妹!” 她忽然听到院落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再去看时,却是齐玄榕,顿时脸上有些尴尬,心道他怎么会在这,难不成是跟踪了我? “见过齐师兄。” “晏师妹怎么会来这里?”齐玄榕三步飞掠,便到了近前。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这是我三叔公的宅子啊。”齐玄榕笑容未消,“晏师妹是来找我的么?不,不可能啊,你的请柬还没有送出去。” “你有喜事?”环顾一周,晏殊佳发现院落中不少地方正有仆役在装帧修整。 “哪有,我的心思,师妹是懂的。只是借了三叔公的院子,办一场论道小友会,计划请几位金丹境的朋友捧场,也包括师妹你,方才,我还以为你提前来看看,忽然记起来,昨夜虽然发了请柬,但师妹你的请柬,我自然要亲自去送的。” “客气了。”见齐玄榕热情不减初见,晏殊佳脸颊微热,不禁对自己方才的想法生出些许惭愧,向后小退了半步。 “那师妹你是答应了?” “也可,如果公务不是很繁忙的话。”晏殊佳想起之前对方的鼎力相助,确实还未来得及致谢。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齐玄榕眉头一展,欣喜刻在脸上,“既然晏师妹赏脸,不如先帮我看看这院中的布置,是否妥帖。” “这个我倒是不懂的。”盛情难却,晏殊佳最终还是落到院中,不由自主的向那池塘的方向缓行,看得出来,这院落虽然经过改造,但以添加翻新为主,原本的陈设仍在,就比如,她忽然瞥见了江枫信中提及的所在。 “这些灵木实则都是些低阶法器,不会真的开花,让师妹见笑了。”齐玄榕见晏殊佳静气凝神,顺手折了一枚路过的花木小枝,以为她对此物产生了兴趣。 “虽然铺张,但也有趣。或许我可以帮师父购置些。”晏殊佳忽然心生一念,想来寒冬时节,倒是可以为师父筹备一些这样的布置,装饰下院落,至少师娘应是喜欢的。既是师娘所好,师父也自然会喜欢。说起来,之前的种种欺瞒,师父虽然最终没有怪罪,但显然是极不开心的。换位思考,晏殊佳心有戚戚,暗忖此事务必尽快为之,师恩难报,师父多年来默默为自己承受了太多风雨。 “师妹倘若喜欢,何必另行购置,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些便是,都是些低阶法器,左右没几枚灵石。” “真的?”说到法器,晏殊佳忽然心有所动,但想想似乎有些逾越,但似乎也没有其他遮掩折中的方法……兔起鹘落间,她身形飘飞,直奔那旧宅的方向。 “这里都是些旧物。”齐玄榕跟了上来,甚是不解,“齐长老也喜欢这些凡俗古物么?” “你方才不是说,可以拿走些法器么?”晏殊佳一笑,短发飞扬,露出谜一般的微笑。 “这个……自然。”齐玄榕下意识的回答道,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那温婉而又阳光的笑容,却让他再次有些痴醉了,哎,可惜了,师妹名花有主,那江枫也算是佳运附体,着实令人羡慕。 但见师妹身形腾挪,踱进了西厢房,纵身一跃,跳上梁柱,他移步相随,却见晏殊佳轻敲梁柱,一枚经年木楔应声脱出,灵光乍现,掩在其中的纳戒,被其摄在手中。 嗯?这老宅之中,竟然藏有宝物。 “果然在这。”晏殊佳右手一弹,抹去了上面几乎散尽的灵魂印记,被金丝捆扎的十六口飞剑赫然呈现在眼前,此外还有两枚青色玉简,灵识探入其中,其中一本正是江枫所提及的“银莲剑诀”,另一枚玉简中,则为一本“孤阳琦玉心经”。 “齐师兄,见者有份,这是你的。”晏殊佳便将这心经抛了过去。 “感情你是来寻宝的。”齐玄榕这时哪会还不明白晏殊佳此行的目的,灵识探入其中,粗略验看一番,发现这心经对于自己而言,虽然用处不大,但品质还算上佳,可以充作论道小友会的彩头,倒也不错。 “多谢!此番倒是我又欠了师兄一个恩情了。” “算了,算了。”齐玄榕摆摆手,“这几座老宅本来也不会拆,更没人住,放在这里也是蒙尘,既然师妹寻得,也算有缘。”他瞥了一眼晏殊佳手中的飞剑,登时便知道品质不凡,想来凭此助力,晏师妹能更进一步,心说能成人之美,也算成就一分道果,“不过,师妹你答应的事,可不许反悔。” “当然!”得了飞剑和剑诀的晏殊佳心情大好,“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在宁海郡等你的请柬。”收了飞剑和玉简,她腾空而起,待到身形快要消散时,忽然转身回望,“齐师兄,到时候我会带孔师妹来!” 带孔师妹来……原本心情甚好的齐玄榕,登时觉得有些头大。 ………… 妖气愈发浓郁的山腹之中。 呈现在江枫面前的,赫然是一枚短锤。通体斑驳铁色,正是得自眼前之人,准确的说,是得自慕芊雪储物袋中的未名法器。 倒是件品质不错的东西,只是可惜了,似乎没什么大用。 弃了最后一丝残念,江枫任由那短锤从手中脱落,这件孕有器灵的法器,他原本是打算用做“注丹术”的消耗的,辅材早已备好,得自金光阁修士秦逸璠的金丹品阶也算合用,欠缺的,只是与晏殊佳重聚的机会。 然而现在丹品已经不重要了。 他正要合上双眼,任由命运主宰一切,手臂之上,再度冲涌出一团清明,那是不甘陨落的黑蛇之灵太华涌动的气息,想必自己归去之时,应是它回归本体之刻,规则之力的限制,抑或妖蛊之力,都无法拘束它,融合它,留给它的,只有自由,只有无拘无束。 你又何必心有不甘,兀自介怀呢? 抬头望去,慕晴川正包裹在最后一层晶莹的冰壳之中,虽然甚是纤薄,但却顽强的阻止着四周邪异枝蔓的入侵,她应该清醒着,但这种半沉眠的状态,应是她能抵御邪气入体的原因之一。 看上去,至少半个时辰,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再想想,已经无法察觉到气息的英歌等人,连同自己的三名徒弟,以及打通阵法的方金禄,包括躲在鬼物阵中苟延残喘的弘知,或许一样尚未被这些邪异湮没同化。 看来只有我的运气,先一步用尽了,仅仅是超过了那三头白猿,它的声息,早已消散不见。 呵! 这个时候,那短锤终于落到了视线边缘,融入到了那枝杈纵横的丝蔓之中,被整体包覆起来,那锈蚀般的铁色,被赤红的血肉紧紧的困缚在一处,随即,便有数道红色的锁链,在其周围快速缠绕,交织。 看起来,似乎要被融化了,就好比我的那两件法器一般。 收摄心神,黑蛇之灵的气息再次如潮汐般涌动,丝丝清明阻碍着邪气入体,但江枫知道它在做无用的抵抗,盖因自己的双脚已经感受到重重贴附的气息,那是即将被同化的迹象。 看起来,那修士换了策略,已经决定分别同化了,江枫甚至开始猜想,第一只白蛾,会从身体的哪一处飞出呢? 然而他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心悸,那是一种被亘古凶兽盯上的气息,循着那略有熟悉的感觉追踪而去,江枫赫然发现,源头正是方才坠落的短锤,一团黑火,正从那重重包裹的缝隙之中冲涌而出,将那捆缚在上的血肉,尽数点燃。 嘭! 一声响彻心扉的心跳声,既近亦远,既真切又虚无,穿透识海,激起一团突兀的浪花,让原本还算清明,但已稍显浑浊的思绪,骤然凝结,仿若被忽然揉搓在一起的面团,变得无序,但却失却了散逸的可能。 那团黑火继续延张,周身的灵气快速的向其蔓延,但更多的血肉,却从四处冲涌了过来,快速的蠕动着,想要扑灭这突然燃起的黑火。 嘭! 第二声心跳接踵而来。 黑火四处延张,切肤的疼痛传来,每一缕残存在体内的灵力,都被强行抽吸出来。保护慕晴川的纤薄壁障,如蛛网般破裂,露出冰冷白皙的容颜。但见伊眉头紧皱,俏目圆睁,手腕处的锻铁法器骤然放射出数重寒气凛然的护罩,将她再次裹在中央,同时,她右手强行催化出一团赤红的光芒,趁着那护罩还未合拢,打在江枫身上,随后,她气息萎靡,再度主动陷入沉眠之中。 江枫下意识想要躲闪,但那殷红但却欠缺热度的光团,却并未直奔自己的胸口,而是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了自己脚下,打在那些纵横交错的丝络之上,那里,四处延张的黑火,已然取得了优势,那红光跳脱其间,来的却是及时,宛若热油泼入猛火一般,黑火顿时更盛,快速延伸,倏忽间便已超脱视线所及。 一只体表充斥着黑火的幼兽,从那开裂的短锤之中,渐渐伸直了躯体,模样似一只尖牙怒张的暴虐猛虎,每一寸原本分明的斑纹,都扭曲着,散发着疯狂躁动的气息,灵力充溢其中,光芒尽敛,仿若失去了原本流动规律,不知被何物吸引,又被引到了何方。 这是……梼杌,更准确的说,是梼杌的幼兽,江枫陡然想起了这仅在典籍之中,才会出现的上古大妖。只不过,这明明是器灵之体,又是何人,将其炼制并拘束在这短锤之中,并蒙尘至今呢? 吼! 仿若被从睡梦中惊醒,它纵身一跃,四处蔓延的黑火之线,顿时变得分明,粗壮,但那原本裹向法器的赤红丝线,却尽数围拢过来,化为重重叠叠,宛若完美铸炼的无缝牢笼,向这黑火怒张的梼杌围拢而来。 两股力量顿时纠缠在一处,但随着下方短锤的溶蚀,器灵梼杌的力量,似乎更添助力,那短锤,不是根基,而是窠臼,不供滋养,却为桎梏,它忽然仰面朝天,两只原本闭合的双眼,陡然放射出红黑两色的光柱。 那光柱彼此交织,缠绕在一处,快如闪电,裹挟着无数内敛但又狂躁的气浪,穿透无数重阻碍,直奔上方而去。电光火石间,只听得隔空里一声爆裂,随后传来跌落之音,整座血肉构建的重重密网,便开始向内坍塌。 不过那赤红光线仍旧没有放弃,就在梼杌仰头的空隙,那密匝的,被扯断的丝线,重新得以汇聚,化作坚实的圈箍,套在了梼杌的颈部,那里烟气萦绕,倘若是妖物之躯,恐怕现在早已白蛾纷飞。 梼杌的脚步随即变得虚浮,气息波动不稳,纵使是器灵之体,不受这赤红光线的困扰,但其中内敛的威能,正不断的腐蚀它的魂体,化为最纯粹的尘埃,假以时日,定将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嘭! 第三声激荡心神的心跳声传来,脚下的短锤应声断裂,碎成数块,湮没在下方混乱的血肉丝絮之中,江枫这才发现,这声响不止是那梼杌的心跳声,更伴随着法器的崩裂,已经脱离周围困缚的江枫,此时得益于梼杌力量的驱散,刚刚摆脱邪气入体的影响,滞涩的思路终于如云开雾散,清明了大半,他正要想办法脱身,却见那梼杌的颈部,红黑两色的光芒绽放,陡然冲散了束缚,黑火沿着那扯断的丝线,向四周急速蔓延而去,久被遮挡的视线,再无半点阻碍。 江枫很快便瞥见了那丛熟悉的野草,同自己的预想完全不同,那枯黄之色,只是略有萎靡,仍在与残存的血肉丝络对抗,而在更远的所在,弘知面色灰败,周围的鬼物已经散去了大半,面目变得模糊难辨。 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些。 这器灵梼杌的突然出现,说起来帮了不小的忙,抬头望去,那地阶九重的修士,已然坠落到妖蛊之内,他的周身,正被近千只白蛾层层包覆,护得真身,而在他的左胸处,一处贯穿的黑洞,正燃着黑火,虽然不断有白蛾在其中爆裂修复,但除却那难缠的黑火之外,周遭的邪气,正不断的冲进他的体内,阻止着那半枚心脏的修复。 他似乎正在失却神志,更多的白蛾,正钻出他的身体,虽然还未散去,但想必只在旦夕之间, 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 江枫登时有了明悟,然而就在这时,那完全脱困的梼杌,转头看向了自己,凶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垂涎和期待。 话说我并不好吃。 江枫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刚刚恢复些许灵力的身体,陡然因那梼杌的凝视变得僵直,但见那凶物突然冲了过来,睚眦欲裂,前爪抬起,踏在了自己的肩头。 黑火延张,梼杌的身体陡然变得模糊,形体崩裂,像是一滩正在流淌的软泥,挂在了江枫身上,只在一瞬间,识海之中便有无数气浪翻滚,再盛不下一丁点宁静。 这是要占了我的身体么?看起来之前高兴的还太早。 思忖间,那黑色的软泥却骤然脱体,如脱弦之箭,奔向了对面的慕晴川。 这是嫌我资质差么? 只见那黑色的软泥之中,燃起数团黑火,慕晴川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登时变得苍白,不过她裙摆之上,数枚法器登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顽强的阻碍着器灵前行。 防身的法器虽多,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话说,慕晴川你等资质,何不多准备些攻击手段呢? 江枫接连后退数步,直到再次感受到邪气入体,梼杌的驱散范围,并不算大,抬头望天,那透明的光罩尚在,妖蛊竟仍在发挥效用。 说起来,退走的良机终于出现了,只不过,需要牺牲慕晴川,况且能否真正脱困,还是大问题,方才似乎是她救了自己,否则,纵使那血肉丝络被这器灵梼杌破坏,自己也只能剩得残躯。 呼! 江枫捏碎袖口两枚常备的三阶灵石,浓郁的灵气登时入体,缓解了久旱的干涸,他匆匆从储物袋中摄取出数件藏品。 原谅我,慕晴川! 为了救你,这只能算作是情急之选! 第四百七十七章 原来是你 必要的辅材!早已备下双份。 金丹!超越自己丹品的金丹!这并不难,但凡能够猎取到的金丹,多半就是合适的。 器灵,此刻那黑火幻化成的泥浆,正试图强行渗入慕晴川的身体,观其身上防护法器的的光芒,应该尚能支撑数十息,但江枫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后续的手段,毕竟她周身上下,遍布防御法器,不知道伊……为何如此没有安全感。 念诵生疏的法诀,因为器灵梼杌的缘故,江枫得以暂时规避妖蛊的影响,暂时保持头脑清明,随着那亘古,不知得自何年代的咒言脱口而出,在江枫身体一侧,悬浮的金丹之上,骤然放射出一团金光,那金光来的缓慢,仿若粘稠的汁液般,在江枫周身凝成界限分明的泡影,那泡影迅速将所有辅材融合,化为无形,由金黄变得橙红,快速弹射出数道水泡,向四周扩散,找寻着合适的器灵,以及能支撑这仪式的修士。 一如预想中的模样。 器灵梼杌的气息浓烈而荒蛮,那水泡登时便附了上去,一如无害的水痕,梼杌的动作只是稍微停滞了片刻,便继续发力,激起数团法器的光芒,那是威能即将耗尽的迹象,江枫只得上前数步,朗声道: “灵力外放,全力配合我,我能救你。” 情急之中,江枫没敢说出来“或许”二字,但在他看来,这或许是脱离眼下困境的唯一方式,慕晴川纵使身上有万般手段可以防护,但被这威能远超普通器灵的梼杌面前,突破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你? 江枫旋即瞥见了那重重护罩之内怀疑的目光,“注丹术”虽然能消耗器灵,但此仪式的达成,必须要另一名辅助修士的全力配合,而非自己一意孤行便可达成。 只是犹豫的数息间,慕晴川裙角的数枚法器,便碎裂成尘,梼杌化作的泥流,已经围拢了她的脖颈,她又瞥了一眼江枫,闭目冥思,正当江枫叹息间,慕晴川周身的护罩陡然消散,灵力骤然化作无数丝线,直奔江枫冲涌而来。 那梼杌身前,突然没了阻碍! 那探寻的水泡,也登时有了指引! 橙红微紫的光芒,随即冲向了慕晴川,也冲向了已经刺入身体过半的梼杌,但后者的去势似乎更盛,如若深入无人之境,半数躯体都融进了慕晴川的体内,原本还有血色的慕晴川脸上,骤然灰败,彷若已行在黄泉路上。 但只在数息之后,残存在外的黑火之上,便如滚油沸腾般,涌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那气泡中裹挟着璀璨的微小晶体,螺旋上升,又马上被牵引到江枫身侧的金丹处,与那渐渐溶蚀的金丹混为一体,变得不再纯粹,被江枫周身完整的泡影所吸引,汇聚其上,如璀璨的金珠,破裂,消散,化为最精纯的能量,从江枫每一处窍穴之中,甚至凭空撕裂的缝隙之中,涌入江枫体内,直奔气海丹田行来。 江枫心头一喜,见梼杌的身体停止了侵入,这证明“注丹术”已经生效,而自己久居一品的金丹,很快将得到滋养,最终成就二品。 然而那精纯的能量,转瞬间便消散了,如泥牛入海一般,完全没了踪迹。 这…… 惊异间,却见那器灵梼杌动了,整个身体都从慕晴川的身体之中脱出,迅速化为内外两层,外层如盾状,承受“注丹术”法则的冲蚀,内层则快速脱离,化为一道黝黑的利爪,从那护盾之下骤然脱出,直奔江枫抓来。 嗬! 江枫大骇,仓促间,他只能迅速甩出三道金光符,这几乎掏空了他恢复不多的灵力,但见金光迸射,那纯黑的利爪只是一顿,但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只在空中滞留片刻,便再次扑了过来。 此番,江枫却没了任何防御手段,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退出圈外,重新回到妖蛊的影响范围内,但那明显会中断“注丹术”,就在这时,手臂之上的黑蛇之灵太华骤然脱体,直奔那黑爪而去。 游蛇甩尾,打在那黑爪之上,却被黑爪骤然抓住,不过那力道也让黑爪退了数尺,远离了江枫,太华化作一缕烟尘,在江枫身侧重聚成形,虽然身上鳞片斑驳,似乎受了重挫,但与其本就联结的江枫,并未感受到它的苦楚。 想来它原本就是特殊的形态,并不惧怕这器灵的攻击,但也不可能对其造成致命伤。江枫深吸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融入体内的精纯能量,被太华所截留,如今看来明显不是。否则刚才这一瞬间,太华脱体的间隙,自己应当感受到那能量对金丹的滋养。 遭遇太华的狙击,那黑爪却没有放弃,再次袭来! 就在这时,原本闭目冥思的慕晴川突然出手,将一枚玉符甩进了器灵梼杌的体内,但见那玉符激荡出一团青绿色的光芒,将那几乎完美的盾牌,从中间分割开来,黑爪顿时如临大敌,迅速后退,重新融入到那团黑火充盈的泥流之中。 此番,它奋力将那玉符包裹起来,用一团细小的泥流将其包裹,快速排出体外,但见那玉符之上,青烟蒸腾,但却已经无法对梼杌本身,造成任何伤害。 密集的水泡裹挟着更多的晶体,从梼杌身上漂浮而出,它似乎转了性,不再抵抗“注丹术”的剥夺,转而配合起江枫的仪式来,不过江枫很快便发现,它身体表面,似乎多了一层颜色略显黯淡的存在,绝大多数水泡,都从这里涌现,而更多疑似精华的所在,则遁在这层保护之下,很少遭受损失,更重要的是,借着这层保护,它得以重新贴附在慕晴川的身体之上,限制了她继续催动灵力,动用类似的反制手段。 它很聪明,它在等。 然而江枫等不起。 所有入体的能量都不翼而飞,但那金丹,却在不断的溶蚀变小,此时已经消耗过半,而梼杌的气息,仅仅下降了一成。 待到这“注丹术”的规则之力消散,那梼杌依然能顺利侵入慕晴川的身体,占为己有,它之所以变得如此“温顺”,想必一方面,它已经意识到江枫的手段,无法对其造成根本的伤害,另一方面,它也担心急躁的手段,会伤害慕晴川这完美的躯壳,使其重聚真正的形体的愿望,成为泡影。 不能中断仪式,否则待到梼杌反戈一击,慕晴川必然丢了性命,虽然自己可以逃脱,甚至现在只需积攒灵力,动用“清风无影”符宝,便可遁逃到一处未知所在,但自己岂不是置徒弟的性命于不顾了么?仅凭英歌之力,应该无法护得他们周全,况且方金禄一旦遇害,自己恐怕只能失陷在这天元南陆了。 不行。 盘查自己手中的金丹,只剩得古传福那枚,却不堪用,思忖间,他忽然意识到,这妖蛊之中,不是还有那地级九重修士么,他已然胸口洞穿,命不久矣,只需拿到他的金丹,便能继续仪式,说起来,既然未能提升丹品,这仪式应该还可以继续,只不过需劳烦慕晴川,继续配合自己而已,说起来,这“注丹术”的勾连,对她来讲,也是不小的损伤。 命显然比金丹重要! 思及此处,江枫身形挪移,一边保持合适的位置,一边寻到到梼杌护持的边缘,但见那地阶九重的修士身上,更多的白蛾正在积聚,修复身体的同时,也在不断崩溃,将此间妖蛊进一步加固,再看英歌和弘知等人,更未敢有分毫懈怠,生怕心神摇摆之际,被这大阵中存在的戾气所染,失了神志。 只是英歌那草丛,似乎挪动了数丈,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不好办啊。 虽然原本无处不在的血肉丝络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但江枫很难保证自己一旦脱离此间保护,不会被那浓郁的戾气沾染,更别提那会中断眼前的仪式,一着不慎,就会令慕晴川丢了性命,继而也让自己暴露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戾气陡然浓郁起来,俯身一看,却是器灵梼杌裹挟着慕晴川,向下遁逃了三四丈,他赶紧身形攒动,重新回到了梼杌的保护范围。 这厮竟然聪明得紧,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江枫旋即有了明悟,不再冒险在边缘尝试。忽然,他心有所感,但见上方那修士身上包覆的白蛾,仿佛受了莫名的惊扰,铺天盖地,尽数向此处飞来,一时间,竟然遮蔽了周身视线,一颗三寸大小的圆润金丹,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从上方快速坠落,向着江枫而来。 这…… 算得是天赐良机么,那修士的身体,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就崩溃了呢?却见白蛾密密匝匝,上方景象完全无法窥视,只见得它们拥在一处,有些竟然借着周围同伴的身体为支撑,开始喷吐光亮剔透的丝线。 什么情况? 江枫将那金丹摄在手中,只觉得上面还残存一丝温热,丹品应不低于七品,但见先前那枚秦逸璠的金丹即将消散,赶紧将其甩入其中置换,顺手将仅存的一份辅材随之抛出,再度念诵法诀,只希望能再度压制器灵梼杌,观其气息,正好下降了一成半,如今这金丹似乎比秦逸璠的更佳,或许能借此震慑梼杌。 最好的结果,应是你自行逃走吧,如今的阵仗,江枫已经不指望这梼杌能被“注丹术”彻底摧毁,这形态多变的器灵,处处透着古怪,并非普通器灵。 数只白蛾无故从江枫身侧脱出,直奔包裹在慕晴川体表的梼杌,冲入它的体内,梼杌体表随即伸出数道粗糙的黑手,将那白蛾扑杀,然而更多的白蛾,如追寻烛火一般,再度冲过来撩拨,梼杌故技重施,如此几次三番,梼杌终于被激怒了,它忽然从慕晴川身体上脱离,化作一道巨大的黑毯,向白蛾形成的屏障扑杀而来。 白蛾此番却没有反击,而是骤然飞散,只留得一处空洞,那梼杌登时觉得不妙,却见身后一直蛰伏待机的慕晴川,趁机磕碎了数枚丹药,孱弱的气息登时恢复了小半。 她骤然甩脱数道灵符,在那梼杌身上燃起数道青绿色的火苗,但她似乎知道这并不能对梼杌产生致命伤,见江枫身前重新聚起一枚金丹,更多的水泡四处游弋,便知道他又故技重施,登时舍弃了后续手段,重新甩出一道灵力,再度将“注丹术”激发。 同时,她气息再度蛰伏,仿若熟睡一般,数度如此,江枫也看出来,这或许是她的一种手段,放弃所有攻击手段,换取更完美的防御,以及外物对自身伤害的最小化。 呼! 硕大的金丹之上,无数微尘重新激发,梼杌却忽然变得狂躁不安,它此番没有重新贴附在慕晴川身上,而是直奔江枫而来。 密匝的白蛾忽然飞起,迎上了那梼杌,它们首尾衔接,凝成一道晶莹半透的球形壁障,挡在了江枫身前,偶尔现出或大或小的孔洞,只容得那裹挟精纯能量的水泡穿过,在江枫体表重新凝成金珠。 我这是交了好运么? 眼前的景象,让江枫一时间难以置信,但他忽然发现,更多的白蛾,正在慕晴川身侧悄然汇聚,虽然不知道目的如何,但似乎未怀有好意,这个时候,体表的数枚金珠再度崩散,精纯的能量接踵入体。 那些能量仍然未能融入金丹。 而与此同时,不少混乱的记忆碎片,忽然借机冲涌到江枫的识海之中,曾经有此经验的江枫,骤然明白了所有。 他瞥向了那空中悬浮的金丹,却见其虽然已经被剥离数息,却没有半点减小的迹象,再看周围的白蛾,纵横交错,互相用丝线将彼此牵绊在一处,而这紧锁的空间,竟然……正在不断向内延伸。 这修士竟然死而未僵,而且在谋划我,不,不是我,但见那些记忆碎片在识海之中不断崩散,毫无顾忌的破坏着自己的神识,江枫陡然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觊觎自己的身体,而是觊觎自己的仪式之力,想要借自己之手,剥离梼杌的力量为己用。 可惜了,这能量我根本就没得到,而你自然也得不到。 识海被混乱的记忆碎片占据,这残念似乎很快便被对方所侦知,场中的金丹,登时自主加速溶蚀,更多的能量从梼杌体内抽吸而出,涌入江枫的体内,一时间竟然有少许能量,越过未名的存在,渗入到江枫的金丹之中。 江枫的金丹顿时得到了滋养,但距离晋升品级,却还差的远,感受到那金丹的躁动,以及在梼杌冲击下,越来越小的壁障,江枫旋即感受到梼杌的气息,竟然又缩减了两成。 这样不行…… 江枫手中灵力遽发,迅速打向了匆忙取出的“尖啸护符”,这是他仅存的灵力,这也意味着,他不得不放弃逃生的机会,随着脑海中一阵疯狂的搅动,已经熟悉此节奏的江枫第一个醒来,识海中躁动的记忆碎片稍微停歇,但见那梼杌,已经将那白蛾凝成的壁障撕裂了一个窟窿,正要脱身而出,那积聚的白蛾却忽然一阵蠕动,更从上方的壁障之中落得百只,重新填补了孔洞。 “想办法!” 江枫甚至来不及说出后半句,识海便重新被混乱的思绪所占据,事到如今,他已经沦为那修士汲取梼杌力量的工具,只能等到那金丹耗尽,或是梼杌消亡,或者,更悲观的说,慕晴川突然身陨,也是个办法。 忽然,江枫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诡异的力量冲击,向身边挪了数尺,几乎撞到了白蛾凝就壁障的边缘,思绪再度混乱,他意识到这或许是慕晴川的手段,甫一醒来,又是一阵扰动,如此三番,终于停了下来。 困倦袭来,识海之中已经支零破碎,仅留一丝清明苦苦支撑。昏昏欲睡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识海之中,劲风骤起,吹散了那些扰乱心智的记忆碎片,江枫眼前,忽然变得清明起来。 金丹已经所剩不多,但自己身上,却浑然多了数十道拇指粗的晶莹丝络,向上延伸,探入那白蛾凝练的壁障之中,静思内视,本欲晋升二品的金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而周身仍在不断破裂的金珠,释放的精纯能量,一旦入体,便有过半消散,余下则被那晶莹的丝络抽吸,脱体而出。 似乎被江枫的苏醒扰动,那所剩不多的金丹表面,随即崩散出无数的碎片,直接向江枫袭来,江枫无力抵抗,只能眼见那碎片入体,但识海之中却一阵激荡,那些残存的记忆碎片,连同这些涌入体内的金丹碎片,都骤然崩散,化为无形的尘埃,被识海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一物突然从江枫身体上脱出,在空中凝聚成型,铸就小盾模样,它的中心,乃是一块泛着黑色光泽的金属片,余下则由半透的晶体凝练而成,正是崩溃已久的古宝永恒之塔。 原来是你! 江枫苦笑,两次“注丹术”淬炼的梼杌精华,竟然一开始就被你暗自吸纳,使得我几乎未能得到分毫,不过好在你似乎修复了少许,他心中正在暗叹机缘天助,却见那古宝骤然从身侧飞出,冲进了上方那数道晶莹丝络的交汇处。 咔! 片刻之后,那无数晶体构建的丝络开始崩裂,汇聚于其中沉眠的白蛾,纷纷崩散,化为无华的尘埃,向四周散去,江枫随手扯断了身上的丝络,只觉得再无牵绊,却见那慕晴川,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件晶石镶嵌的木盒,手中灵气催动,正将那身形缩小了十几倍的梼杌,导入其中。 “你……” 慕晴川却没有理会自己,脸上全是专注,观其手法,似乎催动之余,正费劲心思节约灵力,也对,方才的“注丹术”消耗甚大,但她既然有此余力,为何之前不助我一臂之力呢? 思忖间,却见古宝永恒之塔已经重归身侧,举目四望,唯有最外层的壁障仍在,但却似乎缺少了什么……对,应是生机,这白蛾的主人,似乎刚刚离去。 啪! 慕晴川合上手中木盒,将其快速收入储物袋,目光游离间,盯上了江枫身侧造型诡异的的古宝永恒之塔。这个时候,永恒之塔忽然猛烈一颤,就连近处的江枫,也不由得心神受扰,只觉得昏昏沉沉,再无一丝清明。 数息之后。 凝练永恒之塔的晶体之上,滋生出无数的细碎丝线,那丝线快速向外延伸,抓住了那外层的壁障,不断向内延伸,收缩,最终只剩得方寸之间。 随后,它静静的漂浮在山腹之中,放出原本吸纳的精纯能量,随后,它缓缓的蠕动,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 山腹的另一边,英歌一个箭步,再次摄住了一只通体晶莹的蓝******。 “呵,第三只,最精纯的所在莫过于此!”英歌面露喜色,双手一抓,那蓝蝶却没有碎成齑粉,而是化为虚无,仿若被带入了莫名的空间一般。 “黑胖子,你竟然抢我师父的东西,要不是我师父……” “瞎说,你师父还在那大茧里面呢,我要是不先抓住这几只蓝蝶,那修士借此重生,多半还会来寻我们的麻烦。”英歌一把将江云奇推开,“快,离我远点!我忍不住了。” “什么啊?”江云奇赶紧纵身一跃,好在江城子及时的接住了他。 但见英歌腮帮鼓起,忍了又忍,眼神瞟了一眼还在一旁打坐的方金禄,见其还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意图,便一脚将他踢飞,随后他忽然张嘴,一口悠长的浊气,喷在左近的山壁之上,只见岩层迅速剥落,不一会儿便溶蚀出一个深达数丈的孔洞。 呼! 英歌臃肿的身形,迅速缩小了一圈,山腹之中稀薄的戾气,重新变得浓郁,但已在众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这戾气真是猛烈,再忍下去,我都要死在这里了。”英歌拍拍胸口,再度瞄向了空中的大茧,撇撇嘴,“话说,都一个半时辰了,你们几个谁去叫叫你师父,说不定他还在里面快活!” 第四百七十八章 提升契机 英歌话音未落,山腹底部的灵力却忽然躁动起来,没来由的冲涌而出,一时间浓郁了数倍有余,但见一直在山谷底部收集亡魂气息,用“血咒养鬼钵盂”凝练鬼物的弘知飞掠到近前,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空中悬浮的大茧。 灵力气流在那里汇聚成漩涡,躁动的力量容纳其中。 “这灵气之中颇多杂质,更有毒物,恐不是件好事。”弘知眉间黑气凝结,显然在这方面吃了不小的亏,不过他神色未显慌乱,显然是有应对之法。 “看你中了毒也不急,总有办法的。”英歌不以为然,方才他已借助“芳草地”的帮助,成功的吸纳了不少灵气入体,“比起没有高阶灵地的浅山宗,这里简直是一处福地!”他瞥了一眼下方浑浊的灵气流,重新修正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这里应是一处三阶下品灵地,只不过不算大,并且毒物驳杂,不适合直接修炼。 “依赖妖蛊修炼,并不适合我。”弘知喟叹一声,却见空中那大茧上,渐渐凝结了各色的尘埃,竟然过滤了灵气中的杂质,“江枫还真是福缘深厚啊。” “既然羡慕,那你之前为何要拒绝我?”英歌靠了上来。 “滚!”弘知嘴上强硬,却自行后退了数步,到了断崖边缘才停了下来。 ………… 大茧之中。 原本浑浑噩噩的江枫,感觉到缕缕清明重归识海,却登时觉察出身体受限,脸颊处更有一团温热的气流,不断鼓动。 一睁眼,忽然发现慕晴川正与自己纠缠在一处,还未醒转,他登时想要脱身,周遭空间却甚是狭小,只能作罢,但肌肤亲泽之间,周身衣物竟然不翼而飞。 融化了? 不可能啊。 我究竟做了什么? 思路滞涩,江枫只记得最后一刻,古宝永恒之塔的残影,心随意动,但见古宝永恒之塔从体内骤然脱出,悬浮在身侧,一如昏睡前所见的模样,大小未变,却只有核心之处如初见时的模样。 “你醒了。”识海之中传来古宝的声音,嘶哑但不失庄重。 “你竟然能和我交流了。”江枫心中狂喜。 “倘若还不趁着修复的间隙,学会此法,想必早晚会被你拖累,崩散于天地之间。” “惭愧,惭愧。”江枫额头冷汗骤起,却在近距离气流的吹拂下,只觉得一丝微凉入体,香气扑鼻,无不舒爽。 “距离修复到受损前的程度,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说起来,即便借用你的手段,吸纳了那金丹和器灵中蕴藏的精纯能量,也就只恢复了六分之一而已。但我此番弃掉了你可能终生都无法掌控的终极杀器,而是先行为你修复了那星河砂,以及摄魂曲。” “前者可以助你逃脱,后者可以帮你近距离震慑同阶修士,一如现在的模样。” “这……”即便没有额外的说明,江枫也意识到“星河砂”,即是自己常常惦记的黑石,而那“摄魂曲”,想必是让慕晴川昏迷的手段,不过这毫无遮拦的…… “你误解了,真实的‘摄魂曲’并不会有如此效果,一个时辰前,我截取了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并顺手帮你实现了。当然,如果她内心中是坚决反对的,我也无法促成好事。我想,这有助于帮助你排解心中的隐忧。” 我……有这么不堪么?话说隐忧又是什么? 江枫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不过永恒之塔上旋即光芒四射,另一股意念入体,他旋即感受到身体的躁动。 “提升的契机到了。”古宝永恒之塔道,“听从我的安排,否则再有危机之时,我将弃你而去。” “为何要帮我?” 江枫的声音,旋即湮没在冲涌的灵力气流之中,他赶紧稳住心神,迎接这被动的提升,不论古宝的警告是真是假,但眼前的良机,抓住才是真谛。 ………… 地级二重! 不,还在攀升! 原本在山腹之中游弋逡巡的数人,纷纷汇聚在断崖之上,观赏着上方的奇景,体味着大茧之中江枫气息的变化。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英歌忽然想说点什么,但仓促间想不起合适的词汇。 “因祸得福。”弘知在一旁及时的补充道。 “即便只考虑这一点,我们这次借传送阵来南陆,就算是值了。”英歌拍了拍身旁还在凝视空中变化的江之问,“你们几个如何,可否有些感悟?” “我想,我差不多了。”江城子在一旁插嘴,“只不过,总觉得有些未名的屏障,还未勘破,如行在浓雾之中,无从辨明方向。” “这便是灵级和玄级的差别。”弘知娓娓道来,“你需择一处僻静所在,放空心神,自行参悟,别人是帮不上的。” “怎么就帮不上?”英歌忽然一掌打在江城子背后,江城子身上气势陡然一振,气息冉冉攀升,一时间竟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乱来!”方金禄看不过去了,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数件法器,在这狭小的断崖上,匆匆布置,须臾之间,原本浑浊的灵气顿时清明了许多,虽然因而稀释了不少,但总算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损害。 “你的手段倒是高明!”一旁的弘知看了,不禁啧啧称奇,“用灵气流自我净化,虽然浪费了三阶灵地,只有二阶的效果,但也足够他用了。” “闭嘴吧,赶紧护法!英前辈是指望不上的!我擅长阵法,但对此也无能为力!”方金禄喝道,脸上尽是焦灼之色,但见江城子气息虚浮,面色涨红如血,正在堕入魔道的边缘。 “没事,我来!” 弘知也认识到事态严重,众人纷纷为其让开道路,却见弘知将“血咒养鬼钵盂”置于一旁,手中灵气氤氲,化为青红两团,随着他的意念,化为涓涓细流,护持在江城子身侧,众人无不屏住呼吸,一边分心瞄着上面大茧,一边关注着近处的变化,师徒两人同日晋升,也算是千古来的奇观了。 一个时辰之后。 但见江城子身上狂乱的气息终于安稳下来,弘知长吁一声,仰头倒下,周身湿了一片,大口喘着粗气,感叹道,“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给人护法,真是个力气活!” “你难不成没有收徒弟?” “没有。”弘知忽然面色黯淡,似有心事。不过他很快便起身看向江城子,却见其已经醒转过来,正自行疏通经脉,平复突然晋升导致的不适。 “多谢弘知前辈!”他自然知道是谁人在一旁护持。 “嘿嘿,也应该多谢我。”英歌插嘴道,“其实你只差一个契机,要不是我拍了你一把,注入一团灵力做引,估计你还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窥破玄机。” “十天半个月倒是小事,你这差点要了师兄性命。”江云奇不满的道。 “修道自然是百折千回,哪有水到渠成的道理。”英歌道,“不过我当年没你们这么麻烦,当年我就一边种药,一边品尝,后来又吞了些妖物,便有今日的进境。” “敢问英道友之前在何处修炼?” “不能告诉你。”英歌忽然警醒道,瞅了弘知一眼,嘿然笑道:“别忘了,你还是个囚犯,而且还有关键的事情没有交代,比如,你这钵盂,到底是何来历?” 弘知知趣的闭上了嘴,面露惆怅,除却疲惫,似乎又老了一岁,这时,忽然听得空中一声巨响,那已经变得通体黝黑的大茧,忽然从中间爆裂开来。 碎片纷飞,山腹中的灵气却被激荡的疯狂气流,排遣一空,就连坚硬的四壁,也被气浪灼烧,现出片片琉璃之色。江枫伫立在半空之中,身上气息骤然攀升,已然到了地级三重,而身侧的慕晴川先一步飞掠过来,气息稳在了地级七重。 “怎么慕道友也有进境?”弘知又来了兴致,“哎,你的法袍怎么变了,这是妖气凝结的吧?” “多嘴!”慕晴川右手一拂,一道劲力甩脱,毫无防备的弘知不禁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但身侧的钵盂却应声坠落,他赶紧从断崖上飞身而下,去取他的法器。 “恭喜师父!”三名徒弟一同起身行礼恭贺。 “机缘巧合,虽然过程惊险,但否极泰来,也算幸事一件。”江枫瞥了一眼三人,但见江城子身上气息波动不稳,但已经晋升玄级一重,而江之问和江云奇身上气息饱满,似乎也有收益,但想必仍需等待合适的时机方可突破到更高进境。 “江城子,待回转宗门,你需闭关数日,以稳境界。” “是,师父!方才多亏弘知前辈佑护,方得周全。” “哦?”江枫瞥了一眼飞掠到近前的弘知,便将金剪刀扔了出来,“多谢了。” “小事一桩,我也是第一次练手,难免生疏。”弘知讪讪的收了金剪刀,但面上得色充溢,“放心,我不会马上走的,我还没来过天元南陆,正想去出去看看。” “这里不是南陆。”江枫脱口而出,就连矗立在一旁面色如雪的慕晴川,也不禁转头看了过来,却听江枫道:“这里是鲸海群岛。” 江枫从古宝永恒之塔粉碎的记忆碎片得知,这里并非自己寄希望的天元南陆,而是鲸海群岛,妖族占据上风的岛屿之地,这也很容理解,原本江枫也是存疑的,毕竟以他对于天元南陆的有限了解,那块人族占优之地,自然是不会容许妖蛊存在的,即便存在,也应为人族所用,而不可能被妖族用以完善自身,提升修为之用。 想不到那何玉,还是撒谎了。 之前那名地级九重的修士,名曰“仆固云召”,人称半袒尊者,是此间“白鹭星洲”的三尊者之一,而“白鹭星洲”乃是鲸海群岛东部,九大洲之一。 “洲”乃是多个岛屿的统称,一般会有长宽超过六十里的主岛,并统辖至少三十座小型的岛屿,“白鹭星洲”算的是东部九大洲中居中的存在,除却主岛之外,仍辖制四十九座小岛。在合并主岛在内的五十座岛屿之中,有十三座均有灵脉孕育,只不过鲸海群岛的环境相对于北陆而言,尤显恶劣,绝大多数灵脉都同时孕生毒瘴,无法直接修炼。故此,此间的妖族修士,大多利用妖蛊豢养妖物,只抽取妖物的精华为己用。 说起来,倒像是自己宗内大阵的妖灵之灯,辅助修士修炼的法门,只不过,此间灵地的灵气过于驳杂,想必使用妖灵之灯,很难奏效而已。在仆固云召的记忆碎片中,江枫未能获得太多细节,正如古宝永恒之塔所言,此番修复,仅仅根据实际情况选取了重点,至于粉碎记忆碎片,获得修士所知这种固有本领,只能放弃,之所以还能获得些许印象,盖因这些常识,原本就深深的固化在仆固云召的记忆之中。 或许只能待永恒之塔继续恢复实力,方能重新收获这些精细的本领了。江枫思忖着,如古宝永恒之塔所言,它的食粮仍为法宝,只不过经此一役,它现在挑剔到只能吸纳有器灵孕育的法宝了。 不过相比这些更苛刻的条件,能直接交流,才是更大的进步。 “走吧!我们出去探探!” 江枫手中骤然凝结出数枚纯黑的晶石,正是“星河砂”,在灵力的激发下,快速旋转,选中一块山体,径直向外钻探而去,他本来想在山体上方脱出,但方才的僵持间,山体上方竟然被器灵梼杌激射的气浪所破坏,崩塌了大半,虽有些许缝隙,但向上钻探,或许会引发更大的崩塌。 “果然是好手段!” 弘知对快速旋转的黑石赞不绝口,他收起钵盂,之前在山腹下方收集无数残魂,那上面的花纹和颜色,已经恢复了旧日模样,入手间虽有涌出的戾气灼体,但他却甚是满意。思忖间,但见众人已经前行,他转身回望片刻,意犹未尽的跟了上去。 外间晨曦微露,却是一副早春景象。 这是“白鹭星洲”的主岛,放眼望去,七八里的所在,有一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庭院,七八间道观,想必就是仆固云召的洞府所在,而在这处庭院的更远处,稀稀落落的分布着四个村落,那便是仆固云召所辖主岛上的领民,也是凡俗居住的所在。 驻留于此。 久困于山腹之中,众人都有满腔瘀滞,需要舒缓片刻。 这时,天边忽然飘过来一个黑影,待到了近前,却是中途逃遁的器灵黑鲸。 “额……” 黑鲸见众人都毫发无损,也都在盯着它看,目光或冷淡,或不善,或愤怒,不禁身体微颤,“这个……话说,我去请了救兵来。” 救兵? 再看天边,骤然多了两道黑影,正向这边追迹而来,话说这不是救兵吧,江枫登时有了觉悟,向前一步,而黑鲸也知趣的甩尾,躲在了一旁。 第四百七十九章 鲸海规矩 再斗一场? 见那两道人影越来越近,江枫忍不住心中思忖,先前,在晋升为地级三重的同时,虽然最终未能成功提升丹品,但体内的灵力已经尽数被古宝补充,独自应付眼前之局…… 似乎还是不够。 地级五重,地级六重。 前者一袭青袍,黑发散碎披肩,面色苍冷灰暗,手臂左侧如同“半袒尊者”仆固云召一般,黏连着一处造型奇异,如同巢穴般的存在;后者个子不高,面相略显苍老,肩头趴伏着一只尺长的杂色鹰隼,观其气息,竟也接近地级。 江枫正要上前报上名来,却见两人一同看向了身边的慕晴川。 也对,地级七重的慕晴川乃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者,江枫不禁有些惭愧,暗道我还是膨胀了,转而自我安慰道,误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和弘知、英歌等人在旁策应,效果也是一样的。 然而两者说的话,与仆固云召类似,竟然完全听不懂,英歌不得不站了出来,居中翻译。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明白了两人的来历。 老者名濮阳峻,另一黑发修士则名蓝湘禾,之前与仆固云召共同执掌“白鹭星洲”,后者原本在濮阳峻的洞府做客,黑鲸忽然过来窥伺,故而追迹而来。 问及众人的来历,江枫插嘴,随口编了自己一行来自“普罗旺洲”,这是残存在仆固云召记忆碎片之中最多的名字,位于鲸海群岛的南缘,想比与他的出身有关,至于语言不通,虽然仍无法诠释,但对方并未真正在意。 两人并没有斗法比试的意思,从两人隐隐拉开的距离来看,即便这两人,也并不算太亲善,之前,他们与仆固云召三分“白鹭星洲”,实力最强的仆固云召独占主岛,外加二十一座小岛,余下则由两人平分,如今仆固云召不在了,“白鹭星洲”的局面,自然需要重新洗牌。 与两人约定,十日后重新划分“白鹭星洲”,这两名修士便相继告辞,濮阳峻似乎处事更为老道,询问了几人初到此地,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几人自然婉拒,如今能以四名修士的阵容震慑住对方,凭的是欠缺了解,倘若被他有机会侦知细节,对于后续的安全,倒是个不小的隐患。 “你想留在这?” 送走濮阳峻,江枫便寻了个与慕晴川独处的机会,这并不难,弘知和英歌,器灵黑鲸,以及一众徒弟,已经先行前往仆固云召的洞府“寻宝”,两人自然被特意的留了下来。 “此间灵地甚多,而且与北陆完全隔绝,正适合重头再来。” “这又是何必,你我……”江枫转头瞥了眼伊人,之前的经历,让他觉得可以更靠近一些,便挪动了半步,右手自然的落在伊人的肩头。 “我和别人不一样。”慕晴川挣脱,“先前被你那古宝蛊惑,与你合修,也从中得了些好处,并不代表我就属于你,诸事都听你的安排。” “我懂,”江枫收起不甚庄重的颜色,目光在远山之间游离片刻,脑海中琢磨着劝解的话,“相比这里,浅山宗的一切都更成熟,除却灵地之外,算的上有些根基,何必要在一片白地上重新来过呢?那很辛苦。” “我只是不愿面对过去,请理解我的偏执。”慕晴川起身,寻了处风景不错的所在,就在这山间席地而坐,任由清风拂乱长发,直到江枫也坐到身边,她才盯着江枫看了数息,终于还是挪近了些,“我也不是绝情的人,虽然是被蛊惑,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我不清楚啊……江枫心中忽然涌出些许遗憾。 “此番能收服那器灵梼杌,还要多谢你,之前我一直也未想到合适的削弱方法。”两人并肩坐在山间许久,感受着彼此波动的情愫,都不知道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直到慕晴川主动提起器灵的事。 “此物从何处来?” “御风宗的至宝,我担任掌门之后,可以从御风宗的宝库之中拿取三件宝物,这是其中一件。” “御风宗的至宝,不就在我身边么?” “呵!”慕晴川莞尔一笑,又瞪了一眼江枫,“你是不是也这么骗晏殊佳的?” “你都知道?”江枫顿时有点尴尬。 “在罗川之南,离开那无名的洞穴时,我便猜到了。而且,这古宝永恒之塔,应该有晏殊佳一份吧?” “的确如此。”江枫不想欺瞒,“说起来,你们俩人先前似乎有些误会。”他忽然想起来当初探索元楚尊者遗迹时,两人的冲突。 “都是过去的事了。”慕晴川说的淡然,但忽然银牙一咬,粉拳攥紧,“待到下次见面,还是要比一比的。” “你的防御法器太多。”江枫也不知道应该偏向谁,当然这取决于具体的情况,以及与谁在一起。故此,为了避免被发问,陷入两难的选择,他只能匆匆换个话题。 “现在想来,他们一早便在防备我。” “你是说凌……凌家?” “三件至宝,只有这禁锢器灵梼杌的法器,真正是我自己选的,另两件,均以防御见长,一为‘韬光晦影术法’,一为‘万中独存’符宝,均为凌之云代为选择。前者便是之前你所见,以类似龟息的方式,换取绝对的防御和快速的灵力复原,后者在逃离千幻境时,已经用掉了。” “那你当时弃掉身体的术法?” “度厄分身,是我为了防患于未然,偷偷学习的技能。倘若不是这技能,我当时已经魂归千幻境了。”慕晴川叹了口气,“说起来,我那副身体,最终落到你手中了吧?” “哪有,哪有。”江枫颈后冷汗涔涔。 “没句实话,那法器呢?” “品质不错的,都被古宝吃掉了。”江枫这次没有犹豫,将残存在自己手中的几件法器拿出,物归原主,慕晴川捡起来看了又看,微微叹气,“剩下的果然一般。话说这古宝,你养得起么?晏殊佳能帮上忙么?” “……” 江枫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凭他的直觉,这种此长彼短的事情可以和兄弟朴铁信交流倾诉,但在红颜面前,还是专注点好。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仆固云召的洞府,说是洞府,不过是个方圆三四里的小院落,鲸海群岛星罗棋布,最大的岛屿也不算宽广,故此一切都变得局促,即便此间的主人也不能免俗。进了院落,英歌和弘知正在检阅仆固云召的僚属。 原本,仆固云召手下有十五名僚属,但突遭变故,其中六名已经跑路,想必是濮阳峻和蓝湘禾的杰作,余下九名,修为最高者玄级三重,最低者灵级二重,其中还有一名粗通北陆语言者,沟通起来方便了许多。 玄级三重者名罗斌达,原是仆固云召的管家,从他嘴里得知,鲸海群岛的规矩十分特殊,但凡达到地级,就需要离开原来侍奉的主人,到其他“洲”上去闯荡游历,五年之后,十年之内,挑战原本的主人,直到拥有自己的地盘,或者身陨,故此,这些安于充当僚属的修士,普遍对于提升修为兴趣不大,甚至有专门的心法,用来在关键时刻自降修为。 真是奇怪的规矩,修炼在此地变得两极分化了。要么奋发向上,争做一洲之主,要么甘于平凡,帮助上层修士牧守一方。只要不犯大错,律法规定不可以轻易杀戮自身和他人僚属,并且,背叛旧主,只要不吐露原主人的机密,都算不得重罪。 江枫很快便知道这种律法诞生的原因。此地虽然灵地甚多,品阶也不差,但几乎没有不受污染的灵地,故此导致此间的凡俗,单法相极少,很难天生觉醒成为修士,而丹药,因为天资的缘故,也很少有人会炼制,控制在少数修士家族手中,仆固云召的储物袋中,江枫只得了几十枚各类丹药,算是弥补了之前开启“妙言丹境”的损失。至于法器符箓,更是存货寥寥,没有值得称道者。 相比丹药、法器、符箓的稀缺,各类材料尤其多,并且多来自妖兽,少数为药草,这些存货,江枫大多交给了慕晴川管理,只留了十件三阶材料,以及五十件二阶材料,这些物资虽然价值不菲,但回到北陆之后,还需小心发卖,否则定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仆固云召府内的积存,除却留下三分之一给慕晴川支配,余下则分给了英歌、弘知、方金禄以及三名徒弟。 同慕晴川一样,英歌也决定留下来,虽然之前江枫为了顾及英歌的脸面,令徒弟江云奇为其暗暗演示了祭炼法器,以及操控灵力的种种手段,但他仍然没有耐心学习,仆固云召的手段给他提供了一个别样的思路,加上之前的蓝蝶被他收取,故此,他决定仿照对方的思路,在此修炼,这个决定令江枫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有他在此,慕晴川的安全更多了一重保障。虽然慕晴川的实力应该稳压之前的那两名地级修士,但两人对此间甚是熟稔,一旦联合起来,或者有其他帮手,恐怕对慕晴川不利,有英歌在此护持,自然是极好的。 忧的是自己少了一个帮手。虽然英歌屡屡坏事,但修为摆在那里,临阵压场绰绰有余,在来时,天音寺的公文已到,与金城盟是战是和,还是未知之数,倘若一旦硝烟四起,有一名地级修士在侧,指挥策应都方便得多。 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大嘴巴弘知留下来,不过他却一口回绝了。 “天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再重启传送阵。”弘知的理由很充分,“不过我可以保守秘密,三个月内不离开浅山宗。” “你不离开岂不是坐实了我扣留天音寺修士?” “我会解释的。” “你确认?” “我以钵盂起誓。” 那好吧,见弘知举起了形同生命一般的“血咒养鬼钵盂”,江枫也只得相信他,虽然在山腹之中,他没能帮上什么忙,但也没有从中作梗,也算是共患难了,这点信任还是应该有的,钵盂的来历他一直不肯吐露,江枫怀疑他有难言之隐,早晚会说,但什么时候说,便只能看缘分了。 于是决定次日清晨便离开,方金禄自去准备传送法阵,不只是因为北陆风云变幻,战争阴云密布,更重要的是,充作往来之锚的张北丁也孤悬一线,命不久矣,先前,要不是英歌知道张北丁对于回返的重要意义,他一早就将其抛弃了。 “下次传送无需此物,既然已经到此,我会想办法锚定此处。只是会消耗更多的灵石。”方金禄对此很有信心,江枫看得出来他似乎在山腹之中也有收获,不过应不至于修为提升,除却构建回返的传送阵之外,他仍需忙上一整夜,为慕晴川构建可以修炼的灵阵,毕竟慕晴川并不想改弦易张,采用仆固云召的方式提升修为。 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慕晴川,其实不用江枫转交,九名修士自然认修为最高的慕晴川为主,已经开始按照她的思路,重新拾掇洞府,并将周遭岛屿的情况,都尽数整理呈上,作为十日后,与濮阳峻和蓝湘禾谈判的依据。 江枫本想入那新立牌坊为“焕然居”的内宅休息,却被主人慕晴川信手甩了件牛骨赶了出来,信手拈来,发现还算是三阶材料,便微叹了一口气,收了起来,转身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奔最近的村落。 既然良宵难度,便去找些合用的东西,以便回返北陆时,博个不错的差价,虽然不能如尹都以及他背后之人那般,走私高阶的器灵法宝,但之前从管家罗斌达那里得知,此地还是颇有些独特物产的。 只不过,相比北陆通用的灵石,此地并不通行此物,而是一种名曰“明灿珠”的银球,多用于修士催化妖物滋生,凡俗也常用其祛病强身,避免被灵地衍生的毒瘴侵袭。 这东西也应该有些作用,只不过如果放在北陆,过于显眼了,虽然普通修士不会注意,但那些涉及三大陆之间贸易的高阶修士,定然能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继而寻踪追迹,最终锁定自己。 低调是第一法则,谁也不能知道自己来了北陆。 故此,江枫不打算前往鲸海群岛耶罗新洲部落送信,一者从地图上来看,此地距离“白鹭星洲”甚远,即便不考虑中途的危险,强行飞掠,也许三日方能往返,二者,他不知道“敕力玄虎心”在此间到底有何影响力,是好是坏,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管家罗斌达的修为太低,并不知道这名伪天级修士的经历,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或许未来还需要借用师兄赵吉元提供的便利,江枫隐隐觉得,这事情没有表面想象的那么简单,否则谢礼不会那么贵重。 四阶法器? 此间修士的修炼方法,应有不少采用的是同仆固云召类似的手段,也就是说,部分修士是不需要法器的,以此推之,四阶法器多半是外来的,从北陆或者南陆运抵此处,价值定然不菲,也就是说,这两件四阶法器,或许相当于北陆四件同阶法器,以至更多,以此判断,敕力玄虎心脱困,对于他的家族而言,定然十分重要。 那他们为何不直接找人同北陆相关人等交涉呢?真是件怪事。 弃了心中渐行渐远的胡思乱想,江枫回到眼前的事情来,他手中有五百枚明灿珠,是仆固云召储物袋中藏品的近半,至于购买的能力,便只能亲见才能知晓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江枫飘飘然落到了主岛东缘,最大一处村落外的一处石像前,那是仆固云召的雕像,也是每日黄昏集市的设立点。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换成慕晴川的,不过江枫猜想,多半会换成英歌,慕晴川更想尝尝“太上掌门”的滋味。 刚走了几步,却见远处数道身影飞掠,没理会修为更高的自己,先一步进了集市,却是几名玄级修士,模样并非仆固云召的僚属。 呵,有时候甘于做僚属,也是不错的,江枫不由得感叹道。他也没在意,从集市的东缘开始,寻找起自己中意的物品来。 第四百八十章 七色彩笺 这条可以称作“土产一条街”的集市规模不算大,占地方圆四五里,摆摊的多半是主岛上的凡俗,从穿着上来看,也有少量外岛来客,寥寥修士点缀其中,其中袍服左臂上绣有各色图案的,乃是在籍者,而没有的,则为无跟脚的散修。 江枫并非此间的修士,但他寻了之前仆固云召府内的袍服,倒也不算突兀,也间或见了两名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地阶修士,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鲸海群岛的风气还真是不一般。当然,这平静之中暗藏着杀戮和争斗,但也仅限于地阶以上修士之间。 摊贩售卖的杂货,均为一色的妖兽制品,有些甚至还有血气残留。与北陆相比,因为修士修炼方法的差异,此间贩卖的灵符、法器、丹药都极少,即便有,也以低阶实用的为主,江枫猜想,这或许也与这处集市的层次有关,在鲸海群岛东西南北的四座大城的商铺中,应该不难找到正常修士所用的物品。 妖兽制品太多,江枫很快便看花了眼。与北陆不同,此间利用妖蛊,炼制妖兽强化自身并不违禁,故此有很多人工培育的种类,但此间因为属于普通集市,没有活着的妖兽发卖,这也断了江枫想要购置几只合用妖兽,用“速成炼妖术”尝试一二的念想。 大多数物品上面聚敛的妖气浓郁程度,以及功能的多样性,都不及天然。催熟品的优势是数量,但劣势也很明显。 不过江枫很快便被一些奇怪的小玩意所吸引:比如,一套不知得自何处的骨针,作用是可以插在已经收获的药草之上,使其继续保持新鲜和药力,听起来似乎是在欺骗药草,让其以为还在土中生长; 另有一枚光芒黯淡的眼球,可以安置在身上的任何部位,起到同眼睛类似的效用,并且可以在周身各处随意游离,只需想想就让人周身发痒。 此外,还发现一块两尺见方,黑白相间的毛皮,没什么实际功用,但是带上去,便周身妖气氤氲,无法压制,如催动灵力,则能释放出堪比地级初段的威压,江枫花了一枚明灿珠,便将此物拿了下来,这东西在此处并不受欢迎。 如果不是语言不通,江枫自忖可以发现更多古怪的小玩意儿,转了两圈,他有一个特别的发现,此间所有的交易,都必须使用明灿珠,没有以物易物的情况,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以物易物,为律法所禁。 药草也是有的,很多均是江枫未见过的种类,整齐的捆扎着,明码标价,在没有本地丹师帮助的情况下,江枫弃了根据价格随意采买的打算,或许等慕晴川理顺此间的事务之后,她自然会想办法寻觅丹师,并开始炼制合用的丹药,与英歌不同,她可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随身携带赘生物的怪物。 七色彩笺。 此物引起了江枫的特别关注。这种用来传讯的东西,薄如蝉翼,阳光投射其上,可以泛出七色光芒,由此得名。入手微凉,略带腥气,应是某种妖兽天然所携之物,在这个集市上,江枫发现了八处售卖此物的杂货摊。 此物可以至多打上七名修士的灵魂印记,只要在其正面用此妖兽的血液书写,在方圆百里之内,另一枚拥有同样修士印记的七色彩笺背面,便会呈现出相同的符号,故此,在岛屿众多,交通不便的鲸海群岛,人们用此物传讯,代替修士奔走,说起来,算是常用的物品。 但价格并不亲民。 江枫最终入手三百枚七色彩笺,共花费一百二十枚明灿珠,购买特制的妖兽血液,又花费了三十枚明灿珠,语言不通,费劲心机,也只是省了一枚,算是抵消了之前购置的黑白毛皮。于是,自己手中的“钱”,便轻松去了三成。好在此物可以书写三十次,即便计入无效的传递,算起来也算超值。 想必虽说是常用品,但也只有重要的事情,才会通过此物传讯。江枫一直琢磨“千里阴阳镜”的替代品,如今便有了着落。虽然保密性不足前者,但同时锚定七名修士,足以构建一个简单的情报网了。 将七色彩笺和妖兽血液收入储物袋,又在集市上闲逛了片刻,没有找到其他合用的物品,也确认了没有人关注自己,这才转身飞掠,蹩进了附近的密林。 三百枚,已然将市场上此类物品几乎买空,这种惹眼的行径,很容易遭人窥视,如果不是急着离开,江枫也不会做这种“买绝”的事情。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江枫从密林之中飞掠而出,直奔附近最小的村落,在仆固云召的府邸时,他已经提前定下了计划,在此地采撷残法相,重新填充自己手中的魂器。之前,在与仆固云召的缠斗中,“搅海坤力大棒”和“暴雨精铁针筒”都不慎被溶蚀,对敌的手段又欠缺了不少,而此地补充法器又极不现实,那便只有惦记此地的“自然资源”了。 因为灵地多存毒瘴,此地凡俗很少会自然觉醒,但成为修士,尤其是成为地级以下的修士,博得悠长寿元的同时,担任其他修士的僚属,享尽人生富贵,同样是很多凡俗渴望的。故此,欠缺丹药的他们,也会使用一些土办法,比如服用某些妖兽的特殊部位,或者直接吞食药草,少数家资丰厚者,也会辗转去几座大城,花高价购买丹药,用于助力子嗣觉醒。 这些人不是江枫的目标,江枫也不是善人,动用“分相术”为他们觉醒,此地的风气,注定了自己不可能轻易找到合用的,敢于为自己和浅山宗拼命的修士眷属,而且,眼下也没那个时间,故此,江枫决定从那些贫寒子弟入手,采撷残法相,至于日后他们能否觉醒,那便是他们的造化了。 我采我的,你们相当于多了几分机会,各自都不算亏。更重要的是,此地地处外岛,不虞担心自己的机密泄露,最多也只会被传为灵异事件。 这处最小的村落边缘,低矮的山坡上错落分布着数十家散户,从房屋的形制和用材来看,算得是这里的破落户,江枫潜藏气息,专门选独自居住的单身汉下手,选取四法相以下者,摘取那些自己有些印象的战斗类法相,用了近一个时辰,便两次成功凝练七角灰晶,并将手中三件可用的器物,重新炼制成魂器。 如果不是已经晋升到了地级三重,灵力悠长绵厚,或许今夜只能完成一半。即便这样,多次动用“分相术”的江枫,也感到头晕眼花,在密林之中休息片刻,才转身飞掠出海,寻了一个无人的荒岛,试验起自己重新炼制的魂器来。 “这些东西不错。”古宝永恒之塔主动飞出,它嗅到了魂器的味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能直接沟通,江枫自不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魂器可能会促进古宝的修复,但眼下他更缺的是对敌和自保的手段。 “三个月内,需要为我找一件合适的器灵法宝。之后的五年内,要时常保持这样的节奏。” “这个有点难了吧?”江枫心中暗忖,器灵法宝可不是野草,遍地都是。 “否则五年后,天道你很难留在手中,准确的说,只剩下四年零十个月了。” “天道暂时对我用处不大,伪天级对我还很遥远。” “但他们取走我契合的天道的时候,也许会顺手结果你的性命。” “这倒是有可能……”江枫登时想起了姜恪圭,那元婴老鬼可没给自己多少选择的余地,“我尽力吧,话说你当初为何选择了我,或者说是我和晏殊佳?” “合济阴阳的条件并不那么容易达成,它要求两个人心神合一。” “这么说来,我倒是挺符合的。” “不,时至今日,你已经不算是最佳的人选,你的牵绊太多。” “那你?”江枫心道,那你为何还主动帮我促成了与慕晴川的好事。 “我只是在尝试一些新想法,一些在我推测中,似乎也走得通的方式。” 感情我是个实验品……江枫心中轻叹一声,未免意兴阑珊,不想继续去深究此事,摸索储物袋,将几件魂器拿了出来,相比遥不可及的天道和古宝,这才是眼下更应该关注的事。 第一件鉴视的,乃是得自晏殊佳的“黄玉手链”,“金光雷链”在与仆固云召斗法前便已耗尽,此番注入,这件魂器的色泽又深了少许,并有些许奇异的花纹包覆其上,江枫不确信这是否意味着“黄玉手链”的材质产生了些许变化,但至少技能还算实用。 “千机子母矛”,此法可以激发出一道五尺有余的光矛,射程接近三百尺,命中对方后,会重新激发出一道更小的光矛,近距离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后还会继续分化一次,也就是说,一次命中,最多会给对手造成三次伤害。 或许此技能,可以对各种护罩庇护下的修士更有效用,试验用掉一次,还剩下十一次的机会。魂器就这点不好,不论怎么节约,总会耗尽。 第二件是得自慕晴川的“八角细竹妆奁”,之所以优先选取此物,而不是“金玉耳环”,乃是按照经验,地阶修士日常所携之物,能够承载的魂力,应超过玄级修士,以此类推,故此,对于这件物品,江枫也寄予了厚望。 “遁绝流火”,首次注入魂力,所得的技能就不错,江枫对此甚是欣喜,此技能可以将自己祭出的灵力,凝练成一枚隐藏的火弹,在五里之内随时激发,威力相当于三枚三阶火爆符,但范围略小,只会对一丈之内的目标产生伤害,但有一定的束缚效果,也算是一个补益。试验用掉了两次,还剩下十五次可以使用。 “金玉耳环”的重新填充不算成功,原本江枫采撷的都是战斗类法相,但此物却生出了一个辅助技能“抚风凝露术”。可以凝练五丈左右的护罩,将进入此间灵气中的杂质摒除,可保持十个时辰。说起来,这技能在此间也算十分实用,且还有七次的使用次数,江枫本来思忖着,要不要将此物留给慕晴川备用,但忽然想到,这或许是萧明真留在自己这里的唯一一件东西了,不如留下做个念想。 话说胡乱赠送东西的毛病,还是要改,否则早晚要出事,事实上,她们中的某些人,已经知道了一些,只是未和自己深究罢了,但继续下去总是不好的,况且魂器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一个机密,还是低调点好。 ………… 力宗,拓源城东三十五里。 乱石嶙峋的山麓边缘,临时搭建的营帐内。 萧明真再次为自己受伤的右臂换了伤药,眉头微皱,压下袭来的阵阵苦楚。方才的演练,她不慎受了重伤,那枯木伪装的陷阱之中,猝然奔出一只蛇首人面妖兽,让未来得及防备的她措手不及,倘若不是紧急关头,动用“松石项链”中的“银羽箭”,近距离击穿妖兽眉心的话,自己这条手臂,或许根本就保不住。 演练如此真实,这和当初在飞熊军中混日子截然不同,她也终于理解了,力宗先前掌门遇袭身亡的变故,由此传导而下的改变,真切的影响到了每一名力宗修士,尤其是在号称“精锐之师”的龙骧军中。 “怎么样?”何方遒推开帘帐,一如既往的模样,龙骧军没有女修,没有弱者,这是他平素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故此,除却女修夜间集中居住外,军中并没有对女修有任何特殊对待。而在这医帐中,更是没有多少忌讳。 “已经恢复大半。”萧明真略微低头,算是行礼,虽是普通的问候,但她能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些许情愫,这并非幻觉,她原本以为是的,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直到前日里“男人婆”受伤的那次经历之后。 “我来看看!” “不,不用了。”慌忙之中,萧明真左手护住受伤处,不经意触到了脖颈下一处硬物,那正是松石项链之中最大的那枚珠子。 那是江枫的情意,虽然一看就是得自其它女人的饰物。 但东西是真的,也是有效的。 “哦,我倒是唐突了。”何方遒一愣,面露些许歉意,冷峻威严再度回归,“无需勉强,军中受伤也是常有的事,逆境也是一种锤炼。” “多谢!”萧明真起身,行了一个军礼,这同时也是送客的信号,待到何方遒走后,那道身影似乎还未离开,就那么矗立在她眼前,高大,威严,向上。 相比之下,另一道身影倒是模糊了许多,一如近来的趋势,但今日却显的格外温润。 或许我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萧明真从行囊之中摸出了一叠信笺,踱到案头,拈起毛笔,匆匆蘸墨,悬停良久,直到墨汁滴下,也未能想出从何处着手。 我…… 她终于落了一字,但不知道下个字该写什么,如果是“想”,那似乎又太低贱了,这色胚多半会想入非非,得寸进尺,但除了写这个,还能是什么呢? 她扯了信笺,在手中揉为一团,碾碎成尘,又扔了毛笔,双眉紧锁,“龙骧军修士,不能给外宗修士写信”,她忽然想到了这个规矩,何况,这浪荡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厮混,不送到罗川定是不行的,那定会违背了规矩。 犹豫良久,她重拾那毛笔,修了一封家书给萧明葆。 “另外,他近来怎么样?” 或许这几个字,便足够了。如果他心中有我,应该也会惦念,想办法来见我吧。 ………… 也不知道萧明真在那龙骧军中,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吃苦,是否懂事了很多?说来,她也算是极懂事的,并没有真的逼我…… 将“金玉项链”收起,看到身旁的“黄玉手链”和“八角细竹妆奁”,尤其是后者,不经意间,自己又多了一份牵扯,虽然伊人似乎并不在乎这段意乱情迷的交集,在古宝的促成下,自己也根本回忆不起什么温存的经历,但责任就是责任。 总不能换身袍服,抬腿就走吧? 不过话说事实就是如此啊,明天就是离开的日子。方金禄说的明白,再次穿行在两陆之间,要六十枚三阶,如此算来,只是探亲的话,应该算得上是世间最贵的了吧? 不过她竟然将我“打”了出来,想来虽然之前并未拒绝,但心中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身份的转变吧?江枫轻笑一声,暗道或许未来还真的得常过来看看,否则可能就真的淡了。如此,倒是要花费不少精力赚灵石了。 此番来鲸海群岛,倒是未能发现什么商机,妖兽材料的确丰盈,但不经炼制出手,恐怕也会惹来不小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炼制成北陆畅销的成品,当然,直接挖灵地的灵石也是个办法,但这事情只有留在此间的慕晴川和英歌能做,匆匆往返的自己是来不及的。 话说慕晴川的,不就是我的么? 江枫很快便多了一个无耻的想法。 另者,明灿珠也是能用来交换灵石的,但集市上存货不多,以江枫的观察,一枚明灿珠能换两枚三阶灵石,但反向却是二十比一,纵观整个集市,即便搜刮所有存货,也只能得个五六枚三阶,还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不值当,或许将来有时间去几座大城,更方便出手,左右手中还有三百五十枚明灿珠,说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晨曦微露。 江枫刚刚回到这已经被命名为“焕然居”的府邸,却见众人已经一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自己便可以出发。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业将兴 天音寺,无量城。 同光和公冶锴刚刚在掌门内府,进行了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这让一直夹在中间的掌门陈法何心中连声喟叹,左右为难,但又无法当众驳任何一位元婴前辈的面子,只能劝慰了数轮,适逢外事长老金石因为金光阁思辨大会观礼团回返的事情过来汇报,他便趁机脱了身,出了气氛压抑的掌门内府。 “走走走,去你那里谈!” “掌门,没有那么麻烦,只是礼物规格的事情,很简单。”一头斑白的金石愣住了,从袖中拿了一纸文书,上面林林总总的列出了所有来访的修士,他们的职位、家世、修为,以及准备赠送的礼物。这种事情不大不小,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魏国三分,昔日同门已成外宗友人,故此他才过来汇报一番。 “这种事情怎么能简简单单的就定了?”陈法何眉头一皱,“去你那里看看过往的账目,才好定夺。” 既然掌门坚持,金石也没办法,只得前方引路,在背后尾随的陈法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回望掌门内府,心道等你们二人争执的差不多有了结论,我再回来按照你们的旨意发文便是了。 一炷香之后,掌门内府中的激烈争执终于平息了下来。 “禀护法,掌门已经去了金石长老的府邸。”一名短发练气小厮急匆匆来汇报,陈法何去了太久,故此同光派他去寻。 “退下吧。”同光挥手遣散小厮,这才捉了座位,右手轻弹,一道光芒内敛的金色光幕将周身两丈内的所在尽数包裹,自行倒了杯清茶,吞了一大口,转头望向站在光幕内缘的公冶锴,“咱们是不是演的有点过了?” “我以为,其实也不该瞒着掌门他的。”公冶锴脸上的怒气骤然消散,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右手食指在光幕上连续催动,让其变得更加凝实,他隔着两个座位坐了下来,“不过如你所言,想瞒过金光阁和天罗门,让他们以为我们天音寺内部矛盾重重,可以寻机操控,就只能用这个办法。天罗门的使者不是偷偷去找过你了么,他们同意出兵?” “依我看,诚意不足,希望我们顶在前面,胜过一轮,他们才会出手。” “这也情有可原,力宗朱谦牧的事情,当初应该听我的,参与其中,否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番被动,九老头齐伯塬那里,说不定已经生了疑心。我上次去宁立恒那里探口风,他的态度颇有些冷淡。” “但也不一定是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宁立恒对资质一般的修士,一向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你丹成六品,又不愿意用他们的法子夯实根基,自然就疏远了。”同光眉头紧锁,道出了自己的分析,在他看来,公冶锴其实是应该早点投过去的。 “和他们关系靠得太近的话,我们的复宗大业,岂不是越行越远?你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支持我们收复魏国故土的。如今旧地三分,正适合他们背后平衡牟利。你我佯装斗的正欢这几年,也不过就是为了迷惑他们么,结果呢,他们也没在你我身上下多少功夫,只看热闹了。” “至少借口你我之间存在矛盾,避免了涉身朱谦牧一局,减少了损失。试想,秦九贞虽然得了天道,但融合期间,也不能妄动,发挥不了多少实力,刘师汉又受了重伤,就元婴层面,我们天音寺,已经脱离了被动垫底的局面。趁此时机,将他们搅在战争的泥潭之中,进一步消耗他们,便是你我重新谋划合并三宗的最佳时机。” “唉!”公冶锴叹了口气,“依我看,哪有这般容易?说句实话,最初三宗分立之时,我也同你一样,存着重新合并三宗的念头,即便只是考虑思辨大会,原本算得是魏国的盛事,转眼间就成了一方宗门的小法会,我等理念,只得行于方寸之间,岂不凄凉?但近者所见,效果竟好过我心中估忖甚多,不止金光阁、天罗门表明了愿意参与的态度,甚至远方各宗也遵循旧历,前来观礼,盛况一如之前景象。反观之,我等理念,在这天音寺境内,可以百分之百的贯彻施行,相比之前只能算得是一种怪诞学说,不也算得是一件好事么?” “平静的生活腐蚀了你。”同光弃了手中灵茶,面色沉静如水。 “不,我只是觉得即便我们胜了,也是惨胜,魏国如此之大,东西绵延何止万里,想要将我们的理念贯彻下去,恐怕极难。” “但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同光止住公冶锴的争辩,“而且,是金城盟先动手的,他们迟早要南下,现在只不过是在试探我们!”他站起身来,“元缜,法业,弘知的仇,你都不愿意报了么?” “此仇当然要报!”公冶锴平和的面部骤然扭曲,“知道法业是我唯一儿子的人不多,他们竟然杀了他,罪不可恕!” “血债只有血来偿!”同光面露坚毅,上前数步,一把握住了公冶锴的手,“大业将兴,就让这场风暴,超度那些异见者往生吧!” ………… 碧云宗,浮云城外。 一身茶黄色薄衫,满面风尘的元缜,蹲下来捏了一小撮尘土,轻捻粗糙的砂砾,体味着其中些许熟悉的气息,心头未免一冷。 是法业,他应该被碾碎成尘,葬在此处,既没有墓碑,更没有悼词,与这荒野为伴,可谓凄凉,想当初那口若悬河,资质超凡,气质卓尔不群的辩手,也是自己强力的对手,竟然落得这分田地,倒也悲哉! 心中喟叹一声,他转身看向了追来的数人。三名筑基,一名金丹修士,自己不是对手,数次逃脱,他体内灵力早已枯竭见底,仅剩下一件法器作为依仗,如果不计损失的话,或还可以脱身一次。 来者与先前所遇,似乎不是同一拨人。他向后挪动了半步,距离墓园深处更近。 “为我而来?”他还抱有一丝残念,夜风却卷曳过少许稀薄的气息,那竟是同门的味道,他登时意识到了什么,逃脱的想法烟消云散,“既是同门,相煎何急?” “你必须留在这。”那金丹修士向前一步,宽大的兜帽遮掩了他的真实面目,但元缜知道他使用了易容类的法术,就和那三名筑基一样。 “为什么?” “为了大业。” “呵……”元缜笑了,“法业也是如此么?” “不,法业不是。”那金丹声音带着些许悲怆,“他为金城盟所害。” “那好吧。”元缜伸手探入袖中,见得对面的几人略微退后,他未免轻笑一声,扔了手中法器,那是一杆土黄色的小旗,“请将这法器交给我的师弟元喆,如果可能的话,将我带回南山院的通明寺。” “法器可以,但你要留在这。”那金丹摄起法器,拒绝了元缜第二个请求。 “好吧,我懂了。”元缜转身,缓步而行,数息之后,他背后已经插了一把寒芒浸染的匕首,鲜血汩汩而下,他挣扎了几下,如枯树般一头栽倒,彻底没了声息。 …………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 江枫用过此间风味的早膳,便开始安排返回的诸事。 徒弟江之问和江云奇应江枫的要求,留守此间。一方面,此间更适合二人历练,且灵地仅需小幅改造,便可适合他们修炼,另一方面,他们也算是信得过的僚属,可以帮慕晴川分担一些庶务,英歌自然是不靠谱的,这点江枫清楚得很。 “师父,我会帮你看好新师娘的。”江之问在江枫耳边小声说道,便被更加“懂事”的江城子扯走了。江枫知道这师兄弟骤然分别,也有话说,便没有阻拦。 跟随江枫会北陆的,只有弘知,方金禄,江城子以及器灵黑鲸。犯了错的黑鲸此番没有任何怨言,但江云奇打了小报告,昨夜黑鲸一样彻夜未归,想必出去做了不少坏事。 什么叫“一样”彻夜未归? 昨夜貌似只有我不在的说,江枫瞥了一眼黑鲸,将那“云星锻锤”在它面前晃了一晃,“你去了何处?” “我去为涂山做些准备。”未料想黑鲸却没有半分惧怕,它大嘴一张,吐出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事,大多数是妖兽的白骨,少数则为各色的鳞片,观其上面萦绕的妖气,多半堪比地级。 “哪来的?”摄起其中一枚,气息一触即散,似乎不是“刚死”的模样。 “此间的山谷里多的是,无人问津。”黑鲸撇撇嘴,又将所有的东西吞入口中,“将来为涂山锻体所用。” “你倒是有心了。”黑鲸的忠诚江枫自然知道,但也只是针对涂山一人而已。 “当然,涂山复活那天,我就不用受你们的欺负了。”黑鲸瞄了一眼江枫手中的法器,又看了看弘知,那裂口的黄铜戒指,江枫已经还了他,而场中的地级修士,除却英歌,它全都惹不起。 呵,倒是个有愿景又直言不讳的器灵,江枫心中轻笑,未去深究,他眼下给涂山准备的,乃是秦逸璠的身体,生前六品金丹,在自己看来资质也是不错的,但融合之际,短时间内应该无法锻体,涂山生前何等英雄,应该也不会接受自己周身覆满这些奇怪的物事。想来这些材料,最终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中,权且暂存在它那里吧。 绕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江枫当众握住慕晴川的柔荑,此番她倒是没拒绝。“往返北陆和这里之间,虽然所费贵了些,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别以为我傻,你用的还是我的钱!”慕晴川可没有给江枫一丁点薄面,当众点破,咯咯笑道,面上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寒霜。侧身在江枫耳边低声道:“放心,等我修为有所进境,会去找晏殊佳一决高下的!” 额…… 江枫登时觉得周身一冷,耳朵却冷不防被伊咬了一口,他没敢挣脱,好在慕晴川很快就放弃了,只听得另一声嘱咐,“如有性命之忧,可以来寻我,我还是会回去帮你的。” 还算是有情有义…… 江枫嘴角微翘,塞给慕晴川一枚瓷瓶,里面乃是一滴得自宝源的元婴精血,此物眼下对自己无用,但对于已经达到地级七重的慕晴川,或许能有些辅助参悟的效用。 “等等!” 将江枫欲走,慕晴川匆忙上前,将一枚纳戒放在江枫手中,“我昨夜查阅此间典籍,寻到了一种还算合用的物事,‘神奕丸’。” “我已经拷问过弘知,推测天音寺可能会设局,与金城盟一战,浅山宗人丁瘠薄,此番征战,虽然多半没有倾覆之忧,但一着不慎,也会沉沦数年。此物乃是此间一种奇异妖兽的心脏,服用之后,可以短时间内提升灵力运转速度,加速恢复,效果因人而异,至少两成,至多四成,可维持三个时辰,更重要的是,倘若辅以此妖兽的血液,可以强行分化出一个假影,修为虽然会低于原主两个层次,且无法用于斗法,但用来惑敌足矣。” “妖兽的血液,似乎不适合交给太多的人。”江枫有些担心暴露。 “自有合用的方法遮掩,我已经连夜将这妖兽的血液用灵力包裹,藏入丹药之中,又拜托方金禄,借用阵法将其淬炼,彻底融入‘神奕丸’之中,虽然如此只有两个月的效用,但想来也应该足够了。” 这……原来昨夜不让我留在此间,乃是为我筹备,以策万全啊,江枫心中涌出一团暖流,握住伊人的手又紧了些,“晴川,不如和我回北陆,助我一臂之力可好?” “想得美!”慕晴川一把甩脱,“这可是考验!” 好吧,江枫嘴角抽动,心道你不是跟晏殊佳在这里对标置气吧,这可不是好现象,不过伊人为自己筹划的心是真的,那便足够了,慕晴川回返,固然是一大战力,但也只能用在暗处,这一点倒是和英歌这种散修不同。说是与过去划清了界限,但想来很多人,还是能从只言片语,待人接物间,寻找到慕芊雪的痕迹。 与过去割舍,也算是她的心愿,既然已是“自己人”,江枫自然要尊重、呵护,这样的觉悟,江枫还是有的,只不过说起来天音寺与金城盟可能爆发的这场战争,他现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筹划。 接手宗门三年,还未遇到如此阵仗。 瞥了眼弘知,见其果然垂头丧气,也不知道慕晴川动用了何种手段,才让其屈服,说出真相,英歌却暗自踱了过来,“慕夫人已经将此间最漂亮的两名侍女赐给了弘知。” 感情是这种“灵魂层次”的拷问啊……再去瞟了一眼弘知,发现其双瞳之中竟有些难舍的情绪,府外更有两股游离的气息,心道这弘知,算是羁绊于此了,此番回返,多半是与宗门告别的吧。 第四百八十二章 如箭在弦 “掌门?” 在云端急速北掠的外事长老吴全忠骤然看见江枫出现,不禁惊呼一声,原本惶然无助的神色顿时安定了许多,他赶紧将清禹宗发布盟主令,召集盟内各宗急速发兵,前往西南一线的消息告知江枫。 竟然这么快! 江枫未料想局势变化得如此突然,他原本以为天音寺和金城盟,至少要在官面上打些嘴仗的,却不料竟然已经到了临阵对峙的程度。 “最晚要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各宗先到渚樵城西三十里汇合,之后再分别派往古井城和雷云城前线。” “没有西岭郡?” “没有听说。”吴全忠思忖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掌门,此事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话说我心中也没有提前思量啊,我也只是做了三年掌门,只是个传言中的“雏儿”而已……江枫心如电转,吴全忠虽是旧人,但九代掌门任我道在位期间甚至更早时,浅山宗都从未经历战火,至今尚有四十七年的保护期,原本以为,加入金城盟之后,不会那么快卷入到战争之中,现在看来,倒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心中虽然同样慌乱无措,但江枫面上却未表露分毫,说起来,自己这掌门,算得是众人的主心骨,一旦乱了阵脚,岂不是令门内诸君失望,离心离德? “先回罗川,我自有安排。”江枫决定先稳住吴全忠,身上气息变幻,地级三重的威压展露无疑,只见对方瞳中光芒闪烁,面露惊喜,“掌门,你修为又有进境?” “心有所感,略有小成。”江枫佯装浑不在意,但这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全忠,你先行一步,与显道长老知会,速速发文到各郡各镇,所有门内修士一律禁止外出,除东湖郡镇守周星需立即动身,先行到西岭郡待命之外,其余各郡镇守均留置原地待命。” “是!”吴全忠听令,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罗川而去,江枫目送其身影消散,便缓步落到楚门镇,召集方金禄和弘知二人,将当下的情况告知。 “我应该不用上阵吧?”方金禄双眸闪烁,似乎另有打算,见江枫面色甚是不善,赶紧接着附和了一句,“或者,我也可以去充个数,你知道我的,斗法本事稀松平常,但我去了,我表姐袁梦竹是不是可以不去?” “你们留在罗川。” “如此甚好。还是江掌门您想的周到。”情急之下,方金禄把“掌门”二字都用上了。 无胆鬼……江枫心中哼了一声,“你师姐仍然留在东湖郡,那里接近盟内腹地,目标又小,应该比罗川还要安全,但你需要帮我个忙,在炼器工坊同几名帮闲一起,做些能在战场上合用的法器。你心中可有方略?” “战场上合用?所谓兵不厌诈,斗不如轰。” 前一句我能理解,但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江枫忍不住心中思量,却听方金禄解释道,“所谓‘轰’,就是大范围杀伤的一次性法器,我这等修为,做符宝是别想了,但是只求震慑效果,不求实际威能的话,我还是有几种方法的。” 要是反过来就好了,江枫暗忖,不过也知道仓促之间,不能强人所难,转眼去看弘知,却见其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我怎么可能倒戈,帮你去对付天音寺的同僚?” “那你准备回去?” “原本是的。虽然看起来还不像是师父说的‘形势急转直下’,但如今,我已经没有面目去见师父,以及几位师兄师弟了。”弘知眉目间颇有些气馁,但目光中随即现出不少异样的光彩,“不过,你说我要是回去帮忙,他们应该会宽宥我吧?” 是,但我不能直说,江枫暗道,左右破了功也不是件什么大事,又不是背叛宗门,“那你有何打算,一旦战事爆发,我不可能留你在浅山宗。” “那怎么办?”弘知长叹一声,却冷不防背后被贴了一道灵符,再去看时,方金禄手中绳索已经脱出,将他瞬间捆了个结实。 “掌门,敌方修士已捉住。” “你们!”弘知急了。 “先委屈一下。”江枫拍了拍全身无力的弘知,“必要的时候,我会用你去换点俘虏,这样事后你就会被宗门除名,去鲸海群岛也就没了障碍。” “这么说来也对。” 弘知被两人说的没了主意,方金禄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个头巾,将弘知遮了个严实,又花费了半个时辰,扫清传送阵的痕迹。将此间的一切都安顿好,四人直接跳脱到黑鲸背上,别无选择的黑鲸一个甩尾,便登时消散在左近。 须臾间,江枫便已经到了罗川郊外,从罗川上方数名修士飞掠的模样,江枫知道吴全忠已经先一步赶了回来,便令徒弟江城子带弘知到洞府休息,自己则驾驭黑鲸,让其直接飞掠到风雨楼附近,化作一道流光,飞到楼台之上。 “掌门!”已经汇集到这里的众人,无不看见了个头超然的黑鲸,以及其故意泄露出来的堪比地级的气息,混乱的心神顿时有了依托。 “盟主有令,即刻前往南境对垒,诸君可有良策?”江枫环顾一周,几位长老已经尽数到场,六司各执事也立在一旁听令,即便说过要离开的建议司执事丁宝箴,也不例外。 “浅山宗已经多年没有战事,我建议掌门您向盟主建议,我们此番担任后勤保障工作。”郑鲁达第一个出来表态,“如此一旦乱起,我宗修士折损的概率小得多。” “倘若物资供应不济,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吴全忠问道。 “各宗物资,我等转运就是,有则有,无则无。”郑鲁达的想法很天真。 “不可能,即便盟主同意,到时候也免不了掏空我宗积蓄,为他们垫付补给。”江枫否定了郑鲁达的提议,躲在后面的想法,即便去贿赂陈昆,也希望渺茫,其他几宗,根本就不会给自己这个躲在避风处的机会。 “或者我们防守西岭郡?”王显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起来,西岭郡也是三宗交汇之地,只是我宗所临天音寺领土,百里之内尽皆荒芜,防守的意义不大。” “但也可能是整条阵线的弱点所在,飞掠此间荒芜之地,并不算难。一旦侵入,我宗危矣。”江枫瞥了一眼早已被置于案头的地图,“不过或许此事可议,但一旦战事焦灼,或者盟主另有计划,仅仅是在此间防守,也行不通。” “这样吧,先行调集我宗可战修士,先行到渚樵城西参加会盟。全忠长老,你和鲁达、文君留守罗川,我和显道、若光长老南行。” “不如我做先锋,掌门您退后百里,以策万全?”魏若光道,“如此可以避免被敌人以擒王战术突袭。” “我们人少,还是兵合一处,如此,即便吃掉我宗,也需耗费不少精力。”江枫没有接受魏若光的建议,退后百里纵然安全了许多,但也会让军心涣散,浅山宗初次涉足宗门之战,怎么可让僚属以为自己贪生怕死? 何况,魏若光再善于斗法,修为也只不过接近玄级圆满,并非地级修士,一旦两军对垒,先一步便失了锐气。 根据名单仔细挑选,江枫最终决定带领玄级修士魏若光、王显道、周星、皇甫润生、魏承宇、王彦之、卢天明、赵良狄和许筱斐九人,以及灵级修士二十五人,前往渚樵城西参与会盟,至于自己的徒弟江城子,则派吴全忠护法,七日后前往。 遣散众人,独留王显道,魏若光,皇甫润生和郑轶雨四人。 将一百枚七色彩笺交给郑轶雨,并教会他使用的方法,令其立即构建以西岭郡、罗川、东湖郡、暖谷郡为主要节点的情报网,此外,北部各郡也需在三日内尽快筹建,但优先级暂时低于南部。 “此事务必机密从事,彩笺切莫丢失,落于外人之手,人在笺在,可懂我说的话?” “是,掌门!” 郑轶雨斩钉截铁,原本对于自己未能被列入参战修士甚为不满,但骤然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务,脸上登时泛出激动之色,作为明镜司执事,他自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但“千里乾坤镜”的次数已经用尽失效,仅凭修士在多地之间飞掠,情况瞬息万变,恐怕会贻误战机。 这“七色彩笺”的效用如此奇妙,也不知道掌门是从何处得来,他心中想问,但掌门的特别交代,明显说明这属于机密,他便果断的止住念想,心中同时思量起,到底谁人可用,谁人可靠起来。 再度遣散四人,吩咐其同众人一般早做准备,今夜子时趁夜出发,江枫回转掌门内府,处理了几件各郡的呈报,又查阅了卷帘司送上来的历代实录,试图从只言片语之中,寻找既往周围各宗战事的情况,发现这些记录中,可用的方略几乎没有。 真是承平日久,经验半点也无啊! 江枫忍不住暗叹一声,心道既然如此,那便还是得应机而动了,原本,他在离开楚门镇前往未知之地时,心中对于这场刚刚有了苗头的宗门争执,是抱有乐观态度的,但慕晴川对弘知的拷问,让他意识到,或许此事已经筹划许久了。 弘知不是不走,是知道不是时候,他再驽钝,怎么可能被方金禄轻易制住,此事定有内情,只不过他知道分寸,即便被“灵魂拷问”,也未吐露细节。 如今形势,实乃如箭在弦!只等一声号令。天音寺元婴同光固然筹划良久,但以自己对万禹亭的了解,恐怕其也不是能忍气吞声,贸然接受苛刻条件的人。 祈祷浅山宗诸人能平安渡过此劫,江枫有心去宗祠给历代掌门上炷香,随即想到你们这些先人,见过的世面恐怕还不及我多,有那空闲,还不如去器符工坊,安顿一下方金禄,好方便他早日做点合用的法器。 就这么思忖着,江枫出了门,直奔工坊。 ………… 天音寺,无量城。 “情报可靠么?” 同光没有回头,只是在继续端详那挂起来的,足有九尺见方的地图,上面详细绘制了城镇,山峦,河港,甚至镇守此间的主要修士情况,都在一旁罗列。 “非常可靠,情报来自于我们在清禹宗成立时,就埋入的暗探。而且,这个消息也不算隐秘,清禹宗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多人都知道。估忖他们集结完毕,应在明日午后。”身后的金丹汇报道,他随手将兜帽一把扯下,露出铜铃般的双目,森冷之意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 “你对我杀了元缜有意见?”同光依旧没有回头。 “弟子不敢!” “见性,他们杀了法业和你的师弟弘知,但却独留了元缜,只是为了麻痹他所在的南山院一众。但我们想要收复魏国河山,就只能勠力同心。你可懂这个道理?” “是!”那名曰“见性”的金丹修士神色随即黯然,但很快便有奋发的光芒溢出,“师父请放心,我会做好份内之事。” “很好!我没有看错!” 同光这才转身,素色的法袍中劲力鼓动,正色道:“在我的一众徒弟之中,见性,你是最出色的,也是最懂我想法的人,希望你此番不要让我失望。记住,关键时刻,要将金城盟的锋锐,尽数引向合适的方向!” ………… 飞掠了一整夜,拂晓时分,江枫带领门内一众,终于到了西岭郡。西岭郡镇守魏婕事先已经得了消息,提前平整了百丈见方的崖地,供门内一众暂时休整。 江枫独唤了魏婕,嘱咐其尽快配合丁宝箴,疏通通往此间的北向道路,并采购修士常用的物品,去年录入大库的灵石,已经有半数划转到此,用于各类采购,只是如今即将发生战争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的物资价格都已经涨了两成,还有继续上涨的势头,江枫事前已经嘱咐留守罗川的庶务执事魏若齐前往力宗采买,相比周围几家宗门,力宗的物资相对丰富,采购起来更为方便,只是平素就贵了许多。 又要破费了,原本期望无需反哺宗门的江枫,不得不再次自掏腰包,拿出了三十枚三阶。好在战事到底会到何等规模,尚为未知之数,短时间内积压大量物资,也是无用,如果不考虑方金禄那里的消耗,倒是无需这么多。 修整片刻,正要出发,随军的花百千却入得帐来。 “禀掌门,有位秃顶的人族修士求见。” 第四百八十三章 北线守备 来者正是秦孝宽,数日未见,原本拾掇得还算干净的他竟有些沧桑,这让江枫未免好奇,“秦小友不知道因何致此?” “唉,江掌门,别提了。”秦孝宽理了理两鬓所剩不多的碎发,“我原本以为自己算是自由身,说走就走,但未料想当时签的合同有很多漏洞,未满期限还要倒赔钱,所以家当都丢了,好在孤身一人,倒没什么牵挂。” “还有这等事。”江枫对于北剑门的观感,顿时又差了少许,想来不止是个销金窟,还可能倒赔钱,只希望邱真真在那里不要吃亏才是,“此间正乱,秦小友来此,可是想通了?”既然秦孝宽当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江枫也不想跟他绕什么圈子了。 “涂山可否就寄居在您这里?” “姑且算是吧。”涂山的情况,自然不方便细说。 “那我想在这里帮忙,为旧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等修为能做的不多。” “间接的也可。”秦孝宽退而求其次,态度甚是恭顺。 “那就先在浅山宗落脚吧,我会给你安排些事做。你可有擅长?” “除了斗法,其他的便没了。” 怪不得,物以类聚,涂山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江枫忍不住心中思量,“既如此,便随我宗修士参战,如今金城盟与天音寺可能有一场大战将至,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如此甚好,江掌门,我还有一位朋友,也想过来帮忙。说起来,我能来这,都是他帮了我出了不少赎身费。” 这还买一送一?江枫心中窃喜,随即想到大战将起,这个时候过来投奔,不会是哪家宗门派来的探子吧,但又不好当众说出,便令秦孝宽速速将其带上来。 来者乃是一名少年,眉目清秀,一身金色锦袍甚是扎眼。 “在下沈浪,流浪的浪,拜见江掌门。”少年将身上气息尽数外露,直到练气六重境界方才稳定下来。这等年纪,能达到这个境界也算不错了,“分相术”打过去,发现其法相为“月明青纹松”,还算入眼的灵植类法相。 “秦前辈的斗法本领我是比不上的,但我一直在努力,从未间断。”沈浪似乎来时受了秦孝宽的指点,主动提到了自己的长处,话音未落,他便凭空消失在两人面前,江枫登时灵力外放,在身前左侧五尺的位置,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原来是“土遁”类的技能,江枫立即有了判断,正欲凝聚灵力点破,却见那少年骤然现出身形,再次窜向了大帐内的梁柱,身形再度消散。 哦?此番应是“木遁”,江枫心有所感,瞳中映出了对方的轮廓。 “我擅长五行遁法,有日行千里的本事。” “可以连续几日日行千里?” “一日。”被贸然点破弱点,沈浪不禁面露愧色。 呵,果然如此,千里应该不是夸口,但这沈浪,毕竟修为不高,灵力不济才是短板。不过有这等本事,也算不错了,虽然法相一般,但故意剑走偏锋,也算独辟蹊径。 于是令两人随军出发,身为人族修士,在这举目皆是妖修的队伍中,一举一动甚是扎眼,江枫也不担心他们俩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众人听江枫号令,继续南行,直奔渚樵城西,到了约定地点,列好阵势,江枫见乐林门、黄龙派、金城派、清禹宗修士已经尽皆在列,唯独碧云宗还未到来,便先一步进了随军大帐,却见众人早已到场,围绕着一幅地图指指点点。 场中均为同阶修士,盟主万禹亭还未来,但其余盟内各宗各派,包括碧云宗在内,均已到场。 清禹宗三人:人族修士陈昆,刘道融,同族修士褚遂朗; 乐林门两人:同族修士冷听涛,孟达信; 黄龙门三人:同族修士左子蝉,刘粲然,半妖宋维多; 金城派一人:同族修士苏黎清; 碧云宗两人:人族修士郑家声,丁罗津; 加上江枫自己,便是十二人,以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和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修为为最高,均已经踏入此阶高段境界。出人意料的,便是乐林门了,原本江枫以为只有掌门冷听涛一名地级而已,如今倒是多了一名“孟达信”,此人似乎刚刚晋升不久,气息略有虚浮,想来也是匆匆被派到这里,以壮声威。 想来应该是给左子蝉看的,上一次临时盟会时,左子蝉可是出了不少风头。不过苏黎清脸上却不好看,那孟达信也算他昔日的僚属,如今却为冷听涛效力,他自然颇为不爽。 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此间的人手越多,这场战争胜算越大,自己这浅山宗,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小。说起来,自己储物袋中也有器灵黑鲸,如果它不临阵逃脱的话,也堪比地级修士了,在金城盟五宗之间,地级修士数量也不算垫底了,但从修为和实力上来看,苏黎清仍然不容小觑。 江枫这样想着,又瞄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正要上前寒暄,却听得大帐外一片喧嚣,却是最后一支队伍碧云宗的人马到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 盟主万禹亭终于到了。 ………… 赤霞门,辉耀城。 “他们已经在渚樵城西会盟,看来这场战争不可避免。”曾宝贤看了看亲信独孤送来的情报,那是数名谍报人员的工作成果,说起来,维持这情报网固然耗费不菲,但胜在及时准确。 地级同境界十二人,玄级同境界一百二十四人,灵级同境界二百五十七人,这个规模……曾宝贤心中颇为震惊,虽然对于金城盟整体的实力有些粗略的判断,但这个体量,并且仅仅是南下参战的修士,也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了。 好在高阶修士应是倾巢而出。 此时此刻,应当没有多少藏拙的必要,正是耀武扬威的时候。何况金城盟内也不是一团和气,彼此之间也存在较量,无需结合过往的情报,曾宝贤心中便快速做出了判断。 黄龙派的地阶修士竟然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虽然是吸纳了御风宗的叛徒,还有一名疑似半妖的人物……倒是有趣! 浅山宗的成长也算迅速,虽然还只是江枫一棵独苗,但玄级的可战之力,比我想象的还多,可惜没有具体的列表,自从落英门一战之后,情报网的重点,便落在了金城盟另几家身上,此间倒是疏忽了。 不过苏黎清竟然还是孤家寡人,不可能啊,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苏黎清有些了解的曾宝贤思忖良久,未能得到答案,好在金城派现在与赤霞门并无共同的边界,这一点,即便情报不济,影响也不大。 “掌门,我们不如趁南境空虚,做点什么。” “宝骏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计划,应是明日夜里。” “那可以先等等,这个时候大规模南下,虽然事半功倍,但吃相就有些难看了,碧云宗、乐林门、黄龙派,以及我们,说起来都算是供奉一主,平素为了地盘厮打也就算了,如今他们共御外敌,我反而在背后捅一刀,到时候刘庭坚那里,恐怕会很难看。我估忖他的使者很快就到,说起来,例行的来访应该也是在明日吧?” “没错,但掌门如果愿意,可以找个合适的借口不见。” “没必要。我其实更关心北面的事,天理门被我们坑了一把,不可能不报复,如果我们南下,他们也会暗中下手,落井下石。不如趁着冬泉山的事,和御风宗合作一把,给天理门添点乱。” “不过……”曾宝贤停顿了一下,“到嘴边的肥肉不吃,总是心有不甘。黄龙派近来有些风头过盛了,我们或许可以做点手脚,我想金城盟其他几家,应该也乐见于此。至于乐林门和浅山宗,也可蜻蜓点水,做些文章。” “我懂了。”独孤点点头,他知道掌门的心思,事情要控制在一定规模,并且掩盖真实的身份,但最好能有实效,痛是一定会痛的,但还不至于引发金城盟的反弹。 “天音寺的使者是不是还在馆驿等候?” “没错,已经安顿下来,按照您先前的吩咐,不冷不热处置,不过他们似乎很有耐心。” “你去接待下,拒绝他们。” “不留余地?” “没必要,放出风去,说我拒绝了他们,另外,把随行的人员扣押,表明我们的态度,但要善待。”遣散独孤,曾宝贤休息片刻,便独自出了掌门内府,须臾间到了金城派驻守此间的别院。 所谓远交近攻,此时应是绝佳的合作机会,他心道。 ………… 清禹宗,渚樵城西。 江枫终于等来了合议决定的命令,如江枫所料,盟主万禹亭决定立即兵发天音寺,分古井城、雷云城南北两线出击。 北线为古井城,与天音寺无尘城隔盘沱江相望,浅山宗,金城派,乐林门三宗修士派驻到此,并由副盟主苏黎清指挥; 南线为雷云城,与天音寺北圭城分列山谷两端,清禹宗,碧云宗,黄龙派三宗修士派驻到此,并由陈昆和郑家声联合指挥,同北线群山交错不同,北圭城向西,一路坦荡,故此,南线是此番突破的重点,而北线则以防守为主。 为此,碧云宗掌门郑家声持保留意见,他也是场中唯一一家希望“以和为贵”的宗门,他有他的隐忧,碧云宗南部,距离天罗门并不算远,而作为天音寺的天然盟友,一旦天罗门北上,碧云宗就首当其冲,并且以碧云宗的实力,难以直缨其锋。 为此,南线不得不分出一队修士,去防守东部碧云宗、清禹宗与天罗门的交界地带,按照盟主万禹亭定下的策略,只需快速击败天音寺,即便东部有些损失,也是可以承受的,但郑家声仍然表示难以接受,为了顾全大局,众人也只得依他,好在情报显示,天罗门并未陈兵边境,暂时还无需派出太多修士前往。 江枫也有同样的隐忧。 按照合议的结果,毗邻天音寺的西岭郡不设防,江枫自然坚决反对,只不过他的声音在盟会中被彻底淹没了,按照苏黎清的解释,西岭郡即便被突破,对于整场战争的成败,也几乎没有影响。 故意屠戮凡俗乃是九老头定下的重罪,天音寺不会这么做的。 感情有我浅山宗做你的屏障,你当然不担心了,不过众人皆附和,江枫也独木难支,没办法反驳,这场战争,最安全的腹地莫过于原金城派三家,故此,他们对于万禹亭的提议,尽皆支持,只在细节上做些对己方有利的建议,故此,一开始,江枫便知道自己先输了一局。 要是打天罗门便好了,如此,我浅山宗便是安全的后方。 既然没办法改变,江枫便回到军中,令王彦之带领三名灵级修士,以“沟通补给”的名义,前往西岭郡,并用七色彩笺联络郑轶雨,令其前往西岭郡坐镇,并派人尽快与长宁商会沟通,希望其派驻修士前往西岭郡,如果窦锦帆能来,西岭郡倒是安全了很多,从地势上和所得价值来判断,天音寺从西岭郡突破的概率的确不大,但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如今倾巢而出,守备捉襟见肘啊。他倒是有些后悔,带这么多人来了,或许故意示弱更好,但一方面,此举会造成浅山宗在盟内地位越来越低,另一方面,暖床上也是养不出干将的,浅山宗众人,见过的世面,经历的锤炼,还是太少。 江枫不知道盟内其余几宗,是不是也将可战修士尽皆派出,但从各家修士的情况来看,浅山宗应是最惨的,冷听涛阵中的修士,面目稚嫩者也不在少数,反观金城派和碧云宗,则年长经历丰厚者居多,想来还未拼尽全力。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么多年的积累,想必不是白得的。金城派固然只有苏黎清一名地级,但当初三宗分土裂疆,膏腴尽数为其所得,今日所见,便是明证。 他会不会藏了地级修士在手?江枫忍不住心中思忖,后来想想应是没有的,否则他看乐林门新晋地级修士孟达信的眼神,也不会那般不善了。 决议已定,于是开拔。 盘沱江江面宽阔,从浅山宗、天音寺与力宗交界处发源,奔流至此,到了古井城附近,江面已达十里宽,无风天气,视野极好,修士在空中飞掠,很快便会被对方侦知。 线报显示,天音寺早已陈兵在对岸的无尘城,共有金丹修士五人,筑基同境界四十余人,练气修士数量不详,同古井城不同,无尘城拥有护城大阵,故此易守难攻。 “既如此,江掌门,贵宗修士先行诱敌,如果他们来追,我们便在江面上斗上一场,以便判断对方虚实。” “我们不是守备为主么?”听到“诱敌”二字,江枫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和“先锋”二字可不同,诱敌可能血本无归,这明显是苏黎清的毒计。 “我担心盟主的计划已被他们提前侦知,一旦他们分兵南下,雷云城的压力,恐将陡增。”苏黎清面上大义凛然,满脸尽是一心为公的模样,“此间没有大阵防护,我们必须取得主动,以攻代守,方为上策。” 听起来很有道理,江枫自觉无言以对。 “苏掌门,按照你的计划,我等前往诱敌的规模,应该多大?” “贵宗修士,如能前往,可尽数前往,以免被对方轻视。” “我宗修士境界参差不齐,入夜行动方可凭使诈,可否?” 江枫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打算先让擅长五行遁法的沈浪去探一探,找个合适的诱敌方位,更重要的是,如果想要“神奕丸”发挥作用,夜间更稳妥些,他可不想让天音寺众修士做出“误判”,以为这撮修士很弱小,生出倾巢出动,将对手吃掉的想法。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夜探敌城 夜黑,但却无风,只有盘沱江一如既往,向南奔流。 江枫并没有选择倾巢出动,虽然作为“北线总指挥”的苏黎清有要求这样做,但江枫还是找了“浅山宗修士实力参差不齐,人少机动性更强”的借口,只带了四名玄级和七名灵级修士,准备飞跃盘沱江,前往无尘城一探虚实。 魏若光,周星,魏承宇,赵良狄四人被江枫选中,执法长老王显道留守此间,作为浅山宗驻守古井城营地的负责人,七名灵级修士为吴天德,周旭尧,聂小凡,周旭烈,孟鲲,郑可月和花百千,其中吴天德修为最高,距离玄级只差一步,但枯坐在洞府之中月旬,一直未能窥得机缘,故此,江枫也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历练一二,早日突破。 擅长“五行遁法”的沈浪自然是去打头阵,他早一步先行水遁,前往无尘城附近侦查地势,江枫尾随其后,暂时停留在盘沱江中的一处沙洲之上。在江中五个较大的沙洲之中,此地距离古井城最近,并不会引起对岸的注意。众人压制气息,等待了近一个时辰,沈浪归来,带来了附近的详细地图。 无尘城地势北高南低,护城大阵可以覆盖整座城池,附近有三镇拱卫,居者皆为凡俗,这些情报之前便有记录,沈浪带来的,是此间详致的地貌,比如算不得高的翠屏山,大致呈东西走向,将无尘城分为一大一小两部分,而山脉与大阵交错的位置,常理上讲,应是大阵的薄弱点,也应该最为守方所重视。 无尘城东北方向即为清禹宗的古井城,应该也是防守的重点。 魏若光的建议是速去速回,先完成苏黎清交代的任务,他虽然不惧敌手,但不建议以卵击石,而是应该量力而行,等待正面交锋,再一决高下;投奔浅山宗之前,有些侦查经验的周星则建议打草惊蛇,任选一点攻击大阵,无论敌人是否出动,只要拼命抓个“舌头”问一问便知虚实;至于魏承宇和赵良狄,则因为初登玄级,表态一切以掌门的意思为尊。 东面和北面都不行,江枫犹豫了片刻,决定听从周星的建议,但在突破点上,他有自己的想法。沈浪绘制的详图上,无尘城的南面,乃是拱卫三镇中最大的一个,如果从此处入手,忌惮于伤害凡俗,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争斗,有去有回才是王道,当然如果能如周星所言,抓个“舌头”是最好的了,但反向被抓,也是极有可能的。 江枫将“神奕丸”一一分发下去,并亲眼目睹他们服用,这东西万万不能落到外人之手,只道此物乃是自己秘密采购的丹药,并将药效简要道出。见众人身上气息激荡上浮,江枫在地图上绘制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路线,先在清禹宗境内南行二十里,绕过无尘城守军的视线,从南面守备空虚之处,接近无尘城。 众人得令,弃了沙洲,从古井城外缘掠过,急速南行,每人手中都捏着数枚灵石,以进一步减少消耗,灵级修士无法驾驭飞剑类法器,他们分别乘坐魏若光等人的飞剑,准备好各色灵符和投掷类法器,以帮助扰乱对手的袭扰。这是江枫的主意,也是他能想到的可以发挥灵级修士效用的最佳方式。 当然,江枫是不需要的,作为整支队伍中修为最高者,也是指挥者,他要寻求更多的机动性。路程并不远,江枫一行很快就从一处僻静的地点渡河,直奔无尘城。 一切顺利。 南面拱卫无尘城的集镇名曰“山阳镇”,平铺在城南,从高处向下瞭望,能看见成片的灵田,以及星星点点的灯火,众人无心欣赏,直奔无尘城,只是到了近前,江枫便迅速催动灵力,激发“厚土力傀符”,一个身形巨大的土傀儡应声而出,猛力敲打城门,护城大阵随即自动激发,丹青色的光罩泛起阵阵涟漪。 很快,城内便激发出数道流光,那是示警的信号,与此同时,五名修士贴着大阵的内缘飞掠而起,打量起江枫一众来。 两名筑基,三名练气。 江枫迅速做了判断,一声令下,在飞剑上的众人,纷纷扔出各色法器,轰击其面前的大阵来,无尘城南是天音寺地界,故此在此间守备的修士并不多。 江枫一边瞄着那几名修士,但他们似乎只负责警戒,并没有掠出大阵一较高下的打算。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估忖着示警信号已经传遍全城,江枫令所有人后撤,直到了山阳镇南缘才停了下来,静静等待追兵,但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未见一人跟来。 看起来简单的诱敌,并没有奏效。 “掌门,不如我们去山阳镇,抢些修士店铺,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吴天德一脸坏笑,凑了上来建议道。 也是个主意,虽然阴损了些,有损浅山宗的名望,江枫心中左右权衡,此刻回返,或许会迎上对方守城主力,得不偿失。如周星所言,此行趁乱捉个“舌头”便够了,拼命则没有必要。 “走!” 众人得令,纷纷冲入镇中,见修士店铺,便破门而入,将一众物品尽皆收入囊中,一时间镇上凡俗狼奔豕突,一片混乱,不过江枫事前交代,众人只抢东西,不伤及无辜,吴天德则趁乱放了几把火,虽只是点燃了柴堆官库,但他似乎早有准备,浇了大量火油,一时间火光冲天,数十里之外都可见到。 众人闹了半个时辰,直到镇上凡俗尽皆逃散,江枫终于感知到远处有数道气息直奔此地而来,等待了数息,直到那气息更近少许,便凌空打出一道光幕符,众人见得信号,纷纷照事前约定,迅速聚到此间的各个方位,只等那修士到来。 江枫驾驭飞舟飞起,但见来者有五人,一金丹四筑基,正与己方相敌,那飞在前方的修士身形高大,双目如铜铃一般,不怒自威。 “你等是何方修士,两宗交战,却劫掠店铺,纵火毁物,与盗贼散修何异?” “无名之辈,报上名来!”江枫没理他,弃了手中杂物,那是一家店铺的金字牌匾,只感觉镇中隐蔽处,忽然多了数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扔掉牌匾,乃是自己先前与众人约定,释放“假影”的信号。 果然,这“数名修士”的气息刚刚显现,金丹身后原本镇定自若的几名筑基,纷纷警醒的向左右分散了数步,然而那金丹却面色不变。 “在下见性,家师乃天音寺元婴同光大师,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此獠竟然是弘知的师兄……江枫登时有了判断,不过他没有打算报上名号,右手一甩,黑鲸大剑便脱手而出,倏忽间化为庞然大物,在空中只是一个甩尾,便将见性身后的几名修士打散,江枫未有半点犹豫,催动袖中的“黄玉手链”,“千机子母矛”猝然飞射而出,苍白的光矛,直奔见性面门。同时,身形在空中急速扭转,直取早已选好的一名筑基修士,此人方才江枫暗自观察,在一众手下释放“假影”制造恐慌时,第一个挪动身形,想来是众人中最为无胆的一个,抓“舌头”,这种人最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地上流光纷飞,分别甩向另几名筑基修士,因为事前没有约定,倒是散乱得很,江枫暗叹一声此事还需操练,却见那金丹见性手中多了一柄九环禅杖,左右挥动,便有两道金色光罩,甩向身侧两名筑基手下,自己则身形飘忽,化为一道虚影,躲过迎面而来的光矛,只听得凌空一声低喝: “梵音!” 冥冥之中,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令人昏沉欲睡的梵音,再去看那一旁奋力躲闪,看似散乱的四名筑基,同时嘴唇翕动,竟也有威力稍逊于前者的音波传出,一时间,投向众人的法器,无不偏离了方向,短暂的混乱,竟有重归秩序的倾向。 不过器灵黑鲸似乎不受此影响,它大口一张,一团溶蚀黑气直奔其中一名筑基而去,那筑基慌忙躲闪,黑鲸却不依不饶,再度冲刺而去,一头顶在那筑基身上,那防护不及的筑基,身形一个趔趄,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行将坠落之际,一道金色光罩及时飞射过来,却是另一名筑基激发了一道银光符箓,将原本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光罩让了出来。 那重伤筑基身形登时稳住,灰白的气色快速止住颓势,只在数息间,便重新得以念诵口诀,一时间梵音不绝于耳,令人好生烦躁。 这金丹见性可比弘知厉害多了,江枫忍不住心中暗忖。 原本,江枫以为对方只是随意带来了四名筑基,现在看起来,应有长期配合作战的经验,只是,久经古宝永恒之塔摧残识海,我并不惧怕这种层次的冲击……思及此处,江枫躲过见性掌心凝聚的一团******,急速向目标筑基修士靠近,激发“尖啸护符”,但见那筑基身形晃动,身上金光明灭,浸入体表,换得双瞳清明,江枫见事有不济,手中便多了“水元凛冬龙枪”,向对方胸前刺去。 这个时候,趁着梵音被打断的间隙,魏若光等人也飞身而起,直取几名筑基,见性见此阵仗,宽大的袖中甩出数团拳头大小的蒺藜,那蒺藜泛着苍冷的银光,四散纷飞,但却像有无形的绳索羁绊一般,左右飘忽不定,但又从不飞远,只在数名筑基身侧游离,一时间,魏若光等人便无法近身,只能和飞剑上众灵级一般,投射符箓法器,好在事前准备了许多,一时间竟也略占上风。 他们如弘知一般,手中法器不多,不擅符箓。 场中形势虽然占优,但一时间竟无法重挫对手,江枫便给黑鲸使了个眼色,自己抽身而出,直奔见性,再次催动“黄玉手链”,“千机子母矛”近距离投射而出,同时手中“水元凛冬龙枪”径直向对手腰间扫去。 见性脸上未有半点慌乱,九环禅杖重新入手,只在空中一拦,激发出一团涌动烈焰,便将去势正烈的“千机子母矛”团团裹住,未及透入肌肤,便失了方寸,同时,他袖中一甩,一枚赤红蒺藜急速飞出,直奔江枫下盘。 原来此物才是操控其他蒺藜的凭仗,江枫手中龙枪挥舞,打向那赤红之物,那蒺藜却甚是敏捷,划过一条刁钻的弧线,完美避过枪芒,再度向江枫冲涌而来,那蒺藜表面,血气偾张,抵近时竟有如临深渊的惊悚感。 嗬! 江枫忍住心头不适,身形陡然后退半步,龙枪再度虚晃,见那蒺藜再度轻松躲过,手中便多了一团仓促凝聚的灵力,径直向那绕行的蒺藜拍去。 那赤红蒺藜行将躲闪,江枫手中的灵力却遽然消散,化为重重无形的意念,向那蒺藜卷去。 无痕之手! 江枫身上虚影浮现,动用了影子的手段,同时“虚影护体”全力张开,他怕这蒺藜近距离爆炸,几无防护的自己定会受伤。 感受到那赤红蒺藜传递过来的抗拒,江枫心中微动,他可没认为此情此景,能在主人身前,就夺取法器的控制权,他要的只是干扰。 果然,身侧那数枚呼啸纷飞的蒺藜,迅速失却了光彩,魏若光等人得以近身,而此时,黑鲸也趁此间隙,重挫了其中一名筑基。 啪! 那受伤的筑基,被魏若光一脚踢下云端,同时数名灵级在吴天德的带领下,快速跳下飞剑,直奔那受伤筑基。见性见此,袖袍舞动,两色蒺藜骤然消散在众人面前,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灵气鼓荡,化为五色屏障,将自己与众人分隔开来,同时,那余下的三名筑基见状,纷纷向外遁逃而去。 “赶快防护!” 江枫本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逃跑,却忽然瞥见三人并未选定来时的方向,而是抓紧时间不管不顾的飞掠,便知道这金丹见性,应是在酝酿敌我不分的杀招。 “巨木壁垒!” 仓促之间,江枫扔出两枚火爆符,但见那五色屏障没有丝毫震荡,便只得凝聚出最熟稔的术法,将自己周身尽数遮罩起来,魏若光、周星等人也同时打出各色防御符箓,护住周身,地上的数名灵级,则遁入建筑的阴影之中,以求自保。 纵使如此,江枫还感不足,可惜“尖啸护符”已然用过,即便仍能使用,这见性周身足以抵御冲击的五色屏障,似乎也能防护住自己的手段。 有了! 见性身上的气息正越来越浓,原本金丹四重的气息,已然攀升到金丹六重,还未有半点停止的迹象,江枫赶紧扔出一具三阶妖兽的尸体,这也是他从蔡求真那得来的,仅剩下的一具,这奔雷无角兽的好处在于体型庞大,整整填满了一枚纳戒。 江枫将那妖兽的尸体扔了过去,正好挡住见性。 然而这个时候,黑鲸忽然冲了过来,血盆大口一吸,吞下了那妖兽。 这…… 江枫登时无语,却见黑鲸身形向下一探,陡然将伫立在半空中的见性托起,一个甩尾,便同见性消失在近前。 我怎么没有想到? 在龟壳之中,虽然防御逆天,但也出不来。正思忖着,只见得极远处一道冲天的光团四散飞射,接踵传来雷暴般的轰鸣,冲击的力道,让周身的护罩也骤然变形,虽然不至于消散,但威能竟也去了三分。 果然是极强力的手段,怪不得自己的手下都要逃跑。 “撤!”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江枫也顾不得等黑鲸了,相信它既然敢吃下那妖兽,就定然能脱身,招手示意众人,裹挟着那已被捆缚得结实,贴了封灵符的筑基修士,向南急速飞掠,原路绕行渡江,既然抓了“舌头”,一切都方便了许多。 ………… 天音寺,无尘城西,近百里之外。 一头黑鲸正疯狂扭动着,向北逃窜,它的尾巴上贴附着一团金光,那金光之中,正有一名修士低声念诵口诀。 正是金丹修士见性。 黑鲸越跑越慢,最终终于停了下来,身形不由自主的缩小,直到幻化为半鲸半剑的模样,这时,那金光中的见性撑破光团,跳脱出来,右手抓住了行将逃窜的大剑剑柄。 数道金光从他的掌心之中游离出来,如散乱的藤蔓,将那疯狂扭动的鳞片尽数包裹其中,很快,那异形存在便尽数遁入剑中。 “很不错的器灵!” “可惜不适合我!应当能用来交换一灯。”他从袖中扯了一卷白色的绢布,将那大剑重重包裹起来,随后从腕部的手串上摄起一枚如水滴般晶莹的念珠,那里映出了江枫一众的模样。 “这情报很重要。”他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他忽然心有所感,转身看向了身旁数丈远的所在,那里凭空多了一道灰濛的气息。 “师父!”他俯首一拜。 “替我去做件隐秘的事。”那气息之中的人并未现出身形。 第四百八十五章 初战不利 一回到古井城,江枫便将这名曰“一灯”的筑基俘虏扔给了北线总指挥苏黎清,前往探视虚实是对方交代的任务,如今虽然没有与对方大部队交锋,但抓了个“舌头”回来,也算功成圆满。至于能不能撬开这筑基修士的嘴,便是苏黎清的事了。 可惜英歌不在,否则多半是能借幻境之力,诓出来点什么。虽然前后问了几句有关无尘城内的事,那筑基一灯也算配合,但因为无从判断真伪,门内又没有具备搜魂本领的修士,故此,江枫也没当真。 六名金丹? 江枫心中呵然一笑,未把这供词当真。要知道,不计之前传闻被金城盟所害的两名金丹修士法业和弘知,天音寺一共也只剩下十一名金丹修士而已,这也是万老魔敢于下定决心,与天音寺直接开战的原因,如今,竟然有半数驻守在北线,要知道,南线的雷云城,破城之后一路坦途,可直捣清禹宗宗门所在地渚樵城,倘若换作自己为总指挥,定然会把重点放在南线。 令略有兴奋的众人立即安歇,避免花费精力整理劫掠所得,更不要到处宣扬。在江枫看来,这些在凡俗城镇开设的修士店铺,也多为低阶修士准备,虽然所得数量很多,但总价值不大,当然,如果他不提醒的话,想必某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手下,定会兴奋得夜不能寐。 抢来的,远比买来的爽。 此事不到万不得己,不可常做,否则纪律败坏也是迟早的事。 独自回帐中查看了郑轶雨借七色彩笺传来的几件奏报,得知其已经构建了覆盖浅山宗全境,以及深入御风宗南缘,乐林门和金城派西缘,清禹宗北缘五十里范围的情报网,基本上可以做到及时响应。暗探郑轶雨果然是个做情报的人才,能如此快的达到这个程度,说明平日里就有积累,只不过想要保证情报网的畅通,还需要及时注入足够的经费,这一点,在此役结束之后,应该尽快提上日程。 正要安歇,却听得四外里忽然警报大作,赶紧冲出帐外,却见西南天空之上,漫天流光正向这边急掠而来。 敌袭! 还未等江枫喊出口,便已经听得半空中有人朗声震喝,再去看时,正是已经飞掠到半空中的苏黎清,他手中灵力急速凝聚,注入一枚铜球,那铜球随即被其抛飞,崩裂成数块,每一块都熠熠发光,将周遭的黑暗急速冲淡,张惶四顾的众人,随即被那金光的氛围笼罩,顿时感觉心神平复,寻找着熟悉的伙伴,结成防守阵势。 江枫急速飞掠,快速到了浅山宗众人身边,之前江枫接受了秦孝宽的建议,按照一名玄级带领多名灵级修士的方式扎营,故此混乱之际,众人不算慌乱,纷纷围拢在各自负责的玄级修士身边,等待安排。 江枫瞥了一眼上空,见冷听涛也已经飞身而起,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便吩咐魏若光和王显道,带领一众玄级修士尽数投入战斗,而灵级修士,则分别由吴天德和周旭尧带领,分为两队,每组十三人,尽量集中作战,规避结对规模以上的玄级修士,更要远离敌方金丹,一切以求生为第一要务,杀敌次之,和天音寺相比,三宗合在一处的修士纵然数量不少,但从未经过任何合练,修士战阵更是无从谈起。 御起“逆风如意飞舟”,江枫加入战团,但见空中流光纷飞,整个战场瞬间分为三个层次,最高一层,自然是江枫所在,耳畔风声烈烈,气流如割,敌方六道流光,交相辉映,正中央的修士,应有金丹五重,乃是一紫发披肩的女子。 天音寺怎么还有女修? 江枫回想在开拔之初,陈昆出具的情报,并未提及天音寺有金丹境界的女修,不禁心中暗忖,难不成此獠并非天音寺修士?不过观眼前阵仗,的确是六名金丹无疑,这么说来,那“一灯”竟然没有撒谎,早知道便多问一些了。 心中略有懊悔,但见这女修身侧,便是目若铜铃的见性,也是这六名金丹中修为第二高者,虽然数量占优,但己方苏黎清的修为实乃场中最高者,如此估算,双方应该也勉强算做旗鼓相当,当然,这需要假设对方阵中,也有不善斗法如自己者。 心如电转,江枫正要寻找对方中的薄弱环节,却见冷听涛已经释放出无数银白法球,高低参差的浮现在周身各处,而苏黎清手中,已然多了一枚苍冷的长剑,江枫只得掏出“水元凛冬龙枪”,暗中激发“虚影护体”,却放弃了使用“妙言丹境”的打算。 在袖中暗暗施法,江枫收起“黄玉手链”,将“八角细竹妆奁”摄在手中,种下一枚“遁绝流火”,眼神再度在六名金丹身上游离,他最终弃了重新选定对手的打算,直奔最为“熟悉”的见性而去。 话说黑鲸跑哪里去了,这个时候,不虞暴露,又能有些效果的手段,应该就算是它了。左右苏黎清和冷听涛应该认得出来,那是涂山的遗物。 再看下方,已经焦灼得乱成了一团。而更远处的地面上,己方灵级与对方炼气修士也混战在一起,浅山宗的两个灵级修士小队,竟然甚是惹眼。 那便来战吧! 江枫的龙枪,再度抵上了九环禅杖,熟悉的对手,熟悉的节奏,熟悉的手段,江枫左手催动,再度释放“遁绝流火”,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激发的时候。 ………… 浅山宗,北木郡。 李温故再度在镇守府外围快速巡视了一圈,这才回到自己的木屋,这是临时搭建的居所,对于居住条件,他从来是浑不在意的。 最重要的是保护五舅李友德的血脉。 虽然不知道五舅的夫人苏琼为何一定要搬过来,同掌门夫人苏锦同住,但既然来了,自己就要负责她们的安全,李温故知道这是那位年轻掌门拉拢人心的伎俩,想要顺势将自己也纳入到浅山宗中,但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的。 我又不缺那点灵石,五舅他只要晚上多操劳一番,还怕缺灵石花么?何况,宗门那些繁琐的庶务,五舅感兴趣,但我这把年纪,早就看破了所有。 他闭目假寐,实则灵力外放,搜寻着左近的每一个角落,听闻掌门夫人苏锦之前是曾经遇袭过的,差点死于非命,想来那袭击者,应是掌门的仇敌,不得不说,这种手段实在是太下作了,在文风盛行的御风宗旧地,几乎不可能存在。 七盟境内的修士,真的是太没有节操了。 思忖间,他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玄级气息,再度从镇守府后面的斜街中经过,此獠近来每三天都会出现一次,但气息之中并无杀气,想来多半是那掌门布下的暗子。 看起来,对于夫人苏锦的安全,那小掌门也是极重视的,原本以为两人只是因宗门利益才走到了一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掌门,也是多情之人啊!李温故心中未免呵然一笑,这让他想起了很多轻狂的过往,那时,五舅李友德才刚刚买到了第一个官位,正跃跃欲试,打算一展拳脚之时。 呼! 轻吐浊气,灵力在五脏六腑之中自行流转,夯实每一寸可能的薄弱之处。他忽然听得远处有角马车上的铜铃声迫近,时高时低,待到了镇守府附近,那角马车却多停顿了数息,而在车马之上,竟有三股若有如无的气息。 事有蹊跷! 李温故霍然睁开眼,正要前去探视一番,那角马车却继续前行,奔着折杨巷的方向去了,那里正是北木郡最为混乱的所在。 可惜他们走的太快,未能锁定那些不善的气息。 看来此间不久之后,仍会有一场变乱,思及此处,李温故从袖中拿出了李友德给他的一个锦囊,这原本是为了防止刺杀掌门夫人事件再度发生,推演出来的一个方略,他原本是嗤之以鼻的,在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无从遁形,这是他一直信守的道。 不过…… 加上之前他曾经怀疑过的两道气息,北木郡便已经有五名心存邪念的敌手,即便自己,在不全然释放出真正潜力的前提下,也很难与他们相敌。 从锦囊中扯出纸条,李温故看了三遍,终于明白了李友德的想法。 划定修士集中居住区?不论何方修士,都必须在特殊居住区落脚? 他轻笑一声,或许是个令人忌惮的手段,众目睽睽之下,聚众做些隐秘的事,的确更加困难。他站起身来,决定今夜就去劝诫一番,听说这位掌门夫人正急于积攒功绩,或许正是呈上去的良机。 只是不知道掌门他怎么看? ………… 苏黎清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啊,倒是冷听涛,似乎一般般的模样,与我类似,在旁辅助其他战修,已是极限。江枫与见性一边周旋,一边左右观察着场中形势,未免做出这样的判断。 以一敌四,苏黎清竟然未落得下风,这么说来,当初他追自己,应该也是为了活捉,腾挪间,江枫甩出三道寒冰符,被见性轻松避过,不知道为何,江枫觉得此时此刻,见性并不想拼尽全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杀招? 不可能,见其面色虚浮,似乎灵力不济,想来之前在无尘城南的争斗,让他耗费了不少灵力,此刻应该无法再次施展那样强力的杀招。 这个时候,下方玄级同阶的争斗,金城盟一方渐渐落得下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少,虽然苏黎清手下有几名玄级在其中纵横捭阖,无往不利,但天音寺的修士似乎更训练有素,江枫之前早有领教,要不是当时有黑鲸配合,自己根本捉不到那筑基一灯。 苏黎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择空甩出一条紫光氤氲的长鞭,那长鞭有七节,每一节上都镶嵌着一枚青色宝石,长鞭脱手,向下方急掠而去,迎风而长,从七尺有余变幻为接近两丈长短,如有生命般,在空中奋力甩尾,不分你我的向周围扫去,游斗的众人无不身形遽动,腾挪躲闪,顿时乱了节奏,对于金城盟一方而言,本就如此,故此也没受什么影响,但在站位都颇有讲究的天音寺一方,却因此失了优势。他们中的不少人,更是甩出各色法器符箓,直奔那大蛇而去。 然而那大蛇却结实得很,众人围攻许久,只有一枚青色宝石失了光彩,速度仅仅慢了少许,游动间喷出阵阵毒雾,虽然仍旧敌我不分,但在数合之间,却污损了少许低阶法器,与法器心神相通者,更是神念受挫,不得不收了法器,换了其他手段对敌。 那与之缠斗的紫发金丹,似乎因此失了面子。双手法剑加速舞动,无数道剑气如长虹般洋洋洒洒,越过攻守兼备的苏黎清,直奔江枫和冷听涛而来。 江枫张开“巨木壁垒”,借爆炸冲击之力,甩脱剑气,同时连续催发符箓,胡乱洒在周身,此时苏黎清和冷听涛均在左近,他自然不方便让器灵小洛附体马士凯作战,慕芊雪更是无法暴露,也舍不得,而秦逸璠更是为涂山所筹备,左右为难间,却见下方一筑基修士恰巧被苏黎清的大蛇驱赶,落到自己下方,便一个飞掠,直奔对方。 掌中“七角灰晶”骤然催发,直拍向那躲闪不及的筑基修士,但见那修士面上一片惨白,嘴角登时血流如注,失了性命,江枫只是一摄,便将其甩脱向上,同时袖中小洛应声而出,附体其上,却没有稳住身形,而是向下方急坠。 七角灰晶,击杀玄级同阶对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力! 身死道消并不罕见,此时地上已然多了数十具尸体,并不差这一人,小洛附体的修士,从一名筑基身边经过,那筑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再度操控法器,直取对手,正是周星。忽然,那坠落中的修士身形猝然扭动,一脚踢在那蓄力待发的筑基身上,那筑基一个躲闪不及,身形趔趄,手中灵力不济,便被周星捉了空,一剑扫在右臂之上,登时血流如注。 江枫正心中得意,却见金丹见性眉头一皱,九环禅杖的力道登时大了三分,竟然比先前对战时更胜了一筹。 “卑鄙!” 嗯?战场上讲那么多规矩干甚?终于打出火气来了么? 江枫不敢怠慢,正要迎上去缠斗,忽然觉得风中多了一道凌厉的气息,却见远空之上,一个黑点转瞬及至,再去看时,那不是元婴同光,还能有谁? 他竟然来了。 江枫心中一寒,举目四望,寻找着万老魔,却见晨曦微露,远空吐白,并无半个人影。难不成南线也在交战,无法脱身?天音寺的确是有两名元婴的,不是传言他们二人意见不合么? 不过眼下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无计可施间,忽然见得远处的苏黎清骤然退出战团,同样瞥了越来越近的元婴同光一眼,袖中便甩出一道斗大的青色流光。 正是鸣金收兵的信号。 与此同时,他袖中接踵飞出一物,乃是一枚被无名丝线捆缚的木偶,那四尺长短的木偶浑身颤抖,发出桀桀的笑声,摇摇晃晃的直奔同光飞去。 同光镇定自若,甩出一串灰木手串应对,直取那枯槁木偶。就在这时,苏黎清摸出一块青色铜牌,灵力冲涌,那铜牌登时化为米粒大小的碎片,迎风洒落。 那原本行将被手串击中头部的木偶,忽然张开了嘴,幸运的一口咬住了手串上的两枚念珠,它死鱼般的双瞳立即有了神采,昂头冲上天际,右手延张,抓向同光。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间。 木偶虽然看上去英勇无匹,但江枫却知道它扛不住十个回合,见一众手下已然驾驭飞剑,救援本宗灵级后辈,直奔西北退却而去,心中微定,却见天音寺修士,却有不少纠缠上来。 苏黎清操控的那大蛇,忽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青色宝石颗颗崩裂,无形的劲力裹挟着大蛇的碎片,四外纷飞,众人无不躲闪,他借此机会,冲入战团,救了三名手下出来,之后化作流光,超越数名修士,直奔后方遁去。 跑的还挺快! 江枫也如苏黎清模样,收了飞舟直冲下方,收了器灵小洛,更借机摄了四具尸体回来,更包含本宗修士皇甫润生的尸首,从低空飞掠,直奔后方而去,然而却瞥得上方金丹,有两人已经盯上了抢尸体的自己,心中只得念诵一声,上方先后埋好的“遁绝流火”登时爆裂,阻止了那两人片刻,江枫才得以逃脱。 可惜了,如果是筑基修士,多半会受伤甚至殒命在此,见那两名金丹之中,有一人被困,但须臾间便破除禁锢,江枫未免有些后悔,没有将这杀器,埋在那些筑基修士中央。不过那样,或许自己就没法跑掉了。当然,自己还有“心锁玉成扳指”,或许也可以安然离开,从心底讲,自己还是太惜命了。 顾不得伤悲,江枫急速飞掠,但后方修士只是追了片刻,灭杀了己方尾部十几名修士之后,便同样鸣金收兵。 江枫本以为苏黎清会退守古井城,然而循着信号,众人飞掠了小半个时辰,竟然到了一处台地,此地光芒氤氲,竟然有大阵正在兴建之中。 还有这等事? 见苏黎清一脸淡然,江枫顿时觉得自己被欺瞒了,这处名曰“青石台地”的所在,下方有一处小型二阶灵地,竟然一开始就在暗自筹备,作为坚守北线的阵地,而古井城,早就是被设计好的弃子。 早说的话,是不是可以避免这么多死伤? 见大阵氤氲,渐渐合拢在一处,江枫压下心头怨念,暗道或许从时间上来讲,只差这一夜,天音寺的倾巢出动,来的倒是恰到好处的说。 兵者,诡道也。 江枫静下心来,回到己方营地,只感到悲伤的情绪正萦绕此间,战争死伤不可避免,但对于浅山宗来讲,这还是头一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师兄造访 气氛很低落,伤亡的统计报告,很快便呈到了江枫眼前。 玄级受伤者四人,以周星为最重,灵级则有七人受伤,多在丹药所及范围内。 玄级身死者,皇甫润生,算得是宗内法相不错的玄级修士之一,且担任六司兵争司的执事要职,也是小家族皇甫家的家主,待到此间事了,这个空出的职位,便是摆在眼前的一个难题; 灵级阵亡者三人: 王逵之,平素声明不显的王家子弟,没有什么职务,原本遴选出来参战的灵级子弟并没有他,不过他自己要求来前线历练,如今尸体也留在了古井城下; 吴香黎,吴家子弟,原本是负责经营朱红血蚁饲养场的修士之一,资质一般,前几日刚晋升灵级五重,是以被选中南行。她被分到吴天德一组,被法器击中阵亡时,吴天德顺手将她收入了储物袋,如今正摆在偏帐中,郑可月等人在为她整理妆容; 卫哲,白丁出身,参加了浅山宗第一届会武,后来一直跟随东湖郡镇守周星,此番被其带到身边,在帮小队长周旭烈抵挡背后袭来的符箓时,因为脱离了队伍,被上方游斗的一名筑基偷袭致死,他的尸体同王逵之一样,落于荒野之中,退走之际,未能及时抢回来。 好在自己除了抢回了皇甫润生的尸体,又额外抢了三具,想来应该足以用来交换了,倘若不是战事一边倒,到了灭宗的程度,还是有机会交换回来的,只是贴身物品,倒是没机会拿回来留给亲人寄存哀思了。 江枫早已经将那三具尸体上的物品收走,此刻便交给执法长老王显道,让其分配给方才作战勇武的门众,作为嘉奖。 有心说些鼓励,能够提振士气的话,但话到嘴边,江枫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相比而言,天音寺这方面做的很好,以宗内修士被金城盟所害为名,兴正义之师,虽然江枫知道,至少弘知是没死的,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就先下手的清禹宗一方而言,动手就有些牵强,也就算取了个“御敌于宗门之外”的上策而已。 万禹亭倒是给出了承诺:一旦击溃天音寺主力,尽收其土,将会把所有天音寺的领地和凡俗分给各家,对于郑家声提出的“不接壤,飞地着实难以管理”的实际问题,万老魔表示,一旦事成,清禹宗将把自家北部的领地,划分给诸家,也包括协调远在北部的乐林门,从其他各家获得等价值的好处。 此举的确振奋人心,即便江枫,乍一听闻,也未能保持淡定。 西岭郡如今算的是浅山宗的南缘,宗门的地盘也止步在此,然而跨越山脉就是一片坦途,不出百里,便有两块小型的二阶灵地,对于灵地欠缺的浅山宗而言,实乃膏腴之地,倘若能得到,对于宗内笼络修士,更添助力。 但静下心来细想,江枫觉得此事万万没有说的那般唾手可得。一者,天音寺的实力摆在那里,还有传统盟友金光阁和天罗门相助,就元婴层面,万老魔独木难支,不是对手,更别提地级同境界的修士数量了;二者,万老魔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即便胜了,说不定也在分赃时做手脚,灵地资源对于清禹宗而言,算的是相对于金城盟其他各家,最为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不可能随便弃掉。 即便胜,也是惨胜,如今只是初次交锋,自家宗门就折损了一名玄级和三名灵级,待到后面缠斗,会不会死个干净?那时候,即便有了地盘,又有什么用?自己带出来的,可是宗门的精锐。 别说给宗内修士打气了,江枫现在心里,自己都有些气馁。不过他随即一想,谁家的地盘,不是血与火换来的呢?不说远的,赤霞门的例子就明晃晃的摆在那。 但这话不能直说,总不能和大家讲,大家要拼命,打下大大的地盘,死则死矣,子孙后代,每逢祭奠时,会在庙堂里面感谢你们的。 呸!活在当下啊! “皇甫润生不会白死!” “我等定会为你们报仇!” 江枫朗声振臂一呼,他觉得这时候,渲染仇恨应更应景一些,他心中也的确痛恨杀死自家修士的那些天音寺的修士,不过相比眼前这些稚嫩,或者虽不稚嫩但却斗法经验欠缺的众人而言,死人对于他而言,早已经屡见不鲜了。 雷右旗的鲜血,事到如今,也只是半干而已。 少年们无不同仇敌忾,眼眶湿润,握紧了拳头,几名平素与死者交集甚多的玄级后辈也是如此,但魏若光和王显道却若有所思,对于他们而言,江枫知道这种话题或许会触动他们,但打动却谈不上。 “如能胜过天音寺,我们或许有机会南下。”单独叫上魏若光和王显道,江枫觉得此事需要告知二人,他在西岭郡的下 方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将位置示意给两人看。 “掌门,您觉得取胜的机会有多大?”王显道似乎有些悲观。 “观今日形势,取决于南线。”江枫也给不出结论,在他看来,这取决于金光阁和天罗门的态度,今日所见,那阵前紫发金丹女修,应不是天音寺的修士,但从其他修士的袍服来看,也唯有这一名外援而已,也即是说,在西线,金光阁还未深度介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倘若他们维持这样的投入力度,不考虑东线,那么是否能取胜,取决于两宗高层的决心,以及金城盟尚未暴露的手段。 有些事情江枫并不知道,就比如脚下这“青石台地”的建设,不论是万禹亭,还是陈昆,抑或在盟会上,都没有人提起,而观苏黎清的态度,他应是一早就知道的。 秘密应在万禹亭,陈昆,苏黎清之间共享,郑家声也许同样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非要坚持,在东线投入一些人力了。 实力不济啊,从修士的投入上,的确这三家最多,左子蝉的黄龙门一方固然有三名地级同境界修士,但无一人进入地级高段,就玄级修士而言,也只有十五人,略多于浅山宗而已,想必这也是他无法参与机密的原因。 地级高段同境界,这便是入场参与决策的标准。江枫心中一叹,料想这一天似乎还很久远。 “之前侦查无尘城给了我一个启发。”魏若光在清禹宗和天音寺的边界上点了点,“拓土开疆自然是好,但前提是胜了,但就我们浅山宗而言,在减少损失的前提下,谋取眼前的利益才更重要。” “你是说寻找机会,进入腹地?”江枫自然明白魏若光的想法。 “没错,虽然眼下要一致行动,但我想机会还是有的。天音寺境内,远比我浅山宗富庶,即便他们想对等报复,也需要一路北行,跨越沼泽和荒原,徒费精力,还不如在清禹宗想办法。” “打家劫舍,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讲道义了。”王显道眉头一皱,显然这样的举动,不太符合他身为执法长老的价值观。 “战争上哪需要讲那么多规矩,我们可以称之为‘游斗’战术,只要不故意屠戮凡俗即可。”魏若光出身覆海门,想必这种事情也做过一些,“而且,即便完胜,这些地盘也不会落到我们手中,无需担心事后安抚的问题。”他在无尘城向西,向南的地方划了一道,“即便胜了,清禹宗也不可能把这些地方吐出来。” 似乎有些道理。 江枫略有心动,之前劫掠修士店铺的想法,虽然是吴天德提出来的,但他在心中并没有什么抵触,冠以“游斗”二字,听起来还高明了一些。 “此事还需要等待机会。”江枫没把自己没法参与机要的事实说出来,那只会进一步堕了士气,“一切以大局为重。你等先去安抚众人,做好准备。” 送走二人,江枫在地图上琢磨了良久,魏若光的想法着实打动了他,看得长远,不如取在眼前,只是如今行动统一调度,不会有那么多机会单独行事,更重要的是,此间情报不畅,郑轶雨是构建了覆盖浅山宗及周边的情报网,但并不包含此地。 连续与人斗法,忙了一整夜,江枫却无睡意,出了大帐,想去冷听涛那里去看看,退兵之前,他见得冷听涛一方损失也不小,此时同病相怜,勾连一下,或许对于后续合作有些好处,正思忖间,却感觉覆盖“青石台地”的大阵外,一个光点越来越近。 “何人?” 负责轮值警戒的数名玄级修士冲天而起,朗声喝道,初战不利,众人士气虽低,但警戒的工作,却安排得缜密,生怕天音寺再度来袭。 那人影却声音不大,被几名职守修士挡住,江枫也未看清,正思忖间,却有一名守卫修士飞到近前。 找我的? 听到这个消息,江枫也是一愣,谁人会找我呢,与之一同飞掠到大阵边缘,却见这故意又绕到一旁,躲开众人的黑髯金丹,不就是自己那便宜师兄赵吉元么。 “师兄,你怎么来了?” “嘘!”赵吉元打了个手势,小声道,“跟我出来。” “出来,你不进来?” “不进来了,我就是路过,纯属路过。听说你们在这里列阵,和天音寺打起来了,我怕你死了,就来看看你。” 会不会讲话……江枫正在犹豫,另一道身影却飞到近前,却是苏黎清。 “听闻江掌门有客人到访?”苏黎清瞥了一眼赵吉元,并不认识,“敢问这位道友是?” “求火门修士王离。” 赵吉元报上名号,江枫这才发现,师兄连禅心院的制式袍服都没穿,而是随意批了 件灰袍,脸上也故意挤出了几分褶皱,修为压到了金丹一重,一副生怕别人认出来自己的模样。 “你的朋友?还是天音寺的探子?”苏黎清面露狐疑。 “以前在御风宗,参与‘千幻境’时认识的,就是他告诉我的,如何快速找到‘水元蓝姬花’。”江枫信口胡诌,顺便揭了揭苏黎清的旧伤疤,既然师兄赵吉元不想表露身份,他自然不会吐露实情。 “既然与此间战事无关,道友还是请回吧。”苏黎清面上一滞,又上下端详了赵吉元片刻,“江掌门,如今战情紧张,切莫节外生枝,不宜会友。” “这位道友,我是来找江枫索要酬金的,已经欠了许久。”赵吉元却忽然插了一句,“听闻你们与天音寺生了战事,我担心变成无头债,故此匆匆过来讨要。” “什么酬金?” “自然是帮他找‘水元蓝姬花’的方法,天下哪有白帮忙的道理。您看起来也是这里的主事,您给评评理。”赵吉元演技不错。 “苏掌门,您看?”江枫也摆出一副不爽的模样。 “既是私事,你自行解决便是了,切勿让其进入阵中。” 苏黎清面上不喜骤然消散,哼了一声便散去了,江枫故意在这里驻留了许久,才佯装不爽,出了大阵,和赵吉元一前一后,向北飞了五六里。 “停!” 江枫先一步稳住身形,他觉得差不多这个距离足矣,再远,倘若被天音寺的人盯上落了单,恐怕凶多吉少。赵吉元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访,自己的假弟子身份,江枫自己心中清楚得很。 “再行五里,还是太近。方才那人是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吧?” “师兄,你认得他?” “那是自然。但凡达到地级高段者,怎么可能不在院中挂个名?” “那他为何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是好事,认识我的,很多都距离进入大牢不远了。” 你是在变相提醒我么?江枫吸了口晨间寒气,身上骤然僵硬了许多,不过他也未多在意,禅心院的职责,他自然知道,赵吉元的嘴巴,也就那样……见赵吉元换了方向,直奔天音寺的地盘而去,江枫赶紧停了下来,细心观察起前方不远的赵吉元来。 此人,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师兄,师父他近来可好?” “你操这个心干什么,还是想想怎么能做点什么,讨师父欢喜,见你一面吧!” 嗯,的确是真师兄,江枫心中微定,本来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正要上前与师兄并肩而行,探探其他方面的口风,却见赵吉元已经身形急坠,便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落到盘沱江的一处沙洲之上,此间乃是无尘城方向的上游,蓬乱的枯黄芦苇之中,闪现出一个人影。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赵吉元一把拉住了刚刚落地的江枫,江枫也同时看清了那裹在兜帽中的脸。 “竟然是你!”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嗯?你们认识?”赵吉元一愣,忽然若有所悟,“对了,你们已经打过一场,应该是认识的,我倒是忘记了。” “是两场。”江枫纠正道。 “这卑鄙小人,就是上使的师弟?”扯掉兜帽,目若铜铃的金丹见性一脸不忿。 “我怎么就卑鄙了?”江枫未料想师兄赵吉元竟然带自己来见天音寺的人,而且还是打过两场的见性,心中不禁暗自思忖,师兄到底想做什么。 “劫掠商铺,纵火焚烧物资,暴殄天物,又偷袭低阶修士,你说算不算卑鄙?”见性瞅了一眼赵吉元,似乎是让他评理。 “我师弟也是一宗之主,不像你们苦寂寺般事事循规蹈矩,都不容易,看开点吧。”赵吉元开始和稀泥,“你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也很正常,你修为还不够,否则你师父同光,一早就会和你讲清,也就没那么多误会了。” “这种卑鄙之徒,信得过么?”见性退后一步,将身体隐在芦苇的遮罩之中。 “当然,家师的声誉,你师父都信得过,你又何必怀疑呢?我师弟可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说起来,受宠溺的程度,可是远高于在下的。” 受宠溺?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又没见过的那种宠溺么?江枫心中对师兄赵吉元的瞎话暗暗吐槽,但又不敢有丝毫表露在脸上,便也只好配合赵吉元道,“师兄,到底是什么事?师父交代过,非得要我去办么?” “当然是件隐秘的事。” 赵吉元信手打出一道银光符箓,将此间所有遮罩起来,在外部来看,这里只有空空荡荡的芦苇,别无他物。 第四百八十七章 坦诚相见 “不可能!” 江枫竖起耳朵听了一半,便连连摇头,心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这不是**裸的打脸么,赵吉元虽然用了品质不菲的隔音符,但声音却是极小,他的意思很简单,让江枫去劝说金城盟盟主,也就是万禹亭,将大部分修士投放到东线,与天罗门作战,而不是放在西线与天音寺拼杀。 “他们杀了我的人!” 江枫指了指见性,自己刚在军帐中,言之凿凿的说要为门众报仇,回过头来就要去说和,传出去自己岂不是被一众手下唾弃?何况,声明金城盟杀了自家修士的是天音寺,怎么可能回过头来让天罗门顶在前面,这完全不可理喻啊。 “你们也杀了我师弟弘知!”却看见性面色涨红,怒火中烧的模样溢于言表。 “都消消火,这是你师父同光的命令!”赵吉元先是捅了捅见性,又看了看江枫,“也是我们师父的意思。” “师父的?”江枫顿时没了脾气,心道许福宁为何要插手这档子事,却听赵吉元道来,“未来的某天,天音寺和你浅山宗,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嗯? 这天音寺是要投许福宁?他们不是和金光阁和天罗门一样,都是尊九老头齐伯塬为供奉么,怎么会突然反水,江枫下意识的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却见大师兄赵吉元目光中写满真诚,不像扯谎的模样。 不过这完全难以理解啊。 “那他们杀了我的人,就这么算了?” 江枫瞥了眼见性,心道弘知可是活着的,他本想如实告知,但忽然想到此事蹊跷甚多,暂时还是等等,待窥得一些真相之后再行吐露也不晚。 “你想怎样?人死还能复生不成?我徒弟一灯,不也是被你抓去了么,何时才能放还?” “那黑鲸呢?”江枫同样想起了迟迟未归的器灵黑鲸,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似乎是被眼前的见性抓走了。 “在我手里,可以随时还你,但你需要放了一灯,还得把这件事办好。” 一灯此刻在苏黎清手里,怎么能说放就放,你还是祈祷他不被搜魂吧,江枫心道,“既然你们天音寺有此打算,何必兴师动众,攻打古井城?” “总要做个样子。我与你在无尘城南斗法之后,才知道师父的意思,否则,你以为在古井城,我为何没有用尽全力对付你这卑鄙小人?还不是不想把仇结的太深?” 呵,感情你还手下留情了是吧?江枫骤然心气不顺,肩头却被赵吉元拍了一下,“师弟,一切以大局为重,师父不是亲自教导过你么?” 亲自教导个屁,江枫心中骂了句脏话,赵吉元你这明显是在威胁我,心中碎碎念时,一旁的见性却突然插嘴道,“上使,我得先回了,你们先商量,出来久了,那宋紫薰的疑心病可能又要犯了。” “宋紫薰就是那紫发金丹吧?是金光阁的人?” “还能有谁!”见性一刻也不想和江枫多说,体察数息,便钻出隔音罩障,化作一道流光向北遁去,江枫知道他是在故意绕路,以遮掩行迹,却听一旁的赵吉元道:“师弟,他走了正好,有些话,我得私下里和你讲讲。” “先说我要是办了这事,能有什么好处吧?”江枫可不想听赵吉元唠叨,在禅心院他是没和自己计较那些细节,但这便宜师兄,也没给自己多大好处,说起来还不如三师兄魏正桐痛快。 “好处?这个师父可没说。”赵吉元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带过来。 “别满口都是师父师父的,你知道师父眼前根本没我这一号。这次说起来,真的是师父的旨意么?我办好了,就能入师父的眼?” “先办事要紧,时机稍纵即逝,天音寺是想投过来,至于为什么,入得你耳,止于你口。”赵吉元忽然蹲下身子,在地上寻了半截苇棍,写了几个字,见江枫看了一眼,又胡乱踢了几脚抹去了。 重新统一魏国故地? 这个愿景可不小,江枫倒吸一口寒气,“师父他答应帮忙了?” “这不是在向着目标努力么?” “还是先说好处吧。”江枫登时意识到此事八字还没一撇,而且万老魔也没那么好说服,即便开了金口,也不是空口白牙便可说通的,这可是两宗交战,一旦是对方故意设下的诡计,那便万劫不复了。 “如果你去鲸海群岛,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个禅心院的虚职,帮你免掉船费。”赵吉元道,“我这个身份,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鲸海群岛?”提到鲸海群岛,江枫心中一凛,忽然想到对方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然到过那里的事。 “你不是问过我鲸海群岛的事么?难不成你只是随口问问?” “好了,师兄,咱们俩还是坦诚相见,少一点套路,多几分真诚吧!说吧,敕力玄虎心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枫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落入了师兄赵吉元设下的圈套,再念及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份旧地图,暗忖那伪天级修士,说不定也是师兄提前布置,特意来找自己的,否则,怎么就那么凑巧呢? “什么敕力玄虎心?” “再和我装!”江枫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吉元,面上毫不含糊,“再装下去,我就不掺和这个破事了,大不了我退盟,回浅山宗颐养天年,娇妻美妾,难道不香么?” “好了,好了。”赵吉元打着哈哈,语重心长的道:“师弟呀,有些事情你知道多了不好,你只需知道这件事关联很深就行了。” “就这?”赵吉元这搪塞的态度,和什么都没说没什么两样。 “是你想知道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我不怕,还能妨碍大道不成?” “敕力玄虎心关系到一种天道的下落。这天道原本是他从鲸海群岛带出来的,刚刚开始融合,但穿越‘雾海’来北陆时,却莫名其妙的丢了。有些人觊觎他的天道,想要得到,他虽然屈服,但又说不清丢在了哪里,于是便将他扔给了禅心院,拘束至今。” “这有什么可怕?我的永恒之塔,不也蕴含天道么?”江枫不以为然,力宗朱谦牧一战,师兄赵吉元是知道的,想必许福宁也和他提到过自己拥有古宝。 “天道虽然有三十六种之多,但这天道不一样啊。” “有何不一样?” “此道名曰‘天煞孤星’,是一等一的上品,但却会妨碍持有者周围的人,让其莫名其妙的耗尽寿元,承受灾厄,或飞来横祸身死。这也是敕力玄虎心当年要跑到北陆的原因。” “岂不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不,只有持有者的亲眷,与之产生因果的人,才会被波及,范围不会超过三千里。” 江枫登时愣住了,“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这句?”突然细品这“因果”二字,敕力玄虎心找到自己,让自己去鲸海群岛送信,算不算是染上了因果?还好还好,这天道他已经莫名其妙的丢了。 “是你非要我说的。不过也不重要了,敕力玄虎心找上你,就算是结了因果了。”却看赵吉元似乎窥破了江枫心中想法,直白的解释道:“天道虽然已经丢了,但似乎还没有新主人,敕力玄虎心算得是半个前主人,故此,鲸海群岛的族人虽然听说了他被囚禁在此,也未敢过来交换他回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枫一把抓住赵吉元,“为什么要害我,你可是你师弟!” “别慌,我不是想帮你么,你身上有天道,不需要担心被这‘天煞孤星’害死,只会影响气运,万一你做成了,敕力玄虎心回鲸海群岛的路上,引出那丢失的天道,说不定那几位一直觊觎天道的前辈,能有人发些善心,在五年后护得你周全。” “你有这么好心?” “嘿嘿,你就当成是好心吧,还有些话没讲,你要不要继续听?” “闭嘴吧你!”江枫本来刚刚平复的心情,被赵吉元搅了个乱七八糟,即便对方不继续说,江枫也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自己摊牌并且知道了这些秘辛,倒是可以大摇大摆的去拿敕力玄虎心的承诺了,再坐船去鲸海群岛,只需要想办法说服他的族人,把敕力玄虎心接回去便可。 之所以没人提放敕力玄虎心走,想必也是怕惹上因果吧,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已经觊觎这天道,定是已经想出来办法应对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江枫想不通,不过他忽然悟到了,过来交涉敕力玄虎心一事的人,必然是他的亲眷,说不定经过雾海之时,便会提前引动那丢失的天道,而此时,说不定就是那些觊觎者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们其实并不想放敕力玄虎心走,因为这是正主,一旦天道选择了原本的正主,他们多半就没机会了。左右想得到天道的,应该也是伪天或者同境界的元婴,实力其实应该和敕力玄虎心相当,在夺天道的这件事上,想必九老头之间也是有不同意见的,相持之下,都只能作壁上观了。 “都有谁觊觎这天道?”江枫觉得这很重要,这关系到他归来时的安危,当然,如果实在担心的话,他可以从自己开辟的传送路线回来,但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你方才不是让我闭嘴么?” 赵吉元此番真的闭了嘴,任凭江枫怎么问,却再也不说了。 “天音寺的事,真的是师父应承的?”既然问不出来什么,江枫也只能着手眼前的事,敕力玄虎心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眼下的局势,如何料理才是要务。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有什么用,我要你觉得……回想许福宁当初帮自己,应该是九老头首席李真龙的意思,如今这事情,十有**也与李真龙有关。 而与李真龙有关,回想那伏元镇山洞中的种种过往,江枫不禁生出“不可尽信”的念头来,再想想李真龙的玄孙李大棒,江枫没来由的思忖起这事情的真相来。 ………… 天音寺,见鸣城港口。 一艘平淡无奇的商船的隔间中,坐着一名身形肥硕的修士,他全身都被茶色的粗麻布包裹,只露出两只小眼睛,但却精芒四射,扫过跪伏在身前的众人。 “也就是说,天音寺至今还没有放了小晚。” “是,会长大人。”说起话来有些哆嗦的是“黑牛”,他原本还算镇定自若,但在会长展露了堪比地级的气息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小晚制定的计划,一切进展顺利。” “就是这样?”李大棒扔下手中的报告,虽然只有三页,但他却看了三遍。 “对,我们投放了饵,却没有找到明确的目标,直到‘土豹子’发现了一只银鳍九星海蜥,这才发现它头部似乎有微小的晶体孕生,这晶体能响应我们的法器。”言毕,他回头给了身后的青衣修士一个眼色。 那代号“土豹子”的筑基初段修士,赶紧呈上来一枚玉瓶,心中带着激动,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会长面前露脸。 早知道起个勇武些的代号了,“土豹子”的确不太雅观,他心中微叹,随即想到或许这也是个加强印象的机会,只需会长挥挥手,自己就能得到大批修炼资源,“小晚”就是明证,只是不知道,队长此刻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遇害,相比自己的前一任队长,“小晚”厚道多了,从来不会盘剥自己的月俸。 李大棒轻捻瓷瓶,便立即感觉到袖中的铜镯有了反应,便将玉瓶收了,“很好,这银鳍九星海蜥,有什么讲究,是否容易捕获?” “此鱼乃是此地的特产,算是不足一阶的妖兽,生在深海之中,每到满月大潮时节,便会汇集到附近的河口,相互吞噬,背上也会从一星逐渐变为九星,我们曾经捕捉过数条,但从三星起,才会对我们的专用法器,有微弱的响应。” “也即是说,我们要的东西,广泛分布在这个妖兽族群之中?” “会长英明。” 这么说来,似乎要在此滞留很长时间了,李大棒站起身,臃肿的身形在不甚宽阔的隔间中徘徊数息,使用钓饵,源灵的确被他找到了,但此物却不知道为何变得如此分散,又被这海蜥族群所吸纳,想要得到这枚完整的源灵,似乎需要将此族群尽数捕捞干净才行,更重要的是,只有九星,或者退一步讲,七星到九星的海蜥,方有收集的必要。 这种长时间的收集,天音寺不可能袖手旁观,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关注,好在他们现在正陷入战争之中。 “尽可能的收集。”李大棒转身交代道,“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 清禹宗,古井城西。 江枫并没有立即返回“青石台地”,而是绕远路,从清禹宗的腹地直插雷云城,虽然这件事他完全可以和苏黎清先行商议一番,但他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决策权上,修为最高的万禹亭才是第一位的,苏黎清的地位,充其量也仅仅高于碧云宗掌门郑家声,与陈昆持平。通过这件事,或许他能够参与盟中事务的决策,但如果通过苏黎清,必然是得不到的。 另者,师兄定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想着赵吉元信誓旦旦的模样,江枫下意识的猜测道,至于师兄提醒他,切勿被“宋紫薰”的美色所诱惑,江枫根本就没在意,想什么呢,我只是随便问问,当时情势危急,连细看都没有,话说我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么? 疾飞如电。 雷云城护城大阵的辉光,已经遥遥在望。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故作迷阵 苏黎清进雷云城大帐的时候虽然面上镇静,但江枫却知道他很不高兴。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江枫,便皮笑肉不笑的道: “江掌门倒是富有余力,北线停战,还来南线帮忙。” “实乃身不由己,苏掌门误会了,盟主有请。”江枫没接话茬,他确实想用反讽来应付苏黎清的揶揄,但如今情势,还是要加强团结,自己越过苏黎清这个北线总指挥,来雷云城汇报的确有所逾越,但退一步讲,这种层级关系,也是万老魔几人故意用修为上的压制制造出来的,金城盟各宗各派之间,在盟约上,应是平等关系。 不过,苏黎清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却让江枫久悬的心先落了地,而后又再度战战兢兢起来。一路行来,他总觉得有一股微妙的气息紧跟着自己,他原本以为是苏黎清在搞鬼,但现在看来,他在接到前往此间的命令前,对自己来雷云城并不知晓。只是,如此的话,那挥之不去的气息,又来自何方呢? 将苏黎清让入主帅军帐,江枫紧随其后,也进了大帐。陈昆再度打出品质不菲的隔音符,将天音寺想要与金城盟合作的想法和盘托出,却见苏黎清脸上骤然变幻,一如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初听此消息时的模样。 “此事难不成是他们的疑兵之计?” “有几分可能,但既然是江掌门的师兄所言,也不似愚弄我等。”陈昆解释道,“谋取金光阁领土这样的原因站不住脚,我想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江掌门不肯说。” “有什么不当说?”苏黎清一脸怀疑。 “这涉及到某些人的秘密。”江枫伸手上指,想必此间的几人,应该知道自己指的是九老头,天音寺想要重新恢复魏国故土的事,师兄赵吉元强调,此事万万不可以告知他人,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当然,这无疑会降低合作的可信度。 “许福宁是什么态度?” “我师父他自然是支持的。”江枫顺势答道,这同样是赵吉元的交代,没见过许福宁的江枫,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赵吉元可能坑他,但没必要坑的太惨。 “我不信!”苏黎清道,“北线古井城,我们和天音寺刚刚做过一场,三宗皆有死伤,虽然这可能是做给金光阁和天罗门看,但倘若我们真的调集所有力量去东线,一旦他们有诈,清禹宗危矣。” 几人都没说话,一齐看向万老魔,他阴沉的脸上似有意动。 “我们之所以出兵应对天音寺的诘难,是为了什么?”陈昆并没有去深究天音寺合作的真实性,而是提了另一个问题。 “自然是为了天音寺的地盘。”郑家声很直接,“既然他们半数主力投到了北线,我们现在应该立即动手,在南线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赢了,是战是和,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 “不,我在思考,如果和天音寺合作,但实际上又不真的合作,会怎么样?”陈昆走到挂起来的地图边,“我们可以尽数将主力投放在东线,如果能战胜天罗门,那么向东开疆拓土也是一样的,但是,天音寺在此期间,必须帮我们拖住金光阁,为我们争取时间,这对他们来讲很容易,金光阁想要参战,必然经过天音寺的领土。而我们,在击溃天罗门的主力时,迅速回师,之后,我们将天音寺想与我们合作的想法公之于众,待金光阁观望时,再重挫天音寺。如此,左右逢源,此役大胜。” “笑话,我们哪有那么多修士投放在东西两线?而且,退一步讲,即便有,但我们只有万盟主一人,如何能完胜天罗门?”郑家声轻蔑一笑,对陈昆的建议嗤之以鼻。 “西线既然有约定在,维持守势即可。天罗门的元婴刘师汉在力宗变故中已然受伤,只剩掌门刘师周一人,万盟主有信心完胜。”陈昆似乎对此心有成竹。 “刘师周不足为惧。”感受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万禹亭点点头,“关键的问题还是天音寺的合作诚意。” 于是焦点又回到江枫身上。 “我们需要一个中人,以及足以证明天音寺合作诚意的信物。”苏黎清见几人都表态愿意入局,便也改了主意。 果然……落到了师兄赵吉元的算计之中,江枫当然也相信空口白牙,是不足以取信的,不光眼前这几位人精不信,他自己都不信。 “既然你们有意,我再去跑一趟。只是……” “此事既由你发起,我们自然信你。”陈昆知道江枫的意思,实际上,这件事最早江枫也是通过陈昆上呈的,他从袖中抽了一张地图出来,扔给江枫,“看几眼,但不能留。话说回来,如果江掌门你生有异心……” “此役之后,浅山宗没了宗法制保护,我背叛联盟,又是图什么呢?”同聪明人说话,江枫自然也不用多说,瞄了几眼陈昆扔过来的布防图,此番对于金城盟的各种布置,算是心中有数了,再也不会发生“青石台地”这种事前毫无知情的布置,将布防图扔回,“苏掌门,我们不如一同回青石台地?” “你们翁婿同回,也好有个照应。”郑家声幸灾乐祸,显然他看出来苏黎清对于自己被绕过,心中正有不快。 苏黎清没吭声,既没拒绝,也没同意,先一步出了军帐,直奔西北而去,江枫也不犹豫,御起飞舟紧随其后。 “下次有这等事,先告诉我。”青石台地在望,苏黎清稳住身形,面色沉静,“别忘了,苏锦可是我女儿。我能给你的,他们未见得能给你。” “我懂。”江枫心领神会,作为北线总指挥,苏黎清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利益被南线三宗分润,如果麾下能统一口径,在未来获胜时自然方便争取更多的好处,但江枫却知道,能不能分到自己那里,还要看自己的贡献。 各自回营,又枯耗了一天,无尘城果然没有动静,冷听涛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天音寺只派了几名闲散修士接管古井城,用来安抚尚未逃走的凡俗,有愿意到天音寺境内避难的,也尽数协助迁移。 看起来没有防护大阵,天音寺也没有进驻的意思,只是这些凡俗子民,倒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即便给江枫这个机会,他也没办法劝说这些流民前往浅山宗。直到入夜到了子时,江枫才礼貌性的向苏黎清打了招呼,再度出了防护大阵,到约定的地点,一处更北的江中沙洲,见师兄赵吉元和见性。 他故意早出来了小半个时辰,想从一直故作迷阵的赵吉元那里再透些话出来,陈昆的话看似简单,实则是在告诫自己,一旦天音寺真的是在诓骗金城盟入局,导致损失,那么浅山宗,或许便不复存在了。 这赌注多少有些大啊,许福宁啊,许福宁,你这个便宜师父,九老头的末席,可不要戏耍我呀! ………… 金光阁西南部的海角,这里风急浪高,一直被称作“怒涛岬”。 浪花四溅的岩壁旁,三道身形扭曲的影子,倏忽间化去了狂躁波涛的劲力,但黑暗仍仿佛没有受到任何惊扰一般,依然将这里拥在怀中。 “天音寺已经动手了。”声音有些苍老,正是齐伯塬,“许福宁的徒弟去了前线,并见了他那个新收的徒弟江枫。” “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仍然持怀疑态度。”马致远的声音忽高忽低,在海浪声中若隐若现,“或许只是许福宁为了离间天音寺与我们的关系,才故作迷阵,他毕竟没有去见同光,或者公冶锴。” “公冶锴来见过我。”一直没吭声的宁立恒插嘴道,“他改了主意,想要求取提升资质的良方,但我没答应。” “这个时间点,你应该放弃成见。”马致远道,“虽然差了些,但总比同光要强。我们既然将魏国三分,就是为了方便统御,离开他们,总不济事。” “呵,其实那个掌门陈法何是不错的。”宁立恒并未在意,“只是修为还差了些,或许七八年之后,能入的我的眼。” “说远了。”齐伯塬深沉一叹,“如今之事,你们以为该当如何?” “从南北贸易上来讲,我们不能置天音寺于不顾,夜樊国和南塬宗不在我等手中,通往鲸海群岛的贸易,我便无法尽数掌控,如今,南海沿岸,却是不能再丢了。” “但同光我是不信的。”他又补充了一句,“立恒应该知道他的心思。虽然他承诺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同光一直是极为执拗的一个人。” “但也不能将他就这么推向许福宁。”齐伯塬定了调子,“让金光阁和天罗门去支援,只是有夜樊国和齐国在,倒不能尽全力,还应以天音寺为主,无论胜负,天音寺只要守得海疆,于我们便无伤大雅。” “七盟是刘庭坚的禁脔,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可能像在力宗一事上,再次和我们合作。” “另者,夜樊国也是宋湘弘的地盘。”马致远再度提醒道。 “还好,他们现在忙着应付禅心院的调查,你之前的举报很及时,力宗的巨阙港,也着实够他们心忧的了。” “不得不防。”宁立恒倒是有不同的见解,“申通晓和清道子都是资质平庸之辈,这种人,总是有一肚子坏主意。” “记住,我们的重点,应该还放在李真龙以及吕之勉身上。必要的时候,做些让步,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无伤大雅。” “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连同那三道扭曲的身影,登时被忍得辛苦的巨浪拍散了。 ………… 盘沱江中的沙洲,月色清冷。 “不行,我不会做什么中人,我是有禅心院公职在身的人。”对于江枫的提议,赵吉元一口回绝,并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禅心院是不能介入各宗之间的事务的。” “那你又为何来此?” “实乃身不由己,师命难违啊。”赵吉元一脸苦相,“你看,之前帮师弟你的忙,我也没得到任何好处不是,做徒弟难啊。” 看起来像是真情流露,但越是这样,我怎么越不放心呢,江枫忍不住心中思量,“师父是否接见过同光和那公冶锴?” “这我怎么知道,师父又不会和我汇报行程。” “之前也是你在居中沟通?”赵吉元没明确答复,江枫便只能认为真的没有见过,否则赵吉元一定会给肯定的答复。 “之前是你三师兄魏正桐,他在理藩院当差,有些来往很正常。” “那怎么突然就交给了大师兄你?” “我也不知道啊。”赵吉元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但江枫知道这绝非真话,想起三师兄魏正桐的性子,想来“和稀泥”这种活,他的确不是合适的人选,越是这样,他越发担心起许福宁,以及天音寺的诚意来。 当然,即便他们有,金城盟也是没有诚意的,众人之所以被说服,都是因为陈昆的主意,或许能让各宗的利益最大化,只不过,对于各宗而言,必须押上眼前的所有,绝对称得上是一场豪赌。 该死,赌上浅山宗的未来,万一被他们坑了,我可没处讲理去,要不要回去说他们毫无诚意,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师弟啊,你要相信万禹亭也不是易于之辈。他也是被力宗关了几百年的人物。” “你知道?”虽然知道大师兄赵吉元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江枫还是被这句话吸引了。 “当然,我在禅心院当差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毫不知情。万禹亭当年也算是不世出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到了地级圆满,为了一个女人,才和卫阑秋翻了脸,但他平素虽然张狂,但行事谨慎,没有大错,故此,也不能通过各院定下的条款惩戒,故此,卫阑秋才设下圈套,让他和力宗起了冲突,被力宗羁押。不过,即便有卫阑秋从中作梗,他还是想办法活了下来,并且成功逃出升天,随后,还与力宗达成了协议,不再计较往事。此中算计,换作是你,你能做到么?” “当然做不到。” 江枫知道赵吉元话里有话,是在变相暗示自己,不论自己怎么做,决策权最终都在万老魔身上,或者说,自己一方内部,仍然有自己不知道的秘辛,就好比万老魔那句掷地有声的“刘师周不足为惧”一样,伪天级对阵元婴,一对一难说谁胜谁负,至少想要碾压,恐怕极难,刘师周的本事江枫在百药山庄是领教过的,虽然因为自己修为低微,对方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但凭两次观察万老魔的手段,想来在几合之内,便完败对方,绝难成功。 话说回来,万老魔和力宗达成了什么协议呢?江枫偶然抓住了一个特别的点,不过这与眼前的事无关,他只得先埋在心中,待有机会再去发掘。 江枫还要深问,但赵吉元却示意江枫噤声,安心加固起周围的隔音罩来,数息之后,四周尽数为浓雾遮罩,再无半点气息外露。 用不用这么谨慎么? “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这话说得江枫心头发毛,正思忖着,忽然感觉到浓雾边缘多了一个孔洞,再一看,却是金丹见性的身影挤了进来。 “我把信物带来了。”见性两手空空,正当江枫怀疑时,他却从袖中取出一块蓝绸绢帕,一看就不是他这五大三粗之人随身之物。 他只在空中一抖,便从这绢帕之中甩出一个硕大的大包裹。 “我得走了。” “怎么能走,还没验货。”江枫急了,原本应该为中人的师兄赵吉元百般推脱,这见性要是再胡乱敷衍,自己恐怕就难以收场了。 “放心,你定会满意。”见性没理江枫的纠缠,撇了绢帕过来,“记得还我。”随后便一头扎进浓雾之中。 “我也得走了。”赵吉元竟然也要告辞。 “就留我一个人,你放心?” “放心,这绢帕很容易祭炼。”赵吉元道,“而且这东西可是天音寺的一件宝物,只要你不想,谁也夺不走,不过,师弟,一定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莫名其妙。 见大师兄赵吉元也匆匆挤了出去,江枫一头雾水,他不由得感慨两人的不靠谱,随即观察起这硕大的包裹来。 相比手中的蓝绸绢帕,这包裹的材料平淡无奇,江枫一把将上面的绳子扯了下来,眼前之物却不由得让他心中一惊,接连退后了两步。 话说这合作的诚意,确实是足够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分兵南下 近距离看,这紫发女修长得的确不错啊,韶华犹在,该有的也都有的模样……江枫上下打量片刻,收回短暂飘飞的思路,回到眼前的事情来,他未料想见性竟然将那金光阁的金丹宋紫薰带来了,从其身上贴满的封灵符,以及间或出现的用来封闭感知的“行知符”来看,这宋紫薰被抓时,还真不一定知道下黑手的是谁。 最危险的敌人,永远都在内部啊,江枫不由得感叹道。 撤掉疑似一阶上品法器的眼罩,见那宋紫薰眉头微皱,醒转还需片刻,便摄起眼前的另四件物事,一一查看起来。 第一件他自然认得,虽然被白布遮罩,但这明显是黑鲸大剑,未料想见性在自己送回一灯之前,便将此物还给了自己,可见其还是有些诚意的。 第二件和第三件则是两件法器,一件金钟,一件玉如意,均为四阶法器,可以称为法宝,后者更有器灵蕴生其中,江枫略有意动,这东西适合古宝永恒之塔吞噬,不过眼下作为表现合作诚意的凭证,还是交公为好。 第四件则是一卷文书,上面明显有临时描摹的痕迹,乃是天音寺在此间的布防图,北线无尘城,以及南线清心城的种种布置,包含南海沿岸见鸣城,以及贤乐城的布防情况,都有简略说明,从地图上来看,北线的确是布放的重点,另者,地图下方还有一条醒目的标注: 未来三天,我将促成一条从依岚城迂回进攻的队伍,以变相分散兵力,配合贵盟在东线一展拳脚。 沿南海海岸进发? 江枫回想自己看过的金城盟布防图,貌似盟内在此地界,的确没有提前安置布放,想必如果对方侦知,应是条不错的偷袭路线,如果能借此直捣渚樵城,对于金城盟的士气,应算不小的打击。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可行,的确能拖延一些时日。 如果是真的会怎样?江枫不禁想到了这种可能。思忖间,却见那宋紫薰已经醒转,甫一抬头便看见了江枫: “是你?”宋紫薰银牙咬紧,左右挣脱,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是我。” 江枫这时候已经意识到师兄赵吉元和见性为什么急着要走,他们不想被看见,尤其是后者,显然是想给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将盟友绑架交给敌方,实乃不可饶恕的背叛之举,当然,换个角度看,将把柄授予对方,这也是诚意满满的表现。 “卑鄙小人,竟然用迷烟,忝为正道!” 哦,用的是迷烟啊,能对付金丹五重的修士,看来不是普通的迷烟,下次见到见性,应该索要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江枫登时有了觉悟,“两军交战,胜者为王,正道邪道都无所谓,怎么,你不服气?” “待我脱困之时,定要得你这奸贼性命!”宋紫薰全身扭动,想要挣脱束缚站起来,江枫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将黑鲸大剑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上,顿时止住了对方。 “哼!江枫,你最好放了我,凭你们浅山宗几个小贼,只要我金光阁大军来了,定要你们尸骨无存。” “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你杀了秦逸璠,师父她恨不得把你抽筋拔骨,炼魂为奴。”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和秦逸璠有婚约不成?” “呸,师恩难报,我和秦逸璠才没有那重关系。”宋紫薰面上一红,虽然否定了这一点,但江枫却看出来两人似乎也曾暗生情愫。 于是江枫将秦逸璠的尸体扔了出来,果然,那些红润登时褪去,覆满寒芒,瞪着自己的眼神,更是冰冷如霜。 “你这淫贼,想要干什么?”见江枫突然欺身而上,宋紫薰忽然慌了。 “我找找有没有储物袋。”方才动用“玲珑宝光”,江枫未有任何发现,想必都被见性收走了,但见宋紫薰腰间略微隆起,以为是暗藏的宝物,却只摸到一枚玉雕的宝扇。 原来是凡俗物品,但也不错,符合制作魂器的标准,不枉我经手一番,江枫坦然收下,却见宋紫薰脸上怒容延张,“还给我!” “俘虏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的!”江枫将黑鲸大剑收了,也没去扯上面的白布,见性制作的这封印刚刚好,免得黑鲸出来乱嚷讨要吃食,余下两件法器也收入囊中,将蒙面的眼罩再次套在宋紫薰头上,右手一抖,那初经祭炼的蓝绸锦帕,在“无痕之手”的助力催动下,登时传来一股吸力,宋紫薰被吸纳其中,须臾间便没了踪迹。 真是件好宝贝,可惜要交公!灵兽袋能储藏灵兽,但这绢帕,竟然能容纳修士,想必其中必有一方天地,只是自己不能进入其中,倒是无缘得见了。不过有这东西在,江枫便将玉如意收入囊中,想必也不差这一件。 身边灰雾正要散去,江枫体察片刻,一头钻出灰雾,直奔“青石台地”方向,此番,却是要经由苏黎清向上呈报了,他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而且,多一个经手人,丢一件东西,不是更正常么? ………… 天音寺,无量城。 叶默被从软禁的院落押入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已有数日。今天,他刚吃过丰盛得令人吃惊的牢饭,正想着与一同关押在此的徐怀庚继续昨日的话题,牢房外却来了数人。 “就是这小白脸!”有人指了指叶默。 “带走!此等重犯怎么能关在这里?” 几名狱卒开了牢门,将一脸不解的叶默拉扯起来,扭着双手出了门,叶默回望,却见徐怀庚趴在牢门的围栏后,目光中尽是惊恐。 难不成是要杀了我祭旗么? 怪不得今日的牢饭,如此丰盛。这几日听往来狱卒闲聊,叶默早已得知,天音寺已经和金城盟开战,并且天罗门和金光阁的援军也在路上,但这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举报人吧,我并没有参与,只不过战事已起,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价值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要站出来指证的,却没料到双方没费多少口舌,上来就开战了。 “我冤枉……”叶默下意识的喊出来。 “我们也冤枉啊……”他忽然听得周围每一间阴暗的牢房中,都传来同样的、只高不低的哀怨声。 “闭嘴!” 旁边的狱卒震喝,身为凡俗,话语间竟然有些许威慑之力,叶默不禁怀疑此人学习过“狮吼功”,那是一门天音寺特有的锻体术,身强体壮的凡俗也能练到三层。 叶默不说话了,干脆任由狱卒带领,心中想着逃脱的办法,另者,他也坚信组织不会抛弃他,至少“黑牛”会来救自己,就这样,他被扔上了角马车,虽然粗暴了些,但他还来得及辨别方位,知道是南行。 角马车疾驰,过了大概四五个时辰,他便再次被拽了下来。 “别说话。”在耳边交代自己的,已然不是那个狱卒,而是一名筑基修士。 不说便不说罢,叶默环顾四周,发现眼前的院落,僻静得如同自己最早被软禁的小院一般,格局也有些共同之处,他浑不在意,在后面修士的催促下,沿着仄仄的石头小路前行,直到了一处三层的楼阁。 “有人在上面等你。”那筑基修士说话间便散了。 等我?叶默身上的封灵符被修士临走前尽数去除,捆缚的手脚也重归自由,他舒展了下筋骨,息了立即逃跑的想法,沿着楼梯直上高楼。 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随即锁定了自己,他登时感到肩上一沉,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暗道攀升修为进境,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形同儿戏?直到他看见了一个裹在茶色粗麻布中的肥硕身形。 “会长!”他登时跪了下去,不只是因为地级的气息威压。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声音从那麻布之中传来,“这宅子是澄观院的,你还需要作为我的代表,在这住上几日。” ………… 留在西部,转而镇守南线雷云城,与清心城隔江对阵。 江枫带着这样的命令回归,并通知了乐林门掌门冷听涛,如今,盟主万禹亭已经将金城派的修士尽数调离,同清禹宗、黄龙派、碧云宗三宗修士,履行与天音寺的约定,一同前往东线。 即便江枫当时在场,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万禹亭就那么容易的相信了对方,仅凭宝物,以及金光阁金丹修士宋紫薰作证,而没有任何中人在场。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大师兄赵吉元多半知道,只是他没说。江枫无奈的看了看天,心道多半还是那几人。 “宋紫薰是秦九贞的得意弟子。”陈昆的解释稍微释去了江枫的疑问,“那蓝绸绢帕,是元婴公冶锴的随身宝物‘天外绮罗’。” 怪不得足以取信,江枫随即想起来之前参会时,碧云宗掌门郑家声提及的,有关天音寺元婴同光与公冶锴矛盾的旧事,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深的芥蒂。 “如此,你我便要分兵了,预祝江掌门一路顺风。”冷听涛接了盟主手令,环顾帐中的其他三人,“相比古井城没有大阵可守,江掌门还是尽快南行,免得丢了雷云城。虽然盟主说以防守为主,但你我恐怕力有未逮啊,江掌门可有高见?” “既然天音寺说要南行,另辟蹊径,我想他们在此间不会留太多修士,你我在古井城和雷云城之间,构建一条快速联络线,如有危急情况,相互驰援,想必应该能守住。”此间帐中四人,江枫,冷听涛,王显道,李儒林,都是已经知晓“与天音寺明争暗合”计划的,仓促之间,江枫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以之前古井城的阵势,倘若天音寺真的半数出动,即便没有了宋紫薰,自己和冷听涛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天音寺不可尽信。”却听一旁的李儒林分析道,“如果海岸的计划只是虚言,实则是要借此机会,将我们逐一击破,那便一切休矣。掌门,我建议不要和江掌门分兵,一同把守青石台地。” “那雷云城如何处理?” “丢掉便丢掉了,江掌门只需派几人,趁着天音寺还未出手,坚壁清野,使凡俗免受兵灾之苦即可。即便来不及做此事,天音寺在魏国三宗之中,常常自诩正道,想必不会屠戮凡俗,更不会劫掠修士店铺。”话到此处,李儒林不禁看了一眼江枫,浅山宗一众在无尘城三镇的举动,经过几日发酵,如今已经传遍军中,只是在七盟境内,这些似乎并不是有伤大雅的行径,但被李儒林点破,一旁的江枫未免有些脸红。 “清禹宗最贵重的莫过于灵地,他们拿不走,最多是破坏洞府,纵使因为渚樵城被破,士气有些损伤,但也比我们分兵,被天音寺吃掉好得多。” 听起来有些道理。 不过李儒林似乎有些多虑了,江枫不禁暗想道,见性提及的海岸路线,应是天音寺拖延时间的良方,如果他不做的话,怎么保证金城盟在东线有足够的力量,消耗天罗门的有生力量呢,除非这是他们魏国三宗暗地里约定的计策,但把金丹宋紫薰都扔出来了,这代价有点大了吧,那元婴秦九贞已得了天道,纵使现在可能因为融合不方便露面,但会允许牺牲自己的爱徒么? 不,不可能。 江枫心中还是倾向于暂时相信见性,却听冷听涛也道: “儒林你多虑了。天音寺吃掉我们并不难,但他既然要保存实力,应该不至于对我们动手,相反,我认为我和江掌门分兵,各守一方更适合调度,而且目标也小,但有一点,我建议我们两宗,一旦事有不济,都不要硬拼,只要给东线争取足够的时间即可,想必盟主是知道你我二宗实力的,不可能苛求我们主动进攻。” “如果分兵,我反而建议主动。”李儒林再次表达了不同意见,“分成更多的小队游斗,这样才能缠住天音寺主力,即便金光阁来支援,一时间也找不到我们的主力,没有机会重挫我等,如此,他们多半会选择观望,或者冒险长途奔袭,但此举应该对东线无碍。” 主动进攻…… 江枫看了一眼执法长老王显道,登时便觉得有些无力,浅山宗这点人,分兵容易,但即便一分为二,也只能抢抢修士店铺了,回想当时无尘城激战的那几名金丹,自己单打独斗,确实能应付几个回合不败,但要碾压对方……不过眼下有了黑鲸帮忙,似乎也能有几分胜算。 冷听涛坚持分兵,江枫也没坚持,浅山宗诸人,很快便出了“青石台地”,直奔东南,接受了由黄龙派断后防守的雷云城,此间有防护大阵,灵石也备得周全,相比“青石台地”,防护能力更胜一筹。 雷云城一直未经大战,在万老魔坐镇时,双方仅是阵前缠斗了数次,并无任何损伤,江枫也寄望于对方按兵不动,如此,只需等东线战事结束,便可与之汇合,共图大事。 只是这样便没了功勋,似乎将来分润地盘时,没了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当然,居中谈和应算得是一桩。 派吴天德等数人前往城中和附近几镇,驱散凡俗,这一点想必吴天德在行,如今留下未跑的都是胆大的,江枫交代了不能使用武力,也不知道吴天德到底会想出什么馊主意。 坚壁清野,李儒林的这个想法,江枫是认同的,方金禄之前曾经和自己提及,要制造些“效果惊人”的杀器,如今这个期限快到了,江枫有些担心,到时候此物要是对于凡俗杀伤更强力的话,自己岂不是落得故意杀戮凡俗的恶名,如此,驱散这些人势在必行。 不过,魏国三宗在此的店铺,应该代万老魔没收了才是吧。江枫叫来孟鲲和花百千,交代了一二,令其尽快动手,虽有大阵在,万一天音寺和金光阁联军来袭,恐怕自己还是要走为上策的。 ………… 雷云城,城主府。 江枫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的一灯,这人他从苏黎清那里要回来,虽然没有被搜魂,但却一直饿着,想必也是存着没给活路的念头,要不是江枫及时提起,估忖着,多半在撤军时就顺手杀掉了。 “你还知道点什么?” 第四百九十章 夜渡界河 第二次审问一灯,江枫细致多了,之前只是随口问问,心中实无期待,但事实证明这家伙是个不会说谎的软骨头,所言均乃实情。于是随便威吓了几句,一灯登时吓得全身瘫软,话都说不利索了,但因为他也就是个筑基弟子,最终得来有用的,也只有两部分。 第一部分涉及到他的师叔弘知,此人来历不明,原本并非天音寺的弟子,二十一年前的某一天,同光突然带他回来,当着三名弟子的面,宣布录入门墙,收为关门弟子,那时候弘知只有筑基初段而已。这件事情,一灯还是听师父说的,弘知曾经救过见性一命,故而两人的关系很好。 从这些供述来看,弘知的来历才是关键,江枫本来猜测他是同光在外的私生子,但对此一灯断然否决,因为每年年末,同光都会在无量城的长生殿中诵经,众多弟子在场聆听,待到精彩处时,同光背后的长明灯,会绽放出七朵莲花样的图案,那是不近女色的标志。 呵,原来还有这等玄妙的事,看来弘知原本是奉师父同光为楷模的,不过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一朝遁出海外,约束全无,随随便便就破功了,想来还是长期呆在天音寺,戒律清规太多的缘故。 另一部分则涉及宋紫薰,江枫本来想问些有关此间守备的事,但一灯的修为境界太差了,根本没机会参与机密,能入得他耳的,基本上都是流传在军中的闲言碎语。据一灯讲,宋紫薰的未婚夫前些日子死了,于是她的师父将她派到天音寺,想要与金丹修士杨庆泽,也就是公冶锴的得意弟子熟络一番,将来缔结两宗之好。不过杨庆泽虽然欢喜,但宋紫薰却似乎不愿,故此从杨庆泽镇守的南线清心城,跑到了北线无尘城。 想来她的未婚夫应该就是秦逸璠了,本来想去力宗建功立业,结果被自己和黑鲸合力杀了,去无尘城,也应该是本着散去心结的打算,结果就被见性使诈,捉来送给自己,作为合作诚意的见证。江枫自动补充了后续情节,至于杨庆泽此獠,如今就在清心城中,与雷云城隔江相望。 天音寺最强金丹,仅次于掌门陈法何,这倒是要小心了。 江枫心中思量片刻,将吃饱了的一灯袍服扒了,重新关了起来,南行的时候,他已经用“七色彩笺”告知郑轶雨,令他早日将情报网南移,虽然希望是好的,但他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想来还在转移之中。 刚刚安顿下来,令擅长“五行遁法”的沈浪渡河,在清心城周围百里范围内探查,但有了一灯的供述,江枫令其远离护城大阵,以免被对方活捉。 枯等了两日,待郑轶雨发来第一条情报时,沈浪也同时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清心城的守卫修士,只有少数低阶修士离去,并没有大规模撤退的意思。 不是说好了抽调修士,一路向南,从滨海地带直插清禹宗腹地么,当然,见性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余下的是自己补上的,但沈浪的侦察,足以证明见性所言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不会是因为宋紫薰的失踪吧?如果那样,见性此举,倒是弄巧成拙了,不过这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见性在扯谎。 那问题便严重了。金城盟主力已经尽数撤到东线,留下自己和冷听涛这两支弱旅,岂不是很容易被吃掉? 思忖间,却听得外面护城大阵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心中一凛,登时飞出大帐,却见灰濛的大阵护罩上,数团光团如涟漪般绽放,而那阵外,已然汇集了三十余名修士。 “他们这就要攻城?”魏若光停在江枫身侧,一脸肃然。 “不像,否则不会只有这么少的人。”观察片刻,江枫已经看出一些端倪,这三十名修士之中,金丹只有一名,并非杨庆泽,参照一灯给的画像,应是一名曰“邱世逢”的金丹,本事稀松平常,并不出众,余下则为修为参差不齐的筑基修士,甚至还有三四名练气,躲在同僚的飞剑之上,偶尔扔出几道符箓,嬉笑着,胜似闲庭信步,并不半点紧张情绪。 这是在戏耍我等? 江枫并不担心这种强度的攻击,能对雷云城的护城大阵造成多大损伤,盖因这里的“岩龟八柱守心阵”实乃土系护罩中的上品,至少要四名金丹修士全力轰击一个半时辰,方可现出颓势,虽然清禹宗留在阵眼中的灵石不多,但只需填充,还是能维系数次的。 “掌门,是否要出阵迎敌?”魏若光呆的久了,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羞辱之意,这并不难发现,不少修士都隔着大阵指指点点,似乎在评论着什么。 “先看看情况,吩咐下去,禁止出阵,也无需动手,但不可轻敌,巡视各处城门,以免中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策。城中的凡俗,都撤走了么?” “吴天德用几家金光阁商铺的地契做奖励,雇了一群街头无赖,伪装成北线逃过来的人,放出假消息,说北线古井城周围数个小镇都被金光阁所破,凡俗皆被屠戮一空,所以这里的人吓得全都跑了,城中老幼,所剩合计不会超过两百人,故此,我们完全可以紧闭城门,坚守此间。” “这小子倒是奸诈,知道此间毗邻天音寺,对他们的修士印象还不错,故此用了金光阁的名头。”同样伫立在一旁的王显道哼了一句,他平素对吴天德的无赖操行甚是不满,如今用在此处,虽然邪性了些,但也算中用。 天音寺的修士攻了半个时辰,便退走了,然而紧张了许久的众人还未休息片刻,便有另一波修士飞掠过来,仍由一名金丹带领,麾下二十余名修士,对大阵轰个不停。虽然威力有限,但守城的江枫却不得安歇,雷云城方圆十七八里,一旦大阵受到攻击,东西南北都需派驻修士查看,以备不测。 疲兵之计?真是阴毒啊! 在第三波攻击到来的时候,江枫终于有所悟,敌强我弱,但己方有护城大阵之利,这一点双方近距离对峙,可谓知己知彼,天音寺一众,本可倾巢而出,自己多半也会不敌败走,但对方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看起来是想进一步减少牺牲。 见性其他的话可能是假的,但天音寺想保存实力,避免无畏的损伤,看起来是真的。 嘶! 子夜时分,第四次被惊醒,江枫终于来了火气,一头奔出帐外,想借助大阵,与对方斗个你死我活,然而夜风甚冷,他忽然想到,天音寺想保存实力,自己又何尝不想呢?对面这清心城,修士再多,也不过是天音寺的一半修士而已,而眼下在城中的,可几乎是自己所有的家底了,一旦因为冲动败光,浅山宗可就万劫不复了。 不行,我要冷静! 可惜这帮家伙的确可恨!就这么缩头忍着,实在心有不甘。 怎么办呢? 江枫回到帐中,思忖良久,单独叫来吴天德,吩咐他带人去做一件隐秘的事,之后直奔大阵,在附近快速逡巡,手中摄起半枚“七角灰晶”,这东西他在鲸海群岛收集了两枚,在北线用掉半枚后,还有剩余。 嗖! 趁着一名修士不注意,江枫陡然穿出大阵,直奔一名筑基初段修士,一掌打在对方腰间,却见那修士登时七窍流血,连同飞剑坠落在地,江枫也不恋战,立即返回阵中,安坐在“逆风如意飞舟”之上,却见那带队金丹循声而至,听得手下汇报,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示意所有人退后数十步。 “可敢出来一战?”这名中年金丹修士不在一灯的画像之中,从袍服来看,有些像是宋紫薰的同门。 “在这就挺好,何必动气?”江枫故意气他。 “城破之日,要你好看。”那金丹放下一句狠话,见江枫没有出来应战的模样,而值此机会,魏若光也偷空出了大阵,打伤一名落单筑基,他不禁面色冷峻,一挥手,便和手下一同退去。 此番倒是清净了许久,但晨曦初露时,却又来了一拨,这回由两名金丹带队,如此,即便江枫吸引一人注意,也很难占到便宜了。此番,江枫倒是指挥众人,隔着大阵与之操练了一番,他也看出来,对方也一样是在操练自己一方的低阶修士,既如此,何不配合一下呢,从无尘城南劫掠商铺所得的低阶灵符甚多,不差这几枚。 但他信手甩脱几枚灵符,却择空退了回来,叫了王显道和魏若光一同商议。 “这里!” 江枫在地图上圈中了一处所在,正是清心城西南一百八十里远的仁寿城,也是天音寺中部最大的城池,南北商路的交汇点。“这里应算是天音寺的腹地,守备应该不多,如果我们去劫掠一番,应不虚此行。” “与其枯坐在此间受辱,不如主动出击!”江枫估忖着,对面的袭扰还会进行数轮,直到自己一方疲惫不堪,才会倾巢出动,给自己雷霆一击,并且,处于弱势的自己,还没有办法化解,既如此,倒不如另辟蹊径,寻求主动,正如之前冷听涛的幕僚李儒林所言,游斗乃为上策,并且,在天音寺内游斗,比在清禹宗游斗,要爽利多了。 只是如此,多半便落得“趁乱劫掠”的美名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左右这些地盘,即便金城盟胜了,也不可能是我的,浅山宗因为此役丢了宗法制的保护,总得有地方补足那失去的“四十七年”吧? 王显道犹豫了片刻,依然不赞成,“劳师袭远,恐多有变数,虽然他们实数无赖,但雷云城如能再坚守两日,短暂不失便可向盟主交代,何必去冒险呢?” “富贵险中求。”魏若光却赞同江枫的想法,“我们浅山宗历来瘠薄,不趁此机会劫掠些资财,怎么补偿此战的损失,之前要不是掌门自掏腰包三十枚三阶,恐怕此番我们的补给都成问题。” “说的的确在理,可是……”一提到灵石,王显道顿时没话说了,此役如果真的指望宗门大库,现在的确会诸事捉襟见肘,倘若不是事先补足了大量的丹药和符箓,以及每人都根据情况配置了防御的制式法器,在北线的那场激战中,浅山宗的减员只会更多。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灵石才能换来的,别看战事是盟中事务,可是盟中可没发下来哪怕一枚灵石,以对方攻阵袭扰的强度,明日夜间,恐怕就要自掏腰包填补大阵所耗的灵石了。 诸事都要自行筹备,再想想之前在无尘城外的劫掠,因为承诺了七成收益归个人,余者平分,故此收获得以统计周全,共收益了四枚三阶,虽然大多是不好真的兑现成灵石的低级物资,但对于穷惯了的浅山宗诸人来讲,诚然算是一笔巨款。 “没有可是了,我们一切小心便是。”魏若光道,“我们抢了就走。不过,仓促之间,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渡江之时,多半会被他们包围在城外。” “我已经让吴天德去东门外暗掘地道。如今,应已有四五里的光景。然后,我们从这里绕道渡江。”江枫指了一个偏僻的渡口,但见两人面上释然,忧色尽散。 “那这雷云城?” “一座空城,有什么可守的,而且根本守不住。一旦我们奇袭仁寿城,他们多半就只能跟在我们后面跑。” ………… 青石台地。 “儒林,我懂你的意思。” 冷听涛整顿了一番军务,又视察了守备,之后回返军帐,李儒林又来规劝,希望自己率众前往护城大阵更牢靠的雷云城,与江枫协防,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我要的是这个效果。”冷听涛走到挂起的地图旁,在雷云城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想想看,这是我等扩大地盘的唯一机会。即便胜了,金城派和黄龙门拿了清禹宗的领土,会吐出什么地盘给我们呢?” “只是如此……”李儒林一惊,深吸一口气,“只是这个时机并不是很好,如果天音寺背信,浅山宗败亡,我等能独存此间的概率也不大。而且,盟主那边……” “盟主有盟主的想法,但我知道苏黎清和左子蝉,应该不会轻信天音寺。但他们却选择了听从指挥,去了东线,何故?” “东线固然焦灼,但更安全。盟在,则宗门在。”李儒林一语中的。 “对,相比而言,西线水深火热。儒林,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能保我乐林门一众周全吧!” “示强,反其道行之!”李儒林思忖片刻,“既然他们顾虑的是损失,必然先择弱者击破。” “如何使得?” “我马上赶奔力宗,去请几个地级散修到这里坐镇。一旦他们到了,撤去防护大阵,做出随时准备大战的模样。” “他们会上当?”冷听涛深表怀疑。 “也只是拖延几日而已,足以自保便够了。” “如此甚好,你速去速归,大库灵石都在蓝桂那里,你去取用便是。”冷听涛扔了一枚黑漆虎符出来。 “是!” 李儒林接了虎符,头也不回的出了帐,蓝桂,虽有几分经营之材,但实则是个小人,他平素是不待见的,不过既然掌门将大库从自己手中转交给了他,想必也是本着这种横征暴敛的脏活,能不污了自己名声更好,这一点,他倒是多少理解掌门的苦衷的。 不过想想蓝桂那态度,他又颇有些不爽起来。 ………… 有了共识,事情便水到渠成。 江枫和王显道、魏若光三人对着地图商议了一会儿,又叫了所有玄级修士入场,将计划合盘脱出,众人神色各异,或兴奋,或紧张,或忧虑,但总体来讲,都摩拳擦掌,看起来之前的收获,足以振奋人心。 待天音寺第八次袭扰刚过,趁着日头偏斜,江枫将所有人都聚在一处,换好夜行的衣服,江枫故意出阵,向北一二里,隔着盘沱江瞭望了清心城一番,吸引对方探子的注意,待到小半个时辰后,估忖众人已经从东门突击挖掘出的地道潜行离开,江枫才急奔回城,趁着夜色,直奔城东,一路向南,待到夜半时,终于与先行一步的众人汇合,随后渡过两宗的界河盘沱江。 此地距离清心城所在,足有六十里。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入主仁寿 诚如王显道所言,劳师袭远。 在夜幕遮掩下的密林中修整片刻,望着盘沱江滚滚而下的浊流,江枫不由得心生感叹。无暇去关注众人脸上或浓或淡的惫色,前路漫漫,只得奋力向前。 连续绕过三座小城,这些城池不是没有价值,但相比目标仁寿城,还差得远。此间已经深入天音寺腹地,一路平川,御剑飞行过于招摇,累了也不敢停歇太久,只能磕了丹药仅凭脚力前行,即便这样,队伍也渐渐分成两个部分,见此情况不可避免,江枫便吩咐卢天明、王彦之二人负责断后,自己则亲率尚有余力的众人,冲在最前方。 可惜黑鲸大剑不能锁定没去过的地方,否则,自己倒是可以直接传送到仁寿城,不过自己一人进城是没用的,劫掠这种脏活,人自然越多越好,如今,这脏活完全可以遮掩在宗门战争的理由之下,变成一种名声不算太好的战术。 卯时刚到,天将亮时,江枫带领的前锋,便到了仁寿城东五里的小镇。 镇外有处荒废的破庙,众人潜伏在此修整,一面等着卢天明带领的后军,一面枯等城门开启,此城作为天音寺中部的重要城池,自然有守城大阵在。 “等我命令!” 修整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刚刚开启,江枫便换上从一灯身上扯来的袍服,御起飞舟,直奔城池而去,待到了城门附近,安然落下,一如普通修士的模样,有了这身低阶法袍,至少能更接近目标数十丈,不过这仍然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江枫掏出度牒,摄在手中,这还是得自弘知的那本,佯装成备查的模样,他看得出来,那神色紧张的守卫,一看到度牒的模样,便松懈了很多。 看起来,这东西还是有用的。江枫没拿任何法器,只是暗自将“七角灰晶”摄在手中,守城的筑基必须一击必杀,方能确保自己突入此间。 那人影越来越近,就在咫尺之间。江枫正要将度牒呈上去,却见那筑基守卫忽然抬头张望,却见西北方向正有一支小队的修士,御剑向这边飞来。 行动被提前侦知了? 不,不对,看那袍服是金光阁的修士,并非天音寺的人。 “他们倒是逍遥。”江枫故意发了一句牢骚。 “就是,说是三宗同气连枝,真的打起仗来,他们倒是不紧不慢。”想不到那筑基守卫也颇有微词,“前辈,您先稍待,远来是客,我还得去招待。”有了共同话题,他连江枫的度牒也不查了,干脆大手一挥,示意江枫入城,江枫也不犹豫,赶紧谢了一声,心道难不成天音寺修士中也有地级境界的妖族修士?忽然想起来貌似是有一人的,不过是独苗的话,这负责守城的筑基修士不可能不识得啊。 心如电转,却见那筑基修士一个急掠,奔向了那金光阁的小队,心急的样子不像是去打招呼的模样,江枫登时有所悟,同样一个急掠,从后面抓住了那筑基的后肩。 呵,此子倒是聪明,明显是去请救兵的。 “这位小友,不如我来替你问候如何?” “这,前辈,此等小事,还是我来做吧。”那筑基被突然抓住,未能挣脱,再瞥了一眼刚刚落下云头的金光阁小队,距离自己尚有近百丈远,不由得泄了气,低语道:“前辈,我只是个守城的啊。” “没关系,我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便知道你这后生和我有缘。”江枫肩头略微用力,手中的“七角灰晶”贴上了对方的后背,那修士不由得周身一抖,但他又与怕死的一灯不同,说话还甚有条理,“前辈,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你懂便好,带我进城,关闭大阵。”这筑基修士没想办法跑回城内,江枫便知道了城内或许没有金丹同境界修士,这么说来,进城是安全的。 “前辈,这大阵,实乃不是我这等小人物能自由控制的呀。” “我知道。”江枫可不敢给他时间拖延,连推带搡的进了城,令他关闭护城大阵,避免那金光阁小队进城,依江枫的想法,他可不是来和金光阁斗法的,如果他们能避城另走其他路线,实乃是极好的。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如意。金光阁一众,竟然在阵外叫起阵来。 唉! 这是躲不过了,江枫思忖片刻,转角进了守卫城门的门楼,趁着另一名练气圆满的修士不备,一掌将其击毙,又从这颇有些油滑的筑基修士身上拿走了开启大阵的玉符,避免他乱来。 “明白了么?” “明白了,晚辈一定配合。”这修士很识时务。 “以此间长官的名义,告诉他们另走其他路线。” “是!”那筑基修士听命,乖乖的踱出门楼,一脸淡然,毫无被控的模样,缓缓飞掠到半空,隔着深蓝色的护罩喊道: “是金光阁的道友吧?” “正是!”那足有十人的小队中有人接了话,乃是一名中年金丹修士,赤髯修长,“我等奉掌门之命,到这里公干,候命听从前线调度,速速开启护城大阵,让我等进去休息。” “不行!” 那筑基修士回望了一眼江枫,露出狡黠的眼神,江枫登时感到不妙,却听他喊道:“有贼人入城,你等速去请救兵!”话毕,他一头飞掠出阵,躲到了那中年金丹身后。 江枫知道躲不过了,只得从角落中飞了出来。 “江枫!”却未料想那金丹竟然认识自己,江枫不由得心头一震,暗忖这金光阁的情报工作,做的很不错呀,还是说自己已经名声在外了? “此城已经属于我浅山宗所有,各位还是退去吧!”近距离体会,江枫感受到城中远处,有几股筑基修士的气息,应该不难对付。 “别听他乱讲,他只有一个人。”那不听话的筑基再次跳出来叫道。 “你倒有几分骨气。”江枫此时真想把他抓进来杀掉,方才就应该用那“七角灰晶”送他一程,不过此时后悔也是无用,没有守城修士应答,想必这金光阁小队也会生疑,效果是一样的。 “攻城!”那金光阁金丹倒是爽利,这队伍除却他之外,尚有一名初入金丹者,加上一众八名筑基,碾碎这护罩,应不是难事。即便对阵法只通皮毛的江枫,也很容易看得出来,这护城大阵并不牢靠。 毕竟只是个处在腹地的城池而已,换作浅山宗,或者七盟各宗,多半是毫无防备的。 看来是场硬仗了。 见大阵在轰击下腾起数团各色光晕,虽然不能久耗,但也足以撑上一个时辰,江枫便纵身飞掠,离开大阵边缘,择空用七色彩笺告知王显道等人,尽快恢复,等待自己命令,将有一场大战,自己则扔出大剑黑鲸。 “开饭!” 也没管大剑黑鲸迟疑的目光,江枫直奔提前锁定的第一名筑基,城破之前,必须先排除内部的风险,而且有了吃食,相信黑鲸也有体力在大阵内外往返,如果能先行将这支小队中的筑基翦除,那自己和门内众人围攻两名金丹,也多了几分胜算。 城内很快便一片喧嚣。 四名筑基,六名练气,江枫也没去管他们是否是天音寺修士,还是隶属于哪家商会,仅从袍服上判断,便和黑鲸合力,将落单的目标逐一击破,化为黑鲸的食粮。 “出城,只挑筑基下手,你能往返几次?” “四名筑基四次,六名练气一次。” “八次。”江枫想将所有筑基尽数翦除,至于那“有骨气”的筑基,他打算留下来审问。 “筑基身上的收益都归我。” “好!”江枫心中哼了一句,暗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贪财,难不成是为前主人涂山备下的? 于是两人往返,一开始那两名金丹还未有任何防备,顺利得手的处理掉五名筑基后,待到第六次往返时,那两名金丹则提前做了准备,法器不要命的向江枫和黑鲸招呼而来。 嗯? 本事一般啊,这还嚣张?用“水元凛冬龙枪”拨偏了一人打过来的壶状法器,江枫与那金丹一重修士斗了几个回合,只觉得他体内灵力空虚,再一看,虽然面目清秀,但双目空乏,似乎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便看弱了了对方,只是他手中法器品质却甚是不错,“玲珑宝光”下尽是紫中泛橙的光芒。 这是捡到宝了啊,城中不一定有什么适合自己的东西,毕竟大的商号,魏国故地三宗之外的,自己还是不能随便抢,即便方才翦除内患时,也未去招惹半分,但这金丹,看起来像是传闻中“多宝童子”的模样。 “不必撤了!” 江枫刚刚喊出此话,想要与这几人周旋到底,却见黑鲸被赤髯金丹一棒打在背上,登时飞出了几丈远。翻滚着,鳞片洒落,一时间甚是狼狈。 似乎另一人很扎手的模样。 但见黑鲸勉强一个甩尾,先行遁入了大阵之内,江枫本想施展“无痕之手”,抢一件宝物,但黑鲸骤然败走,他也只能一个箭步,同样遁入大阵之中。 “怎么如此胆小?”江枫和黑鲸退了百步,见其身上伤痕缓缓消散,不由得问道。 “你还不是一样!” “没有你配合,我当然不是两名金丹的对手。” “这两名金丹,实力明显差的太多了!咱们换换,不,还是算了吧。”黑鲸吐了一口血沫,“他们打累了,自然会走。” “你已经吞了五人,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晚了么?” “也对啊。”黑鲸若有所悟,“不过我是万万不能拼命的,宝源师叔说的对,我要是不在了,就没人护佑涂山,帮他周旋重塑身体的事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说你怎么这么惜命呢,你这器灵,心思倒是细腻啊,江枫心中顿时有了明悟,也登时理解了之前黑鲸多次逃跑的原因。 “再闯一次,我叫他们来帮忙!” “我选另一名金丹。” “可以,但不能吞掉。”金丹境界的尸体江枫还是要留给器灵小洛的。 两人商量好,再次回到原地,却发现那两名金丹已经打出了火气,大阵行将崩溃,恐怕至多只能撑出半炷香的时间。 “要不我们谈和吧!”江枫在等王显道一众,想着拖延下时间,也等着刚刚服下的神奕丸效果发挥到最大。 “江枫,今日你必死!”那中年赤髯金丹毫不示弱,手中未有半点舒缓的意思。 这应是死仇了,江枫对此毫无意外,自己方才已经击杀了数名筑基,换作是自己,也不能安然放下,不过他也担心对手逃走,将藏在储物袋中已久的马士凯尸体扔出,令器灵小洛附体,随即一同冲出了阵外。场中筑基修士已经不多,但方才大多是黑鲸在与之周旋,如今自己对阵这名强力的赤髯金丹,还是保险点好。 场中骤然多了一名金丹修士,那赤髯金丹也是一惊,不过他随即认出那只是一具傀儡,便登时收起心思,直取江枫。 只是交手一个回合,江枫便意识到,此金丹的确不同凡响。 不只是力道,此獠身法也甚是敏捷,手中大棒,每每与“水元凛冬龙枪”交锋,便似能汲取其中灵力一般,让江枫觉得后继乏力,不得不加大灌注,方能与之维持均势,他择空还甩出数道诡异的灵符,不似寻常种类,打在江枫周身凝聚的“虚影护体”之上,虽然残存威能不多,但却有团团炽热渗入体表,凝聚不散,尝试借用“觉生血袍”化解,却毫无效用。 江枫登时有了明悟,这东西淤积的多了,必然深受其害,说不定会被从内部引爆,将自己炸成齑粉。于是便与其游走,无奈此獠速度也极快,几名筑基更在一旁呼应,转圜的余地也小,一时间竟然困在附近,无法脱离,不过,江枫也发现了对方的一个弱点,便是那“多宝童子”,于是每到紧急时,他便循着那金丹的方向闪遁,多半能化解。 如此缠斗了片刻,王显道、魏若光等人到达,情况便顿时有了纾解,能与这中年赤髯金丹短时间缠斗的,虽然只有魏若光一人,但也着实给了江枫不少转圜的空间,择空用“七角灰晶”灭杀两名筑基之后,情况更是一边倒,这也是另一名金丹着实虚弱的缘故。 “撤!” 那中年赤髯金丹见情况不妙,甩出一把黑色砂砾,那砂砾迎空爆裂,催人泪下的辛辣气息顿时萦绕周身,挥之不散,江枫和魏若光只能向后急退,赤髯金丹借此择空遁出身形,直奔同伴,江枫却不想放那“多宝童子”遁走,一个箭步向前,激发“尖啸护符”,只见得两名金丹身形一顿,黑鲸此番倒是精明,知道江枫的目标所在,一个甩尾,将那赤髯金丹打出数丈,得此空闲,江枫便一把将“多宝童子”手中的长剑摄在左手,随手用龙枪瞄准他的腰间,一个猛击,急切之间,近距离已经很难有时间转圜龙枪,何况,最初的缠斗,已经让江枫确信,此獠胸前应有件品质不菲的法器护体。 啪! 长枪正中对手腰间,那修士身上旋即亮起两道青紫色的光晕,将那龙枪的劲力尽数化解,随即,他双眸中短暂的失神也立即消散,虽然手段着实一般,但此獠意识还算不错,须臾间便判出眼前局势,他只在袖口上匆匆一抹,便有一道银色护盾迎风而涨,一化为三,三化为九,将他周身尽数包覆,只留难以通过的缝隙。 有了这层防护,他身形迅速下沉,想要从下方逃遁而出,这时,魏若光却将脚下飞剑踢飞,直奔他而去,只听得“铿锵”一声,飞剑华光顿失,直坠而下,但得此间隙,江枫再次欺身向前,挥舞着刚刚强行摄来的长剑,砍向他的肩头。 然而仍不如意,那被击飞的赤髯金丹手中大棒骤然甩脱,一只青狼器灵从其中脱体而出,直奔“多宝童子”,那青狼毛发乍起,速度极快,一息间便已到了近前,仰天长啸,周围的众人顿时感觉心惊胆战,心生退意,它趁隙托起“多宝童子”,便欲逃离战团。 这个时候,器灵小洛控制的马士凯正好处在逃遁的缺口处,他身上登时银光四射,气息萎靡了少许,但却化去了不利的情绪,右手中灵力迸发,直打在那“多宝童子”身上,但见他腰间再度腾起一团金光,吸纳了那暴躁的灵气气团,然而有此阻碍,被青狼影响的众人已然恢复,纷纷挥舞手中法器,直奔那“多宝童子”而去。 任谁都能看出来,敌方的弱点,正在此獠身上。 黑鲸口吐一团剧毒黑气,甩尾间将赤髯修士再次与战场隔离开来,江枫手起剑落,虽然还不算熟稔,但此法器似乎不会被对方身上的护盾干扰,虽然钝了些,但还算堪用。 身陨道消! 这“多宝童子”身上神通虽多,但也难敌众人之手,江枫一枪锁喉,结果了他的性命,但那赤髯修士一时间却无人能敌,“多宝童子”身死,他桀骜的神色遽然晦暗,连续催动手中法器,重伤数人,逃遁而去。 “江枫,待我回转,必取你性命!” 隔空里,仍能听见他不甘的怒喝,江枫心头一凛,却留不住他。不过之前那多嘴筑基,他还是抢先一步,留了他的性命。 只是…… 这受伤颇重啊,看他血肉模糊,江枫有心将他扔给黑鲸,再想想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色急智,不由得生出一丝爱才之心,心道还是留下来吧,便交代王彦之好生看管,吴天德倒是自告奋勇,但江枫担他“好心”送这筑基一程。 呼! 看众人扶老携幼,浅山宗此役,折损了一名灵级修士周旭烈,资质法相均算不错,算的是当初进了会武十六强之人,受伤三人,各自包扎恢复,玄级修士魏承宇和赵良狄都挂了彩,但好在不致命。 那赤髯金丹逃跑,让江枫心中警觉,这刚到手的仁寿城,还是尽快洗劫,早早退去的好。至于因同门阵亡的心中悲伤的众人,他也只能寥寥安抚几句,拍拍立在周旭烈尸体前默然不语的周星肩膀,他知道这对于他来讲,实数短暂不能承受之痛。 天音寺都知道用虚弱的浅山宗来磨砺宗内修士,倘若自己一味退却,知难而退,多半可以减少损失,但又何来收益,又如何换得众人大道通衢呢? 血与火,或许不是常态,但必然经历,方有坦途。 借黑鲸穿透已经几近崩溃的大阵,众人里应外合胡乱打了一通,护城大阵登时溃散,化为点点微光,再不复完整模样。 “进城!” ………… 东线。 金城盟盟主万禹亭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天罗门掌门刘师周的斗法,但结果并不乐观,于是他命令金城盟诸人后退十里,一如刚刚交锋时的模样。 “没必要慌乱。” 他神色淡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环顾四周,看向一众地级同境界盟内修士,“时机还未成熟。” 第四百九十二章 因果之力 “方才斗法间,我的境界出现了虚浮难控的迹象。”遣散众人,万禹亭独留陈昆,打出隔音符,将实情坦诚相告,“丹论不足始终是个短板,倘若不顾一切勠力而行,刘师周或许不是我的对手,但也不至于击杀此獠,而我的身体,随时会有崩解的风险。” “如今这战事,不正是补足的机会么?” 陈昆默然不语片刻,转而劝慰道,在数月前的“千幻境”中,他与万禹亭暗中动手,的确补足了几条丹论,但相比真正的伪天级所需,仍有不小的缺口,这也造就了万禹亭不能久战的短板,在单打独斗时,这个短板表现的尤为明显。 “以你的修为,是无法发现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的。到了伪天级这个境界,已经算的是这方大陆的知名强者,在有同境界对手时,跨越修为击杀不是不可以,但一次不能太多,否则便犯了众怒。除非找到特别的借口。” “比如仇杀?”一时间,陈昆只想到这个还算合适的理由,“不过与你有旧怨的,只有力宗的人,何况你们一早就和解了。” “你可以去制造一些机会。” “让我做饵?”陈昆苦笑,登时有所悟,“我这金丹初段,的确容易让人小觑,但这事情,也只能做一次吧?如此,还不如等几天,那几名帮手到的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他们还需要两日。但如果刘师周心有所感,恐怕会躲起来,坚守不出,当然,我有后备的计划,最佳的目标也不是刘师周。” “但刘师周如果提前行动,全线出击,我等又该如何是好?倘若因此再退十里,军心定会涣散。‘朽木魔偶’如今剩得一枚,虽然能助战打成平手,但想要力挫刘师周,恐怕极难。”陈昆脸上忧色重重,不由得轻叹一声。 “不必忧虑,天罗门并没有与我等死战的决心。”万禹亭手中把玩着那最后一枚‘朽木魔偶’,“东西虽然好用,但终究不是本界的东西,那名曰‘禾伯’的家伙,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再见。” “既然并非本界,又有何忧虑?”陈昆不以为然,“至少以我的境界,我没想到他能图谋我什么,那改变运气的铜片,还是他指引我找到的。” “因果。”万禹亭只说了两个字,手中灵力乍现,将那“朽木魔偶”包裹,与自己分割开来,光芒冲涌间,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线,正从那木偶的眉心探出,联结到万禹亭的眉心处,只不过那牵扯看起来并不牢固。 “此力无处不在。”万禹亭又补了六个字,身形随即消散在宝座之上。 ………… 乱石海东部,九龙溪源头。 “你说让我先行帮你找到那个名曰‘禾伯’的家伙?”冯既明一脚踩着天青石碑,一边不以为然的道,“这就是你说的隐秘的事?” “并非如此。”天青石碑上泛起层层寒霜,密匝的针芒不断融合,汇成根根锐不可当的尖刺,冯既明不得不抽身坐到一旁,脸上增了几分恭敬,却听那石碑道,“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原本,我以为他并不在此界,或者已经离开,但最近却感知到一丝淡淡的气息,就在西南,参照你的地图,应在那名曰‘天音寺’的宗门境内。” “那里正有战事发生。” 冯既明想起了在霜居城看到的战报,御风宗在这场战事中不持立场,冯既明对此颇感失望,他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展自己的势力,至少可以借此周游各地,增长见闻,并趁此良机洗白和交换自己在赤龙门鬼洞中的所得。 “无所谓,禾伯和我一样,受此间天地规则所限,并无伤害你的能力。” “但你已经伤害了我。”冯既明踢掉靴子,天青石碑上渗出的寒气不经意间已经毁掉了这件一阶上品法器。这在自己前往赤龙门之前,是不可能做到的,故此,冯既明猜测,自己在那鬼洞中有所得的同时,良渚也一样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解放。 “我只是提醒你,保持该有的尊敬。距离你达到地级中段,还有些距离,你仍然需要我的帮助。” “我突然改主意了。”冯既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起身准备离开。 天青石碑因而静默了许久,上面的寒芒尽数敛藏,变得平淡无奇,如一块普通的石块般,粗糙无华。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冯既明忽然回头张望,迈出去的脚步停在半空,“说吧,我需要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你 只需要将它深埋,让他从此不会被人侦知,事成之后,你可以得到一件元婴修士生前祭炼的本命法宝。” “两件。法宝再强,也不能让我修为提升。” “好。” “如此甚好。”冯既明将地图覆盖在天青石碑之上,那石碑表面,旋即凸起一枚尖刺,戳中了地图某处,冯既明摄起地图,但见那地点,正在天音寺宗门所在地无量城北三十里的所在。 此乃天音寺重地,似乎不太适合贸然深入的模样。冯既明登时有所觉悟,当然,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自己有机会前往此地,且不引起宗内诸人的怀疑。 这个时候,要是金城盟中有人在物资方面,能求助下御风宗,身为庶务长老的我,或许能有机会离开宗门,前往南方公干。加入一宗并且成为长老,最不方便事情莫过于失去自由。思及此处,他眼前浮现出一个旧日的身影。 这个时候,还是“老朋友”靠谱。 心如电转,他背后骨翼陡然穿出,低空飞掠,直奔宗内方向而去,待到飞离了三四十里后,他眉心之中凝出一抹如雨滴形状的幽光,照亮了一根若隐若现的黑线。 那黑线细且虚弱,仿若一股微风,便能将其轻易扯断,但它偏偏坚韧得很,蜷曲延伸到身后的远方。冯既明心中暗叹一声,却听体内另一个声音道: “果然,因果比我们想象的,要来的更早一些。或许在赤龙门时,便已经种下了。不过也不用在意,只需控制修为,不超越地级中段太多,受这因果之力的影响,就不算大。” ………… 天音寺,被浅山宗诸人临时控制的仁寿城。 江枫正在临时的军帐,也是此间的城主府中等待众人归来,时间紧迫,为了避免内耗,他把整个仁寿城划分为九个区域,分别由一名玄级修士引领,搜刮所得,原本应是十份的,但皇甫润生已经身陨,但最终分润时,江枫还是与众人提前约定,此番半数收益归宗门所有,并会从中拿出一定数量的物资,补偿皇甫家。 这也是为了激励活着的众人,即便自己身死,也能泽被族裔。另者,新加入宗门的筑基修士秦孝宽也是有份的,被列入九人之中。 江枫是没法亲自下场劫掠的,作为掌门,他需要保持淡定和最后的体面,并且防备可能的风险,比如那最终逃遁的金光阁赤髯金丹。 浅山宗众人,加上自己和黑鲸,也未能阻拦他离开,念及此处,江枫不由得心生惭愧,斜靠在背椅上,反思此役得来的教训。 自己斗法本事太差肯定是主因,器灵黑鲸固然勇猛,且善于腾挪,生命力顽强,但也需要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的涂山和它配合才行。此役之后,还需要尽快琢磨,如何补足自己的不足,当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自己很久了。 门内玄级境界修士的斗法本领大多稀松平常,算得上是次要因素。就余下的九人而论,执法长老王显道修为虽然不低,但并非实实在在的战修,不能作数,只是威望在此,适合配合江枫引领众人。传功长老魏若光算得是众人中战力最强者,也是唯一一名能与金丹境修士周旋的门内修士,至于周星、卢天明、许筱斐、秦孝宽,应算是中坚力量,但囿于修为,在对付同境界中高段修士时,便显乏力,而再往下,魏承宇、王彦之、赵良狄等人,踏入玄级时日不多,斗法经验欠缺,只能充当外围助攻。 于是在围攻时,纵然声势不小,但实则对那赤髯金丹,造不成致命的伤害,加上他的手段也算不凡,故此被他轻松逃逸。 一是修为,二是配合,这两者都有赖于磨练,另者,便是总体的数量了,经历了两场混战斗法,江枫也在幸存者之中,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已在灵级高段的吴天德、周旭尧不说,修为不及二人的聂小凡、皇甫正隆、郑可月、陈青萝、花百千,表现都有可圈可点之处。想必经此磨练,能早日晋升玄级,成为宗门未来的希望。 思绪飘飞间,忽然心有所感,赶紧拿出七色彩笺查看,却见上面字迹渐显清晰,江枫心中却不由得一惊。 通往西岭郡的商路中段,临时居所被无名过路散修袭击,玄级修士,现任建役司执事丁宝箴、灵级修士吴天羽身死。 这…… 丁宝箴这将走之人,竟然为了守护商路身死,江枫不由得心中感慨唏嘘,转头来想,是谁在此关键时刻,故意添乱? 金城盟内部的概率不大,还没有到分赃的时候,大家尽管心中各怀心思, 但总体上来讲,还是要精诚团结,一致对外的。即便苏黎清看自己不爽,也不会这个时候暗中使绊子。至于过路散修,想要趁金城盟内部空虚,打劫资财,也没有必要袭击浅山宗这种破落户吧? 排除这个因素,便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自己旧日结下的仇敌,概率不大;二则是一直对浅山宗怀有恶意的宗门,比如赤霞门,锐金门也有可能,但几个月前,自己已经和李煜风握手言和,摒弃前嫌了。 那便只剩下赤霞门。当年东湖郡之乱,便是他们作祟,如今,又找上门来了么?或许,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并不是只针对浅山宗一家。 不知道与赤霞门接壤的乐林门,以及黄龙派如何,消息来往不畅,江枫也没法问询,只能凭猜测断定,或许同样是有的。 事情发生在商路中段,并非各郡,甚至连小镇都不是,可见对方的目的是破坏,制造混乱和恐慌,如今,这消息多半已经小范围传开了。 好在郑轶雨动用的那枚七色彩笺,归属于与自己单独联络的那一套。从这一点来看,郑轶雨也是个有分寸的下属,并没有慌到一同发送给王显道诸人。 这个消息先秘而不发,虽然不知道赤霞门是否还有后续的下作手段,但多半是有的,念及此处,江枫决定先将此事隐瞒下来,以安军心,但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赤霞门进入此间的通道,多半经由北木郡,余者道路,则有乐林门遮挡。 既如此,江枫思忖片刻,令郑轶雨与吴全忠尽快商议,调各宗驻守浅山宗的别院管事,尤其是在筑基境界的清禹宗外事执事乌玄,玄级初段的锐金门外事执事刘容宝等五人,尽数前往北木郡,以“协助参详建设”为名,想办法令其在此停留一个月,起到协助预警的效用。同时通知“才子”,前往赤霞门边境游猎。 “才子”是江枫和郑轶雨之前约定的代号,指的是况书才这支隐在暗处的小队,与他们的联络,宗内只有身为明镜司执事的郑轶雨一人知晓。 游猎是江枫随便写的,相信况书才能够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进入赤霞门境内,做些或大或小的事,既然暗箭难防,那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有因,就有果,本来不想刻意招惹,如今,便怪不得我了,江枫心中微定,不知道从北剑门归来之后,短时间内,经费更加充足的况书才,是否找到了合用的人。 放下此事,毕竟北木郡遥不可及,短时间内往返,实难成行,自己更不可能将门内诸人扔在这仁寿城不管不顾,这些精锐,才是宗门未来的根本所在。至于浅山宗,赤霞门既然没有大张旗鼓的下手,想必还是担心金城盟挥师北上,当初落英门一役,赤霞门虽然收益良多,但也损失惨重,如今以他一宗之力,正面对抗,想必不是金城盟的对手。 何况,他也是旧七盟的一份子,江枫想起来当时冷听涛的讲授,说起来,七盟故地,可都是供奉同一名九老头刘庭坚的。 这么说来,今日之事,暗中操控的大佬,是不是也有他一个,想到师兄来访,那首席李真龙,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似乎也在局中,而魏国故地,则是齐伯塬的地盘。 惹不起啊,惹不起,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作为九老头末席许福宁的弟子,江枫除了见过首席李真龙,对于其他人,只停留在名字的范畴内,至于影响,如今,恐怕只能被影响吧,一念至此,江枫不由得低声喟叹一声。 还是安心当好一枚冷棋子吧,可别被牺牲了。 这个时候,忽然听得外间一阵喧嚣,却是出去劫掠的众人,已经一一回转了。江枫赶紧打起精神,身形遽动,便到了城主府外。 众人喜色浮面,但还不足以冲淡同门刚死的悲伤。江枫神色淡然,知道此时不应有过多情绪表露,只得勉励了众人一番,将所得大略清点,包括二阶以上灵石、符箓、法器、丹药,所得总计约八十枚三阶,相对于仁寿城而言,不多不少,时间所限,众人不可能锱铢必较,将此地蕴藏资财,尽数掠走。 劫掠就这点好,不必考虑后续的发展,那是天音寺的事。 于是清点众人,赤髯金丹逃脱,始终是江枫的一块心病,倘若金光阁援军到此,自己这支弱旅,正面与之对抗……还是走为上策。 “掌门,吴天德还没有回来!” 忽然听得王彦之喊了一句,环顾四周,果然只有这赖子不在,却见人群中,唯有赵良狄甚是着急,却面色羞赧,不敢请令寻找。 fpzw 第四百九十三章 池中游鱼 江枫正要派人寻找,却见得远处一个虚胖身影越来越近,正是吴天德。却见其汗如雨下,衣衫尽湿,气喘不宁,但脸上却有几分得色。 “为何不守戒律,慢了一步?”其实江枫心中不想深究,毕竟只是慢了几步,但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严明纪律,至少还是要询问一二。 “我去撬了大阵阵盘。”吴天德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貌似沉重的青石色阵盘,以及六枚土色令旗,疑似此间大阵的核心,“这阵盘可以重新利用,能给宗门省不少灵石。” “不错,能时时想着宗门,其心可嘉。”江枫心中的责备之意顿时消散,未料想吴天德撇了撇嘴:“掌门,这阵盘能抵多少门贡?” 呸! 感情你这赖子,嘴上说是为了宗门,心里则全是生意,江枫登时觉得自己夸赞的话说得有点早了,却见吴天德瞥了一眼人群中的赵良狄,“或者折成彩礼,发放给良狄妹子也行。话说我最近也不着急兑换门贡。” “兹事体大,先行归队,回宗再议。”执法长老王显道及时的站出来解围。 “也罢,这么多人作证,想来宗门也不会赖我的。”吴天德嘿然一笑,将阵盘和令旗递给了一旁的传功长老魏若光,“魏长老,您本事高明,还是您帮我收好,万一我不幸折在这里,都换成门贡给良狄妹子好了,不过她要是三个月内改嫁了别人就算了,可不能便宜那小白脸。” “赖子,你又胡说什么!”这回不用王显道插嘴解围了,人群中传来一声娇喝,随即被众人的哄笑声淹没了。 “出发!”有吴天德插科打诨,调节气氛,本来因昔日同伴阵亡,残存些许阴郁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不行,掌门,还有一事。”却听刚刚挤进人群的吴天德又跳了出来,“我把那顾延巳的一家八口都绑了,得找个人把他们还有那‘长命鬼’带回去,不能随我们出发,否则定会误了行程。” 顾延巳便是江枫突然生出爱才之心,没有杀掉的那名筑基修士,虽然经过照料,已无性命之忧,但还是不能随军行动,而且,这家伙虽然醒转,却明确表示宁肯身死,也不愿意加入浅山宗效力,故此只能暂时用封灵符将他筑基四重的修为封禁,捆绑起来关押,如今众人要离开此间,处理起来倒是有些棘手。 这是在逼顾延巳就范啊,江枫登时理解了吴天德此举的深意,这种脏活,他本想令花百千去做,但仓促之间却来不及,没想到吴赖子竟先行一步,“既然是顾延巳的家人,理应善待,依你之见,谁合适做这个押运的工作?” “自然是王乙!” “为何?” “他惦记我的良狄妹子。”这句话随即被另一阵哄笑淹没了,不少人开始“怒骂”吴天德没有底线,公报私仇,但实则没有人当真,只当个笑话来听,只有当事人赵良狄连连跺脚,最后躲在许筱斐身后,红潮满面,再也不肯现身。 你这还真是个人之见,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江枫转头看向有些尴尬的王乙,虽然他是自告奋勇来前线,但方才的斗法,他的确没起到什么作用,甚至有点扯后腿的迹象,但此时却不能以这个借口让其离队。 “王乙,你有在外宗行走的经验,此事的确你来办,我才比较放心。”江枫取了一套此间府库中存放的天音寺常服,“押运顾延巳去西岭郡,路途遥远,其中更可能遭遇天音寺修士,务必小心为上。” 王乙听令出列,虽然心中这个特别任务不算认同,但掌门的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接受,却见掌门江枫从缴获品中挑出一套防身护甲和铁靴。 “路上速速祭炼,如事有不济,逃命为上!” “是!”他不由得心中一暖。 江枫纵身飞掠到半空,又看了几眼这刚刚得来的仁寿城,心中颇有惋惜,此城南部不远,尚有一处二阶上品灵地,附近更有数种物产,灵田更是不可胜数,南北通衢之地,商机无限,只是自己很难仅凭一众手下,守住这里,只能放弃。 算了,本来不就是为了寻求主动,远途奔袭,过来劫掠的么? 江枫心中释然,放下执念,朗声喝令一声“出发”,便先一步直奔东北方而去,依照他的设想,仁寿城失守,天音寺各路必然会抽调可战修士,向仁寿城聚集,以剿灭自己这支胆敢深入腹地挑衅的孤军,而自己一方,则要尽量避免与任何一支援军正面交锋。 故此,迅速返回清禹宗境内,实为正道,在渡河的位置上,江枫提前选定了无尘城和清心城中间,更偏向前者的位置,如此,浅山宗一众,便可以与乐林门冷听涛部短暂会师,确保己方的安全。 既然之前倾巢出动,离开雷云城游走,那空虚的雷云城自然不保,此刻回师,只会与天音寺的修士正面对决。 而且一座连凡俗都跑光的空城,在江枫看来,并没有什么价值。 ………… 清禹宗,青石台地。 李儒林匆匆从后军的临时军帐中踱出,他刚刚从力宗真武城临时延请的四名地级散修,就安顿在这里。四人将负责协助镇守此地,当然,留在此间以壮声威是主要使命,并不包括斗法,更不会协同乐林门一众发动主动进攻。 这样的合约,才能有效降低雇佣的价格,也更容易达成合作。 不过,李儒林奔着先诓骗对方入局的想法,将几人邀请至此,心中则打着一步步接近目标的主意,在他看来,在青石台地,劝慰对方加入战局帮忙的阻力,远比在力宗劝说要小得多。 事实上,他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四人中有三人相继表态,可以帮忙,但并不负责拼命和打前阵,余下一人仍在犹豫,但想必也是在价格上有些分歧。 这已经很好了,毕竟只是雇佣关系,金城盟是胜是败,乐林门是赢是输,对于这四人的长久利益来讲,都没有什么干系。 “每场大战,每人一次性追加八到十五枚三阶的雇佣费。”李儒林进了主帐,将自己谈定的条件和价格,悉数告知冷听涛,在他看来,这个价格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毕竟雇佣这四人,每天的费用也从两枚三阶到四枚三阶不等。 “虽然不同意打前阵,但战场上混乱不堪,又何分前阵后阵呢?”李儒林靠的更近了些,低声补充了一句,“如此加上孟达信和掌门您,我们便有六名地级修士,足以发动一次有效的进攻。我听闻……” “你是说江枫直插天音寺腹地仁寿城的事?”冷听涛瞥了一眼案前的奏报,那是半个时辰之前呈送上来的,虽然因为情报网的问题,语焉不详,但还是可信的,不过他还没有声张,李儒林便知道了,这倒是件稀罕的事。 “对,虽然算不得有效的进攻,但也足以打开局面了。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这青石台地,一旦对方倾巢出动,必然是防不住的。” “无尘城的修士去驰援了没有?” “孟达信一直在负责,我来时从他那里经过,据观察对面已经有人离开,城内仅剩下两名金丹负责,筑基也所剩不多,不足为虑。此种情势,正适合我军以雷霆之势,迅速绞杀此军,待到他们再次聚集,双方实力相差不多,青石台地或许便能守住。” 冷听涛颇有些意动。 六对二,的确有些优势,况且李儒林请的地级修士之中,尚有一名地级六重的散修,实力不容小觑。如果能攻占无尘城,缴获的资财,或许能抵消雇佣的费用。 只是,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为此,他心中颇有些犹豫。乐林门的可战精锐,可就是眼前这些人了。 “掌门!”李儒林轻声催促。 “容我想想,半个时辰内,听我号令。”冷听涛身形后靠,他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但要下定决心,的确需要斟酌再三,这不似在苏黎清手下当差的时候,万般损失自有对方来承担,如今,这个决策权在自己手中,得失更在一念之间。 送走略有些亢奋,踌躇满志的李儒林,冷听涛本想将孟达信唤来,不过随即想起此獠并不足以取信,他的家族中人,始终不肯从金城派北迁至乐林城,更是拒绝了自己联姻的要求,这种机密要事,暂时还是不能和他参详。 于是他叫来了心腹蓝桂,也算得是他的自家人,蓝桂的一对姊妹,都在自己府中,如今都已有了身孕。 “掌门,死几个人我觉得没什么。”蓝桂听闻冷听涛讲述,未经思考,便先一步道:“宗门征战,不可能不死人,您想想,当初,赤霞门苦心孤诣的算计落英门,又与天理门恶战的那一场,赤霞门死了多少人?就筑基层次,三者去其二不算夸张吧?” “的确如此。”虽然没有详细的报告,但通过来往商会的消息,足以佐证蓝桂所言非虚,当时,自己也曾感慨万骨之上,方为疆土。 “问题在于,死这么多人,或者花那么大的代价,到底能换来什么?”蓝桂娓娓道来,“除了桃源城周围,落英门故土,几乎都被赤霞门吞了吧?仅仅就灵地、治下凡俗两者来讲,算得是七盟故地第一了吧,要不是您尽弃前嫌,和苏黎清那几人重新缔结盟约,想想数年之后,或许都会慑于赤霞门的淫威,俯首称臣,甚至不得不奉上城池以求自保了吧?” “诚然如你所讲,蓝桂,那依你之见?” “请那四人,我是极赞同的,李儒林在计略上,我自愧不如,但就考虑收益上来讲,我觉得他错算了一步。”蓝桂给冷听涛沏了一杯灵茶,小心置于案前,“掌门,您稍安勿躁,听我给您分析。四名地级修士,一次出战费用约是四十枚三阶,这一年来我搜肠刮肚,想尽办法敛财,除却之前入股巨阙城商铺的费用,大库中还剩下一百一十二枚三阶,想来还是能支付得起的,但是散修就是散修,斗起法来毫无章法,更不会和我宗修士配合,是胜是负,实则难料。” “我们只讲胜利的情况。”见冷听涛面色犹豫,蓝桂也拉了一把普通椅子,侧身坐好,“倘若胜了,从修士身上掠来的物资,按照常理来讲,谁击杀的归谁,对方两名金丹的随身所藏,多半会被那四名散修得到,余下筑基身家料也不多,不值得算计。待到攻下无尘城,以此城的光景,虽然不算繁华,但如果能占有超过七日,我可以榨出来百枚三阶,但如果只是劫掠一番便撤走,我估计应该不会超过三十枚三阶。从这一点来看,还不足以支付那四人的费用。” “但我们还会死人,过后还要抚恤死难修士的家眷,当然这是后话,可以三个月后再考虑此事。” “从灵石上来看,我们的确亏了,但在盟中,这应算功勋一件。”冷听涛将浅山宗深入天音寺腹地的事情坦诚相告,这在青石台地,连孟达信还未知晓。 “浅山宗那破落户,自然是去劫掠的。”蓝桂不以为然,“掌门您让我负责大库和税收,我自然清楚没灵石的苦恼。他们浅山宗去年的岁入,不会超过五枚三阶,他不趁这个机会抢点,明年怎么办,恐怕灵谷都吃不起了。” “他们抢得,我们就抢不得?”冷听涛还是略有意动,“无尘城西不远,还有两座小城,或许我们激进一点,也能有不小的收获。” “但风险也更大。如果因此死了太多人,我们乐林门在盟中的地位,恐怕会有所动摇。”蓝桂眉间耸动,“这并非最重要的,掌门,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还必须考虑清楚。如果金城盟旗开得胜,天音寺北部的领土,我们分得到一寸么?” “自然分不到。我们只能从金城派,黄龙门和浅山宗索要。” “那便是了。”蓝桂道,“如果我宗修士折损太多,他们会老老实实遵守事前的约定,让出来么?如果没有收益用来分配,外间的那些修士,会不会对您心生不满?” 听闻此处,冷听涛便坐不住了,“的确如此,舅哥,还是你一句话点醒了我。”冷听涛变换了称呼,拍了拍蓝桂的肩膀,“还是自家人靠谱。此中形势,舅哥,你可有高见?” “按兵不动。坐等他们抽调人马去围攻浅山宗一众。我听闻江枫此獠,命也是极大的,想必能与他们周旋很长时间。另者,一定要加强情报工作,一旦江枫来奔,想要将祸水引到此处,我们立即后撤。” “会不会被告到盟中?”冷听涛心中甚是赞同,这与他之前牺牲浅山宗的想法,包括李儒林“示强”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笑看风云可以,但见死不救就有点过分了,他颇有些担心未来盟中的压力。 “即便被质问,我们也可以说是侦查到对方,有突入清禹宗腹地,奔袭渚樵城的想法。故此回师防守。” “好主意。” 冷听涛抚掌,默然良久,他觉得自家舅哥的这个主意,似乎更稳健一些,虽然没有战功,但也没有额外的风险,更有利于保存实力,坐看余下各宗此消彼长,待到战局已定,再在这盘沱江两岸腾挪一番,打些草谷便是。 至于江枫,他的想法颇有些矛盾,既希望他和浅山宗一众早点死,又希望他们能坚持长久一些,如此,即便自己枯坐在此,他们也能分担自己承受的压力,正如池中游鱼,任你欢腾,搅动此间浪花,换得我这里升平一片。 ………… 归来之路初始还算顺利。 江枫一众继续之前奔袭仁寿城的节奏,不过白日行军,江枫便照顾了一众灵级修士的速度,并适当保存灵力,以备不虞。 事实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还未及嗅到盘沱江的半点水汽,江枫便见得一人,招招摇摇,从远方行来,越来越近,疾飞间激起团团气浪,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此獠实乃招摇之辈。 江枫稳住身形,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招呼众人分列左右,并将斗法稍逊者护在身后,坐等那人近前。 “你便是江枫?” 来者身长九尺,三尺黑发束起披落,朗月星眸,肤色白净,眉中尽是勇武英气,即便浅山宗阵中有此伟岸形貌的魏若光,也自叹不如。 好一个帅男子! 可惜是敌非友,江枫认出来此人正是金丹杨庆泽,元婴公冶锴的得意高徒。 “便是你等宵小,劫掠了我仁寿城?”那金丹巡视一圈,最终锁定了队伍中唯一一名地级修士江枫。 第四百九十四章 孤家寡人 金丹六重。 感受到这金丹修士杨庆泽的修为境界,以及其周身鼓荡出的凌压道意,江枫登时便意识到这是一位天音寺柱石级高手,如见性所言,此獠乃元婴公冶锴座下弟子,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宗门交战,兵者伐谋,何来劫掠一说?”江枫举手示意左右稍退,自己都不是对面修士的对手,何况手下的玄级,灵级贸然凑上去,更是等同于送死一般。 “狡辩!江枫,初次见面,果然人如其名。” 呵,这是说我没你长得英俊勇武呢,还是话里有话,另有深意?江枫没做理会,转身对尚未退远的王显道等人喝令,“你等继续前行,我自有安排。” 王显道脸上略显犹豫,但还是指挥众人小退,继续向原定的方向进发,却见杨庆泽手中陡然多了一杆血色长矛,“站住!我并没有说放你们走!” “想知道宋紫薰的下落,就不要动手!”江枫将黑鲸大剑擎在身前,此獠实力超群,倘若让他在自家修士队伍中腾挪一番,恐怕损伤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呵!”杨庆泽嘴角微翘,不屑的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放任王显道等人远去,直到众人化为天边的黑点,他才转而用玩味的眼神再度打量江枫。 “说吧,那自以为是的女人在哪?” “在一个我知道的所在。” “你玩我?” “我没说谎。”既然王显道等人已经安全离开,接下来便是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了,依江枫所想,至少两人要做个交易,发下誓言,确保这杨庆泽不加害自己,才会将宋紫薰具体的下落告知对方。 如今,“心锁玉成扳指”被自己锚定在雷云城附近,距离此间尚远,无法借此法器脱身,而黑鲸虽然能腾挪离开,但之前在仁寿城大阵内外穿梭,已经用尽了蓄藏气力,除非自己愿意将刚得来的金丹尸体塞给他,否则想要离开,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赊账也是可以的,自己的信誉一向不错。 “哈哈,有意思。”杨庆泽抚掌大笑,“江枫,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敢在我面前玩小把戏。宋紫薰对我的确有些用处,但我听你言说,便可以确认她还活着,这就足够了,我自会告知金光阁。” “当然,即便没有此事,金光阁的人也会来找你,你在仁寿城不是杀了一个废物金丹么,那是秦九贞的爱徒陈浮梁,我想,金光阁的人,未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陈浮梁,秦九贞的爱徒,果真是冤家路窄,秦逸璠的尸体如今还在我储物袋中,这么说来,他们还可以做个伴,不过,可着一位元婴修士,而且是拿到天道水月,即将晋升为半圣的强者招惹,似乎不是件好事。 不过,白世铎之前的委托,倒是实打实的完成了,此番可是新鲜的,并非手中存货。心如电转,江枫并未放松戒备,如果诚如对方所言,那杨庆泽现在动手,不也是个交好盟友的机会么? 似乎感受到了江枫的情绪,杨庆泽却一反常态,收起长矛,“杀掉你其实并不难,不过我与你并无冤仇,并不想给师父惹麻烦,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不过,我警告你,倘若继续在天音寺境内作乱,我不介意将你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言毕,他转身遁走,连同那无处不在的威压,一同消散在江枫眼前。 这是被警告了? 孤家寡人,就是说杀掉我宗内所有修士,独留我一人守疆护土么? 江枫心头杂念翻滚,长出一口浊气,伫立在空中思忖良久。话说这杨庆泽,为什么要放掉自己?不想给师父公冶锴惹麻烦,这是看中了我哪一点呢?对了,应该是九老头许福宁的缘故,自己的身份之中,唯有这一点,还勉强能充作保命符。 师兄赵吉元曾说,未来天音寺将与浅山宗一条船,同光和公冶锴必然都知道此事,见性作为前者的首徒,亲自参与来往沟通,而这杨庆泽,作为后者的高徒,知道此中秘辛的概率也极大。这么想来,他必然是因为这个,才放了自己一马。 可惜雷云城对面,那些清心城的天音寺修士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频繁过来攻城,以至于我心生怨气,选取深入天音寺劫掠的方式对抗。 不对! 江枫刚刚想通这些关节,忽然意识到,当时清心城一线的最高统帅,不就是这打不过的杨庆泽么,驻扎在雷云城的乃是浅山宗,他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说,他本来可以用些特别的理由,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演戏? 有这个可能,但演的有些过了吧?凭直觉,江枫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当时情势,更像是一方面在等待着什么,另一方面却想尽量削弱自己一方,以便用最小的代价,消灭自己。 等待? 回想当时在通衢之地仁寿城,遇见的这支金光阁的小队,难不成,他们就是在等待这几人?但好巧不巧的是,被游走到此间的自己撞见,以至于失却了所有筑基修士,以及那秦九贞的爱徒陈浮梁。 这个风格,倒是很像秦九贞,回想当时力宗一战,秦逸藩也是被派到看似安全的所在历练,以增加功勋,只不过造化弄人,被自己和黑鲸合力击杀,丢了性命。说起来,这位前辈,对自己的徒弟的前途,安排得还真是明明白白。 倘若平素对自己的徒弟不好,当时那白若熙也不会昏了头,那么容易掉进她的圈套吧,细想她日记中记录的种种琐碎细节,秦九贞固然诓骗利用了白若熙,但也算是本色出演。 惭愧,着实惭愧! 江枫忽然想到了被自己留在鲸海群岛的江之问和江云奇,以及被扔到罗川,没有亲自护佑其稳定修为的大徒弟江城子。 相比之下,我这应该算是散养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也不差这一桩。一念至此,江枫寻了方向,将黑鲸放出,直奔王显道等人追迹而去。 一人一鲸,比混在队伍中行进要快得多,两炷香过后,江枫便追上了王显道一众,见掌门安然无恙归来,众人紧绷的神色无不释然。 “掌门,方才我忽然心有所悟,如您之前所言,丹论圆满,有即将突破的迹象。”魏若光屏退众人,低声汇报道,此中距离,也唯有王显道和周星能够听见。 两人无不惊讶,先是欢喜,但又各不相同。王显道多了一丝忧愁,周星面上却多了些跃跃欲试的意味。两人心境际遇不同,江枫看在眼里,心中也能理解,不过“丹论圆满”,其实是自己胡诌的概念,这种感觉很微妙,江枫也无法用合适的词语形容,只是魏若光能悟到,想必是他的机缘真的到了。 “改变路线,奔此处行进。” 江枫匆匆拿出一份地图,指定了雷云城东南四十五里处,那里是一处名曰“小拔都山”的所在,因为见性的委托,他得以参详了金城盟暗中布下的防御工事,这里,如同“青石台地”一般,有一处可以随时激活的防护阵。 更重要的是,小拔都山本身是一处二阶中品灵地,并且有一座特别的洞府,经过额外的加强,能达到三阶灵地的水平,正适合魏若光晋升地级。 不过,此地也有个明显的缺陷,乃是一处孤山,目标明显,没有四周山峦佑护,一旦阵破,守方几无遮拦藏身之所。 但这是最近的选择,否则,就要退到清禹宗真正的腹地才行,那便违背了盟中定下的在西线防守周旋的命令。 良机稍纵即逝,江枫是万分希望魏若光能晋升的,倘若成功,这和器灵黑鲸不同,乃是真正的地级修士。 可惜了,涂山那个宝源师叔非要乱讲,否则以黑鲸的蛮力,普通金丹初段修士,甚至本领稀松的金丹中段,自己都是可以招惹一番的。 ………… 乱石海东北,冬泉山。 “这件事,恕难帮忙。” 宝源听了青袍修士诉说良久,末了便直截了当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尽管眼前之人乃是冬泉山掌门于灵蕴,自己也在此间滞留甚久,说他欠对方的恩情他是认的,但去为冬泉山搏命,那绝无可能。 “宝源前辈,一旦天理门和华帝门达成协议,我冬泉山,恐怕将不复存在啊!” “我已做散修多年,宗门之争,早已不想过问。你应该知道我与落英门的渊源,去年落英门灭门,我都没有回去救援,你应该知道,我心意已决了吧?”宝源轻叹一声,“听我一言,早日与他们沟通,尽携宗门老幼,投奔过去便是,据我所知,华帝门并非妄自杀戮之辈,应当能给尔等提供不错的生计,此生富贵,定不有失。” “可是,历代掌门留下的基业,毁在我手中,怎么有颜面……” “颜面对大道有何益处?你我乃求道之人,有一容身之所足以,凡俗浮华,难道割舍不下么?” “这……”于灵蕴颇有些语塞。 “好了,我择日就要南行,不送。”宝源下了逐客令。 “前辈,我还有一事相求。”于灵蕴见宝源兴趣寥寥,突然从袖中拿出一物,乃是一尊红纹方砚,正是当初自己想要栖身冬泉山时,送给上代掌门,也就是于灵蕴师父孟良夺的礼物。凭借此物,可以求自己做一件搏命之外的事。 “说吧。”宝源面色不悦,收了方砚,自己许下的承诺,自然是要兑现的,虽然孟良夺早已作古。 “我想要求您帮忙,邀请两名同阶前辈,帮忙斡旋说和此事,看能否割地数城,保住半壁江山,一如落英门故事。” “这……”宝源有心拒绝,找同阶帮忙的难度,对于他这个我行我素的孤家寡人而言,实数一件难事。 ………… 小拔都山上草木不多。 江枫初到时,这里有三位看护此间的修士,一筑基两练气,观其模样,都属于混吃等死之辈,否则一早就被拉到前线去了。 江枫进驻此间,从看守筑基手中拿了激活大阵的玉符,一道翡翠色屏障,迅速覆满小拔都山周遭五里方圆,江枫小试了一下,这木系阵法并不牢靠,比雷云城差远了。不过沈浪之前已经去看过,雷云城大阵,已被天音寺修士拆除,即便回到那里也无阵可用,此阵虽然弱了些,但总胜过没有。 但使用洞府却遇到了些麻烦,看守筑基坚持没见到清禹宗的公文,就不可以动用。江枫没时间和他废话,指挥周星等人干脆绑了他,直接将洞府内灵阵尽数激活,体味一番,竟然能达到三阶中品灵地的水平,足以供魏若光突破所用。 可惜只有一间。 且灵阵开启之后,本就普通的护山大阵,更显脆弱了一些,江枫不得不将此间蓄存灵石,尽数投放到阵眼,大阵这才安稳下来。 众人一路劳顿,江枫嘱咐王显道安排轮值警戒,自己则和魏若光一同进了洞府,虽然没有护法的经验,但整个浅山宗,能帮上魏若光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要不是因为“金玉耳环”是女式的,戴上去有碍观瞻,江枫都想用“抚风凝露术”,帮忙净化下此间的灵气以增进效果了。 不过杂质本就很少。 弃了这个念想,江枫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甚至比当事人魏若光还要紧张,这不只是因为魏若光昔日种种,足以见证对宗门的忠诚,以至于江枫生出爱才之心,更是因为,这可是浅山宗除却自己之外,唯一一棵距离地级最近的独苗。 如果有两名地级修士,至少在盟内,可以与冷听涛平起平坐了。当然,宗门岁入上还差得远。放空心神,望着身前不远处,灵气冲涌勃发,辉光四射游离,激动的心绪,在江枫心中如潮涌般澎湃,久久无法停歇。 然而他心中尚存惴惴。 在四个时辰前,初到小拔都山之时,他便已经接到了郑轶雨传来的信报。已经有不少天音寺修士聚集到清心城,并且倾巢出动,飞跃盘沱江,越过空城雷云城,向东行来。 他们是来做什么呢?是模仿自己,想深入清禹宗劫掠一番,还是向北,迂回包围“青石台地”呢,还是说,目标就是自己呢? 这个时候,江枫忽然听得外间的警报声。 “掌门,无需担心我。”魏若光眉间灵气郁结,忽然转身,他同样感受到了外间的焦躁情绪。 “摒除万般杂念,切莫为往事所困。”对于魏若光的经历,江枫知道不多,但只知道他在覆海门时,甚是不如意,这也许是他突破时,最容易遭受的心魔。 扔出两枚“化脂融灵丹”,突破之时,吸纳天材地宝之力,多属必须,见魏若光身前已经陈列不少,知道他一早就有所准备,在劫掠仁寿城时,又与其他几位玄级互通了有无,但这能增加吸纳效率的丹药,他却是没有的。 无暇交代其他,江枫转身出了洞府,却见翡翠色的大阵外,已经有不少身影凌空而立,各色飞剑攒动,其中金丹修士,更有三名之多。 见性不在其中,这很正常,他应在与无尘城,与冷听涛隔江对峙。 然而杨庆泽也不在,话说他没回清心城,去了哪里? 不过熟人还是有的,之前围攻雷云城的几个身影都在,江枫深吸一口气,正要召集门内所有修士列队,护山大阵并不牢靠,敌方如果攻城,可不能像在仁寿城一般,坐视不理。 然而大阵外修士,只是围观了片刻,三名金丹见了江枫,便仿佛笃定了什么一般,相视一笑,挥手斥退众人,再去看时,他们竟在大阵外一里处扎营,分三面包围了这座孤山。 什么意思? 此番是换了策略,围而不打了么?不过看他们并不着急的模样,是在等援军么,回想当时杨庆泽的话,江枫忽然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在等人。 他们在等自己真正惹下的仇家,金光阁。 嘶! 突围?三面金丹,必然会相互驰援,没有当初在雷云城那般容易,何况,魏若光还在尝试晋升,离开小拔都山,想要在找到合适的所在,并不容易,且机缘一旦错过,他日再寻,恐怕并不容易。 坚守? 不说无险可守,只想想在仁寿城逃脱的那名赤髯金丹,那日倾宗门众人之力,也未能留住他,倘若他加入战团,自己这一众手下,想要留得全须全尾,恐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心警戒!”暮霭渐沉,长夜将至,江枫给王显道使了个眼色,令其稳住军心,自己则叫了沈浪进帐。 “速速前往青石台地,将此信亲自呈报给冷听涛。”江枫扯了几张莎草纸,匆匆写下数言,情况紧急,他也懒得用灵力刻录玉符传信了。 “是!”沈浪听令,他同样知道情势危急,他曾经吹牛“日行千里”,于是这几日就一直跑个不停,他有一种感觉,待到此间事了,他多半也能更进一步。 “慢着!” 江枫从袖中拿出一枚七色彩笺,匆匆瞥了一眼,便碎了手中信,“先等一等,我想事情还有转机。” “是……”沈浪凌空伸出的手只得放下,一时间无所适从。 “先退下吧,倘若还有余力,可以在大阵附近侦查一番,但务必小心。” 见沈浪退下,江枫登时有些坐不住了,郑轶雨传来的情报,竟是“青石台地”同时被围的消息。 他们要做什么? 见性不是说的,只是做做样子么?江枫真想现在就去找见性问个明白,不过显然这只能是个想法而已。 怎么办? 坐等金光阁援军到来,先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再将自己送到那半圣秦九贞身前,挫骨扬灰么?别人不知,自己可知道,关键时刻,便宜师父许福宁可不会动哪怕一根小指头来帮自己脱身。 军帐之中,只听得心跳愈发加速的砰砰声响,诚然,自己想要跑,还是能跑掉的,但真的变成孤家寡人,又有何意义? 转眼看向身侧那光芒越发黯淡的魂火宫灯,但江枫却打不起精神来补充灵石。思忖片刻,他霍然站了起来。 大不了一场生死恶斗! 今夜必须动手! 忆当初,元楚遗迹之中,自己和晏殊佳对阵四名同阶,不也是疯狂求生,最终博得一命么?如今三名金丹,怎么就怕了呢? 拥有太多,反而顾虑重重,心存侥幸,甚至生怕暴露古宝给更多人知晓…… 如今狭路相逢,生死存亡之际,倘有破釜沉舟意,何患不存? 他正要冲出帐外,筹谋一二,帅众直扑镇外三营之一,却感觉周身陡然凝滞,仿佛身在怒涛激流之中,难以稳住身形。 再去看时,那尚未添加灵石的魂火宫灯,陡然熄灭,但昏暗的帐内,却渐渐凭空现出些许光亮,几道扭曲的身影,正从无名的角落中,恣意钻了进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易地交易 那些疯狂而扭曲的身影还未真正成型,便听得隔空里一个声音低语道:“别拉他的灵体出来了,倘若触动了古宝,那些隔空里观察的老家伙们,说不定会注意到我们。” 嗯?古宝? 是谁人侵入了我的军帐,还知道古宝永恒之塔的秘辛?江枫顿觉不妙,拔腿就要蹿出大帐,却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身影面目登时清晰起来,“师弟,别慌,是我!” 师弟? 慌乱之中,江枫瞥了一眼,却发现并不是赵吉元,而是百药老仙。他突然心有所悟,一直在前线战场纠缠,竟然已经忘了,明日便是一月二十八了,原本约定前往百岭山庄聚会的日子。他本来已经放弃了参会的打算,未料想百药老仙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这不是真身,扭曲虚幻的身影,应该正如方才那道声音所言,乃是灵体。 犹豫间,其他几道身影也渐显凝实,分列百药老仙左右,待到气息最为浓烈的一道身影坐定,其便隔空打出一道金光符箓,将此间尽数遮掩起来,一时间,连帐外的声音,都被尽数隔绝,了无声息。 这灵体不似寻常,江枫多看了几眼,却发现场中比自己预期的多了一人。华帝门地级六重修士吕仲贤,夜樊国元婴修士清道子,以及必定永生停留在玄级的百药老仙,然而此间并非只有三人,而是有四道身影,多了一道金丹层次的气息。 “师弟,我来介绍一下。”百药老仙身形抖动,指了指自己右侧,“清道子师兄,也是应他的要求,我们才过来寻你,否则我们便在我的山庄聚会了。这里乃是两宗交战之地,我们可不想来这里趟浑水。” “冒昧,见过师兄。”江枫隔空微微行礼,周遭的凝滞感已经随着四道灵体的降临,重归正常。 “我们之所以能聚在一起,想必大家都知道原因。故此,也无需按照修为分什么高低辈分了,更无需如百药般迂腐,以师兄弟来相称,以平辈,或者直呼名号即可。”清道子的身影瘦削,颧骨高耸,但因为只是灵体,且有虚幻的雾气遮掩面部,和其他几人不同,江枫着实看不清他的真正模样,只见他右手弹出一道拇指大小的光团,飞到百药老仙左侧,映出一个中年修士的面孔,“引众人灵体到此,有赖于吕仲贤道友相助。” “见过吕道友。”江枫瞥了一眼,发现身形与吕常隐有些相似,但面露忧郁,不似吕常隐那么精于世俗。 “江道友有礼。引动灵体降临的术法维持不了太久,清道子,有话还是快讲吧。”他扭头看向场中唯一一名没有介绍过的人,“这位是田义洵道友,来自齐国。” 齐国,田义洵,就是他?江枫蓦然想起那个曾经以使者身份,在力宗逗留的神秘人,就是他留下暗笔,引诱萧明葆去的伏元镇。 “田道友并非我辈中人,但值得信任。”百药老仙随口补充了一句。 “百药,门户之见要不得!”清道子扭头,不满意味溢于言表。 “嘿,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要那么紧张。” “无妨,不碍事。”那田义洵对百药的额外陈说并未在意,兀自笑了笑,他浑圆的脸庞因而更显温润,冲着江枫点头示意,随口道:“江道友,我知道你一些事,晏殊佳便是你的道侣吧?” “正是在下。”初次相见,田义洵便点破此事,可见其在齐国还是有些地位的,算得是上层的消息灵通人士。 “不过我听闻齐正风暂时还未认同,待到江道友有机会去齐国,我可以帮忙说和。” “那我便提前谢过田道友的好意了。”没有什么交情,便被突然示好,江枫心中虽暖,但却觉得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有关对方的事迹,他知之甚少,便只能先听着。 “开始吧。”清道子伸手止住大家的随意寒暄,“我之所以建议来此,主要是有一件事,需要江道友替我尽快周旋。” “有关禅心院的调查?” “原来江道友已经知道了。” “略知一二,我入门较晚,还未有机会参详。”江枫随口胡诌了一句,其实有关清道子,除了知道他带着夜樊国掌门申通晓的一双儿女逃离了宗门之外,他便只知道这个,而且是偷窥来的。 “原本这件事我可以亲自去解释,但真正进了禅心院,恐怕便不是我随便说得清的了,故此,想委托江道友先行说和。” “事关三大恶,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按照自己窥来的情报,这杀戮九千凡俗,可不是件小事。 “并没有那么夸张,况且世间的事,总是会有合适的价码。”感受到众人窥望自己的目光,清道子仍然一身沉静,气息毫无波动。 “我懂了,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很明显,今晚是一场众人 灵体到场的交易会。 “我只需要你帮我传个话,询问一下获得宽宥的价码,你可以拿到交易价码百分之五的收益。相信我,这个收益不会太差。” 感情是问出结果才能兑现,江枫心道,我被围在这小拔都山,明天是否有命在,还未为可知,“来往禅心院,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而你们来时,应该已经注意到外间的情势了。” “师弟,你师父关键时刻,不会来救你么?”说话是百药。 “生死之间,师父当然会拉我一把。”江枫说这话时,其实自己也不确信,但也只能这么说,当时,李真龙答应护佑自己五年,想来紧要关头,许福宁还是会派人来的,不过……“我有一众手下,按照规矩,师父是不可能亲自干涉这场战事的。” “这倒是。”百药没话了,转头看向清道子。 “传话这种事,并不足以让我出手救你的宗门,况且那同样不合规矩。我还有其他的途径传话,只不过你与禅心院最为熟络,成功率最高而已。”清道子说起话来不带一丝情绪,“我来时已经观察过了,天音寺元婴公冶锴已到了清心城附近,按照修为对等的原则,如果他出手,我可以帮你拦住他,但交易要公平合理才行。” 元婴公冶锴……如果清道子没有说谎的话,对方的确是自己能否突围成功的最关键要素,他可以不亲自下场攻击任何一名修士,但却可以施加影响,左右战局,的确棘手,思及此处,江枫将早已准备好的“乾坤日月烟波壶”炼制卷轴扔了过去。 “禅心院没有定论前,我觉得这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清道子将卷轴摄在手中,瞥了一眼道:“看来你早有准备。此物的确值得我出手一次。”他随后将卷轴扔给百药老仙,“托你的关系炼制,半个月内,大概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百药老仙低头看了两遍,沉吟片刻,伸出四个手指头,“材料太多太贵,足有八种,不过我拿得出来,‘叠影傀术’,师兄你有听说过么,如果你有这种技能书,或者类似的准天级以上术法,无需你提供材料,我可以找人帮你炼制。” “你要炼制多重分身?”清道子一语道破。 “当然,久困玄级,总要想些别的方法,否则,怎么守得住我那几炉好丹?最近,那些大人物,越发没有节操了。” “不过我没有。收集材料不难,但我行动受限,现在太过招摇,对我来讲,都是有风险的。” “我可以提供。”却是田义洵插嘴,“不过不是技能书,而是‘无心剑奴’,一式十二枚,精通之后,可以练就十二具同阶分身。”言毕,他扔出一柄未开刃的飞剑,长约五尺,黯淡无光,但抵近时,却有些许疯狂的意念从中渗出,似乎藏有不完整的生命体。 “实乃邪物。你们齐国人,竟然会炼制如此疯狂的法器。”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百药老仙目光之中却尽是垂涎之意,“十二枚都给我的话,应该够用了,不过清道子便欠你一个恩情了。” “你有何物索求?”清道子转而问田义洵。 “家兄田义成希望能到贵宗的池田城呆一段时间,至于具体的理由,可以是外事,也可以以商会的名义。” “多久?” “至多两年。” “田义成道友已到元婴数年了吧?” “正是。” “池田城濒临雾海,以商会的名义前往,会让事情变得敏感。池田城城主孙若望是我的弟子,他有一个孙子,身患诡异的入魔之症,多年都没有解决,不如让你家兄以治病为名前往,至于停留更多时间,到了我再想办法,不过这至少要三个月后方可。” “可以。”对于这样的结果,田义洵似乎很满意,但江枫却悟到了一些阴谋的味道,雾海,岂不就是北陆和鲸海群岛之间的茫茫所在么,再想田义成已到元婴,倘若得了那“天煞孤星”,岂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了么? 话虽如此,江枫却管住了自己嘴,他可不想和那诡异的天道,产生更多的瓜葛,不过,这几人应该不知道,自己早已接了去给敕力玄虎心的家族传话的委托了吧。 于是交易达成。 一直未出声的吕仲贤忽然微微叹气,“原本,我是希望清道子道友择日去北荒做一件事的,但现在看来,你短时间内不想走的太远。” “这取决于江枫的传话速度,倘若禅心院的事情顺利解决,北陆各地,我尽可周游。只不过,事关北荒,又有什么事呢?” “详情还不能告知,不过此事不急,只是会有斗法。” “生死搏杀?对付哪家势力?北荒的强者,不是早就不问世事了么?” “并非哪家,我家主人在寻求帮手,既然清道子 道友需要等待禅心院的消息,我想待到此事了解,我们再议也不迟。” “吕之勉前辈不会是想进九老头吧?”一旁的田义洵插嘴道。 “并无此意。”吕仲贤摇摇头,“我家主人的追求,并非在此。不过,我们华帝门最近将和天理门一同瓜分冬泉山,田道友,不知道齐国对此有何想法,是否方便透露一二,我也好给宗内传个话。” “此事未有定论。不过我想,事情或许可以和平解决。” “这便是齐国的意思?” “我只能参详,但并不能做决策,最终还是要看掌门的意思。” “明白了。”吕仲贤不再说话,显然,两宗在冬泉山的问题上存在分歧,但并不是这两人能解决的,却见清道子环顾一周,沉声问道,“时间所剩不多,你们可否还有东西要出手或者求取?” “百药师兄,我想要一门可以助力突破,能让修士达到玄级的丹药,特别是对于法相太差的修士而言。” “有是有,但此物有一半的死亡率,师弟,你确定真的需要么?” “我……”江枫犹豫了。 “我可以提供。”修为最高的清道子这回说话了,“堕灵祛尘果,你们应该听说过。” 嘶——! 却听得百药老仙突然咋舌,“师兄,你打开了黄泉之门?” “只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维持了两天一夜,但所获不多,还惹下了灾厄,便是你等方才所听到的,被禅心院调查一事。” 原来是这样,不过“黄泉之门”是什么,江枫瞥了一眼周围几人,也只有清道子和百药老仙似乎懂些,余下两人神色各异,看不出是否知情。 “此事不能多讲,更不宜外传,止于此间。”清道子注意到了众人眼中的兴趣,及时止住了话题,“堕灵祛尘果可以令法相重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看运气,不过,即便不成功,其蕴含的道意,足以让服用者晋升到灵级高段。说起来,这东西,给那些没有什么前途的修士服用,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我需要两枚。”江枫想着给夫人苏锦提供一枚,至于另一枚,他暂时还没想好。“我可以提供这件东西。”他扔出了元楚尊者的遗骨。 “原来是古宝永恒之塔的前主人。”吕仲贤道,“说句实话,我不像百药那般迂腐,介意什么同门之谊,当初,要是我在百岭山庄,一定会把古宝从你手中抢过来,不过你现在是许福宁的徒弟了,这话当我没说。” “这具骸骨的价值,的确能与两枚‘堕灵祛尘果’等同,不过却对我无用。”清道子却一口拒绝了,“说起来是淬体的好东西,但与我修行之道,并不吻合。” “我取一只手臂。”吕仲贤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对整体的价值影响不大,不过既然承了你二人的情,倘若要突围的话,我可以帮助拦住一名金丹。” “师弟,余下的我收了。”百药老仙下定了决心,“‘降芸功德丹’四份,借助此物,黄泉之门内部,清道子师兄,你应该可以走的更远。” “我真应该早来找你。”清道子没有多说,也没有介意吕仲贤从中揩油的举动,匆匆摄了丹药入手,“如果无事,就这样散了吧。倘若你要突围,现在就是时候,金光阁的援军,距离此间已经不远了。” 什么? 江枫霍然一惊,却见周围四道身影骤然消散,再无一点影踪,与此同时,那隔音法阵也登时破裂成尘,他赶紧拿出七色彩笺查看,但见上面寥寥数字: “金光阁,三名金丹,十二名筑基,已渡盘沱江。” 不好! 虽然与几人的交易有所收获,但还是误了战机。倘若被他们与天音寺修士聚在一处,凶多吉少,必须马上突围。 江枫赶紧收了交易所得,顾不及分析几人对话之中,是否还有更深层的机密,比如那莫名的“黄泉之门”,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冲出军帐,却突然注意到此间唯一的那座洞府之上,正有磅礴的灵力汇聚,与此同时,本就薄弱的大阵,开始疯狂的震颤,流光冲涌,行将崩溃。 这是魏若光行将突破玄级,晋升地级,不由自主抽取周身灵气的前兆。 然而这个时候,周遭的灵气陡然从那洞府上方回流,形成团团混乱的灵气漩涡,四散纷飞,似有难以为继的迹象,江枫正要冲进洞府护法,却听得耳边一道声音响起:“我来吧,权且当作是预付,记住,将我的事情尽快办成!” 是清道子。 江枫心头一喜,耳畔却响起了大阵的崩裂声,光幕符的华光此起彼伏,手中华光最为璀璨者,正是那去而复返的赤髯金丹。 金光阁的修士到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渺小无力 夜风烈烈。 黑魆魆的山脚下尽是悲壮的火光,在那点点明灭的芒朵之中,一个个或兴奋,或沉着,或冰冷的身影映在江枫眼帘之中,他不禁猛吸一口寒气,左右张望,一众手下急速的呼吸声,声声入耳,或深沉,或稚嫩,浅薄之中透着英勇,即便凉薄的夜风也无法吹散。 未经人事,懵懂未知惧怕的雏鸟。 久经岁月浸染,但却未经风雨洗礼的燕雀。 在这一刻,在今晚的冷风之中,在这孤寂落寞,但又被围拢得如此喧嚣的小拔都山上,一同面对猝然卷曳至此但却必然抵近的风暴—— 和洪流。 如果古井城外的混战称之为预演,仁寿城外的激战称之为中场,那今日或许可以称之为落幕或者终章了吧,一瞬间,千种杂念,连同昔日的万般追忆,都一同混在江枫躁动不安的识海之中,甚至挫败了那最初的无力,让他骤然凝结成冰的心头,也不禁涌出无限豪情来。 你要战,便来战! 他振臂高呼一声,便瞥见手下一众修士,向那摇摇欲坠,行将崩塌的大阵扑杀而去,片片华光扬洒,身影矫捷飘忽,迅速与那如狂风急雨,又如千百利箭袭来的一众修士,冲涌成一团。 妙言丹境! 江枫登时开启了自己最得意的护持手段,但见近旁的身影尽数被丝丝缕缕的幽光包裹,那不止是被丹药之力加持后的效果,还容纳了“神奕丸”的奇效,虽然实力相较对方,仍显不足,但却在接触的一瞬间,扛住了对方先锋的威力,使得阵线不至于一触即溃。 是时候暴露所有的手段了,即便我保住秘密,能在此间独存,又有何意义? 江枫迎头冲杀进了战团,迅速寻找着与自己修为相近的对手,周身的一切,却倏忽间消散于无形,留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处孤寂茫茫,了无边际的黑色湖面。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华光,都尽数被那片沉静的存在所捕捉,所吸纳,再无一点影踪。 怎么回事? 是元婴修士公冶锴的手段么? 说好帮忙的清道子在哪里?江枫环顾四周,却见原本伫立的山巅,骤然多了一道狭窄的,只容最多两人穿过的,上下浮沉的通道,直达宁静得宛若清冷夜空的湖面,他释去紧锁周身的灵力,踏在那疑似未名黑竹打造的吊桥之上。 那吊桥却只是轻颤少许,似乎江枫的重量无足重轻。 宗内一众还在等着我逃脱这幻境,江枫迅速有了明悟,灵力不由自主的向手中法器冲涌,那是“白玉飞针”,然而灵力仿若脱线般,一去便了无踪迹,再去看时,身上的法器,已经尽数没了影踪。 再度施展,一身灵力尽数消散,江枫不禁捏了自己一把,发现原本富有弹性的肌肤,正在变得僵硬,灰败,仿若经年的枯枝。他赶紧停止了尝试,心头慌乱如麻,却只得继续前行,暗忖秘密或许就在湖面之上。 湖水了无波纹,死寂一般。 江枫俯身,掬起一捧看似清冽的湖水,那湖水却不着一点痕迹,如干燥的流沙般,化为黑珍珠般的水滴,点点坠落,却不出一点声息,更没有一丝涟漪激起。 这是哪里,这湖水怎会如此奇特? 他忍不住环顾四周,远眺四望,但见灰濛濛的天际处,湖水与地面相接的位置,似乎有一片似岛屿,但又像是灰色礁石般的存在,而那同样了无光线的天边,更有一处疑似城池般的所在。 可惜这里没有渡船,否则便可以去那里看看。 他这样想着,却见湖水之中,突然冒出无数气泡,一道身形迅速从那湖水之中钻出,再去看时,却是熟悉的模样。 “可仪?” 江枫轻易便辨认出伊人熟悉的面目,每每在深夜里,他还曾回忆起两人旧日的种种,枉叹未及救助,使得伊人身陨的遗憾。 “掌门!” 两双手合在一处,江枫正要与之相拥,却感觉原本静籁的湖水,忽然涌起一团急流,潮涌般向自己扑来,他正要下意识退却,郑可仪却猝然撒开了手,一把将江枫推离了湖面。 “你不该来这里!掌门,赶紧回头!” “这……”那黑色湖水还是没过了脚面,虽然没有一丁点溶蚀的痛觉,江枫却觉得自己仿佛要与这潭湖水融为一体,成为它不可或缺,但又平凡无奇的一部分,脑海中无数或幽怨,或欢悦,或咏叹,或沉沦的思绪,迅速汇入识海,纠缠着,试图撕裂江枫原本的记忆,让其沉寂在岁月之中。 这个时候,江枫识海中忽然涌出一阵波澜,将那纷杂无序的存在尽数拍散,他的双眸顿时变得清澈无尘,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重新回到那与湖面相接的吊桥之上。 “这里不能来,你要活下去,这里是黄泉海!” 郑可仪急促的声音传来,那熟悉的身形,随即便被那一团不知从何处突然涌来的漩涡吞没了。江枫一惊,再去摸自己的脸颊,却没有半点冷汗。 我竟然是在迷梦之中! 江枫迅速有了决断,于是眼前的一切,都随着他的顿悟快速旋转,崩塌,消散,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拂晓的凉风正恣意乱舞,带来无数血腥秽气,眼前的荒蛮山坡上,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生机尽散,无需细看,他便瞥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旧日的音容笑貌,抑或拘谨无措,都历历在目。 呵! 都死光了么?江枫飞掠上前,想要尽自己最后一分努力,却忽然感知到数道气息锁定了自己,他不禁回头观望,却见得两道熟悉的身影。 “佳儿?” 他几乎不敢确信,甚至以为自己仍在梦中,待到见到后面那两道身影,原本略有欣喜的心情,却不禁紧绷起来,那是晏殊佳的母亲楚铭心,以及师父齐正风。 “可有大碍?” “还好。”江枫勉强回答,得见佳人,一缕窃喜,却难抵宗门一众折损的悲伤,正如彼时杨庆泽曾经警告过自己的,如今,竟真的成了现实, 孤家寡人! 即便浅山宗没有丢,凭借那几十名仅能从事庶务的修士,又能撑上几日? “他已经不是掌门了,配不上佳儿你。”却听得楚铭心上前一步,将原本靠上来的晏殊佳扯走,“此战之后,浅山宗熬不过三个月。” “母亲!” “他答应过我,将金丹淬炼成三品以上,你看他有半点努力的样子么?” “我……” “我什么我,估计心思都花在狐狸精身上了,佳儿,你不要被这小子骗了。” “佳儿,你要信我!”江枫心头一悲,正要冲上前去,斜刺里却被齐正风拦个正着,“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安心做个散修吧!” “不,不论如何,我都要和江枫在一起!” 听得晏殊佳忽然表明心迹,江枫赶紧奋力绕过坏自己好事的齐正风,迎上晏殊佳,虽然丢了宗门,但佳儿还要和自己在一起,他不能舍弃这段情感,然而入手却是一缕清凉,再一看,哪有什么佳儿在,他俯身一望,除却遍地尸骸,再无半个人影。 “当初选择萧家,何至于此?” 隔空里,他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回头观望,却是萧明真,但见她裙袍飘飞,露出令人迷醉的曼妙身形,“我对你一片真心,却换不来你一个舍弃,甚至半点承诺。如今满盘皆输,没了萧家帮你寻力宗支援,落得今日局面,你可后悔?” “我只是不敢,恐怕难以承受。”江枫微叹,他已经有所感悟,这还是在梦中,既然是梦,那就在梦中将此心结化解吧。 “无胆!” 江枫却未在意伊人的训斥,上前数步,一把拉住萧明真,“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修为太差,恐怕无法护得你周全。” “虚伪!那她们又做何解?你都护得周全不成?”萧明真挣脱江枫,指向了江枫身后。 却见身后,三个女人正驻足翘首观望,正是苏锦、邱真真和慕晴川。 江枫悚然惊醒。 入眼是昏黑的石壁,周身难以承受的疼痛挥之不去,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缺了一只右手,而左腿之上,应有不止一处贯通伤,尽管已经胡乱敷了药,但肉芽却长得极慢,这是药力太差的表现。 一只略带温润的手正在自己袍服处胡乱摸索,似乎久久找不到重点。他赶紧清了下嗓子,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有不少血沫涌来,只发出一道瓮声瓮气的声响。 然而那只手却哆嗦了一下,身形迅速逃离,跪在身前。 “扶……我……” 那身形赶紧上前,江枫嗅得血腥之中,竟带有一丝芳泽。他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块不知何物的东西枕起,这才在昏黄的光芒中,瞥见了对方的模样。 是陈青萝。 虽然面上血色不多,发迹之间仍有斑驳的血痕,但江枫还是认出了这年轻的女修,乃是夫人苏锦陪嫁带来的八名灵级修士之一,也是八人中,唯一一名南行参战的修士。 “为何……在此?” “是魏长老让我来的,他说……”那身影有些颤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说……什么?” “说趁掌门还没有死,给掌门您……留个后。” “胡闹!”江枫一怒,一口血沫差点哽住,混沌的思绪却因而清明了少许,他不禁转头看向了那稚嫩的脸,凝望片刻。 “其实是……是赖子吴天德出的主意。我……”那声音越来越低。 “退下……告诉他们……我醒了。” 一口憋了许久的死气呼出,江枫终于挣脱了心头阴霾,彻底从梦魇中醒来,他终于记起了战时的种种细节,包括自己催动古宝之力,不顾生死,连挫两名同阶金丹的旧事,观望的公冶锴因而亲自下场,想要毙杀自己,却被如约拦截的清道子阻击,未能如愿,而吕仲贤拦住了那强力的赤髯金丹,使得自己一行,得以从西北方向的缺口遁出,只不过损失也不小。 玄级修士王显道、魏承宇陨落,灵级修士聂小凡、王承之、王乙、孟鲲身死,重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倘若不是周星冒死将自己踢出战团,恐怕今日陨落的,便是自己了。 呼! 筋脉寸断,可能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了,陈青萝退走,不一会儿,便见得一脸憔悴的魏若光蹒跚的进来问候。 “你可有……大碍?” “无妨,赖得掌门邀请的那位前辈相助,我从入魔中挣脱出来,仓促应战,六品金丹跌落到四品,不过并不算什么大事。境界虽然虚浮不稳,但应该还算是稳住了。” “在哪?”江枫勉强撬动一枚手指。 “余莽草甸。这是沈浪等人探路时偶然发现的布置,掌门你催动灵力太盛,力竭以至于昏迷,显道长老陨落,我便自作主张,带领众人到了此间。这里有一处临时护罩,虽不坚韧,但少许残敌尚能应付,只是众人的状态……” “我懂。速去请……窦锦秋。” 如今伤势,恐怕只有窦锦秋能够快速治疗,包括宗内一众修士在内,必须要尽快复原才行,否则这股残兵,倘若再被追杀,宗内怕已无半点前途可言。 “掌门无需挂念,力宗的人,已经到了。” “力宗?” 这个时候到了,恐怕是另有所图了,江枫嘴角微皱,却只能哼了一声,默然良久,遣散心中的无力感,便只道了一声: “是谁?” “原本是萧家的人,他们在突围的时候帮了忙,方才,白家的人也到了。” ………… 清禹宗,东线,与天罗门的纠缠仍在继续。 虽然互有胜负,但每次都是小规模接触,这让东线的每一位修士心中都甚是焦灼,也包括三宗掌门苏黎清、左子蝉和郑家声。 不过这一日,万禹亭却忽然召集了众人。 “明日拂晓,全军出击,行百里,遇敌皆斩。” “盟主,那刘师周?”人群中的丁罗津朗声问道,他是碧云宗的另一名金丹,旷日的退进反复,已经消磨掉了他最初的锐气。 “无需担心,如果他出马,我自会与之交战,倘若他敢于争锋,自会让他有去无回,但他若不出头,你等便可将阵线推进二百里,不过须避免掳掠之举。” 避免掳掠?那士气怎么提振,人群之中不止一人面露狐疑,却听得陈昆一旁朗声道:“此役所得领土,将尽数并入盟中,以供诸君分享。”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盟主对于刘师周,已经有了胜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未发一言,只有苏黎清道:“西线似乎情势焦灼,与我等之前预想不符,不知盟主有何打算?” “西线成败,今晚也有定论,无需担心。苏掌门,你留下,其余人等,各自安排交战,此役只许胜利,诸君自当努力向前!即日起东线一切布置,均听从苏掌门安排。” 预想的齐声应和并没有出现,不过万禹亭并未在意,只等众人退了,他才打出隔音符,“想办法让那宋紫薰逃脱,记得让她带走那件公冶锴的法宝。” “这……”苏黎清心中早已预定了那件能藏纳修士的法宝“天外绮罗”,万禹亭这么交代,让他很不高兴。 “事关成败。倘若金光阁不退,我们在西线的胜算便不大。我们之所以劳师动众,在东线与天罗门故意纠缠,并不是相信江枫带来的情报,而是要等金光阁主力到达前线之时,坐实天音寺背叛魏国三宗的野心,再将众叛亲离的天音寺彻底击败。并且顺势趁天罗门孤立无援,忌惮齐国不敢全力施展之际,多拿些领土而已。我想,苏掌门应该懂这个道理。” “那刘师周?”天音寺的野心苏黎清并不知晓,这一点江枫当初没有说,但他昨日已经从其他途径知道了,这也让他多少有些嫉妒,想来身为九老头许福宁的弟子,江枫一早便知道了。 “有齐国的威慑,刘师周此番定会坚守不出。所以,东线的事情,便交给你了。事到如今,我想刘庭坚应该有些交代吧?” “是,但并没有太多。” 苏黎清未料想万禹亭能洞悉秋毫,虽然他昨日和刘庭坚的使者有些秘密接触,但除却知晓了天音寺的一些秘辛之外,并没有得到新的命令,当然,这便意味着原本“推动金城盟南向”的计划并没有改变。 既然万禹亭将东线指挥权交给了自己,就代表着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身后的供奉刘庭坚。看起来,是时候动用手中那些隐藏的力量了。 当然,这也就说明,万禹亭背后的宋湘弘,已经与刘庭坚达成了协议。苏黎清默然立在帐中许久,待到万禹亭和陈昆离开,才黯然退出了军帐。 唉! 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他心中隐隐生出无尽的渺小无力感,虽然这并非首次,但还是令他呼吸多少有些不畅,不过他随即摒弃了心头怨念,开始思索起,倘若东线全胜,金城派又能从中得到什么,以及如何安排,怎么减少自家损失的问题上来。 ………… 余莽草甸。 萧家带来的一名老年白袍修士,对江枫进行了简单的治疗,这让他终于能够坐在那里,面对力宗的两名使者了。 准确的说,是萧白两家的使者。 虽然右臂袖中空空,但江枫知道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去请窦锦秋的修士沈浪依旧出发了,此战已经见证了他的忠诚,在急迫的压力下,他竟然接连晋升,达到了练气八重,算的是练气高段的修士了。 “直说吧!” 执法长老王显道已死,能够参详军机的唯有魏若光一人,回顾之前的种种,以及考虑王显道的死对于王家的冲击,江枫将王彦之、秦孝宽、卢天明,以及修为尚未晋升的吴天德都一同唤入帐内,共同参详。 稚嫩,并非天成,这是不错的机会。 第四百九十七章 阵前变故 青石台地。 第三波冲击的修士刚刚散去,留在大阵屏障之后的冷听涛和李儒林不禁捏了一把汗,在阵内乐林门众人的护持下,大阵终于撑过了这一波进攻,但观其薄弱欲碎的模样,恐怕很难再坚持一次。 不知为何,原本在盘沱江另一侧无尘城观望,一直相安无事的天音寺守军,从夜半时分开始,便开始结队轰击青石台地的护山大阵,一时间,本来枯坐在此,坐观形势变化的冷听涛,不禁紧张起来。 很明显,自己一方守不住此间。在天音寺的队伍中,他瞥见了越来越多的金光阁修士的身影。最初,天音寺守军不知因何撤去,依照心腹李儒林的算计,己方完全可以全军压制对方,以优势兵力给予对手雷霆一击,进而达到一个己方占优的平衡点,但因为另一名心腹兼舅哥蓝桂的推算,冷听涛放弃了这场并不划算的冒险,待到他后悔时,离开的天音寺守军已经去而复返。 良机果然稍纵即逝。 冷听涛不禁心生感慨,手下送呈的情报显示,在无尘城,不但有四名天音寺金丹,尚有三名金光阁金丹,如今,金丹境修士已经达到七名,相对己方六名地级修士,虽然算不得多,但对方在筑基同境界修士层面,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 “掌门,我们不如南行,与浅山宗汇合。即便不战,也会让对方犹豫,只需拖得数日,待到东线大军回转,我们便有了翻盘的机会。”身侧的李儒林提出了一个想法,虽然不新,但不失为一种保全的策略。 “江枫昨夜于小拔都山突围,受了重伤,如今正在余莽草甸休整。” “这……”李儒林眸中光芒内敛,不由得愣住了,“掌门,这情报,是刚送到的么?” “一个时辰前。”冷听涛面无表情。 “掌门,此等军机大事,为何不第一时间和我分享,我也好……”李儒林停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逾越了。 “我只是担心情报传扬出去,令军心动摇。儒林,事已至此,不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你可有方法破局?” “突围。既然江枫使得,我们也使得。”李儒林靠近了一步,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我们可以佯装进攻,用那四名雇来的修士打头阵,同时,您尽数带着宗内精锐,从另一个方向突围,奔余莽草甸,江枫能从小拔都山突围,一定有帮手,此刻多半在余莽草甸附近,我们大可借助他的力量,保存实力,如事有不济,再退到清禹宗腹地也不迟,论玄级修士数量,我宗比他有太大优势,行军速度定会超过他们,将他们甩在后面断后。” “可那四人不傻。” “我留下。”李儒林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定不有疑。” “可是……” “掌门,当此关头,不能再犹豫了,我会遴选几名家族人丁丰厚之辈,与我同行。” “儒林!”冷听涛拍了拍李儒林的肩膀,不禁有些语塞,在紧要关头,李儒林竟然愿意牺牲自我,以保全自己和宗门,这等忠诚,试问又有谁人能比?特别的是,在自己登临掌门之位后,为了延揽更多修士,刻意摊薄了对方权力的情况下,仍能保有如此风骨,着实让冷听涛心中涌出不少感动。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黄衫小厮过来汇报,正是掌门内府的少年管事洪福源,他见得李儒林在,不由得止住话头,这让李儒林有些尴尬。 “但说无妨。” “那四位请来的修士,从后阵逃跑了。” “为何?”冷听涛和李儒林异口同声问道。 “我扯了平素还算和善的孔四有前辈询问,他说一直以来,都是欠两日的薪俸,他心中有些不安。” “欠薪?”冷听涛不禁怒目圆睁,“这该死的蓝桂,我非要把他……” “掌门,蓝桂是否奉了您的命令,回宗内筹措增援?” “没有……”冷听涛惊愕的表情凝固住了。 “我之前拦住了他,他说奉了您的命令,我管不着他。” “坏了。”冷听涛一时间竟难以稳住身形,他赶紧挥手斥退了似乎听出一些内情的洪福源,李儒林却拦住了黄衫少年,“记住,不得乱讲,动摇军心,唯你是问!” “是,是……”虽然平素里对于李儒林算不得尊敬,但这回洪福源真的怕了,他见掌门面色苍白,赶紧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 “因为担心乐林城的安全,我事先让蓝桂将宗门大库中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如今,却有大半都在他那里。我只是觉得,他目标小,不至于被盯上……他定是先逃命去了,如今,倒是如何是好?” “掌门!”李儒林拖住了身形有些瘫软的冷听涛,“人在就有希望。即便只有一小半,不也比浅山 宗多么,别忘了,宗内还有六十余名修士,十四万凡俗,何必因为一个蓝桂,就失了方寸?” “是啊……”冷听涛终于从陡然的慌乱中醒转,然而望向大阵之外,敌方第四波进攻的队伍正在集结,他恢复些许自信的念头,骤然又溃散了少许。 “掌门,计划不变,只不过多牺牲几人罢了。” “不,我们投降。” “投降?”李儒林从未想过这个主意。 “乐林门和天音寺根本不接壤,投降大不了赔些灵石罢了,倘若天音寺侥幸胜利,我等便不用赔,甚至能占些便宜,儒林,你可懂我的意思?” “那如果天音寺惨败?” “那我们就在败亡之际,反戈一击,兵不厌诈,只要我们能在关键时刻动手,那事情便有了解释的余地。投降和诈降,也只有一字之差而已。” “可是,他们会信么?”李儒林眉头紧皱,冷听涛的想法太过奇特,他一时间没能回转过来,毕竟在他的设想之中,从未有过这种算计。 “短时间内,想要取信对方,的确不易。不过,那个宋紫熏不是在东线么,我们尽可以将此事告知金光阁,也就是说,我们投的是金光阁。” “会不会破坏了盟主的计划?” “这个时候,就先不要谈什么盟主了。儒林,事起仓促,先不要想那么多,速度去准备白旗,倘若阵破,便容不得我们讨价还价了。” “可是……”李儒林还是不放心,他想说乐林门与天音寺和金光阁都不接壤,看似没有以命相搏的必要,但敌我双方的实力,诚然不在一个层次上,这种情况下,敌人又何必接受自己的纳降呢? “儒林,论韬略,我比不过你,但论大势,你还是听我一次。”冷听涛道,“何况,我有秘法传音之术,可以先行和对方修士暗中商议,你速去筹备,另外,无论如何,一定要撑过这一次进攻!” ………… 余莽草甸。 气息有些虚弱的江枫,在魏若光的扶助下,终于与力宗的两位来使,萧家的萧不厌,以及白家的白令阗相见,前者他自是认得,后者他在白家见过,是白若熙的三哥,修为在玄级中段,但平素并不熟络。与两人同行的,还有两名地级修士,但看起来只是帮手,并不参详军务。 没有过多的寒暄,双方直奔主题。 江枫原本以为修为略高的萧不厌会说些什么,但意外的是,白令阗却是主事人,他扔给江枫一份粗线勾画的地图。 “黑线之内的,是力宗想要的。但你需要先夺过来。” “我……”江枫左手勉强抬起,指了指自己虚弱的病体。 “你还有两天时间恢复,这些城多半是空城,即便有守卫在,也不是你这残军的对手。在此其间,我们带来的崔弘达、张洪范两名地级散修,会帮你的忙。” “为什么?” “你尽数夺来之后,力宗就会出兵,从你的手中,将这些城池拿走,你只需要象征性的抵抗一二即可。” 江枫登时明白了,原来力宗是不想亲自下场对付天音寺,但近水楼台间,又不甘心坐看,于是想从自己手中过渡一下,从说辞上讲,夺的是金城盟的领土。暗道一声“虚伪”,他瞥了一眼似乎兴趣寥寥的萧不厌,见其没有补充的意思,便转而问道: “我能得到什么?” “挨着浅山宗的两座城。当然,能否在盟内保住,是你自己的事。” “我不做会有什么坏处?”江枫环顾四周,见门内一众目光闪烁,想必他们一方面没有料到自己和力宗的使者会因为他宗的领土讨价还价,另一方面,也着实看到了自己并非孤立无援,只有身边的赖子吴天德双瞳飘忽,似乎理会了自己目光中的深意,斗胆插嘴道: “就是,我们死伤已经够多了,万一你们骗我们……” “贵宗掌门是我白家的女婿。”白令阗瞅了一眼这敢于插嘴的胖子,给萧不厌使了个眼色,萧不厌只好不情愿的将地级的威压尽数放出,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地级有什么了不起,我家掌门突围时,也曾重挫两名金丹。”吴天德却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信手扯走那地图,“明明有八座城,按照我们的贡献,至少要三座城才行。而且,我宗修士现在大多重伤,根本难以在两日后前行。” “时机稍纵即逝。无尘城附近的战斗,今日夜间就会结束,而明日,便是决定胜败的关键。”白令阗道,“这份情报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价值,我相信江掌门你应该明白。” “丹药,灵石。”江枫只吐出了四个字,吴天德可以替自己还价,但最终定夺,还只能是自己来,胡搅蛮缠没 有意义,浅山宗只是过一把手,但得来两座城,也足够了,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好,我们会预先提供一部分疗伤丹药,其余贵宗尽可从这八座城中拿取,但切记犯了杀戮凡俗的大忌,我想这一点,江掌门是清楚的。”白令阗没有再计较,他此行毕竟是来促成合作的,如果谈不成,他难以在家主白世铎和风师叔那里交代,不过这事情有个意外,就是半路突然出现的萧不厌也因此知道了,待到回转,必须要尽快告知家主才是。 众人议定,白令阗留下两名修士,匆匆告辞,萧不厌却扔给江枫一个纸条,待到众人散去,江枫才勉强将纸条捻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我家老祖不希望你死,你不要多想。” 呸!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么好心,感情还是“千面紫苏真君”在搞鬼,不过回想最后关头,即便有清道子拦住公冶锴,吕仲贤缠住那战力强悍的赤髯金丹,要不是因为萧不厌和另一个神秘人出手,仅凭搏命的自己,以及不顾修为跌落风险全力出手的魏若光,自己宗门一众,还真的难以在天音寺和金光阁联军中逃脱,损失只会更大。 话说另一个神秘人是谁呢,生死之际,江枫未来得及窥视对方,现在想来,是谁突然施以援手呢,他骤然想到了大师兄赵吉元,再想想,那霸道蛮横的气息却不像。 休息了半个时辰,帐外却忽然飞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你可有大碍?” “暂时还死不了,应该还来的及帮你筹备彩礼。”重伤之际,江枫的感知变得迟钝,不过敢于直穿大帐进入此间的,也就只有几名徒弟了。 “嘿嘿,”已将修为稳定在玄级的江城子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捏了捏江枫空荡荡的右臂,“师父,窦锦秋已经到了,想必你这手臂有希望了。而且,我带了方金禄那家伙的杀器来。” ………… 无尘城。 杨庆泽面色阴沉,不只是因为第四次对青石台地的进攻依然没有奏效,更因为他在阵前,听见了对方主帅冷听涛的几句传音。 该死! 要不是我的亲随有特殊的本领,幸运的截获了你的传音,恐怕事情就不受控制了……此必败之獠,竟然要投降金光阁,还要将宋紫熏的下落作为凭证。虽然不知道宋紫熏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到底因何会被对方捉住,但杨庆泽却推测,此事定然与己方修士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是见性做的。 这家伙虽然是清心寡欲之徒,但却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平素虽然没有和见性斗法的经历,但身为公冶锴的首徒,自然有好事之徒,暗自将这些情报呈送到自己手中。 只是师父和同光的纠葛,竟然是装出来的,这在几天前,他才刚刚听闻真相,不禁心中唏嘘,感慨万千,暗道两人经营如此之久,竟然是为了这等大计。 不过他是不看好的。 但师父就是师父,他的命令就是至上明理。何况,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倘若当年不是师父路过荒村,发掘到自己,自己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没什么修炼资质的泥垢少年而已。 如果任凭冷听涛暴露机密,让已经入彀的金光阁修士,因为宋紫熏的消息迟疑不前,不谈天音寺孤军深入的损失是否违背了初衷,倘若对方更因此事临阵倒戈,以致于坏了盟友之谊,那自己这个被临时任命的指挥,便谈不上什么功绩了。 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主意,便出了军帐,直入金光阁带队修士公孙沐颜的大帐,“公孙兄,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庆泽,何事但讲无妨。”公孙沐颜是个儒生,休息间,也手不离卷。 “联军已经冲锋了四次,尚未打下青石台地。接下来的进攻,我希望我军修士为前锋,力争本次攻入大阵,一举灭杀对手,经此一役,便可挥军东向。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哦?”公孙沐颜略有迟疑,这杨庆泽的作风之前都是很低调的,一向坚持两军各自一半人手,如今却忽然改了主意,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怀疑。 “但我有个要求。” “请讲!”公孙沐颜心道果然有玄机。 “地级修士的斩获,包括随身储物袋,均归我天音寺所有。” “这……”公孙沐颜陡然明白了,这杨庆泽,定然是知晓了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他下意识的否定了对方,“这怎么行,联军已经进攻了四次,第五次即便由贵方充当前阵,但之前四次,也不能说毫无建树,不如这样,仍是你我联手,各出一半人马,各取斩获,如何?” “这……我事前已经和手下说过了……” “这有何妨?此番你我亲自下场,定要攻破这方寸之地!” 第四百九十八章 确是好事 “如此,只需服用此丹药三日,便可免除所有的副作用。” “多谢!”感受到胸前些许不适,又捏了捏略有些稚嫩松软的手臂,如果不是担心窦锦秋治疗的副作用效果太大的话,疗伤或许还可以持续半个时辰。 身形攒动,这身宽大的袍服,多少能掩饰身体的异常,江枫立即服用了一枚窦锦秋提供的丹药,体味到那抹淡淡苦涩入体,他终于得以自己站了起来,活动下瘫软的筋骨,也开始重新思量起力宗使者白令阗的要求来。 八座城池,只得其二,怎么看都有些吃亏,但江枫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拒绝,力宗只是不想把吃相弄的很难看,并不是没有亲自下场争夺的实力,而且,他们留下来的两名散修崔弘达、张洪范,说是来帮忙的,实则应该负有监视自己的职责。 实力差的太多,不得不从。 不过,这也不代表自己就毫无机会,对方还是留有余地的。赖子吴天德为浅山宗一众争取了疗伤丹药,而白令阗又答应了自己灵石任取,也就是说,这八座城池中的六座,他完全可以依照对待仁寿城的模式,劫掠一番以自肥。 然而那杨庆泽会不会中间跳出来制止?这个似乎也无妨,如今,算上这两位散修,加上器灵黑鲸、魏若光,应该能与之周旋一二。 另者,白令阗既然默许了自己劫掠,也就是说对于这些城内的人族凡俗没有兴趣,毕竟力宗同浅山宗一样,是家彻头彻尾的妖族宗门。但这些子民,自己是要还是不要?要,如何驱策他们,并处理和已有妖族凡俗的关系,如何在劫掠的同时不伤人望?不要,又怎么在不杀戮凡俗的情况下,将自己所要的那两座城池清空? 江枫心中是打算要的,浅山宗只有两万凡俗,这几年戮力经营,修养生聚,也不过多了三四千的模样,而这八座天音寺的城池,估忖凡俗丁口接近四万,即便只取半数,也足以让浅山宗的凡俗数量倍增了,说起来,凡俗是一切收入来源的基础,也是修士登仙遴选的根基所在,能有这等收益,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毋庸置疑,充分利用这个机会,便是件大好事。 当然,如何安置这些凡俗,也是个大问题。力宗的承诺,只给两座城池,不可能安置得下如此多的凡俗,这些丁口,大多只能安插在浅山宗原本的村镇之中。当初,在变镇为郡时,浅山宗便出现了多起因土地资源欠缺导致的纠纷,如今贸然加了这么多凡俗,问题只会更多,更复杂。 妖族和人族不是完全不能通婚,只不过因为后代会出现半妖的问题。故此,两族之间多半避而远之,在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地区,甚至被视为异端而被驱逐。即便杂居,也是各成聚落,难以真正融为一体,这在七盟中东部,人族和妖族交界的地方,甚为常见。 白令阗留下的地图尚在,江枫循着图上的涂抹,思忖了片刻,很快有了主意,或许可以将西部各镇完全腾出来,用来安置这些人族丁口,如此这般,他们也不至于被妖族大宗力宗吸纳,倘若安置在东部,与对人族接纳程度更高的七盟各宗接壤,反而会慢慢流失。 只不过,浅山宗自身的条件太多瘠薄,这些丁口,被强制安置在这里,是否会引发民变,也为未可知。 至于如何保住浅山宗的收益不被盟中他宗侵蚀瓜分,江枫也同时有了谋划,即只取普贤城和宏达城,这两座城可以被其余力宗六城包围,如此为之,浅山宗与清禹宗,仍然只有西岭郡一地接壤,除非万老魔能接受清禹宗获得一块与本土不接壤的飞地,否则,这两座城,便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普贤城东有一座不算小的二阶上品灵地,也不算亏。如果能打造“小拔都山”那种层次的聚灵阵,构建几间三阶洞府应该不成问题。 有了这样的算计,江枫收了地图,转而研究起徒弟江城子带来的法器来,此物名曰“乱心罗震子”,乃是一次性法器,扔出去可以迅速爆炸,令周围二十丈以内的修士感知混淆,短时间内无法分辨己方和敌方的灵力丝线,进而同时削弱进攻和防护能力。此物敌我不分,佩戴与之成对的法器——一枚套在手臂上的特制铜环法器即可免除,但此物只对玄级同境界及以下修士有奇效。 这东西还是来晚了。 如果能早两日到达,或许王显道等人不至于身陨,盘算起来,小拔都山突围的损失着实不小,在和平协议达成之后,恐怕第一时间需要考虑的,不是清算所得,而是考虑宗内一众空缺人选的问题。 排遣心头杂念,江枫出了军帐,遍巡整座营地,将已然恢复的自己展现在一众手下面前,以安军心,营地之中气氛微妙,但掌门的出现,还是摒除了大部分人的心头阴霾。 暖阳初上,逝者已逝,生者仍要继续,在最高处俯瞰整座营地,江枫也不禁感慨万千,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过去。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自己军帐附近有一抹异样的光亮,便赶紧飞身直奔。 气息没错,大师兄赵吉元到了。 ………… 北线,无尘城。 宋紫熏到达的时候,城内正充斥着欢愉和悲伤交杂的气氛,她从东线寻机逃离拘禁,星夜兼程到了这里,便立即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很快,她便知道了事情的始终。 青石台地已然攻下,乐林门掌门冷听涛和另一名地级修士孟达信身死,余众半数覆灭,半数如鸟兽散。这本来是个极好的消息,但金光阁此役损失颇重,一名金丹身死,筑基层面也有十二名的损失,而反观盟友天音寺,则只折损了一名筑基,寥寥数名练气,可谓天差地别。 “怎么回事,你们天音寺不应该是此战的主力么,难不成是贪生怕死,害得我宗损失惨重?”宋紫熏不禁质问一脸淡然的杨庆泽,她本以为此间的负责人仍是那行踪可疑的见性,未料想一个时辰前,杨庆泽已经下令天音寺一众撤军南下,而眼前天音寺留在此间的,只有几个维持城内秩序的低阶修士,以及自己并不待见的杨庆泽。 倘若不是因为军务的缘故,她都懒得搭理这位初次见面,观感就极差的家伙,对于秦九贞希望两人交好的交代,她更不以为然,心道大不了回去撒个娇,事情也就过去了。 “宋道友此言差矣,我宗修士也是拼了命的,只不过相比贵宗修士,斗法的本事的确稀松平常,故此小心谨慎了些。这一点,你可以问公孙道友。” “的确如此,我和庆泽之前约定,一切所得均以击杀为准,这样才算公平。”公孙沐颜道,“虽然损失大了些,但是两名地级修士所得,均归我宗所有,只是未料想这乐林门的掌门,手头着实穷困了些。” “哼!” 宋紫熏横了一眼公孙沐颜这个书呆子,暗忖你被人家骗了还不自知,甚至还为对方排解,不过这也是她当初先一步知悉军机后,因为不放心被安置在此间的公孙沐颜,才提前从南线清心城跑到北线无尘城的原因之一,然而未曾预料,不知何故,自己被浅山宗那贼子掌门江枫捉了去,导致一直未能亲临前线,减少金光阁的损失。 金光阁高层对此役的思路是明确的,但公孙沐颜并不知道,毕竟他不是秦九贞的嫡系,也不是掌门亲传,但宋紫熏却知道。 此事回转宗门,定然也会被质询,宋紫熏暗自喟叹一声,忽然想到了自己被捉的问题,此间定有内奸,她第一时间的怀疑对象,便是见性,其他几名金丹固然也有嫌疑,但能力却不足,杨庆泽虽然也有这个本事,但他当时不在,而是在南线指挥。 “见性人在哪里?” “他去了南线,浅山宗一众已被击败,但虽死未僵,数日前,他们曾经穿过我们防守的缝隙,夜渡盘沱江,抢了仁寿城,我担心他们故技重施,危及无量城的安全,故此,派见性前往清心城一带防守。” “那这无尘城?” “贵宗的援军既然都到了,自然无需担心此地的防守。” “我被人偷袭的事情,你可知晓?” “什么偷袭?”杨庆泽面上一惊,“宋道友不是一直在附近周游么,我还纳闷,为何你不在北线坐镇,否则贵宗的损失,也不至于那么大。” “真不知道?” “谁人敢偷袭宋道友,我杨庆泽第一个不答应。” “那这又是什么?” 宋紫熏正要将手探入袖中,却被杨庆泽上前一步制止了,“宋道友,我想如果真的有人敢偷袭你,定是一件大事,不如我们换个隐秘的地方,将此事从头到尾梳理一番,也好确定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比如是不是有内奸,包括我宗和贵宗?”他暗自瞥了一眼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公孙沐颜,但这特殊的表情,却只有宋紫熏能看见。 “也好。”宋紫熏虽然心中仍有疑问,但杨庆泽的提议也合理,自己阵前被虏,诚然算件丢脸的事情,她也不想让公孙沐颜知道细节。 两人于是换了军帐,公孙沐颜也不计较,自顾自的在那算账,他眼下更关心的,乃是如何分配己方所得物资,用于抚恤伤者。这种需要缜密考量的事情,他更感兴趣,另者,他其实是知道宗内高层,想要让宋紫薰和杨庆泽交好的事情的。 狗男女,前夫还没凉呢……平素就喜欢指指点点,真正到了生死搏杀之际,反而没了影踪,还说出什么自己被偷袭的蹩脚借口,真是荒谬至极。 另一边,宋紫熏直接将“天外绮罗”扔了出来。 “怎么解释?我被偷袭,被人捉了去,用的就是这件法宝,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你师父公孙锴的东西吧?” “哦?”杨庆泽想要将东西摄入手中,却被宋紫熏收了回去。 “是也不是?” “我总得看看吧,天下之大,类似的法器不说太多,但也不少。” 宋紫熏只好将东西扔了过去,杨庆泽接入手中,把玩片刻,便收入袖中,“的确是我师父的东西。” “说明了什么?”宋紫熏既然已经得到确认,便登时意识到,内奸定然是天音寺的修士。 “宋道友,你在说什么?” “自然我被偷袭,捉去敌营的事情,怎么,你要耍赖不成?这法宝既然是你师父的东西,说明定是贵宗修士,参与了此事。” “法宝在哪?” “你——!”宋紫熏登时气坏了,这杨庆泽怎么会如此无赖,她忽然意识到,杨庆泽之所以要找个私密的地方,沟通此事的原因了,如今东西被他拿了,真正是死无对证。 “宋道友还是想别的办法,解释下逃离战场的原因吧,不过我相信你师父素来仁厚,不会怪罪你。至于污我天音寺修士清白的事情,没有证据是不行的。” “哼,没有证据,我也依然能说服宗内退兵!” “宋道友切莫因一己之私,坏了两宗之谊。”杨庆泽笑了笑,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了,将宋紫熏送入敌手的,必然是见性,且此事定然事先得到了师父公冶锴的认可,而他,也一早及时窥破了宋紫熏的想法,将最重要的物证拿了回来。 虽然没了物证,但宋紫熏的话他的确相信,这个女人有这个能量,只不过需要返回宗门,才能请来旨意,这一来一回,至多三两日便有结果,而趁着两宗友谊还未破裂的机会,他必须第一时间去请示师父,如何料理西线的种种,现在看来,这个破裂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来的更早一些,这也同时说明,金城盟对于这场暗地进行的合作,已经失去了耐性。 看起来,天罗门是喂不饱他们的,或者说,天罗门也不想搏命,听闻东线的进展一直不大,两宗损失甚微,天罗门掌门刘师周更是坚守不出,只等西线战果。杨庆泽思量了片刻,意识到此战的最终结局,似乎不是自己一人能影响的,各方都在观望,都在尽量避免损失,希望从乱局之中攫取更多的利益。 这是个难以达成妥协,令各方共赢的局面。 师父和同光希望金光阁、天罗门和金城盟,都在这场搏杀中受损,借以让他们的统一大业更进一步,而这期望中的三家,却没有一家有下场搏命的打算。 现在看来,宋紫熏的回归,是金城盟已经放弃了与天音寺的隐秘合作,或者说,他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合作的打算,一如自家打算的模样? 这么想来,被丢在西线防守的乐林门和浅山宗,应是被抛出来可被牺牲的棋子,前者已经在自己的努力下被消灭大半,后者虽然主力尚在,但也不足为虑,只不过,即便消灭他们,对于与天音寺毗邻的清禹宗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万禹亭,的确是下了一手好棋。 杨庆泽心中暗自佩服的同时,也未有半点惭愧不如之意,想必到了那个境界,我应该比他强得多,他这样想着,便快速出了军帐,准备离开此间,宋紫熏也许会让公孙沐颜徘徊不前,但退走可能还需要金光阁高层的旨意,在这个时间点,他真的希望浅山宗能扑上来,与这支金光阁的队伍交战,那便遂了师父的意了。 能更多的削弱金光阁的实力,也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惜那浅山宗的掌门江枫应该不傻,不会做这以卵击石的举动。他心中轻笑一声,身侧气浪排空,一路向南飞去。 ………… “师兄,你坑我好苦!” 一见到大师兄赵吉元,江枫马上开始诉苦,事到如今,江枫毫不怀疑,所谓天音寺的合作,根本就是笑谈,尤其是赵吉元带来了冷听涛身死的消息,更让他笃信了这一点。 “你应该知道,事情不可能都按照计划去执行。冷听涛的死只是一个意外。而且,这件事与你而言,不正是一件好事么?” 好事? 的确是好事,至少战后应该有一片盟内领土可以分了,冷听涛子嗣不多,而且修为很差,兄弟之中,也没有地级修士,更重要的是,乐林门其实是没有册封文书的,故此也不存在继承宗门的问题。 只不过浅山宗又能分到多少?至少现在江枫心里是没数的。他更在意的是,因为部分相信了天音寺的合作诚意,以为他们会牵扯金光阁主力驻足不前,进而导致了小拔都山的悲剧发生,修士折损不少,并且,这个折损,并没有带来任何实实在在的收益。 “力宗的使者来过了?” “来过了。”赵吉元提及此处,江枫也是一愣,不过他随即想起来,力宗的供奉不就是李真龙么,而李真龙和自己的便宜师父许福宁,其实是一回事。 “感觉委屈么?” “说不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从。” “没什么委屈的,你应该知道,整件事,也不是你一人在居中沟通。如果不是有人牵扯了天音寺的一部分精力,你以为你能剩下多少?故此,牺牲不大的情况下,能顺便拿到两座城池,也算不错了。” “不懂。”赵吉元不着边际的话,让江枫陡然有些懵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成败之间 “天音寺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不是所有人都和元婴同光一样,做着复兴大魏国的美梦。故此,你在西线遭遇的天音寺守军,并不是他们所能派出的全部力量。” “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帮我们的忙?”赵吉元的解释让江枫登时有了明悟,另者,师兄的“美梦”二字很关键,这说明赵吉元之上,也就是自己的便宜师父许福宁并不看好这个“魏国复兴”计划,甚至根本就没有给予真正的支持。 那所谓的“一条船”,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你知道便可,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于其他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赵吉元双手一摊,目光游离闪烁,一副意犹未尽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虽然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这人真的存在,而赵吉元的口气,不似是与那隐藏在暗中的人有怨,那就是说,这位是自己人。 “会有多严重?这么说来,天音寺必败?” “但不至于亡宗,可能会分裂,还是要看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毕竟师父那样的人,是没法亲自下场的,一切仍有变数。” 分裂……那也要有册封文书才行,这就必然会涉及到理藩院,还是那位便宜师父的事,当然,如果事情合情合理的话,理藩院也阻止不了什么,但这句话说明,理藩院那里已经得到了请求,心中思虑万千,江枫最终弃了深究的打算,毕竟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也没有什么利益可寻。 “师兄,你可知道清道子?” “那位夜樊国的国师吧?他是不是来找过你?” 果然瞒不住,对此江枫心中未有半点惊讶,“在小拔都山,他曾经帮了我一把,拦住了公冶锴。” “他是在向师父示好,可惜他的罪孽,已经超过了禅心院能够独自做主的程度。仅靠师父是没用的。” “可有办法化解?” “哦?”赵吉元眉头一皱,“怎么,你有应下此事?” “并没有,不过如果能帮上忙,我还是能得些好处的。你知道我这浅山宗素来贫弱,又被你和那见性坑了一把,能有点外财着实不易。” “嘿,我可没坑你。”赵吉元一脸“你懂”的无害笑容,“只不过事情没有像某些人所预料的发展而已,各方都太谨慎了,没有人敢拼尽全力。话说回来,清道子这事,师父其实是有想法的,既然你与他有些勾连,也可以透个话给他。” 言毕,赵吉元信手甩出一道隔音符,再次加强了身侧屏障,“第一,他杀戮凡俗的目的和所得,必须要与师父分享,第二,杀戮凡俗乃三大恶之首,禅心院裁定不了,势必会送到九老头那里讨论,也就是说,他必须得到至少五位的宽宥,这一点,师父那里只能保证两人,具体是谁你应该懂,余下的需要他自己去解决;第三,必须做一件足够体面的,对于凡俗有所助益的事,以弥补过失,否则九老头,谁也不会拼了脸面去保他周全的。” 这……听起来这百分之五的收益,我是拿不到了。江枫思忖片刻,觉得第一条还有文章可做,至少会知道些秘密,并不算太亏,虽然他现在也知道这是件有关“黄泉之门”的事,但并不知道细节,“如果他答应了,我负责询问这个秘密?” “不,如果他同意的话,你二师兄宇文浩齐更适合与之继续沟通,事实上,他一早便已经来了。” “小拔都山突围,他是不是也暗中出手了?”江枫登时联想到那股神秘的气息。 “我没说是。” “但也没说不是,对不对?”江枫随口补了一句,见赵吉元并没有立即否认,便知道此事定然为真。 二师兄宇文浩齐乃伪天级修士,虽然未直接出手,但也多少影响了战局,不过他既然在旁,自然与清道子知道彼此的存在,想必在自己和二师兄之间,清道子之所以选择自己作为第一传话人,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和他,均为真灵圣者的信徒,彼此多一分信任;另一方面,弱小的自己,一定更容易期望得到帮助,所谓合作,只有双方都有意向才更容易达成,身为玄济院的院长,宇文浩齐自然不愿意和这罪人清道子,有太多直接关联。不过,如果有了共识,两人的沟通自然可以做的更隐秘,而自己这个只有地级初段的传话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我的百分之五啊…… 江枫暗自叹了口气,心中多有不甘,“师兄,你要求的事情我也配合做了,损失也不小,你看是不是想办法补偿我或者浅山宗一二?” “我职位低微,能做的不多。”赵吉元一脸推脱。 “这样 吧,把这件事情帮我办了可好?实数你份内之事。”江枫将有元婴宝源署名的文书塞给赵吉元,“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找个人署名可好?” “涂山的事,你真的要管?”赵吉元瞥了一眼文书,他自然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受人之托,自然要兑现。” “好吧。”赵吉元将文书收入袖中,“但有一点,这件事之后,师弟,我可就不欠你的恩情了。” “好。”难得赵吉元痛快,江枫也不想死缠烂打。 “起誓吧!” “怎么还要起誓?”江枫登时觉得自己方才定是要少了,但话已出口,便不方便耍赖了,背着赵吉元搞点小动作可以,但在这便宜师兄面前,江枫觉得还是有必要保持信用,毕竟他是许福宁的真正弟子,而自己想要在五年内争取与许福宁关系更进一步的话,这位大师兄的口风,可是很重要的。 能搭上九老头许福宁,自然是极好的,当初,杨庆则放了自己一马,皆赖于此,另者,小拔都山自己拼命突围,已经大范围暴露了古宝永恒之塔的秘密,有心人自会关注此事,将自己列为可猎杀夺宝的目标,后续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如果五年后师徒情分没了,浅山宗和自己又未能进步太多,那事情便危险了。 于是立下誓言,在此事上两不相欠。 “其实我起初骗了你,我是知道天音寺没有什么诚意的。” “呸!”江枫心情顿时不好了,说好的起誓原来是因为这个,且听赵吉元继续说道,“不过我相信你们金城盟的盟主万禹亭也是不信的,但他还是选择将你和乐林门放在西线,我想你应该能想清楚原因吧?” 原本是不清楚的,但你这么说,我倒是忽然明白了,联想冷听涛之死,想必自己和乐林门,都是此役之中,可以被放弃的棋子,只不过自己顽强了些,至今还活着,不过,江枫自己也不是前后半点怀疑都无,在自己奉命索要凭证的时候,赵吉元怎么也不肯做中人,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好在赵吉元还是关照了自己,包括二师兄宇文浩齐的暗中帮忙,想必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毕竟这位二师兄,自己见都没有见过。思及此处,且木已成舟,江枫也没办法怪罪对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赵吉元随手甩出一道弧形金光打在身侧,很快便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中跳脱出来。 正是天音寺金丹修士见性。 “你竟然诈我!”江枫伸手就打,要不是手中已无“七角灰晶”,他早将东西用了,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应该会让对方难受片刻。 “行了。”见性却没有还手,连续退后三步,躲在赵吉元身侧,“兵不厌诈,而且我并没有说假话,只不过澄观宗那些人是死脑筋,不肯配合,从海岸前行的计划,就没法开展,况且金光阁也没有我们预想中的那么傻,竟然分几披救援前来,使得西线一直有大量的修士聚集,自然无法作壁上观,什么都不做。” “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你们将宋紫熏放了,如此,我们便也没有遵守事前约定的必要了。” “不是自己跑的?” “还不是一回事。你们真的想留,会让她跑了么?” “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所以我来告诉你,稍后我会带人夜袭余莽草甸,你我演练一番,不必真打,只是用来洗脱我的嫌疑。” “我凭什么要帮你这背信弃义之辈?” “那我便真打。” 江枫语塞,他不是怕了见性,而是没有收益的争斗,他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算了,也算合作一场,互相配合一下。”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吉元突然出来和稀泥,这让江枫怀疑,他是否收了见性的好处。 “赵道友说的没错,都是为了彼此的安全,我带人攻击余莽草甸不成,便有充足的理由退走,你便再无需担心安全问题了。江掌门,在这一点上,希望你能尽弃前嫌,毕竟,我也没有追究你们杀死我师弟弘知的事情。” “弘知没死,他在我这,活的好好的。”江枫本想顺带说说他破戒的事,不过想想牵扯太多,便止住了话题。 这回轮到见性语塞了。 “真的?” “为何要骗你?” “我能见他?” “问题不大,不过得这场战事结束了才行。” “如果你能让我见到他还活着,我可以立即想办法撤出清禹宗,如此,余莽草甸附近便真的安全了。” 感情你之前说的还是假的,江枫心中哼了一声。 ………… 东线,战事仍旧焦灼,一时间难分伯仲。 “成败就在今夜。”万禹亭扔出两件法器,“天罗门固然一直在退,但也要谨防陷阱,避免被装了口袋。” “老魔你尽管放心,生死关头,我有这东西在。”陈昆随手收了法器,从怀中摸出了一件方形的红漆铜盘,里面充满白色的细沙,如果细看,可以发现内里陈设,正是此间附近百里范围内的山川地貌,而在中央的一处平坦台地上,插着一枚小指大小的黑旗,正是清禹宗一众当前镇守的“云龙丘”。 “你又拿了那位的东西?” “这是上一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使用。放心,我记得你的告诫,避免产生过多因果牵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 “记住便好。”万禹亭松了一口气,他的气色不如以往,旷日的交战,虽然他并未动手,但仍需时刻关注对方同阶修士刘师周的动向,故此一直未得片刻休息。 “听你的口气,怎么像是在做生死诀别,怎么,老魔,此战胜算不大?”陈昆费力的拈起几枚砂砾,看其坠落在沙盘之上,随即听到了外间山石滚动的声响,那是云龙丘一旁的石山在崩塌。 “输赢早有定论,只怕变数。” “如果求稳的话,我建议你提前去见见那一位,于你而言,并不费多少时间。” “我会考虑的。”万老魔的身影骤然消散,只留一抹残痕,陈昆看了看那处空落落的所在,他早就知道,万老魔的真身,已经在一个时辰之前出发了,这是他能维持投影的极限距离。 希望你平安。 “这对主人很有利。”陈昆在心中补了一句。 ………… 余莽草甸。 冯既明怎么会送来这么一封信?揣摩了外事长老吴全忠亲自送来的一封信,江枫不由得陷入沉思,而且,这是通过隐秘渠道转呈到吴全忠手中的,并交代由江枫亲启。 他要我想办法,找个借口帮他来天音寺境内走一趟? 这个忙我怎么帮? 而且这个请求怎么这么怪,冯既明如今身居御风宗庶务长老,他来天音寺有何公干?不,一定是私事,否则也不会通过隐秘的渠道,找我帮忙了。 自己的确在天音寺附近徘徊,但却是因为战事焦灼的缘故,有什么借口,能让御风宗插手,而且,还需要让他冯既明出马呢? 真是件难事。 “全忠,冷听涛已经死了。”思忖片刻,也没结果,江枫想想还是着眼于当下的事,毕竟冯既明没有与自己约定具体的期限。 “这,怎会如此?”吴全忠不禁愕然,这个消息还没有传遍此间,更别提传到浅山宗了,江枫也只告知了魏若光,王彦之等人,并且告知了郑轶雨,吩咐其对于宗门北部,与乐林门接壤的村镇,给予更多关注。 “乐林门短时间内会很混乱,冷听涛事前应该没有指定继承人,故此,你随后和长宁商会的窦锦秋一起,暗中前往乐林门境内游说,看看能否吸引一些与长宁商会有些来往的家族,尤其是小的修士家族,投奔我浅山宗。” “是!”吴全忠诺诺,他一早便知道战争的残酷,在外间也听闻了同僚王显道身陨,以及掌门江枫也曾重伤的消息,如今听得掌门提及冷听涛的死,心中更是唏嘘不已。 “如果乐林门发生变故,那北木郡的事情,是不是有了转机?” 北木郡? 对了,北木郡一直是冷听涛心中介怀之事,他本来想借北木郡,扩大其在浅山宗北部的影响力,只不过因为江枫不甚配合,一直未能成功,如今,他倒是先走了一步,北木郡的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不过这似乎是个与御风宗产生瓜葛的机会。 “你以浅山宗的名义,邀请御风宗的外事长老、庶务长老,一同到北木郡参观,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乐林门的变故,如今,正是扩大御风宗在附近影响力的机会,我想他们定然有些兴趣。另者,如果他们对南行至西岭郡的商路有兴趣,也可以邀请他们来西岭郡看看。” “掌门,御风宗会不会介入这场战事?”吴全忠却有了另一种解读。 “应该不会,除非他们愿意舍弃宗法制的保护,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但他们一定会有兴趣,至少冯既明会表示有兴趣,江枫心中自动补了一句,能让冯既明有借口来西岭郡,这已是他目前所能做的极限,虽然力宗答应给自己两座天音寺的城池,自己也选好了,但毕竟还没有得到。 如今,是时候去拿了。 第五百章 你们赢了 天音寺,无量城,余晖将尽。 一身疲惫的元婴修士公冶锴刚刚回到府内,小拔都山一战之后,他抽空去了那处可疑的墓园,并带回来一个不小的罐子。 罐子里的黄土之中,藏着他深爱之人的气息。 那是法业……他唯一的儿子,虽然并不能张扬。 很明显,法业是追踪某件东西,才行了那么远,为了避免他涉及宗内的路线纷争,公冶锴一直将其安顿在秉承中立的澄观院,然而,这依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 澄观院一直反对开战,最近在闹着从宗内独立出来,这在战事焦灼的当下,甚是让人心躁,难以平和,同光的意见自然是打压的,只不过短时间内,很难抽调出足够的修士,对昔日的同门下手,何况,那会引来很多同情者的不忿,进而影响整场战局。 公冶锴的态度本来是坚决站在同光一面的。 但澄观院的首座陆天矶却给了自己几封书信,那是从法业住处搜来的,其中描述很容易佐证,法业在失踪前,的确在追踪一本经书的下落,而这些书信中曾经提到了一个宗内的修士“一灯”,也是他首次在法业面前,提及了这本经书。 法业必然是因为追踪这本经书,才丢了性命。 循着信中残存的线索,公冶锴也借此找到了已成尘埃的法业,并将其带了回来,安放在自己平日诵经的祠堂之中。 一灯……他是见性的弟子,而见性,是同光的弟子。 他曾经去查了一灯的下落,此子近来被浅山宗俘虏,后来又被放了回来,之后便因为临阵脱逃,被同光斩杀,也是大战以来,因为临阵脱逃,被斩杀的唯一一名修士。 事情似乎很凑巧。 这个胆小鬼,为何会得到一本经书的下落呢?而同光身为坐镇战场的元婴,何苦去关注一个普通的筑基逃兵? 公冶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思忖此事是否与同光有关,他完全不敢深想。他本想找见性来问一问,虽然因为和同光扮演“水火不容”已经多年,导致他和见性平素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值此战乱之际,以询问军机为由相见,还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得到的最新情报,是见性去见了同光,之后很不高兴,但还是留在了同光身边。 公冶锴眉头紧皱,总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似乎仍陷在雾中,无法得窥事情的全貌。他隐在袖中的拳头暗暗捏紧,发迹的少许斑白,在一瞬间浓郁了许多。待到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时,他才再次从府中出来。 面色却又添了几分憔悴。 他不擅长占卜,但简单的反向占卜表明,两件事存在着些许的联系,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告诉掌门,我将远行,明日回来。”他吩咐一旁的褐袍侍从,事情仍然存有很多疑问,他决定再去探一探,以释心结。 “是!”那侍从正要跑开,公冶锴却立即伸手制止了他,挥手示意他离开,却见漆黑的夜空之中,几道光团越来越近,倏忽间便落到眼前。 金光阁掌门莫良言! 天罗门传功长老,也是掌门刘师周的叔父刘隐渠! 此外还有一位慢了几步的女修,金光阁修士宋紫薰,也是原本确认想与自家徒弟杨庆泽交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位年轻人都眼高于顶,似乎互相看不上眼。 “稀客!” “公冶道友有礼。”莫良言是三人中修为最高者,达到了金丹圆满,但同时为掌门的身份,与并无实际职务的公冶锴便以“道友”相称,更重要的是,他今天似乎很不高兴。 “请!” “不必了。”莫良言却拒绝了公冶锴进入府中一叙的邀请,“我们今日来,是有一事询问。” “但说无妨。” “我宗修士宋紫熏前日在阵前遭遇突袭,对方使用了‘天外绮罗’,想必这是公冶道友你的宝物吧?” “确实如此,此事我也有所察觉。”已经提前接到徒弟杨庆泽汇报的公冶锴自然早有准备,但他没有料到事情进展的如此之快,可见这宋紫熏,作为秦九贞的徒弟,在金光阁能调用的资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思及此处,他微微一笑,“想必这其中有些误会,事情我刚刚查明,正要出门,去贵宗解释一二。” 莫良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太相信公冶锴的解释,但也只能继续听下去,宋紫熏倒是想说几句,却被莫良言用眼神制止了,毕竟无论在修为还是地位上,这里都没有她直接插嘴的份。 “法宝自然是我的,由于我的疏忽,此物被同光的徒弟见性盗走,不知道为何又辗转落于敌手,好在这位宋小友将此物寻回,并归还给我的徒弟,还未致谢。”公冶锴轻描淡写,既没有承认是见性动手绑架宋紫熏,更没提宋紫熏被捉到敌营的丑事,“见性此子,大胆妄为,我未料想我和他师父同光的些许纷争,竟然会让他行此龌龊之事,待到战事了结,我定会会同宗内诸位管事长老,议定对他的责罚,再通报贵宗。” “宋小友,想来倒是害你受惊了。”公冶锴从袖中掏出一枚冷玉竹笛,“这件法器虽然只有三阶上品,但也蕴生器灵,不如送给宋小友,权当压惊之物,门中丑事,着实难堪,还望诸位海涵。” 莫良言脸上甚是难看,但却无处发作,只能瞥了一眼宋紫熏,令其将法器收下,“公冶道友,虽然我个人相信你的解释,但兹事体大,事关盟友之谊,我希望贵宗能将见性此獠交与我等,审问以辨虚实。” “这……恐怕有些难,不如等战事结束?而且,他毕竟是同光的首徒。” “西线仅剩些许小贼,也不差见性一人吧?另者,贵宗尽数从盘沱江一线撤出,只留我宗守备前方,是为何意?” “浅山宗曾暗袭我仁寿城,如今听闻又招纳了两名地级亡命之徒,更擅长游斗之术,而仁寿城以西,一片坦途,而我宗大半修士,响应天罗门的召集,已经乘船前往东线支援,故此只能收缩防线,防备滋扰。另者,情报显示,力宗正召集修士在东南边境,我们担心力宗会出兵,故此才做出此种安排。” “这么说来,我宗也无需在此多留了!”莫良言眉间怒气凝结,正要发火,却忽然听得远处一声急速的铮鸣声传来,再去看时,却是距离四人半里远处的一座金光高塔,在寂寥的夜空中,闪烁着急促的幽光。 “是同光!” 公冶锴目光一滞,下意识的想要飞身向东,去紧急支援,不过这个念头却忽然变得晦涩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法业的死……是救,还是不救,如果真的是他设下圈套,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目的只是为了引动我的怒火,同意他的计划…… 如果是的话,他的确成功了。 同光今夜从东线回转,他是知道的,此报警说明他在路上遭遇了埋伏,问题是,是谁出卖了这个消息。除了掌门,自己,便只有四大院的首座知道,他不由得怀疑其澄观宗的陆天矶来。 反对战事,不出一名一卒,按兵不动可以,他还会这么没有节操么? 呼! “同光有难,我去驰援,个中细节,稍后再议。”思忖片刻,公冶锴还是决定出发,同光一死,天音寺可就真的败了,杀子之仇的确有嫌疑,但也只是有嫌疑而已。 “不必了。”却听一直没有说话的刘隐渠忽然道,“上使马上就到。” 上使? 正犹豫是否一同去驰援同光的莫良言,听闻这几个字,不禁一愣,看向刘隐渠的目光不禁充满了疑问,暗道你怎么会有上使的命令。 却见刘隐渠当众捏碎了一枚玉符,如芒的金光迅速驱散了左近的黑暗,扯出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来,一个矍铄的身影从其中飞掠出来,除却宋紫熏之外,三人都认出来,正是平素与三宗沟通的使者,听闻这位老叟是半圣宁立恒的手下,在元婴境界已经停留数百年,虽然魏国三宗奉齐伯塬为尊,但实则是一样的。没有宁立恒,魏国当年就不会分裂,眼前这些人,便没有今日的高位。 “同光行叛逆之举,当诛之。” 那老者只说了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公冶锴更是心如惊弓之鸟,却见那老者在自己身上停顿了片刻,“公冶锴,天音寺自此奉你为尊,你自行决定,是否行掌门之责。” “那这战事?” “十日为限。” “上使,我懂了。”既然已经知道期限,且同光已被判死,那对于天音寺而言,便是如何尽快减少损失了,更重要的是,金光阁和天罗门的人都在此间聆听,会不会趁此机会,吞并天音寺的领土?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瞥了一眼莫良言和刘隐渠,却见前者目光游离,似有联想,后者神游天外,想必没有这个打算,也对,东线的战事还没有结果,天罗门不可能分出兵力渡海,扩大在海湾西岸的地盘。 看起来,必须尽快和澄观宗谈和才是,攘外必先安内,说起来也算是同一道统,总不能乱中让他宗占了便宜,一块小地盘,或许可以,他们并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不过,没有册封文书,陆天矶又能兴起几分浊浪? 四人恭敬送走上使,莫良言便先一步道:“公冶道友,不论贵宗有何变化,见性的事,你看如何料理?” “即日发出通缉,莫掌门以为如何?”公冶锴佯做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处理意见,他估忖见性定然知道些什么,如果自己能提前捉到他,法业的死,或许能得窥更多真相。但倘若被金光阁抓住,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宋紫熏被捉的真相暴露,只会让金光阁有出兵的借口,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被自己抓到,然后让他消失…… 公冶锴不吝于自己动手,但眼下更急的事,实则是快速理顺宗内的乱象,原本,这些都是同光负责的,如今落在他手中,一时之间,倒也仓促。 掌门?他是没兴趣的,不过有上使的命令,护法的职务自然是自己的了,同光的复兴魏国计划,他本是无所谓的,如今,同光被判死,放任自生自灭,说明这个计划,触及了九老头齐伯塬的底线,如今,到了自己手中,必须及时叫停。 终究是泡影一枚了。 公冶锴心中喟叹一声,送走两宗使者,十日之期,便是各宗最后凭借自己实力争夺的期限,也是齐伯塬与对方供奉达成的交战期限。 说起来,更上一层,却不能亲自下场搏杀,似乎也掣肘了许多的模样。对此,与半圣只差一步的公冶锴心中清明,知道这是那个层次修士之间相互妥协的结果,倘若他们真的厮杀搏命,想必北陆早成人间炼狱了。 妥协,不失为活的长久,博取更多长远利益的良策,也许对他们来说,翦除那些想要获得天道,更进一步的后来者,抑或那些敢于挑战他们权威的叛逆,才更重要。 此等想法,当戒之。 公冶锴将获得天道的念头再度浓缩,遁入了识海深处,同光,就是明晃晃的例子,魏国真的合一的话,以魏国之力要挟齐伯塬,想必很容易获得有关天道的情报吧。 当然,齐伯塬可能没有,或者他可以给,但你不能要。 公冶锴心中嘿然一笑,然而丧子的悲痛再次袭来,他不由得心头一痛,转瞬间身影消散在左近,只留得远处的金光高塔,发出越来越急切的铮鸣声。 但那辉光,却愈发黯淡下来。 ………… 青石台地。 江枫再次来到这处熟悉却陌生的所在,心中不禁生出万千感慨来,他似乎仍能嗅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血腥之气,眼前不禁浮现出乐林门一众,拼命搏杀突围的景象来,想必当时景象,必是悲壮无比,说起来,乐林门比浅山宗实力要强悍得多,尤其是玄级修士层面,虽然只分得了原本金城派不足三分之一的修士,但也足以让江枫仰望了。 然而一切已成往事。 围攻青石台地的天音寺和金光阁联军早已退去,沈浪和郑轶雨的情报都显示,金光阁联军此时守在无尘城,好在这座城池并不在力宗划定的范围之内,故此,江枫觉得也没必要去冒险,而是决定再次故技重施,从无尘城和清心城之间穿越,先向西行,再一路向北,直接去接收那些守备空虚的空城。 至于清道子的事,他已经完成了使命,清道子对结果似乎并不意外,着急离开的他,甚至没有兑现那百分之五的承诺。 说起来自己只是传了个话,百分之五的确不好估量,之所以自己还有价值,不外乎双方,都有些豁不开脸面,直接互探虚实询价罢了。 这个时候,他灵感突然有所触动,却见西南的天空之上,一股股森冷之气正在快速凝结,不一会儿,便有朵朵彤云飘了过来,覆满原本了无一物的穹顶。 下雨了。 这雨,却血腥异常。江枫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是元婴精血稀释之后的气息。 有元婴陨落了。 这个时候,他瞥得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迎着冷雨,向这边蹒跚飞掠而来,待到了近前,却是见性,他周身尽数被鲜血浸染,没有一寸肌肤是完整的,肋间白骨隐现,似乎断了不止一根,只说了一句话,便倒在江枫身前。 “我师父死了,你们赢了。” ………… 浅山宗,北木郡,一个并不算太讲究的客栈之中。 乌玄正和“老朋友”上官博良,在冷清的大堂中,就着温酒对酌。 被浅山宗的一纸命令“强制发配”到这荒郊僻壤之所,乌玄心中是极不高兴的,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很快便适应了角色。北木郡毗邻三宗,来往商旅各有不同,这让他很快就被各地的见闻所吸引,暗忖往日在清禹宗,颇有些坐井观天的感觉。 上官博良已经晋升到地级,并成功突破到地级二重,暗忖地脉之力奇效的同时,乌玄也请教起晋升的种种,虽然人妖两族修炼的方法不同,但问题是相通的,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丹论”这回事,不由自主的思忖起自己该如何定下这或将影响未来大道的根基之论来。 推杯换盏,往日烦恼一扫而空。 代替自己在住所当班的青衣小厮却跑了来,塞给他一纸公文。 “明日再说!” “乌前辈,是紧急的事。” “还有紧急的事?”乌玄有点喝多了,不禁自嘲道,“上官兄,我被发配到这浅山宗当差,还第一次听说宗内有紧急的事,哈哈哈!”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展开了那被朱漆封好的信,见封面上画着五枚“赤羽知更鸟”的图案。 他登时酒醒了一半,这标志的确是紧急的事。 第五百零一章 安有完卵 立即前往乐林门,尽可能的将冷听涛的后人亲眷控制在手中? 乌玄咀嚼着这寥寥数语,发现这里面的内容量很大,冷听涛的身份他自是知道的,虽然并没有见过,南面的战事焦灼,不时有各式各样的情报,抑或荒诞不经的流言,譬如浅山宗掌门江枫阵前再纳妾之类的不靠谱的传闻,被来往客商传到这远离战场的北木郡,有关乐林门和浅山宗的消息是为最多,他也知道所谓的“西线”和“东线”,而前者的防务,几乎完全由这两宗承担。 说起来,这两家宗门在金城盟中,都算得是垫底般存在,就这么胡乱的被安排在这里,他多少有些看不懂,说好的与天音寺的战争,怎么就变成了东线猛攻天罗门了呢?作为曾经的魏国修士,他对于天音寺有些了解,也知道“四院”的存在,更知道他们中有很多想法偏激的人,这在魏国还在时,就已经是凡俗酒肆间流传段子最好的素材,没有之一。 想不通就不要想,乌玄弃了与己无关的念想,又敬了上官博良一杯,冷听涛明显已经身陨战场,也就是说,西线惨败,乐林门要亡了,而掌门冷听涛可能并没有预想到这个结果,提前指定继承人。 “上官兄,你可知道乐林门的事?”乌玄对于乐林门宗内之事,并没有几分了解,要不是在北木郡滞留了一段时间,他可能知道的更少。 “你说的是哪一方面?”上官博良酒量不错,根本没有醉意,瞥了一眼乌玄,便一把将他手中纸条抽走。 我这是机密要件……乌玄心中呢喃,未料想上官博良这么直接,正要想办法讨要回来,毕竟泄露宗门机密乃是一等一的重罪,却冷不防听到对方问道:“这是让你去抓人?” “算是吧。”除了后悔自己的疏忽,乌玄只能怪这密信太短。 “你一个人去,基本上等同于自寻死路。” “为何?” “乐林门的可战修士虽然都在前线,但留守宗内的也不少,你这么贸然的去抓人,抵抗少不了,凭你一己之力,”上官博良瞥了一眼立在远处待命的报信小厮,“即便带上你这随从,恐怕连掌门内府都进不去。” “上官兄可有高见?” “没有。” 乌玄愣住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便一口干了杯中酒,只觉得一腔辛辣上涌,他不免干咳了一声,上官博良说的没错,自己虽然有点儿本事,但想深入掌门内府抓人,的确还差了些,思及此处,他不由得埋怨宗内给自己安排这么困难的任务,也没有派几个人过来帮忙,不过再想想,宗内可战之力,一样在战场上难以抽身。 “我和你同去,正想试试晋升地级之后的手段。” 哦?乌玄再次愣住了,他下意识的为上官博良斟满了杯中酒,“上官兄真的愿意帮我的忙?” “自然。”上官博良身体前倾,凑了过来,“我只负责制造混乱,事后不负责收尾,我有自己的事。” “好!”能完成任务就是好事,至于上官博良想要做什么,乌玄其实并不关心,且听上官博良道,“这就出发,冷听涛死了,想要动手的可能不止你们清禹宗一家。依我之见,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毕竟贵宗和乐林门根本不接壤,之所以要抓人,多半是想事后能够多些主动权罢了。” 言毕,上官博良扔了一把碎灵石在桌上,一把扯了乌玄,径直出了客栈,但见此时已近深夜,路上鲜有行人,上官博良便祭出飞剑,也没招呼乌玄,化作一道赤红流光,直奔东南而去。 不到地级中段,是不能妄自在他宗飞掠的啊,乌玄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规矩,不过他转念一想,乐林门掌门都死了,想必也没人管这事吧,北木郡到乐林门地界,即便依仗车马之力,也不足半炷香的功夫,试问又有谁会来特意盘查呢? 念及此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甚至弃了回去报备的打算,这是北木郡因战事最近立下的新规矩,说是防备外宗奸细作乱,但乌玄心中清明,自己也是外宗奸细,只不过没有接到作乱的命令而已。 他心中嗤笑一声,直追那道流光而去。 ………… 清禹宗,青石台地。 弘知是后半夜被江城子带到的,江枫和他约定了“不可乱讲”的前提条件,便撤去了他身上的封灵符和一众束缚,随他去见他的师兄见性。 见性已然经过简单的治疗,虽然状态不算太好,但已没了性命之忧,在弘知来之前,便已经清醒如常,江枫和他聊了许久,历经生死,他似乎大彻大悟了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之前的没几句实话相比,判若两人。 从见性那里得知,他的师父同光,原本的计划的确是联结金城盟,削弱天罗门和金光阁,在半年之前,也曾暗中联络过,但经手人不是他,也不知道为何没有结果,直到后来搭上了赵吉元,他愿意帮忙周旋,事情才有了转机。 但这个时候, 同光已经有了新的想法,加上法业突然被害,公冶锴也坚定的站在了师父这面,他的想法便有些超脱,行事便也激进了些。 “法业那几人真的是我金城盟杀害的?” “现在想来,有可能是师父做的,或者师父早知结果。”见性目光内敛,若有所思,“我的徒弟一灯与法业亲善,前几日被师父斩杀于阵前,我觉得并不是意外。我因此事,以及弘知的事,去问师父,却只得了些斥责。至于元缜,是我奉师命杀掉的,只是为了有充足的借口出兵。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弘知还活着。” “是怎么搭上的赵吉元?”江枫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此点我并不知晓,那时候只有师父独自操作此事。不过后来我跟随师父,他曾经见过一个神秘的胖子,我猜他可能是中人。” 胖子?江枫心中陡然多了一个人,“何等修为?” “初入地级。” 那应该不是了,江枫本来怀疑李大棒,不过他修为应在玄级,但时隔这么久,也不好说,毕竟疏于修炼的自己都提升了,何况他一个李真龙的曾孙? 放下心头疑问,江枫转而问起当日的事,方知同光被四名同阶修士围攻,其中自然有万禹亭,余者画像见性都记得,一一用具象符呈现出来,江枫发现了其中一人乃是师兄清道子,余者则不认识。同光西行,本来这个情报是隐秘的,但不知道缘何泄露,这只能说明宗内出了叛徒,按照见性分析,只能是公冶锴,或者四院首座中人,苦寂寺首座元德定然是排除的,他已经与见性的师弟明觉一并陨落在同光与众敌手的激战之中。 飞蛾扑火。 回想当时景象,见性不由得苦笑,他只恨自己修为太低,要不是元德自爆金丹没有效果,他可能也追随对方而去了,不过敌人志在师父同光,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并没有事后追杀,使得他得以逃出升天。 “师兄,你已经被全境通缉了。”弘知一到此间,便没心没肺的提醒道,他和江城子是绕路西岭郡来的,路上听闻了很多消息,也包括同光的死。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来应该是宋紫薰的事情泄露了吧?” “宋紫薰是什么事?”弘知一脸茫然,“通缉令上说你勾结外人,盗取重宝,危害宗门与盟友之谊,遇到之人务必注意,生死勿论,赏灵石百枚三阶。” “生死勿论,生死勿论……”见性冷笑一声,“倘若我现在死了,对于宗门,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否则,盗宝导致宋紫薰被捉,金光阁定然是不信的。” “那怎么办?师兄,你和我逃走吧,我知道一处妙处,足以藏身。”弘知说到这里,不免多看了一眼江枫。 江枫也不多说,将一枚封灵符按在桌上,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无妨,生死有命。被捉之前,自行了断便是。”见性却看得开,“师弟,师父临行前,我问过他,他说此事过后,你便自由了。” “自由……” 再看弘知,已经热泪盈眶。 这里面事情很多啊,江枫意识到这可能和弘知的身世有关,便转眼去看见性,与弘知熟络的他或许知晓更多,却听他娓娓道来,“弘知的先祖曾经因为贪利,追缉一名妖人,动用过违禁的手段,在当时是诛灭九族的罪恶,同时被那妖人利用设下诅咒,五世之内不出修士,被邪物侵蚀,岁至三十而亡,我师父同光帮其封印了这重诅咒,并助其隐身埋名,躲过了律法的惩戒,代价就是追缉所得尽数交出,并且五世之内的后人,均要为天音寺效力。” 说话间,却见弘知眉间血气凝结,渐成旋涡之状,见性不禁怆然,“师弟,师父已然不在了,看来这诅咒之力仍然要发作,收回你的一身修为了。” “无妨。先祖屠戮三个凡俗家族数百口,进而才铸炼成这妖蛊,其中罪恶,早该有人来还。”弘知苦笑一声,从袖中将“血咒养鬼钵盂”托出,但见上面血气萦绕,渐有弥漫之相,再看弘知眉间血气,竟有渐渐趋同迹象。 弘知的先祖所戮之人,连同自己,看起来最终都会融于这件法器之中,江枫有了明悟,感受到身体之中的异动,他向前一步,只在弘知眉心一摄,那已成旋涡之状的血气之中,便有一缕青光迸射而出,在江枫指尖凝结。 血气渐散,那震颤不已的“血咒养鬼钵盂”也登时安静了下来,再无一点声息。 “你……云星上人?”见性比弘知更早发觉。 江枫右手一握,感受到那缕诅咒之力融入到“觉生血袍”之中,再无一点影踪,未免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可以收获一种强力手段,但除了感受到“觉生血袍”涌动间变得更加凝实之外,别无效用。 “机缘巧合罢了。”有关云星上人和自己的关联,江枫不想多解释,见弘知已无大碍,便劝慰道,“你师兄弟二人既然已无去处,不如加入我浅山宗如何?” ………… 月如弯钩独 挂。 乌玄到了乐林城的时候,城内似乎比想象的更为混乱一些,街上车水马龙,不少明显拉着财货,奔着通往乡间的小路疾行。 看来宗门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此间,不少家族已经开始躲避可能到来的灾祸,群龙无首间,谁也不知道未来在何处,是不是有其他宗门会来接收这里,到时候,有些郁郁不得志之人总会为了富贵,做些逢迎带路之举,而原本的食利者,总会担忧,自己是否能及时站进恰当的行列之中。 乌玄是有过这种体验的。 秀水城原本是魏国的领土,直到清禹宗横空出世,将这座小城纳入囊中。不过在他的周旋下,借助与白信家族的亲善,以及后面的姻亲纽带帮助,让他得以保住既往的所得,并荫庇那些还算熟络的小家族,虽然原本就不多。 通往掌门内府的道路倒还算清净,虽然混乱,但还没有人胆大到敢劫掠此间,上官博良伫立在附近的街角,蹲下身,将双手按在毫无遮挡的地面之上。 “十五个人,修为最高者是玄级六重。”他报出了掌门内府中的布置,这个行为让一旁的乌玄甚是震惊,不由得想起身边之人,当初利用地脉之力晋升的故事。看起来,上官博良的一身修为,与地脉关联甚密,他正这样想着,上官博良的身形已经飞了出去,与掌门内府更近了少许,直到不足百步。 乌玄不禁捏了一把汗,心道这家伙是要硬闯么,他不由得双手间多了十几枚各色符箓,准备一旦交锋,便在一旁策应,不过一想到十五个人,他不禁双股战战。 然而他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一道突然迸发的缝隙,从自己所立之处,渐行渐远,最终止于掌门内府外坚硬的石墙,他赶紧翻身躲过那仍在扩张不已的缝隙,眼角却瞥见了那贴在缝隙边缘的两枚不算显眼的法器。 原来不只是探视,还暗中锚定了法器。 上官博良明显是有备而来,乌玄不由得怀疑起对方忽然来北木郡的目的,暗忖他不会是想趁着乐林门内乱,趁火打劫吧?这么说来,怎么像是我在帮他,一种被引入泥坑的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乌玄却来不及抱怨更多,却见掌门内府之中已有数道人影冲涌而出,直奔那道驾驭飞剑,明晃晃招摇着,直奔城东而去的流光。 七,八,九…… 乌玄数着离去的修士,对于深入掌门内府的行动,信心愈发增加,他从隐遁处脱出,直奔一个角门而去,此间昏暗无光,但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的乌玄,得以贴着墙壁疾行,他知道,冷听涛的眷属必然居住在后院,他此行并非为了财货而来,连续略过几间储物间,不一会儿,便到了后堂。 这是一处不小的花园。正有不少仆役在胡乱奔走,疑似寻找着藏身之所,这让乌玄有些意外,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有和自己一样目的的人,早一步到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不由得心生感叹,想必对冷家后人有些想法的几家宗门,今夜已经都到了。 上官博良弄出的大动静,只能说是一个引子,他让躲在暗中的那些人都有了足够的信心,正如实力不济的自己一般。乌玄正不知道先去哪里寻找,却见得一个人影奔这边而来。 “滚开!” 嗯?府中竟然还有如此嚣张的人,乌玄见来者气势汹汹,下意识的侧身躲避,那人手中却捏着一把匕首,寒光外泄,奔着乌玄的脖颈,凌空一扫,但乌玄早有防备,只是一低头,便躲过了来者,那人却没有继续纠缠,从他的身侧飞掠而过,冲进了逼仄的通道之中。 你这不是找死么? 都是来趁火打劫的,我本来不想惹你,你却先来招惹我……虽然知道此獠只是担心自己暗中动手,做出了应对之举,但乌玄还是难掩心中怒火。 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玄级,中段都没有! 乌玄手中早已备好的十数道灵符,骤然脱出,璀璨交杂的光芒在那人影背后交织,只听得数道崩坏的声响,那人影连同身侧的墙壁,都被灵符激发的劲力,轰成一片焦黑。 故技重施。 直到乌玄已经体会不到一丝游离的生者气息,他这才上前,法剑直插下去,听得一声闷哼,心道此獠还会龟息之术,不过总比不过我小心。 将那修士从断壁残垣中拖出,借着远处不知何故腾起的火光,他瞥见了这人的样貌,还算眉清目秀,身上锦袍玉带,不像是寻常仆役模样,余光扫视,乌玄扯走了他的储物袋,又将指间三枚疑似储物戒指的扳指拔了下来。 虽然不是来打劫,但总不能白跑。 继续向下摸索,他摸到对方腰间的一处硬物,匆匆摄在手中,原来是一枚入手温润的玉印,但见上面刻有几个甚为规整的字: “大库管事宝印蓝桂” 呵,这职位相当不错啊,可惜一点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本事也着实稀松平常,乌玄随手扔了玉印,踢了已如烂泥的对方一脚,直奔后堂深处行去。 第五百零二章 合作约定 青石台地。 江枫和见性师兄弟二人的恳谈,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费力,见性很快就答应考虑加入浅山宗的事,但没有立即给出承诺。 另者,他希望江枫特许,给自己和弘知一个单独交流的机会。 江枫想了想,随手打出一道隔音符,又看了眼不算太老实嘴也不严的弘知,生怕他当众吐出鲸海群岛的事,便摄起一杯灵茶: “如事有不便,不要说出来,用此物书写或许会更安全。” “江掌门请放心,我师弟弘知办事虽然不靠谱,但我会小心的。我们需要探讨下苦寂寺的道统传承问题,至于他心中机密,我虽然也想知道,但倘若对我无用的话,我们会尽量避免谈及。” “如此甚好。” 江枫不置可否,心中虽有惴惴,但还是径直出了大帐,留二人独处。浅山宗一众已在青石台地滞留甚久,他必须要尽快收拢残兵,去接收那八座城池,力宗使者虽然说得好听,不会遇到什么抵抗,但真的遇到时,找他们哭诉可一点用没有,只不过如今有那两位地级散修帮助,江枫倒不虞担心遇到小股的天音寺修士。 情报显示,天音寺守军如今尽数龟缩南撤,而金光阁修士尚守在无尘城,暂且没有退兵的意思,江枫据此估忖,元婴同光已死,天音寺败局已定,很快就会议和,而金光阁修士滞留此间,或许另有目的,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心,在自己游击北掠时,很有可能会和金光阁发生冲突。 当然,这也许是天音寺修士尽数南下的原因之一。 东线传来的情报显示,天音寺修士东渡支援天罗门以后,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事,而天罗门在金城盟联军的打击下,东撤了近两百里,掌门刘师周一直坚守不出,近来已经率先发出了和谈的信号。 或许用不了多久,东渡的天音寺修士就会回返,也就是说,必须在这个时间点前出发,方可保证安全。 江枫叫来魏若光、王彦之、卢天明、吴天德等人,约定了行军路线,吩咐众人尽快收拾行囊,半个时辰之后开拔,直插无尘城和清心城之间,再度盘沱江,之后西行再折向西北,避过金光阁守军。 行将离开,弘知却过来请江枫,入得军帐,但见见性已然恢复大半,气息平稳,虽然不及初见,但与人斗法,想必也不会遽然落入下风。江枫本来后悔之前让窦锦秋先行了一步,否则定可帮助见性一二,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弘知的到来,应该是他恢复加快的原因,再想想当时在无尘城南,见性带来的几名筑基之间的相互配合,江枫霍然明白,这或许是苦寂寺道法的独特之处。 “我们师兄弟已经决定留在浅山宗,但有个前提。”见性语速不急不缓,未等江枫表态,他继续说道,“其实,我留在浅山宗,或许会给江掌门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是指通缉令?” “不止如此,天音寺的通缉令暂且不论,只要我离开此间,多半能够避过,但金光阁很有可能不会放过我。宋紫熏的事情,如果天音寺完胜,便是一笔糊涂账,但如今败局已定,金光阁不可能事罢干休。” “我可以派你去外宗出使,比如力宗。”江枫其实在延揽对方时,就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先任命见性为外事执事,再派他去力宗出使,那么他的安全基本上就算有了保障,金光阁如果在力宗作乱,袭杀一个驻守此间的外宗使节,多半是犯了忌讳的,除非他们有足够的证据,然而他们定然是没有的。 “一旦回宗,总会有风险的,至少两年之内,风波尽散之前都是如此,所以我认为,另一处所在更安全,无拘无束,更能发挥我的能力。” 呼! 这还是知道了啊,我就知道瞒不住,江枫忍不住瞥了一眼弘知,却听见性道,“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只用了‘是还是否’的问答方式,弘知并没有违背誓言。” 这都可以…… 见性询问机密的方法,还真不一般。看起来以后对于立誓本身,要想办法规避此类方法,不过见性去鲸海群岛,对于慕晴川的安全,以及拓展自己在彼方的势力,都大有助益,至于留在浅山宗的弘知,只要管好,尽量让他减少和外宗人士接触便是了。 “我师父同光已殁,苦寂寺的道统没有金丹层次的修士继承,公孙锴执掌宗门之后,虽然也会拉拢苦寂寺的修士,但相比之前,多半不及一二,之前江掌门曾经提及,接收北部八城,那里也有苦寂寺的部分信众,我师弟可以代我跟随掌门,处理包括安抚凡俗丁口等一众事宜。” “我只要这两座城池。”江枫拿了地图,指给对方看。 “为何?” “贪多嚼不烂。”江枫自不会和这二人陈说自己与力宗的约定。 “我懂了。掌门您担心守不住。”见性登时就明白了,“这么说来,其余六城,恐怕会一如仁寿城故事吧?” “计划是这样的。”有这么一个聪明人加入宗门,江枫现在既高兴,又有些担忧。 “行善积德。我劝掌门秉持一颗善良之心。” “我只接收商铺,凡俗丁口我还是希望他们迁往浅山宗,但去留自便,不会因此戕害。” “如此,渡河之后,可令我师弟先行劝说。苦寂寺在此间还是颇有些影响力的,想必可以动员少量凡俗,自愿迁往掌门定下的这两座城,避免受到劫掠滋扰。” “可以。”江枫想了想,觉得此事有一定可行性,“但所有凡俗丁口,日后必须迁往浅山宗,这两座城池,将划给我宗内凡俗居住。” “如此便有些困难了。”见性深吸一口气,“安土重迁乃民之本性。” “这两座城池也处在群山余脉,平地不多,但凡迁走者,可以给予同样大小的土地,以及一定的安置费。”江枫让了一步,他知道仅凭弘知的空口白牙陈说是没戏的,还是得让凡俗见到眼前的利益,至于这些额外的付出,便只能从其他六座城池中搜刮了。 有了这样的约定,江枫一众再度放弃青石台地,直奔盘沱江,一如之前,星夜兼程,有了之前的磨砺,此番行军速度反而快了三分,比预定的早一步到了第一座城池灵韵城。 如力宗使者所言,此城的守备的确不严,本着不进一步激化与天音寺矛盾的想法,江枫直接派人扣押了守城的两名筑基和六名练气,其中一名练气六重修士,名曰“宋远离”,更是因为和苦寂寺有些渊源,携带家小二十六口,直接加入了浅山宗。 没收商铺财产的事,自然有魏若光安排,无需江枫劳心。而弘知则带着新投奔的修士宋远离去劝说此地的家族,倘若有人带头投奔,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江枫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要求弘知实话实说,他不想为未来埋下不安定的隐患。 可以说,见性和弘知两名本土修士的加入,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原本,江枫手下只有秦孝宽和沈浪两名人族修士,并且在这天音寺毫无根基,对于劝说凡俗离开此地,他原本是想靠吴天德诓骗加恐吓的旧办法的,但此法隐患甚多,如今,有苦寂寺的既往影响力,一切就好办的多,事实上,结果也出乎江枫意料。 最终,城内共有九百余名凡俗,打算迁往浅山宗,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苦寂寺也一同迁往浅山宗西部,这一点,见性带来的苦寂寺首座之印,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苦寂寺那一套,坐镇此间,江枫也和见性进行了深入探讨,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如果在浅山宗内广为传播,还是要做不少改动,对此,见性固然有他的坚持和底线,但也答应做些改动,这才让江枫放下心来。 左右还是应以忠于宗门为根本,这是江枫最在意的地方,至于信众是否安于贫穷,是否守清规戒律,普度众生,江枫是不关心的,他只答应了见性,在西部六镇先行试点,如果顺利,再推广到浅山宗全境。 “待时机成熟,我会借神灵之名,将苦寂寺的首座位置让出来。如此,掌门您便是浅山宗之主,同时也是苦寂寺的首座,这样下来,不论是忠于宗门,还是忠于苦寂寺,便没有任何区别。”见性很聪明,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大幅度变更教义,会让信众不安。 “苦寂寺的首座,需要守什么戒律么?” “无需如此,您只需要为此斋戒数日,并假称梦中得到神谕即可。” “如此甚好。”江枫不免松了一口气,倘若真的像弘知那样保持身心清静十几年,估计自己就疯掉了,不过话说弘知也没坚持到底,想必这戒律是很不人性的。 三个时辰后,江枫一行便匆匆离开了灵韵城,并胡乱任命了几名平素在此间不得志的凡俗官宦为留守,便直奔下一座城市净业城,他不敢有一丁点懈怠,刚刚得到的情报显示,自己一行已经被侦知,金光阁守备的无尘城,已有修士开始在城外集结。 希望不是来对付我的,江枫这样想着,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 乐林门,乐林城。 乌玄有点发愁的看着眼前这对楚楚可人的姐妹花,这是他最终的收获,也是晚了一步的结果。他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两位略微隆起的腹中,应怀有冷听涛的骨肉。 “离我远点!”他不得不装出一副生人勿进的脸色,生怕自己于心不忍,就放了这对可怜人。 只不过,未出世的婴孩是无法执掌一方宗门的。这也就意味着,这趟差事,他办的不算太好。 但总好过没有。 他这样想着,心中未免微叹一声,指挥着六名原本伺候这对姐妹花的凡俗,将二人拥在中央,借着混乱,将两人带出了掌门内府,并安置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中。灵石他自然是付了不少的,他现在正因为击杀那个名曰“蓝桂”的修士发愁。 这家伙手中的灵石有点太多了,多到乌玄有点发慌,事实上,他从来未见过这么多灵石,此外尚有十几件品质不菲的法器,以及数十枚不知名号的丹药、符箓,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这蓝桂是不是监守自盗,趁乱把宗门大库劫掠了。 会不会有人因为蓝桂的死查到自己,这是乌玄最担心的,早知道他储物袋中有这么丰厚的身家,当时应该再处理下尸体才是,毕竟连续激发符箓,拥有这种手段的修士并不算多。 直到天明,掌门内府中涌起的大火才渐渐熄灭,一夜未睡的乌玄暗自去窥了几眼,发现并无任何修士回返,就连昨夜守备还算规矩的城门,也无人值守。 这家宗门是彻底乱了么? 思及此处,乌玄弃了心中惴惴,干脆大摇大摆的雇了几辆马车,将这对姐妹花连同仆役尽数带走,他也没奔北木郡方向,而是直奔西南,他计划从金城派进入浅山宗东湖郡,再从守备空虚的浅山宗,一路向南,从西岭郡进入清禹宗地界。 ………… “清禹宗的态度不重要,他们打不到这里!” 天音寺,见鸣城,已经卸去全身绷带,荣光满面的李大棒,正与澄观宗首座陆天矶相谈甚欢,末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卷文书,“开宗的册封文书,陆兄尽可收好。” “多谢了!”陆天矶双目放光,接住文书的手不免有些微颤,这东西他等了多年,今日得见,竟有些难安。 “李道友的事情,尽可放心,我澄观宗的港口土地,尽可随意使用。只不过,此间物产不丰,可能赚不了几个钱。” “只是朋友请托,不便推辞罢了,我其实是不在乎的,如今你我合作一场,便也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定要和我说。”李大棒呵然一笑,收了案前装帧精美的锦盒,那里面正是十六本天音寺保存的古籍原件,也是他最近想到的寻找源灵线索的另一种途径,如今,以个人爱好之名,派自己的手下暗示了对方,便得到了此珍贵之物,也算顺利。 离开澄观院,他径直奔了港口,与三艘客船一同离港,远离海岸之后分散行事,待到了海中央,停顿了片刻,便有数名手下从海中浮起上了船。 “会长,第一批货已经提炼完毕。” “相对而言,进度如何?” “十分之一。” “还需要多久?” “越到后面,三星以上的银鳍九星海蜥就越稀少,据我们估算,恐怕要九个月以上方可,夏季风暴来临时,此事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九个月…… 李大棒心中默念,心道如果能快些便更好了,越拖得久,事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如今天音寺和金城盟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待到和平归来,自己在此间的异常举动,说不定就会引得那几人的注意,而一旦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自己在此间收集源灵碎片的秘密,多半藏不住。 看起来,自己要马上离开此间了,并且制造些新的焦点,让那几人去关注一二,念及此处,他想到了前几日得来的情报,冬泉山那里,似乎正有场不小的风暴酝酿。 只不过,事关华帝门,吕之勉那里太过敏感了些,自己务必要小心介入才行。 “拖到十二个月完成,确保此事足够低调。” “是!” 几道身影再度潜入水中,待到风平浪静,海面上突然刮起了一股躁动的热风,李大棒拭去额头的热汗,在船舷瞥了一眼剔透无暇的海面,但见下方游鱼无数,并无一点异常。 也许是我想多了,他闭目遐思,感受到船行向北,他重新默念起曾祖交托给自己的秘言来,那会隔绝自己的气息,避免被无血脉关联的人窥视。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心说也不知道最近那浅山宗的小掌门江枫混的怎么样了,曾祖曾经提到,如果有能利用上他的地方,尽可率性为之。 率性为之,地位超然、但行事小心谨慎的曾祖能说出这几个字,也着实不易啊,他不由得感叹道。 ………… 晨曦微露。 略有疲惫的江枫一行,正扑向第三座城池,远远却瞥见天际有道斗大的流光,急速向东飞去,他不禁眯眼细看。 嗯?果真是冤家路窄啊。 思忖少顷,再想起之前得来的情报,他转身回望见性,发现他似乎也提前侦知到了这个情况。 “动手吧!如能擒拿成功,对我们后续的安全很有用!” 第五百零三章 标定价格 军帐中热浪袭人,但只有江枫和被捆缚在对面,香汗涔涔,不断渗入贴身袍服之中的宋紫熏。 “怎么样,想好了么?” 江枫弹出一道灵力,将对方肩头的一枚封灵符又固定了少许,如果只是一对一,江枫当然不是宋紫熏的对手,不过如今有见性师兄弟、魏若光、器灵黑鲸,以及两名力宗派驻散修在一旁助力,擒住宋紫熏并没有费多大功夫,更重要的是,宋紫熏此时身上法器并不多,想必是在上一次被抓时,便已经被见性洗劫一空了。 “呸,想要我泄露军机,简直是痴心妄想,江枫,你最好杀了我,我师父定会为我报仇,挫骨扬灰……” “我好怕,慢点说!” 江枫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灵茶,为对方身前的火炉中,又增加了几枚星火晶石,这东西乃是修士炼化晶矿所用,内含热力惊人,如今被江枫用来拷问,也是一时兴起,见汗水渐渐浸透薄衫,他不禁暗自深吸一口气,向前挪了一步,距离对方更近了些。 “登徒浪子!” “还是说了吧,有时候我一时兴起,很难控制我自己……” “调兵的文书你已经拿到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江枫靠的太近了些,也许是他早就听说过江枫的声名,恐惧随即溢满了宋紫熏的双瞳。 “力宗和金光阁是否达成了协议?” “我不知道!” 看来至少有所接触,否则她一定会惊讶,江枫据此判断,从宋紫熏身上搜到的调兵文书来看,无尘城的金光阁守军很快就会西撤,但会在仁寿城一带驻留,想必金光阁对于此地附近的天音寺领土,存在觊觎之心,想要趁乱夺取,只不过一时间还没有合适的借口,当然,最后一刻,也许撇下脸面也说不定。 “你师父的情况,现在如何?” “哼。”宋紫熏勉强扭过头,这个问题她丝毫不想理会。 江枫于是更近了一步,近到能彼此感受到呼吸声。 “我有很多夫人。” “与我何干?” “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滚开!”宋紫熏这才扭过头,她很想啐江枫一口,但两人着实太近了,近到江枫很容易觉察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似乎这个威胁很有用,宋紫熏只得狠狠的道,“待我脱困,定不会饶过你,我师父也一样。” “即便放了你,你师父也不会饶过我。我杀了很多人,比如秦逸璠、陈浮梁,都是你师父的亲近之人,是也不是?” “你心知肚明便是。”提及秦逸璠,宋紫熏明亮的双眸明显又黯淡了少许,“如果你放了我,并把法器还给我,我可以在师父面前为你求情。” “不,你理解错了,债多了不愁。”江枫将手搭在宋紫熏的肩上,却听伊颤抖着说道,“师父如今在闭关融合天道,八个月后方可小成。不过她出关之后,需要先为齐伯塬做一件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你看,乖乖合作才是正道。” 江枫这才将手抽了回来,宋紫熏无论各方面,都出落的不错,但他不是喜欢用强的人,两情相悦方为正途,否则便一点兴趣也无,他之所以采用如此手段,也是想速战速决。 “你如何才肯放了我?” “很快。”江枫起身熄了火炉,收了案头的情报,又将宋紫熏的储物袋摄在手中,“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出了军帐,原本帮忙抓捕的魏若光等人都不在,却发现江城子和吴天德正一脸坏笑的躲在不远处的高墙后,冷哼一声,未及逃走的两人只得仓促现身。 “师父,师母大人可好?”江城子笑嘻嘻的道。 “休得乱讲,将她看好,跑掉唯你是问!” 斥退二人,江枫独叫了沈浪,将宋紫熏身上搜到的退兵文书交给他,嘱咐他跑一趟无尘城,将文书和宋紫熏的情况告知对方,希望金光阁一方,能用乐林门的俘虏来交换。 青石台地被攻破以后,冷听涛身死的消息早已传遍左近,但李儒林等人一直没有消息,江枫怀疑他和一部分乐林门修士,此时就被囚禁在无尘城。对于李儒林,江枫印象还是不错的,当初,在青石台地的建议和观点,事实证明,均为前瞻之举,另者,听闻他在经营宗门上,也有自己的一番建树,倘若能将他纳入浅山宗门下,应该着实能为自己分忧。 最初,在天音寺之战开始前,江枫就存了调整宗内少数重要岗位的念头,如今,因为战事的原因,更多的职位空了出来。一方面,这是不小的损失,比如执法长老王显道和兵争 司执事皇甫润生的死,着实让江枫心痛不已,另一方面,这也对日后的宗门调整,造成了更大的困难。毕竟,浅山宗人丁瘠薄,能堪大任的人本就不多。 乐林门掌门冷听涛的死,算得上是一个契机,也让江枫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在宗门人丁损失的情况下,吸纳他宗修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能否找到李儒林,以及找到了是否能成功的延揽他加入宗门,还是未知之数。 思及此处,他多少有些遗憾,倘若力宗能宽宥自己更多时间,这天音寺北部的八座城池中,他定然能招纳到更多的人才纳入浅山宗。如今,匆忙之间,便只能赌见性师兄弟二人的号召力了。 ………… 力宗,真武城。 韩立被突然被召集回萧家十分意外,事实上,他担任河池城副城主还未过月旬,正是理顺各种关系的关键时刻,但因为自己乃萧家女婿的特别身份,他不得不匆匆以私事告假,返回真武城。 等待他的却不是萧家人,而是隋家家主隋剑锋。 “召你回来,是有件特别紧要的事。你应该知道金城盟和天音寺的战事吧?” “晚辈有所耳闻。”虽然修为相若,但对于这位一直与自己亲善的随家家主,韩立还是尊敬的,如果不考虑他每次都寻找理由收取厚礼的话,韩立觉得自己的尊敬,能更真诚且发自真心。 无缘无故的爱,总是会被标定一个合适的价格,这一点,韩立完全能接受,故此,他也没有任何矫情,便坦言补充道,“难道与这件事有关?” “没错,我们力宗很快就会出兵。”隋剑锋拿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地图,在天音寺北划定了一片区域,“我们的目标在这里,虽然由新成立的龙骧军负责,但还是有些家族子弟的随军名额的,这是不错的机会。” “多谢隋叔成全。”韩立下意识的行礼致谢。 “呵呵,我一向看好你,无需多礼。明日就出发,你荭妹的母亲近来身体欠佳,如果得空,走之前去看看吧。” “是,理当如此!”韩立低头拜谢,荭妹乃是隋剑锋的侄女,萧明珊曾经带自己去拜访过,既然身体欠佳,自然要送上礼物,韩立知道这便是这桩交易标定的价格,至于多少,他还需要评估,力宗有城主上百,想要脱颖而出,累积军功诚然是重要的,这么想来,至少要备上价值五十枚三阶的礼物了。 自己担任河池城副城主这段日子,暗中发卖物资,也只得了十枚三阶,加上自己平日的积蓄,仍有不小的缺口,看起来,此番还是要和珊妹张口了。 “注意,一切听从指挥。” 韩立正思忖着,在混乱的战场上,是否也有合适的机会补偿下自己此次交易的损失,却听隋剑锋正色道,“我们并不是真正去打仗的。” 言毕,他再次在被粗线描绘的地图上敲了敲,“只限这些,不多,不少。” ………… “不多,不少,一家宗门既不显眼,也不招摇,这样挺好。”北荒,极北之地,捉熊岛,“银光秘言符”光芒交相辉映的护罩之内,三道扭曲的人影刚刚聚首,便开始讨论起两个时辰前,九老头会议的种种安排来。 “多谢宋兄割爱。” “庆裕,虽然你凭借清禹宗改换供奉,得以进入九老头,但还不算稳固,此番,我们和刘庭坚联合,打压了齐伯塬,并狙击了宁立恒上位,他一定非常不开心。尽管在秦九贞天道的事情上,我们曾经合作的还算愉快,但此番算是触及了他的底线。”说话的是宋湘弘,他不无担心的道,“我怀疑他故意示弱,如此,李真龙出于平衡的需要,在此事之后,多半会想办法打压我们三人。” “无妨,你上位的事,首席李真龙也是赞同的,否则他不会轻易放弃鲁东来的位置,定然会要求再等一段时日,我一直都怀疑,是他派鲁东来去的南陆。”金圣熙琢磨了片刻,“不过,此事也是个教训。同光背叛的事,切莫发生在你我三人身上。对于那些距离我们很近的人,要时刻关注他们的心态转变。” “危险的人并不多,除了金兄麾下的华帝门。”庆裕道,“当然,我刚刚接手清禹宗,对万禹亭这个人缺乏了解。”他转而看向了宋湘弘,希望能得到些帮助。 “万禹亭实数首鼠两端的投机客,他和力宗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我想这也是此番金城盟能力压天音寺和天罗门的原因,他的背后,可不止有我们,原本,我以为仅凭我们支援的清道子,以及刘庭坚的人,他会和同光以及刘师周拼个两败俱伤,未料想刘师周坚守不出,万禹亭又请到了林名都,此獠虽然是个散修,但与力宗的余惊风渊源深厚。”宋湘弘道,“倘若 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在清禹宗内培养另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但那个陈昆除外,他是万禹亭最亲近的人。” “清道子你原本是要牺牲的吧?”庆裕嘿然一笑。 “他做的事情,我自己当然无力保全,此番,也只是想让他发挥些余热罢了。”宋湘弘苦笑,“未料想他此行搭上了许福宁的线。不过他说出了黄泉之门内部的详情,对于我们也好坏参半。” “无妨,黄泉之门连通阴阳两界,定有通达‘罪城’的捷径,我想他们几人定然和我们一样,对困在其中的几个老家伙很感兴趣。”金圣熙道,“否则,齐伯塬在魏国三宗上吃了那么大亏,定然不会轻易松口放过清道子的。你倒是要小心,清道子日后被他拉拢过去,按理说,他的资质,还算入得宁立恒的眼。” “放心,当初宁立恒挑动魏国与夜樊国的战争,他们算得是生死仇家。”宋湘弘不以为然。 “天真!”金圣熙哼了一句,“凡事都有标定的价格,只要合理,我想,清道子定然不会拒绝。” “拉拢有什么用,黄泉之门再开,也需屠戮众多凡俗,他宁立恒敢行此天下之大不韪么?”听闻宋湘弘点破此处,另两个人不禁沉默了,虽然也意识到开启黄泉之门是一个难题,但两人之前陶醉于庆裕上位的成功,都未深想。 “外海的凡俗,应该不算凡俗。是也不是?”庆裕忽然灵光一现,却见另外两道人影也陡然呆住了,似被醍醐灌顶一般。 ………… 天音寺北。 江枫在普贤城等到了金光阁送抵的回信,同时到达的还有一位筑基中段的使者,名曰“步涌泉”,自称是金光阁的外事执事,位列第三。 金光阁愿意用四名玄级修士外加八名灵级修士,用来交换宋紫熏。名单已经带来,只等江枫圈选。 有二十九名俘虏,被金光阁抓住的乐林门修士,着实不少啊,江枫想都没想,就先一步圈定了列在榜首的李儒林。 “此人算两人。”步涌泉不紧不慢的道。 “哦?”看起来金光阁也知道李儒林在乐林门的重要性,江枫心中轻笑一声,“如果一个人可以算两个人,那么可有算半个人的?” “死人可以算半个人。”步涌泉面色沉静,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用宋紫熏的尸体,换两名玄级修士外加四名练气修士,可好?” “江掌门说笑了。”步涌泉淡然一笑,“倘若宋前辈不幸身陨,我想迎接您和浅山宗的,定是金光阁的怒火。” “李儒林仅算一人,我可以少要两名灵级修士。你以为如何?权当交个朋友。” “如果是朋友的话,我希望您允许我先见见宋前辈,以确认她现在很安全。” “你真是个人才。”步涌泉步步为营,可谓滴水不露,连江枫也佩服他处乱不惊,可惜这人作为使者,忠诚自然没的说,没有任何拉拢的可能。 思忖片刻,江枫答应了他的请求,令魏若光等人会同使者,遴选其余几名用于交换的人,自己则先进了拘禁宋紫熏的军帐。 “金光阁的使者,过来接你了。” “如此甚好,江枫,后会有期。”宋紫熏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句话,江枫知道她已经将自己恨到了骨头里,这也与江枫最近的策略有关,他暗中嘱咐了看守对方的江城子和吴天德,聊天时暗自吐露,先前是自己勾结见性,用迷香将她擒拿。虽然通过宋紫熏传扬出去,不一定能将金光阁的怒火尽数从见性身上引走,但如果真的能奏效的话,不是更好么。 “我知道你恨我,故此我担心你一回到无尘城,就亲率金光阁一众,过来攻杀我浅山宗。” “换做是我,你当如何?” “我自然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江枫在宋紫熏面前坐了下来,“所以,见到使者前,我必须要采取些措施。”言毕,他上前一步,故意弄乱了宋紫熏的紫发,又在她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将她放平,扯下了她的腰带,将她的袍服弄皱,仿若有很多故事发生一般。 “登徒子,你想做什么?你说过放过我的!”宋紫熏努力挣扎,但却一动也不能动,高声喊道,晶莹的泪光在眸中打转。 “如果你一回到无尘城,就想要攻打此间,我想,凭使者所见,他们一定会联想到很多故事,你不会蠢到把使者杀了吧?” “你!” “记住,我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在斗法时造成的,而你,也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计较个人的荣辱。懂了么?”江枫在那嫩如莲瓣的脸蛋上捏了捏。 “宋道友,我们后会无期!” 第五百零四章 既成事实 第二日午后,江枫一行终于接收了约定八座城池的最后一站,宏达城。 此城和临近的普贤城一样,位于浅山宗与天音寺之间莽荒大山的南麓,少平原而多丘壑,但相比浅山宗大部分郡镇而言,此地的物产情况已经好上太多,仅仅是入手普贤城东的二阶上品灵地,就足以让江枫兴奋不已了,更别提从莽荒大山中穿出的数条富含灵气的溪流,足以滋润数千亩灵田。 可惜的是,这些溪流的下游,并不属于两座城池的管辖范围,为此,江枫已经派卢天明、赵良狄等人进山,争取在力宗接管六座城池前,在山中找到合适的所在,想办法截流其中几条水量丰富的溪流,将好处尽量留在浅山宗境内。 与其他六座城池的处理方式不同,江枫并未劫掠城中的商铺,而是将原本属于天音寺的商铺尽数没收封存,以便后续并入宗内产业。对于愿意追随苦寂寺投入浅山宗的各个家族,也在此临时安顿。否则,便由吴天德“劝说”,令其尽快离开此间。 一时间,两城内的土地和屋舍价格暴跌,江枫顺势分别划定区域,允许手下修士以及投奔浅山宗的家族购买,并规定未来可以按双倍的价格卖给本宗修士,一时间,众人的热情高涨,尤其是后者,虽然部分会迁移到浅山宗西部居住,但想到数月之后就可以赚上一倍,原本还有些的犹豫反侧情绪的他们,顿时喜形于色。 因为定下了让力宗六城包围浅山宗二城的策略,江枫也改换了将两城内人族丁口尽数迁走的打算。为了保持此地安定,力宗定会向这六座城池安顿大量妖族凡俗,用以稀释此地的人族凡俗,如此,在被妖族包围的情况下,这些人族凡俗留在此间,也不虞流失了。 思路改换之后,见性师兄弟二人的宣化工作因此顺利了许多,待到数据统计上来,八座城池,最终同意投奔浅山宗的凡俗达到了九千人,其中有三千人,将留在这两座城池。至于修士,则有三名筑基,七名练气。 这十名修士大多数隶属于三个家族。 马元洲,筑基三重修士,出自普贤城,原本有些虚职,但并不显要,其儿子和侄儿二人,马明德、马明节,均为练气初段修士,一同带领家族八十五丁口,加入浅山宗,此獠属于郁郁不得志之辈,在城中尚有些影响力,过来投奔,江枫自然欢迎; 龙博安,龙博俊兄弟,出自宏达城,前者筑基二重,后者练气七重,原本是宏达城的守备,是苦寂寺的信徒,家族丁口不多,只有二十二人,但两人因为见性的原因,对于加入浅山宗的事情甚为热络,并动员了亲眷家族两百多人留在此间,江枫有心任命他继续担任此间的守备,但却被见性制止了,而是由他亲自劝说,令两人带领家族,直接迁往罗川,不知道他怎么做的说服工作,至少在江枫看来,两人从帐中出来,算是极欢喜的; 孙献章,出自朝山城,筑基二重修士,在江枫一众劫掠时,此獠曾经负隅顽抗,后经魏若光劝说,加入浅山宗,有一女名曰孙思菱,练气三重,家族丁口甚少,只有九人,在朝山城也没什么影响力。 余下三名练气,则为在此间游荡的散修,分别名曰王平、赵志阳、刘弘,均在练气中段,想必原本在此间也一直未谋得合适的生计,故此江枫一众到来,便第一时间来投奔。对于这种没有跟脚的修士,江枫本来是心存疑虑的,但考虑到宗门一战损失不小,正是用人之际,故此便也接纳了他们,只不过是否能给与重用,还要仔细考察。 至此,算上之前投奔的宋远离,以及被江枫委派王乙送到西岭郡囚禁的仁寿城筑基修士顾延巳,金丹境以下修士,江枫共收纳四名筑基,八名炼气,当然,顾延巳还未劝降成功,这要等到此间事了,方能去西岭郡解决。 在修士层面,最大的收获仍是见性和弘知二人,见性原本是有弟子的,不过尽数派往了东部,支援天罗门,至今尚未回返。 至于凡俗,三千人的规模,理论上讲,足以在浅山宗平镇立郡了,不过左近已经有了西岭郡存在,江枫更不想把这种特殊待遇泛滥化,但是天音寺留下的痕迹,必须清除。 故此,就在占领当日,宏达城便改称“洪山镇”,普贤城改称“浦南镇”,所有四院的产业,都直接划拨给苦寂寺,并交给见性和弘知指定的人负责管理。屋舍宅邸上的天音寺宗门标志,一律拆除改换。 值此机会,浅山宗西部的九岭镇并入临近的伏元镇,峡山镇并入临近的观泉镇,水冶镇并入临近的北辰镇,同时宗内彼此毗邻的镇,也一并调整合并,最终计入新得的红山镇和浦南镇,共得郡五,镇二十二,尤其是后者的数量,相当于减少了一半有余,这一命令直接通过郑轶雨传达,由留在宗内的庶务长老郑鲁达,庶务执事魏若齐立即执行。 同时,已经同意北行的凡俗队伍立即出发,先向东北,从西岭郡入宗,折向西北,最终安顿在伏元镇、观泉镇和北辰镇三镇。同时,三镇的妖族丁口尽数迁移,分别就近安顿在大邑郡和暖谷郡,其中费用六十枚三阶,江枫已令徒弟江城子带走,并移交给宗内诸多环节。 其中三分之一将交给西岭郡镇守魏婕,用来补偿经由此地进入浅山宗腹地的人族小家族,另三分之二则分别交给暖谷郡镇守李友德和大邑郡镇守沈峻茂,用来安顿迁移至两郡的妖族丁口,同时为西部新三镇,尽快建设必要的设施,以改善那里的条件。 这些灵石自然来自于赤裸裸的劫掠,除却这笔迁移安家费用以及相关的杂项投入,在仁寿城以及六座可劫掠的城池中,共掠得八十五枚三阶,当然,这是将并入宗门大库的部分,至少有半数为物资,并非真正的灵石。另者,尚有等同价值更多的物资,落到与江枫一同南下,参与战争的门内修士手中。 虽然看起来是件好事,毕竟活下来的宗内修士,手头登时便阔绰了。但江枫心中却甚有隐忧,这会让宗内后续的各项激励措施,因为奖励不多变得无力,并且会拉大宗内修士之间的贫富差距,成为一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 这一点,江枫心中有些解决的方案,但还不算成熟,他打算一回到罗川,就着手尽快处理此事。 如今,最紧要的事,还是要将洪山镇和浦南镇,尽快融入到浅山宗,在停战协议达成前,化为既成事实,清禹宗在东线天罗门的确取得了优势,但那里的领土,是无法分润到千里之外的浅山宗的,即便万禹亭愿意将边境线南移,原本与其边境线不多的浅山宗,也占不了多少便宜,最终得利的,仍是金城派和黄龙派两家居多。 至于北部的乐林门旧地,怎么个分法,恐怕才是盟内争执的焦点。 ………… 乐林门北部,距离浅山宗边境不远的同光城。 吴全忠和窦锦帆在青峰客栈再度聚首,汇总两人各自行动的收获。接到江枫的命令以后,两人马不停蹄的在乐林门境内,不放过每一个平素有些交集的家族,但最终收获却不大。 不得不说,浅山宗的招牌在这里并不好用。 虽然随着各路消息的发酵,混乱一直在持续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此间的各个修士家族,仍然沉得住气,或者换句话说,他们似乎早已找到了新的码头停靠,这很自然,原本乐林门就是金城派的一部分,不久之前才分出来,如今再投奔回去便是了。至于实力不济的浅山宗,很少有人会考虑。 窦锦帆还好,长宁商会在这里有些影响力,他本人又是地级的修士,故此,很多人还是将其奉为上宾,推杯换盏间,委婉的表示自己家族现在并不着急,更不想与宗门牵扯太多,少数关系熟络的,甚至还能开开玩笑,胡乱提些不着边际的条件,虽然没有任何达成的可能,但总算宾主尽欢,一团和气。 吴全忠就惨了,报上身份之后,四次便有一次遭遇闭门羹,还有两次见不到正主,往往扔出个管家就算应付了事,余下的一次,也不冷不热,聊些左近的见闻,饮几杯清茶,之后不卑不亢的送出门外。 两个小家族,这就是两人的成果,并且这两个小家族,也没有最后敲定,不过好在两人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拉拢修士上,前日,趁着掌门内府大火,宗门大库被未名修士攻破的空当,两人趁乱从趁火打劫的凡俗手中,收了九百多本藏书,以及两卷心法回来,并且没花多少灵石。 两卷心法,一者名曰“嘉定筑本心法”,另一本名曰“厚土纳元淬体术”,窦锦帆看过,算得上是不错的术法,比较适合玄级修士修炼,吴全忠故此决定,待掌门回归罗川,就将这两本心法上交,也算得上是功劳一件。 “可惜了,我们不便用强。”窦锦帆有点遗憾。 “用强自然是不行的,虽然冷掌门身陨,但现在乐林门仍是金城盟的一部分,只不过群龙无首罢了。” “吴长老,依你所见,谁会是乐林门的新主呢?冷听涛的亲眷如今都不知去向,跟随他的亲信李儒林、孔四樊也未能回转。” “除却李儒林和孔四樊,留在此间的,声名最盛者,莫过于杨师都,不过此人似乎没有自立为主的想法。”吴全忠摩挲了下巴许久,“他我倒是见过了,虽然在收揽余众,有临时维持宗门的迹象,但据我旁敲侧击打听联络到的另几人,他们都说,杨师都并没有投奔金城派和黄龙派的意思。” “不会是想投赤霞门吧?”曾经在赤霞门经营多年的窦锦帆骤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还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吴全忠登时醒悟,“这么说来,还真是不得不防,这乐林门算得是金城盟的一员,倘若这杨师都,带人投奔了赤霞门,那事情便复杂了。” “我连夜去找旧关系,探查一二。”窦锦帆有了主意,“你速度报告掌门,倘若此事为真,不得不防,事关宗门利益,必须请得掌门意见。”长宁商会如今已经将几乎所有产业都迁往了浅山宗,虽然没有直接加入宗门,但窦锦帆,已经同窦锦秋一样,隐隐将自己视为这家小宗门的一份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当然希望浅山宗能更进一步。 但为之搏命是万万不能的,生意很重要,但也只是生意而已。 ………… 李儒林,孟达义,蒲秋阳,于象潜。 李蕴盛,孟辛术,孟辛空,蒲方智,蒲方铎,于绍泰。 这是江枫用宋紫熏换来的俘虏,四名玄级,六名灵级,除了李儒林之外,其余均是魏若光等人根据实际情况选定,这些人选也特别有讲究,李蕴盛是李儒林的家族子弟,而余下几人,则分属三个家族。 这是拉拢的需要,江枫希望他们中的有些人,能“心怀感恩”,接受自己的招安,加入浅山宗,这些人是亲历冷听涛陨落的,故此心中定然明白,没有成年修士子嗣的乐林门,多半是撑不下去的。 不过李儒林却拒绝了江枫的拉拢。 “江掌门,救命之恩,毕生铭记,不敢有忘,但李某不才,侍奉冷掌门多年,如今他身陨沙场,我也心灰意冷,不想出仕,只想寻个山野隐居,了却残生。” 江枫有心劝说,但几个回合下来,李儒林仍是拒绝,就连其家族子弟李蕴盛也婉拒了自己的拉拢,这让江枫颇为不爽,心道我额外花费了两个灵级修士的名额,才将你换回来,到头来你还不知趣。 然而李儒林的确是个人才,之前给冷听涛出的主意,江枫有所亲历,明白这的确是个聪明人,如今换了知情的俘虏过来,他更是从中听闻了很多自己不在时的故事。 这些细节都得自于象潜,原本在乐林门担任传功执事,位列第二,修为玄级三重,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意加入浅山宗的玄级修士,灵级七重的于绍泰自然也遵从他父亲的决定,于家在乐林门的西部有些产业,距离浅山宗颇近,迁移过来甚是方便。 “儒林其实是个很注意名节的人。”于象潜在事后独自过来汇报,“而且,他平素是喜欢锦上添花的,而不是雪中送炭。” 明白了,最关键的问题是,李儒林没有看上浅山宗,相比之前的乐林门,浅山宗着实差了些,但如今乐林门已名存实亡,又有什么可比性呢,话说作为冷听涛的智囊,当初金城派分裂时,自然也是出了主意的人,苏黎清接纳他的可能性不大,那便只能去投黄龙派左子蝉了。 当然,他可能还有别的想法。江枫其实不想放弃,一方面,四名玄级修士,只有于象潜投奔了自己,着实有些少,他还想再努努力,另一方面,他最为看重的,其实还是李儒林,和已经陨落的孔四樊一样,此人在乐林门故地颇有些影响力,倘若他能投奔浅山宗,对于自己收纳冷听涛的残部,极为有利。 “要不要用强,直接对外宣布李儒林已经投奔我宗?”在临时召开的小会上,一脸坏主意的吴天德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不行,传扬出去,会坏了掌门的名声。”魏若光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意见。 江枫也这么想,他也知道自己名声本就一般,相比面子,他也更关心得到手的好处,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在盟内被攻诘的风险,不顾吃相的提前吞下洪山镇和浦南镇了。 但事关用人,他也不想留下隐患,故此,他决定按照见性的建议,先处理好此间的其他事务,李儒林当日就告辞北上,不过余下孟达义和蒲秋阳二人,则顾忌面子临时留了下来帮忙,前者是乐林门另一名地级修士孟达信的兄长,他留在此间,更是为了待战后谈和时,能想办法拿要回兄弟的尸体回乡安葬,江枫本想答应帮忙,但一方面尸体应在金光阁手中,不便讨要,另者看其也没有任何加入浅山宗的倾向,便干脆弃了这个念想。 处理好一众事务,江枫正要通过郑轶雨传信,嘱托吴全忠收集李儒林的情报,人都有弱点,如果能找到突破口,收揽李儒林的事或许还有转机。这个时候,却见七色彩笺上渐渐现出痕迹。 杨师都? 这是何许人也,可能会去投赤霞门?这可不行,乐林门自己可以得不到,但也不能便宜外人,何况是赤霞门,江枫登时便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窦锦帆实力足够,但他早就提及不会参与任何斗法事宜,自然不能逼他,而留在浅山宗的一众,个个本领都稀松平常,更不适合处理此人。至于况书才等人,如今在赤霞门境内,已经失去了联络。 有办法了,不行就举报啊,我也不是盟主,乐林门的事情,明显是盟内各家都要应对的。江枫刚有了主意,却忽然感到城外一道熟悉的气息抵近。 呵! 已经晋阶成功,突破玄级了么,江枫心中一喜,赶紧迎了出去。 第五百零五章 各路来客 “你速度很快!” 江枫笑着迎了上去,将风尘仆仆的楚弈鸣迎进军帐,自有小厮过来奉上灵茶鲜果。江枫南行参战,只带了善于斗法的门众,精于庶务的不多,王乙又去了西岭郡,这些事情便由投奔浅山宗不久的宋远离操持,练气六重的他办事利落干脆,为人热情健谈,将一众庶务都料理的很好。 “接到你的来信,我恰巧刚刚出关,便赶紧来了。” “楚兄,恭喜重新登临地级。”江枫将得自仁寿城的一件三阶上品小盾拿了出来,递了过去,这是在仁寿城劫掠时,得到的唯一一件品质在三阶中品以上的法器,虽然没有器灵蕴生,但也算得是镇店之宝,此等重宝,手下自然不敢私藏,便呈给江枫,江枫利用“无痕之手”操持一二,发现并不算顺手,不过用于送礼,价值还是足够的。 “多谢!”两人知交,楚弈鸣也不矫情,欣然笑纳。 “上次见你,距离地级尚远,如今晋升,可有什么感悟?” “感悟是没有的,唯一的体会就是得有个好靠山。”楚弈鸣怡然后仰,靠在江枫为其准备的躺椅上,“这次能晋升成功,上官霸霜帮了不少忙。” “看来娶上官秀棋是对的。”江枫骤然想起了那副空荡荡的身板。 “相处久了,秀棋脾气秉性也是不错的,夫人贵在精,而不在多,说起这个,兄弟我就要劝你了。”楚弈鸣坐直身子,“此番南下,没少拈花惹草吧?” “哪有那个心思。”江枫笑笑,不置可否,便转圜话题,和楚弈鸣谈起正事,他之所以邀请楚弈鸣来,主要是为了敲定与力宗的协议。最初,白令阗和萧不厌来访,抛出“各分六二”的方案,只是在口头上,并没有任何约束力,尽管有萧不厌在,但他后来私下给的那个纸条,让江枫明白,萧家只关心自己的生死,并不关心浅山宗的得失。如今,情报显示,力宗已经占领了那六座城中的五座,按照约定,江枫基本上已经兑现了承诺,但他们是否会顺势北上,侵吞自己的这两座城,还是未知之数。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签点什么,方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江枫已经派沈浪联络上了白令阗,好在对方似乎也需要这样一份文书,来明确自己是从浅山宗手中“夺”到的城池,而不是攻打了天音寺得到的。 身为力宗修士,又是自己好友的楚弈鸣,自然是最好的见证人。 除此之外,冷听涛的死造成乐林门极度混乱,也让江枫看到了一种可能。钟山一直在楚弈鸣麾下帮忙,值此乱局,正是他回宗收拢雁栖岭旧部的良机,虽然复宗基本无望,但多少能收拢下人手,去力宗助力楚弈鸣。论号召力,有些根基的钟山,和自己派过去的吴全忠不可同日而语,对于后者,江枫本来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不过他和窦锦帆能趁乱收集不少典籍,以及两本门派心法,也是不错的。 钟山已经遵照楚弈鸣的命令,在半路潜回了乐林门,至于能有多少建树,楚弈鸣心中有些期待,但也不算多,有他的背书,投奔力宗的诱惑,应该比投入金城盟各家更有前途,想必他此行,必然能有些成绩。 次日,江枫便同楚弈鸣一道,直奔朝山城,与白令阗签署了一纸所谓的“停战协议”,即力宗和浅山宗答应各自维持现状,不再互相侵扰。事实上,什么侵扰都没有发生,只不过趁着战火,力宗不知道放了什么假消息,六座城池中的凡俗,跑了三分之二,而与江枫所做雷同的是,不少商会已经成群结队的开往这些新占城池,一时间,道路拥塞,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手笔就是不一样。 江枫暗叹差距巨大,心中思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迎头赶上,不过这场战争说起来也算是有好处的,至少凡俗丁口差不多增加了三分之一,仅凭这一点,便让江枫对年底的登仙大会,多了几分期待。 ………… 朝山城。龙骧军正在修整。 这只是龙骧军的六分之一,且并没有多少高阶修士,但初到此间的萧明真,还是感受到了另一种氛围。 这是一种得胜凯旋的欢快,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战事发生,对手一触即溃,龙骧军只能“望其项背”。 原本龙骧军出发时,被告知是去浅山宗夺城时,萧明真还多少有些担心,甚至怀疑事情的真假,毕竟她曾经听闻,浅山宗尚在免于战争的宗门保护之下,但“男人婆”却告诉她,浅山宗入盟与天音寺、金光阁交战,已经自动丢了这重保护。 那岂不是丢了罗川,江枫就成了无依无靠的散修了?她眼前随即浮现起一个可怜的穷困散修模样。 然而这份担忧竟然落空了,龙骧军连夜开到了天音寺境内,但城头的标志,却明显是浅山宗的,话说江枫什么时候,抢了这么多地盘呢? 可惜几乎都是空城,只有几名修士驻守,并未见到江枫的身影。 这色胚,是不是跑到哪里快活去了,以至于夺下的城池,都不派个人镇守! 直到她伫立在城墙上的垛口附近,瞥见江枫和白令阗、楚弈鸣以及龙骧军的数位首领出了军帐,相谈甚欢时,她才意识到,这两宗交战,似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把戏而已。 哼!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点都没瘦的模样! ………… “这是你要的脱罪文书。”大师兄还是那个老样子,在深夜过来拜访,并且出现的很突然,就那么明晃晃的在江枫身边划出一道金光,再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过此番他并非独行,还带来一个人,一个修为高过他的红发男子,伪天级的气息甫一暴露,江枫便登时意识到,这位就是他素未谋面的二师兄宇文浩齐,也是玄济院的院长。 “你踩过线了,恫吓凡俗逃离家园,也是不小的罪过。” “啊……”江枫不由得看向了赵吉元,企望他的帮助。 “你二师兄说的对!” “我错了。”江枫只得认错,“我以为放些流言并不是大事,二师兄,不知者不罪,下不为例可好?” “为了补偿你的罪过,玄济院需要在你宗境内,安置九千名凡俗。” “好!”江枫眼前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等好处,却见赵吉元和一直绷着脸的宇文浩齐都笑了,感情他们这是在帮自己,亏得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安置是真的,好好对待他们。” “是,二师兄尽管放心。”江枫回答的毫不费力,开什么玩笑,自己苦心孤诣,也才劝说了九千凡俗归顺,二师兄只是一句话,就用玄济院的名义,直接调拨了九千流民过来,这其中的差距,可着实不小。不过说起来九千凡俗也不是那么好安置的,回头还是要仔细筹划才行。 “有三分之一是妖族丁口,原本就滞留在天音寺和天罗门境内的。”赵吉元在一旁解释道,笑着瞥了一眼身旁高他一头的宇文浩齐,“这话你必须先讲,否则一会儿我们这位师弟说不定要讨要安置费的。” “岂敢岂敢。”江枫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有安置费就更好了。” “这个真没有。”二师兄宇文浩齐哼了一声,笑容尽数敛起,“不过对你个人而言,我可以帮你解决个困难,比如通往鲸海群岛的船票。”他从袖中拿出一枚锈色木牌,正面书有一个“甲”字,背后则刻印了“六月十五”,想来这是今年六月十五的船票。 “在南宫家族的鹤山港上船,这是上等舱,只有七张,价值五枚四阶,比普通的船票贵很多,要珍惜,而且这是往返票。”东西是二师兄宇文浩齐给的,但却是大师兄赵吉元负责解释。 “我能换一张普通往返票和几枚四阶灵石么?”江枫暗道我可没那么娇贵,非要坐什么上等舱,如果站在甲板上能更省钱,他宁可全要灵石。 “不能。”赵吉元嘿然一笑,“宇文兄,看见了吧,我们这位师弟,很会精打细算。”他拍了拍江枫肩膀,“知足吧,六十张船票,原本一张空余的也没有,你知道这张船票,是谁为你腾出来的么?” “谁?”江枫心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可别卖关子了,说不定又在为我挖坑,但两位师兄兴致高,他也乐得跟他们演下去。 “同光。” 江枫登时吃了一惊,他赶紧蘸起身边的灵茶,在桌上写了个“天”字,至于全称“天煞孤星”,他自然不愿提起这嗜杀天道的名号,以免坏了因果。 “算是吧。” 看来同光的志向还不小,想必这也是他的死因之一,江枫忽然想起了见性给自己呈现的那四名修士,想必那两名陌生面孔之中,便有一人与这背后潜藏的势力有关。当然,对方多半只是想减少一个竞争者,对于这张船票,并不是很在意。 魏国三宗和夜樊国素有旧怨,想必同光,是没有机会像那田义成一般,到夜樊国滨海地带落脚的。 “我能不去么?”江枫决定试探下。 “自然可以。”赵吉元道,“一切全凭自愿。记住,从来没有人逼你。”言毕,他便只是盯着江枫看,直到江枫觉得背后似有根根芒刺入体。 “哈,我开玩笑的。”江枫讪讪,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毫无选择的余地,不过已在砧板上的他还是决定挣扎一二,“事成之后,我能不能见师父一面?” “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造化?难不成路上会有身陨的风险?江枫心中一叹,果然,好处都不是白来的,只是想多了也是无用,他随手展开赵吉元给自己的脱罪文书,为涂山重铸身体,这东西可是必须品。 “公冶锴?”未曾料想,上面竟然是这个名字,一时间,江枫甚至怀疑这名字是赵吉元随手填上去的,这上面明显缺少一缕元婴层次的气息。 “的确是我随便写的。”未料想赵吉元却直截了当的认了,“不过禅心院会认可,公冶锴本人也不会否认,我已经差人和他提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很需要我们的友谊。” 友谊? 江枫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诠释。 “清道子的事情,最后如何?”江枫忽然想到了另一份委托,以及做中人,但却未能得到的那“百分之五”。 “他已经脱罪了,九老头决定对他网开一面。” “是说了黄泉之门的秘密吧?”清道子为了此事杀戮凡俗,脱罪想必也是有赖于此。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你还知道些什么?”二师兄宇文浩齐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我只知道活人想在里面久留,十分困难。”江枫想起了百药老仙给清道子的“降芸功德丹”。 “当然,黄泉乃是死者安眠的所在,清道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打通生界与死界的通道,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这便是你我不知道的了,按照常理,除非他想找到寻常手段难以到达的所在,才需要通过黄泉绕路,找到特殊的入口。” 寻常手段难以到达? 一个最近快要忘却的名字,陡然浮现在江枫脑海之中,罪城,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所在,甚至不被典籍所记载,不正是平常手段难以到达的地方么?再考虑清道子的修为,这种猜测极有可能成立。 难道清道子在找罪城? 这么想来,或许这才是九老头放过清道子的最重要原因,江枫心中登时有了算计,随即想起自己在生死之间,看见的那了无边际的大湖,而在湖的另一边,似乎就有一座城。 难不成那便是罪城? 嘶—— 也许只是个巧合罢了,江枫不敢继续深想,毕竟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一点也不想重新尝试。 ………… 浅山宗,北木郡。 冯既明和四名宗内修士,刚刚到达北木郡,就迫不及待的在这没有多少新鲜感的所在,从北到南的仔细梳理了一番。 他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他是想为宗门好好谋划的。 可惜外事长老都没来,只有一个排名第二的执事,玄级修士方隆钥和他同行,余下的则是两名从未离开过宗门的随从,均为灵级圆满,想必也是久困宗门,未能晋升突破,出来散心并寻找机缘的。 宗门对浅山宗的提议并不重视。 冯既明也知道现下,门内关注的焦点都在乱石海北部,那里风起云涌,正是战争酝酿的前兆。冬泉山固然是家小宗门,但也足以引发乱石海周围各方势力为之竟逐。御风宗是有心下场的,但一旦动手,便会失去宗门保护,进而引发更大的风险,但置之不理,坐看华帝门吞并冬泉山,似乎也心有不甘。 还是旧日的迷梦未醒啊,冯既明心中一笑,此事他是不关心的,他只惦记“良渚”的委托,当然,如果真的开战,他还是要去前线尽一份力的,但如果修为上能再进一步,即便涉身其中,也多了几分全身而退的机会。 “此间与御风宗太近,物产相近,不如尽快南行。” “冯长老,宗门并未定下归期,何必着急?”方隆钥是个慢性子。 “金城盟和天音寺的战事已然尘埃落定,我们如果抓紧时间的话,说不定可以去观礼谈判,此种各方修士云集的盛会,岂容错过?” “冯长老说的也在理。”方隆钥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一提起这个便来了兴趣,更重要的是,他也知道战事结束,二手法器的价格就会下跌,或许南行能寻些机会购置一二,这可比在御风宗购买要便宜多了。 灵石总是不够花啊,他心中暗叹,却见冯既明掏出三十枚三阶灵石,在他面前一字排开,“方执事,我不善经营鉴宝,但我听闻你在这方面很有心得,不如将这些灵石交给你,到前线采购一二,待到回宗发卖,所得利润你我各自一半,你以为如何?” “冯长老客气了。”方隆钥佯装谦虚,双瞳却锁住了光彩流连的灵石,“既如此,我们今夜便出发,如此,明日清晨,便可到达浅山宗的西岭郡,距离前线只剩半日路程!” ………… 江枫一回到西岭郡,便接到了两日后在渚樵城,与天音寺、金光阁、天罗门三宗谈判的消息。 看来战事真的要结束了。但边打边谈的事情,也要小心为上,好在目前自己已经收揽兵力,退缩到腹地,并无多大风险。 于是吩咐王乙,提审顾延巳。 第五百零六章 避祸清禹 “我愿意加入浅山宗效力。”还未等江枫开口,顾延巳就抢先一步说道。 “哦?”江枫本来还想劝几句,这下子倒直接被噎了回去,不由得来了打趣的心思,“那好,你说说看,为何想加入浅山宗?” “第一,浅山宗没什么人才,我加入能充分展现我的才华,不至于被埋没;第二,我还年轻,江掌门您也年轻,很谈得来,彼此之间不会有太多隔阂;第三,我给自己卜了一卦,北行是财旺之相,想必浅山宗不会亏待我,能给我一个不错的位子。” “说实话。”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明显在信口胡诌,滔滔不绝间丝毫没有脸红的迹象。 “你抓了我全家,我当然只能跟着你走了。”顾延巳这才耸了耸肩膀,满脸无奈的哼了一句,“你看,非要坦白直说,是不是太破坏气氛了?结果一样的情况下,你也爱听,我也能安慰安慰自己,岂不是落得两全其美?” “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我看你应有几分才干。浅山宗的确是用人之际……” “直说吧,给我什么位置?还有长老的位置剩下么?年俸几何?” “长老的位置有,但你需要证明你自己。至于年俸,说起来着实不多,但应该比你在仁寿城看城门要好的多。你并非出身修士家族,又不是四院门徒,在天音寺想要出人头地,想必也是极难吧?” “只要等,总会有机会的,当初要是我再机灵一点,想办法活捉了你,就是大功一件。”谈及此处,顾延巳双瞳放光,“不过说这个也是没用,即便从头来过,这个机会我也不一定能抓住,倘若能到筑基高段,冒险为之,也能有几分胜算。” “你明白就好。” 江枫就喜欢顾延巳这种不甘失败,看起来逆来顺受,但又时刻准备逆转翻盘的性子,这很符合自己顺势而为的丹论,不得不说,在此獠身上,江枫看见了自己的一点影子,只不过这家伙法相比自己好,在命运面前,更多了几分主动。 “之所以提审我,想必是大局已定了吧?” “很快就会谈和。” “还有多久?” “两日。” “那现在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 “我也这么想,你可有高见?”江枫愈发觉得顾延巳就是另一个自己,对于时局,他也有类似的忧虑,但暂时还没有合适的对策,他能做出的决定,就是退出新得的两座城池,暂时回到自家地盘避祸,依仗地利,坐等交战双方谈和。 “我被关在这里,来往情报不知,无从判断。” 江枫于是将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逐一告知,但却隐去了所有不宜透露的细节。 “你有事情瞒着我。有些因果很难自圆其说。”未料想顾延巳虽然听的时候呆若木鸡,实则一直在心中盘算,很快便发现了其中漏洞,“不过这不重要,彼此缺乏信任的情况下,隐瞒些细节也能理解。我猜测,金光阁很快就会偷袭。” “为何?” “他们在你手上吃了亏,却没有拿到任何收益,而与天音寺的盟友之谊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撕破脸,那便只能通过浅山宗变相讨要了。” “你是说,就这么两天的时间,他们要攻打我浅山宗?” “不,不会,浅山宗的地盘价值不大。既然已经决定要谈和,些许领土之争已经不重要了,何况浅山宗与金光阁并不接壤。另者,此时贸然从西岭郡北上,很容易被东线返回的金城盟联军围堵。依我所见,他们可能要的是您的人?” “我的人?” “对!江掌门您不是用宋紫薰去换了乐林门被俘的修士么,那他们可以如法炮制,想办法抓了您和浅山宗一众,去交换天音寺的被占城池,进而据为己有,或者索要战争赔款。要知道,这场战争的最大输家,其实是天音寺,其次是天罗门,而金光阁,除却损失些修士之外,只是碰巧与输家在同一阵线罢了。” “如你推测,我现在应作何安排?”江枫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但他更想知道顾延巳有什么想法。 “上策永远是进攻,有实力的话,直接打过去就是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无从施展。退而求其次,如能设下埋伏,抓捕若干金光阁的修士,那么在谈判桌上,我想至少可以多争取些赔款。至于领土,天音寺应该不会用城池,去交换金光阁的修士。” “我不想再将宗内修士置于危险之中,浅山宗的损失已然不小。”江枫不想再打,门内带出的精锐死了不少,余下则甚是疲惫,此时再妄动干戈去打一场生死之战,无异于自掘坟墓。 “而且,战况混乱的话,你会不会逃跑?” 顾延 巳头一次脸红了,不过他很快借擦汗掩饰了这一点,“既然江掌门不愿意冒险,那就当我没说,下策也有,便是立即退到罗川,如我之前所言,金光阁应不会冒险劳师袭远,率主力部队北上。毕竟和谈就在眼前,金城盟的东线部队,距离此间很近。他们能做的,唯有出其不意,雷霆一击。” “既如此,那中策呢?” “中策是去迎接盟内的东线部队,与他们汇合,如此可以保全实力,免于兵灾。如果盟中主力部队西进,但凡攫取任何利益,均不会落空。” “今夜就出发?” “夜长梦多,我建议趁夜出发,并且带上此间所有的修士,一个不留。凡俗对金光阁无用,此地贫瘠,利只在商路本身,他们也没有劫掠的兴趣。” “好。听你一次。”顾延巳的建议正应了江枫心中所想,原本,江枫是想借机循向清禹宗北部,翻越边境进入金城派境内的,现在想来,这样固然更安全,但多少会引起苏黎清的不快,并且理由也很牵强。 江枫快步上前,亲手撕了顾延巳身上的封灵符,“原本天音寺境内的修士,也有数人归顺我浅山宗,你可以先和他们熟络一二,待到回到罗川,我另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于是下令连夜行军。 不止是南下参战的修士,就连守在此间的镇守魏婕,以及一众手下,包括长宁商会在此的数名低阶修士,也一并出发,对外的借口,乃是移镇洪山、浦南二镇,城中定然有金光阁的奸细,为了避免泄露,直到出城折向西南七八里之后,江枫才再度传令,加快速度,改向南行,又过了七八里,再度换向,直插东南,奔着渚樵城方向行进。 “掌门,我们去哪?”有点犯迷糊,胆子又大的吴天德不禁奔到前军来问。 “躲避兵灾,今夜金光阁可能夜袭。” “有情报?” “暂时还没有,是顾延巳的主意。”江枫故意指了指身边的顾延巳,他相信对方的判断,而这正是顾延巳表现自己的机会,如果寸功未立,修为尽管在筑基层次,也很难给他太重要的职位,否则众人必然很难口服心服。 “王乙说过你,很不老实。”吴天德并未因为自己未到玄级就弱了气势。 “你也一样。”顾延巳很明显也从王乙那里诓了很多宗内的琐碎事情出来,这也包括声名“不错”的吴天德。 两人互相白了一眼,便各自回镇,江枫心中轻笑,未做置评,此次战事,浅山宗损失了不少修士,但也招揽了不少,在这之后各方势力的碰撞,在所难免,而自己,也只能秉承一颗公心来裁断这一切。 做到绝对的公允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植根于浅山宗的众多家族子弟,仍是宗内的主流,但想要让众人口服心服,才干,忠诚,以及对宗门的贡献,才是最完美的准绳。 浅山宗一众,最终停留在渚樵城北六十五里的暮云镇,不是因为没有体力继续,而是这里有清禹宗设下的一道防线,虽然只有两名筑基修士和四名练气修士,但左近的岗哨,可以快速的释放出敌袭的信号,为了避免误会,江枫派人与其沟通,但也只能停留在镇外,好在他们送来了灵酒吃食劳军,也算顾忌了彼此的颜面,不伤和气。 当夜江枫没睡,但却一直没有等到郑轶雨的情报。晨曦微露,见性却来造访。 “掌门,我连夜和弘知、魏长老制定了那九千名凡俗的安置方案。”他拿出一纸不算薄的小册子,上面勾勾画画,为每个郡镇,设定了补充人丁的名额,可以说,这是一个“摊派”的方案。 “辛苦了。”江枫瞥了一眼,心有所动的同时,对这个方案不太满意,摊派固然可以解决问题,但也会造成全境范围内,每一处郡镇,都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西部三镇腾退,安置天音寺北上的人族丁口,已经是很大的动作,如今全境都要动,即便不引起民变,但也需要强力弹压才行。 见性和魏若光都是身手不错的战修,前者在安抚流民情绪上也有自己的方略,但在治理宗门,操持庶务上,明显是门外汉。九千凡俗,战后会分三批,从西岭郡进入浅山宗,从时间上来看,七八日内,必须要定下方案来,说起来也算紧急之事。 收起方案,庶务的事,还是要找精于庶务的人操持,之前天音寺一众的安置,自己阵前拍板,已经感到不妥,但急于将洪山、浦南二镇并入浅山宗,变成既成事实,也只能行此急略。江枫打算一旦和谈结束,回到罗川与庶务执事魏若齐商议,酌定此事。近来所查,人族修士宋远离也是不错的,但他毕竟新投浅山宗,且只有练气六重,倘若仓促任命为庶务执事,即便排名第二,也恐难服众,至于在此役之中 ,缺乏运筹主动性的庶务长老郑鲁达,江枫心中虽然没有想好去处,但“荣退”已成定局。 送走众人,独留见性。 “你不能随我去渚樵城,这很危险。天音寺虽是输家,但我担心他们和金光阁一起,向盟中发难讨要你,到时候因为你刚刚加入宗门,缺少早就投奔的实证,很难辨明,另者,我也担心他们在会盟前,用些卑劣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你。” “多谢掌门为我考虑。”见性道,“天音寺不足为虑,他们自然不希望我落在金光阁手中,唯一所虑者,唯有金光阁一家,且全因宋紫薰阵前被捉的迷案。如此,我另择一处隐蔽所在,躲几日便是。” “我更想彻底解决此事。至少短时间内,让他们找不到你。你可有随身物品落在宗内,或者金光阁手中?”江枫事前已经想过,既然见性模糊的知道鲸海群岛的所在,不如干脆就将其安置在那里,只是担心,他有东西遗漏在宗门,到头来被对方占卜,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您是担忧占卜?” “确有此意。” “我自有办法,干扰一般层次的占卜。苦寂寺一向门风简朴,我在宗内也没有什么东西留下,这点无需掌门您担心。” 江枫见其腰间系着一串光亮的朱漆念珠,似乎随身携带了多年,便讨要过来,嘱咐见性施展干扰占卜的法术,只见其随手从案前摄来一枚秃了的毛笔,咬破手指,在其上涂抹一番,闭目轻念咒言,那未干的血渍,便幻化出红黑相间的纹路,浑然天成。 江枫将毛笔摄来,掷于帐外,信手布置仪式,动用“借物化影”,随着灰雾渐渐散去,果然现出帐外的景象,但那毛笔处,却隐隐现出一个身影来,正是见性的轮廓,其面色灰败,仿佛命不久矣。 “手段不错!”江枫这才放了心。 “掌门手段同样非凡。”亲眼见识到江枫占卜,见性也骤然明白了江枫之所以要亲自尝试的原因,“如果知道掌门您有如此手段,我当初见到您,第一时间就会想办法向您问询弘知的下落。” “但我不会告诉你。”江枫一笑,将念珠抛了回去,“你这就出发,经由金城派,从东湖郡入境回宗,之后在楚门镇潜伏,待我回转。六十枚三阶,你身上可有?” “原本是没有的,但之前绑了宋紫薰,得了些浮财。” “宋紫薰的东西,记得抹去痕迹。”江枫忽然想起来,这或许也是个可能被占卜的漏洞。 见性于是将一众东西都扔了出来,但见这六件法器,在“玲珑宝光”下闪着幽幽紫芒,的确都不是凡品。想来这宋紫薰,的确被秦九贞宠爱,江枫倒吸一口冷气,此种数量,想要宋紫薰真的忘却忽略此事,的确很难。 摄在手中,用“无痕之手”操持,加速破坏上面的灵魂印记,又转交给见性稍稍炼化,时间紧迫,见性在楚门镇又呆不了那么久,自己只能动手帮忙。但见见性目光闪烁,拿捏法器的手,竟有轻颤。 “掌门您斗法的本事稀松,其余手段倒是高明。” 还真是个直性子,嘴欠的程度和弘知相差无二,江枫嘴角抽动,未发一言,手中快速变幻,直到将最后一件法器扔给见性,“给你师弟留些,此去楚门镇,也许会很长时间都不能相见。” “我懂了。”见性似乎早有准备,将两件法器挑了出来,“此两件,掌门替我交给我师弟弘知,但务必嘱咐他,切莫过于依仗法器之利,坏了我苦寂寺的道统。至于这一件,”他又从中剔出一件小刀,“我觉得很适合掌门您,便留给您吧。” “有心了。” 江枫没客气,摄起这把被灰濛气息笼罩的飞刀,并未细看便纳入储物袋,与上次从宋紫薰手中得来的冷玉竹笛放在一处,其实他早已看出,此小刀是一众法器之中,品质最高的一件。 “出发吧,时间紧迫,此间安定下来,我会在和谈之前,回楚门镇一趟。你我分别离开,目标小得多,这渚樵镇周边,说不定也有金光阁的奸细。” 心中惴惴的用过早膳,江枫终于等来了迟来的消息。 “我宗所派细作被害,故此未能传来消息。昨夜西岭郡附近出现大批修士,半个时辰后散去。” 果然,金光阁真的有夜袭的计划,江枫长舒一口气,于是在营中巡视了一圈,枯坐到日上中天,便唤了魏若光和王乙。 “我要离开一会。” 他扔给王乙一件黑白毛皮,正是得自鲸海群岛的那件奇物,令其披在身上,顿时便现出堪比地级的气息,“你留在帐中假扮我,直到我归来。若光,此间诸事,听你安排,虽在清禹宗腹地,切莫有半分懈怠。” 第五百零七章 鲸海变故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 慕晴川正襟危坐,在蓝瞳细毛青牛兽皮蒙就的宝座之上,听取着三名手下的汇报,拥有坐着资格的英歌,则在一旁把弄着手臂上新添的一团血肉,那血肉缓缓蠕动,试图侵入他的身体,但却一直未能成功。 三名手下,乃是慕晴川从九名仆固云召的原有随从中遴选所得。为首者名曰“罗斌达”,玄级三重,负责管理麾下主岛在内的十二座小型岛屿,这是之前和濮阳峻、蓝湘禾谈判的结果,初来乍到,慕晴川对于此间的一切都不算熟稔,故此,也没有同二者纠缠太多,让出了原本属于仆固云召的部分岛屿,以求太平。 另两名手下名曰“阿鲁吐图”和“范均”,修为均在玄级一重。前者并非白鹭星洲出身,而是西部的野火星洲人士,多年前躲避战祸逃难至此,后者则为本地人,鲜有的自然觉醒者,之所以选出这两个人,还是与这里的风气有关,但凡为修士做事者,多无大志,而这两人,算是鲜有的做事积极、求取上进之徒。 慕晴川派前者巡视灵地,后者负责征收凡俗税赋。十二座岛屿之中,有四座拥有灵地,因为英歌在研究炼妖蛊术,故此灵地仍在轻度运转之中,至于凡俗丁口,慕晴川取消了必须的徭役,改而征收一定数额的明灿珠,这种变化,一时间在白鹭星洲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濮阳峻的正式文书到了么?” “还没有,但蓝湘禾的已经先到了。”罗斌达呈上一纸文书,“措辞严厉,要求我们在七日内,必须重启徭役用于炼妖,即便我们不用,也不可废止,他们可以以市价的四分之一购买我们的炼妖成品。” “看来是我先坏了规矩。你们怎么看?” “徭役一策在此间已经运转多年,凡俗为其所苦,”罗斌达小心的解释道,“虽然是件好事,但倘若废止,濮阳峻和蓝湘禾麾下的凡俗必然心中向往,此地又不禁迁移,很快就会望风投奔我们,对于他们二人来讲,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如果我不答应呢?”慕晴川扔了手中文书,上面并没有言明后果,但之前出使蓝靛岛的罗斌达定然知晓。 “蓝湘禾只是斩断了一方桌角。” “我明白了。”慕晴川轻敲扶手,她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程度,原本,取消徭役收取明灿珠,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购置此间物产,进而在江枫再次到来时,转交给他在北陆暗自发卖,攫取暴利,未想到竟然触动了蓝湘禾和濮阳峻的既得利益,但朝令夕改,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如今形势,便只能开战了。 然而同时对阵蓝湘禾和濮阳峻,她的确什么胜算,瞥了一眼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的英歌,她自然知道调动对方积极性的方法,但二对二的话…… “去告诉濮阳峻,我可以将炼妖的半成品,以市价的三分之一卖给他,具体还可以商量。”慕晴川有了主意,她打算先拖住一方,而对另外一方发动雷霆一击,蓝湘禾的态度明显更激进,那便给他一个教训好了,只不过,倘若真的灭杀他,那白鹭星洲之上,便少了一方势力坐镇,或许会引发临近群岛修士的觊觎。 这个时候,江之问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歪着头,眯着小眼睛偷看。 “进来吧!” 慕晴川心中哼了一声,暗道江枫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临走还扔了两个徒弟在这,尤其是江之问,俨然就是孩童心性,处理庶务,修行之余,还要帮他带徒弟。 “四师娘,传送阵那里有异动。” 叫师娘就叫师娘,还要加个“四”,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还不长记性……江枫你这个只管收徒,不管教化的色胚,慕晴川眉头一皱,不过听闻传送阵的消息,她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散,须臾间便到了内府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外,沿着阴冷的楼梯向下急掠,不一会儿便到了隐在此间深处的传送阵附近。 眉头舒展,她心中隐隐有所期待,但那空洞晦涩的、引发空间扭曲的漩涡之中,却吐出一个身形高大的莽汉出来。 怎么不是江枫?还是名人族修士! 慕晴川骤然有些失望,后退两步,摆出防御的姿势,这个时候,英歌也已经追至,只瞥了一眼修士的灰袍,便上前摸索,还未探入胸前袍服,便被那修士反手一把抓住了,但见其目若铜铃,但仍带有一丝混沌,似乎还未彻底摆脱传送带来的眩晕感。 “此间是哪?” “你是谁?” “我是弘知的师兄,名曰见性。”莽汉陡然记起了江枫的交代,“现在已加入浅山宗效力。”他甩开英歌快要探入衣袍的手臂,只感到黏糊糊一片,却见这黑小子手上,正趴伏着一团异样的血肉,不禁心中一凛,头脑登时清明了许多,赶紧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看了一眼黑小子,又瞥了他身后的女修一眼。 对了,应该就是这位了,没想到掌门在此间还藏了一位娇娘,“想必这位就是慕道友吧,掌门让我在此间避祸,一切听你安排。”见性递上书信,同时将一件冷玉竹笛法器奉上,“掌门因为忙 于议和,不能亲至,吩咐我将此物交给慕道友。” “不错的东西。” 慕晴川信手摄来,防备之意稍减,但还是不放心,却见此獠背后的传送阵再次转动,这回又有一道身影从中脱出。 嗯? 见性一愣,明明传送的只有自己一人,难不成掌门后悔,要亲自过来了?但见来者紫发披肩,他登时暗叫一声不好,赶紧大声喊道,“快制住她,她是掌门的敌人!” 敌人? 明显是个女人嘛,慕晴川心头一震,犹豫间,还是选择了相信先到,并且袍服与弘知有些相似的的见性,急速上前三步,趁着对手眩晕,打出了数枚封灵符。 ………… “醒醒,快醒醒!” 浅山宗,楚门镇,为传送阵特别兴建的一间别院之内,江枫匆匆回转,便见到方金禄昏倒在传送阵旁边,他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打出一道寒冰符,借着凝结的冰冷水汽,打在方金禄脸上。 “嗯?”方金禄缓缓睁眼,又合上,反复三次,才看清了江枫模样,他赶紧爬了起来,“这……这是怎么了?”他迅速瞥了一眼已经收缩为掌心大小的传送阵漩涡,试图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像被人偷袭了。”方金禄摸摸后脑,嘴角不禁因疼痛抽动而变了形状,又看了看阵眼的灵石,上前检查了下灵力消耗的情况,“应该是半炷香前的事,看灵石灵力消耗的模样,应该有一名修士,趁着我昏迷进入了传送阵。” “会不会是元婴修士,或者伪天?” “不至于,否则阵眼灵石应该已经耗尽崩坏了,而且我也不能还活着。” 那还好,只是一名的话,晴川或许还能应付得来,而且有英歌和新到的见性在,只要不发生什么误会便好。 从暮云镇出来,江枫便动用了早间改换锁定位置的“心锁玉成扳指”,传送到了西岭郡北缘,继而穿越毒泉沼泽,先在湛川镇落脚,之后待夜幕降临,才低空飞掠到了楚门镇,路上已经特别小心,避免被他人跟踪,在与见性、方金禄见面之后,只嘱咐了几句,便从楚门镇离开,直奔罗川。 一方面,已经很久没有回罗川看看,对此江枫甚是挂念,另者,他也担心有人跟踪自己,故此以身做饵,避免楚门镇的机密引发跟踪者的窥伺,却未料想,盯梢者的确存在,但却没有去追自己。 看来此间的机密,还是不够隐秘啊,待有机会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方金禄修为只有玄级,对付些许蟊贼尚可,但遇见修为更高的地级修士,就力有未逮了。 安抚了方金禄几句,毕竟这不是他的错,江枫趁夜离开罗川,直奔西南,此番改走浅山宗和金城派的边境,他并不是不担心慕晴川,但一者时间有限,不容再有耽搁,二者,方金禄事前只备了一份开启传送阵的材料,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筹备。 希望晴川那里安好吧。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怪罪起元婴宝源来,要不是他一早候在罗川城外,害得自己无法脱身的话,只在罗川随便查看一番,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当然,自己也太过小心低调了些,否则借助随身的黑鲸大剑,从罗川瞬间传送到楚门镇,说不定也可以及时阻止那名入侵者。 元婴宝源是为冬泉山的事而来。他想让江枫帮忙寻找一位元婴同境界的修士,去说和冬泉山即将爆发的战事。 “只是随便出个面便可,不求结果,我欠他们一个恩情。想来你作为许福宁的弟子,这事情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如果是真弟子的话……江枫只能将苦水暗暗吞入腹中,同时思忖自己可能联络上的元婴同境界修士。 伪天级的清道子是首选,既然已经解决了禅心院的调查惩处,他应该可以自由行动了,多半还会作为夜樊国的代表,在明日的谈判会上观礼,不过冬泉山的战事明显关联到华帝门,他是否愿意出面,以及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可预料; 万禹亭也是个选择,代价同样未知,能参与北部的事宜,对于金城盟来讲,也是个不错的彰显实力的机会,但依他的性格,只是出个面,随便看看应该不符合他的做派,很有可能会把此事当真,说不定还会介入战事也说不定; 二师兄名宇文浩齐能答应的概率也不大,他是玄济院的院长,从天音寺一战来看,师父许福宁的手下,能亲自下场摸鱼的只有大师兄赵吉元,余下的则只能躲在暗处发力; 至于其他同阶修士,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倒是有,比如天音寺的公冶锴,这个想都不用想,便可以排除了,力宗也是有的,余惊风便是余家家主,但也同样没有任何交集。 江枫本来是想婉言谢绝的,但无奈宝源承诺给的东西太贵重了。 一枚四阶灵石,以及一件四阶法宝,名曰“阳煦养灵宝匣”,此物的最大作用在于滋养法器,使其更容易诞生器灵,如果有三阶以上妖兽放入其中做引,诞生器灵的概率更大 ,以半年为期,便可小成,但此宝也有个弱点,就是产生的器灵大多性情温顺,一般只能在斗法中起到辅助作用。 虽然对别人可能无用,但此物着实对于自己有莫大的好处,器灵能否用于斗法不重要,江枫只是想用来饲喂古宝永恒之塔,至于三阶以上妖兽,有通往鲸海群岛的捷径,收集起来也不成问题。之前,自己已经私吞了见性给的信物玉如意,并令古宝永恒之塔将其吞噬,后来从宋紫熏处得了冷玉竹笛,鉴视之后发现还有些妙处,便托见性将其转交给慕晴川,从长久来看,器灵仍是自己缺少之物,如能得到此宝,饲喂古宝的压力,便会小上许多。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白得的,何况这份酬金还包括了自己需要支付聘请修士的费用。思及此处,江枫倒有些犯难了。 虽然可以走走看看,但这期限着实有些紧张,一个半月之内就要见分晓。这么说来,冬泉山的形势,比想象的还要紧张。 归途风平浪静,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江枫顺利的回到暮云镇,进了军帐,遣散一直未敢离开半步,身体已有些许僵硬的王乙,随后唤来魏若光和弘知,令两人随自己一同前往渚樵城参会,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午时便是交战双方约定谈和之时,想必这么短的时间内,应无被袭扰的风险。 这个时候,耳畔急促的号角声骤起。江枫不禁侧目观望,但见西方天边处,数百名修士,结成层层叠叠的彤云之状,御使各色剑光,正向这边靠拢而来。 正是东线的部队。 来的还真是时候,不早不晚,江枫令王彦之、卢天明、许筱斐等人谨守营地,自己和魏若光、弘知,则渐次飞掠出营,不急不缓的直奔渚樵城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落地,直奔距离掌门内府最近的驿馆。和谈的地方名曰“聚云楼”,距离驿馆尚有两三里路程,待到江枫进了驿馆,却见苏黎清等人,已经聚在驿馆外的花园之中。 “苏掌门!郑掌门!左掌门!”江枫一一打过招呼。 郑家声微笑回礼,苏黎清点点头,左子蝉却面色晦暗,似有不喜,东线的情况江枫不清楚,但想到三宗实力以黄龙派为最弱,想必对损失最为敏感,多半是因为此事。 “和谈议案可有梗概?” 江枫当然不会去安慰左子蝉,毕竟自家损失也不小,他更关心今日的和谈,到底能从三宗得到多少利益,这也决定了金城盟各家能分润到的实际好处。 “总之是没灵石可拿的。”郑家声哼了一声,“这是对方谈和时给的底线。” 没灵石,那便只能割地了,江枫本以为可以索要赔款,补贴下宗门支出,这下子愿望倒是落空了,“那割地呢?” “所占地盘也不能全作数,”这次回答的是苏黎清,“不过江掌门,听闻你吞没了天音寺八座城,最后不战而退,是为何故?” “力宗我自然打不过,我可不想做冷听涛第二。”江枫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见陈昆正向这边走来,便随口补充道,“谁知道力宗突然出手,倒是始料未及,想必万盟主也没有想到吧?” “万盟主当然没有料到,不过也没想到你不战而退,将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城池放弃,不过,你不是还保住了两座城么?”陈昆颇有深意的看了江枫一眼,并未深说,“苏掌门,议和就要开始了,还请和我去准备吧。” “怎么,我们不能参加?”江枫不由得瞥了一眼左子蝉,却见其也是一脸黯然,但似乎早就知道,而郑家声则一脸淡定,看起来虽然不能参加,但和谈的条款内容,已经早就知道大半。 “力宗特使余惊风、夜樊国国师清道子、齐国特使田义成过来观礼,天音寺公冶锴、天罗门刘师周亲至,金光阁则是赵蒙正,除却后者乃金丹圆满,均为元婴同境界修士,我们金城盟,自然也不能堕了威名,挤进去一堆凡夫俗子参会吧?”陈昆撇撇嘴,“可别觉得我话糙,我也一样进不去会场,稍后就过来陪三位喝茶。” 呵,来的果然都是些人物,这下子倒没机会参与了。对于这个理由,江枫也没什么不认可的,谁让自己修为低呢?说起来,郑家声也只是差了苏黎清一步而已,不也一样进不去会场么? 正心中可惜,却见一道遁光飘然而至,正是二师兄宇文浩齐。 “见过宇文前辈。”陈昆似乎认得。 “战事波及凡俗太多,战火所及之地,民不聊生,你们谈和,何等条件我并不关心,但此事必须要先拿出救济的方案来!” “是!前辈稍待,我这就去禀报。”陈昆讪讪,在伪天级修士面前,他规矩的很,不敢有一点造次。 “不必了,你带路便是。”宇文浩齐哼了一声,霸道的气息宣泄四溢,转头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江枫,“四师弟,随我同去吧!” “好!” 江枫正不知道如何插嘴,忽然等着这句话,心头一喜,赶忙跟了上去,这也是他第二次亲身体会到做许福宁弟子的好处。 第五百零八章 渚樵合约 江枫刚刚进入会场,还未绕过石雕屏风,便感受到了宛若千钧般的压力,除却在场中为众人服务的低阶修士之外,他便是修为最低者,无需仔细体会,便能感受到一道道或磅礴,或凌厉,或炙热,或阴冷的气息,在此间游荡、徘徊,貌似随意而发,但却细致的扫过自己周身每一个角落,不留一丝一毫空隙。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永恒之塔的些许悸动。 拥有古宝、身合天道的秘密,不可能一直深藏,力宗朱谦牧一战,自己便暴露了,也许很多修士并不知道此战的细节,但会场之中端坐着,均是天元北陆上行于尘世的强者,即便消息再闭塞,也应该有所耳闻,这一点,即便喜欢自由,独来独往的元婴宝源也同样知晓。 不过这些各怀心思的窥视随即消散,场中的气氛重归平淡,江枫这才发现,这些人竟然随意的玩着一副暖玉雕成的牌,只是匆匆一瞥,江枫便知道这牌名曰“仙人杀”,近来在坊间很是流行,他也曾经见王乙把玩研究过,还为此责备过对方疏于修炼,如今却未料想这些高高在上的成名人物,也不能免俗。 说好的胜负呢?不是应该各处一方,隔空对峙,剑拔弩张么? 或许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胜负真的乃兵家常事吧,江枫心中慨叹一声,暗道大人物与自己想象的果然有天壤之别,他也曾经参与过七盟内部的会谈,那种勾心斗角,为了些许小利争得面红耳赤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即便金城盟的盟会,也不会开的这么淡然。 场中没有任何标明身份的铭牌,但很明显,没有预先给自己留座位,江枫于是顺着二师兄宇文浩齐的眼神指引,从角落里抽出一把明显与众人有别的椅子,低调的坐在了他的身后,随意掏出一本道经放在膝盖上遮掩,这才暗自观察起这些参会的大人物来。 说起来,场中江枫认识的人其实不少。 坐在会场右侧的是自己人,金城盟盟主万禹亭列席首位,然而下首的并非金城派掌门苏黎清,而是一名须发斑白的中年修士,江枫见过他的画像,应是参与击杀元婴同光的四名修士之一,只是不知名号。但另一名参与者清道子,却没有坐到右手侧,而是坐在了江枫的对面,居于另两名修士之间。 清道子左手侧之人,面相与田义洵有些相似,应是他曾经提及的元婴修士田义成,他身上的齐国袍服也验证了这一点,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他面色略有犹豫茫然,似乎在琢磨手中的牌,想必是个新手。 另一人则神色镇定自若,眉目间溢满自信,江枫进场时,此人也给了自己不少关注,身上的力宗袍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余惊风,余家的家主,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江枫是看过画像的,前往力宗观礼掌门就职仪式的吴全忠,曾经被自己叮嘱,刻意留意此事。 柚色硬木长桌的另一边,则坐着此场战争的失败者一方,江枫认得一人,便是曾经将自己摄到百岭山庄的刘师周,也是天罗门的掌门,他坐在三人中间,通过袍服,江枫分辨出坐在上首的,乃是天音寺的元婴公冶锴,下首则是金光阁特使赵蒙正,也是场中除却江枫、苏黎清之外,没有到达元婴或者伪天的修士之一。三人的情绪不高,但也不算失落,甩起玉牌掷地有声,择空还瞥一眼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应该是还有人未到,江枫原以为他们是在等二师兄宇文浩齐主持和谈,现在看来却不是。于是枯坐了一会,约莫午时快过,“仙人杀”又进行了四轮,这才从外间不紧不慢的踱进来一人,此人面色红润,年岁却长,个子不高,手臂上的肌肉却遒劲健硕,一看就是近战斗法的高手。 “殷离亭,你来晚了。”留着山羊胡子的田义洵哼了一声,手中玉牌合在一处,“叫这么多人等你,是不是拿几件藏品,给大家开开眼赔个罪?” “呵呵,”来者丝毫没在意,“近来哪有功夫画符,义洵兄,我没来,你们不也玩的挺开心么?” “瞎说,我都输了五枚四阶了。”田义洵又捻开手中玉牌,环顾一周,“怎么,这局要打完么?” “当然要打完。”余惊风摄起一枚场中存牌,“这轮输的由殷大掌门来付。” 殷大掌门,想必这位就是赤龙门的掌门了,江枫心中暗忖,却见对方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便陡然感到腹背一阵阴冷,一句笑问随那凛寒气息道来:“宇文兄,你这师弟相当不错啊,身怀天道着实让人羡慕。” “就是,有天道也就罢了,许老的面子不能不给,但劫掠我天音寺城池的事,不知道禅心院管不管?”接话的是公冶锴,他头也没抬,从手中扔出两张玉牌,吃了上家的一张玉牌,又甩出一张牌,连续摄了两张存牌入手,这才颇有深意的看向宇文浩齐。 “我师弟并未戕害凡俗,两军交战,些许蛊惑策略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已经为此自责,愿意承担九千灾民的 安置工作,想来此过已经抵消,我今日代表玄济院来,也是为了此事,战火持续两个月,已有六十八万凡俗灾民流离失所,两百四十二万凡俗受到波及,你们交战双方,还需要尽快拿出救济方案来。”宇文浩齐说话不急不缓,转头看向最后到的殷离亭,目光深邃而郑重,“殷掌门,既然您作为中人,主持这场和谈,我想此事定然会有个交代,是也不是?” “当然,玄济院也是为了诸君着想,凡俗乃是各位大道的根本。”殷离亭在宇文浩齐身边落座,“我来的时候路过覆海门,金都城遗迹仍满目疮痍,昔日繁华难现,想来不少凡俗也因此役丢了性命,妻离子散,着实算得悲剧一场。我等当以此事戒之,不过听闻此次你们双方还算克制,并未出现惨绝人寰的场面。”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江枫也心有戚戚,不由得有所触动,不料殷离亭却话锋一转,“不过事已至此,死者长眠,生者还要继续,我建议你们双方拿出些灵石来,交给玄济院处理,七三开,共二十枚四阶,如何?至于其中具体份额,由你们双方各自内部商议便是,一个月后交到玄济院。” “至于各位过来观礼的,见者有份,一人一枚四阶,我两枚,算是聊表寸心吧。”殷离亭第一个掏出两枚四阶,置于宇文浩齐身前。 众人并未有多少不快,然而江枫却着实有些肉痛,他虽然是金城盟的人,可以事后去承担七三开中的那六枚四阶,但今天却偏偏坐到了观礼的位置,但不出灵石是不可能的,二师兄的面子在那,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法表态说自己可以不出,便只能将元婴宝源提前预付的一枚四阶拿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案前。 来了就被逼捐,和这些元婴级大佬们为伍,没点身家还真是惨啊。 此事于是议定,这也是无关各方核心利益的一件事,接下来,便是各方讨价还价,争取战后利益最大化,或者及时止损的时间了。江枫自然也只有看的份,这一点,倒是和二师兄宇文浩齐相同,玄济院对于这种事,秉承中立,不持立场。 金城盟一方的诉求,由金城派掌门苏黎清陈说,作为胜利者,他代表金城盟提了十个条件,其中涉及领土分割、战争赔款、修士战阵限制等诸多细则,战争赔款江枫事前是知道的,对方已经私下里拒绝,如今提出来,应该是用来讨价还价的,此外,有关所占领土左近的灵地分割、资源分配也有很多提及,很多地名江枫闻所未闻,可见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苏黎清和他的手下人,作为盟主的万禹亭只管大方向的战略,陈昆因为修为不济无法入场,这些琐碎的事务,必然落在了苏黎清身上,不说通盘考虑,就是评估得失、取舍度量都是个芜杂的工作。 天音寺、天罗门和金光阁没有全权代表,涉及各宗的条款,分别由各方单独交涉,提及领土,便又牵扯到力宗和齐国。力宗的动作江枫知道,自己也是与其达成了私下协议的,却不知东线齐国趁乱占了天罗门三座城池,如今,便也列在讨论的事项之中。 “力宗所占六城,不能计入天音寺领土的切割方案。”苏黎清否定了公冶锴的提议,“如果计入的话,力宗必须先归还这些城池,再由天音寺划给金城盟。” “这些城池是我们是从浅山宗夺来的。”余惊风瞥了一眼闲坐旁听的江枫,“与今日的和谈无关。”他抛出一纸协议,正是江枫当日与白令阗草签的那张。 苏黎清摄来,匆匆阅后便看向江枫寻求解释,江枫也只能学这些大佬,佯装云淡风轻,“我浅山宗的那几个散兵,是打不过他们的龙骧军的,那时候你们都在东线,冷听涛败亡,我也没有帮手。” “盟内的事再议。”万禹亭摆摆手,“权且算一半吧,三座城池。余道友,你们力宗也牺牲一点,归还一城如何,此事就无需再另择场合讨论了,可否?” “好。”余惊风也没计较,随意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确定了归还的城池,江枫斜睨偷瞧了一眼,自己吞下的两座城池,仍在力宗的包围之中,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齐国择空侵占的三座城池也在讨论之中。原本,这只涉及天罗门和齐国两方。齐国表示愿意归还,但天罗门修士,必须尽数撤出两宗之间的仙台宗,只留少量的外事人员,天罗门本不想答应,但齐国同样建议金城盟一同让步,与天罗门重划领土的界限,相比目前所占退后五十里。 有齐国在旁干预,万禹亭也只能在此事上让步,江枫差小厮拿了一幅地图观看,发现虽然退了五十里,但此地附近本就灵地不多,想来事情原本也在金城盟的预想范围内。和谈的艺术在于妥协,在场并没有什么争得面红耳赤的事情发生,这让江枫怀疑,或许有另一场更关键的小会已经提早开完,今日无外乎是推敲些细节罢了。 合约主条款最终有七条: 第一,各宗保有目前所占领土。 三者例外:其一,天罗门与金城盟所划边界,以金城盟退后四十九里为准,但不包括霞光城,左近以南融江为界,其二,力宗所占智摩城,归还给天音寺,并移交金城盟。其三,天音寺与金光阁边界,以二月初六两宗所占为准,余者归还天音寺; 第二,天音寺不能保有和操练修士战阵,为期六十年; 第三,金光阁和天罗门修士,不能驻扎在天音寺境内,所有长期驻留的外事人员修为不能超过金丹三重或同境界; 第四,各宗承认澄观宗、仙台宗地位,承认既定疆界; 第五,依岚港为自由港,暂归金城盟管理,各宗修为不超过金丹七重同境界修士可自由进出,飞掠,依岚港税入所得,分别由金城盟、力宗、齐国、天音寺按照四、二、二、二分润,两年派利一次; 第六,各宗承认夜樊国与金光阁现有疆界,金光阁放弃对平靖宗的领土声索; 第七,各宗各自释放俘虏,归还尚未焚化的修士遗体,互不偿付。 江枫原本以为金光阁凭借手中的乐林门俘虏,会向金城盟讨要一笔不菲的费用,但在金城盟支持了金光阁在天音寺领土一事上的声索后,此事便轻易的化解了,很明显,在整个场中,损失最多的莫过于天音寺,除却战争失却的领土、被金光阁在战争最后阶段侵占的城池外,澄观宗自立门户,也算是不小的损失,从地图上看,海岸线相比战前少了一半,良港更是所剩无几。 损失第二的是天罗门。除在西线失利之外,东线也被齐国趁乱侵入,虽然被占城池尽数归还,但在两宗之间的仙台宗问题上,不得不做出让步。不过,天罗门在此役中,修士损失并不大,刘师周一直秉承坚守不出的原则,消极避战,江枫暗忖他应该是在腹被受敌的情况下,试图保存实力,坐等战事结束,毕竟天罗门西部的灵地不多,而他,多半在兄弟刘师汉力宗一役受伤的情况下,被迫采取了此等极端的防守策略。 反观金光阁,虽然也在败者一方,却是此役的实际得利者,领土东扩,除了因为战败,与夜樊国达成一条不甚理想的协议之外,纸上并无损失。但论及所殁修士,金光阁却首当其冲,相比之下,天音寺的最大损失是元婴同光,但金丹、筑基境修士,尤其是公冶锴麾下的修士,多半得以保全。 各宗旋即签署正式协议,场中观礼的江枫,也得以在二师兄名号后面,署上自己的名字,说起来,这名字值一枚四阶。 众人安坐,偶尔争辩导致的些许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说起来,这些人都是北陆的成名人物,之所以能一起坐在这里,大多没有深仇大恨,即便有,在实力相当时,也能保有克制。到了这个时候,江枫才骤然觉得,自己颇有些不合群。 无外乎其他,修为还是太低了。 深吸一口气,当一个冷静而低调的旁观者,众人谈笑间,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略有小得,可惜这些人都是成精人物,不会轻易泄露有价值的东西,他虽然认识清道子,然而这种场合却只能装作不认识,原本想要委托宝源的事,也只能作罢,另择良机。 不过本着混个脸熟的想法,江枫也一一过去行礼,二师兄虽然面上清淡,但也似乎乐于促成此事,江枫和苏黎清一样,很快便认识了场中每一个人,也包括那名击杀同光的元婴散修林名都,此獠与余惊风似乎有些熟络,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能看出彼此的目光之中,善意不似有假。 转了一圈,江枫正要回到座位,却觉得舌下略有不适,正是“魅心魔晶”在作怪,原本,这东西是用来隐藏古宝永恒之塔的,但也有魅惑他人、求得好感的作用,故此,在进入会场前,江枫就将其压在舌下,事实证明,这东西多少有点效用,即便心情不好、看自己也不顺眼的公冶锴,相处久了,言谈间也和善了许多。 佯装品茶,江枫想要将“魅心魔晶”收起,却冷不防那物在舌下陡然融化,滩为一团粘稠的汁液,再一品,一股苦涩随即冲进四肢百骸,江枫只觉得自己每一根汗毛,都根根直立,似有未名的力量在一旁窥视自己。 原本交谈的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看向了身体似有异变的江枫,近距离的二师兄宇文浩齐周身更是华光涌现,两道金芒护罩倏忽间凝练而成。 一道虚影如银练般从江枫身后钻出,弹指间变幻了形状。 “不错,人很多的模样!”那声音正是千面紫苏真君。 “见过真君。”余惊风第一个站了起来,千面紫苏真君曾是力宗旧日强者之一,他自然是认得的,虽然那时候他还没有到今日之境,但也曾经得窥一见。 “原来是紫苏前辈。” 殷离亭第二个起身行礼,他也是场中修士中年岁较大者,也曾听说过紫苏真君的名号,“不知前辈于荒古中投影而来,有何指教?” 第五百零九章 委托邀约 “荒古?小离亭你还是那么会说话。”紫苏真君鲜有的笑了,这让江枫更觉得如芒刺在背,不过他不敢有一丝抱怨,只能微微侧身,近距离仰视对方,且听对方继续说道:“我如今身在罪城,想必你们中有人知晓此地的存在。” 众人神色各异,江枫择空瞥了一眼清道子,发现他尽管面色未变,袍服的下摆却有些许异动,便进一步确认了他打通黄泉之门,目的多半就是为了寻找罪城的入口。 “原来真君身在罪城。”与紫苏真君渊源最深的余惊风上前一步,“虽然有所听闻,但不知道此地在何处?真君为何又去了那里,今日又需要我等晚辈做些什么?” “罪城在虚空中的无序漩涡之中,只有晋升天级,抑或半圣,并且真正与天道法则合一,方可锚定临近的道标,进而找到此处。至于其中奥秘,我想你们到了那个境界,自然会心有所感。”紫苏真君的虚影飘忽不定,似乎引动了些未名的力量干扰,变得不再那么凝实,“我之所以找到你们,是想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愿闻其详。”此番回答的是清道子,但与此同时,只达到金丹圆满的金光阁赵蒙正,以及只有地级高段的苏黎清,却接连退后了两步。 “真君见谅,我等实力,尚不足以听闻。” “无妨。”紫苏真君并未介意,目送两人退出此间,但近距离的江枫,却登时感觉大事不妙,暗忖这两人为什么会离开,心中慌乱的同时,不由得看向了二师兄宇文浩齐,希望能得到指引。 “真君前辈既然是你引来的,因果已经不可避免,你可以留在这里。” 原来如此,苏黎清和赵蒙是因为所谓的“因果”,才退避三舍,江枫心中一苦,瞬间明白了涉身其中,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我需要你们进入虚空之中,安放‘真视道标’。” “真君要重返此界?”相比众人的茫然,殷离亭面色固然紧张,但似乎懂得更多。 “我有此意,但只是防患于未然。”紫苏真君凝练的光影愈发虚幻,肉眼可见前后的变化,更有不少精细的无名尘埃,从光影凝练的身体中逸散出来,飞向场中众人,殷离亭最多,余惊风次之,余者彼此接近,但相比前两者,也只是少了不足两成,最少的,莫过于江枫,只及他人尾数。但被那微尘入体,江枫却陡然觉得自己似乎与某种未名存在产生了牵扯,但却弄不清具体是什么。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因果之力?大师兄赵吉元曾经和自己探讨过此事,那还是有关天道“天煞孤星”的见闻,当时,自己并无这样真实的感觉,想来今日所遇,相比那日而言,牵扯更为紧密真实了许多。 “如果谁能在虚空之中,设置五枚以上指向我名的‘真视道标’,便可去力宗萧家的祠堂,引动我投射法身,告诉他一种天道的秘密。当然,没有与我辈身合的天道已然不多,有些还在天元南陆和鲸海群岛,但有我的帮助,你们夺取天道的概率,也会大很多。”她的话音刚落,虚影便似被强力的干扰搅乱,再也无法保持完整的形态。 “泄露天机,哈哈。”那笑声渐显幽远,直到消散在这空旷的会场之中。与此同时,江枫只觉得似有一缕力量重新回归体内,再度从四肢百骸之中涌出,汇聚于舌下,将那已成汁液的存在,重新凝练成一枚晶体,只是相比之前更小了一圈,无尽的疲惫感继而袭来,他几乎不能支撑身体,直到二师兄宇文浩齐上前,在他肩头打入一股雄浑的灵力,这种感觉才消散了许多。 “很好的故事。”见众人再度安坐,殷离亭抚掌微笑,并未置评太多。 “真视道标是什么?”公冶锴一脸疑问,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想必这情报也需要资源来交换,他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其实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我暂时对天道没什么兴趣”。 “欢迎来力宗做客。”余惊风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第一个起身离席,“我听闻想要召唤紫苏真君的分身投影,是需要祭品的,虽然并不多,但以诸位的身份,也不会太少,她老人家实乃性情中人。不够我也提醒大家,想要博取天道,也需要有些人的支持,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宗的不幸,希望不要落在诸位身上。” 众人表情各异,或沉思,或期待,或如古井般深远,继而接踵离开,江枫本想留下来等清道子,未料想清道子却跟上散修林名都直接走了,并未给自己搭话的机会,于是他只能跟在二师兄宇文浩齐身后,也一并出了会场,苏黎清和赵蒙正早就不见了踪影,想必为了躲这重因果之力,远远的避开了。 “因果之力有何不好?”赵吉元的话语焉不详,江枫一直似懂非懂,这个时候,便只能问宇文浩齐,想来他修为更高,更应该清楚此点。 “牵扯太多,大道之行便愈发艰难。仿若羸弱之人,背负千钧重担,又如何能够快步远行呢?”宇文浩齐怕江枫听不懂,便举了个例子,“所以,事关更高境界的机密,抑或此间不可分享的秘闻,还是少知道少宣扬为妙,对于自己,无任何益处可言。比如方才紫苏真君所言,便触及了此界忌讳,分身投影都被引动的毁灭之力拍散。故此,你需记住,切忌在大庭广众场合随意散播自己所知,与你修为最为接近的忌讳,便是丹论。” 还好我没有多说,只是在宗内分享了立论的必要性和简略方法,并没有分享细节,这一点,楚弈鸣一早就告诫过自己,分享丹论会令自己大道无望,思及此处,他忽然想起‘罪城’,“二师兄,各宗典籍之中没有‘罪城’的记载,也与此有关吧?” “当然,如果将秘闻写在书上,那所有参阅者因此引动的因果,都会反馈累加到著书者身上,即便身死,也会祸及子孙,试想,谁又会多说呢?” 怪不得找不到详细记载,原来是因为这一点,江枫登时便明白了之前努力寻找却没有成果的原因,想来还是错在了根上。 “罪城一事你无需挂念,距离你太过遥远。” “是!”江枫诺诺,目送二师兄宇文浩齐离去,随后便听得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罪城自然用不到你,但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尽快去寻找源灵的下落。” “好……” 真君竟然还没有走远,江枫不由得周身战战,见四下无人,赶紧从舌下拿出“魅心魔晶”,迅速的藏入纳戒之中,这才稳了稳心神,向此间的会馆行去。 ………… 金光阁,银韵城,依山而建的明山观。 “紫熏竟然丢了踪迹。” 秦九贞独自伫立在一众玉牌之前,其中有数枚已经晦暗崩解,一一印证金光阁在战争中陨落的金丹境修士,也包括自己的爱徒陈浮梁,但宋紫熏的玉牌却不同,此刻只是萦绕着团团黑气,看不清上面的字迹,这说明宋紫熏要么困在某处结界之中,要么就是距离自己极远,超过了修士正常飞掠可能达到的距离。 身陷结界的概率不大,秦九贞抛出几枚苍翠竹简,做了一次简单的占卜,虽然此法只能做排除,但也有些效用。 既然没死,更没有陷落到任何结界之中,那么此事便着实有些蹊跷了。思及此处,她触动府中一处机关,便有一道青光直飞出去,片刻之后,便有两人到了身前。 “赵蒙正回来了没有?” “禀老祖,赵长老还在回来的路上,和谈已经有了结果,您要看一下么?”说话的是代掌门赵泽平,是赵蒙正的侄子,修为在金丹三重。 “没必要,外间的事,你们操持决定便好。我徒儿紫熏最后一刻的行迹,你们可否知道?” 赵泽平摇摇头,另一白发修士斗胆道,“紫熏在前线曾误中敌人奸计,被虏至敌营,后来赖老祖庇佑,幸而脱身遁回,不料再度被奸人围攻,后来公孙沐颜用乐林门的俘虏将其换了回来,之后的事情,便没有奏报上传了。” “奸人是谁,如此大胆?” “浅山宗掌门江枫。” 啪! 两人闻声赶紧后退,却见秦九贞击碎了身后影壁,这石材甚是坚韧,又有阵法加持,赵泽平自问无法遽然将其破坏,便知道老祖已然动了真怒,赶紧道:“老祖息怒,紫熏并未受伤。” “欺人太甚!” “……” “你们速度派人前往调查,查明紫熏最后的行迹,如果证明仍与江枫有关,我定将自取他的性命,有证据在,许福宁也护不住他!” “是!”两人登时诺诺,倒退身体,一前一后出了明山观,直到飞掠了两三里,到了山脚下才停了下来,拭去额头的细汗。 “要是我是老祖的徒弟,可多好!” “你又想多了。”白发修士打出两道清风符,顿时阵阵清凉驱散了两人身上的些许不适,“师侄,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机会了,要不是你师父他在与夜樊国征战时强出头丢了性命,我们也何至于此啊。现在还是琢磨下,怎么才能完成老祖的命令吧,要不是那宋紫熏偏要独自出营,也不至于丢了下落。不过这个我方才可不敢明说。”他悄悄的指了指明山观方向,“不论说什么,记住,不能说她的徒弟不好。” “调查还是要进行的,说一千道一万,宋紫薰也是我金光阁之人。只不过现在合约限制了我宗修士进入天音寺,修为低于金丹三重的,仓促之间,又没有合适的人。” “还是有一个的。”白发修士眼睛一亮。 “不行不行,他可不行。”赵泽平赶紧拒绝,“如果让我去求刘岩睢,他又要提嫁女儿的事,又该当如何谢绝?” “师侄,我不是教了你一招么?” “让我装作喜欢男人,这怎么行?我这代掌门还当不当了。”赵泽平哼了一声,连连摇头,“不如这样,既然江枫抓过宋紫熏,之前的也能证明与他有关,不如我们派人直接去问吧,大不了赎回来就是了,不过听闻那浅山宗的掌门江枫是个色胆包天,不知轻重缓急的家伙……” …………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为你们做事赎回我自己。”宋紫熏面色憔悴,身上贴满了封灵符。 “一名地级修士,计十分,一名玄级,计一分,满六十分,我就可以放你走。”说话的是黑小子英歌,他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慕晴川,对方也点点头,对这个方案很满意,毕竟在这白鹭星洲上,也只有两名敌对的地级修士,想要满足这个条件离开,还是极难的。当然,这个不能和这自投罗网的宋紫熏明说,三人都知道,倘若让其离开,鲸海群岛隐秘传送的机密,便会泄露,对于江枫而言,也是天大的麻烦。 “一言为定。”宋紫熏咬咬牙,“不过要将我的随身法器还给我。”她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见性。 “之前的不能算。我们和江掌门已经分完了。” “那我赤手空拳,怎么可能击败地级修士?” “还有我们,宋道友,听我一言,如果你把这个赎回的条件,当成合作的邀请,想必心情会好上很多。”见性试图开解对方。 “好吧。”作为砧上鱼肉,宋紫熏也只能选择信任。 “立誓吧!永不背叛!”英歌也学会了这一招,他记得江枫常用。 “不可能,灵魂誓约只限于这鲸海群岛!” “也可以,那需要完成九十分!”英歌直接换了条件。 “立誓就立誓,还是六十分。”见这黑小子坚持,宋紫熏也登时明白了自己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更重要的是,她心中想到,即便立誓自己不背叛这些人,也一样可以让师父出手,而且眼前不论条件是否合适,最重要的是先解决被拘禁的困局,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还需要根据情况再行定夺。她正要立下斟酌良久的誓言,却见一张莎草纸递了上来,上面明晃晃的将誓词都写好了。 这…… 为什么上面的誓词还与江枫有关,这个害我误入此间的混蛋,我真想杀了他! ………… 清禹宗,渚樵城。 江枫心情甚好,二师兄临行前抛给他了一枚四阶灵石,逼捐的事情,最终还是没算上自己,说起来,还算是良心师兄,比大师兄赵吉元强多了。 不过宝源交给自己的委托,还是没有着落,清道子不辞而别,自己也没有办法找他,除非通过百药老仙,但那是盟会之后的事情了,交战双方已经签订了合约,而今金城盟内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他已经得到通知,明日下午将在同一处所在,召开金城盟的盟会,相比之前的和谈,江枫更关心同在东线的各方,是否有私下的约定瞒着自己,那孤掌难鸣的自己,很有可能被坑,于是他找了陈昆,对方却告诉他不必担心。 这让他心中更没了谱,有心贿赂下陈昆,但这个当口,似乎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涉及宗门利益,他应该不会随便让利。另者,陈昆告诉自己,自己举报的杨师都,已经被苏黎清派人清除了,所以乐林门部分修士投奔赤霞门的事,不再是问题。 如此甚好……至少没有花落旁人,江枫心中微定,不由得思考起自己对乐林门领土的诉求来,说起来,相比碧云宗、清禹宗而言,浅山宗与乐林门故地,也是有接壤的,声索并不算过分,但如何介入,还是个问题。 暂时没有思路,枯坐此间也了无意义,江枫准备带两名手下回暮云镇安歇,明日再做计较,忽然瞥见一道遁光,从清禹宗掌门内府飞出,横了自己一眼,便直奔西面而去。 嗯? 虽然并不熟,但试试也是不错的,问一问也没什么损失,江枫忽然有了主意。 第五百一十章 乐林故地 “我能得到什么?” 公冶锴比想象的有耐心,面上无喜无悲,谈不上友善,但也没有敌意外露,说起来,浅山宗在天音寺没少劫掠,公冶锴能有这个态度,江枫已经相当知足了。 是啊,公冶锴他能从这场交易中得到什么,回想元婴宝源给自己的报酬,以及他曾经与自己的过往交集,无外乎一枚四阶的定金,一件可以加速孕育器灵的宝物,以及更早时,给自己的元婴精血,现在仅剩下一滴而已。 灵石和精血,公冶锴自然是不需要的,宝物价值虽高,但自己确实需要,不可能分享给对方,再回想自己手中珍藏,除了几具颇有价值的修士尸体之外,便只有“先民葛衣”有些吸引力,但那涉及真灵圣者、九老头首席李真龙、隐居荒村先民的秘密,牵扯极大,江枫万不敢将此物拿出来,至于其他,鲸海群岛的特产七色彩笺、明灿珠、神奕丸都不能暴露,余下的杂物想必眼前这位元婴也看不上,至于再去万灵邪君的洞府搜掠一番……江枫担心自己会被当场碾杀。 “前辈,您需要什么?”思及此处,江枫只能反问。 “我需要的东西很多,但许福宁不能给我。”公冶锴冷哼一声,“如果你不是许福宁的徒弟,我倒是需要你身上的古宝,虽然并不算合适,但改弦易张也还来得及。” “前辈说笑了。”江枫只觉得后背阴冷,不由得感到周身每一寸关节,都有些僵硬。 “你和千面紫苏真君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江枫搜肠刮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词汇,只不过合作的双方并不是平等关系。 “你师父怎么看?” 我师父么,我那个名义上的师父许福宁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二师兄宇文浩齐应该很快就会告诉他,至于他怎么看,只有日后才知道,心中虽然这么想,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佯装困窘:“师父只是不希望我牵扯太多因果。” “如此……”公冶锴思忖片刻,“我可以走一趟冬泉山,但你需要为我做两件事。你还记得当时在会场中我所问到的事情么?” “记得。”江枫旋即记起当时的场景,公冶锴问到了“真视道标”,但没有人回答他。 “无论你从哪里获得答案,分享给我。” “好。”江枫决定先答应下来,反正对方也没有设定期限,而宝源的邀约,倒是很快就到了。 “另者,见性在你那里吧,了结他的性命。” “前辈,此条件万万不可,他已经加入了我浅山宗,倘若我如此行事,日后又有谁会投奔我宗呢?他暗投我宗多年,所有行事,都是我指使的,战事已了,不知道前辈是否可以通融一二?” 江枫故意将“指使”二字说的略重,公冶锴所虑,无外乎是见性绑架宋紫熏投敌的事,随着时间流逝,这个事情会逐渐淡化,只要金光阁短时间内没有充分证据追究,那此事也早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换个条件。我宗修士法业,在金城盟境内遇害,你可否帮我找到真正的动手者是谁,我只需要名字。” “这……”这不是让我背叛联盟么,江枫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称谓,“只是动手者,而不是幕后的人?” “有关真凶,我做过简单占卜,只能推测出动手之人并非一宗掌门。” “好。”江枫心中微定,既然不是掌门,那便容易些了,不至于因此事坏了联盟之谊。何况不是自家修士,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两件事,都是三年之期。” 还是设定了期限……江枫真希望公冶锴忘记留下约定,那自己就有大把的时间了,不过事情不可能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另者,战争之中身陨的金丹修士不少,他为什么要关心这个战前消失的修士呢? 正思忖着,且听公冶锴道:“但凡任何一件事有下落,你都可以随时来天音寺找我,此事你知我知。”他的身影随即在原地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缕残痕,与此同时,周身似有浅淡的波纹散开,江枫这才发现,竟一直有一层隐秘的隔音护罩,环绕在自己左近,从未离开。 真没有礼貌,竟然用分身投影和我讨价还价,人却早就走了,江枫心中哼了一声,心道怪不得看对方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原来是这个缘故。 呸! 不过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只等公冶锴在约定的期限内去冬泉山赴约,自己便可以坐等宝源将那宝物送上门来,只不过,公冶锴的两桩委托也相当棘手,作为一宗之主,他都不知道“真视道标”是什么,那混迹散修圈多年的宝源多半也不知,自己想问的话,只能问二师兄、万禹亭等人,但多半不会那么容易得到答案。 询问“千幻紫苏真君”也是个方法,但多半要奉上祭品,何况自己搜寻源灵的委托,还没有任何下落,已经被警告过一次……至于调查凶手的事,暂时也没有头绪,不过见性那里多半能找到些线索,然而他如今身在鲸海群岛。 先等等吧,左右有三年之期,并不着急。 释去心结,江枫回转驿馆,叫上两名属下,直奔暮云镇,此时日已偏西,江枫打算到达营地后,立即下令宗内一众迁回西岭郡,并尽快回返罗川,如今战事方歇,是时候将重点移回宗内了。 ………… 金城盟内的判断,气氛远没 有那场元婴级修士参与的会议来的宁静。这也是江枫早就预料到的局面,关乎各宗切身利益,争得面红耳赤,也在情理之中,相比元婴境的强者,金城盟各宗掌门,除却万禹亭外,还是得为宗门一草一木操劳。 出人意料的是,乐林门也派出了代表,正是李儒林,与之同行的则是一位玄级修士,冷听涛的弟弟冷听风,江枫曾接到吴全忠的奏报,提及冷听涛的后人均不知所踪,回想李儒林被自己以宋紫熏换回的时间点,他是来不及去解救冷听风的,那么很容易推断,李儒林在战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这一点,可能只有他和冷听涛知晓,只不过,仅凭冷听风的声望,不足以号令宗内修士,短期内,只能任其散乱,无法收拾残局。 但李儒林的声望则不同。 这也让江枫意识到,无论自己开出什么条件,李儒林可能都不会投奔浅山宗,好在新收揽的筑基修士顾延巳也是个聪明人,还算堪用,如果不考虑李儒林可能带来的乐林门修士的话,倒也无需在此多费周章了。 但冷听风想要继承乐林门的衣钵,并不顺利。首先,并没有冷听涛的遗命,其次,冷听涛的亲眷,也不止冷听风一人,左子蝉麾下,尚有六名冷家子弟暂居,夫人钟韫的幼子也在,与冷听涛的关系都不算疏远,而陈昆则带来了两名女眷,腹中怀有冷听涛的遗腹子,即便从公平角度讲,也应该把乐林门一分为二,交给前两拨继承人,至于尚未出生的孩子,纵使陈昆本人,也只是笑了笑,看得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想要凭此拿到些份额有些牵强。 当然,最重要的是,乐林门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宗门,并没有理藩院授予的册封文书。它的存在,只在金城盟的范围,以及周边宗门内得到认可。故此,除非有个强有力的修士引领,得到盟内的承认,方可将乐林门传承下去。 “权且充作此场战争的待分配领土吧,至于冷家人,留座食邑,做个富家翁好了。”万禹亭的话最终为此事定了调,留在场中的李儒林、冷听风等人不禁面色晦暗,未及争辩,便被人请了出去。 没有实力就没有发言权,何况李儒林并没有事前倒向任何一宗寻求支持,既然李儒林没有投奔浅山宗的意思,江枫自然也懒得出这个头,他也多少看破了万禹亭的想法,原本,在战争爆发之初,万禹亭曾许下重诺,将边界线南移,让与盟内各宗,如今战事已歇,的确侵占了不少天音寺和天罗门的领土,按照约定,他也要吐出来不少给各家分润,但如果能牺牲乐林门,那清禹宗就无需付出太多。 “乐林门本是金城派故土。”苏黎清提出了不同意见。 “没错。三宗原为一体,如今只是少了一个而已。”左子蝉也接踵应和道,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只有他和金城派才有分割的权利,并且,很有可能不能抵充清禹宗的割地。 “入盟的时候,可是各自签过名的,在盟中已获承认,均为独立门户。” 陈昆对这个争辩自然不同意,他继续补充道,“我认为,盟内的每一家宗门,都有平等的分割权。”他转身看了一眼郑家声,却见对方似乎神游天外,不想置评,想来碧云宗与乐林门并不接壤,即使分,他也得不到,至于能否充作清禹宗的划地,他也不关心,东线天罗门所割让的领土,距离碧云宗更近,他相信万禹亭出于方便治理的考虑,也只能划给他碧云宗,但他不出声,因为陈昆并没有事前给予自己任何承诺。 “陈长老说的有道理。”江枫自然要为自己争一争。 场面有点僵持,未表态的郑家声这才清了清嗓子,“既然有争议,不如先分南部新占之土,这一点,没有任何历史包袱。” 众人均同意,此番倒是只有陈昆脸上甚是难看,他不由得瞪了郑家声一眼,随即看向万禹亭。 “之前的约定自然作数。”万禹亭倒没有陈昆那么小气,“清禹宗边界南移六十里,具体情况各地可能各不相同,只做个均数好了。这一点,陈昆你和大家商议便是。东线距离各宗太过遥远,另者碧云宗在东线损失不小,我建议划界时,额外考虑下这个问题,另者,南线我建议浅山宗就不要参与了,那两座天音寺的城池,就划给你们好了,如何?” “可是盟主,我浅山宗的损失也不小,虽然相比你们少些,但我宗人丁本就薄弱。”江枫可不想就这么认了,自己新得的地盘的确不小,但大多数为莽荒大山南延的部分,可用之地并不多,倘若西岭郡附近,能向南延伸一部分,西岭郡附近多半会发展的更好,“而且,与天音寺暗中结盟的消息,也是我来往沟通的。如此才能保得盟内安心,大胆东进。” “结盟的消息,郑家声本来也和我沟通过。”不料万禹亭突然道,“半年之前,同光就去找过郑掌门,不过他没有相信,我也不信,事实证明,天音寺并没有多少合作的诚意。” 早就找过……江枫深吸一口气,未料想同光早就和盟内接触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不过说天音寺没有多少合作诚意,他也是信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至于同光为什么会去找碧云宗,这一点倒是不知为何,难不成他们都是人族宗门?想来同光应该不至于那么迂腐,这事情可能另有隐情。 “盟主说的对,凡事不能算那么清楚,虽然你们在西线牵扯了金光阁和天音寺的精力,甚至冷听涛都为此丢了性命,但东线的大片领土,也是我四宗奋力拼杀得来的。”郑 家声投桃报李,“更比如,如果不是万盟主击杀同光,战事还没那么容易结束,说不定我等还陷在泥潭之中。” “东线的艰苦,江掌门你没有亲身经历,倘若换你们浅山宗在东线,我想现在损失只会更大。” “没错,相比东线,西线总体还是安稳的。”苏黎清也跟着说瞎话,东线天罗门一直坚守不出,消极避战,江枫是知道的,之所以有损失,只在对峙前期较多,参与了两方的会谈,江枫更是知道这其中还有齐国的原因。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样吧,江掌门,你占的天音寺领土,我们也不和你争,但其他的就免了吧,对了,之前租用西岭郡的土地,可以划给你们。” 只是那几百亩……不过也好过没有,江枫没了脾气,在这个问题上,其余四方都已经达成协议,他也没有办法,想来要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与力宗合作将那片地盘包了起来,今日说不定就吃了大亏了。 “如此的话,乐林门的事情,我浅山宗要求秉承公平原则,参与分配。”江枫退而求其次,再度回到之前的话题。 “此事再议。”不止一个人出言敷衍,想必他们四家,需要在南线确认了分配方案,才能决定北线的问题。 于是只能等待其余己方争吵,得空江枫还出门转了一圈透了口气,四家从午时三刻争辩到了申时,才有了结论,碧云宗自然得利最多,郑家声面上颇有喜色,金城派和黄龙门相对公平,拿到的份额接近,但金城派所占,有一座二阶灵地,而黄龙门却没有,想必还是前者占了些便宜。 “乐林门的问题,我建议不如这样。”志得意满的郑家声抛出来一个方案,“我碧云宗可以不拿,但他们在力宗巨阙城商铺的份额,需要归我,而且安置灾民需要交给玄济院的费用,我碧云宗也不出,另者,我建议但凡想要分润乐林门故地的,放弃依岚城的分红,如何?我觉得这样相对公平。” “我同意。”陈昆代表清禹宗马上表态,“分润乐林门故地我们不参与,这一点,我想苏掌门也没有意见吧,有关依岚城的建议,我也赞同。” 于是声索方,便只剩下金城派,黄龙门和浅山宗。 需要上交玄济院的费用是六枚四阶,江枫出不起,但他知道黄龙门和金城派拿的出来,但依岚城可是不小的港口,原本是魏国中部最大的港口,虽然现在略显凋敝,但也是不小的一块利益,否则,在当初清禹宗初立时,天罗门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出来调停,最后占了依岚港了,可惜没守住多少时间,战事又起,但即便败了,也还是被充作自由港,想必其还有染指之心。 “可以。”苏黎清回答的有点勉强,但还是同意了。 “用灵石决定的话,我认为有些不妥。”左子蝉却面露犹豫,“否则我出六枚四阶,是不是可以都拿了?” “那你说怎么办?”苏黎清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烦躁,想来方才清禹宗和碧云宗提出的方案,他很不认同,但他知道黄龙门多半会认同,浅山宗虽然也会同意,但浅山宗在此事上没有投票权,自己孤掌难鸣,只能同意。 “为了公平,均分。” “我不同意,我说过,金城派原本是一体的。”苏黎清言有所指,他并不想黄龙门得到太多,“我金城派拿三分之二,你们分剩下的三分之一,灵石我来出。如何?” 江枫不想同意,其实依岚城他也不想放弃,但他没办法反对,他瞥了一眼左子蝉,发现他同样面露犹豫,显然内心在做权衡,六枚四阶说起来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宗内的战后抚恤又是一笔不小的缺口,想要太多灵石,的确有些困难,但这扩充领土的机会,也诚然难得,即便借,也是值得的。 当然江枫也这么想,他甚至想到了变卖身上宝物,筹集资金,不过苏黎清没给他和左子蝉这个机会,很快就抛出了另一个附加条件,“我可以分享一本地级高段的心得笔记给你们,虽然并不是我的,但划定疆界的事情由我做主。” “可以,外加三枚四阶灵石。”左子蝉此番再未犹豫。 “同样数量的灵石,两本门派心法,并且适合地级修士。”见左子蝉抛出条件,江枫决定也不再坚持,他同样不想放过这珍贵的讨价还价机会。 “灵石一颗都没有。”苏黎清摊摊手,一口回绝,“划给冷家的食邑可以我宗来出,就设在乐林城,你们两宗的商会都可自由入驻,但附近的灵地归我。” “成交。” 于是三家议定,苏黎清迅速抽出一张地图,草草的在乐林门故地上画了两道曲折的线,正好将其分为三部分,其中最大的一块,自然归属金城派,余者则平分给浅山宗和黄龙门两家。 苏黎清这家伙真是没安好心啊,看着他将与赤霞门的临近地带,尽数划给了自己,江枫便登时意识到方才苏黎清话中的伏笔,原来他一早就想到方案,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能食言,好在其中尚有一座二阶中品灵地,也不算亏。 相比南部领土的争执,乐林门故地的争执很快化解,既然合议已经达成,各方在些许小问题上讨论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连个晚宴也没有,江枫心中哼了一句,不过即便有,他也同众人一般,没那个心思,如今新得乐林门地盘,他必须要尽快回宗,以备不测了。 距离赤霞门如此之近,必须要早做准备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龙马气象 罗川一切照旧。 战争给这座浅山宗的最大都市蒙上了一抹匆匆,往日的慵懒,再难呈现在每一寸街角,每一张铺面,每一条巷道。好在这里并未承受任何战火的侵袭,故此不论是凡俗,还是修士的脸上,更多的仍是沉静,笑容依然经常挂在他们脸上,偶尔瞥见从南部经由此地的灾民,他们的眼神总是充满同情,希望他们驻足片刻,讲述一些南部的故事,进而发出这样或者那样的唏嘘感叹。 和平真好。 在这样的气氛下,江枫亲率一众南行修士,在一个飘着冰尘般细小清雪的傍晚,回到了罗川。在安顿休整了一夜之后,所有参战修士,连同宗内所有达到玄级境界的修士,都应掌门江枫的命令,一同前往罗川东南的普贤祠,数座新土披覆的坟茔比邻耸立,用于安葬在此役中阵亡的数名修士。 原执法长老王显道的安眠之地,自然居于最高处,江枫连同所有王家可以回返罗川的修士,一同在其墓前安放了两尊青石雕刻的“望乡石马”,寓意死者的魂灵,能在这石马的指引下,早日投胎,并找到自己前世的家乡。作为门内死难的修为最高者,也是声望最隆者,所有参与祭拜的修士,都一一结队,在十二丈方圆的坟茔前,献上一丛代表追思的“宁魂衔灵草”,随后,才在仪式主持吴全忠的引领下,按次序去祭拜其他为宗门死难的修士。 王彦之接替了王显道的族长之位,但执法长老的位置,短时间内却没有合适的人选,江枫为此发布了一系列公文: 传功长老魏若光改任执法长老; 卢天明由传功执事升迁至传功长老,原乐林门传功执事于象潜,则平调为传功执事; 因内门执事魏承宇不幸身陨,其位置由赵良狄,以及人族筑基修士秦孝宽担任; 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身陨,因此位置在六司中,同“明镜司执事”般重要,短时间内找不到恰当的接班人,故此,江枫将原本担任外事执事的王彦之改任为兵争司执事,而他原本的职位“外事执事”,则由投奔的人族筑基修士马元洲,以及龙博安担任,在金城盟与天音寺停战之后,短期内的外事活动不会太多,原本由外事长老吴全忠一人便可料理,但考虑人才传承、以及拉拢投奔浅山宗一众人族修士的需要,江枫便增设了这两个执事的位置; 丁宝箴在离开之前,不幸身陨,死在宗门被外宗干扰的乱象之中,他的建议司执事位置,由许筱斐担任,家主之位,则由丁灵欣继承; 此外,增设若干职位,其一为苦寂寺住持,由弘知担任,准许其在浅山宗全境范围内传道,并开设寺庙,至于首座的位置则暂时空缺,就等着江枫找机会“做梦”,得到神谕,即可兼任此职位,实现掌门与苦寂寺首座的合一,这也是见性之前定下的计划,作为见性的师弟,弘知自然乐得遵从,换得一身轻松。 在返回罗川途中,见性的两个师侄“一珑”和“一象”便找上门来,希望在浅山宗栖身,对于两名筑基修士的投奔,江枫自然不无不可,只是令他们改回了俗名,邱跃珑和牛根象,听起来虽然没有之前庄重,但这正是江枫所要的,苦寂寺在浅山宗可以自由发展,但自此以后,要和原本在天音寺境内依旧有些道统传承的苦寂寺划清界限,寺中修士使用俗名,只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至于另一个改变,则是提倡其婚娶而无需守戒,除了专门为弘知考虑之外,没有任何牵绊,也很难保证其对宗门的忠诚。 另一个职位名曰“给事中”,江枫原本是为了解决顾延巳的问题,才设定了这一特殊职位,顾延巳虽然加入了宗门,但投奔的时间太晚,故此声名不显,另者,他也不似马元洲、龙博安等人,隶属于小的修真家族,然而,他的确算是个人才,尽管相比李儒林可能稚嫩了许多,但其急智,诚然“不可多得”。故此,江枫设定了这个特殊的职位给他,薪俸等同于仅次于长老的执事,但可以参与长老会,给出自己的意见,只是没有投票权。同样得到此位置的还有王彦之,至于弘知,因为苦寂寺的地位,以及其金丹境的修为,加上两位筑基师侄的衬托,他自然而然的得以参与长老会,并获得投票权。 原本,江枫曾经设想趁着得胜的余威,调整宗内某些“不算称职”修士的位置,比如庶务长老郑鲁达,如今看来,王显道、魏承宇、皇甫润生、丁宝箴等人身陨,短时间内造成宗内人手紧缺,虽然有一众人族修士加入,且有数名筑基在内,但短期来看,其威名未立,能力是否堪用,也值得怀疑,故此,江枫还是决定本着“加强团结”的思路,一方面为新加入的修士,尤其是筑基修士,寻求还算合适的安排,另一方面,也放弃了立即调整“庶务长老”这一关键职位的打算,待到一切变得平和有序,再行筹划。 不过有几个人,仍然趁此机会做出了调整。 王乙,原本担任卷帘司执事,在此役之中,未能窥得提升的机缘,但其忠诚度,久经考验,不足为虑。对于他的安排,江枫选择了设立“南道抚宁使”一职,位置在各郡“按查”之上,薪俸等同于其原本的六司执事职位,只不过由负责掌门起居生活,改为巡弋四方的庶务职衔,“南道抚宁使”负责新得的浦南镇、洪山镇、西岭郡及整个毒泉沼泽地带,原 本的西岭郡暗查孟鲲身死战场,短时间内将不再设立此岗位,按照江枫的估忖,随着宗内低阶修士,即练气和灵级修士的增加,以及镇的合并缩减,未来每一个镇,早晚都可以设立一名修士为“监守”,而“抚宁使”这类职务,则是专门巡查监守修士而设立,只是眼下监守应操持的庶务,还需要抚宁使来做。至于他的“卷帘司执事”一位,则由大道更有希望、胆色更胜一筹的花百千担任。 “北道抚宁使”则负责新得的乐林门三城:同光城,锦林城和东亭城,江枫照例将其改名为新辉镇,锦林镇和东亭镇,之所以将同光城改名,还是因为避讳元婴同光名号的缘故,这三镇连同北木郡,均为“北道抚宁使”的职守范围,原本的“北木郡按查”周旭烈同样身陨战场,此职务便由原本的“东湖郡按查”周旭尧担任,这一安排,不只是考虑了周旭尧在战场中的表现,更是为了安抚在战场中损失不小的周星家族,而“东湖郡按查”的职位,则授予了在战场中往来探寻情报,立下不少战功的人族练气修士沈浪。 礼务司执事,则由吴香花改为人族修士宋远离担任,后者主动加入浅山宗,且对庶务、礼仪还算熟稔,修为也高于吴香花,且有大道更进一步的可能,故此,江枫将这个位置给与了人族修士,也更方便收拢人心。至于吴香花,则被派往浦南、洪山二镇,接管经营原本属于天音寺的店铺,这些店铺被整合为“盈客斋”,其中五厘的经营所得利润,将直接划给吴香花本人,对于这件不需要投入,却明显有不少产出的生意,吴香花也甚是满意,她原本就是个喜欢照顾家族子弟的热络性子,这个位置,正适合她一展身手。 理顺宗内的一众职务,江枫为此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这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的调整,未来宗内的一众事务,仍然需要根据情况再做筹划。 九千灾民,在“给事中”顾延巳和庶务执事魏若齐的建议下,统统安置在罗川,所谓百般乱,不如一处乱,在这样的原则指导下,在罗川北部的荣溪北岸,另辟一块区域,将这些灾民尽数安置,至于他们的生计,一方面,建设新城本身就是个大工程,用工需求极多,另一方面,江枫准备在五郡再行扩大小灵阵,用于辅助修士修炼,至于罗川,则有更大的手笔。 此中消耗,将尽数由宗门大库支出,原本,在战争中的劫掠中,有一部分资财划入了宗门大库,基本上可以满足初期的资金需求,但江枫之前曾经有另一个担心,就是聚揽在参战修士手中的灵石,可能是一个引发宗内修士贫富差距加大的危险之源。 基于这样的考虑,江枫提前将罗川即将升级改造的十座洞府发卖,以及允许开辟二十亩以内的园囿私宅,在全境范围内,允许土地买卖,将拥有田产的上限提升至三百亩,每一郡的洞府,也拿出一半来发卖,用来收敛聚集在众人手中的浮财,一方面投入到各地的建设之中,另一方面,也通过建设,转移到其他未参战的修士,以及凡俗手中。 当然,这样的策略,会造成部分永固资源,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进而削减后来者,以及身家不甚丰厚的修士应享用的宗门资源。故此,在与“给事中”顾延巳商议后,江枫发布了针对新移民的“垦荒令”,允许其在安置地附近开荒三十亩;针对练气三重以下修士,设立使用洞府的补贴政策,每年第一次使用宗内洞府,费用由宗门补贴一半,第二次和第三次,则补贴四分之一。 大规模兴建小灵阵成为必须,如今大库还算丰盈,也无需再找上官博良省钱,听楚弈鸣讲,此獠已经晋升地级,想必也不会再亲力做此等事务。方金禄本也可以,但本着雪藏,不让楚门镇的秘辛暴露的原则,江枫令庶务执事魏若齐前往力宗真武城,另寻合适的人手,操办此事。 在新得的领土上,有两座二阶灵地,一南一北。南部灵地位于莽荒山脉南麓,交通不便,北部灵地则位于赤霞门、金城派、御风宗、黄龙门四宗交界的狭长地带,两者位置都不算好,江枫思忖良久,最终决定将重点放在南部,相比周遭形势复杂的北部,被力宗环绕的南部,反而更安定一些,且已经迁移了不少妖族丁口,这座灵地周围,原本有十座洞府,简单修缮之后,便可供宗内修士使用,但只租不卖,且将使用门贡支付,这也是为了宗门制度能够延续的考虑,在不少修士短期内不缺灵石的背景下,门贡制度想要延续下去,必须能够彰显其本身的价值才行。 命令如雪片般飞往各地,诸般事务,都在密集的调整之中,江枫登临风雨楼,静心体味其中变化,身后则是郑轶雨、王彦之、魏若齐和顾延巳,除却长老层面,这四人如今算得是门中各项事务的中坚力量,江枫打算给他们开个小灶,助力众人尽快提升修为,也算是嘉奖众人在此战中的付出。只不过自己先前已经开设过论道法会,没什么可讲的,但弘知的加入,则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开始吧!” 江枫瞥了一眼一脸苦相的弘知,也是如今的苦寂寺住持,示意他分享自己晋升金丹的所得,可惜见性去了鲸海群岛,否则他或许能讲的更好些。 ………… 力宗,巨阙城。 余小曼合上六名手下呈上的账目,略微点头,算是肯定了这几人近来的工作。 家族的鼎立支持,让原本担忧庶务缠身的她,得以有机会在更高层面上思忖这家店铺的发展路线。经历了短时间的调整,这家店铺已经开始微微盈利,虽然并不多,但在店铺林立的巨阙港,已经实属不易。 宗内对于这个实数人工建造的港口,重视程度远超想象,原本,余小曼以为这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出海口而已,但接下来宗内的各项举措,明显是为了助力此地的发展而设立,比如力宗西部新拓宽的官道,都不约而同的汇集在此,不少城池的税率,也因而做了调整,都是为了物资能更快更畅通的运到此处发卖,这也导致了不少凡俗和修士,随着各大商会一同迁移到此,一时间,巨阙港周围的土地,价格上涨了六倍,思及此处,余小曼不禁小有得意,她早就在港口东部囤积了四千亩土地,虽然相较而言,涨幅不及均值,但也涨了三倍有余,最近,她一直在缓缓发卖这些土地,避免大规模出手,导致价格暴跌。 巨阙港早晚会是力宗第三大城,这是余小曼的看法,这一看法也与在此经营店铺的各家修士相同。 轻舒一口气,余小曼嘱咐了四人几句,便回转后宅,在聚灵阵的辅助下,吐纳打坐了两个时辰,换得一身轻松,才出了门。今天下午,有港口各家商铺自发举办的月会,她自然不能迟到。 月会是为了方便各家经营所举办,主要目的是为了协调各家发卖,避免恶性竞争,原本这是件好事,但近来却有一种不良的风气,就是借助规模的压制,逼迫同行自己退出相应的领域,有余家背景支撑的余小曼本来是不惧的,但随着此间利益的增多,似乎有不知名的势力,正在加大在这里的投入,这也让余小曼渐渐感受到了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尽快寻找一个盟友,便是必须的了。 在众多的商号负责人中,余小曼注意到了一个拥有潜在合作可能的目标,此女有金丹修为,模样清雅脱俗,出自灵笼商会,名曰“秋南嘉”。 ………… 浅山宗,罗川。一晌贪欢,甚是疲惫。 江枫将“堕灵祛尘果”交给苏锦的那一刻,他便随即感受到了这丹药带来的副作用,体味到另一种鱼水交融的热烈。 摄起那枚苏锦交出来的丹药,他将此物纳入储物袋,这东西的存在他早就知道,之所以没有提起,只是在等苏锦自悟,如今,在大道重现希望之后,苏锦自然而然的将此物的来由交代清楚,并希望得到江枫的原谅。 “夫妻一场,何分彼此。” 江枫只是一笑了之,他随即感受到腰间的玉手再度缠来,但却只能佯做不懂风情,脱身离开床榻,“且随我去乐林三镇看看。” 于是便出行。 第二日清晨,一行数十人,二十四辆车马旌旗烈烈,便到了乐林故地。郑轶雨、王彦之、魏若齐和顾延巳一路相随,从他们的脸上,江枫瞥见了些许悟道的神采,知道了他们在弘知的点化下,心有所感,或许不日之后便有进境,心中也同样为其欢喜。 有希望才是好事。 “云波亭”位于东亭镇东的百丈山麓之上,巍峨耸立,远观如一双峥嵘巨手,托起的一枚明灿珍珠。此亭原本是乐林门掌门冷听涛所建,用于供奉乐林门北部的一尊流传于凡俗之中的神灵,在苦寂寺介入后,这里已经内定扩建为苦寂寺的一座寺庙,只是还未动土,但之前的所有供奉,已经尽数清理干净。 江枫在还未日出的时候,便亲身步行,登临到山顶。据传,这里的云海小有盛名,甚至能映出人的前世今生,千般演化,更能直摄人的心灵痛处,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警醒和敬畏,除去心头魔咒,助力大道远行。 “冷修士当初不似明主您,是未敢登临此处的。”身后引领之人,乃是此间原本的住持,两鬓斑白,他已经投奔苦寂寺,故此被临时任命,继续管理此间。 呵,江枫心中轻笑,未把这句半真半假的恭维话放在心上。信步从亭台上缘,步步登临到更高处,一时间只觉得周身冷气浸染,不时有隐藏的急流掠过肤发,虽无半点惊险,但也有另一番滋味油然而生。 果然是个妙处。 身后空无一人,四周白茫茫一片,正是云海衍生的当口,阵阵疾风从未名角落穿出,呼啸间在那密匝的蓬松云海之上,扯出道道微细的光芒裂缝,田土,河川,城塞,山峦,一时间冲涌进来,却又被更多的湿气冲散,再度了无痕迹。随着那诡谲的变幻不断滋生,缕缕热度从上空飘洒而至,那云海随即幻化成令人称奇的形状,在周身跃动,翻滚,融化,解离,如浮光掠影,偶尔冲抵到近前,更似海浪般,或击碎,或重聚,除却没有激流澎湃之音,别无二致,又时而奔驰到极远处,纵横捭阖,如金戈铁马,如入无人之境,踏平一切丘壑。 呼! 轻吐浊气,只觉得胸中郁结的诸般烦恼,都被这翻滚的灿烂云海化去,万般杂念,往日恩仇,白驹过隙间如冰雨般溅落,再无一缕痕迹。 虽无道意,却胜似道意。 信步离开,蓦然回首,却见那云海再度脱身远去,似翻云覆雨的玉龙,似奔腾远行的驰马,如此张狂,如此浩汤,正是一番龙马气象。 (本卷完) 第五百一十二章 春江水暖 刚进四月,冬意未消。 浅山宗北部的河流仍在冰封,但只要翻越暖谷郡南部的蛮荒高原,到达洪山、浦南二镇,便能体会到另一种春江水暖般的温润,在这样的季节之中,江枫完成了今年,也是继任掌门以来,第一次全境范围内的巡视。 大邑、北木、东湖、暖谷、西岭五郡,加上二十五处城镇,都留下江枫一行的身形,随从的人员一直在变,除却考察当地的风土物产,对于修士的考察,也是此行不可或缺的目的之一。 新拓之土是此行的重中之重,红山、浦南二郡通往北部的道路,已经列入今年建役司的计划之中,虽然沿途险山峻岭颇多,但只考虑初步的通达,所耗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只不过沿途并无补给城镇,对于后续的通商、人丁来往都甚是不利,为此,江枫决定在荒原之上,额外开辟一座城镇“野原镇”,并增设人工小灵脉,为了吸引宗内闲散修士前往并聚揽人气,此小灵阵支撑的洞府,花费将是其他同档次洞府的三分之一。 宗门赖以发展的生计,一直以来都是困扰江枫的难题,此次巡视途中,江枫也认真听取了沿途修士、乡贤的意见,并整理汇总,最终决定,浅山宗将全力发展“炼器”一途,辅以灵植、御兽、炼丹作为拓展生计的方略,前者固然受材料掣肘,但更依赖于技艺本身,一旦通达,高利润会完美覆盖所耗成本,炼丹也同样如此,但以浅山宗之力,不可能同时在这两项上加大投入,至于灵植、御兽,前者受制于灵田规模和品级,后者则属偏门技艺,更难搜刮到人才。故此,江枫决定缩减投入,对于灵植一途,只操持浅山宗历来擅长的品种,而对于御兽,则只从事与固定合同有关的培育,确保利润的同时,控制风险。 御兽一途,鉴于鲸海群岛隐秘传送路线的存在,曾经进入到江枫的备选目录之中,但思来想去,鲸海群岛的便利,只能用于自己和宗内少数信得过的修士身上,至于推而广之,只会给自己和宗门带来无尽的风险。故此,在秋南嘉按照约定支援的灵植和御兽修士送达浅山宗后,江枫并没有在这两项事务上投入太多,仅仅是略高于双方约定的贸易规模。 受雇支援浅山宗的灵植修士,乃是兄弟二人,名赵言道、赵言灼,修为均在灵级六重,一直在力宗真武城一带受雇,名声信誉还算不错,两人精通四十六种药草的培育,其中有半数,均可以在浅山宗种植,江枫令李名都遴选一二,选出其中五种能在二品丹药中使用的种类,计划大规模种植,少数宗内消化,其余一律发卖给灵笼商会。灵植的工作,由新投奔的龙博俊负责,此獠在灵植上有些见地,修为在炼气七重,也是新任外事执事龙博安的兄弟,原本的在灵植上有些天赋的赵东旻、孙欣、章子墨,均归这位新任灵植监管事管理。 御兽修士隶属于同一个家族。王庆云,王庆林,和王延骏,三人出自力宗排名第四的驯兽家族,但这几人的技艺并不算高明,除却可驯化十二种一阶妖兽之外,只能驯化培养三种二阶常见妖兽,且成功率不高。江枫将此事交给郑轶茗接洽,并任命其为御兽监管事,原本,他和吴香黎、王承之一同负责已扩大规模的朱红血蚁饲养场,并奉命迁移至湛川镇北经营,但后两者不幸在之前的变乱中身陨,如今便只剩得他以及林右轩、林右宇兄弟继续操持此事,经过遴选,江枫将在战争末期投奔浅山宗的三名散修王平、赵志阳和刘弘均,指派给郑轶茗管理,六名修士,短期内倒也能满足需要。 炼丹一途,原本由长宁商会支援的李名都负责,由于浅山宗原本在此项技艺上的基础几乎是零,故此李名都安定下来之后,经过细致的考察,选定了两名新登仙的子弟,皇甫逊德和秋泷,在投奔的一众人族修士之中,筑基修士马元洲的侄子马明节对炼丹也颇感兴趣,故此也被引入了这新成立的炼丹监,在管事李名都指导下一边学艺,一边做事。 炼器是江枫选定的发展重点。虽然没有长宁商会的支持,更没有灵笼商会的订单,但江枫和一众长老的意见是坚决的。只有器符长老赵文君略有迟疑,炼器本来是他的小爱好,但要提升到宗门支柱的程度,他心中是完全没有底气的,为此,他委婉的表示,想退位让贤,交给更有天赋的人负责此事。 虽然短期内尚没有合适的人选,但赵文君的请求,还是得到了批准,为此,江枫专门设定了“常务顾问”的职衔给他,薪俸为长老的七成,并奖励他浦南镇附 近的洞府一座,用来支持他族内子弟的修炼,实际上,除却赵良狄之外,赵家只有赵良醇这唯一一名领养的新登仙修士,用到洞府的机会并不多,但既然赵文君这么主动,江枫也乐得在众人面前立下“荣退”的先例。 器符长老的位置于是空了下来,江枫决定择机外聘一名修为在玄级同阶的修士担任此职,并专门负责维护炼器工坊,以促进宗内炼器一途,更上一层楼。短期内,炼器工坊仍由水云旗负责,麾下则有王洸之、李福来,新登仙的荆介禾,至于天音寺投奔者之中,则并无任何有此等天赋的修士。 灵植、御兽、炼丹三监之上,江枫设定了巧工司,成为“六司”之外的第七司,并由投奔的筑基修士孙献章负责,此人虽然并不精通这三种技艺中的任何一种,但经营上则是一把好手,如果不是担心他刚刚加入宗门,忠心尚未鉴明的话,江枫倒是想让他去管理宗门大库,以充分发挥其才干。 与天音寺的战争导致宗内部分战修凋零,为此,江枫决定提前将部分修士纳入内门和外门管理,两者分别由内门执事赵良狄和外门执事吴天德负责,这对道侣已经定下婚期,前者循规蹈矩但决策有理有据,后者行事偶尔荒唐但却不拘一格。 所有门内修士,法相偏战斗类,或有志于在斗法一途发展,在灵级五重或筑基五重及以上,且未入玄级或筑基者,可录入内门,在此标准以下,则收入外门。内门和外门子弟,并不限制在宗内担任职务,但每个月,必须择空,完成由传功长老卢天明、传功执事于象潜以及二人安排的修炼、游历,每年的门贡任务,分别是常人的三倍和两倍,当然,进入内门和外门,月俸上也有不小的提升。 经过遴选,以及“不耐其烦的劝说”,尤其是仰仗后者之力,毕竟在人才凋零的浅山宗,想要找到战斗类法相的修士着实不易。 最终,内门共录得十人,周家的周旭尧、吴家的吴天忧、皇甫家的皇甫正隆、郑家的郑可月、郑轶茗二人、新任卷帘司执事花百千、卷帘司手下赵源,原本观望,最终决定加入宗门的御风宗难民赵东源,以及暖谷郡镇守李友德之子李闻道;至于人族修士,则有传功执事于象潜之子于绍泰,东湖郡按查沈浪。 至于外门,则有二十二人,但能力良莠不齐,多半是被吴天德软硬兼施弄进来的,不过其中也有几人法相甚是不错,想必不日将更进一步,登入内门。比如魏家的魏承铎,苏锦从金城派带来的陈青萝,巧工司执事孙献章女儿,练气修士孙思菱。 宗内各项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每过一旬,江枫就会同庶务长老郑鲁达,庶务执事魏若齐,以及大库管事王觉夫等人一同核对账目,虽然短期内大库资财膨胀了不少,但花钱如流水,待到四月初,大库中灵石竟然已经回到了去年年末,与天音寺战前的水平,但各地的建设尚未完工,内外门的成立,更让支出捉襟见肘。 “将北部的灵地挖空,此乃上策。” 在犹豫了数日之后,江枫最终选择了给事中顾延巳提出的方案,不只是因为除了自掏腰包之外,没有其他解决难题的方法,而是顾延巳的建议还有其他站得住的理由。比如,北地新占乐林门故土,东西狭长,南北宽不足四十里,倘若一旦有战事发生,无腹地可供坚守,与其耗费资财建设洞府,不如将灵地下的灵脉挖空,填补宗内发展所需。 此方案一经执行,宗门内的支出,很快就得以收支平衡,但灵地越向下开采,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越多,故此,在数年之后,这项收入将下降到一个较低的水平,比如每年八十枚三阶,约是目前的四分之一。 人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倒是用了子孙的粮草,对此,江枫虽然心有愧意,但也只能如此,据夫人苏锦说,金城派历史上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只是如今借助商贾之利,已经很少为之了。 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至少二十年之内,应该不至于挖空,何况在此其间,也是能简单架设几座洞府的,只不过因为灵脉被不断破坏,这洞府不能用于冲关,只能用作日常修炼所需罢了。 风尘仆仆的回到罗川,元婴宝源却来拜访。见其春风满面,许是已经解决了冬泉山的问题。 “他们投降了。”未料想宝源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江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旋即想起来自己并不需要关注结果,而只需要关注过程,“公冶锴前 辈去了么?” “去了,我们谈的不错。”宝源似乎被提醒,掏出一枚纳戒,“这是事前答应你的报酬。虽然冬泉山并没保住,但我已经偿付了既往人情,如今一身轻松,也算得偿所愿。” “那如今冬泉山?” “三分,华帝门得其二,天理门得其一,只留两城为其传承宗门道统,不过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数日前御风宗的太上长老凌之云到了,他们便干脆携城投了御风宗,换得一世富贵。” “那如今前辈有何打算?” “我么,自然乐得逍遥,只不过华帝门占了我的洞府,如今便不方便频繁回返了,但公冶锴邀我南行,我想如今你们战事已歇,天音寺也算是不错的去处,便答应了。” 答应了……看来公冶锴也算不虚此行,虽然宝源未见得能帮上天音寺什么忙,更不会参与斗法,但元婴就是元婴,既然栖身天音寺,也不至于什么贡献全无。不过这一点,江枫倒是没什么可羡慕的,毕竟自己拿不出什么优厚的条件来招揽宝源,而且,这完全不合九老头定下的规矩。 “前辈,你可知华帝门,为何要占冬泉山这家小宗门?” “嗯?”宝源好奇的看了过来,“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为好。” “没关系,我并不惧怕因果。” “但我怕。”宝源笑了笑,“所以从头至尾,我干脆什么都没有问。” ………… 十万大山,朔风正急,风雪呼啸。 吕之勉伫立在新得的渺云峰之上,眺望北地,身后则独站着吕仲贤一人。 “六名,确实少了些。” “我们不说合作的目的,他们这些人自然兴趣不大,这个结果,恐怕真的待事情明了之后,还会更少些。另者,天理门似乎是起了疑心,怀疑我们拿下冬泉山另有目的。” “就让他们怀疑好了,以周择理的见地,是想不到我们所图之事的。”吕之勉静默良久,“当然,如果天理门愿意合作,此事的成功率倒有八成。” “但……” “门户之见并不重要。”吕之勉止住了吕仲贤的劝说,“但现在不是挑明的时候,我们需要先由盘龙隘北上,到达旺南谷地,进而先筹划那件事,一切都充满不确定性。” “是,待到六月,我们便可出发,只是北荒的那些遁世强者,会不会出来干预?” “有你出马,加上泰荣浩、姜恪圭应该足以应付。北荒乃化外之地,即便供奉宋湘弘,也不能全力辖制,其中桀骜不训者,更为其所不喜,旺南谷地弹丸之地,应该不至于引起太大的纷争。” “是!”吕仲贤听令,随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心道或许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情。不过他及时的管住了嘴,将其深埋于心,须臾之后,两人的身影随即消散在凛冽如烟的风雪之中。 ………… 御风宗,霜居城。 “没必要在乎细节,我们只需要结果。” 凌之云不紧不慢的交代道,身边是凌飞度,他刚刚登临掌门之位,并且迎娶了锐金门太上长老许德扬家族中的一名玄级中段的女子为妻,如今春日将临,原本由凌之云操持的各项宗内事务,已经尽皆转移给他。 “何必直接问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凌飞度面色清冷,旧日的桀骜已经消散大半,掌门的威仪刻在脸上,宛如寂寥的山石。 “冯既明并不是普通的修士,他继承的是冰荒雪女的衣钵。我在他身上,发现了疑似荒古,但却又与此间格格不入的印记。所以,对他的调查,必须慎之又慎。” “我懂了。”凌飞度双瞳内敛,思虑着可能动用的人选,冯既明身为庶务长老,位置敏感,按照流程,动用执法长老调查,他必然会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用许家人。”凌之云提醒道,他的身影飘忽,转瞬间便消失在厅堂之中,只留下一段残音,“依我的判断,许德扬也会感兴趣。” ………… 浅山宗,罗川,掌门内府。 需要准备一件合适的礼物拜山。 江枫端详着案前诸般杂物,思索着到底牺牲哪一件,去百药老仙的山庄拜访,并委托他寻找合适的帮手,如果能解决炼器修士的问题,花一份钱,解决两件难题,那便更好了。既然脱罪文书已经得到,又没有其他事务羁绊,是时候解决涂山的问题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舍近求远 在与天音寺的战争之中,江枫从一众敌手,尤其是陈浮梁和宋紫熏手中,先后得来了不少灵石,符箓,丹药和法器。前三者并没有什么稀罕之物,而后者,因为这两人均是元婴秦九贞弟子的缘故,手中也有不少精品。江枫寻机去力宗真武城鉴定了一二,并从中挑选,最终得来两件对自己还算实用的法器。 其一得自陈浮梁: 【清影福依袖扣】,三阶上品法器,属性一【清影】,激发后令身体极度轻盈,更有利于躲闪近战攻击,效果相当于三阶轻身符加持,但可同时削减受到的土系、火系法术伤害三成,每六个时辰最多可激发一次;属性二【福依】,如果身上有三阶或以下护罩存在,被破坏时有三分之一概率重新凝结出同系护罩,至多维持半个时辰,或被任何攻击击中至多三次方可破坏;属性三【藏宝】,袖扣本身具有储物功能,最多可存放三件不大于一方的物品,从其中取出不耗费任何灵力,如为攻击类法器,其锋利程度短期内增加两成,但不会反复追加;属性四【适体】,可以与任何法袍完美契合,小幅增强法袍的效果,对于恢复灵力类、防护类效果更佳。 其二得自宋紫熏,但并不是被自己虏获的那回,而是见性所为,并后来转赠给自己: 【斩鬼流觞飞刀】,四阶下品法器,属性一【斩鬼】,对鬼物、邪物有特殊的克制,投射可以破除鬼物身上所有防护,并直摄心神,令其短时间内无法移动;属性二【流觞】,投射击中任何目标,都会令其在接下来的五次施展符箓时,有概率失败,但治疗类符箓除外,即使成功施展符箓,也会额外消耗三倍灵力;属性三【遁影】,飞刀投射不会有任何外在流光显现,在阴暗所在能隐藏自己,直到击中目标为止,并且可以在目标体内隐藏半个时辰,飞刀很难被腐蚀类术法或溶蚀法器类物品损毁;属性四【回转】,在击中目标后半个时辰内,飞刀可以随施法者意念回转,回转会造成二次伤害,且可从内破除三层三阶或以下品质的护罩;属性五【容形】,飞刀可以隐藏在没有器灵孕育的法器之中,但尺寸不能小于飞刀的两倍。 这也是江枫手中第一件四阶法器,效果堪比法宝,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件法器也是见性所得中品质最佳的一件。回想当时见性所言,言说这件器物适合自己,想必也是看自己斗法的本领实在稀松平常,又没有什么得意的技能傍身,故此才挑出这件适合暗算的法器给自己。 见性这家伙,虽然没有鉴宝本领在身,眼光倒也老辣。江枫心中轻笑,将另三件二阶上品法器收起,这三件乃是遴选出来送给自己徒弟的礼物,虽然没有时间教导,但准备点法器,也算是尽到师父的责任了。 余下的法器,大多已经被江枫发卖,但他同样没有选择在宗内出售,之所以舍近求远,还是想多卖点灵石。 借助这场战争所得,江枫偿付了除拖欠萧明真之外的所有外债,以及本来应该在最近自掏腰包支付的各项款项,最终剩得四百三十五枚三阶,这还是因为宋紫熏身上并没有什么灵石的缘故,想必都被先下手的见性得了。虽然这个数目看起来很多,但也只够往返鲸海群岛七次而已。 至于宗门大库,江枫已经下定决心,除非涉及战争,否则便不再自掏腰包,宗门应该及时的走上正轨,这是他心中一直企盼的,如果每次都是依仗自己这个掌门资助,那何日才能崛起呢? 何况,除了商税作为较大进项以外,如今宗门已经有了两大收入来源:其一是与灵笼商会的合同,每年价值四十枚三阶,虽然利润不及一半,但其中涉及的环节不少,可以进一步带动宗门各项事业发展;其二是灵脉的挖掘,这种破坏性行动,每年可以带来三百二十枚三阶的进项,只此一项,便足以覆盖宗门目前所有的支出。 当然,宗门的支出也在快速增长,为了避免人才流入盟中其他宗门,江枫在战后再次提升了各个职衔的月俸,其中长老、各郡镇守、苦寂寺住持一层的月俸,已经提升到九枚二阶,长老座下执事、给事中、七司执事、抚宁使一层则有五枚二阶,更低的职位,比如别院执事、镇守助理、按查等,则有两枚二阶,十名内门弟子,五十枚一阶,二十二名外门弟子,二十五枚一阶,普通无职务、未入内门外门在册修士七十六名,五枚一阶,七司普通杂役九百六十二名,两枚一阶,诸如此类,门内只计月俸,每年便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四枚三阶。 如果作为掌门的江枫,按照之前的约定,月俸是所有长老的总和的话,那么这个支出还会继续增加,故此,为了降低宗门支出,江枫也只能继续不领薪俸。 花钱多也是好事,总比没有修士领薪俸要好,换个思路,江枫心情好了许多。而且,在战争之中,一众手下也上呈给自己数件二阶中品以上的器物,包括最后被江枫强令吴天德以半数灵石、半数门贡卖给宗门的仁寿城阵盘,都让自己、以及宗门占了不少便宜。如今,待到下半年宗内开支更宽裕时,这阵盘便会被重新安置在规模扩大了三倍有余的罗川,成为护佑此间的存在。 至于拜访百药老仙的器物,江枫之前有所思量,在斟酌了片刻之后,江枫决定不改初衷,将那件“魑纹定魂蚌珠”带在身上。 此物有稳定神魂的功效,虽然只是三阶下品法器,但回想之前在小拔都山的聚会,久困玄级的百药老仙为了提升自保能力,想修炼多重分身,不论他怎么做,必然会带来神魂不稳,此物多半会引起他的注意。至于宝源交给自己的另一件堪比法宝的四阶法器【阳煦养灵宝匣】,他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否则,这件奇妙的器物,一旦被百药老仙索取,自己饲喂古宝永恒之塔的计划,便无从实现了。 这件“阳煦养灵宝匣”,江枫已经放入一件功用不大的三阶中品法器,虽然短时间内没有三阶妖兽做引,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半年之后也能诞生器灵,左右是用来投食的,器灵是否堪用,并没有什么区别。 敛起一众器物,江枫转而拈起案头一封“家信”,说是家信,实则是苏黎清差人送来的,只不过没有以官文的形式送达,这让江枫不禁怀疑,是不是夫人苏锦大道有望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事情发酵不足两个月,苏锦的修为虽有松动的迹象,但也不至于被看出来,除非在苏锦身边,仍然有苏黎清埋下的奸细。 为此,江枫还特意差郑轶雨、花百千暗中调查了一番,范围甚至涵盖了苏锦的大姐苏琼身边的仆从,但最终没有探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暗忖自己多虑的同时,江枫转而怀疑起苏黎清此举的目的来。 他不可能没有目的。 这几乎是可以笃定的,但对方不在乎自己的猜疑,也知道自己必然会猜疑,但他还是做了,是示好,还是麻痹,抑或埋有更深的阴谋呢?在与天音寺一战之后,在碧云宗掌门郑家声的倡议下,浅山宗已经去除了往日的枷锁,获得了同其他成员一样的投票权,说起来,江枫不明白郑家声为什么会帮自己,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在谢过对方之后,江枫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只能将这份怀疑压在心中,等待时机再行发掘。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早就是江枫悟到的道理。 信的内容很简单,前半段是对苏锦以及自己的问候,表达希望早日抱上外孙的良好愿望,随信还寄来不少调理血气的丹药,江枫找李名都看过,丹药品级不高,但很实用,在富裕的凡俗和低阶修士中,属于常用品,至于给自己的那些,江枫看都没看,就赏给了李名都。 哼,我还需要这个? 信的后半段则提及了另一件事,赤霞门最近想加入金城盟,已经和苏黎清表达了这重意思,苏黎清询问自己,在这件事上持什么立场。 我当然反对了,赤霞门三番五次的在浅山宗背后使坏,现在看来虽然损失不大,但其心可诛,入盟这件事不同于其他盟约中约定的事务,必须要每一家宗门都同意才行,问题是,苏黎清是什么态度,信中并没有说。 是要自己当出头鸟呢,还是同他的意见保持一致呢,放下信笺,江枫思忖良久,并没有得到合适的答案。 “将顾延巳叫来。” ………… 赤霞门,辉耀城。 传功长老黄彦杰晋升地级的传道法会刚刚结束,掌门曾宝贤便唤了这名新秀,连同曾宝骏、独孤一起,进了掌门内府的密室。 “清禹宗的态度如何?” 曾宝贤看向独孤,加入金城盟的事情,由自己定调,但沟通却由独孤负责,在这个问题上,外事长老刘伯昭只负责往来沟通,并不负责决策。 “除了需遵守既定盟约之外,陈昆提了两个入盟条件:其一,在天理门、御风宗的问题上,我们没有投票权;其二,遵守盟约的同时,打通与盟内既有商路的勾连,并取消境内所有修士用品的专卖权。” “看起来对我们还是有所防范,当初,清禹宗借金城派的延邀,成立金城盟,并因而主导了与天音寺的战争,借盟中力量拓展了版图,如今,是生怕我们故技重施,误导他们北上,想来这份谨慎也能理解。” “我也这么想,故此,我抛出了掌门您定下的修士战阵计划。陈昆对此不置可否,他说需要和万禹亭商议一下。” “万禹亭不在宗内?” “至少我无缘得见。” “依我之见,修士战阵他们定然是感兴趣的,但一定不会表露出来。”插话的曾宝骏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入盟,这一条一定是必要的条件,但不会列在任何的合约之中。不过,我还是那个意思,我反对入盟。” “还是你那个左右逢源的理由?”曾宝贤瞥了他一眼,面露犹豫。 “我们夹在金城盟和天理门之间,西北又是有宗门保护的御风宗,哪边弱一些,就结好对方,如此,十年之后,待修士战阵小成,再入场博弈,岂不更佳?” “我们并没有培育修士战阵的土壤,之前的尝试并不成功。”曾宝贤道,“玄级同境界的修士达到一定规模,方可形成有效战力,仅凭我们一家,难以成事,而且,这会引发周围宗门,天理门或者齐国的弹压。” “金城盟并不是一家。”曾宝骏争辩了一句。 “在我看来,这也是它或许能成功的理由。各方博弈之中,谁都希望金城盟更强,前提是能为背后之人攫取到合适的利益。不过你说的也对,风险也在于此,不过相比天理门的威胁,入盟的好处更多,只不过他们刚刚战胜天音寺,声望正隆,此时加入,定然会被索要一个高价。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也是一同思量下,如何能顺利办成此事,且所耗最低。”曾宝贤环顾一周,在最后一句上停顿了片刻,他的意思很明了,我不是让大家找机会反对我的,而是需要解决方案。 “我认为,清禹宗的态度是关键。但如果我们答应他们的条件,无异于将宗内商会置于金城盟的弹压之下。”独孤道,“所以,第二条万万不可答应,或许可以想些别的办法,比如其他层面的合作。至于第一条,只要我们不主动挑起战争,就没问题,是否先手,往往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他们没理由拒绝。”传功长老黄彦杰小心的插话,“即便我们只提供修士战阵的操练方法,他们也会答应,与天音寺一战,金城盟总体的实力,实则是下降的,虽然因为战胜分润战利品一团和气,但各自仍有各自的方略,如果我们能每一家分别谈,或许条件不会那么苛刻。”他的面前放着一份金城盟的合约,这是在外间能得到的最详细版本,上面勾勾画画,可见下足了功夫。 “然而我们与浅山宗、碧云宗的关系,都算不得好。”独孤暗自瞥了一眼身边这位新晋升的地级修士,暗道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给不出合适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掌门曾宝贤之所以定下清禹宗优先的策略,就是希望以对方的影响力,一力促成此事。 “彦杰说的也对。” 曾宝贤出言化解了尴尬,“独孤,清禹宗继续接触,我相信他们对我们入盟是欢迎的,条件可以再谈。金城派苏黎清多半也会同意,只要我们不威胁到他的副盟主之位,此獠当初多半是存了取而代之的想法,只可惜短时间内,他大道很难再进一步。至于碧云宗,宝骏,你走一趟,我相信郑家声会把条件摆在明面上。” “浅山宗和黄龙派,彦杰,你新晋地级,不如和刘伯昭去走一趟,权当散心,开阔眼界,两者我心中虽有方略,但如非必要,或许有更妥帖的处理方式。” “通过刘庭坚的使者沟通,也是个办法。”曾宝骏道,“只不过由我们发起,很有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我曾经也如此考虑过。” 曾宝贤沉默不语许久,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将此建议带过,并没有说这件事可行,但也没说不行,独孤和曾宝骏同样默然,只有对九老头知之甚少的黄彦杰一头雾水,他不禁双瞳内敛,暗道晋升地级,或许只是一小步而已,倘若不是侥幸窥破天机更进一步,进入宗内权力核心的话,或许自己还是那只井底之蛙。 ………… “师弟,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江枫到达百岭山庄的时候,还未上山,百药老仙就迎了出来,这样江枫怀疑,自己身上是否有方便对方侦测自己位置的法器,仔细想想是有的,百药老仙曾经给过自己一枚“银星戒指”,当初在小拔都山,情况危急,自己没去考虑这件事,如今看来,这东西回头要丢掉才行。 第五百一十四章 如此主动 百药老仙的热情出乎江枫意料,甚至没有按照他之前定下的规矩,缴纳拜山的礼物,这让江枫在省掉一件法器而窃喜的同时,也不禁心头惴惴起来。 对于江枫为涂山重铸身体的要求,百药老仙只是摇摇头,照例伸出四个手指,表示这件事解决,无外乎有两个方法:其一是借助炼傀术,其二是借助炼器一途,而精于炼丹的自己,是没有办法帮忙的,但他可以提供必要的辅材,毕竟无论是炼傀,还是炼器,抑或炼药,总有一些通用的材料不可或缺。 一反常态,如此主动,多半是有事相求。 “万禹亭就是炼傀的高手,这个我曾经有幸旁观。师弟,何不去求他帮忙,你们同在金城盟内,这件事应该不难吧?依我所见,能帮上盟中修士的忙,对于他而言,也是彰显自己作为盟主实力的好机会。” 说的的确在理……或许办起来也不难……但也可能会有不小的安全隐患,遥想两次旁观万禹亭斗法,对方对于傀儡的炼制和操控,的确干净利落,且精妙至极,但如果是让他来亲手炼制,会不会在其中安放些特别的东西,倒是不好说。回想在千幻境之中,他暗中潜藏的手段,以及去年他炼制符箓控制一众手下的传言,说不定他会在涂山体内种下什么禁制,倘若将来与他为敌,说不定反受其害。 既然炼傀和炼器都可以,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去找身在利州城的蔡求真帮忙,左右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当然,暗中的手段说不定也会有,近者,自己手中不也是有能震慑器灵黑鲸的“云星锻锤”么,这些拥有高超技艺的人,总不希望自己的精心创造,反手伤害到自己,换位思考,江枫也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谨慎。 可惜了,“分相术”做不到这一点。 其实使用炼器手段,江枫早就知道一些。他也曾经询问过方金禄,是否能够做到,但方金禄还是那句话,自己不会,但只要看一次,便知晓了。 一次……复活涂山也只是一次机会,不过保不齐以后还有需要的时候,故此,江枫决定去找蔡求真的时候,将方金禄带上,以方便他偷师学艺。 “师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果不其然,待到热情的笑容散去,百药老仙终于提到了自己的诉求,江枫心中轻笑一声,所料不错,百药老仙也只有求到自己的时候,才这么主动。 “愿闻其详,师兄客气了。” “上次聚会,我不是拿了田义洵的‘无心剑奴’么,就是那十二枚上好的剑胚,待我回来仔细研究,又找了人参详,发现东西的确可以满足我的需要,但有一点,我却做不到,只有你能帮我。” “哦?”江枫心道还有这等事,我一不会炼器,身家也没你丰厚,还有我能帮上你的忙?心中虽然怀疑,但面上还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安心倾听下文。 “十二枚剑胚,练就十二道不同本领的分身,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却需要十二名玄级修士的一缕灵魂印记做引方可。我虽然结交甚广,但与他们彼此多是利益关系,担心他们在灵魂印记之中藏私,日后要挟我为他们炼丹,而师弟你执掌一宗,手下十二名玄级修士当是有的,可否帮我这个忙?” 呵,原来所虑和我不去求万禹亭是一个道理,江枫心中轻笑,故意问道,“师兄,你山庄上不是有很多为你劳作的修士么?” “唉,又有几人是真心留在此间的!”百药老仙无奈的摆摆手,“此事休提,虽有几人值得信任,但还不足十二之数,与其这样,倒不如求师弟你帮我这个忙,左右我们之间的关系,当不会害我。” 主要是害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你也没有太坑我,心如电转,江枫便有了主意,“师兄,帮你忙问题不大,但是说实话,这种灵魂印记,恐怕与普通用来做凭证的印记,有本质的区别吧?是不是对身体有些损害?” “哦,师弟你所虑极是。” 百药老仙眉梢轻皱,这让江枫不由得怀疑对方一开始就刻意想把那些“帮助”放在前面,让自己麻痹,好蒙混过关,忽略这些潜在的风险,好在自己虽然不精于炼器,但与上官博良、蔡求真、方金禄等人有些接触,多少有点认知,且听百药老仙道,“对于身体的损害很轻微,但我愿意出十二枚‘妙云昊气丹’,此物可以涤荡筋骨,日后对于修炼心法,有莫大的助益,市价二十五枚三阶一枚,实乃有价无货之品,如何?” “好。”这个价值远超江枫的心理预期,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虽然十二枚丹药卖掉能值不少灵石,但这是一众手下应得的,别说自己不缺灵石,就是缺,也不应该打这个主意,“十三枚如何,师弟我总要尝试一下,好方便为门下诠释效果。” “可以。”百药老仙答应的异常痛快,这样江枫觉得,此物是不是一炉能炼制好多枚,故此不差自己这一枚。 “都要玄级修士么?筑基修士可否?” “当然可以。如果能各半,这十二道分身,能提供更多变化。” “那好,我尽力为之,为师兄凑成六六之数。不过还有一事,不知道师兄能否帮忙,我宗缺少一名长于授业的炼器高手,你平日结交之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炼器高手?师弟何不去力宗雇佣?” “雇佣之人多半只会些常用套路,且为了自己能多赚灵石,常有藏私之举,不瞒师兄,我是想通过延请一位行家,助力我浅山宗培养一些炼器人才,日后依赖此道,为宗门生计添一条门路。” “有倒是有。”百药老仙思量片刻,“我山庄中就有一名符合你条件的人选,不过这人很怪。” “有何古怪?” “此人名‘袁常归’,修为在玄级五重,是个酒疯子,平素无酒不欢。每隔两个月,他就要换一种酒,你应该知道,寻常的灵酒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你能提供,他可以为你做事,只要不太过分,甚至不收灵石,他之所以自愿在我这里帮忙,就是贪图我结交的人多,能弄到各式各样的灵酒,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你如果能帮我炼化剑胚,我就需要找一处僻静所在,用至少一年的时间初步炼化,根本没有时间照拂他。” “看起来,师兄你对他还算重视,不想他在这个时间跑掉。” “此剑坯的奥秘,都是他帮我参悟出来的。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者,是因为我这里其实也只有一批他没喝过的灵酒了。” “所以,师兄,你可以把他借给我一年?” “两个月之后你能否留住,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好,多谢了。”江枫也不客气,百药老仙这种炼丹高手,能看得上的炼器高手,应该也不是凡夫俗子,只是这个爱好有些特殊,倒是要提前准备了,接过百药老仙递过来的纳戒,拈出一瓶嗅了嗅,只觉得辛辣无比,但回味之中,却感觉内含灵气氤氲,渗入到周身窍穴之中,无不舒爽,果然不是凡品,只是,去哪里寻找此等品质的灵酒呢? “这是江掌门,我的朋友。”与预想的嗜酒之人形象不同,袁常归身体瘦削,颧骨高耸,双目内陷,但炯炯有神。 “怎么,老鬼,你又把我卖了?” 为什么要说“又”,江枫骤然抓住了关键,不由得暗自瞥了一眼百药老仙,发现其面色微变,但还是笑容满满,“我不日即将远行,有些担心你,故此委托江掌门照顾,放心,他会帮你找灵酒喝的。” “那就好。”袁常归转身看了江枫一眼,无喜无悲,“你需要我做什么?炼器,还是筑造?” 还会筑造,果真是个人才,江枫暗喜,其实筑造也是江枫考虑过的宗门出路之一,毕竟这也是门营生,且不但修士可为,凡俗也可以做后续修缮的工作,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想,筑造同炼丹一样,对法相有特殊的要求,思及此处,他不禁用“分相术”打量起此人来,却见其乃是“纯阳火雷指”,一等一的战斗类法相。 这……是弃了主业啊,江枫暗自为其惋惜,但也为其随身本领而赞叹,能凭战斗类法相,把炼器和筑造做好,实属不易,“我需要你帮忙传道授业,为我宗培养炼器人才。” “什么?”袁常归一愣,“教徒弟?” “不会抢了你的饭碗。”百药老仙在一旁助力解释,“只需要教些能卖掉的法器炼制方法就是了,最好是能节约成本,售价又不错的那种。”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袁常归浑不在意的哼了一声,“酒管够么?” “尽量。”江枫现在也不敢保证这一点,他只能尽力为之,如今战事已歇,他倒是可以派人在金城盟范围内仔细找寻,但想来百药老仙应该早就做过类似的事,能得到合适灵酒的概率并不大,至少紧邻山庄的金城派和清禹宗,希望不大。倘若想做到,多半要寻的更远才行。 去鲸海群岛寻觅,倒也 是个不错的野路子,想来他一定没有喝过那里的灵酒,只不过借助传送阵往返,费用着实太高了,如果有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顺便为之,不,不对,六月十五,自己不是有张免费的船票么,说起来正是顺便寻找的良机。 “放心,一定会让你满意。”念及此处,江枫陡然来了信心。 ………… 清禹宗,渚樵城。 陈昆遣散一众过来致谢的长老、执事和城主,独自回到密室,仔细的思量起很快即将开始的人事调整来。 按照万禹亭亲自定下的路线,论功行赏分为两步:第一步,是灵石、封地的调整,尤其是后者,一向拖欠月俸的清禹宗之所以能维持至今,都有赖于这种与众不同的封地策略,薪俸可以没有,自己在封地想办法征收就是了,如今,在新得了天音寺、天罗门土地的情况下,这种策略更可以顺利的执行,而无需每次都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除掉一部分人。 在这个问题上,万禹亭已经全权交给自己,至于他去了哪里,自己不知道,这也是陈昆第一次对万禹亭的去向毫不知情,思及此处,他多少有些失落,一种被忽视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毕竟万禹亭是虚天级,接近伪天级的存在,他有他的圈子,而自己,也只不过是初入金丹境不久罢了,就好比之前谈和的盟会,即便自己身为清禹宗的“二号人物”,也不能参与其中。 想起来,江枫那厮还真是好命,有一个身为九老头的师父,否则,以他的修为,多半要和自己一样,在场外静候佳音了。想到“师徒”这件事,他最近也兴起了这个念头来,这也是受到了接下来要进行的第二件事,也就是调整宗内分工的触动,遍历手中这张名单,他发现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值得信任的,当然,这和清禹宗的制度有关,其中的半数人选,身上还带着万禹亭种下的魔种,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他们忠诚? 想来多半是恐惧罢了。 顺境,则与忠诚并无差别,逆境,则如鸟兽散,甚是临阵倒戈,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身为清禹宗的开创者,陈昆心中便战战兢兢,人前的自信和傲骨,均被击得粉碎,不留一点痕迹。 是时候收几个得力的徒弟了。 他心中喟叹一声,回想起去年曾经中意过的几个人选,其中有个少年,着实令他满意,只不过后来忽略了,去向不知所踪,此番,倒是要真正重视起来,把徒弟带在身边,从小培养他们的心性,确保他们的忠诚。 只不过,不是所有事都能带上他们。他随即想起来最近一件心有所感的事,来自那位神秘的“禾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莫名存在。 他可能遭遇了什么,我应该尽快去那里看一看。 只是战事方歇,倒是不方便去天音寺,这么说来,倒是要小心筹划了,万禹亭不在宗门,这个时候出发,宗内一旦有事,恐怕会…… 陈昆顿时不敢深想,不过那去窥探究竟的念头,却仿佛一道趴伏在心头蠕动的虫豸,让他时刻不敢有半点松懈,思及此处,他赶紧拿出一块剔透的玉符,用灵力在上面刻印了一番,这是他常常用来提醒自己的手段,做完这些,他慌乱不已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这不会就是因果之力的负面影响吧,他不禁想起来万禹亭的告诫。 …………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破晓星落时。 江云奇翘首瞭望,终于见得天边四道人影渐渐显现,他不禁面露笑容,拍了一下在旁打盹的江之问。 “问问,快醒醒,两位师娘回来了。” “嗯?”江之问一个激灵,再去看时,果然是前往讨伐蓝湘禾的四名前辈,当然,是两位师娘还是一位师娘,他和师兄江云奇是存有争议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观感。 那紫发女人,明显脾气不太好,提起师父又咬牙切齿,怎么可能是真师娘,虽然师兄说那是早晚的事,但毕竟还不是事实,怎么可以没有原则的提前叫?他心中哼了一句,跳上江云奇祭出的飞剑,一同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师兄一样晋升玄级,这脚踏飞剑的样子,着实太帅了。不过那紫发女人说有办法让我不晋升玄级就御使飞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她一定是骗我,一定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她怎么会那么好心? 如此主动,一定有阴谋。 第五百一十五章 合作共赢 三日之后,江枫在罗川送别了百药老仙,在剑坯上刻录灵魂印记的工作很顺利,江枫为此在宗内遴选了六名玄级和六名筑基修士。 江枫暗中观察,发现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原本的属下谁也没有任何怀疑,安心的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而六名筑基,除却秦孝宽和顾延巳之外,面色均有犹豫,由此可见,他们现在心中还没有完全认同自己这个掌门,好在“妙云昊气丹”的价值能胜过这些疑虑,且看见浅山宗原本的老人也没有任何异常,他们才放了心,谨慎的留下印记,想必接下来的几日,心中仍多有惴惴。 水滴石穿,想必他们早晚能和宗内那些老人一样,信赖自己,并相信合作共赢的理念,对于这一点,江枫完全没有苛求,也没打算按照他们的表现,故意做些亲疏的区分。 让他们细想去吧,或许可能是那些清禹宗的传言,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他们,如果不是百药老仙特意交代,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话,江枫觉得或许那四名筑基能更相信自己,至于“妙云昊气丹”,江枫在百岭山庄就已经尝试过,此物的确奇妙,宗内的玄级心法,他早已初步尝试,如今再次运转起来,发现畅通了许多,这让江枫对于修习那两种地级心法,有了更强的信心。 “影罗惊风身法”和“五蕴清明真言”,这两本得自苏黎清的地级心法,江枫随身带在身边,并将拓印本放在藏经阁,立下规矩,除却自己之外,宗内前十名到达地级同境界的修士,可以免费参阅修习,用来鼓励众人更进一步,当然,江枫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如今,宗内最有希望晋升到更高境界的,唯有周星和卢天明,两人均得益于这场战争,前者已经到达玄级七重,后者玄级五重,而原本境界不低的郑鲁达、吴全忠等人,则因为没有参与战争,错过了从中获得历练的机会,其实即便他们参与了,恐怕也极难从中受益,毕竟他们已经在现在的境界停留多年,差的不止是历练。 至于初入玄级的几人,王彦之提升最多,达到了玄级三重,原本,他是有机会冲击更高境界的,但王显道的死,似乎给了他不小的打击,他原本心境就不算清明,去年冲击玄级时,就曾经被洞府上的暗笔侵袭,如果不是王显道动手及时,或许当时就已走火入魔,陨落当场了,江枫思量着,有机会为他寻一枚清明心境的丹药,不过恰巧百药老仙手头没有,他又急于找地方闭关修炼他的身外之身,江枫也不好强求他当场开炉炼丹,便只能待以后另寻机缘了。 赵良狄也有提升,从玄级二重冲击到玄级三重,这让尚困于灵级圆满的吴天德甚是不爽,不过这家伙心比较大,逢人便说良狄妹子对他如何的好,不计较这些细节,就等着和自己成婚了。这让一直低调做人的赵良狄甚是困窘,每每躲着他,生怕他当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余下者,因为“强迫”弘知论道,分享经验的缘故,据说郑轶雨修为有所松动,但还欠缺些火候,为此江枫也甚是欣慰,说起来,郑轶雨算得是一众手下之中极为干练的,如果他能提升,算得是宗门之幸。 灵级境界得益者,则有郑可月、花百千、陈青萝、魏承铎、赵源等人,前者提升到灵级八重,与吴天德只有一步之遥,花百千则为灵级七重,后三人为灵级六重,进步都很大。 心中不平衡,唯恐天下不乱的吴赖子放出话来,说陈青萝是受了掌门的亲自指点,才进境如此之快,这让陈青萝最近都躲起来不敢见人,毕竟不少人都曾亲历,陈青萝是在掌门病危的时候进帐服侍的,说是指点实在荒唐,为此,江枫还特意差了吴全忠,去亲自责备了吴天德一番,令其安心修炼,否则就推延他和赵良狄的婚期,他这才乖巧的闭了嘴,不过据说他最近常常夜间跑到罗川郊外的荒野中,耕耘一夜,徒手开出两百亩生田来,所以,很多无地的凡俗一大早就到郊外去寻找,生怕错过这么好的捡漏机会。 这也是憋坏了,不过他能想到适合自己的途径发泄,想来也距离玄级不远了,一想到这些荒诞不经的传闻,江枫心头的不快,都能少上三分。 送走乔装的百药老仙,江枫带着袁常归到了炼器工坊,令醉醺醺的他当众露了几手,顿时折服了水云旗等人,在江枫的暗示下,几人跪下拜师,不过袁常归倒是没有准备拜师礼,江枫只得自掏腰包,以袁常归的名义,送了几件二阶上品的炼器材料,这些东西还是小拔都山之战时,手下帮自己捡到的,放在储物袋中已经许久,留着也是无用。 “如能戒酒,我聘请你为我浅山的器符长老,如何?”江枫寻了个机会问袁常归,对方的本事精妙,娴熟而不拘一格,初看像是野路子,但细瞧却似有章法可循,虽然没有准备拜师礼,但袁常归对待几名拜师的徒弟还算耐心和善,醉意虽浓,但言谈举止却不粗俗无礼,想来也不是沉溺酒中,一无是处之人。 “江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酒是万万没法戒的,老鬼留给我的酒还能喝二十五天,之后就需要江掌门帮忙了,否则我还是要回百岭山庄的。”袁常归却一口拒绝了,只留给江枫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 着实是个怪人,他这个态度,江枫自然是没办法任命他为器符长老的,否则一旦自己弄不到酒,他中途跑了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唤来花百千,将装满灵酒的纳戒交给他,吩咐他二十五天之后交给袁常归,见其修为提升,又勉励了几句,嘱咐其百忙之中,务必不要荒废了心法的修炼。 在自己接任掌门时,宗门是没有任何心法的,如今经过多番努力,已经有了五本玄级心法和两本地级心法,其中差别,宗内的修士多有体会,虽然只是细节,但想来这也是自己声望日隆、受众人信任的根本所在。 “那小丫头雷佳音近况如何?”江枫忽然想起这件事,之前还让花百千去做了脏活,暗中除掉了雷佳音的表哥杨悦。 “仍在蒙教司,成绩中等,不好不坏,但还算勤奋。六日前着了风寒,但昨日已经痊愈。” 情况很熟悉,看来花百千没有忘记自己的交代,即便随自己南行,归来之后还是很快就了解了自己关注之人的情况。 “你去蒙教司为她告假三日。另者,找个借口,支开她的家人,让他们三日之内,不在罗川附近逗留。” “是!”花百千一个字都没有多问,这和前任卷帘司执事王乙不同,后者在与自己熟络之后,偶尔还会问点什么。目送其匆匆离开,江枫不禁闭目遐思,在接受顾延巳的建议去碧云宗拜访之前,他想为雷右旗的这位三法相后人拔除残法相,令她早日觉醒。 在与天音寺的战争中,江枫真切的体会到凡人性命的渺小,虽然没有纵容手下杀戮,但混乱之中,难免伤及无辜,更有乱中趁火打劫者,他曾经亲眼见到一位流浪汉,发疯般的冲进了一个小康之家,待到出来时,已经双手沾满鲜血。 呼! 江枫心中喟叹一声,暗道此举,权且是当报答雷右旗的恩情吧,说起来,他的血仇还没有报,思及此处,愧意现于眉目,再入心头,待到许久之后,他才拈起一本炼神道经,暗自诵读了七八次,这才静下心来。 ………… 力宗,巨阙城。 秋南嘉读完手下廖神苍亲自送来的文书,心中不禁思虑起商会高层最近动向的深意来,距离自己上次见到东方笠会长,不足四个月,但从来往的文书来看,商会的策略隐隐变得有些激进起来。 这本来并不值得奇怪,在东线,激进是很正常的事,不只是右使李隆简本人的行事风格如此,更是因为会长定下的方略,就是克服中低阶修士的不足,尽快掌控局面,故此,投入多少,甚至有些浪费,都不足为过,但在自己负责的西线商路,这一次也加大了人力投入,这倒是少见。 当然,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原本,自己企盼的,就是与自己有些渊源的华帝门能帮上一把,但一直未获成功,她甚至还亲自回了一趟华帝门沟通,都未能解决此事,但如今,这种好事就这么来了。 “神苍,既然如此,你就和玄青一样,留在巨阙城帮我便是,此地龙蛇混杂,危机暗藏,商战打的激烈,说不定有人不甘心失败,使些阴损的招数出来。” “是!”廖神苍和陈玄青齐声应和,但早就留在此间帮忙的陈玄青却面露疑虑,“那些人骤然接手真武城和东极城的生意,会不会有些不妥?” “吕常丰也是经营的好手,虽然只有玄级中段,但另两人,廖云苍和孙崇俭,都是地级修士,想来应该问题不大,而且信中说,三人连同还在路上的李东藩,都受我节制,听从我的安排。说起来,神苍,廖云苍还是你的本家。” “我没什么本家。”廖神苍愀然不悦,脸上陡然浮现起一团不常见的阴云。 “算了,当我没说。”秋南嘉微微一笑,并未计较这名手下的态度,事到如今,她有了另外一重思量,虽然还没有弄清商会的背后,华帝门和天理门到底要做什么,但从最近他们在齐国的严正关切下,分割了冬泉山来看,两者的策略正变得主动且激进,这也就是意味着,自己有更广阔的空间一展身手。 阴损的招数……其实也不失是一种策略,她骤然联想起最近的种种,有些人因为资金充裕,用价格战打压对手,在自己资金不是很宽裕的情况下,或许动用些武力,能起到更好的警告效果。 或许应该和力宗的余小曼联手。说起来,这女子也算干练,可惜修为差了点,当然,这也是诱对方入局,合作共赢的基础之一,几次接触,秋南嘉看得出来对方对于更高境界的渴望,余家不缺资源,此女之所以未能提升,想来也是一直委身商业,缺乏历练的缘故,这么想来,这余小曼对于合作,可能更持欢迎态度。 情报显示,这女子和江枫还认识,且曾经交往甚秘,这拈花惹草的家伙,倒是处处留情,秋南嘉心中嗤笑一声,身在巨阙城,远离浅山宗,有关江枫的情报,倒是少了些。最近一次,也是江枫发文到真武城询问合作派遣修士的事。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啊,秋南嘉双唇翕动,双瞳中金光流连,她忽然想起伏元镇的事情来,待到此间事了,是时候逼他就范了。 ………… 行在路上。 江枫端坐于“逆风如意飞舟”之上,直奔碧云宗,与他同行的还有外事长老吴全忠、外事执事马元洲、龙博安,给事中顾延巳,之前,苏黎清莫名其妙的送来家信,故意提及了赤霞门想要加入金城盟的事,有关这一点,江枫没有想清楚缘由,便向顾延巳问策。 顾延巳照例提供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高调反对,既然赤霞门与浅山宗有旧怨,那么此时没必要遮遮掩掩,直接挑明便是,按照顾延巳的分析,赤霞门之所以想入盟,还是北部天理门的压力导致,而赤霞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天理门攻灭,那便没有唇亡齿寒的忧虑,没必要放下仇怨接纳对方。金城盟的入盟条件,一向是需要宗内成员都同意,只要浅山宗反对,其他各宗即便同意,也没有办法。即便他们想说服浅山宗,也必须要拿出合适的交换条件来,如此想来,主动出击,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浅山宗都将获利。 中策是与盟内某家保持一致,但一定要说出来,以示交好。金城派苏黎清已经先一步出手,只不过没有亮明态度,这个时候应和对方,诚然算是友善之举,如今战事方歇,尽量交好盟内各家,实乃明智之选,对于商路的畅通、运转,修士游历、借用洞府,都算得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不过在中策之中,还没有表明态度的清禹宗、黄龙派和碧云宗,也可以考虑。清禹宗是盟主,也是实力最强的一家,与他们保持一致没有什么风险,但收益也最低,黄龙派存在感不高,顾延巳建议先不考虑,而碧云宗远离浅山宗,与他们交好,符合远交近攻的策略。 “而且,掌门您不是一直怀疑,碧云宗为何在盟会上帮我们么,只有多接触,才能了解真相,毕竟我们的情报系统,很难触及到那里。” 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也一直是个困扰,没有情由的友谊,的确值得怀疑,江枫心中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郑轶雨负责的情报系统近来有所收缩,毕竟战事已歇,各宗都会从战争中抽身,转而关注起宗内的事情来,此时,对于可疑人员的排查,定然会严密得多。不过,趁着战争的间隙,郑轶雨在流民之中安插了数十人,如今,情报网足以覆盖清禹宗北部,洪山镇南力宗新得之土,以及乐林门故地,金城派的西部,虽然相比最盛时差了很多,但也远胜战前。 情报网的资金耗费惊人,按照目前的估计,达到了每年六枚三阶,要知道,浅山宗修士和七司的薪俸,也不过是二十四枚三阶,更新后的罗川大阵和洞府的维护费用,每年也只有十二枚三阶而已。 何况,组成这个情报网的,多是凡俗之身,修士只有两人,初登仙的郑轶泊和王悠之,两人年龄不大,经验不丰,但贵在是宗内故有家族子弟,忠诚不虞多虑,至于其他凡俗,按照郑轶雨的说法,除却明镜司原本的人员之外,多半依赖于灵石,才能保证其忠诚。 情报虽好,但也费钱。 对此江枫是认的,即便花更多的灵石,也是值得的。就在最近,依赖于这个情报网的帮助,除掉了两股外宗的奸细,以及一伙流窜于中北部各镇的盗匪。 “选择碧云宗,还有什么原因?”江枫总觉得顾延巳有话未说,此时他就坐在自己身边,与他人各自驾驭飞剑不同,江枫此举也是借此暗示众人,自己对于顾延巳,还是相当信赖的,这对于顾延巳在宗内站稳脚跟,也是必要的。 “我还缺一名道侣,想多寻些机会。”顾延巳哂然一笑。 “孙思菱不合适么?” “我个人比较喜欢成熟一些的。” 呵,感情是觉得孙思菱年纪小,话说小一点不好么,江枫心中轻笑,随即猜测他可能是想找名筑基修士作为道侣,而不是练气修士。 “所以你说的下策,只是用来凑数的吧?” “不敢不敢,”顾延巳面上惶恐,但江枫知道他家伙胆子大着呢,“坐等赤霞门来谈可以,虽然有些被动,但按照盟约,他们也躲不过。” 按照盟约……话说盟约已经被破坏好多次了,世间最重要的是交易,否则就连浅山宗,恐怕也入不得金城盟,合约规定的玄级修士入册,负责巡靖四方,因为这场战争的变故,拖着一直未能执行,各宗还是谨守边界,自行防范危险,至于灵地的统一管理,除却各家为了需要,促进开放了清禹宗的三阶灵地之外,余者则丝毫没有共享的诚意,虽然有列出使用价格,但却不约而同的设置了高价,想来防范的心思,远比合作共赢的想法来的更浓,更烈。 也许有一天,盟内某家有了压倒性的优势,并能引导各家前行,这些停留在纸面上的约定,才能坚定的执行吧,虽然同样认同合作共赢的理念,但眼下,换位思考,让江枫恪守盟约,他也是一百个不愿的。 天高云淡,碧云宗遥遥在望,这个时候,他忽然见得一道遁光,飘飘摇摇,从不远处的城池飞出,直奔自己一行而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 情况有变 嗯? 这人我认识啊,江枫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脑海中便登时浮现起一件旧事来。当初,自己谋划孙宝泰未成,被迫逃亡,之后从百岭山庄离开,经由碧云宗浮云城北时,“不小心”重伤了一名修士,后来得知乃是碧云宗掌门的儿子,名曰“郑建柏”,因为打伤此獠的缘故,江枫被碧云宗一众追杀,以至于误打误撞,打乱了七盟几宗的部署。 他来做什么? “江掌门!”未料想这凤眼丹眉的修士却认得自己。 “想不到郑小友竟然认识在下。”江枫不知道他的职务,虽然是郑家声的儿子,在宗内地位显赫,但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承蒙您的关照,我现在可不像当年那么大意了。” 呵,看来还记得我那一棒啊,自己当时确实做了伪装,但后来情况有变,身份自然暴露了,自此以后,江小白的模样便很少使用了,思及此处,江枫面上轻笑,“怎么,郑小友是来亲自问罪的么?” “不敢。”郑建柏面色沉静,态度恭敬有加,“我负责防守这西祁城,觉察到有修士靠近,故此过来查看。”他话音未落,却见得下方数道遁光接连飞至,为首者乃是一位老年筑基修士,“少主,老朽只是打了个盹,您怎么就跑出来了,这样可不行。”他瞥了一眼江枫,却不认识,但从江枫身后的几人袍服之上,已经看出众人出自浅山宗。 “原来是浅山宗的客人,失敬失敬。” “客气了。我等路过此间,是去拜访你家掌门的。”江枫微微侧身,后面的外事长老吴全忠便掏出拜书,“我等已经提前通知贵宗。” “请!”那老年筑基修士伸手引路,示意众人通过,随后,他抢先一步,飞到郑建柏身边,似有保护戒备之意。 这么谨慎,江枫心中轻笑一声,微微点头,先一步激发“逆风如意飞舟”,直奔云霭城而去,却听得郑建柏远远喊道,“江掌门,待到回转,还请来西祁城一叙。” 嗯? 江枫陡然止住身形,回望一眼,心道这是为何,我当年可是打伤了你,难不成还打出感情来了,不过对方身份特别,自己当众拒绝,恐怕拂的是郑家声的面子,而郑家声偏偏又非常在意此点。 “好!” “多谢,晚辈定在西祁城恭候。”郑建柏隔空行礼,这让江枫更为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要和自己讲,不过想来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众人两个时辰之后,便到了云霭城的别院,吴全忠带着两位执事马元洲和龙博安先行去送上拜帖,以等候郑家声的接见,江枫和顾延巳则前往此地的浅山宗别院视察,云霭城的别院是前几日盟会时定下来的,划拨土地虽然只有九十亩,但却有一眼灵泉,说起来也算是重视了。 别院执事褚清和,白丁出身,灵级四重修为,同一批任命的驻外别院执事还有金城派执事周旭明,黄龙派执事吴天虬,至此,金城盟各宗、御风宗、锐金门,都已经有了浅山宗的驻外别院,且执事均由修士担任,尽管修为不高,但也能帮忙处理一众有关修士的外务了,至于凡俗事务,则更是绰绰有余,也算了结了之前的一桩心事。 在别院顺便指点了褚清和的修炼,嘱咐其在外宗,莫不可荒废光阴,要按照外门驻外修士的标准,按时完成每月安排的功课,并赐下些许灵符助其操练,此地别院同其他别院一样,雇佣凡俗十二名,其中大部分为本宗选派,江枫知道这里面定然有郑轶雨安插的情报人员,这很正常,相信罗川的各宗别院之中,也有承担同样职责的人,只不过浅山宗现在还没有那么多修士外派,其他事务暂时只能由凡人兼任。 用过计入宗内支出,因而不算丰盛的晚膳,吴全忠等人回返,汇报了明日方能见到郑家声的消息,江枫便吩咐几人在云霭城随意走动,查看此间的民风,以及治理情况,待到有合适的可以学习的地方,待回宗之后可以提出建议来,至于其他安排,吴全忠自会料理,相比不算称职,与庶务执事魏若齐沟通甚少的郑鲁达,吴全忠颇懂人情世故,一路上对两位执事马元洲和龙博安也甚是关照,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三人便能配合融洽,互补长短。 只可惜人族和妖族通婚,会有诞下半妖后代,血脉难融的问题,否则,江枫自不会忌讳乱点鸳鸯谱,帮他们定些儿女亲事下来。如今,计入玄济院安置的灾民,以及东部新入之土,浅山宗已有凡俗丁口六万余人,其中人族一万三千人,超过五分之一,可谓无论凡俗,抑或修士,人族都已经成了浅山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故此,人族和妖族的融合问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既然情况有变,就必须应时做出调整,方可防患于未然。 放眼七盟境内,赤霞门、黄龙派以及碧云宗,这类问题同样存在,处理的方式也大略相同,便是各自安好,相互之间谨守界限,互相尊重各自的传统和习俗,一切以宗门的法度,作为处理冲突事务的标准,为此,江枫也决定遵照执行,在上个月,对于已有律令,已责成执法长老魏若光,参照其他各宗,完善了相关法令,虽然人族算得是境内的新移民,但一碗水端平,还是十分必要的。 此外,苦寂寺也是江枫计划中的重点。倘若能有共同的信仰,两族之间的问题,或许能处理的更加完美,这是浅山宗相比各宗的优势所在,要善加利用才行。为此,江枫特批住持弘知,以及他的 两位改回俗名的师侄邱跃珑、牛根象,前往宗内各地发展信徒,初步设想是六百名,且其中比例,可遵照宗内情况,按照略微偏向人族的比例执行,当然,这些信徒是没有任何月俸的,而且还要在春秋两季呈上少许供奉,否则,一方面总会有些伪信徒,混进来骗吃骗喝,另一方面,宗内开支在急剧增加,后续情报系统、驻外别院可都是吃灵石的猛兽,必须要早日有所准备方可。 枯坐在别院之中,直到夜色已深,江枫才蹩出院落到了街市,说是不忌讳族群差别,但在人族聚居区,江枫还是略感不适,这一点倒和在北剑门不同,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时间熟悉这种变化,这种感觉,总让他回想起当年在落英门盗宝的旧事,时过境迁,盗宝已成往事,落英门也一样,徒留几座孤城可守。 念及此处,他不禁心生感慨,不经意间,却走到了掌门内府附近。 我倒是来早了。 郑家声虽然屡次对自己示好,但在重视程度上,还是不够啊,说起来,宗内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呢?心中好奇的同时,江枫拐过街角,找了一间还未打烊的酒楼,独自开了一间上房,拒绝了过于热情的小二引荐特色歌舞的要求,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间上房的窗户,正对着一座大宅的后花园,而后花园的墙外,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便是掌门内府的外墙。 说起来,这里的隔音有些差啊。 忍住心头的躁动,江枫倚在窗前,放出影子,体察到那影子穿过阴暗的后花园,飘过小河,又寻了墙角的一处缝隙,钻进了掌门内府。 这里是掌门内府的府库,不过似乎不是存放重要物资的所在,只有几间旧屋内有昏黄的灯火,那是未嵌满灵石的魂火宫灯散发出的光芒,江枫没去打扰,沿着更阴暗的墙角,寻找着重要所在,影子不如之前,在稍微光亮的地方便无所遁形,加上想起来之前碧云宗的通报,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碧云宗的盟内通告乃是有关门内金丹修士的变化,除却郑家声和丁罗津之外,碧云宗在战后新增了一名金丹修士温承秀,乃是郑家声四夫人的哥哥,说起来,浅山宗从这场战争中受益,其他各宗也不能原地止步,算起来,浅山宗固然有了自己、魏若光、弘知三名地级同境界修士,但相比同样有三名同阶修士的黄龙派、以及碧云宗并没有多大优势,在盟内只能算是并列第二,但自己是万万不敢奢望,单独斗法能胜过左子蝉抑或更强的郑家声的,至于金城派,江枫怀疑苏黎清在故意藏拙,想办法规避高阶修士互相通报的规矩,不过即便不通报,想必盟内任意一家,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他的实力。 我有外海的修士慕晴川和见性,只是不能随时回来,哼,江枫暗自安慰自己道,随即再度将精力集中在影子之上,他已经到了阴影的边缘,不敢再度前行,算不得晦暗的前方,正是掌门内府中最为辉煌的所在。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几声爽朗的笑声,窥视的身形不由得隐隐向后退去,但还是瞥见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 嗯?怎么会是他? 竟是尹都,说起来,两人已经好久未见,如今他怎么出现在郑家声的府中,正待琢磨如何能听到两人对话,却只见得那身影转瞬消失,江枫登时有些慌了,立即驱使影子不顾一切的急速返回。 数息之后,尹都的身形在影子原本潜伏的地方渐渐勾画出来,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个时候,郑家声和外事长老孙邦奇却跟了上来。 “怎么,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才,我觉得有人在旁窥探。” “哦?尹上使还有这等本领?我还以为只有我儿建柏有心有所感之能,想不到方寸之间,竟然也能遇到拥有如此超绝天赋之人,佩服佩服。” “我并非借助天赋。”尹都仰头看了看郑家声,黑暗之中,脸色陡然变得甚是难看。 “建柏公子乃是我家掌门最为看重之人,上使错怪了。”近处的外事长老孙邦奇赶紧出言解释,生怕掌门的这个不恰当的对比,引起对方的误会,好在眼前之人与自己交往已久,远胜过与掌门接触的次数,自己出言解释之后,应不至于深化误解。 “可能是我的错觉。”尹都再度环顾四周,仍旧未有发现,他瞥了一眼态度恭敬的孙邦奇,“安全考虑,还是减少见面次数,由我单方面联络你。” “好。”孙邦奇不敢怠慢,低声和掌门郑家声说了几句,便伸手引路,随后,两人一同沿着回廊,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屋前。 “不必送了,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便是。” “是。”孙邦奇深吸一口气,见那尹都开了门,不一会儿,他的气息便消散在左近,孙邦奇小心的将门掩上,屋内的陈设,他自然是不敢去验看的,这无关权限,而是尊重。 尹都的感觉应该不会有错,他心道,思及此处,他赶紧出了门,在门房处唤了自己的助手,也是自己的侄子,外事执事孙学益,“去调查下,赤霞门和浅山宗的客人,今夜都去了哪里?” ………… 可惜了。 浅山宗当时要是与力宗正面交锋,拿下那几座城池,我也不用这么小心了。 无量城北一百二十里,远远绕路而行的陈昆心中抱怨道,他随即想到,如果浅山宗真的那么鲁莽,或许浅山宗已经不在了。 心中轻笑,将这个设想信手挥散,借着夜色的掩映,他贴着地表,飞掠草 木滋生的原野,一路向南,直奔无量城北三十里的所在而去。 尽管距离无量城并不算远,但却是一片荒野,原本并没有什么称呼,但陈昆却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博望,这个名字的寓意很简单,他是在这里收获了希望,进而崛起,从一个只敢远观心爱之人,玩弄于敌酋之手的无名练气小卒,成长到了今天,包括之后的种种,以及遭遇万老魔,都在既定的计划之中,虽然其中也有偏差,但总体来讲,并没有偏离原本的计划太远。 希望主人不要有事。 即使心中对于老魔所提及的“因果”甚是忧虑,但对于给予自己希望和未来的那位神秘存在“禾伯”,他心中是怀有万分尊敬和爱戴的,这同与万老魔的情愫不同,两人只是在微末之中相识,虽然彼此之间有些信任,且曾并且现在也互相依赖和帮助,但倘若真的有一天,禾伯和万老魔一同遭遇不幸的话,但凡有出手的机会,陈昆相信,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前者。 我是不是想多了。 即便情况有变,也应该轮不到我去解救禾伯和万老魔! 群星闪烁,夜幕将消。 陈昆的步履渐慢,小心谨慎的前行,确保自己的痕迹,不会在地面滞留太多,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心头一震,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停了下来,但这里距离“博望”尚有十里之遥,稳住身形,环顾四周,脚下新绿萌生半尺有余,但却不足以遮掩身形 那种感觉越来越近,似指引,又似呼唤,没错,这熟悉的感觉,正是禾伯。祭出灵力,包覆于脚下,陈昆沿着那只在心中浅吟的声音前行,很快,他便找到了一块平淡无奇的石头,他将石头拿开,一枚亮晶晶的碎片,呈现在他的眼前。 禾伯,怎么碎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被人发现了而已,不得不分身自保。替我去做一件事,或者可以说,很多同样的事,越多越好。” “主人请讲。”陈昆面上露出了该有的恭敬。 “将我放在水中,待有赤色晶体析出,你便可以将其交给玄级修为以上的修士,事情便结束了,依我目前的状态,可能在十枚到十五枚之间。” “他们会怎么样?” “蒙受厄运,除非他们本来就运气不佳,否则不会死。” “好!”陈昆未有任何犹豫,拾起那枚亮晶晶的碎片,附近正有一条山溪,他可以很快就处理好此事,他快速前行,不一会儿便如禾伯所言,在溪流之间,成功得到了十二枚赤红色的棱状晶体,那晶体光芒内敛,握在手中,便会被深深的吸引,但陈昆却知道,这是气运正被吸纳的迹象。 “好了,你赶紧走,有人来了。” “我……”陈昆觉得将对方扔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 “放心,不冒险怎么能早日恢复状态,记住,不要出来。” “是!”陈昆收了晶体,四野无处躲藏,他干脆跃下不远处的深潭,他方才已经探过,那潭深达数丈,只需小心潜伏,想必他人发现不了自己的踪迹。 过了许久,两道遁光由此经过,其中一人骤然停住身形,另一人赶忙回转。 “怎么了?师弟?”公孙盛问道。 “我有些特别的发现。”未等公孙盛稳住身形,公孙牧径直落下云头,直奔脚下山溪,他随即瞥见了一枚亮晶晶的碎片,有些像是法器残片,但却又不像,待到靠近时,却有一股祥和温润的气息缠绕过来,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觉到此物与自己有缘。 “有何发现?”公孙盛也同样落了下来,待到看见那枚亮晶晶的碎片,也同时被深深的吸引了,不过他似乎定力更强,“看起来是件不错的东西,不会是传说中的古宝吧?” “哈,怎么可能?”公孙牧打出一道灵力,将碎片摄在手中,匆匆纳入储物袋,“只是件不错的法器碎片罢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来自于一件四阶法器。” “运气不错。”虽然知道公孙牧在遮掩,但公孙盛也没在意,“师弟,你我奉命夜行,不要节外生枝,此地距离无量城太近,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有什么大不了,你我修为,实则不在合约的限制内,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咱们既不是洪福天那死鬼的人,也不是秦九贞的人,这种破差事怎么会轮到你我?” “别抱怨,左右不过是趟出使的差事,浅山宗虽然是金城盟中宗门,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你我皆在金丹境,他们还能怠慢了你我不成,何况,左右是问那宋紫熏的下落,当日便可回返。” “要是他们不配合,该当如何,掌门事前可有交代?” “这倒是没有。”公孙盛凑近了一步,低声道,“其实代掌门也是在敷衍那个老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现在人家如日中天,咱们还是小心办差,将事情做得扎实些,免得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怎么想,都是有过无功啊。”公孙牧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是大魏国好,想当年你我在庐阳方镇,可比现在自在多了,当年一招之失,投了金光阁,如今……”他微微叹气,先一步飞掠上了飞剑,直奔东北而去,那飞剑上光芒内敛,行在夜空之中,倒也无影无形。 ………… “赤霞门入盟这件事,我碧云宗当然不同意。” 次日,刚见到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只是谈了几句,郑家声便亮明了态度。 第五百一十七章 隐隐难安 “赤霞门想要入盟,首先要清理历史欠账,这是必须的。”谈起这个话题,郑家声面露阴郁,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不但要清理,而且要赔偿才行。江掌门,在这一点上,我们几宗要时刻保持一致,天理门近来动作频频,他曾宝贤感受到了压力,就想到我们这里来遮阴,没那么容易。” “我之所以来拜访贵宗,也是为了和大家保持一致,之前,郑掌门在盟中多次照拂我宗,故此,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自然会遵从您的建议。”听到郑家声提及天理门,江枫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果然,赤霞门的一举一动,都不是无的放矢。 江枫之所以附和郑家声,一方面是因为给事中顾延巳定下的“远交近攻”策略,与碧云宗保持友好,有助于提升浅山宗在盟中的话语权,对于有少量领土接壤的黄龙派,则应保持相对友善,而对于金城派和清禹宗,则应以戒备为主,避免其以优势的地缘条件,蚕食浅山宗现有的人才和发展潜力;另一方面,江枫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查探碧云宗多次示好的背后原因,另者,公冶锴委托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在此间也能顺便调查一二。 “江掌门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早就看好浅山宗入盟这件事,事实证明,贵宗入盟,不论是对于引入外部资源,还是促成天音寺一战的胜利,都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郑家声脸上的凝重转瞬即逝,随口客气了一句,“如今你我两宗已经互设别院,后面也要多多来往,相互扶持,虽然东西商路并不算繁盛,但也正说明了潜力巨大。” “没错,这一点我和郑掌门倒是想一块去了,”江枫呵然一笑,“如今战事已歇,是时候重新考虑这些庶务了,说起来,我们金城盟能击败天音寺,贵宗在东线也是付出颇多,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天音寺通过您示好时,我们就应该早做准备,说不定可以损失更小。” “示好的事情,我是不信的。不止我不信,苏黎清和万禹亭也不信。”谈到这里,郑家声忽然来了兴致,“同光当时给的理由只是个人私怨,这一点就不足取信,我们三人都看出了他的野心,北上对他而言,意义不大,万盟主曾经和我们讲过,清禹宗初立时,同光与之斗法,并未倾尽全力,可见其那时就已经动了念头,想在将来借外御清禹宗之机,行一统魏国故地之事,故此才纵使我等占了这片地盘,正因为如此,接到他们的通牒,万盟主也就顺水推舟,直接正面开战。” “这么说来,后来我提供的情报,的确没什么价值。”江枫自嘲道,“原来您和盟主,都早有计较。” “唉,我也只是瞎掺和。你提供的情报,盟主当时觉得还是有些价值,尤其是对方送来的那秦九贞的徒弟,足以说明其决心很大。当时能分兵各奔东西,这个人质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也佐证了同光不改初衷,与我们的猜测基本相符。” “不过天音寺竟然先发通牒,想来也是大胆,后来弘知投奔我,我才知道他们所谓的借口,都是瞎编的。”江枫自然不能说弘知一直在自己手中,虽然现在想来,自己能遇见弘知,也是同光令其离开宗门,另寻去处藏身的缘故,而当时恰巧器灵黑鲸去生事,故此弘知才误打误撞,跟到了浅山宗。 “我们确实杀了他们的人,事发地就在浮云城南的旧墓园里。”郑家声低声道,“不过我猜,那是同光故意送过来的。” “是您动的手?” “怎么可能?”郑家声脸上现出既难过又幸灾乐祸的表情,“浮云城附近,入盟的时候,就已经交给清禹宗打理了,那地方似乎对于万禹亭很重要,我曾经问过陈昆,他却一直不肯说。” 想来是那座奇怪的墓吧,江枫旋即记起了那件陈年旧事,此事他最终还是委托了中人尹都处理,方才化解了因那件玲珑玉符引发的误解,说起来,那墓中应该葬着对万禹亭极为重要的人,故此,即便此番重新划分各宗领土,他也没有放弃浮云城。 “是法业还是元缜?” “这我倒是不知,左右不关我的事,浮云城附近一向蹊跷,否则我也不会弃了那里,迁到这云霭城了,不过,这也是因为浮云城附近的灵地快挖空了的缘故,这一点,江掌门可不要学我。” “理解理解,谁还没有一点难处呢?” 见郑家声露出一副“你懂”的笑容,江枫便知道对方已经探听到了自己挖掘东亭镇附近灵脉的事,想来自己兴师动众,也瞒不过谁,没去计较对方的揶揄,心中思忖着对方话的真假,郑家声既然说他没有参与,多半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坦然提起,这么想来,便只有另三家有动手的可能了。 “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到吧?真是一件迷案。” “怎么,江掌门感兴趣?” “我只是对他们的储物袋感兴趣,穷啊。”江枫自嘲的笑了笑。 “多半是死了,否则现在早该回宗了,交换死难修士的时候,他们有向我们索取。我们说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深究,想来战都战败了,总不能因此再来一场,说起来那公冶锴也是个行事小心谨慎之人,现在想来,可能是新晋元婴,心中没什么底气的缘故。话说回来,江掌门,苏黎清给你们那本地级高段的心得笔记,可否借给在下参详一二?” “当然可以。不过郑掌门要等些时日,我之前欠白世铎一个人情,不知道为何他知道了,索要了去,可能还要些时日才能归还。”江枫心道你倒是想占便宜,但我又不方便拒绝,便随口将白世铎拿出来充作挡箭牌,左右郑家声不会去问。 “这倒是可惜了,我等些时日便是。不过你们翁婿二人,何必那么客气,是不是因为天音寺那六座城池的事?” “哈哈,让您见笑了。” 与力宗私下交易的事,早晚一天会真相大白,既然郑家声这样想,江枫也乐得他想歪,传到盟内另几人耳中,索要两座城和被迫弃掉六座城,虽然实则是一回事,但前者似乎更好听一些,也多少能表明自己在力宗有些影响力,这对于交好碧云宗,震慑其他几宗,多少能有些效用。 江枫本来想继续深究法业的死,但一者郑家声似乎真的并不知情,另者,再问下去,恐怕他心生戒备,他曾经听闻,郑家声虽然鲜有急智,但他的幕僚团还是很中用的,如果他事后反复推演,说不定会从中嗅到些不同的意味,不是他下的杀手还好,倘若是,那后续便更难查探了。 正想要谈些加深合作的事,却有一位幕僚模样的人进来汇报,在郑家声身边耳语了几句,郑家声面色微变,起身告辞,过了好一阵,才又折返回来,“实在抱歉,宗内事务繁琐,让大家久等了。” “郑掌门客气了。”江枫实则并未在意,郑家声离去,正好方便自己向郑家声手下的外事长老孙邦奇套话,虽然此人口风甚严,但在众人合力“围攻”下,还是探得赤霞门的使者,似乎昨日也到了。 “刚才聊到哪里了?”郑家声呷了口灵茶,自顾自的说道,“对了,要加强你我二宗的合作,在我看来,不只是你我二宗,盟内各家也是如此,合作才能共赢。” “诚然如此。”江枫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对。 “不止是盟内,我觉得周边各宗,也要深化合作,就比如赤霞门,北地的物资,基本上十有八九会经由赤霞门,运抵我金城盟,再南下出海,如果能将赤霞门拉入我金城盟,再削减沿途关卡,一定更有竞争力。所以,在赤霞门入盟这件事情上,你我二人,当尽力帮忙周旋。” 嗯? 你这态度转变的有些快吧?难不成方才出去,是敲定与赤霞门的合作条件去了么,这么说来,赤霞门让渡的利益应该足够多,多到让郑家声直接改变了态度。 我是应该同意,还是不同意? “郑掌门所言极是,此事我们定会和赤霞门仔细沟通。”正当为难时,一旁的顾延巳突然插嘴道,也为江枫解了围。 “没错,自当如此。” 江枫也登时觉得顾延巳的话很合适,表面上同意,实则还需要沟通,怎么做,主动权还在浅山宗手中,怎么理解,便是郑家声自己的事了。 “如此甚好。”郑家声抚掌轻笑,“择日不如撞日,赤霞门的使者就在我宗,不如今天晚上,你们就可在我宗聊一聊,如何?”他大手一挥,“孙长老,你去安排一下!” 江枫顿时感觉不妙,转眼去看众人,外事长老吴全忠也是一脸苦相,但顾延巳却面带微笑,向自己微微颔首。 “好,那便劳烦郑掌门了,不过在此之前,你我二宗的合作,是不是应该先谈?” “这是当然。我宗庶务,一向是袁涛声长老负责,不过这种琐碎的事,江掌门,你我二人就没必要参与了。”言毕,郑家声率先起身,江枫知道他是在送客,也客气了几句,随即率领众人回到了会馆,郑家声说要谈,自不会食言,但他所提的与赤霞门谈判入盟,却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不用担心,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化解此事。”顾延巳请江枫打出隔音符,唤了众人一同参详,“您尽可现在就离开这里,左右其他三家,您不是也打算派我们去么,此间的事,包括后续的合作,都由我们几人操持便可。” “你是说,由你们来谈,但因为我不在,所以谈的条件是否合适,都在两可之间?”江枫马上便领悟了顾延巳建议的关键。 “没错,此事最终理应由您来定夺,这很正常,我们可以先谈条件,但最后决定权在您。” “我实则是不想他们入盟的,但如你之前所言,在阻止他们入盟的问题上,利益最大化才是正道。” “漫天要价便是了。我们不是不同意入盟,而是条件很苛刻。” “也好。”江枫想了想,如果不是为了照顾郑家声的面子,他现在尽可以率众离开,不过与碧云宗的合作恐怕就泡汤了。有赖于这场战争的缘故,近来宗内凡俗丁口陡增,一时间生计却不多,倘若能在凡俗所用物资、低阶药草、矿石、材料上,签署些购销合同,对于宗内发展,着实算是不错的事。 在来碧云宗前,一众手下曾经调研,这类常规物资,盟内诸家,碧云宗以炼丹立宗,外购低阶物资的数量最大,只不过原本多购自天理门和赤霞门,以及北地各宗,如今,只需让渡一部分份额给浅山宗即可,左右两者之间,计入运费和关税,并没有什么差价,当然,这也是这类物资没法通过商会转卖的原因,商人逐利,没有更多的利润,他们没必要频繁改换思路,但要让利,却无利可让。 低阶物资就是这样,可能有人缺,但往往卖不上价,只希望与灵笼商会的合作,能多少改变些现状,思及此处,江枫对于自己寄予厚望的炼器,又多了几分期待。 于是接受顾延巳的建议,江枫又交代了几句,便悄然离开,直奔西南,打算穿过黄龙派以及金城派,先行回到楚门镇,寻到方金禄,再与其直奔力宗利州城。如果不是怀有其他目的,江枫本来不想亲自来碧云宗,现在看来,虽然惹出了与赤霞门直接谈判的事,但还是有收获的。 话说,尹都是不是导致碧云宗与自己友善的原因呢,江枫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极有可能,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自从尹都提及,有件事需要自己做,已经过了许久,甚至超出了期限,对方不可能轻易忘却此事,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有来找自己呢? 也许早晚会来找自己,对方在自己身上没少投资,没理由放弃,思及此处,江枫心中隐隐有些难安,正要向西直飞,忽然记起西祁城郑建柏的邀请,于是便调整方向,直奔西祁城飞去。 ………… 乱石海。 一道流光急速的从海面上穿过,潮湿的海风刮乱了李大棒两鬓没有束缚的黑发,他面色凝重如墨,心中重演着冬泉山一案的种种。 毫无疑问,自己在此间的周旋,最终还是失败了。 呵! 在一众伪天级同阶、甚至天级修士的关注下,做点事情着实太难,这点倒不像在七盟,以及矛盾丛生交缠的南部诸宗,说起来,冬泉山地盘还是太小,周围的宗门心思又齐,谁也不想为了这块丹丸之地大动干戈,即便自己从中怂恿,也没有爆发什么冲突。如果不是自己小心谨慎,说不定还会陷在其中无所脱身。 地级境界还是远远不够啊,虽然比玄级好多了,他心中轻笑,眼见着乱石海北岸已经遥遥在望,一艘小舟正斜靠在岸边,应是在此等待自己的会中精锐。 这些早就备下的人,此番应是用不上了。 他正要下落,心中却警兆顿生,赶紧尽数激发灵力,试图飞身离开,却有一道无形的力,将他生生的拉了下来,如块烂木头一般,落入了客舱之中。 嗯?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团灰濛的虚影,他登时便辨认出来,正是乱石海周围的最强者,天级修士吕之勉。 “见过前辈!”虽然心中隐隐难安,但李大棒并没有怕,甚至心中惊惧的程度,不及见到曾祖李真龙。 “为我传个话。” “是!”李大棒丝毫不敢造次,将头略微低下,藏入臃肿的身体之中。 “我要冒险尝试一次。” 嗯?就这?李大棒自然知道所谓的传话,是想将话借自己之口,说给曾祖听,但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下句,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我竟然完全没有听懂。 “这东西,你拿去吧。” 虚影之中扔出一枚玉匣,上面繁复的封印,李大棒自忖无法打开,但入手之后,袖中一物却起了异常的反应。这……似乎是源灵的气息,他骤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乱石海之下地脉之中的无功而返,想来这就是自己错失的那枚源灵碎片。 他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团虚影却随即消散,再去看时,身边已经多了八名手下,正是自己会中修为最高的六人,一个个神色恍惚,如在梦中。 ………… “江掌门,我有一事相求。” 西祁城城主府,郑建柏屏退左右,打出一道隔音符,这位已经达到筑基六重的修士拱手一拜,让江枫顿时有些懵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百无聊赖 果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从西祁城出来,江枫心中不禁轻笑一声,对郑建柏的请求,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感叹来。虽然与此人年纪相仿,甚至他还比自己年长几岁,但对方和自己经常忧虑的事情,却存在着天壤之别。 郑建柏希望江枫能给他一个官做。 初听这个请求,江枫只想发笑,他甚至怀疑郑建柏是百无聊赖的想消遣自己,不过对方给出的解释,却有一定的合理性,据他自述,自从上次被江枫击伤之后,作为掌门的独子,他便被更严密的“呵护”起来,不但无法南行参加与天音寺的战争,就连身边,也总有一到两名筑基时刻看护,即便被委任为城主,也整日无所事事,所有的庶务,无论大小,都有人协助操持,根本用不得自己关心,说点什么,也是齐声叫好,使他无法辨明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 混吃等死不好么,江枫心中轻笑,估忖郑家声也是受了惊吓,故此对于独子郑建柏,也是存了保护的心思,想必也是等他晋升金丹之后,有些自保之力,方才会放手让儿子一展拳脚,当然,如果这期间他自己能努力再生几个的话,估计对郑建柏的关照,也会放松很多。 不过这件事情,江枫是万万不敢答应的,他不是舍不得那个官位,郑建柏说起来也算筑基修士,能力应该还是有的,而且这种二代,手里不缺灵石,自己俸禄都不用给,对方为了把事情做好甚至可能会倒贴,他唯一担心的是,一旦郑建柏死在浅山宗,自己岂不是直接就和碧云宗交恶了,当年,为了他的小命,郑家声可是举宗倾巢出动,追杀自己直到边界还不肯罢休。 “此事,你还是征求你父亲的意见为好,倘若他同意,我自然是愿意帮忙的。”江枫没把话说死,虽然他同样信奉只有足够的锤炼,方能利于修行的理念,但大道万千,是否适合自己,只有自己知道。 “既然江掌门没问题,我自会去说服父亲。”却未料到郑建柏似乎信心满满,这反而让江枫发了愁,他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浅山宗向来树敌不少,我可没有多余的修士贴身护持你的安全。” “这个前辈请放心,我自会和父亲说,不会令您为难。”听得江枫松了口,郑建柏连称呼都变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前辈等我的好消息便是,如果父亲同意了,我直接去罗川找您?” 还真是当真了啊,一瞬间江枫都怀疑这是不是郑家声父子给自己挖的坑,不过看郑建柏一副天真的模样,他登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自己经由西祁城时,与郑建柏应是偶遇,毕竟进入碧云宗的道路有很多,刻意提前安排实数一件难事。 交代了郑建柏倘若自己不在,可以先在罗川小住,待自己回转再做安排,这件事江枫决定还是要亲自过问,看郑建柏的神态,十有**是有把握说服郑家声的,那么,这件看似棘手的事,如果能办好,对于交好碧云宗,也算是件锦上添花的事。 安排在哪里呢,这倒是让江枫犯了愁,左右琢磨了几个职位,都算不得合适,待到江枫驾驭飞舟,回到浅山宗地界时,他才想到,倒是忘了问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有什么擅长,不过万一没有岂不尴尬? 唉,怎么会遇见这样一桩怪事呢。 江枫原本想直奔楚门镇,但在飞舟之上,却接到了明镜司执事郑轶雨的秘报,说有两名金光阁的使者公孙盛和公孙牧来访,因为都是金丹境界,故此动用了传信急报。 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江枫只好调转飞舟,直奔罗川,待到回到掌门内府,在方厅之中接见二人时,才登时意识到,这两人,似乎与当年魏国吉柏城的旧事有些关联,面色故作沉静,江枫与其互相致意行礼,待到宾主落座,客气了几句,便问及对方的来意。 宋紫熏的下落? “战事已歇,她都一直没回贵宗复命么?” 江枫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对方询问宋紫熏的下落时,他突然想到,当初,趁自己离开楚门镇,打伤方金禄,进入传送阵的不会就是宋紫熏吧,按理说,她是有这个实力,也是有这个动机的。 “没有,因为之前宋道友与贵宗有了些冲突,故此我们师兄弟二人,受赵掌门的委托,前来询问此事,如陷在贵宗,还请交出,如有线索,也请相告,以免再生事端。”公孙盛态度谦和,说的不快不慢,但江枫却品出了其中的告诫之意。 “之前的确是有些误会,道友说的一点没错。”江枫一边敷衍,一边想着对策,宋紫熏的去向他只是怀疑,但他知道对方应该不是百无聊赖,过来消遣抑或威胁自己的,金光阁和浅山宗并无接壤,虽然在战争期间有冲突,但那也是旧事了,卷土重来,他们还需要经由力宗,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之所以过来询问,还是怀疑自己动手了,当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否则便不是询问那么简单了。 “其实这件事比误会还要严重,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天音寺的叛徒见性之前暗投了浅山宗,我便策动他阵前绑架了贵宗的宋道友,但后来宋道友自行逃脱,并且曾经带人出兵我宗西岭郡,想报被虏之仇,但正巧我宗修士都去参与盟会,故此便错过了,之后,宋道友的行踪,我便不知了。而今,你们突然说宋道友也没有回宗,我便突然意识到,恐怕我也被骗了。” “哦?”公孙盛面上神色变幻,但很快便借着品茶的机会,尽数敛藏,注意到这个细节,江枫觉得自己方才陈说之中,当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便继续胡诌道,“见性也不知所踪,还卷走了我宗不少资财,现在想来,不会是两人一同设局,玩弄我们双方吧?” “会么?江掌门可有证据?”一旁的公孙牧插嘴道。 “证据倒是没有,但我忽然想到,宋道友本事也算高明,怎么会被见性轻易虏获呢?当时战事焦灼,我倒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这其中一定有诈。说起来,见性的踪迹,贵宗是否有线索呢?” “见性被我宗和天音寺通缉,自然不会出现。”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我曾经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如果我的猜想是真,说不定宋道友也背叛了贵宗,和见性双宿双飞了也说不定。” “此事我们倒是不知,想来还需要调查才能知道真相。”公孙盛眼角一皱,面上多了几分凝重,“不过,江掌门既然知道宋道友最后的行踪,想来也不是对之后的情况一无所知吧?” 呵,这是又绕回来了,江枫登时有了明悟,暗忖自己刻意绕弯子乱讲,对这二人虽然有些影响,但他们在出发前,应该是被提前上了功课,务必要在浅山宗问出点什么,方可罢休。 “说实话,我的确不知,如果知道,也没必要隐瞒是吧?两位不是怀疑我杀了宋道友吧,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战争已经结束了。” 却见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还是公孙盛开口,“江掌门,不如你和我们走一趟,就当是到金光阁拜访了如何,我想如果老祖相信你,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当我傻么,我杀了你们老祖秦九贞两个得意弟子,江枫心道,面上却佯装无事,“说起来与贵宗重修旧好的确重要,但眼下正有赤霞门入金城盟一事需要料理,不方便随两位远行,还请见谅。” 这个时候,魏若光和弘知二人不请自入,悄然的坐到了一旁,见此阵仗,公孙盛只得笑道,“江掌门公务繁忙,我等自可以再寻良机。不过,对于宋道友一事,江掌门是否可以行个方便,我们回宗也好有个交代。” “这个自然,我宗可以配合发布文告,并在金城盟内传檄,如有发现,定然会知会二位。只是一时间恐怕难以建功,毕竟宋道友和我宗那叛徒见性,如果刻意潜藏,还是很难发现的。” “这是自然,不过还是多谢了。”公孙盛起身,江枫也不客气,端茶送客,待到两人离开,魏若光和弘知才问及两人来的情由。 “宋紫熏的确不在我们手中。”弘知道,“这一点,他们真的是误会了。” “嗯,的确如此。”魏若光点点头,深表赞同,但还是眉间含笑,颇有深意的瞟了一眼江枫。 “真的不在我手中。”江枫知道魏若光此番是误会了,“宋紫熏的确长得不错,但毕竟是个人族。”他本想说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想来“人族”这个借口更足取信,“我可能知道她的去向,但不确定,为了你我的安全,暂时不要追究此事。” “是!”两人齐声应和,弘知隐隐有所联想,魏若光却浑然不知,但江枫的命令,他一直都会坚定的支持,并执行下去,江枫交代了几句广发檄文的事,随后便遣散二人,自己独自处理了几件宗内呈报的庶务,凡俗的大量涌入,虽然只在西部三镇、南部二镇,以及罗川,但在宗内各地,仍有不少零星的迁移,进而也诱发了一系列不大不小的事件,江枫本着一切遵从既有律法的原则,批示了五件这样的纠纷。 不偏不倚,此乃处理凡俗纠纷,维持长久安定之道,至于修士,江枫还是略微倾向于亲疏有别的,除非涉及到两族之争。 随后,他唤来花百千,询问雷佳音觉醒的事,在去碧云宗之前,他已经采撷了雷佳音的两枚残法相,独留“源髓穹灵木”,说起来,这法相偏炼器类,江枫不是不想留战斗类法相,但三种法相之中,实在是没有更合适的。 在宗内炼器,相对安全,对于雷右旗的在天之灵,也算一种安慰了。 “小姑娘已经适应了修士的身份,不过对于觉醒,她似乎还有些疑问。” “嘱咐她安心修炼就是了,这点你去想办法。” “是!”花百千听命,随即心中却有些犯难,动用些暴力手段,他还算擅长,且越来越擅长,但哄女孩子这件事,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你该成个家了,宗内有看得上的么?”见其面露难色,江枫顿时明白了这粗线条的汉子,并不擅长此道。 “未到玄级,不敢有此杂念。” “笑话,这怎么行?”江枫放下手中奏报,“不止是你,七司的所有执事,都需要尽早安家,如此,才能让宗内修士相信,你们是尽心尽力为宗内服务的,懂么?” “我懂了。属下会尽快寻觅的。” “你啊。”见花百千一脸驽钝,把此事当成命令去执行的模样,江枫也不好勉强,回想起兵争司前执事皇甫润生,心道或许兵争司出身的人,多半是这种真性情吧。 “皇甫家现在怎么样?和我去看看吧。” 既然想起了皇甫润生,对于这名对宗内有所贡献的手下,江枫还是心怀感激的,既然得空,还是去看看,不止是他,其余在南境战争中陨落的修士遗眷,他都打算去拜访一二,看看有什么实际的困难,可以帮助解决,发放抚恤是一回事,固然十分重要,但关怀则是另一种更重要、更高层面的东西。 虚无缥缈的,往往更厚重。 另者,两位金光阁来客的拜访,也让江枫甚是忌惮,故此,他决定缓两日再去楚门镇,以避免被可能潜藏在浅山宗没有离开的两人跟踪,进而发现那里的秘辛。 还真是疏忽了,话说,宋紫熏不会真的尾随见性,去了鲸海群岛吧?江枫心中隐隐有些惴惴,但越来越倾向于相信这就是真的。 ………… 阿嚏! 见性正在听慕晴川分析如今白鹭星洲附近的形势,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再去看周围三人,都一齐的看向他。 “情况就是这样。”慕晴川收回审慎的目光,“蓝湘禾已经伏诛,濮阳峻也表示愿意纳贡求和,整个白鹭星洲,已经没有太强的对手。但这只是表面现象,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地级修士,不少于七名,按照此间的规矩,这些都是随时可能会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这还是白鹭星洲相对贫瘠的缘故。”见性揉了揉鼻子,缓解了些许不适,“否则,以我们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取得优势。” “何不杀了濮阳峻?”宋紫薰道,“如此,即便有人想根据规矩自立,也会仔细想想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并且,除掉濮阳峻,此间的所有低阶修士,我们都可纳入麾下,外人想要自立,没有足够的属官帮忙治理,也是无用。此间尽是岛屿,不似北陆般大道通衢,幕僚实数必须之事。” “濮阳峻一死,或许会有外部的力量,直接出面干预此间事务。”慕晴川分析道,“以我们的实力,虽然可以这么做,但白鹭星洲之外,据我了解,东部九洲之中,有四洲有伪天级修士坐镇,更有天级修士诃云穆多作为至高者,在没有和他们产生关联之前,我们还是应该安心拓展内务,增强实力,否则一旦被他们盯上,我们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我的积分怎么办?”宋紫熏哼了一声,不满的看向三人,“我知道,之前的规矩就是诓我的,就是扫遍白鹭星洲,我也极难完成你们的要求,何况,玄级修士和灵级修士根本就不能杀!” 英歌忍不住嘿然一笑,手臂之上的那团血肉忽然化作一条纯黑的游鱼,只见那鱼口吐人言,“留在这里不好么,这里的资源,可远比浅山宗丰富得多!” “我又不是浅山宗的人!” “早晚是的!” 那游鱼调皮的在空中翻了两翻,又落回到英歌的手臂之上,重新滩成一团没有完整形态,不断蠕动的血肉,这东西是英歌依照此间的术法炼制的,只不过相对于此间修士,他给与了伴生血肉更大的自主权,这也让血肉诞生了些许灵智,更多了幻化的本事,只不过这样也有缺点,驱策其作战还需要商量,但牵扯精力也因而减少了许多,并不妨碍英歌自己出手,这也是他从仆固云召的死悟出的经验教训,与妖物融合固然会更快变强,但也颇为掣肘,如今,虽然修为提升的颇为缓慢,但即便这伴生妖物死亡,英歌也不会失却太多。 “如果你能保守此间的秘密,下次江枫来时,得到他的允许,你便可以离开。”慕晴川道,“不过,按照我当下的理解,此间或许比北陆更适合修炼,不同层次修士各行其政,有大把的时间潜心苦修,灵地固然驳杂充满毒瘴,但我们已经初步构建了净化灵阵可用,英歌又探索出一条不错的,对自身影响不大的修炼途径,这些妙处,都不是北陆能有的。虽然你贵为元婴之徒,能得到的资源并非我等可比,但那终归是外物,倘若有一天去而不返,你又当如何自处?” 外物? 宋紫熏面上铺满寒霜,心中却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深意,慕晴川的话无疑是对的,师父秦九贞对自己以及一众师兄弟的溺爱,的确超过了该有的界限,现在想来,这或许是自己身陷在此的根本原因,当然,师父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这样的溺爱正让自己变得任性,行事没有遮拦,以至于铸成今日之错。 “我们何不自立宗门?为何要依托浅山宗?”想通之后,她忽然有了另一种野心。 “这个想法不能有,就是这样简单。”慕晴川轻抚小腹,俏目中光彩流连,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也不能有。” ………… “师兄,走吧!” 绽放新绿的树丛之中,一人从中脱出,正是金丹公孙牧,他瞥了一眼身侧有些格格不入的青色石头,“等了两日,江枫这家伙半步也没有出罗川,再等下去,恐也没有结果。想想看,将其掳走,实际上也不合规矩,说不定引发金城盟的反弹。” “再等一天,如果真的与他有关,我们打草惊蛇,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只需要看他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或许便可以继续深入探寻,只凭一个全境檄文,你我是万万没法交代的,即便掌门不说什么,老祖那里要是怪罪下来……” “好吧。”还没等公孙盛说完,公孙牧的态度已经软了。 “藏好,有人来了。”两道身影登时再度隐遁,周围只多了一株歪脖子的老树,以及一块硕大,仿若天外来物的大石头。 第五百一十九章 非礼勿视 黄彦杰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刘伯昭一同出行,这并不是因为他担任藏经阁管事,与身为外事长老的对方交集不多,相反,两人相识多年,子嗣间也有些姻亲关系,故此,从赤霞门出发,一路行来,两人相谈甚欢,在中途停留多次,因此耽搁了不少功夫,好在掌门曾宝贤并没有约定归期,故此,也并不算违背了宗内的规矩。 “浅山宗的基本情况,也就这样了。” 待到近了罗川,刘伯昭才开始谈及此行的目的地浅山宗,实际上,对于这家宗门的了解,他掌握的也并不多,不少都是旧闻,来浅山宗,对他而言也只是第一次,追溯过往历任外事长老的行踪,也很少涉及到这家小宗门,不过近几年来,浅山宗倒是如冉冉之星,地盘不但有所扩大,宗内修士,尤其是地级同阶修士,更是增加到了三人,说起来,已经和赤霞门等同了,只是修为上而言,还有些距离。 但这也值得重视了,何况浅山宗本身也是金城盟的一份子,原本,在掌门曾宝贤的眼中,值得重视的只有清禹宗和金城派,但如今五宗一体,除却伪天级的盟主万禹亭之外,整个金城盟,已有地级同阶修士十几人,足以让赤霞门心生忌惮了,如果说,在与天音寺一战之前,这家形同散沙一般的联盟,还未得到足够重视的话,那么,如今,两人的出访,便已经足以说明了这种态度的转变。 “天理门近来动作频频,着实令人忧虑,故此掌门才出此下策,即便此事不成,只是造势,也能有些威慑力。”刘伯昭低声道,这种威胁,自然是不能常挂在嘴边的,不过黄彦杰已经晋升地级,算得是宗内的新秀,这些事情早就有所耳闻,自己说出来也并不算违背规矩,更何况,一同出行本就是进一步交好对方的良机。 “这么说来,掌门对我们此行,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刘伯昭说的事情,黄彦杰的确有所耳闻,这一点,掌门也并未忌讳在自己面前提及。 “我猜是的。”刘伯昭嘴角含笑,“掌门当然不会这么说。不过你我也算是赤霞门的老人了,掌门的手段,你我是清楚的,我们缺的从来不是魄力,只是时间。” “没错,诚然如此。”对于曾宝贤本人,黄彦杰的确是佩服有加的,自从其登临掌门之位,宗内发展一直井井有条,虽然在战争中也有损失,但总体来讲,收益远大于付出,可以说,身为藏经阁管事,他能晋升地级,除却偶然因素外,宗内分润的修炼资源逐年增加,也是很关键的助益。 “时间不等人啊,走吧!早去早回!”刘伯昭撇撇嘴,正要按下剑光,直入罗川地界,却被黄彦杰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有人。”黄彦杰低声道,他眼神飘忽,双瞳转动,隐隐指向了远处一片树丛,那里春意萌发,正有一片新绿荡漾其间。 “嗯?”刘伯昭心神一震,循着对方的眼神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觉得树丛旁的那块石头,怎么看都有些突兀。至于树丛之中,虽然没有任何修士的气息外露,但乍看上去,总觉得让人隐隐难安。 “是浅山宗的人?”刘伯昭低声问道。 “不,是人族修士。” “浅山宗也有一名人族,天音寺苦寂院的余孽。” “是两人,都有金丹之境。”黄彦杰两鬓之间,隐隐有细密的虚汗渗出。 “非礼勿视,既然不是浅山宗的人,那不关我们的事。”刘伯昭处理这样的事情,显然更有经验,“放心,我们赤霞门虽然树敌不少,但有掌门撑伞,一般不会找我们这种人的麻烦。” “好,听你的。”黄彦杰当然也不想惹麻烦,两人赶紧疾行片刻,便落下云头,虽然没有遵从外宗飞掠的规矩行事,但两人选取的路线原本荒僻,也不虞有人来询问,但在罗川周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毕竟今日是来谈合作,而不是下战书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罗川,到了外事会馆按规矩递上拜书,便只等江枫召见。 不说两人这边安歇,守在罗川外围的公孙盛和公孙牧,从藏身之处跳脱出来,公孙盛面色深沉,思忖片刻,“方才那两人,好像发现了我们。” “怎么可能?”公孙牧一脸难以置信。 “原本是不可能的,对于我们的遁藏术法,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我们的确是暴露了。”公孙盛抚须沉思片刻,“会不会是运气问题?也就是说,我们的运气变差了。” “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连灵食,为了避免有失,我们也是自带的。” “不,有件东西。”公孙盛盯着公孙牧看了看,“那件中途捡来的东西。” “不可能,只是件法器碎片。”公孙牧不以为然,未把公孙盛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对方盯得他发了毛,才不情不愿的道,“唉,算了,你想看就看看吧,不用找什么运气变坏的借口,说好了,这东西可是我的。”言毕,他把那亮晶晶的碎片拿了出来,忽然发现此物上竟然闪烁着七彩光晕,与初看时迥异。 “的确是件好东西。”摄起这品相不凡的碎片,感受到汩汩细微、但却异常纯净的灵力入体,公孙盛感觉自己久困的修为,竟然有轻微松动的迹象,这说明这灵力之中,蕴藏着不凡的道意。 “师弟,我们二人同享这件物品如何?” “师兄,刚才谁说这东西会影响运气的?” “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试试。”公孙盛眯着眼,仔细观察那碎片上反射出的光芒,“如果你不怕惹事的话。” ………… “贵宗的请求,恕我宗不能答应。” 对于赤霞门两位使者的来访,江枫只是初步听取了对方的来意,便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虽然外事长老吴全忠等人还在碧云宗与对方接洽,但结果是显然的。 “条件可以谈。赤霞门加入金城盟,对于贵宗也算件好事。在下看过贵盟的条款,赤霞门加入金城盟,对于防范天理门,以及南部魏国故地三宗卷土重来,都是极为有利的。” “不入盟,天理门也有贵宗阻隔。” “如果我们明知道打不过的话,说不定会依附。” “的确,贵宗在这方面有先例。”既然对方先一步无耻,江枫也不吝揶揄对方,在上次七盟之战时,赤霞门的节操碎了一地,这也是江枫除却私怨之外,不想接纳对方的原因之一。 “江掌门说笑了,”这名曰“刘伯昭”的赤霞门外事长老面上并未现出半点尴尬,这让江枫登时觉得,吴全忠相比唾面自干的他而言,还是稚嫩了些,却听对方解释道,“我宗既然决心入盟,自然会遵从盟内的规矩,这一点江掌门尽可放心,倘若违背,也不是您一宗会厌弃我等,五家攻伐,我们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 可惜这种事情在金城盟历史上并未发生过,毕竟这联盟成立不久,还太年轻,对于这一点,江枫心中早有计较,他只知道乐林门无主,众人便分食之,从这一点来看,有人背叛,结果是什么样,恐怕也不好讲。 “条件也可以有,刘长老和黄道友可以拿回去复命。” “愿闻其详。”刘伯昭面带微笑,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相比之下,另一名金丹修士黄彦杰反而没那么成熟,他只是轻抚手掌,不知道此时当如何自处,一如江枫初登掌门时的生涩模样。 看起来此獠多半长期在宗内厮混,如今出使外宗,应是存了开阔眼界的目的,江枫旋即有了明悟,对于二人来此的诚意,心中便已了然。 “第一,提供给我宗一笔无息的借款,数额二十枚四阶,十年后归还。”江枫狮子大开口,直接报了个天价,当然,如果对方接招,他也可以接受对方入盟,左右这种风险,也不是自己一家承担。 “请继续。”刘伯昭只是眼角微皱,和煦的微笑转瞬回归。 “第二,赤霞门宗内藏书阁所藏心法,共享给我宗。” “这一点略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去沟通的,玄级同阶以下应该问题不大,但地级,还待商榷。”刘伯昭一副笃定模样,并未当场拒绝,但江枫也知道,他也是信口开河,正如自己顾及郑家声的颜面,将众人留在碧云宗敷衍一样。 “第三,即日起停止一切敌对行为,禁止接纳盟中其他宗门修士。” “呵,这一点,江掌门有些多虑了,虽然我看贵盟的盟约没有限制此点,但我们赤霞门自然会顾及盟友之谊,不收留他宗修士,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江掌门尽可放心。”刘伯昭笑了笑,“除此之外,倘若接纳我们入盟,我宗愿意提供修士战阵的操练方法以及相应阵图,以利金城盟提升战力。” 修士战阵? 这个条件似乎很不一般,赤霞门早就在这个方面下了功夫,这一点,江枫之前便已知晓,他还曾经亲自去探视过,只不过,他们究竟操练到了何种程度,并不知晓,并且,在上一次七盟混战之中,赤霞门未动用此种手段,是藏拙,还是操练失败了呢? 说起来,这份投名状的吸引力足够,江枫暗忖,说不定身为盟主的万禹亭会动心,进而想办法一力促成此事,不过随即想到,修士战阵也是把双刃剑,平素小宗小派,是不敢觊觎此法的,一旦越界,多半会被打压,甚至有毁宗灭门的风险,万禹亭虽然行事风风火火,但并不鲁莽,说不定会看穿赤霞门此举,实乃暗害之计。 至少在江枫看来,此物是个惹祸的东西,在盟内伪天级修士只有万老魔一人时,冒这个风险实数不当,何况,赤霞门敢于在自己面前说出来,数不定也早就告知过盟内其他宗门,这秘密是否保守的住,也是个问题。 不会是来坑金城盟的吧,一瞬间,江枫甚至有了此等念想,这一点,看这位笑面虎刘伯昭是没戏的,但再去看那黄彦杰,却一脸茫然,显然,他是另一个极端,属于事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把此行当作游历的那一种。 找时间,应该让魏若光和弘知也去见见世面,可惜魏若光还好,但弘知是个大嘴巴,想要游历,也要找与浅山宗关联不深的宗门才行。 正要端茶送客,刘伯昭却道,“江掌门,我二人来此路上,发现了外宗修士踪迹,虽然未经证实,但还请您诸事小心。” 外宗修士? 江枫心头一震,随即想到了之前来访的金光阁来使,“哦,有两名天理门的客人之前来访,想必他们还没有走远。” “天理门不远千里来访,倒是少见。”刘伯昭眉头一展,和黄彦杰一同起身告辞,江枫令魏若光相送,自己则独自回到了密室。 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没有走,还好我足够谨慎,没有直接去楚门镇,不过,赤霞门的使者既然有所发现,想必也惊动了那二人,如今多半走了,只是这个时候,又如何确认呢? 心中思忖着如何处理,却骤然感觉掌心之中一阵炽热,他赶紧张开手掌去看,但见一道细若游丝般的黑气,从掌心之中飞出,打在不远处的铜镜之上。 “来我这里。” ………… 天元南陆中北部。 一阵莫名的热浪,穿越泥泞不堪的沼泽,一路向北,其中蕴藏的热气,将沿途经年的深潭之水尽数蒸腾,只留下干硬的土块,但旋即便再次被上涌的湿气侵袭,重归旧貌,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树木,更没有多少大块的台地,泥泞之中只有无用的矮草滋生,故此人迹罕至,就连找寻药草的修士,也很少得见。 这个时候,那热浪却被一块奇怪的网兜拦下了,那网由密匝的银丝织就,在热浪之中闪烁着微光,但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直到那热浪之中现出一个人影。 此人身形八尺,微胖,面色晦暗,头上七八簇粗辫洒落,他一个箭步,从那银丝网兜中脱出,只在空中瞄了一眼,朗声道: “出来现身吧!” “呵!”凌空之中只有一声低喝,随即便有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那银丝网兜之中脱出,那网随即披覆在他的枯瘦手臂之上,化为一道银鳞模样的护腕。 “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银星吧?”粗辫汉子凝望了这白发修士片刻,便认出了对方。 “没错,知道我的人太多。但你应该不知,想必是徐墨客告诉你的吧?” “南陆第二人的名号,又何必需要他人告知?”粗辫汉子没有认可对方的猜测,但也没有否认。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找此物吧?”银星右手之中,陡然凝出一朵橘红色的花火,那火苗跃动不已,似在挣扎,但却力不从心。 “原来在你手中,我说怎么遍寻无迹?” “不,原本是不在的,但你从北陆潜入此间,我便关注了你的行踪,岂有不知之理。阁下应是北陆九老之一的鲁东来吧?” “正是在下。” “这么说来,李真龙在寻找源灵,看来他的志向不小。”银星瞥了一眼手中火苗,用一道浅淡灵力将其包裹,径直抛了过来,“拿去吧,希望他能成功。” “就这么简单?”鲁东来一脸难以置信。 “我占卜过了,结果并不明朗。此事涉及之秘,远在天机之上。” “如果你都不能占卜到结果,那恐怕……” “事在人为。”银星道,“原本,我应秉承非礼勿视之心,旁观此事,但我心中隐隐有些惴惴,恐有大事发生。这也是我给你源灵的原因所在,你务必尽快返回北陆,帮我做一件事。” “请讲!” “有人在打荒原的主意,不论是谁,还请你去告知他一句话。”银星转身望向极北的天际,双瞳之中露出些许忧虑,“极渊中物,且勿动用。” 第五百二十章 提前布局 “我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万灵邪君话语中带着兴奋,嘶哑的笑声响彻在空旷寂寥的洞府之中,让人不禁后背遍生森冷,不寒而栗。 “邪君,你平素藏头露尾,我快死了都不现身,如今看起来像是有大发现的模样。怎么,这么急将我召来,就是想让我分享你的喜悦么?”万灵邪君既然高兴,江枫也斗胆开起了玩笑,顺便佯装随意的翻看一旁的传承之书,心中盘算着,是否能趁着对方心情大好,再记录一两页还算实用的东西出去,这可都是能让伪天级修士心动的高级货。 说起来,万灵邪君突然召唤自己,也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不论金光阁的两位金丹走了没有,传送到数千里之外的北剑门地下,都足以摆脱对方的监视,即便回到浅山宗,也可以另寻道路潜入楚门镇,除非那两人极有耐心,或者运气非常好,就潜伏在楚门镇附近。 “我没办法随时出现,就如你身上的其他印记一般,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触发,如此才能让印记保持得长久,你如果真的死了,只能说我眼光不行,找了个命短的传承衣钵。”万灵邪君轻蔑一笑,“说的远了,我唤你来,是让你去送信的。” “不是说要等到我达到地级中段方可,否则无法规避搜魂么?” “有了突发的状况,所以我打算提前布局。”万灵邪君话音刚落,在江枫身前的冰冷石壁上,便陡然现出一团空濛的虚影,那虚影飘忽不定,在其中央,陡然露出一枚青黑色,长约两尺的竹简,“在你之前所见那两名金丹修士身上,有一股外来者的气息。” “外来者?” “也就是域外强者。这个说法可能对你来讲太过遥远,你只需知道,那气息并非本界中人便是,其他详情,即便告知你,以你目前的修为,听了也是无用,甚至会引发莫大的牵扯,铸成因果,导致道心失守。” “因果我是不怕的。”江枫心道我之前牵扯的因果还少么,你还不如将实情告诉我,我好心里有个数,以免哪天被你害死。 “既然你不惧因果,告诉你也无妨。此道气息的主人,名曰‘禾伯’,是觊觎此界荒级传承的外界强者之一,限于本界的规则,他们无法真身降临,只能将渗入的少量力量,投射于某个载体之上,直到与本界牵扯的因果足够多,多到可以助其真身降临,或者待本界的屏障出现缝隙,方可完全进入此间,再想办法拿走荒级的传承。” “荒级不就是天级之上,或者说是半圣之上的层次么?” “对于人族而言,也称化神,不过到了那个领域,实际上已经没了分明的界限。” “这么说来,你也在等?”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并非那些域外强者,我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那么,你对这些非本界的竞争者有兴趣?” “他们投射进入此间的力量,说起来也堪比天级,只不过并不完整,需要自行想办法补全,方能支撑修士到达天级抑或半圣境界。因此,倘若能得到并除掉他们的印记,也算是不错的力量,至少不局限于本界三十六种天道的限制。” “听起来像是另辟蹊径,但是邪君,你已经是天级了,这东西对你无用。” “我也有朋友。” “哦?”江枫心神一动,他原本以为万灵邪君“苟活”了这么久,朋友都已经死光了呢,原来竟然还有朋友存活于世,思及此处,他心中对于万灵邪君的委托已经有了计较,“难不成,你是让我给你的朋友送信,提醒他‘禾伯’的踪迹?” “这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夺取。” “我可帮不上忙。”既然相当于天级,那便不是自己能随便招惹的,江枫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你只需要送信。将这枚竹简扔入潜龙湾的中部海域即可,我的朋友昆太斗和龙俊,自会根据这枚竹简,得到准确的消息。” “那时候恐怕那‘禾伯’已经不知去向了。” “放心,我已经锁定了他。” “也就是说,你在我身上的印记因此变弱了。”江枫心中未免一喜。 “原本是的,但现在你又来了这里,印记的强度重新得以恢复了。” 我呸……我真不应该来,江枫顿时后悔了,万灵邪君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其实没什么大用,斗法关键时刻也不出手相助,平素也无任何效用,还不如千面紫苏真君,至少还给了一枚“魅心魔晶”用用,如果不考虑的云星上人的传承,自己简直就是对方的奴隶。 “怎么,心有不满?” “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虽然知道潜龙湾是力宗西南三宗与夜樊国、金光阁之间的峡湾,乃是由天元北陆通往鲸海群岛,进入雾海前的必经之路,在其中扔一枚竹简,实数顺手之事,但江枫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时候不顺便讨要点东西,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老规矩,传承之书上的内容,你可以记录下一页。” “此外,回答我一个疑问。”江枫正等着这句话,不过他还想到了一个问题。 “说。”万灵邪君难得心情好。 “什么是‘真视道标’?”江枫想起来天音寺元婴公冶锴的委托,万灵邪君乃是老牌的天级强者,这个事情他必然知道。 “为什么要问这个?”洞府之中安静了许久,“换一个。” “这个就可以,我说了,不用担心因果。” “无可奉告。” “没商量?”万灵邪君的态度让江枫始料未及,不过既然对方拒绝,他也没有实力勉强对方,便只能想了想,“如何能得知一件已发生事情的真相?” “真视之瞳就可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面曾经印刻了一种名曰“昔日重现”的天级技能,如果它的新主人没有破坏此物的话,那么这技能应该还在,云星上人的传承,你既然已经得了‘觉生血袍’,驱策此物应该不难。” “现在那东西去哪里了?” “这是另一个问题。”万灵邪君不满的哼了一声,“如果我动用传承之书的力量,是可以找到精确位置的,但我怀疑那是个陷阱,故此我也不建议你去寻找。” 这么说来,“昔日重现”的技能虽然能解决公冶锴的第二个委托,但这个解决的办法也只存在于假想之中,江枫登时有算计,看起来只能另寻他法了,伸手摄来竹简,只感觉其上有敛藏的力量,试图侵入体内,但只需用灵力小心隔绝,便可规避。 “真视之瞳,能破除一切虚妄,看破幻象。据此理解,‘真视道标’想必也是类似功用的东西,此物既然由千面紫苏真君说出,她又困在罪城,据此分析,此物是她脱困的关键,这么想来,此物无非是锚定方位的存在,只不过依托于何物,坦白来讲,我倒是不知,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了,也可以告诉我。” “原来千面紫苏真君分身投影之时,你也在现场。” “天级的力量出现,我当然不会错过。如果不是担心泄露我的踪迹,我说不定会当场现身问她。” “你入天级这么多年,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少见。” “术业有专攻,罪城指向了荒级的传承,我只是没那么着急觊觎而已。” 不着急,许是实力不济吧,江枫暗想道,试想英歌的主人流波帝皇,也是去了罪城,都是为了荒级传承,去了此间的千面紫苏真君,也应是与对方实力相若的成名人物,相比他们,按照英歌当时的指认,万灵邪君也是同时代的存在,没有同去罪城,要么就是有其他途径到达荒级,就好比潜伏在先民居所之外的真灵圣者一般,要么就真的是实力不足。 不着急,只是听起来比较好听而已,到了这个境界,又有谁会甘心寂寞,将荒级传承拱手让与别人呢? 心中轻笑,随即想到千面紫苏真君对自己收集源灵的交代,不禁暗想道,这或许也是通往荒级的途径之一。 好在这些距离自己太过遥远,我才真的是不着急呢,没空也没胆量和万灵邪君计较那么多细节,江枫仔细翻阅‘传承之书’,寻找着对自己可用的内容。 这个……似乎有些效用。 七曜灼元冥土阵! 江枫在记录这个阵法的分页上停留了许久,直到确认这个阵法,似乎对于自己,或者更准确的说,对于浅山宗而言,能有些效用。 原本,在上一次遍历这本传承之书时,江枫直接便将此阵法略过了,盖因这阵法有两大无法克服的缺陷:第一,威能虽强,足以对付伪天级修士,但需要七名地级同境界修士方可施展,第二,虽然最终只需持有炼成品而无需摆下阵法,但炼制的材料足有三十七种之多,且其中不乏名贵之物,当然,不通炼器的自己只识得一小部分,余下则从未听过。 但现在不同了,算上鲸海群岛的可用力量,浅山宗已经有五名地级同境界修士,虽然推测宋紫熏也可能在那里滞留,但她是不能计入其中的,不过即便只有六名,距离七名也不算太过遥远了,另者,百药老仙引荐的袁常归应算一名炼器高手,加上方金禄,说不定能将此物炼制出来,倘若两个条件都能满足,那么浅山宗便也多了一种强力杀器,相比修士战阵,这个方案似乎可行性更高,而且更隐秘,不会轻易外泄。 也许这便是一种简易的修士战阵,世间万法,待到更高层次时,往往是相同的,正如万灵邪君方才所言,荒级和化神,已经超脱了种族间的限制,想来也是一个道理。 既然有了计较,江枫故技重施,将此法复刻带出了洞府,万灵邪君没有干扰,只是在江枫临行前,说了一句让江枫胆战心惊的话: “不用担心被搜魂,倘若真的发生,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记,会先一步将你的识海破坏。但我怀疑紫苏那家伙会先动手。” 你们都不是好人! 江枫不满的哼了一声,循着旧日的路线离开,此番一路南行,沿着古剑门的西部边界,进入碧云宗的南缘,一路西行,再进入清禹宗,从西岭郡入境浅山宗,直奔楚门镇,一路行来倒是顺利,带了方金禄,直奔力宗而去。 说起来,万灵邪君定下的期限是三个月,而搭乘客船前往鲸海群岛的约定日期乃是六月十五,恰巧就在其中,如此,倒是省了一番计较。 一路行来,他反复思忖在洞府中的对话,不禁对于万灵邪君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忽然记起英歌曾经说过的那句否定对方就是万灵邪君的话,难不成,不知道“真视道标”为何物的他,的确不是天级修为的万灵邪君? 回想对方兴奋难耐的情绪,怎么品也不像是为朋友解决了难题的模样,却像是为自己所谋划,话说,将竹简扔入潜龙湾,他的那两位朋友平素遁在海中,不会是古妖之类的存在吧? 江枫不敢深想,好在万灵邪君虽然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印记,当也不会耗费精力,琢磨自己这个小角色平日的心思,不过,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此事的真相,到底会给自己这次鲸海群岛之行,平添多少变数。万灵邪君因为发现了禾伯的踪迹而提前布局,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早做准备了呢? 坑人的大师兄赵吉元,如果他不刻意隐瞒,或者此事能明朗很多,或者,禾伯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和他讲一讲? ………… 禅心院。 赵吉元,宇文浩齐,魏正桐难得在百忙之中再次相聚,师兄弟三人入门多年,自不用客气,魏正桐更是在修为高过自己的两位师兄面前,直接将腿架在了桌上,闭目冥思,同时听着两位师兄分析最近的情报。 “七名元婴同境界修士。”宇文浩齐将一份名单摊在桌上,“这只是被发现的,其余暗自前往夜樊国、力宗西南三宗以及金光阁西海岸附近的修士,可能还有数人。” “天煞孤星的吸引力太大了,而且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个秘密不可能藏得太久。” “是你的圈子。”魏正桐没睁眼,纠正了一句,他和大师兄赵吉元显然不在元婴同境界这个圈子中。 “师弟,你难道不敢兴趣?虽然师父并不支持我们凭近水楼台之利,谋取好处,但也没说天道这种层面的东西,不能参与。”赵吉元摄起名单看了看,七名修士之中,他竟然有四名都认识,其中一名近来还被禅心院调查,只不过有惊无险的过了关。 “我还不想连累你们因此丧命。”宇文浩齐道,“而且,与这几名修士争夺,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另者,群雄环伺间,那天道是否会出现,也是个问题。” “依我所见,回程的概率大些。去的时候,只有古宝永恒之塔做引,靠的是天道之间的共鸣,回程时,则有那敕力玄虎心的家眷,倘若我们那便宜师弟真的把人带回来了,在回程登船之后,我们就会同时放出敕力玄虎心,那个时候,才是最有可能引出‘天煞孤星’的时机。所以,这也是二师弟我问你是否感兴趣的原因,因为何时放敕力玄虎心离开,全在禅心院的掌握之中,这一点,相对其他人,我们有天然的优势。” “算了,别考虑我,除非那天道非要撞到我身上。”宇文浩齐摩挲着下巴稀疏的胡茬,“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准备,怎么限制这天道的负面效果,还是个棘手的问题。” “那七个人应该知道。”魏正桐霍然睁开眼,“所以……”他环顾一周,“明白我的意思么?” “止杀,忘了师父给你留的两个字了?”赵吉元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犯错,我可护你不住。” “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手段,否则,你禅心院的内奸,怎么能那么容易找到?”魏正桐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起来,这线索还是我们的那位小师弟说的,你这禅心院的副院长,可是有失察之罪。” “只是未料想藏得那么深。不过,还是让她跑掉了。”说起这个,赵吉元情绪有些低落。 “算了。周芷芸的幼子尚小,就当是积德了。而且,师父不是亲自询问过后,也说了只需离开禅心院,便不再计较过往了么,按说第一次传递情报就被捉,这运气也是够差的。” “小师弟又立一功。如果此番他能引出那天煞孤星,是不是师父也会重视起来,亲自见他一面?” “也得有命回来。”赵吉元微微叹气。 “不厚道。”魏正桐收了腿,正襟危坐,“你就没有给他准备几件防身之物?” “天煞孤星乃是一等一的天道,甚至诞生了自我意识,提前布局太过精妙,只会徒增变数。”赵吉元收起宇文浩齐提供的名单,折成一处塞入袖中,“这里面你标明的两名嗜杀之徒,我会把情报告知江枫,让其防备一二。” ………… “我也正在寻你。” 力宗,利州城,江枫刚刚和一身仆役打扮的方金禄到达蔡求真的“宁丰”工坊,便等到了这句话。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各取所需 “我需要一块灵地,以此为基础,试做灵墟。”蔡求真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知道江掌门可否帮这个忙?” “为何不在力宗筹措?” “手续过于复杂,涉及的人和事虽然能够打通关节,但可能需要六个月才能得到批准,而且中间还有一干查验,方能正式运转。”蔡求真微微叹气,“因为是试做,所以无需灵地品阶太高,一阶足以,二阶更好。” 我新得了两块灵地,这就被你盯上了?蔡求真说的没错,在力宗办事,的确一切都要按照规章制度来,最初,上官博良想要一块荒地,也是找了自己帮忙,毕竟在浅山宗这种小宗小派,没有那么多麻烦,最多只需在长老会上通报一声即可,按照如今宗内形势,江枫自己便可以做主。不过,上官博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天坑,虽然没什么损失,但蔡求真此番是要借灵地而不是荒地……思及此处,江枫心中未免有些担忧,“对于灵地,可否有什么损害?” “损害不大,其实灵墟主要靠阵法支撑,只需持续填充灵石,便可维持灵墟正常运转,之所以需要依托灵地,是因为阵中灵石消耗过半时,阵法的稳定性会有些波动,平素用于修炼尚可,但对于内藏鬼物的灵墟而言,太过危险,故此需要一处灵地支撑,方可维持其平稳运行。” “倘若灵墟损坏,应该是不小的祸患吧?”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你要相信我的设计,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尤其是低阶灵地支撑的灵墟,只能供玄级以下修士修炼,只需一地级修士镇守,便无大碍。” “有什么好处?”和蔡求真谈事情,江枫知道就是要效率,在来时他已经注意到,这地下工坊之中,又添了七八处耳室,内里修士气息比上次来时更多更密,由此可见,作为此间主人的蔡求真,一定更忙。 “先提你的条件吧,我相信江掌门你不是顺路过来做客的。”蔡求真瞥了一眼江枫身边的方金禄,“这位应是同行吧?” 呵,一眼就被看穿了,江枫不由得心中惊讶,再看方金禄,双瞳中竟也现出异样的神采,他原本对于自己的演技还颇有自信,如今被一语道破,便忍不住问道,“敢问蔡道友如何看出来方某身份的?” “我说试做灵墟,你便双目放光,不是同行那还能是什么,倘若身无半点炼器或阵法天赋,一定是像江掌门这种,目露迷茫,只有期待,却无半点跃跃欲试之色。” 你可真不会说话,要不是因为自己也是过来求人的,江枫真想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不过想想也是算了,蔡求真就是这等性子,话说有点本事的也都这样,忍住心中的不适,将脱罪文书从储物袋中拿出,交给蔡求真,“我想替好友涂山重铸身体,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帮忙?” “涂山?落英门的掌门?” “算是已故掌门吧。”江枫将黑鲸大剑置于案前,“他的残魂一直在这器灵的身体中寄居。” “通过重铸身体重生,的确是件大事,你这脱罪文书也是真的。我可以做,按照规矩,文书需要留在我这里,以备查验。不过必要的材料,需要你来出,尤其是金丹境的尸体。” 江枫于是将准备好的所有材料,以及秦逸璠的身体扔了出来,“可否适用?” “还好。”蔡求真眼前一亮,瞥了眼秦逸璠的白净面皮,“这人看起来比涂山的模样英俊多了。”他在尸体周身捏了个遍,“还不错,尸体可以使用。不过重铸身体,我只是听师父讲过,并没有亲自做过,所以如果失败了,不要怪我。” 话音刚落,便见案头的黑鲸大剑不由自主的震颤起来,江枫只是一按,那震动随即平复下来,低喝一声,“任何手段都有失败的可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在最终决定前,我会先行和你这器灵沟通。”蔡求真并未在意黑鲸的不敬,“如果你借给我一阶灵地,还需偿付我一笔费用,如果是二阶,便是我欠你一笔了。不知道江掌门作何打算?” “差价?” “三枚四阶,反过来的话,大约是五枚四阶。” “二阶灵地,浦南镇东,便是此处。”江枫随手拿出一幅浅山宗的最新地图,并指给对方,“但有两个前提,第一,不能影响此间洞府的使用,第二,如果出现失误,所有的损失需要你来赔付。” “没问题,半年之内,灵墟试做便可完成,可同时容纳十二名修士,三个月后,可以转交给贵方,但其中四个位置,需要一直保留给我,直到五年期满,这期间,如果发现灵墟的问题,我会随时修缮,镇守修士,也由我来提供,但不负责帮助贵方防守。” “可。”除去蔡求真所求,浅山宗仍然会有八个位置可用,对于宗内修士,多了一处可以加速修炼的所在,听起来还是很值当的,只是不知道维护运转的费用如何,不过这是后话,更重要的是,这不仅是浅山宗的第一处灵墟,也是金城盟境内第一座,尽管玄级以下修士身家不够丰厚,但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必然能卖个好价。 “待灵墟运转起来之后,五枚四阶灵石的差价,我再择机补给你,近来尝试了不少新品,在灵墟的研究上也花费颇多,恕不能现在偿付。” “灵石不必给我,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定做一件法器。” “有何要求?” “就以五枚四阶为准,能够制作的防御能力最强的法器,在水中也必须可以使用。”来的路上,江枫就已经想清楚了,鲸海群岛一行,必定危机重重,那敕力玄虎心既然与“天煞孤星”有些羁绊过往,说不定会引动此天道再次出现,而一旦出现,多半会引得各方强者争夺,到时候身在旋涡之中,没有自保之力的自己说不定会被波及,更重要的是,混乱之中,是否有人会对自己的永恒之塔产生觊觎之心,那便不是殃及池鱼那么简单了。 “时间呢?” “也是一个月。”距离六月十五只剩下一个半月,江枫必须留有一定的空隙,处理突发事件,以及前往敕力玄虎心指定的地点,拿取报信的酬劳,不说那三百枚三阶,即便一同埋藏的信物,也不可或缺。 “时间上有些紧张,不过我会尽力,依我之见,江掌门你还是欠缺斗法利器,不过你既然这么选择,一定有你的道理。”蔡求真没有多问,转身将黑鲸大剑摄在手中,“事务太多太杂,我便不送了。” “我的这位属下?” “留下也可,但此处所学,不能传授他人。” “这是自然,应当的。” 江枫讪讪,原本他还指望方金禄多学几招,待回宗之后与袁常归一同参详,提升宗内的炼器水平的,不过做人不能太贪心,给方金禄使了个眼色,让其谢过蔡求真,又叫到僻静处交代了几句,便出了炼器工坊。 此时天色已晚,江枫便寻了间客栈住下,只等明日此间店铺开张采买一番,既然要准备,就要动用手头一切手段自保,否则身陨雾海,可不是件妙事,涂山有自己帮忙重铸身体,待到轮到自己,世间恐怕便没有这样的好人了。 深夜寂寥,江枫未免思考起蔡求真建设灵墟的目的来,按理说,灵墟乃是百年大计,应该不计较半年左右的申请期限,找自己帮忙多半存有隐情,正如上官博良一样,那偌大的空洞之中,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自己无缘得见,然其中隐秘,并未给浅山宗带来不利影响罢了,故此自己也一直未去计较。 所谓各取所需,大抵若此。 ………… “这里不欢迎你。” 秋南嘉头都没抬,继续翻看手中的账目,但墨海树还是摩挲了下光头,自顾自的进了厅堂,随手倒了杯灵茶,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没关系,我有时间,而且,我相信你会改变态度。”他信手拈了一份公文出来,裹了一道灵力,掷向了秋南嘉。 朱漆上的标志明晃晃,那是会长东方笠的私人印记,秋南嘉只好停下手中的工作,将那疑似密令的文书展开,上面寥寥数语,末尾字样却让其骤然心惊: “一个月后,我会到巨阙城,务必提前安顿好接踵到达之人。” “你是第一个?”她抬头瞥了一眼光头。 “算是吧,我是来打头阵的,知道左使大人的手下不多,所以李右使派我来做些先期工作,至于安顿,我自己会想办法,无需劳烦秋左使。” 先期工作……秋南嘉双瞳金光内敛,会长在信中除了提及自己会来之外,并未透露多少细节,但这墨海树却似乎知道不少内情,这么说来,整场行动,乃是由右使李隆简主要负责,而之所以需要自己配合,应该是巨阙城的缘故。 这里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否则元婴修为的会长应该不会参与。 然而我竟然被蒙在鼓里。 “会有几人?”她的态度终于变得郑重而谦和,合了手中账本,目光锁定了光头。 “六人。” “做什么事?” “无可奉告,”墨海树身体后仰,右脚勾来一把椅子,将双腿放在其上,一副悠然模样,拿出一瓶不知藏有何物的小瓶嗅了嗅,“坦白来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有必要,廖神苍和陈玄青也会被征用,所以,务必请左使大人约束二人,近来不要离开。” 八名地级同阶修士,加上会长东方笠,如此阵仗,定然是要对付什么高手,并且,攒了如此大的局,极有可能是要一战胜之,力保百密无疏,这么推理下去,目标应是伪天或者元婴境界修士,问题在于,这个人是谁? 以右使李隆简的手下为主,多少也就代表了天理门的意志,与天理门有些宿怨争执的,大半便是齐国了,否则如果对付华帝门,没有必要叫上廖神苍,尽管他与家族有些嫌隙,但也未到兵戎相见,互相残杀的程度。 “目标是谁?”思及此处,秋南嘉多少推测出一些内情,墨海树说自己不知道,但他应该有自己的推断。 “左使大人,知道多了并不好。此事成了之后,我想会长大人定会发下奖赏,到时候也免不了有左使大人一份。” 看起来这光头墨海树还是知道的……秋南嘉并没有认为自己简单一句追问,就能得到什么结果,她只是想通过试探,来判断事情进展的程度,从对方话中得知,会长东方笠已经做出了周密的安排,包括事后的论功行赏,那么目标说不定已经被锁定很久了,只不过,为何一定会在巨阙城动手呢? 不,也不一定,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推断太过局限了,巨阙城的特殊性在于,虽然是个人工开凿的内港,但也足以通达到潜龙湾,进而触及到沿岸各城,也就是说,整个潜龙湾沿岸,都可能是谋划中的地点。 也许应该去余小曼那里打探下情报,作为力宗五大家族后辈中翘楚,她应该知道些风声,尤其是近来在周围海域,有什么隐秘的事件,问题在于,余小曼也是个聪明人,不可能通过自己的旁敲侧击,就探出有价值的情报来。 秉承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的原则还是必要的,只不过,这个时候用什么来交换,还是个问题,她随即想到近来探查到的有关赤龙门商铺的秘闻,或许这件事的价值,应该足以打动对方。 ………… “绝无可能,即便宗师级的驭兽师亲临,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帮您孵化并驯化此物。不论您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论。” “凌翔居”的掌柜捋着白胡,言之凿凿的说道,原本,这样的事情,即便条件苛刻,但只要费用合适,他们还是可以接手的,但江枫提出的条件太过离谱,以至于他只能弃掉这桩生意。 看得出来,这“紫电语魂鸟”的蛋,购自自家店铺,这也说明,眼前这位是个熟客。故此,他也知道此人不是同行派来刁难的,否则,他一早就会让店员将这位顾客请出门外,即便对方乃地级修士,但“凌翔居”可不吃这一套。 “也罢,的确有些勉强。”江枫收了妖兽蛋,他也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有些离谱,但还是本着一试的原则,一大早来到了这家专营妖兽蛋的“凌翔居”,作为对鲸海群岛一行的筹备,有蔡求真的保命法器,他还觉得不够,所谓百密一疏,自己有着影响法器施展的“无痕之手”,说不定觊觎自己古宝的修士,也有类似的手段,所以,符箓、法器、灵兽,他都打算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筹备一二,以确保此行的安全。 “如果您急需灵兽,我们也是可以租用的。” “租用?” “没错,如果贵客急用,我想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不过,租用的费用也是不菲的。”白胡子掌柜从袖中拿出一卷画册,“您尽可以先看看,其实如果短期使用,算起来,租用也是很超值的。” 我的确是短期使用,但我不确保我能将东西还回来……江枫只翻看了一页,第一眼看见赔偿的金额,便已经确信自己一旦失手,多半是要倾家荡产了,不过转念一想,没命在和破产相比,似乎后者更容易让人接受。 算了,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思及此处,他直接翻到最后,一般来讲,在册子最后,应是这家“凌翔居”能提供的最好的妖兽。 “就这些了么?” “我们各家分店,都是通用此卷名录,当然,客官如果有别的需要,我们也可以满足,只不过不一定能在一个月之内达成。这些妖兽,都是得自我们亲善的驭兽师,所以不论是驱策还是妖兽的脾气秉性,我们都熟知得很,这样才能确保贵客在使用期间,不会出现大的纰漏,这一点上,我们在同行之中,绝对是专业的。” 专业……江枫知道他话中多半是吹嘘,不过遍观浅山宗,也没有一家能提供这样的租赁服务,可见这一行本就高端了些,念及此处,他重新向前翻看,打算找一个对于解决自己眼前困境,还算实用的妖兽来。 或许这个可以。 目光所及,他终于瞥见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存在。 第五百二十二章 小心接触 金壳玉霓龙蜥。 三阶妖兽,成年有概率晋阶,可施展“炎流惊雷”,对身前十丈范围内的目标进行轰击,效果介于三阶和四阶金光符之间,威能一般;可变幻形态,覆盖于修士身体表面,与其他法器无冲突,包覆期间可与周围环境融合,不易被探查,可躲避一般伪天级同阶修士的普通窥探,在包覆期间,可以吸纳火系之外的攻击,并汇聚于鳞片之上,积攒到一定数量,鳞片将脱落,如超过八枚,则包覆和隐秘效果自动解除。鳞片可作为炼器辅材使用,有概率增加“玉霓”效果,增加法器本身附着的隐身类技能效果,但只能在炼器时添加方可奏效。 “此妖兽是否可隐遁在水中?”这个问题是江枫最关心的,但图册上却没有记载,试想如有混战,多半会发生在雾海边缘,或者潜龙湾区域,四外茫茫皆是水域,最佳的躲藏地点当然是水中,虽然借助古宝永恒之塔,江枫已经有些搏杀能力,但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众伪天、元婴修士斗法纠缠的程度。 “可以维持半个时辰,龙蜥的水性并不算好。”掌柜对此如数家珍。 稍微短了些,但在龙蜥包裹期间,并不限制移动,自己应该足以远离战场中央,逃脱到不引人注意的位置,除非一开始就有人锁定了自己,当然,这个可能性也不小,不过还有蔡求真提供的手段接续,应该问题不大。 “费用可以谈么?”七天半枚四阶的租赁费用,诚然不菲,江枫虽然有些肉疼,但还不是不能接受。 “不可,如果阁下是第二次在我凌翔居租用妖兽,可以打九折,并且,七天半枚四阶只是租赁费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您需要支付两枚四阶的押金。” 这么贵,你确信不是在抢钱?江枫差点喊出声来,不过还是捏了捏手掌,缓解了下心中不适,名册上的妖兽虽然有二十六种,但这只的确算得上是最合适的一只,不过支付这么多押金,的确不在自己的预设之中,“还有其他的条件么?” “如果使用过程中有鳞片生成,每枚鳞片,我们可以支付五枚三阶回收。另者,妖兽的主人需要与您面谈方可租赁。” “还要面谈?” “是的。这名册之中,有六种妖兽是这位前辈提供的,他算得是我们最大的供货来源,故此,他提出的附加条件,我们无法拒绝。” “妖兽的主人是谁?” “我们只能透露他的修为,金丹中期,另者,他是天理门的修士。” 天理门……江枫心中一惊,哪里的不好,偏偏是天理门,真是冤家路窄,何况,天理门一向对妖族修士不喜,这桩生意,多半是做不成的了。 “贵客,虽然这妖兽的主人出自天理门,但他对于妖族主顾,并不像一般的天理门修士那般存有偏见。”似乎看出了江枫的隐忧,白胡子掌柜不禁出言解释道,“而且,他并没有在宗内担任要职。” 如此说来,还可以谈谈,只不过自己和天理门还是有几桩仇怨未了的,不知道是否会对此事有些影响,思及此处,他又瞥了一眼名册,确认这妖兽并没有不适合自己的地方,才出言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们通常如何安排?” “时间对方来选,按照既往的经验,一般是七天之后,地点由您选择,但不能在齐国。并且,我们需要知道您的身份以便向对方汇报。” 身份也要暴露么,“这是必须的?” “没错。这也是对方定下的规矩,贵客,这一点我必须要解释下,这妖兽的主人虽然没有担任重要的公职,但在天理门,也是数一数二的人才,故此,他也担心成为天理门敌人的猎杀目标,如此小心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如果贵客您拒绝,我们也可以给您推荐类似的妖兽,这一点,如果您对时间不那么挑剔的话,我们应该是能够做到的。” “这修士可姓周,或者姓马?” “不,都不是,贵客多虑了。”见江枫在此话题上纠缠很久,白胡子掌柜故意屏退了左右,并打出一道隔音符,虽然并不高级,但也足见尊重。 “在下忝为浅山宗掌门,江枫是也。” “失敬失敬。”态度原本谦和的掌柜,面色更加恭敬,“还请上座!” 嗯?我一家小宗门的掌门,何必这么重视呢,江枫未免心中惊讶,却听那白胡子掌柜道,“贵客何不早言,我等轻待之举,还请见谅。” “客气了。” “贵宗所在金城盟,击败南部天音寺三宗联盟之举,近来传遍北陆各地,我等听闻,原本感慨没有机会拜访,如今得见,诚乃幸事。” “那么,押金可以免么?”江枫知道眼前这是生意人,对待生意人,谈钱是最容易辨别真假的手段。 “这个着实让老朽为难了。”白胡子掌柜果然一点就露了马脚,不过笑容仍然堆在脸上,“在下职权着实有限,不过向上呈报,为江掌门申请一二,但有一件事,如果江掌门能够通融,我觉得希望还是很大 的。” “什么条件?” “我们凌翔居有意在贵宗的东亭镇附近开设一家分店,如果能通融一二,我想免除押金应该不成问题,并且,‘金壳玉霓龙蜥’这桩生意我们也可以打七折。” 原来只是七折……看起来对于浅山宗虽然重视,但还没有到那种巴结的程度,如果是力宗掌门,说不定这生意就一切全免了,江枫心中轻笑一声,心道还好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被你的巧言令色迷惑。 “什么条件?如果仅仅是开设分店的话,浅山宗是有规矩的,虽然条件差些,但我们的土地租赁价格,一直是周围最低的。” “我们会照常缴纳租赁的费用,并且按照商铺的经营情况纳税,但希望能额外租赁一片面积较大的土地,作为豢养驯化妖兽的围场,并且,如果方便的话,能划为禁区更好。” “雇佣人员呢?” “人员我们商铺会自行筹措,因为涉及到一些秘辛,故此不能雇佣其他宗门的修士,还请见谅。” 这么说来,只有租赁的费用,以及商铺的税收入账,而对于增加宗内就业,似乎没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只对自己这个掌门有好处,听起来更像是某种贿赂,当然,江枫是有能力推动此事的,就好比承诺为蔡求真提供灵地,试做灵墟这件事一样,但两者在效果上有明显的不同,后者会为宗内提供数个灵墟试炼的机会,而前者,除了灵石收入之外,并没有可预见的好处。 “你们想要租赁多少土地?” “四万亩荒地,我们可以提供每年二十四枚三阶的租金,这个价格比您宗内定下的租赁价格要高两成。” 的确是高,但个人租赁的荒地面积,宗内是有明确约定的,不会超过两百亩,即便以商会的名义申请,也不会超过两千亩,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囤积居奇,伤及民生。而这个数量,江枫心中估忖,大概相当于东亭镇周边可用土地的四分之一了,但却要划定为禁区,如此一来,对于宗内修士、凡俗的生计便没有任何好处,尽管宗内收入越多越好,但在开挖东亭镇附近的灵脉之后,捉襟见肘的情况已经得到改善,此时,更应该考虑利于长久的发展策略。念及此处,江枫心中便已经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兹事体大,我想我需要和宗内长老商议一番。” “那个自然,不过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在一个月内给我们答复,因为临近的黄龙派彦林城,我们也在商谈中。” “东亭镇位处四宗交汇之地,显然对于凌翔居而言更适合吧?”江枫知道他是在借彦林城砍价,黄龙派的确也缺钱,但这个价格和条件,估计左子蝉也不会接受,禁区,又水泼不入,岂不是相当于花了少量的灵石,就打造了一家不受约束的小宗门? “江掌门所言极是,东亭镇的确是上选,故此我们还在斟酌中。” “既然你们看中了东亭镇,就在东亭镇约这位天理门修士如何?我想,他应该不会忌惮我们一家小宗门吧?” “我想应该不会。”白胡子掌柜递上来一张名帖,“这是我的名帖,如果没有其他变故,七日后,我会陪这位天理门前辈,到东亭镇拜访。” “好。”江枫接了名帖,见上方写了对方的名讳,康达信,凌翔居甲等掌柜,力宗区域首席负责人。 看来这家伙在大事上也能做些主,四万亩荒地不是不能批,只不过眼下这种条件应该是没戏的。二十四枚三阶,也许自己初登掌门时会义无反顾的接受,但现在显然是不能打动自己的。 至于那位神秘的天理门修士,他打算还是小心接触下,毕竟这“金壳玉霓龙蜥”,如能成功租到,对自己的鲸海群岛一行还是有不小的帮助,虽然并不完美。 ………… 南塬宗西南,雨花岬。 此地一直是卫阑秋的隐居之所,虽然已经有了供奉宗门,但念旧的她却始终不愿意离开此地,虽然这隐隐与“但凡九老出身之地,不能亲力照拂”的规矩相悖,但卫阑秋从不干预南源宗的任何事务,故此,身为九老头之一的她,也一直无人质疑她的这一瑕疵。 另者,雨花岬着实说不上大,只占了七八十亩大小,唯有一座二阶灵地,也小的可怜。这一天,此间却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谈了许久,方才离去。 “简单的合作,但却是博取互信的一次。” 案头的古镜上人影攒动,乃是与卫阑秋相熟的四名修士,两名元婴,两名伪天,如果锐金门太上掌门许德扬恰好在场的话,他应该毫不费力的认出,后两者正是覆海门的掌门罗君集,以及御风宗太上掌门凌之云。 “我和罗道友,本来就有意争夺此天道,我想即便我们得不到,也会阻止他们得到,这并不冲突。不过这样,是不是会引发他们背后之人出手?”其中一名元婴不无担忧的说道。 “此点无需多虑,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能出手的,我也会在一旁观察,如果他们出手或者施加影响,我定会全力阻 止。” “有卫前辈您这句话,我们便放心了。” “虽然我问的可能有些多余,但来人真的是齐伯塬的使者么?”问话的是凌之云。 “准确的说,是马致远的手下,但实则是一样的。”卫阑秋不耐其烦的解释道,她知道这些关节,对于这四名不算手下的“手下”,至关重要。 其实对于来者的身份,她也着实怀疑过,毕竟双方在过去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她也通过自己的方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为真。至于未曾有过交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位列九老头的时日太短,座次不高;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一直从未想过,加入那三股势力中的任何一股。 首席李真龙、鲁东来、许福宁一方原本位置超然,不过鲁东来去了天元南陆之后,这个阵营的实力有些下降,甚至隐隐被齐伯塬、马致远一方超越,尤其是已经晋升半圣,但还没有进入九老头的宁立恒加入之后,这一阵营的实力,便进一步加强了,当然,最近他们在魏国三宗的问题上,吃了不小的亏,这也是金圣熙、宋湘弘、庆裕联合刘庭坚搞的鬼,并且,是在首席李真龙的默许甚至暗中策动下完成的。至于自己,本来想和刘庭坚、吕之勉以及朱谦牧做坚定的骑墙派的,但朱谦牧被几派合力围剿身死的事,着实让她心惊,好在她已经位列九老头,这种事情,在过去从未发生过。 不过这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 吕之勉说是骑墙派,但他与齐伯塬一派还算亲善,与首席的关系也算过得去,刘庭坚则与金圣熙一派亲善,反观自己,因为之前负责理藩院的缘故,一直未能培植自己的势力,与其他各派,也相对疏远。 然而现在有人主动过来示好,这多少有些迎合了她的心思,虽然理想中,金圣熙一派更好些,但一方面因为清禹宗万禹亭的缘故,她心中颇有些抗拒,另者齐伯塬一方既然主动,情况对于自己而言应该更有利些,想来最近吃了暗亏的他们,对于自己的加入,应该能更重视,思及此处,卫阑秋的目光愈发坚定。 “按照计划行事,李真龙一方的修士,你们只需干扰,金圣熙一方,可以直接动手抢夺,但我个人更希望你们能够得到,至于防范此天道副作用的方法,我会及时提供给你们。” “是!” 那几道身影随即消散,古镜之上顿时模糊,密匝的水珠粒粒凝结,汇成三四股水线流淌而下,这个时候,卫阑秋的身形陡然消散,片刻之后,便回到了自己位于水下的道宫。 “你回来了?” “是的。”一道身影旋即在卫阑秋对面凝结,正是从天元南陆返回的鲁东来。 “事情可否解决?” “拿到了该拿到的部分,但不该拿到的,仍旧没有拿到。” “首席怎么说?” “首席很满意。” “那么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更进一步?” “那是他的事,虽然源灵还未凑齐,但我已经完成了嘱托。”鲁东来盘坐下来,周身灵气氤氲,数件法宝脱体涌出,“你可以选一件,天元南陆的格局虽然不及北陆,但炼器手段可比北陆要强得多。” “你想用法宝偿付欠我的恩情?” “我并没有那么想。”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卫阑秋将方才的事娓娓道来,她并不担心鲁东来乱讲,事实上,在九老头中,鲁东来虽然紧随李真龙,但他一直是个重诺之人,卫阑秋知道,这是他恪守的道,一旦偏差,他修为的根基就不复存在。 “我不能做对首席不利的事,而且,我离开北陆之后,所有的依托已经散尽,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主人,另者,齐伯塬城府极深,你要小心接触,切莫深陷局中才是。” “我会小心的,至于人手,我相信你有办法。” “只能针对金圣熙的人,但如此一来,我便欠他的了。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让我来对付你。” “机会并不多见。” “我懂了,有事先走了。”鲁东来信手摄来一件光芒氤氲的法宝,掷了过来,随即起身,消散在一团无形的灰雾之中。 ………… 江枫到达东极城,送上拜帖求见便宜岳父白世铎,恰巧他不在,但管家却甚是热情,邀请他在后花园随便转转。 “家主早有交代,他在后花园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江枫未免怀疑白世铎的意图,不过见管家笑的还算真诚,他也没在意,便信步在后花园随意逛了起来。 花园内春色盎然,但他却一直未有任何发现,正迟疑时,却感受到一股玄级的气息飘了过来,再一看,却是一白衣女子,身材背影竟然与死去的白若熙有些相似。 怎么穿成这个模样,吓我一跳,江枫正要退走避嫌,却见那女子转过头来,嫣然一笑,江枫又是一惊,不止背影像,模样也像。 “你便是江枫吧?我听说过你。” 第五百二十三章 选择余地 白若婉……名字很美,模样也算端庄,寥寥数语,便能体味到脾气秉性比白若熙好上不止一点半点,修为在玄级也算不错,法相“雨庭潇湘笛”,算得堪用,虽然只是下乘的战斗类法相,但毕竟凡事不能太过苛求,而且我已经有了不少夫人了,地级同阶的都有两名,还是少招惹为妙。 我只是浅山宗的第十代掌门,并不意味我就需要十个夫人来彰显身份。 怀着这样的心思,江枫吹皱手中灵茶,满怀期待的等着白世铎开口,原本,他是过来交陈浮梁的尸体的,但白世铎今日很不正常,他身上一袭朱红嵌金法袍,并非力宗官面样式,地级修为也尽数内敛,乍一感知,竟然只有灵级圆满。 他见我需要这么低调么? “还是先说你的事吧。”未料想白世铎倒是颇有耐心,只等江枫先说。 算了,江枫也不想和他纠缠,直接就扔出了陈浮梁的尸体,“此獠名曰陈浮梁,是秦九贞的爱徒,说起来也算至亲,我想这人,加上之前给白令阗的面子,应该足以偿付之前你在巨阙城一事上的帮助了吧?” “何必算的那么清楚,此人是在之前的战争中猎杀的?”白世铎眼角眯起,端详了那尸体片刻,似乎确信了江枫的话,将尸体收起,“取走金丹的小事,就不和你计较了,我会用他来祭奠小女若熙。” 他随即打出一道隔音符,又扔给江枫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盒,小指蘸了灵茶,笔走龙蛇,在案头上写了一行苍劲小字: “将紫苏真君给你的东西,都放到这个盒中。” 嗯? 什么意思,江枫双瞳内敛,不知道对方此举是为何意,不过他还是顺从的将铁盒摄来,入手却是森冷异常,缠绕指尖的灵力尽数被其吸纳,消散于无形,拇指轻捻,不算厚重的盒盖应声脱落,里面却空无一物,同外表不同,光亮有如仔细打磨的铜镜,映出自己清晰的面目,却引来一阵没来由的心悸,江枫赶紧扭过头不敢多看,踟蹰片刻,便将“魅心魔晶”,以及“心锁玉成扳指”一同放入其中,将盒盖盖上,置于自己身前。 “放心,我并没有索要的意思,不过这铁盒一会要还给我。”白世铎身体后仰,似乎轻松了很多,“小心是必要的,虽然紫苏真君未必有精力时刻关注你,并且我也潜藏了修为,应该不至于引起她的关注,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不得不防备可能的风险。” “紫苏真君不是萧家的前辈么?说起来与力宗也颇有渊源,你有什么可怕的?” “举个例子,你的六世祖与你的关系,会很亲密么?” “当然不会,所谓亲疏,多半显于三代之内。”对方稍作点拨,江枫登时便有了明悟,千面紫苏真君相对于力宗,可能不只是六代之内的关系了,何况,她是萧家人,而眼前的白世铎,则是白家人。 “真君分身投影降临的时候,你既然在场,应该知道她的想法吧?” “真视道标?不过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别想套我的话。”白世铎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有人告诉我,一旦构建成功,真君可能回归北陆,不再困于罪城。” “听起来对贵宗是件好事。” “是,但也不是。有人不希望她回来。” “为何?” “天道唯一。真君的天道在她去罪城追寻更高层次的机缘时,便已经解体脱出,所谓有舍才有得,这是更高层次的奥义,不可抗拒,不过如今那天道已经另有归属,倘若她真身回归,天道大概率会重新做出选择,至少在修为接近的情况下如此,而且真君现在应该已入天级高段,想来重新获得天道的概率更大。” 这结果听起来很不妙啊,江枫暗想道,这么说来,古宝永恒之塔的前主人“金砂上人”倘若还活着,自己这古宝说不定也保不住的说,好在他早已烟消云散,化作无足轻重的尘埃,不过,同样滞留在罪城的流波帝君一旦回归,又有谁会被波及呢? 原本去了罪城,寻找更高的机缘,如今,为什么突然要想办法回归呢,是罪城的机缘已经花落旁家,还是说,罪城发生了某些变化,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自己原本还向往着去罪城外围一探,帮忙黑小子英歌追迹流波帝君,并且大概知道了穿越“黄泉之门”或许是前往罪城的方式之一,现在看来,其中奥秘波云诡谲,恐怕需要知道更多内情才可谨慎行事,甚至深想,多半都会被其中因果所缚。 话说回来,如今行走于北陆的天级修士,抑或半圣之尊,到底是谁会被影响,而不愿意此事发生呢,思及此处,他瞥了一眼白世铎,直截了当的问道,“会是谁?” “某位出身赤龙门的修士,具体是谁我不能透露。” 金圣熙或者鲁东来?想想九老头之中,出身赤龙门的,便只有他二人了,而在两者之间,与力宗交好的,只能是鲁东来,这么说来,背后阻挠者多半是他,江枫随即有了判断,白世铎说是不能透露,但其实也明晃晃的告诉了自己目标,“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会死。” “什么?”江枫一愣,不知道对方从何谈起。 “真君如果降临,首当其冲,承受两界力量冲撞威能的便是你,虽然我并不清楚真君是否还选择了其他的锚点,但你应该算是一个。” “怎么可能?” 印象之中,千面紫苏真君留给自己的,无外乎是那两件东西,而上一次在渚樵城,她分身降临之际,乃是依赖“魅心魔晶”锁定自己的位置,只要自己忍痛扔掉那两件东西,与真君的纠葛也就切断了,虽然还有帮忙寻找源灵的委托,但那至多也不过影响道心而已。 白世铎没有说话,停顿了片刻,打开铁盒,将两件物事倒了出来,随后,他随意掷出一枚灵石,打在“魅心魔晶”之上,那魔晶随即弹起,飞到窗前,行将跌落时,却骤然飞了回来,重新落在案前,与江枫的距离,不超过三尺。 江枫赶紧抢了铁盒,将两件物事重新装入盒中,他这才意识到,白世铎说的没错,这诡异的“魅心魔晶”既然能找到自己,就说明自己身上,早已有了某种不易觉察的痕迹,被千面紫苏真君锚定,根本无法逃脱。 这么说来,余下的两种逃命手段,尹都给的符宝“清风无影”,另者是借助“玄黄灵隐纸符”,传送到万灵邪君洞府,或许都不堪用,不过后者身在洞府,或许也能有些转机。 “所以,你的选择余地并不多。”果然,见到自己的惊惶模样,白世铎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轻笑,“与我们合作,阻止真君的真身降临,否则,你一定会身陨道消。” “也许,我可以尝试和真君商量商量。” 江枫觉得事情本身应没有到达崩坏的地步,至少自己还可以为千面紫苏真君寻找源灵碎片,不过一想到这里,他眉心不禁猝然凝结,这件事,似乎很久都没有任何眉目了,而且本身也并不是件易于之事,也就是说,自己跪在对方面前时,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想多了。” “也许吧。”江枫不禁黯然,这些未死的老家伙,似乎一个比一个居心叵测,想占他们的便宜,基本上不会有好结果。这么想来,万灵邪君的送信委托,多半也不是件好事。 白世铎这才从袖中掏出一枚纳戒,轻抚其上,从中祭出一枚通体黑色的棺椁,“这‘太阴槐灵棺椁’之中,有一具特别的尸体,你只有一次安全的机会,将这棺椁打开,当你感知到莫名的力量降临识海时,将那两件真君交给你的东西,同时扔进棺椁之中,你懂我的意思么?” “那我身上的印记呢?” 但见那棺椁一端,细密的血珠正快速凝结,而另一端,则搅动了周围的灵气,似乎要撕裂虚空,飞到未名的存在之中,白世铎右手一摄,将“太阴槐灵棺椁”重新装入纳戒,摊在江枫身前,不难发现,这枚纳戒似乎也不普通,比平常的样式,整整大了两倍,灵力探入其中,便发现这棺椁正在溶蚀纳戒内的空间,这种奇物,江枫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枚纳戒,至多可支撑一年。不过你可以自行更换,普通的纳戒是一个月。你身上固然有些印记,但你只要在棺椁附近,便会误导对方的判断,以为你在棺椁之中。” “我会因此被忌恨吧?” “总比死了强,不是么?失去锚点,她并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毫无好处可言。” “还有好处?” “这方面,我就善良得多,你为我做了这件事,便可以娶了我的侄女若婉,你我便是真正的翁婿,这也是我希望的,背靠白家,你可以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支持,当然,你也会有更多的敌人,浅山宗也需要付出更多。” “有其他的选择么?” 江枫可不想再多一位夫人,何况还是个玄级,对于眼下境况并无任何助力,如果是地级,考虑尽快凑成“七曜灼元冥土阵”的条件,他还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另者,与白家进一步加深关系固然重要,但在外人看来,自己已经是白家的女婿,这便足够了,而且即便结成真正的姻亲,以白世铎的精明,但凡大事,一定还离不开等价交易,并无多少便宜可占,甚至可能因为白若婉的关系,泄露自己本不应该泄露的秘密。 在这方面,有一个苏锦需要提防已经足够了。 “既然你不愿,四阶灵地洞府的使用权,如何?你虽然资质一般,但修为进境的速度,却远超我的预计,如今又有古宝傍身,又被许福宁录入门墙,想必登临伪天级,也是百年之内的事。我可以出面,为你申请东极城附近洞府的使用权。虽然我知道你和楚家交好,但他们负责管理力宗的灵地,反而不适合做这件假公济私的事。” 四阶灵地洞府……的确很有吸引力,如果能在其中修炼数年,修为一定会有不小的进境,尤其是对于自己这种荒于苦修之人,不过作为浅山宗的掌门,长期滞留在力宗,似乎不是件妥帖的事,而且,自己也不喜欢苦修,思及此处,考虑到当前的状况,江枫还是决定放弃。 “我需要一件保命的法器。” “真君的事,并不是保命法器可以解决的,那棺椁是我能提供的最合理的规避方式,你切勿心存幻想。” “你误会了。”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早晚会知晓,但眼下江枫并不想如实相告,此去鲸海群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耗上多少时日,他不想有人趁着自己离开的间隙,对浅山宗做些阴损的事,故此,这件事还是越晚曝光越好。 “没有。” “没有?” “我为何要强力的保命法器防身,我在力宗有职务,谁又会来平白无故招惹我?” “懂了。”这个理由相当不错,江枫心中哼了一声,感情对方是自恃身份,无所顾忌,当然,真没有他是万万不信的,多半是不想给,“那么符箓可否?你总不希望我在使用那棺椁前,因为某些可能的危险,身陨道消甚至把棺椁丢了吧?” 白世铎嘴角翕动,似乎对江枫趁机要挟心生不满,不过他还是犹豫了片刻,甩出三道认不出名目的灵符来。 “拿去吧!” ………… 西海李家,建龙城。 毕新隆的白净面皮上笑容满满,又一次为何玉斟满杯中酒。 “齐潭兄,恭喜了。能够公派到南宫家族的鹤山港宝船上当差,着实令人羡慕,一般你我这个境界,又没多少跟脚的修士,是绝难拿到这种美差的。” “当初有赖毕兄帮忙,否则哪有小弟今日?”何玉敬了对方一杯,一饮而尽,袖中却又湿润了少许。 “说起来,我们西海李家与南宫家族算不得亲厚,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呢?” 身在西南三宗地界多日,何玉对于此间的种种过往,也有了一些了解,西南三宗虽然都是小门小派,被几大宗门环伺,但彼此之间并不知道抱团取暖,反而宿怨颇多,另者,他也曾经因公到过南宫家族不止一次,确信了自己即便在大街上喊出自己的跟脚,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南宫家族与浅山宗的故交,还是上几代掌门的事,而江枫自从登临掌门之位,从未到这里拜访过,即便那别院,也只有几名凡俗打理,在别院驻地甚多的南宫家族,着实不算显眼。 “据说几家老祖合计起来商议的,兄弟我也不知。不过,我听说你的差事是临时的,在南行宝船上行走,待到归来,总会有些好处的。你已经灵级九重,稍有些际遇,多半就一飞冲天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自然,若有富贵一场,当不敢相忘。” 何玉主动为对方斟满灵酒,连续敬了三杯,心中却对这个职务隐隐有些忧虑,机会来的太突然,定有隐情,南行的宝船,他只知道些传闻,自己这等境界,上船行走是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实则就是下等的仆役,不过能够坐上宝船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高阶修士,如果能得到对方青睐,说不定机缘也就到了,这点倒是所言非虚,在鹤山港的周遭,也流传着这样的传奇故事。 抽丝剥茧,他觉得疑点有二:一是此次为何要新征修士,宝船上原本是有仆役的;其二,征调范围为何会包含西海李家,倘若是好机会,定然是近水楼台的南宫家族先得,轮不到自己。 不过想多了也是无用,寄人篱下的自己并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不过未雨绸缪还是十分必要的。 机缘虽好,但也要有命享用。 ………… “白世铎虽然对余惊风亦步亦趋,但他实则并不算是他的心腹。”真武城,楚府之中,听闻江枫书写前后来由,以及鲸海群岛之行的种种安排,楚弈鸣思忖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但在掌门朱谦牧故去之后,他的选择余地已经不多。” 第五百二十四章 喧宾夺主 “说的直白点,白世铎只是个望风使舵的骑墙派。当初,前掌门朱谦牧被众敌环伺,余惊风前往西南抵御夜樊国大军,白家既没有全力跟随,又没有拼命去救掌门,待到尘埃落定之前,才姗姗奔往前线支援,足见其心中是存了别样念想的。”楚弈鸣娓娓道来,“如今,宗内分为两派,余惊风和掌门朱镇洛各有支持者,他虽然看起来站在余惊风这边,但实则还是个两面派。” “不是还有辅掌门穆阳清在么?”江枫想起来这名在力宗宗内被称为“清师叔”的伪天级修士,其声望甚至隐隐在人称“风师叔”的余惊风之上。 “掌门朱镇洛大婚之后,他便卸了大部分职务,只留了个名分,而且,清师叔平素不结朋党,除了继续在大事上支持掌门之外,不愿参与这种权利之争。” “也就是说,白世铎的想法,并不一定是余惊风的意志?” “可能,但我也说不准。说起来,我们楚家因为一直管理灵地,在境内各大城池担任要职的人员不多,故此,只能坚定的站在掌门这边,故此,对于白世铎的真实想法,也无从推测,只不过从事情的轻重来讲,应该还是余惊风的意思,否则,以白世铎的修为和宗内地位,应该没有知道这些秘辛的资格。我之所以提醒你,就是说无论是白世铎,还是余惊风,并不一定能代表力宗的意志,这一点,对于与力宗毗邻的浅山宗而言,至关重要。” “我明白了。” 如今浅山宗相较于从前,实力有了一些增长,并且,因为位列金城盟的缘故,势必已经被纳入了力宗的视线之内,原本的轻视,在金城盟战胜天音寺之后,必然会有所改观,在这种形势下,如何处理两宗关系,势必是自己这个掌门必须要提前考虑周全的问题。 对于力宗,江枫是毫无想法的,对方的实力摆在那,故此,结好仍是当下首选,也是必然之选,但在这两股势力之间,如何抉择,还是需要仔细权衡的问题。 打明眼上看,自己是白家的女婿,也就自然应与白世铎站在一起,并进而与余惊风一派交好,从既往来看,余家的余小曼、余小正也与自己有些故交,但楚弈鸣的提醒,无外乎告诫自己,白世铎靠不住,并且,随着掌门朱镇洛掌管力宗的时日增加,其是否会与余惊风产生更大的冲突,也是个问题,到时候这种内部冲突,是否会进而波及到力宗与浅山宗的关系,也不好讲。 尽管有金城盟为后盾,然直面力宗的,仍是浅山宗,不说战争,倘若力宗切断了所有东向的商路,那么……江枫不敢深想,好在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发生,不过也足以引起重视了,倘若有机会,倒是应该想办法见见这新掌门朱镇洛,不似当年的天级修士朱谦牧,同为地级,想来面见时,压力应该不大。 “除了楚家,还有谁站在掌门这边?” “萧家。” 我似乎错过了什么,原本可以左右逢源的,江枫嘴角抽动,好在如果发生冲突,楚家的地位,应该也能帮忙从中说和,思及此处,心中隐忧便去了大半,询问起钟山之前收拢乐林门旧部的事情来。 谈到此处,楚弈鸣心情大好,钟山此行,收拢了五名玄级修士,以及其亲眷族属两百余人,其中尚有灵级修士十五人,这些人,都已经在楚弈鸣手下当差,并且部分修士已经加入了力宗,如此,便可同时获得两份薪俸,进而改善自己的境况。正因为此,楚弈鸣在楚家的身份水涨船高,并且楚家也因此得利甚多。 “从长远考虑,只有一个担忧。”对于江枫,楚弈鸣没有任何隐瞒的想法,“我原本依仗的是母亲家族赵氏子弟,如今添了钟家,虽说平衡了些,但毕竟都是外力,楚家却仍人丁凋零。” “担心喧宾夺主?” “短时间内无妨,但问题拖得久了,或许会有这个麻烦。”楚弈鸣道,“如今我和家主位列地级,或许还镇得住,倘若有一天发生楚安澜的旧事,那一切恐怕又要回到从前了。” “靠姻亲拉拢不靠谱么?” “我总不能将文茵嫁出去吧?”楚弈鸣一笑,“那在你浅山宗当差的司光皓怎么办?说起来,楚家的女修也不多,凡俗联姻,可能又得不到重视。”谈到此处,楚弈鸣微微叹气,“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希望楚弈临能早日登临地级高段,如此,那些附属家族仍然会忠心无二,听候差遣,只待若干年后,楚家新一代中能有佼佼者出现,便诸事安矣。” “你弟弟弈光心性如何?” “忠厚,但不睿智。” “你为他寻一个僻静所在,我帮他觉醒。” “如此甚好。”楚弈鸣眼前一亮,“我倒是忘了你有这诡异的本事。虽然短期内没什么用,但这个消息也足以振奋人心了。只是,怎么解释才好?” “你说在百药老仙那里寻了丹药,是我帮忙撮合的便是,很多人都知道你我交好,问题不大。百药老仙如今躲起来闭关修炼了,短期内不会现身。” “百药老仙的名头应该足以取信,我马上派人去筹备。” “用赵家的人。” “放心,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楚弈鸣沉思片刻,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继而再度面露忧色,“你此去鲸海群岛,只有保命的手段还是不妥,如果能有合适的杀器傍身,最好也能筹措一二。” “在一众伪天和元婴之间周旋,普通法器恐怕力有未逮。” “不,你理解错了,杀器并不是为了击杀对方,还是为了自保。暴露出来,让其他人觉得你甚是棘手,并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他们或许就会放弃,毕竟他们是为了求取那一等天道而来,而对付你,只是顺手牵羊,可有可无之举。” “你在府中等我,我去寻上官霸霜,他或许有些存货,可以借来一用。” “他会松口?” “放心。”楚弈鸣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秀棋那里还未卸货,他不会不借,而且,之前有关走私贩运的调查结果,我也和他分享了,如今,同在一条船上,还需同舟共济方可保证平安。另者,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近来又有六批货送到了北陆,规模远超之前尺度,可能很快就要发卖,你想想看,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很缺钱。” “对。你分析的没错,什么时候会缺钱?” “准备战争,或者有一场大战将至。”无需细想,江枫就得出了结论。 “原本,我是没有在意的,毕竟不需要我动手,又有灵石可拿,何必想那么多呢?但今日听你所讲,这多半会是同一件事,所以,你此番渡海,务必要押上所有身家,力保平安归来。” 有道理…… 目送楚弈鸣离府,江枫思忖片刻,心绪却愈发难安,楚弈鸣说的没错,如此大的阵仗,确实需要给予足够重视。思及此处,他也出了楚府,直奔最近的符箓店而去。 ………… 真武城,檀香气息萦绕的萧家祠堂。 萧明真排在一众萧家子弟之中,位置不前不后,她前日忽然被征召回来祭祖,原本,告假申请离开龙骧军,回宗族祭祖是件极难的事,但萧家还是做到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没来由的想起来这句话,原本,她以为龙骧军会一改旧习,摒除各大家族插手,导致人员驳杂,军纪废弛,难以掌控的旧患,但如今看来,这个期待或许要落空了,诸事虽然有所改观,但除了宣誓要忠于掌门和宗门之外,并无太大的变化,至少这种变化正在逐渐缩小,或许有一天,重新回到旧日的模样。 人还是那些人,事仍是那些事,正如已经升任中队尉官的何方遒所言,彻底的改变,只会发生在狂风暴雨洗礼之后。 不过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祠堂,让她随即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她曾经牵手,一同在深夜拜访此处的人,也不知道这无胆的负心人近况如何,是否有想起自己,还是在其他美人环绕中,沉湎在欢乐之中。思绪飘飞,前面人影再度攒动,又一名家族子弟进了祠堂。 今年的祭拜,似乎比往年隆重了一些,她心道,而且,也不是正日子的说。 ………… 江枫没料想自己在大街上竟然遇到了萧家人萧不厌,他原本计划打个招呼就混过去,不料对方此番却热情得让他有点慌乱。 这不是萧不厌的风格啊。 直到被拉到了“吉祥居”酒楼,江枫才确认萧不厌的确是有诚意的,这豪华的包间占据了酒楼最好的位置,左右一众十二名修士,除了他认得的真武城城主丁若迁之外,其他人虽然不认识,但也有两名地级修士,余下则至少在玄级中段,甚至还有一名人族金丹。 这究竟是什么阵仗? 而且最重要的是,首座竟然还空着。 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邀请自己小聚,也不至于弄这么大的排场吧,这可是在力宗,而不是浅山宗,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甚至想立即退走,毕竟相比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宴,抓紧时间去寻些保命的符箓,才是更重要的。 “今日乃是我萧不厌,与江枫江掌门结成异性兄弟的大日子,还请各位做个见证。”萧不厌将江枫请到主座,热情的一一为江枫介绍,随即举起酒杯,道出了今日的主题。 “配合,记得配合!” 江枫想起被萧不厌连叮咛再恐吓的那句话,只好笑盈盈的端起酒杯,欣喜挂在脸上,与诸人一一碰过酒杯,“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杯盘狼藉。 江枫觉得自己没喝多,但想将杯中漂浮茶梗撇开的手,却不那么灵活了,四壁上的夜明珠光芒熠熠,清冷而又寂寥,驱散了仍然萦绕心间的喧嚣。此处乃是间封闭的密室,就在“吉祥居”的后院,隐秘性虽然不及专业的会馆,但水系隔音罩的质量也是一等一的。 “说说吧!” 江枫悄然触动古宝,似乎对做这种小事很不开心,永恒之塔随即在识海之中泛起一团汹涌的浊浪,这才让江枫的神志清明了少许,不得不说,“吉祥居”的灵酒味道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合适,他甚至想打包一份给袁常规,左右要为他找寻灵酒以令其长期留在浅山宗效力,何不就近取材呢,左右有萧不厌出钱。 “我也是不愿的,和你结成异性兄弟能有什么好处,不过不论你喜欢不喜欢,事情已经这样了,别想得太多,吃亏的明显是我好吧?” “又是你家老祖的命令?”回想之前景象,萧家此举,似乎就是要弄得满城皆知,向众人昭告自己与萧家关系的不凡。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不能乱讲。” “好吧。”看萧不厌那张疑似欠他很多灵石的臭脸,显然他也是被逼的,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可能比较难,江枫便弃了追问的打算,随即一个身影却浮现在眼前,“萧明真怎么样了?” “今日祭祖,她昨日便回来了。” “我能见见么?”残余的酒意上涌,江枫只感觉身上有点发热,异样的情愫滋生难控,仿若有白花花的东西在自己眼前乱晃,挥之不去。 “不能。”萧不厌脸色难看的瞥了一眼江枫,“记住,短时间内都不能。我也是来顺便提醒你这件事的。” “为什么?” “你也不缺女人,问那么多干什么?”萧不厌的臭脾气又来了,“就这样吧,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你我的关系,记得别说错了。” “好。” “走了。” 萧不厌竟然就这么走了,只留江枫一个人枯坐在密室之中,直到酒意全消,江枫也没有想清楚宴请自己和不能见萧明真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不过好在如今与萧家有了层特殊的纽带,之前自己担忧的站队问题,无形之中竟然得到了解决。 左右逢源,这才是江枫所期待的。 “客官,还请把账结下。”出了密室,正要从前厅出门,江枫却被拦住了。 呸! 说好的异性兄弟呢,江枫心中万般不喜,只好施施然掏出了灵石。待到走到街上,却已经全黑了,江枫再不犹豫,直奔最近的坊市,除了购置灵符,他得必须先去鉴定白世铎给自己的那三枚看不清名目的灵符。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千般筹备 真武城,萧家祠堂。 萧明真施施然从祠堂中踱出,身上的檀香气息还未散尽,便见得在队伍中与人闲聊的萧明珊拦住了自己。 “明真大丫鬟你这次是走了什么好运了,竟然排在前面,不像我们这些苦命人,三更半夜还在这排队。” “明珊姐,少说两句。” 一旁与她闲聊的隋月灵忍不住轻轻的拉了她一把,作为隋家家主隋剑锋的孙女,她觉醒的早,且最近和萧家子弟定了亲事,故此也排在队伍当中。听到萧明珊的冷言冷语,平素无论亲疏都甚是热络的她,生怕两人起了纠葛,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会被家主重重责罚,她心中对此甚是担忧。 “呵,你倒是好心,人家可不一定领情,攀了的龙骧军的高枝,说不定哪天傍个如意郎君,衣锦还乡呢,哦,我倒是忘了,龙骧军军士服役未满六年,是不能成亲的,到时候,我们的明真大丫鬟可能会老了呢。” “是么?”萧明真面色未变,甚至更添了几分苍白,她只是瞥了一眼萧明珊,后者便仿若被暗雷击中一般,从内到外涌出无数惊惧来,身形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恍惚间,一只白嫩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低调些,保住你夫君的秘密。” 秘密……这个莫名的声音在萧明珊脑海中不断翻滚,壮大,直到宛若洪流一般,不经宣泄似乎难以约束,直到隋月灵在她身后连续喊了她几声之后,她才从迷乱之中清醒过来,再一看,萧明真已经走远了,低头却发现指尖竟已沁出了丝丝血痕。 我夫君到底有什么秘密? 即便对方的身影已经消散在回廊的尽头,这个念头,仍然像被雨水润透的种子般快速萌发,一时间竟难以斩断,她登时意识到这便是心结,那出身卑贱的萧明真,不知道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以至于她怀疑,如果不将这个秘密勘破的话,她很难在修为上更进一步。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了? ………… 五阶符箓基本上都是镇店之宝,不轻易发卖,而且,五阶需要施展的时间也太长,仓促之间难以促成,而四阶,也没有发现太堪用的。 江枫连续转了几家符箓店,都没有找到特别合用的符箓,不得不说,与普通符箓相比,寻找此物全靠机缘,甚至好用的,多半掌握在大家族手中,没有摆到店中之前,便已经被提前预定了。 不过,白世铎给自己的符箓,他倒是找人看过了,对方甚至据此符箓,看出此物出自白家,甚至开出了不菲的价码收购这三枚符箓。 【火云避厄符】,三阶火系符箓,耗费灵力低,至少需要地级施展,使用之后释放出大量混沌灵力,将自己周身五丈内尽数包裹,织成密匝网状,阻滞所有攻击和法器侵袭,效果至多维持半个时辰,多次施展效果可以叠加。对神魂类冲击和水系攻击效果减半,无法规避空间类术法近身。 果然是保命的符箓,本身一点攻击威能也没有,即便这样,想想当时白世铎肉疼的表情,可见此物的确堪用,相比【峦甲执盾符】而言,此符箓并不会妨碍自己动用灵力,但想施展术法穿透如凝胶般的火云壁障,想必也是极难,故此,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骚扰对手甚至对其造成较大伤害,都极无可能了。 三枚,叠加起来,应该效果更好,江枫收起符箓,在城中随意绕了几圈,之后寻了隐蔽处,借助早已锁定位置的“心锁玉成扳指”,回到了最初所在,又匆匆返回楚府,萧不厌能备好酒局并恰好找到自己,说明其早就布局,一直跟踪自己,虽然不明白萧家突然高调示好有什么目的,但被人惦记,总不是件好事。 而且,既然萧明真回来了,为什么不让自己见一面呢,这其中定有内情。不过,江枫不会冒着令萧家不喜的风险,执着的去萧府一探,这样对于双方的关系有害无利。 回到楚府,江枫小憩片刻,待到天亮时,便有管事黄东悄悄过来汇报,有关楚弈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江枫便随之进了后院,摒除众人,为楚弈光拔除了残法相,只留一枚战斗类法相,见楚弈光气息略有虚浮,为其服用了几枚早就从楚弈鸣处讨要来的壮**相的补益丹药,虽然品质一般,但如今自己拔除残法相已经甚是熟稔,想来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安心休养三日,不要见客。” “是。” 黄东一直在门外小心侍奉,虽然不知道江枫在房间内动了什么手段,但他联想起六少当年昏迷的旧事,心中便有了计较,显然,小少爷的前途也光明一片,好在自己一直谨慎的侍奉,与小少爷的关系也甚是熟络,甚至将表妹送过去做了通房丫头,这么看来,自己在楚府的日子,很快便会更上一层楼了。 可惜六少管的紧,他不禁微微叹气,不过旋即想起来之前六少给自己的延年益寿丹,虽然眼下用不上,但心中却是暖暖的。 ………… “焰锋炫光枝”。接过楚弈鸣小心递过来的符宝,江枫仔细端详,发现这东西实则是用过的。 “此物说起来没有多大的威能,甚至很小,发射出的超远距离弧光焰火,虽然能达到百丈远,但却只能击杀普通的灵级中段修士,但上官霸霜说,仅从感知效果体味,其威力不凡,对于伪天一层的修士,都有十足的震慑力。” “吓唬人的?” “没错,这也是我说了你可能会面对群强环伺,但又不是主要目标的情况之后,和上官霸霜研究探讨了几番,最终决定给你提供的东西。用他的话讲,你只需要自保,但如果真的伤到了人,恐怕反而会吸引更多仇恨。” “也就是说,我最好不要打到任何人,但又吓住了所有人,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江枫心中一苦,不知道是否该笑,不过此符宝握在手中时,他便登时体会到此物所需要的激发灵力甚是稀少,即便身处不利,也能从容施展,诚然是件好东西。 “还能使用十次,上官霸霜炼制此宝之后,自己测试过一次,用来吓唬过一名元婴散修,并且因此成功逃离。” “上官霸霜对此事倒是热络,想来你这孙女婿如今在上官家,地位也是不凡。” “只是一方面,上官霸霜说你救了上官博良,就是那个之前陷在单恋之中不能自拔的家伙,如今已然突破到了地级,这件符宝,他说便送与你,以酬谢你的功劳。” “匆匆一别,想来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未料想竟有如此际遇。”江枫心中一惊,旋即想起自己租给上官博良,被他不知用何办法,弄成偌大空洞的那片荒地来,想来此人本事也算超绝,说不定后续还能合作一番。 收起符宝,这几日在真武城各大店铺搜掠防身器物,看得眼花缭乱,甚至有几次都动了入手的心思,打算花费重金买下几件,但最终却不了了之,想来纵使有千般筹备,万分周全,也架不住情况复杂,有此符宝“焰锋炫光枝”,三阶符箓“火云避厄符”,加上还未谈成的灵兽“金壳玉霓龙蜥”,以及蔡求真为自己打造的防身法器相助,如果还不能保住性命的话…… 那便是天要亡我江枫了。思及此处,江枫在楚府用过午宴,便匆匆起身告辞,直奔郊外,寻了车马,直奔浅山宗方向。 ………… 齐国,九州城。 还未真正完成城主任期的晏殊佳前日回返,今日便收到了开府的调令,这意味着自己终于有了另一重身份,在齐国,也被称之为“列土言师”。 也就是说,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小块封地,并且可以通过门贡购买扩大到方圆百里,同时有义务帮助宗门培养低阶的练气弟子,并带领这些弟子,完成“列土言师”需要完成的宗门任务,通常而言,这些宗门任务会更复杂,持续周期更长,危险和麻烦也更多。 晏殊佳知道这个身份,花费了师父以及母亲不少的精力周旋,即便这样,她也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最离谱便是自己其实是掌门齐恒泰的私生女,对此,她甚至当面问过母亲楚铭心,为此,她只得到了一句嗤笑。 “呸!他齐恒泰有那个胆敢爬上来?” 好吧,谈及在门中地位尊贵、人人敬仰的掌门,母亲总是那么随意和粗俗,不过伊是从来不愿意进掌门内府的后花园的,这说明母亲和掌门夫人秦氏,似乎有些旧怨,对此,虽然没有明证,但对男女之情稍微有些了解的晏殊佳,最近也看得通透了一些。 四名练气弟子。 这是获得“列土言师”资格时,宗门会给予开府者,最初的下属数量,之后会根据功劳增加委派,也包括每有一名弟子晋阶筑基,便可换得两名。不过当晏殊佳见到门前的二男四女时,她便知道自己又获得了与常人不同的特殊待遇。 想来闲言碎语会愈发多了。 晏殊佳心中正为此喟叹,却见师父齐正风飘然而至,在闭关三个月之后,师父距离元婴又近了一步,不过她也听闻师母讲过,师父还欠缺一分机缘,方能突破窠臼,这一点,倒是无法强求的。 “徒儿,田义洵和你有什么交情么?” “没有啊。”晏殊佳一愣,田义洵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并不熟络。 “那倒是怪了。” “怎么了,师父?”虽然通过走通师母这条线,晏殊佳成功的取得了师父的彻底原谅,但晏殊佳还是愈发小心,不想在后续的日子里惹师父不快,毕竟自己今日的一切,都离不开师父的教导和帮助。 “没什么。”齐正风眉头稍皱,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开府的事情进行的如何,有选择宗门任务么?” “一切顺利,之前做了不少筹备,如今虽然事务繁多,但都还算有条理,各处都有师父您提前帮我打过招呼,他们也都提供了不少便利。宗门任务,我选择了一件有关月山北湾的调查。” “月山北湾?那里距离天理门,以及十万大山的余脉有些近了,海湾北岸,更是与北荒只有一步之遥。” “是,条件固然艰苦了些,但我想对于我自己,以及那些练气弟子,都是不错的历练机会。而且,我听闻那里的海湾特产一种金鳞锦纹鲑鱼,对于治疗平日腰痛有些妙处,我想如果能找寻二阶以上的品种,便可送给师父您,师母说,您被此困扰已经多年了。” “嗯,嗯,不用在意,只是个小毛病,我都没有特意去寻丹药,你安心历练便是,不必为此烦扰。”齐正风尴尬的应付了几句,心道这老婆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为什么腰痛不知道么,天天在一块田里耕耘,不找点借口,怎么能避开呢,不过这话不能在徒弟面前乱讲,也就只能和齐恒泰偶尔互诉衷肠,“北地还是太苦了些,我听闻七盟境内也有不错的历练任务,为何没接取呢,奖励虽然一般,但你初开府,想来还是合适的。” 七盟……晏殊佳不是没想过,甚至一开始中意的,都是七盟境内的游历寻访任务,虽然奖励低微,但或许可以顺便去趟浅山宗,但之前的事情,令师父甚是不喜,故此,她也没冒这个风险,心道待江枫修为更进一步,师父的态度多半会有所缓和,那时候,再公开去拜访也不迟。 “徒弟我只是通盘考虑了些,并没有想那么多细节。”仓促之间,她只得说了一个还算合适的理由。 “也好。后续七盟也可以去看看的,那里最近虽然乱的很,但也很长见识,你自幼在齐国长大,这方面还需要多多加强。” “是!”晏殊佳赶紧答应下来,虽然师父没有明说,但这已经足够了,不知道这是否和那个田义洵有什么关联,但似乎距离自己见到江枫,又近了一步。想来自己做了千般筹备,万分努力,不就是为了今天么,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突然的获得了。 只是不知道江枫,修为是否有了提升,如今丹成几品了,目送师父离开,正要唤来六名练气弟子嘱咐一番,却见远处一道遁光飘然而至,正是陈师姐。 “你的信!我都快成信使了!” “多谢师姐!” “呸!你们这对狗男女,老是劳烦我跑腿,要不是我也可以顺便回来看看母亲,我才懒得帮忙!” “师姐人最好了,怎么会不帮忙呢?”晏殊佳知道陈师姐嘴硬心软,说这话也只是调侃自己,赶忙将对方请入府中。 还未坐定,她便急不可耐的拆开书信,没错,正是他的笔迹,一如既往的缭乱,正要细读,陈师姐却又甩来了一枚纳戒,“还有随信礼物,你这位负心人,怎么还学会送礼讨好了,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吧?” ………… 江枫不知道自己随信寄给晏殊佳的两件礼物,对方收到了没有,虽然无法亲身前往齐国,但自己对于晏殊佳的思念,着实时常泛起,每每回味时,都能想到对方俏目中荡漾的温润,短发飞扬一刻的纯真,即便处理宗内纷乱的庶务时,也往往能驱散烦躁,不由得心中一暖。 一件礼物是得自鲸海群岛的黑白毛皮,可以用于伪装堪比地级的妖族气息,对于掩藏身份有些效用,在上一封来信时,晏殊佳提及她可能获得开府资格,并且不得不做些危险的宗门任务,故此,江枫将此物寄给她,希冀能起到一些作用,自己提供的飞剑她已经寻到,想必在普通的斗法器物上,自己也无需为她担心。 另一件,则是仅存的一滴元婴精血,之所以这样做,他心中是存了惭愧的,毕竟给了慕晴川一滴,厚此薄彼总是不合适的,万一两人将来对质起来,多半会令晏殊佳伤心,慕晴川的话虽然说得戏谑,但他总觉得或许是真的,两人在当年进入元楚尊者遗迹时,便彼此互不服输,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恐怕…… 至于其他人,等你们到了地级同阶再说吧,宝源不还是好好活着呢么,总会有办法的。 他不敢深想,也不敢深说,在信中只提及了自己送了某地级修士一滴,想来对其有用,对你也应该有用之类的云云。 权当是提前做些筹备吧,我可是一早便说过的,不能怪我。 江枫在“逆风如意飞舟”上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罗川已经遥遥在望,弃了心中杂念,回到眼前的事来,他觉得,赤霞门的事情,在自己走之前,最好能有个定论。 第五百二十六章 自求多福 罗川,风雨楼。 执法长老魏若光,庶务长老郑鲁达,外事长老吴全忠,传功长老卢天明,苦寂寺住持弘知,以及拥有给事中职位的顾延巳和王彦之齐聚一堂,江枫之所以匆匆召集众人,是因为有两件事,需要集众人之智,一同参详。 当然,论重要性,其实有一件不需要参详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我六月要远行一趟,其中风险不可小觑,所以我会照例留下文书,指定宗门的继承人。时间上,以四个月为期,倘若我没有回到宗门,诸位便以文书为证,延续我浅山大业。” “是!”众人神色各异,魏若光、郑鲁达和吴全忠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故此面上表情还算轻松,以他们所想,掌门是有大气运的,当不会如九代掌门任我道一般有去无回,但弘知和另两人面上则有些紧张,想来进入宗门决策层不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岂有不担忧之理。 “掌门福星高照,定然能逢凶化吉,诸位不必多虑。”魏若光见这三人神色有异,赶忙出言劝慰,“掌门即便回来迟一些,我们也无需担心,想来大事上,苏夫人和邱夫人可以代为决策。”说到这里,他面色颇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轻言问道,“掌门,敢问两位夫人是否已经……” “尚未,想来缘分未到。”江枫自然知道魏若光说的是子嗣的事,脸颊未免有些微热,不过旋即解释道,“宗门大计涉及到各位的未来,即便有幼子在,也应立贤为先,何况,浅山宗历来也没有子承父业的传统,虽然有出身原始家族的限制,但如今我想此事无需再墨守成规,包括黑蛇之灵仪式的规矩,如有必要,也无需再遵从旧例。” 江枫之所以弃掉掌门必须出自原始家族的限制,无外乎江、任、沈三家,也就是“七宝葫芦”、“七叶玄参”、“百果蛇莲”三小原始家族之中,目前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而纵观眼下七盟周边形势,仅仅靠一个毫无经验的家族子弟,遵照黑蛇之灵仪式觉醒而凭空提升的修为,并不能统御辖制一方,助力浅山宗继续向前。 故此,他在秘密文书上留下的,实则是魏若光的名字,当然也有次选,乃是王彦之,因为原执法长老王显道的牺牲,对于这名后辈,郑鲁达和吴全忠是颇为照顾的,倘若魏若光因为别的原因不能继承掌门之位,那么王彦之实乃最合适的人选,至于郑轶雨,则排在第三位,但后两人修为略低,想要震慑宗内修士,想必也极不容易,如无意外,恐怕会引起宗内部分修士脱离浅山宗,转投到金城盟其他宗门。 这两人,其实也是能进行黑蛇之灵仪式的,但这并非上选,毕竟两人能凭自己的努力,达到今天的境界,也足以证明了其运势不错。至于三小家族以及支脉家族的其他修士,如果长期修为不济,难以有所进境,江枫也不吝于让他们选择黑蛇之灵仪式,这一点,他已经发布了命令,准备在今年的登仙大会之后,举办自己登临掌门之后的首次仪式,不过,参与者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其一,必须是自愿的,为了避免长辈代为操办,必须年满十二岁;其二,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宗门任务;其三,需立誓留在宗门,永不叛宗。如果满足这三个条件,那么黑蛇之灵仪式的费用,将由宗门出具。 初步评估,符合这样条件的修士数量太多,不过,江枫已经为此降低了领取“羽龙化清丹”的条件,对于在六司中任职的原始家族和支脉家族凡俗,但凡年满十八岁还没有觉醒者,便可以免费领取三枚丹药,并隔月服用。 倘若顺利的话,说不定也能诞生数名玄级修士,虽然有些危险,但富贵险中求,玄级能领取的宗门资源,可远比灵级要多得多,更别提相对凡俗而言了。至于后续不够努力,修为跌落身陨,便只能各凭努力和运气,自求多福了。 都是被逼的啊,江枫心中喟叹一声,转而讨论起真正的议题,通报了与蔡求真的合作,众人无不称好,纷纷献计,希望加快此事运转。 “穿越荒原南行的道路,我会从各地征发军士,配合建议司执事许筱斐,加快建设速度。”王彦之第一个表态,身为兵争司执事,他已经理顺了上任执事皇甫润生的大部分工作,前些日子,还上呈了征集“无俸军士”的建议,所谓“无俸军士”,顾名思义,就是没有任何月俸可拿,只供应基本的吃食,全凭自愿为宗门服务的凡俗。原本,江枫批示同意时,觉得此事施展起来可能会困难重重,但实际效果却异常的好,仅仅是承诺了未来兵争司军士从中遴选,便已经募集了八百余人,对于解决眼下凡俗丁口暴增、治安略有崩坏的情况,助力甚大。 “灵墟涉及的工程量浩大,对方又对工期甚是在意,我想他们可能会雇佣不少筑造修士,想来是个极好的观摩学习机会。我建议可以派些宗内有志于此的修士前往帮忙。虽然宗内没有拓展这类生意的计划,但所谓‘技多不压身’,我想很多小辈,都会愿意前往的,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是希望去见识一下的。”传功长老卢天明每天考虑的都是因人而异,制定修炼方略的事,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众人无不称是,一时间气氛倒也热烈,直到江枫提及另一个问题,场面才冷清下来。在顾延巳通报了在碧云宗与赤霞门使者的沟通情况之后,众人均若有所思,不知道此事应如何料理。 “全忠说说。”江枫一时间也没想好对策,便直接点了将。顾延巳提及,赤霞门使者给出的条件并不好,除了遵守盟约之外,只提及了双方可以互免十类修士用品、二十五种凡俗物品的商税,以及从对方手中低价购买若干品类丹药、常用符箓的合同,可以说,这样的条件并不能打动浅山宗。 “我分析,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对方的使者并没有预料我们会在碧云宗,与他们谈判,郑家声虽然从中撮合,但对方事前并没有什么准备,也包括我们,其实本就是奔着拖延的思路去沟通的,自己也没有想好条件。其二,他们真的不重视。或许想先拿下其余几家,再寻求与我们沟通,或者干脆借助盟中其他宗门,对我们施加压力,我想了又想,这个方法还算合情合理,很有操作性。” “不管怎么说,我们浅山宗都有一票,而入盟必须要各家都同意才行。所以,我认为不必过分忧虑。”魏若光插话道,“如今战事已了,短时间内应无大战,即便各家想对我们施加压力,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还是要寻求主动,赤霞门能给的条件就那么多,如果被别人先占了,我们便只能拾人牙慧了。”顾延巳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主动出击,“当然,如果我们拒绝,最好是附和某家宗门,以免独自承受压力。” “我之前随便给了几个条件,也是打发他们回去的。”江枫说了说自己之前给的条件,众人无不惊讶,即便只谈那笔无息的借款,也已经很苛刻了,“如果能阻止他们入盟,的确是最好的,但正如延巳所讲,独自承受压力,实非良策。但赤霞门想入盟,我的底线很简单,其一,不要再试图做危害浅山宗的事,在这一点上,双方利益绑定的越深,危害我们就越没有好处;其二,他们入盟,不能导致我宗修士外流,在座诸位,都是浅山宗的翘楚,说得直白点,是食利者,也与宗门的未来息息相关,但普通的修士,通常看不到这一点,多半只会寻求眼前的小利,如今,清禹宗名声不好,可以忽略,碧云宗是人族宗门,距离我们也远,也可以不管,但对金城派还是需要时刻保持警醒的,之前战事焦灼,不是跑了三名灵级修士么,而且,乐林门的旧部,很多也都改投了金城派,并没有选择我们。想来即便我们提升了月俸,与他们也还有些差距,当然,宗内灵地的条件一直不好,但此番如果灵墟建成,想必是件极有助力的事。” “苦寂寺近来的宣传能有些效用。”这种场合,弘知也正襟危坐,一副郑重模样,“而且,我计划将发展信徒扩展到周围宗门。如此,便可抵消一部分叛离。” “短期内切莫西进,以免引起力宗反弹。”江枫不得不出言告诫,弘知行事颇有些鲁莽,虽然听起来他已经取得了不小成绩,但他着实有些担心他捅了篓子。 “我也建议赤霞门的事情,还是按照掌门您的思路来定夺。不过说到用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发布纳贤令?”卢天明左右看看,见他人没有插话的意思,便小心说道,“说起来,我之前也在金城派当差,后来跟随苏夫人来浅山宗,给我感觉,虽然资源匮乏,灵地稀少,但在浅山宗做事,比在金城派要舒服得多,凡事没那么多规矩限制。当然,这也是因为浅山宗历来有宗内任职者,不能参与商会事务有关,行事时便没有那么多掣肘。倘若有合适的职位,我想在盟内他宗混的不算如意的修士,说不定会过来投奔。” “也好,如今与长宁商会约定的‘商会长老’一职还空缺,不如就发布纳贤令召集,做个先例,至于各位手下的执事,也可以征集,如今宗内凡俗激增,来日登仙大会必然会有不少修士晋身,诸事烦扰,对各位的修炼也多有妨碍,是时候给大家减负了。” 众人无不微笑回应,唯有郑鲁达默然不语,江枫知道他心中正有些烦躁,对于执事分权,他一直是心存芥蒂的,尤其是庶务执事魏若齐,在这方面比他办事积极得多,近来声望渐隆,多少有些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并且,由于魏若齐奉行账目清明,一切呈交宗内备查的策略,更危及了他往日的私利,从这一点来看,他其实是不愿意设立更多执事副手的。 待到散去时,顾延巳却折返回来。 “三件事。其一,虽然没有足够的情报,但我怀疑除了碧云宗,赤霞门与清禹宗、金城派已经达成了协议,仅剩我们和黄龙派尚未解决;其二,据我观察,马元洲并不是外事执事的料;其三,我不知道掌门你去哪里,但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个人会离开宗门,所以先和您通报一下。” “马元洲的事情,再观察一阵,我也会参考吴全忠的意见。”江枫并没有去纠结最棘手的问题,“至于我去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帮我分析一下。”江枫了解顾延巳的困境,虽然给了“给事中”这样的职位,但他在浅山宗的一切根基,都有赖于自己,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么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留在这里也就毫无意义了。无忧 将能讲的都说给顾延巳听,容易引发因果的,都含糊其辞的说出来,并且明确告知此处不可讲,江枫也希望有人能与自己一同参详一二,这一点,与宗内其他家族毫无牵扯的顾延巳,反而是最佳选择。 “萧家是把您放在火上烤。”对于萧不厌的义结金兰之举,顾延巳如是分析道,“一切的目的,就是让外人以为,萧家对您甚是重视,实则多半是引火之举,您也提及,那位老祖回归,有人因此不喜,但您在其中牵扯甚多,故此,将您放在明面上吸引注意是最好的选择,别忘了您是九老头许福宁的弟子,这里面可以引发诸多联想。” 这样子……萧家是没安好心啊,江枫一直也有如此怀疑,如今经一个局外之人分析,他心中也隐隐同意对方的看法。这么说来,自己是进一步卷入了这场旋涡之中。 安慰了顾延巳几句,令其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危,言明关键时刻,师父许福宁定会出手救助,江枫心中却打起了边鼓,危难时刻,假师父当不会出手,诸般风雨,恐怕要自己独自来面对了。 送走顾延巳,却有郑建柏求见,召之觐见,他却带来了父亲郑家声的亲笔信。 “几时来的,带了谁人来?” “前日便到了,父亲还是不放心,但我坚持,他便没有派人同行。” 想来应该是暗中派人了,江枫登时有了明悟,郑建柏是郑家声的独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其独行,展开郑家声密封的信,上面却只有寥寥数字: “安全有我,如能早日开枝散叶,有你功劳一份。” 呵!原来之所以放手,是为了这个目的,想来这郑建柏在宗内被管束得有些过了,产生了逆反心理,多半连郑家声安排的亲事也有所抗拒,故此,郑家声干脆佯装放手,送到自己这里来了。 “你独自一人在浅山宗行走,我也多有顾虑,给你派几名仆役随身吧。” “可以,但他们不能干涉我的事。”郑建柏目光坚定,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脱离父亲的掌控,但江枫心中只是轻笑,心道你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得很。 “放心,都是凡俗之身。”眼下宗内正是用人之际,江枫可没有修士划拨给他,而且,郑家声是想自家儿子开枝散叶,妖族自然是不合适的,原本,江枫想将他派往四宗交界的东亭镇,或者新辉、锦林二镇,但如今看来,这三个地方都不合适。安顿人族的所在,无外乎西部伏元三镇,罗川,以及南部洪山、浦南二镇,但伏元镇附近涉及真灵圣者的秘辛,罗川又没有合适的位置,洪山、浦南二镇又太靠南,与力宗、天音寺太近,思来想去,江枫最终有了决定。 “野原镇是我浅山宗新设的一处城镇,你便去那里任职吧,此间一切调度筹划,都可以由你做主。” “从头开始?如此甚好。”未料想郑建柏甚是开心,欣然接受。 条件艰苦的地方,才容易滋生爱情之火,江枫其实另有想法,遣散郑建柏,他便叫了庶务执事魏若齐来,吩咐他从南部洪山、浦南二镇,想办法调集二十名姿色略好的凡俗女子,充实到野原镇,想来野火虽然有,没有草木也是白搭。至于能不能搭上碧云宗继承人的高枝,那便是你们自己的福分了。 ………… “就这么个废物灵级,能测试出来此宝的功效么?” 浅山宗,远易镇,公孙盛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已经吓得小便失禁的练气修士,不禁面露狐疑,他怀疑公孙牧是敷衍自己,于是便踢了一脚这微胖的废物。 “前辈饶命,小人只是来这里游历的,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两位前辈。” “说实话!”公孙牧上前一步,他自然知道公孙盛心中不满的由来,那件奇怪的宝贝一看就不是凡物,与自己共享,自然心中多有不快,不过他也没在意,所谓机缘,不抢怎么会有呢,于是他也踢了那练气修士一脚,“说!你是哪宗派来的奸细?” “小人的确是游历至此……是碧云宗的人。”那修士见得剑锋已经没入小腹半寸,剧烈的疼痛正游遍全身,赶紧说了实话。 “这种胆色,什么都干不成。根本测不出来运气变化。” “那便弃掉吧,我们再想办法。” “出来已经很久了,不如我们先回宗吧。” “也好。依我看,我们不如将此物献给洪夫人,然后观察下她运气的变化,左右洪福天已死,仅凭她的眼力,是看不出此物玄妙的。” “好主意!就这么办。” 两人正要结果身前修士性命,却忽然感觉周身一滞,再去看时,左近已经多了两道虚影,大事不妙,两人心中一苦,却见得其中一道虚影摇摇晃晃,从中跳脱出一名白袍修士。 “你们二人鬼鬼祟祟,似乎有些宝物在身的模样!”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东亭合作 初夏晨间的热度还没泛起,江枫便已经在前往东亭镇的路上。 为了防范可能的危险,毕竟是见天理门修士,江枫还是带上了苦寂寺住持,金丹修士弘知,执法长老魏若光并非不合适,但江枫已经委派他护送郑建柏前往荒原中部的野原镇任职,虽然不能时时看护,但从重视程度上,还是要体现一下的,郑家声不可能不派暗探跟踪,故此,做些表面文章,对于双方友好关系的维护至关重要。 此行之前,江枫还见了尹都一面,小个子是主动来寻的,他也知道江枫即将远行前往鲸海群岛,可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宝船那边出了问题,毕竟距离出发只剩下一个多月,宝船上所有乘客的信息,应该已经在小范围内暴露,尹都能知道这一点,说明他信息渠道通畅,与某些高层修士有着还算紧密的牵扯。 “法宝的确有一批,但价格都不便宜,你想赊账是不行的。”江枫犹记得自己的试探,尹都对此只是轻蔑一笑,“如果你回不来,那我便折本了。不过我本人是希望你活着回来的,毕竟之前为你帮的忙,还没有收回本金。” “条件你随时都可以提。”值此关头,江枫心中实则是希望对方对自己有诉求的,而且越多越好,那样尹都背后的势力,至少会希望自己活着,他相信争夺天道“天煞孤星”的修士当中,应有对方的人。 “呵呵,还早,不急不急,你记得便是了。” “我去鲸海,你不帮衬点什么么?” “帮衬倒是没有,即便眼前有合适的机缘,仓促之间,你也抓不住。不过,明年五月北荒倒是有一场大机缘,到时候我可以送你一个机会。” “确定不是陷阱?” “怎么会?”尹都的诡秘笑容让江枫更加确信对方所言之中,藏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过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坦诚相告,便也没有继续追问,既然是送的,那便可以不接受,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中。 虽然没有什么收获,但却已经确信了楚弈鸣的情报为真,尹都这伙人,最近的确屯了一批从南陆私运过来的器灵法宝,想必如今正在暗中发卖之中。 可惜没骗来。 至于鲸海群岛一行,以及可能引发的风波,尹都背后的势力应在观望,暂时并没有通过自己,左右此行的计划,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件好事。自己手中如今不止有大师兄赵吉元的委托,还有万灵邪君的送信任务,并且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生的“千面紫苏真君”的回归,诸事倘若纠缠在一处,自己的处境,就会万分艰难,九死无生也极有可能。 心中思忖万千,待到日头偏斜,两人便已经到了东亭镇,距离会面的时间尚早,凌翔居的甲等掌柜康达信还没有到,江枫干脆便和弘知低调的住了下来,只等明日的会谈。 ………… “稀客!” 金光阁,银韵城,依山而建的明山观。 气息内敛的秦九贞,将覆海门掌门罗君集请入殿内,至于外间的代掌门赵泽平,是无缘参与此间会谈的,他只能静静的守在隔音罩外,仰头观看满天星河。 没办法,即便身为掌门,但修为差距就是差距,真实而又无奈。覆海门来访,这在金光阁历史上还算鲜见,他知道殿内两人定然有秘事要谈,且定然不是小事一桩。好在他心态还算端正,深吸一口夜间还未散去热度的空气,便安稳了躁动的心神,忽然想到,万一一会老祖高兴,问起宋紫熏的事情来怎么办,那两个公孙家的废物还没有半点回来的迹象。 不会是被杀了吧,不,应该不至于,两名金丹不至于那么弱,那浅山宗的掌门江枫再强,纵有几分胆色,或依仗许福宁的身份,也不至于随性斩杀两位来使。 ………… “住店!” 南宫家族,浮波城。 公孙牧和公孙盛师兄弟不情不愿的拿出证明身份的文牒,在这家装帧还算豪华的客栈柜台前登记,因为是海港城市,且距离通往外海的鹤山港不远,故此,这里的一切住宿和长期驻留,都需要登记在案,尤其是对于金丹境和地级修士而言,实数必须的手续。 南宫家族自己虽然没有元婴或者伪天修士照拂,但却有两名同阶外聘修士镇守鹤山港,这种逾越本宗修为最高者的违规行为,实则是九老头特批的,就是为了方便平靖周围海事,避免生乱,影响北陆和外海之间的定期而有限的来往。 “两位前辈,身份已经验过了。” 掌柜乃是一名练气中段修士,虽然脸上堆满恭敬,但并没有多少敬畏之色,在南宫家族沿海,金丹同境界的修士不能说多,但也不少,总有些人到这里碰运气,想抢先一步购置些从外海运来的物资,弄到内陆发卖,久而久之,这里已经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地下市场,很多人千里迢迢赶奔这里,赖此为生,甚至因此推高了此地普通修士和凡俗物品的价格。 “不过,客官您要的雅间已经客满。只有普通的房间了,可以么?” “可以。”公孙盛面如黑炭,面露不满。 “好,按规矩,两位前辈可以带两名仆役入住,丙字四号房,可以么?” “可以。”公孙盛摸起对方拿出的红漆木牌,头也不回的直奔房间,直到两人坐定,才又不情不愿的打出隔音符,恭敬的对身后两名佯装仆役的修士道: “前辈,我们已经帮您二人遮掩了身份,是不是可以按照约定,放我们走?” “还早,还早。急什么,此地很快就有一场大机缘,何不留在这里?”其中一人捋了捋黑白夹杂的胡须,不紧不慢的回应道。 公孙牧和公孙盛两人相视一眼,均面露苦色,年纪更长,修为略胜一筹的公孙牧斗胆道,“前辈有所不知,我们二人乃是奉了太上掌门秦九贞的命令,前往浅山宗公干,如果长期不回宗复命,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无妨。秦九贞不是在专心融合天道么,没那么多时间出宗。何况我们二人本就和你家太上掌门没什么交情,倒也不在乎多一桩了。” “不知道前辈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我等修为低微,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公孙盛脸上略有慌乱,他不知道是不是那神秘的碎片导致自己运气变差,以至于在浅山宗边界,都能遇到两位元婴修士,话说这两人没有抢自己的任何东西,但也没放自己走的意思。 “等。不要想着逃跑,虽然我们潜藏修为很辛苦,但须臾之间擒住你们二人,还是很容易的。” ………… 浅山宗,东亭镇。 江枫从未想过,赤霞门掌门曾宝贤,会和凌翔居的掌柜康达信同行,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名面色彤红的中年修士,与预想的御兽修士须髯飘飞,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同,这人手脚粗大,一副农人模样,不过外露的金丹修为不假,甚至有逾越金丹中段,达到高段的趋势。 “浅山宗的江掌门,这位是天理门的朋友,徐希道。”一旁做介绍的不是康达信,反而是曾宝贤。 “曾掌门倒是交友广泛。”江枫按同辈身份行礼,将对方请到会客厅中,此间摆设还算简单,但并不粗陋,说起来还是乐林门留下的家底。 “弘知,原本是天音寺苦寂寺的修士,也是我多年的朋友。”江枫也为三人引荐自己的随从,弘知早已换上了浅山宗的袍服,只不过他手中新打造的赤砂念珠,还多少能彰显他过去的身份,这也是苦寂寺高层的标志,他也为江枫筹备了一串更长的,足以在腕部缠上三圈,不过不去苦寂寺的院落,江枫一般是不戴在身上的,毕竟那东西只是个样子货,连件一阶法器都算不上。 江枫觉得有机会还是应该让方金禄打造几串像样的念珠,最好能彰显神迹的那种,如此才能在信众面前展示,对于提升苦寂寺的声望,也甚有好处。 “江掌门倒是好筹划。”曾宝贤笑笑,没过多评论,“我之所以和徐道友同行,也是偶然听说你要租用一只灵兽,故此才跟了来,不知道江掌门为何如此心急,可否什么困难,我等也好贡献些微薄之力。” 无事献殷勤。 江枫对此心中澄明一片,曾宝贤先示好,定然有事情在后面等着自己,他怀疑多半与赤霞门入盟的事有关,但此事既然没有明说,他也不方面挑明,便直言道,“的确有些急用,但凌翔居提了见面的规矩,我便选了此间相谈,不知道徐道友可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另者,押金是否可谈?” “马士凯是你杀的吧?”未料想徐希道并未接茬,而是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其中有些因果,但都已经过去了。”江枫当然不会承认,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虽然看起来,徐希道并不是在责问。 “很好,虽然你不愿意说,但我和马士凯有些宿怨,所以这件事上,我也承你的情。‘金壳玉霓龙蜥’可以租给你。” “租金呢?” “租金不能少。” 感情承我的情一点用都没有,江枫心中不禁吐槽道,却听一旁的康达信接过话题,“如果江掌门答应了东亭镇的合作,我想这笔费用可以由我们来出。押金本来不能免,但曾掌门说他可以为你担保。” “借一步说话。”江枫登时意识到,此间的关键似乎在曾宝贤,否则他也不会跟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客厅,直奔附近小山飞去。 “曾掌门,有事还是直说吧。” “江掌门果然快人快语。”曾宝贤笑笑,不紧不慢的收了手中折扇,“凌翔居的事情是件小事,徐希道也是我在天理门仅有的朋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有足够的影响力。” “你会破坏?” “不,我为什么要坏人好事?看起来,江掌门对我的误会很深。” “水滴石穿,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话。” “过去的事,我诚恳道歉。但如今,我希望能和江掌门携手共创未来。” “入盟?” “没错,坦白来讲,天理门近来动作频频,赤霞门的压力很大,故此,我们也需要找棵大树乘凉。另者,倘若我们被天理门攻破,或者与天理门合作,金城盟的压力,包括浅山宗的压力,也会不小,我想,江掌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相信有曾掌门领导,赤霞门应该不至于那么弱,或者甘于做天理门的刀。” “有舍才有得。” “倘若浅山宗同意赤霞门入盟,赤霞门又能提供什么?” “就江掌门你个人而言,我能劝徐希道合作,并且提供更好的四阶‘金壳玉霓龙蜥’,相比那三阶的妖兽,想必更合你的心意。” “只为个人私利,我想此事绝无谈成的可能。”江枫不是不想要那妖兽,但让他为了个人利益,出卖宗门利益,他是一百个不愿的,这也会让自己在长老会上的声望跌损不少,假以时日,这种私德上的缺陷,多半会引爆宗门的危机。 “两宗可以共享藏经阁,当然,这个前提是凌翔居的合作能够达成,贵宗、赤霞门和黄龙派交界处,划定十五万亩荒田给凌翔居,助力他们建设一处大型的豢养驯化妖兽的围场,如何?浅山宗和黄龙派都是四万亩,赤霞门七万亩,当然,如果江掌门愿意,我可以再让出一万亩的份额,每年的租金,虽然不能算多,但也不少,毕竟荒田留在那里,就是荒田,总不会自己生出灵石来。” “看起来曾掌门对此事甚是关注。” “生意本来就是合作的最佳手段。” “四万亩可以,但凌翔居必须雇佣我宗凡俗和修士。” “这个自然,我的考虑和你一样,所以故意划了这么一大片土地给他们,仅凭他们自己的人手,根本吃不下。” 吃不下……曾宝贤的主意果然高明,自己竟没有想到,江枫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对方的计略,心中思忖此事可行性的同时,实则对那件共享藏书阁的提议更为在意,如此,对于浅山宗修士的提升,也甚有好处,只是倒是少了些独特的本领,一旦两宗交战,或许会被人提前看破弱点。 有利便有弊,想来对于对方而言也是一样。 “地级的心法,我希望贵方能提供的数量,比浅山宗的数目多。”江枫不想吃亏,虽然知道对方保有的地级心法应该多于浅山宗,但他还是要补充一句,以免对方借此规则,占了浅山宗的便宜。 “这个自然,赤霞门有六本地级同阶可用的心法,我想应该足够了吧?” “好,如此,如能为我宗提供二十枚四阶无息借款,我便可以支持贵宗入盟。” “十枚。江掌门的胃口未免太大些了吧?” “十枚也可,但三年之后才开始归还,分四年期,如何?” “可。”曾宝贤这次答应的干脆,不过他随即说道,“除此之外,在天理门的事情上,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可以合作的机会。” 第五百二十八章 静籁时光 灵笼商会…… 在归途中反复咀嚼这几个并不陌生的字样带来的新义,以及赤霞门掌门曾宝贤的诉求,江枫再度摇了摇头,尽管与曾宝贤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入盟条款,但对于他这个额外的提议,他还是不能苟同。 赤霞门希望在入盟以后,推动清除灵笼商会在七盟境内所有势力的行动,此外,还有一家名曰“夜渡”的组织,据说在赤霞门东部、落英门故地,以及碧云宗中北部多有活动,对于后者,江枫自然是不无不可的,毕竟对方和自己以及浅山宗都没有任何瓜葛,但灵笼商会则不同。 与秋南嘉所属的灵笼商会分支的合作,不能说愉快,但至今为止,除却自己受到些人身要挟之外,余者对于宗门的发展,一直是起到正面作用的,尤其是自己在巨阙城商铺问题上提供的助力,导致浅山宗接到了对方数额不小的订单,除却挖掘东亭镇附近灵脉带来的直接收入,这一合作算得上是浅山宗最大的收入来源,当然,各地缴纳的商税,随着商路的进一步畅通南延,凡俗丁口、修士数量的快速增长,以及与长宁商会的进一步深化合作,会逐渐拓展收入,但在短时间内,想要斩断这一来源,对于浅山宗来讲,实数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与对方的关系,说融洽也谈不上。秋南嘉仍然是个潜在的威胁,不说伏元镇的旧事随时可能被重提,就说她所代表的华帝门一脉,也同样存着将浅山宗深度绑定,成为其禁脔的念想,只不过随着浅山宗加入金城盟,这一计划不得不放弃或者变相改变,但江枫相信,秋南嘉代表的这支灵笼商会势力,定然还是自己无法忽略的一股力量。 另者,自己与墨海树有仇,两年之期说起来也过了大半,江枫不吝于借助盟中的力量除掉对方,他还没有泥古不化到那种必须要手刃对方以清除隐患的程度。不过,除掉对方,也就意味着开战,决斗是可以的,那是两人的私怨,但动用宗门力量,或者盟中力量,便会引发整个灵笼商会的反弹,也自然涵盖秋南嘉这支,进而破坏双方的既有合作,这一点,不得不谨慎为之。 灵笼商会的会长东方笠,据曾宝贤讲,也是到了元婴境界的人物,故此想要对付他,需要盟主万禹亭亲自动手,且一对一胜算并不大,故此,需要攒动整个盟中的地级同境界高手,方可勉力为之,可以说,曾宝贤所图甚大,但正如他所讲,想要缓解天理门南下的压力,那么必须先斩去其爪牙,否则一旦开战,这些潜藏在内部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 道理是认同的,尽管浅山宗还感受不到天理门南下的凌压,但他知道倘若赤霞门真的抵挡不住,浅山宗也早晚会直缨其锋,到时候便没有那么多选择了。不过,短期的利益让自己根本无法与灵笼商会斩断联系。 说起来,也算是饮鸩止渴吧,只希望合作能够继续,至于危害,则最好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思来想去,他忽然见得前方弘知的遁光,不由得生出一个想法。 苦寂寺原本也算天音寺的一股不小的势力,如今不也被拘束在浅山宗了么,当然,这里面主要是外力使然。如果灵笼商会因为某种原因被极大削弱了,或者没那么夸张,只要到了一个能与浅山宗平起平坐的程度,是不是事情就简单了。 倘若那样,它所造成的危害,便可以忽略不计了,当然,那样会让其无法提供大量资源给浅山宗,俨然就成了长宁商会第二,但那样又如何呢,如果时间足够,商税的收入,以及其他各项涵盖炼器在内的事业,便能够提供越来越多的灵石,自己便无虞担心削弱灵笼商会带来的损失了。 有了这样想法,江枫觉得曾宝贤的建议也不是不行,但想要浅山宗冲在前面,还是不现实的,他得等合适的机会方能入场,在这之前,还是得专注于眼前的事,并且保持足够的戒心,不让灵笼商会的介入,不至于影响宗门太多。 至于东方笠和灵笼商会的很多重要角色,近来都不知所踪,那和自己有什么相干,左右墨海树也不可能调用这么强的力量来对付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念及此处,他忽然觉得应该去几处与灵笼商会有合作的围场去看看,便猝然激发“逆风如意飞舟”,赶上前方的弘知,两人调转方向,直奔合济镇和湛川镇方向而去。 ………… 力宗,巨阙城。 秋南嘉送走低调前来的会长东方笠,随即便上了商铺的顶楼,静气敛息,依栏凝望不远处运河之中,被各色船只激起的雪白浪花,唯有这样,她才能从混乱的思绪之中挣扎出来,在喧嚣中博得一丝清明。 事情总是向着自己不愿的方向前行。 会长显然是来争夺那从未听闻过的天道的,虽然他并没有直说,只是说为了帮助天理门的一名同道,但如此大阵仗的调用会中资源,说明他本人也并非只存了简单旁观的念想。 说不定是一番腥风血雨,能够争夺天道的,至少是伪天或元婴修士,但会长晋阶元婴的时日并不长。 机会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机会本身并不多。 这是会长的原话,她个人认为很有道理,一如之前会长说过的很多话一样,充满哲理,让人不禁心生警醒,这次也一样,但秋南嘉却另有想法,集中全会的力量,也就意味着生意上的拓展,短期内将陷入了停顿状态,也包括自己被要求做的筹备,都与商会本身的经营毫无关联,这违背了秋南嘉入会时的初衷。 初心未改。 秋南嘉也认为这完全不现实,随着时间推移,她早就意识到,生意和与沿途宗门的关系,与大人物的往来,甚至自身的修为,都有着切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正因为这一点,她从未放弃对沿途宗门的渗入,也没疏于修炼,一直把自身的提升,放到仅次于生意的位置上,但做到全然不顾生意,她自问还做不到。 在未来的一个月内,除了最普通的商会凡俗成员,都要放弃手头的工作,在力宗西南、南宫家族、西海李家、南岭甄家、金光阁西部海岸、夜樊国东部海岸的范围内侦查,并尽量收集元婴、金丹以及同境界修士出没的信息,以及各种可疑的异象,并汇总到巨阙城,以供秋南嘉和李隆简筛选,再呈交给隐居在此的东方笠。 说是隐居,其实不完全对。秋南嘉知道东方笠曾经和力宗的余清风见过一面,虽然会面地点并不在巨阙城,想必想要躲开此间主人的窥视,是绝无可能的,这么分析下来,在潜龙湾沿岸的数家宗门内,可能都已经有高阶的修士到位,只等那传说中的天道出现,之后才是正戏。 秋南嘉微微叹气,从袖中拿出几张最近的计划来,看了几番,知道如今这种情势,再好的计划,都必须为会长的大计让路,即便生意上的些许损失,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难得闲下来。 或许这就是所说的“静籁时光”吧,她忍不住想到。 ………… 对两镇的视察还算满意,虽然灵笼商会聘请的人员背景并不纯粹,但至少与天理门和华帝门关系不大,故此,江枫也没有深究的打算,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何况也不是自己花灵石雇的。勉励了宗内在此学习观摩的修士一番,对其中表现出色的灵植修士章子墨、御兽修士王平赐下些低阶灵符丹药奖励之后,便回到了罗川。 距离前往力宗利州城已经时日不多,余下的几天,江枫打算静下心来,享受最后一刻安宁。原本,他是打算安排一场宗内五郡镇守的汇报的,但想来一方面各地呈送的奏报并不少,多少能了解些情况,另者,沿途所见,一切事务都在顺利的开展,并无实际的难处需要自己去解决,便息了这个念想,只等年末的会见便可。 夫人苏锦前几日回了北木郡,修为松动、已经有晋升灵级六重迹象的她,对于自己提供的丹药甚是满意,花费在修炼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与之相伴的,便是掌门内府开始冷清起来。 “有没有想我?” 邱真真的影子及时的出现在掌门内府,并带来了好消息,在她的周旋下,两名曾经在黑水门邱白寺手下效力,如今流落到各宗当了散修的玄级修士,打算加入浅山宗效力,虽然过几日方能到达,但有玄级修士加入,总是个好现象。 其一名曰“祝天狮”,此人曾经做过一阵子金城派的傀儡,在黑水门易主之后,他便弃了另投宗门的心思,直接做了散修,最近修为困在玄级六重,因为缺少修炼资源,才又生出投奔宗门的心思来,邱真真承诺给他执事一层的薪俸和权力,他权衡再三,琢磨左右在其他宗门可能还混不到这种职位,便答应了她。 其二名曰“刘源生”,原本是灵级圆满修士,不知道缘何撞了机缘,晋升到了玄级一重,因为和祝天狮还算熟络,平日里有些来往,便被前者引荐,也准备加入宗门,他的条件很简单,正好与祝天狮相反,就是不要担任任何职务,能清闲便清闲些,显然,这样的诉求肯定是不可能完全得到满足,浅山宗不可能养一个闲人,何况他也不是战修类法相,本事稀松平常,更无其他特长。江枫决定将他扔到礼务司做个闲职,想来问题不大,左右现任执事孙献章是个行事细腻的人,应该不用刘源生帮什么忙。 此外,江枫要求他和祝天狮一样,需将晋升玄级的经验,分享给一众外门弟子,以及愿意旁听的内门弟子,说起来,这份价值,才是江枫眼下最看重的。 灵石总算没有白花,好在邱真真此行还算节约,并不需要贴补灵石,因为苏锦不在,江枫便将邱真真留了下来,并给邱思田暗中觉醒了法相,虽然留下来的“山南五节竹”只是个价值不高的灵植类法相,但也足够邱真真欣喜了。借助邱思田的残法相,以及趁夜飞掠到荒野村落攫取的残法相,江枫成功的凝结出两片七角灰晶,此外虽然对于地阶修士用处不大,但从此番凝结过程变快的情况来看,这手段似有提升的迹象。 “我再为你生一个吧?” “如果守不住秘密,早晚会连累思田。”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江枫不得不屡次出言告诫,至于生一个,虽然门内各位长老催促,但江枫实则是不着急的。 “放心吧,我会把他留在北剑门,两年之后回来,便无大碍了。” “也罢。” 感受到再度偎依过来的温热,江枫心中甚慰的同时,也略感疲惫,七八日间都在罗川厮磨,倒是颇费精力,原本想在洞府之内打坐几日的计划也未能成行,好在明日便南行,去洪山、浦南二镇巡视一番,他便打算只身前往力宗,去寻蔡求真,倘若他能早日完成自己定做的法器,便可以早日西行,直奔南宫家族的鹤山港。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去寻那敕力玄虎心的酬金,想来这件事情不知道是否存在风险,“借物化影”虽然能占卜位置,但却无法占卜吉凶,要是徒弟江云奇在就好了。 ………… 短期内似乎没有办法回北陆了。 山坡之上,江云奇扯了一把遍布原野的绣球打碗花,心中念想着另一个人。显然,他与晚晴的见面约定,因为两陆之间的阻隔,已经失却了可能。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让他不禁心跳加速,两颊变得燥热,直到他深吸一口浊气,被山巅逸散灵气之中蕴含的猛毒害得心悸时,才停止了念想。 唯有变得更强,才能回北陆帮上师父的忙,进而保护自己喜爱的人。 不过,这种感觉算得上喜爱么? 他不明白,这东西师父教不了他,问问更是不懂,至于周围的女仆,虽然热情得时而让他有些尴尬,但他并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显然,这两者是不同的。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得远处一阵破空之音,再去看时,四道身影已经从头上掠过,直奔北方而去。 又有人来捣乱么? 他怀疑是还是那“鸣信都”搞的鬼,自从十天前,这位不知道来自何方的修士到了“白鹭星洲”,此间便不得安宁,因为实力到了地级高段不容小觑,就连濮阳峻也亲自来访,商讨一同对付此人的良方。 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定。 纵然想享受片刻静籁时光,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念及此处,江云奇祭起飞剑,直奔后山行去,即使只能在旁掠阵观摩,他还是要带上师弟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十年之期 重铸身体成功的涂山虽然已经能如凡俗般行走,但还不能随性驾驭飞剑,按照蔡求真的估计,涂山想真正掌控这具新身体,至少还需一个月,至于恢复金丹境的修为,则取决于他自己,乐观估计,至少要半年,至于考虑最差的情况……则可能遥遥无期,此生无望,不过对此他和涂山都是偏乐观的,江枫在用“分相术”查看了对方的法相空间并无多少破损之后,也觉得不至于那么惨。 “十年。” 面目僵硬的涂山给了江枫一个期限,这是他答应用于酬谢江枫帮助的时间,“从我恢复金丹境修为开始,十年之内,我可以帮你三次忙,只限生死搏杀。至于黑鲸大剑,在我达到筑基之前,你都可以使用,既然你帮它找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么我也尊重它自己的选择,是随我继续云游四方,还是留在你身边,都是它的自由。”言毕,他瞥了一眼在空旷仓库中悬浮的黑鲸,“多谢你帮我筹划今日的一切。” “你还是尽快恢复吧,跟着你,我才不愁美食。不像某些人……提供的食物都甚是鲜美,让我久久难以忘怀。”黑鲸说了一半,却忽然改了口,因为江枫已经开始摩挲手中的云星锻锤了。 黑鲸大剑江枫自然是要带去鲸海的,虽然大师兄赵吉元曾经讲过,在连通两陆的茫茫雾海之中,一切力量都会被莫名的存在吞噬,除却执掌天道的天级修士之外,所有旅人的能力都宛若凡人一般,只能凭借宝船的力量自保,故此黑鲸大剑自然也不能在其中随意驰骋,但在接近北陆的潜龙湾,以及在鲸海群岛沿岸和腹地,黑鲸大剑的穿梭和搏杀能力,无疑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 至于涂山的去处,他计划先留在利州城,蔡求真也不反对,重铸身体对他而言,也是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自然存了事后观察,再行改进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此事,将涂山延揽进入宗门效力,江枫也曾经想过,但后来在重铸身体之前,便被他放弃了,此人一身傲骨,担任落英门掌门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想必也不是甘于寄人篱下的性子,这一点和留在蔡求真这里不同,两人只是合作,并无主仆关系,而加入浅山宗,即便身为长老,也仍然算是江枫的手下。 对此,江枫也不苛求,十年之内,三次机会,对于自己而言已经足够了,如果明年涂山能侥幸恢复金丹境修为的话,那么至少可以帮自己对付墨丘泉,而无需再借助宗内修士的力量。想来那句“只限生死搏杀”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涂山对于自己恢复战力,应有充分的自信。 蔡求真打造的法器也成功出炉。 【虚无侦宝金梭】,四阶下品法器,属性一【虚无】,让你立即遁形,宛若虚无,防止任何人的侦测,伪天或同阶修士虽可以勘破,但可被误导到此物随机凝练的六道虚影之上,虚影最多可以与主人间隔二十里,随遁形时间推移变远,每六个时辰,虚无效果只能触发一次;属性二【水韵】,在水中潜伏效果更佳,并可以借助水波漂浮,第一时间远离任何一道虚影,效果取决于水深,至多五里远;属性三【侦宝】,在潜伏其间,周身二十里之内的法器和法器碎片,以及其他富含灵气的宝物,均可以被你感知,但如果接触,则会立即解除遁形;属性四【返真】,此宝助力凝练的虚影,随着时间延长,气息将越来越接近主身,但可随时随意念触发崩解,崩解之时,会将附近五里内所有修士的气息反馈给主身,侦测效果相当于伪天同阶修士平均水平;属性五【雪藏】,此法器可以冻结使用者十倍的灵力值,并在水系灵石激发下,反馈给使用者,冷却时间两个时辰,每次需要消耗一枚三阶水系灵石,每次反馈一到两倍的灵力给使用者,但每次充满,都会让此灵梭可充满的灵力值上限降低,动用雪藏,会令遁形效果立即消散。 “有些可惜,只是倏忽了片刻,手下就将两种材料的投入次序弄反了,以至于属性有了些许偏差,多了些无用的属性,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满足你的需要的。” “多谢。”即便心中有些不满,毕竟谁也不介意更完美,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江枫便也只能安然接受了。收起这堪比法宝的四阶下品法器,江枫再次谢过,请求对方留方金禄继续在此间磨练之后,便出了蔡求真的“宁丰”炼器工坊,寻了最近一班的兽船,直奔力宗西南的巨阙城,原本,此兽船是经由东极城通往龙祥城的,但在港口开辟之后,兽船的终点便改成了巨阙城,可见力宗对于这座新兴港口的重视,远在普通城池之上。 至于与蔡求真合作建设灵墟的事务,他已经责成执法长老魏若光,牵头庶务长老郑鲁达,以及庶务执事魏若齐经办此事,想必在自己鲸海归来之时,便可以一睹灵墟的宏伟壮观,甚至亲自下场,去体验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阗智岛。 战况并不算焦灼,甚至一开始就有一边倒的迹象,不得不说,这位名曰“鸣信都”的地级高段修士战力超凡,一开始便稳稳压住了慕晴川和见性的合力围攻,至于英歌和宋紫熏,则被他埋伏在附近的两名手下纠缠,一直无法真正加入战团,显然,对方此番是有备而来,至于晚一步到达的濮阳峻,见此颓势,便干脆没有出手,只是作壁上观,无论一旁的江云奇和江之问如何责问催促,也稳稳的停在半空,只等战事结束。 见性第一个被缚,他完全发挥不出实力,完全是因为对手对他了解甚多,似乎预先做了功课,他瞥了一眼身上游弋翻滚的紫黑色绳索,并没有妄自挣扎,这东西遇到灵气,反而会延伸出无数小刺,与周身经脉融合在一处,即便最好的医修,恐怕也不能轻易治愈,更重要的是,这绳索似乎本身便是妖物,有着不凡的灵智,并不那么好骗,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与妖物共生的方式,与英歌相同,不同于此间的大多数修士。 是谁出卖了自己呢? 与自己交手过的本地修士,无外乎濮阳峻和蓝湘禾,而后者已死,那嫌疑人便多半是前者了,从慕晴川也处处受制来看,多半是他出卖了自己一方,否则他也不会伫立在一旁袖手旁观,迟迟不肯入场了。 须臾之后,四人先后落败,不过鸣信都和他的两名手下却没有立即痛下杀手,前者身形遽动,伫立在几人身前,伸手一指,“十年,只要这个女子陪我十年,你们便可以走,是去是留,一切自便。” 众人的目光随即聚焦在鸣信都所指之人身上,正是粉黛微施的宋紫熏。 “人妖殊途。”宋紫熏自然是不愿的,只是手段不及对方,她便没有骂出来。 “我不介意。” 一头赤发的鸣信都飞身上前,“怎么样,只是牺牲一个同伴,并不算过分,总比身陨道消强上太多了,而且,我听闻这名人族女子,与你们并不算和睦,应该不算是自己人吧?”他忽然伸手,捏住了宋紫熏滑腻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直到那不甘的双瞳之中充满怒火,“其实你也不算最好的选择,不过我对有主的女人,并不感兴趣。”他随即瞥了一眼小腹隆起的慕晴川一眼,“十年并不算长,不是么?时间一到,我可以将这白鹭星洲交给你,就连濮阳峻,我也可以带走。” “鸣信都道友。”不远处的濮阳峻似乎按捺不住了,但鸣信都的眼神只是寒光一现,他便登时没了脾气,只能暗自微微叹气,伫立在一旁默然不语,心中却万分后悔,不应该发信引来这杀神,好在十年之内,一切仍有变数,今日的约定,明日说不定便可能作废,这鸣信都平日树敌甚多,活不过十年也极有可能。 “她是我师娘,是有主的!”慕晴川正要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隔空里却听得远处的江之问突然喊道。 “师娘?”鸣信都右手收回,只是凌空一握,江之问的身体,便仿若被巨力牵扯一般,径直被拽到了他的身前,“既然是师娘,那你的师父是谁,他那个处处留情的缩头乌龟,这个时候又在哪里?” 他粗壮的五指忽然延长,如骨片般的指甲,甚是熟稔的刺入江之问细嫩的脖颈,一时间鲜血横溢,登时染红了江之问的薄衫。 “助手!”场中四人几乎同时喝道,甚至也包括宋紫熏。 “看来你才是关键。”鸣信都嘿然一笑,手中却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灼热,他匆忙一瞥,却见一道微不可查的狐火,正从自己的指尖侵入,似要进入自己的身体。 嗯? 他不由得从最近的所在,随意摄起一撮灵力抵抗这微不足道的侵袭,未料想那幽暗的狐火却瞬间化去了自己设下的阻挡,倏忽间便窜到了手腕附近,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左手握住右手护腕,注入大量灵力,试图将那狐火绞杀扑灭。 啪! 那进退不能的狐火忽然在手臂之中爆裂开来,一时间附近的经脉根根寸断,鸣信都不由得眉头一皱,苦楚接踵袭来,虽然不至于致命,甚至说不上重伤,但这个暗亏,他却不得不吞下了。 “小子,你又是谁?” 鸣信都面目森冷,瞥了一眼刚刚被甩脱,在地上翻滚还未能起身的半大孩童,平日里,这种灵级圆满的修士,自己只需一合之力,便可以轻易碾杀,如今,却能让自己受点轻伤,实属不易,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这并非这孩童本身的力量,而是隐藏在其身上的暗笔,唯有濒死之际,方才会触发,这让他不由得变得谨慎起来,生怕对方是鲸海群岛最显赫家族中的子弟,不过,这小子眉心空空,却也不像。 他鸣信都可以骄纵,可以张狂,可以凭借过人的修为胡乱树敌,恣意妄为,但能活到今天,他并不蠢,他知道哪些人可以惹,哪些人,他必须躲。 正犹豫间,他忽然听得隔空里一声低喝,“鸣信都,今日先退下吧!” 嗯? 鸣信都熟悉这个声音和气息,乃是东部九洲四名伪天级修士之一的诃云未明,作为与其他三名伪天级修士都曾有过交手,未曾直接落败的他,本是不怕一个伪天级修士威胁的,但诃云未明却略有不同,他是天级修士诃云穆多的弟弟,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否则,那些往日的旧账,多半会同时缠上自己,思及此处,他嘴角轻笑,朗声道,“原来是诃云未明道友,失敬失敬。” 言毕,他只是一招手,便收了捆缚在四人身上的奇异绳索,随后便同两名地级初段手下,一同消散在左近,再无半点影踪。 这杀神终于走了,濮阳峻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登时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天,正要隔空感谢来者的帮助,却忽然感到周身一紧,但见身后的英歌,右手遽然甩脱出一只九尺长短的游鱼,直奔自己而来。 不好,上次见时,还未有这般长短,濮阳峻登时慌了神,赶紧祭出袖中一件金色罗盘,同时右手的血肉之中迸发出数团血丝,每团都在空中凝成一只尺长血鹤,半数直奔身后的黑面五短修士,半数围在身前,他知道这几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围攻,虽然今日自己理亏,但想要仓促拿下自己,也极无可能,何况诃云未明在一旁窥视,怎么会袖手旁观,定会及时制止。 濮阳峻原本修为就差过蓝湘禾,这也是他在对方败亡之后,匆忙联络好色而好杀的散修鸣信都,引其入局的原因,只不过未料想对方为了女人,竟然连自己也可以牺牲。 然而他的想法第二次落空了。直到血鹤在他的胸口化作一滩滩烂泥,天空之上的旁观者也没有出手。 “前辈应该不是来看热闹的吧?”慕晴川举目张望,同时给英歌打了个手势,让其收拾濮阳峻的残尸,因为没有修炼此间炼妖的术法,这一地残骸也只对英歌有用。至于那件法器,虽然看上去也能有三阶上品,但明显并不是濮阳峻平日依仗的得力手段。 “你们做事果然干净利落。”随着那声音再度响起,在层叠但算不得凌压的云海之中,陡然多了一道人影,那人算不得高,衣袍洒脱,方脸的宽阔额头之上,一团拇指大小的血气漩涡挥之不散,慕晴川登时便知道了,这便是传言之中,鲸海群岛显赫家族的标志——血聚于顶。 “前辈谬赞了。我们动手,是因为濮阳峻违反了我们之前立下的停战协定。” 慕晴川不卑不亢,心中却思绪万千。暗道鸣信都跑了很正常,对于这些显赫家族,他一个白丁出身的散修,纵然手段非凡,想必也惹不起。不过此人竟然能沉得住气,坐看自己击杀濮阳峻,显然也是怀着某种目的而来。故此,在击杀濮阳峻之后,她马上便问到了此处。 “呵。”诃云未明笑笑,随即右手一张,一道偌大的,足以覆盖周围百步的隔音符便将此间遮罩起来,慕晴川压住心中惊讶,她是头一次见得此间修士使用高阶的符箓,便登时用眼神制止了身后几人毫无益处的小动作,只等对方道出此行的目的。同时,她也对诃云未明的“血聚于顶”的效用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显然,他们诃云家族的血气,能强化符箓的作用。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并非鲸海人。不要急于否认,我并没有恶意。我是带着合作的诚意而来。” “愿闻其详。” 慕晴川不由得心中一震,她和江枫所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提早来到了。 ………… 江枫未料想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到达力宗的巨阙城之后,他便直接出了城,并极为顺利的到了西海李家云州郡西十五里的伏辔山主峰,轻易的寻到了那棵似乎被雷击中过,已枯死大半的百年古樟树,挖到了一枚黄玉印章,想必这就是敕力玄虎心所说的信物,至于三百枚三阶灵石,虽然半数都是二阶灵石,着实细碎了些,但数量是对的。 看起来敕力玄虎心在这方面没有撒谎,至少这不像是个陷阱,至于事后“不会低于两件四阶法器”的酬谢,那便只有把事情办好之后才能得到了。 唯一令他担忧的是,他在山间遇到了一只疑似二阶灵兽的银颈短尾狐,还未等他捕捉,便无了影踪,事后他想起来此事,不由的心中警醒,暗道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一定要重视,宁杀过,务错过,总比留下隐患要好得多。 不过现在他没有时间担心,因为二师兄宇文浩齐,也是玄济院的院长,正与自己在一起,准确的说,是他陪着对方,在南宫家族的掌门内府之中做客。 第五百三十章 不祥征兆 南宫家族地盘不大,但在西南三宗之中地位超然,盖因天元北陆通往鲸海群岛的最大贸易港口鹤山港,就坐落在其西南沿岸。 因为二师兄宇文浩齐出面的缘故,南宫家族族长,也是掌门南宫玉,以及南宫家老祖南宫向晚,合并镇守此间的伪天级修士袁辉越、元婴修士胡福荃,都过来陪同会见,虽然后两者乃是通衢院委派,负责维持此间的秩序和安全,但宇文浩齐身为玄济院院长,在九老头治下的五大院之中地位超然,故此,这个面子,两人不能不给。 从双方的迎来送往来看,江枫看得出来,伪天级修士袁辉越和二师兄的关系还算熟络,甚至可能还有些私交,而那名元婴修士胡福荃则关系冷淡了许多,言谈间流于形式,至于南宫家族的两位当家人,则谁也不敢惹,偶尔冷场时还要堆出笑脸,左右逢迎寻些话题,这让江枫不由得感慨小宗小派,想要有些话语权也着实不易,虽然看似掌控海港之利,实则能从其中得到的利益并不多,说白了,无外乎守在锅边,喝碗肉汤罢了。 个人修为当然是首要的决定因素,南宫家的两位当家人,就是那位年纪不小的老祖也刚刚入了金丹中段,另者,在来时江枫也曾经向二师兄求教过,南宫家的修士,并不比浅山宗多,筑基修士更是只有十名而已。 想来这通衢大港,被大宗大派垄断,也不是九老头希望看到的,说不定暗地里还要想办法打压,以便更好的控制。江枫很快便悟出了这个道理,再想想力宗新近筹划建设的巨阙港,虽然在宗内颇受重视,但想在各陆之间的往来贸易中分一杯羹,想来也是极难,需寻得某个契机,方可突破牢笼。 浅山宗与南宫家族并不是毫无交往,早在三代掌门林百呈在位末期,两宗就互设了别院,之后随着浅山宗的衰落,别院的驻守也从修士变成了凡俗,待到九代掌门任我道在位时,还曾经委派过数名修士,到南宫家族学习炼器一道,如今的炼器监管事水云旗,就曾经在南宫家族学习多年,还“骗”了个人族师姐回来。南宫利死时,江枫也委派专人前来吊唁,不过,两宗高层的互访,自从六代以来,便已经断绝了。 江枫原没有准备礼物,他本想低调的前往鹤山港登船,但途中却遇到了二师兄,故此,才有了今日的会见,心中思忖要不要奉上一件礼物,以修旧好,二师兄却早有准备,代自己奉上了一件三阶上品的法器。 法器并不贵重,“玲珑宝光”透射出来的光芒并不明亮,但经由二师兄的手送出,则显得贵重了许多。 “此物原本是贵宗林掌门送予我宗,如今物归原主,贵宗如今身为金城盟一员,以后我们还要多多来往才是。”南宫向晚也没让江枫空手而归,而是奉上了一件过去的旧礼,这是一件纯黑的残缺铁劵,初看像是枚法宝碎片,但入手却无半点灵气蕴藏其间,反倒是很快感受到了手臂上黑蛇之灵的异动。 原来与黑蛇之灵有关,江枫隐去面上的惊讶,暗道对方或许研究了数代,但什么都没有窥破,如今恰好有了这个机会,便当作礼物送了回来。 “二师兄,为何要替我送礼?” 待到会谈结束,到了休息的驿馆,江枫才择空问宇文浩齐。 “宝船归来时,仍在鹤山港登岸,到时候我离去,你还需要人家通力照拂。和他们几人会面,也是为了昭告此间隐遁的强者,不要对你生出觊觎之心,你可懂我的意思?” “多谢师兄关照。” 江枫登时便懂了,也瞬间理解了那两名镇守修士脸上隐忧代表的深意,虽然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位元婴同阶修士隐遁在鹤山港附近,但想来自己鲸海群岛之行,必然有众多强者觊觎那可能被引出的天道“天煞孤星”,说不定他们早就在这潜龙湾周围布下暗笔了。 “但也只能威慑,我的身份特别,不能亲自出手,想必你自己也有所筹备,到时候还要相机行事。” “是!” 心中那点温暖旋即被这句告诫再次扑灭,二师兄说的没错,能到元婴或者伪天之境,谁还没有几分胆气,机会合适,说不定不会忌惮自己背后的许福宁, 更有甚者,说不定就因为“便宜师父”许福宁的缘故,对自己出手也说不定。平日里或许震慑有用,但当此混乱之时……江枫不敢深想。 必要的筹备,他已经尽数带在身上。蔡求真打造的四阶下品法器【虚无侦宝金梭】,在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帮助下,从天理门修士徐希道处租借的四阶成熟体灵兽“金壳玉霓龙蜥”,得自力宗白世铎的三枚三阶非制式符箓“火云避厄符”,加上之前得自尹都的“清风无影”,以及得自楚弈鸣的“焰锋炫光枝”,江枫手中的保命和欺诈手段,已经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程度,如果这都不能逃脱的话……那便是命运使然了。 好在暂时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现什么疑似不详的征兆。 ………… 乱石海西,人迹罕至的海面之上。 忽然刮来一阵炽热的风,水面上顿时白雾缭绕,几只原本在附近嘶鸣觅食的杂色海鸟登时落荒而逃,这个时候,在那热风卷曳过去的所在,浪花翻腾,忽然现出一道人影,正是鲁东来。 “稀客。” 隔空里一个声音响起,在鲁东来的正对面,陡然多了一道虚影,虽然面目模糊,但鲁东来还是轻易辨认出此人正是他过来拜访的对象,平素置身事外,不愿意加入“九老头”的天级修士吕之勉。 “有人让我带话给你。”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二。首席也应该提前知道了吧,他怎么看这件事?”吕之勉似乎对鲁东来行将说出的内容并不关心。 “首席认为对方所言非虚,有关北荒的行动,还是要万分小心为上,不到必要的时候,能放弃最好。” “我知道了。”吕之勉淡然说道,“不同的路,自然危险程度不同,但触手可及的,便只是这条。首席要参与么?” “首席并没有这个意思,除非事有不济。” “事有不济?”吕之勉呵然一笑,“好吧,我懂了。”归属于他的那道虚影旋即抬头看了看鲁东来,“倒是你的命数之中,似有不祥征兆萦绕,诸事要小心了。” “你可愿相助?” “牵扯太多。” “好吧,我懂了。”鲁东来也不勉强,他眼下并无太好的东西可以用来交换,故此也不寄望对方能够出手相助,何况,两人平素的牵扯本就不多,所谓交浅言深,并不妥当。甚至出手之时,是敌是友,还为未可知。 “当然,如果你愿意在北荒助我,我可以考虑出手,但只能算是后备的手段。其中因果,倘若由我一力承担,恐怕也难承其重。”吕之勉说的委婉,但鲁东来却知道此事似乎不能强求,自己面临的困局,的确非对方一人之力可以斡旋解决,即便与自己亲善的首席,也表示不能在第一时间插手。 思及此处,他只是心中轻笑,道了一声“回见”,便随着那团热浪,一同消散在左近,海面之上很快便了无痕迹,只听见涛声阵阵,一如平日既往。 ………… “我从铁券之中,体味到了一缕悲凉的意味。” 黑蛇之灵太华飘在半空之中,用身体将那铁券层层包覆,不断有黑气从中逸散出来,融入到太华体内,除却感到对方气息因此变强之外,江枫还感受到自己体内累积的历练和灵力,正不断的被消解融化,这是黑蛇之灵的固有特性,并不完全受太华的意志掌控,但江枫知道它已经尽力了,否则完全吸纳这铁券之中蕴藏的气息,就足以让自己面临修为跌落的风险。 “从这些残存的气息来看,它的主人,曾经经受过一次危及性命的劫难。” “铁券是三代掌门送给南宫家族的,而浅山宗的前三代掌门都和初代掌门林栋一样,出自‘赤龙黑藤’家族。所以我分析,你感知到的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江枫将已经被太华吸纳一空的铁劵收起,发现这物事已经变得平淡无奇,想来这些记忆,是被随手记录在这铁券之上的,这也说明,当时的危险程度,让对方仓促之间无法做更多的选择。 “既然在三代掌门身上,说明多半与黑蛇之灵,也就是你的那些同伴有些关联,许是同 时代其他黑蛇之灵的印记,因为附体修士遭遇了危险,才……”江枫正要继续分析,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换个角度想,倘若自己身死,黑蛇之灵会回归到虚无空间,并不会消亡,就如王显道陨落一般,黑蛇之灵并没有留下来,那也就没有仓促镌刻此物的必要,而如今此物存在,那多半说明,这黑蛇之灵,是可以脱离修士,单独存在且有独立意识的,虽然后者太华也有,但它现在并不能脱离自己而存在。 “难道是‘和蛇’的东西?”江枫据此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其中的确有种荒古的气息,与之前吸纳沈峻茂的那缕黑蛇之灵的气息相比,这股气息似乎更亲切。” “这么说来,你的猜测是对的。”江枫想起来在与那些隐居的先民会面之后,与太华的私下沟通,后者认为自己既然原本存有自由之身的记忆,多半并非与其他仪式中获得的黑蛇之灵同源,只是偏巧被规则之力所捕获,被限制在江枫的身体之中无法离开。 “铁券之中,还有更多的线索么?” “没有,除却其中提及了一处所在,黑草海。” “是哪里?”江枫从未听闻过这个地名。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冥冥之中,那里应该藏有更多的秘密。或许去那里探寻,便能找到过去的我。” 黑草海……好吧,江枫记住了这个名字。将黑蛇之灵收起,旋即出了会馆,进了南宫家族为自己准备的洞府,有二师兄帮忙,自己在南宫家族得到的待遇也算超然,这间灵气氤氲的所在,江枫只是打坐了一夜,便喜欢的不得了。 由俭入奢易啊,江枫随手摄来一缕凝练如水的灵气,在手中将其捏成一团,掷入七八丈远的灵泉水潭之中,只听得一声叮咚之音,便有七八条锦色游鱼跳脱出来,欢快的抢夺着那灵气团。 毫无危险,但却是三阶灵物,吃下去应该能……很好吃,修为更进一步可能做不到。江枫止住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拿出几本拓印的宗内心法,潜心研究起来。 希望努力的不算太晚,他心道。 ………… 三日之后。 阴雨飘落,江枫终于等来了宝船出发的日子。南宫家族自有红衣管事过来接引,江枫只在后面跟随便是,却见偌大的港口中,一艘长足有一百五十丈的巨轮正兀自在那里停泊,桅杆上金光粼粼,不似普通凡物,旗幡上嵌有赤红如血的铭刻,疑似有特殊功用的法阵,在船舷处,三口无法言明的巨弩样法器,正辉光闪闪,虽然看不通透,但总有一种威力难当的意味,让人蓦然心惊。 “二师兄,那是什么?”江枫未料想宇文浩齐也来送别。 “神臂弩。如果被它击中,元婴修为也要陨落。” “这么厉害!” “也不用太惊讶,这东西打的不准。除非你被其他人纠缠,无法脱身,这弩只是用来击杀雾海之中可能潜藏的洪荒巨兽的。” 也对,在雾海之中,普通修士的力量都会被禁锢,一路的安全,的确需要外物来保证,江枫登时有了明悟,不再细问,此行的乘客大多已经到了,三三两两聚集在码头上,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恐怕会丢二师兄以及“便宜师父”的脸。 好在江枫很快发现惊讶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这说明其中大部分乘客,也是第一次乘坐这宝船,想来票价不菲,经常坐是绝无可能的。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凭证,待大部分上等舱的乘客登船之后,才排在了队伍之末,不管怎么说,在不熟悉的场合,低调总是对的。 “二师兄,不用送了。”宇文浩齐却跟的紧。 “呵。”宇文浩齐却只是展颜一笑,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锈色木牌,上面同样有一个“甲”字,“三师弟,我和你同行。” 同行……不是说船票很难拿么,江枫登时有些惊讶,却忽然瞥见下方等待上船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奇怪的身影,虽然有所遮掩,但那缕气息竟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遇到过,正要仔细分辨,二师兄却在自己肩头拍了拍。 “走吧,上船!” 第五百三十一章 潜龙湾上 敕力玄虎心。 话说他为什么会在等候上船的队伍之中呢,他此刻不是应该被静静的关押在禅心院之中,等候自己去鲸海群岛寻找他的族人,再为其开脱罪名进而重获自由么,为什么会被提前放出来? 不,不是放出来,他应该仍处在拘禁之中,只不牢房换成了宝船,在转身的一瞬间,江枫便悟出了其中玄机,因为倘若敕力玄虎心真的处在完全自由的状态,那么他没必要给自己讯号,以他伪天级的修为,想要潜藏气息不被自己发现,应该十足容易。 他让我看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示警?不,即便自己答应了为其传信,也是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谈不上守望相助,但倘若不是示警,又是为了什么呢? 寻求另一桩合作? 江枫不得而知,方才二师兄宇文浩齐催促自己,也是在变相告诫自己,非礼勿视,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便好,思及此处,江枫身形只是微微一滞,便脱离了僵直,直奔自己上等舱的房间而去。无论敕力玄虎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说明了此行的危险,由归途变成了去程。 很快江枫便安顿了下来。 这是一处还算宽敞的房间,不过相比宝船的尺寸,不能算大,只有两丈见方,四周雪色的墙壁之上,镂刻着看不懂的繁复镂金花纹,想来是起到隔绝声音和窥视的作用,屋内案牍俱全,道经虽是常见的种类,但却是簇新的,在屋内的正中央,尚有一枚可以用于打坐的蒲团,端坐其上,清凉之意纷至涌来,如醍醐灌顶,初登宝船的躁动随即消散无形,“玲珑宝光”打过去,此物呈现出蓝绿相间的光芒,可见应算是件二阶中品法器,不算罕有,但功效却不错,江枫不禁生出定做的心思来,倘若能为宗内每一位修士都备上一枚,对于修炼,应甚有好处。 正思忖间,却见这蒲团下方有一块指长的白色绸布,捻开来看,上面却是:如果贵客喜欢此法器,在货仓的接引处有卖,售价六十枚三阶。 算了,我想多了……江枫顿时兴趣索然。 小憩了片刻,便听得有人扣门,江枫挥手甩出一缕灵气,打向身旁的禁制,那森冷铁门随即开启,一名青衣小厮小心的低着头,端了灵茶和灵果进来。 “贵客,请慢用。” “谢了。”虽然只是个跑腿的小厮,但江枫自忖也没必要摆谱,毕竟自己船票都是别人送的,不过还未等他挥手斥退对方,却不由得身体后仰,双瞳锁定了来者。 “又见面了。” 来者也同时认出了江枫,面上同样也是一惊,正是何玉。 然而何玉面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起身不慌不忙的将身后铁门合拢,随即躬身行礼,“见过掌门。” 为什么之前要叛离宗门呢,江枫本想问问这个,旋即想到对方既然决定离开,一定有自己认定的情由,问了也不能让对方回归宗门,何况自己当下并没有这个打算,便坦然问道,“在此间历练,可否如意?” “秉掌门,算是小有收获,但说如意,应是没有的。近来得了份机缘,才得以到这宝船上行走。听闻宗门已经入了金城盟,而观掌门您修为又进境飞快,想来应是有一番奇遇。何玉不才,不能与宗门齐进退,实在惭愧。” “过去的事无需再提。”江枫挥手示意他坐下,他也不想追究,“此去鲸海,你应该算是回乡了吧?” “掌门明鉴。”何玉端坐一旁,目光灼灼,并未因修为的差异而有多少拘谨,“我所留下的物事,不知道掌门您研究的如何?” 呵,看来是知道我拿走了,只是不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忽然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看似只是泄露了自己知道对方来自鲸海群岛的机密,但也变相的透露了自己已经打通两地传送的秘辛,思及此处,江枫不由得后悔自己没有谨言慎行,想来也是看对方修为远不及自己,才放松了警惕。 小觑之心,必当戒之。 “在此间当差,可有什么所见可以分享的?”江枫决定在敏感的话题上避而不谈。 “有,但我想询问掌门一件事。” “讲!” “此行宝船,似乎将有大事发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事关因果,你的修为,可能还无法触及因果之力,但兹事体大,可能会影响你未来的进境,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想知道么?” “愿闻其详。”何玉思忖片刻,眉梢微动,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有天道将现,所谓天道,是伪天修士,抑或元婴修士,成就更高境界的必需之物。”曾几何时,这些见闻还是江枫求之而不得之物,如今以上位者身份娓娓道来,又别是一番意味。 “也就是说,有一场旷世大战?” “极有可能。” “我懂了。”何玉如释重负,“看起来我需要尽快寻些手段避祸才是。据我观察,七日前,宝船核心法阵的看护人员更换了一批。” “你是如何知道的?”想来这便是何玉手中,可与自己交换的情报。 “虽然不能送东西进去,但我负责收拾送出来的垃圾,从残余灵果食物的种类来看,前后迥异,所以据此判断,并不是同一批人。我听闻宝船上的核心人员,是很少轮换的,只有我们这些仆役,才经常更换。” “我知道了。”何玉提及的当是另一种风险,在他走后,江枫思忖少顷,觉得此事还是需要和二师兄提一提,便扣门进了宇文浩齐的房间,将此事尽数告知。 “看来马致远也入局了。”宇文浩齐的反应颇为平淡,“原本以为掌管贸易的他会置身事外,看来此番也有他支持的人参与争夺天道,故此卷入其中。” “禅心院?”江枫没有直接提敕力玄虎心的名号。 “你听从安排便是。”宇文浩齐道,“说白了,大家都是饵,此天道游离世间多年,多半诞生了自己的灵智,虽然无论是他的原主人敕力玄虎心,还是这种群强环伺的局面,抑或你身上天道的共鸣,对它的吸引都足够强烈,故此它极有可能现身,但具体怎么出现,什么时候出现,会用什么手段降临,都是未知之数。我原本认为,你呆在宝船之上便可保得周全,但听闻你刚才所说的变故,我想多半希望不大了。你要做好在宝船之外,躲过此劫的准备。” “我现在能下船么?” “当然不能。”宇文浩齐道,“其中牵扯,早有定数,你如果下船,则会破坏此局。” “二师兄,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我也一样,知道的虽然多些,但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师弟,躲过此劫,或许你能见一次师父,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相比丢掉性命来讲,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可以不要,江枫自动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抱怨也是无用的,既然明知道自己是枚棋子,便要有棋子的觉悟。思及此处,他便起身告辞,准备回舱休息,坐等这场风雨到来。行到中途,却蓦然想起敕力玄虎心的事情来,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中等舱和下等舱寻了片刻,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被安置在别的地方了还是根本没有上船? 江枫不由得心生疑问,转眼却瞥见甲板上的一个背影,气息正是敕力玄虎心。 “你来了。”未等江枫靠近,敕力玄虎心便转身回头,江枫这才看清他的真实模样,斑白的散乱碎发之下,面目沧桑,布满岁月的沟壑,想来虽然在禅心院的牢中没有受苦,但旷日持久的关押,也让他精神饱受摧残,无法保持晋升伪天时的样貌。 “你想要什么?”江枫知道对方暗自给自己传达信号,绝非无的放矢。 “此行凶多吉少,如果你能成功到达我的部落,告诉他们,当年之事,我后悔了。” 完全听不懂……看来只是敕力玄虎心与部族之人的约定,想来细问也是无用,“好,我会的。” “酬金不变,他们会照付的。你将此物交给他们,他们自会明白。” 敕力玄虎心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石,江枫登时便看出此物乃是牢房墙壁上的青石碎片,心中未免有些悲伤,这敕力玄虎心进入禅心院的大牢,想必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如今想要给族人报信,便只能就地取材了。 身不由己啊。 念及此处,他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想来自己接到对方的传信委托,应是大师兄赵吉元奉命行之的刻意安排,而这些小动作,竟是借此迷惑自己,将自己引入局中而埋下的暗笔。不过细细想来,这样的考虑有些多余,江枫怀疑这一切的变故,应是形势不断变化导致,否则,就是强令自己来,自己也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在西北方,极远的海面上,似有特殊的物事,忽然搅乱自己的识海,只不过古宝永恒之塔骤然激发,那突起的波澜随即消散无形,再去瞭望时,却发现天边了无一物,一如登船时的模样。 是谁呢? ………… 数百里的海岸之上。 萧明真伫立在一块突出的嶙峋礁石之上,注视着极远方已经开始展开旗幡的宝船,在这个角度,常人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但她双瞳之中间或闪烁出的猩红光芒,似乎让其能有额外的所得。 “走吧!” 一声荒古之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尽量靠近宝船,我方能取得足够的支撑,否则以你的修为,很难承载我直接降临。” “我懂了,老祖。” 萧明真双瞳中的猩红光芒因而散去了大半,她挽起随风飘舞的衣裙,毫不犹豫的越入白浪四溅的海中,不一会儿,便有一道微光显现,自动隔绝了海水,而那道身影,也随即消散在海面之上。 ………… 宝船动了。 秋南嘉伫立在巨阙港的瞭望塔上,借助手中的一件铜镜样法器,以及不断催动注入的灵力,观察着宝船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样的工作于她而言,实数穷极无聊之举,但这是她作为会长东方笠还算信任之人,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与此成对的另一件铜镜,则在会长手中。 会长东方笠已经出发,借助一件飞羽状法器遮掩行迹,同行的还有八名金丹同境界修士,其中包括自己的手下廖神苍和陈玄青,但他们并没有走海路,而是早已渡海,循着夜樊国东部海岸进发,这也说明,会长所图之事,多半会在潜龙湾范围内发生。 在宝船驶出南宫家族鹤山港的那一刻起,船上所有乘客的身份,便不再是秘密,秋南嘉原本可以更早拿到这份情报,但因为同会长一样,对其价值并不认可,她并没有倾尽全力去交换,如今得来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江枫。 她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心中不禁泛起异样的波澜。她下意识的认为,此獠定然知道些什么,甚至有些后悔应该早一步拿到这份名单,如果这样的话,或许自己能探求到更多的秘辛,这无疑代表更多的收益。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深吸一口湿润的海风,但见瞭望塔周围,平日里寻食的海鸟,竟然比往常要少了三分还多。 ………… 宝船行的飞快,硕大无匹的体量,让其在劲风鼓动的海面上,也能行的平稳,如果不是偶尔到甲板上透口气的话,枯坐在房间之中,甚至很难感受到宝船的颠簸,不得不说,这宝船诚然如二师兄所言,代表着北陆最高的炼器水平。 如果有一天浅山宗也能打造这样的宝船便好了,当然,眼下这只是个痴念,即便滨海,浅山宗都做不到,去担心船的问题,实属多余。 举目四望,波涛澎湃,偶尔有会飞的游鱼跃出海面,几十只寻觅食物的海鸟,时聚时散,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江枫却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安。 比如,天边那抹异样的云,似乎从未随风散去,反而催动更多的湿气,在加速凝结,渐渐布满周遭天际。 呼! 冷风骤然拂面,海鸟嘶鸣惊散,在翻滚的海面上,骤然浮现出片片银鳞,再去看时,却是大片死去的海鱼。 大事就要发生了么? 江枫正要转身回到船舱,二师兄宇文浩齐却出现在左近,与江枫并肩而立,双瞳之中映出覆满天际的浊云。 第五百三十二章 潜龙湾中 开始了么? 无需二师兄多言,江枫已经体会到风云将聚时的急骤,正要转身回客舱躲避这场惹不起的风雨,却见二师兄宇文浩齐云淡风轻,面不改色,“急什么,还早。” 还早? 但见船尾激荡的汹涌波涛之中,已然死气萦绕,不正是天道“天煞孤星”应有的特征么,江枫不禁面露茫然之色,远处天边却有两道人影悄然追至,而在左右东南和西北方向,也各有一道人影若即若离,紧紧缀着宝船不放。 而此时,远处海岸才刚刚消逝在天际,不见踪迹。 “你有天道在身,自然会有最真切的感应。如今景象,能瞒得住众人,却不应该瞒得住你。”宇文浩齐语速不快不慢,瞥了一眼江枫,这让他不得不暗道一声苦也,止住脚步,诚然,古宝永恒之塔毫无反应,自己想要回舱避祸,也只是想提前做出应对而已,只不过被二师兄点破,此情此景,倒是有些尴尬了。 “尾随而来的是周泉桐,天理门的成名元婴,另一人乃是伪天级修士凌之云,我想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 “但闻其名,并不熟络。”对于这位御风宗的太上长老,江枫之前一向秉承躲避的想法,这主要还是因为古宝永恒之塔的缘故,如今这位伪天级修士尾随宝船,想来也是对天道存有觊觎之心。 “东南方向,是罗君集,覆海门的掌门,而西北方,则是锐金门太上掌门许德扬。”宇文浩齐似乎对来者都很熟悉,一一道破身份,这让江枫吃惊的同时,也感叹或许在伪天和元婴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之间都是认识的,当然,消极避世的宝源是个例外。 “难道没有我们的人?”联想到这几个人的身份,没有一人是李真龙,抑或是冒牌师父许福宁的手下。 “有,赤龙门的袁益都会来,但他实则是在赤龙门挂名的游走卜师,算不得我们的人,何况到了这个境界,立场本身,一直都在变化之中。除却这些心急又高调的人,据我所知,想要争夺此天道的,还有齐国的田义成和夜樊国的清道子,只不过此时不知道他们遁在何方罢了。” 原来清道子也会来,还有田义成,那个田义洵的兄弟,对了,当初田义洵请求清道子为其在夜樊国沿岸寻找一个落脚点,想来也是为了此种目的,不过清道子应该是来凑热闹的,他刚刚摆脱了理藩院的调查,此时应该低调才是,不对,方才二师兄还说“立场并非绝对”的事,难不成清道子其实是代表许福宁一方而来?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向夜樊国方向眺望了几眼,却未有任何发现,忽然想到自己都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二师兄也会调查清楚,之所以没有发现田义洵的踪迹,或许他中途改变行程了也说不定。 “都是惹不起的角色,我看还是躲在宝船上安全。”江枫再度萌发退意,他是负责送信的,不是负责送命的,只要宝船安全到达鲸海群岛,去完成敕力玄虎心的委托,就算大功告成,何必趟这浑水呢,自己如今也只不过是个地级三重的小角色而已。 “宝船上也有一位。”却未料想宇文浩齐忽然点破,“油乃部落的婕云夫人。” “这么怪的名字?” “她是油乃部落大酋长元都让的四夫人,元都让和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并且夫人的修为都比他高,这位乃是七位夫人中修为最高之人。” 我们不一样……江枫下意识的想要争辩,不过忽然想起晏殊佳和慕晴川,两人修为的确不低于自己,便断然弃了辩白,徒增干系的念想,转头回到眼前的事来,“油乃部落说起来,和锐金门以及夜樊国,应该算是一条心吧?” “如果都为了那天道而来,说是一条心也是虚言,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场中可争夺的东西,似乎不止一样。” 你这是在告诫我,还是在威胁我,好在江枫知道宇文浩齐对自己的天道并无念想,否则他一早便近水楼台先动手了,没必要枯等到现在。 “师父曾经说过,保我……” “你懂的。”宇文浩齐拍了拍江枫的肩膀,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关键时刻,我会站出来的。” “多谢。” “我是说,我要确保你的天道不落到别人手中。” “当我没说。”江枫哼了一声,心头的不满顿时郁结,再看头上的阴云,似乎又凝重了许多,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识海中泛起一团急涌的波澜,正是古宝永恒之塔的铮鸣,再去看那阴云之中,一道紫黑之气骤然脱出,直奔宝船而来。 宝船上的结界顿时全开,金黄色的凝实光罩,似乎有备而发,将那团急速扑来的紫黑之气拒之门外,一时间,两道力量彼此消融,即便平稳如镜的宝船,也开始猛烈震颤起来。 咔! 密集的阴云之中,一道霹雳破空之音,紧随纵贯天地的闪电而来,附近汹涌的浊浪之中,无数尺长的不明生物,纷纷翻出海面,扑向宝船撑开的金色护罩,仿若放入油锅的块块冰石一般,激荡出无数湍急的漩涡。 数名强者忽然从船舱之中鱼贯飞出,但见得眼前景象,却个个如临大敌般,急速退散,只留下一名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修士,瞥见其胸前起伏的山峦,江枫便意识到这位或许就是二师兄所言的婕云夫人,见到她的同时,对方也同时看见了江枫和宇文浩齐,但她并未上前,而是从袖中飞出无数黑色甲虫,那些甲虫迅速覆满她的周身,倏忽间便散落一地,钻入了无名的缝隙之中,而她,也同时消失在两人面前。 很奇妙的手段。 正惊奇于对方的诡异手段,身侧的二师兄宇文浩齐却霍然打出一道银炼般的符箓,在江枫身前凝结出一道屏障,辉光掩映下,数十只通体透明的拇指大甲虫,正匆忙的找寻着缝隙,意图接近。 这……江枫不禁冷汗涔涔,下意识的先后急退,随即猜测起这甲虫的功用来。 “目标明确,方得始终。”却听二师兄宇文浩齐冷哼一声,便只听得虚空之中一声娇笑,那数十只甲虫便骤然崩裂,散作无形。 然而空中的霹雳之音更烈。 追迹而来的修士,还多出了两名,这两人江枫认得,乃是通衢院派驻到南宫家族的两名镇守,袁辉越和胡福荃,他们来做什么,既然有公职在身,应该不能参与此间争夺。 “只是来帮忙的。” 似乎看破了江枫的猜疑,宇文浩齐只是瞥了一眼,便冷哼一声,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骤然凝重了几分。 通衢院不是马致远负责么,再想起之前何玉和自己提及宝船核心法阵换人的事情,以及二师兄的推断,江枫登时意识到,这位历来保持低调的九老头成员,似乎对此天道,势在必得。 正当思忖时,脚下的宝船却忽然猛烈连续震颤,但见在甲板上陈列的巨臂弩,快速收起并沉入甲板之中,与此同时,在宝船的正上方的金光护罩上,忽然现出一块数丈方圆的孔洞,原本与护罩威能对抗的那团死气,倏忽间分出一朵,冲进那孔洞之中,片刻就没了踪迹。 什么状况? 宝船的护罩明明能撑的更久,甚至占据了优势,但却做出了让步?江枫心中生疑,不知道这宝船的主人,为何会做出如此的应对,一时间进退失据,却见二师兄也一脸茫然,正迟疑间,但见一道身影随着一声爆裂之声,冲出了船体。 正是敕力玄虎心,其面色灰败,双瞳无神,宛若活尸一般,凌空伫立片刻,向着自己的方向瞟了一眼,便钻出了护罩临时张开的孔洞,直奔西南方而去,那里正是潜龙湾的深处,距离雾海的边缘已经不远。 原本在附近徘徊窥视的众多强者,纷纷弃了宝船追了上去,江枫却知道那敕力玄虎心,虽然看似被某物附体,但却不是天道“天煞孤星”,因为方才识海中的那股悸动,在那死气抵近宝船的那一刻,已经消散。 果然,是个狡猾的天道。心中暗叹间,宝船上的护罩却猝然崩散,只留点点辉光,船首风帆急速变向,船体加速向西南行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有两道气息悄然凌空浮现,其中一人正是清道子,他同样瞥了一眼江枫和宇文浩齐,便急速隐去行迹,而另一道气息,却甚是陌生,一袭彤红赤袍,目光如隼般锐利,但却没有隐去身形的打算,也没有落下来,身下一件羽毛状的飞行法器,也算稀奇之物。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灵笼商会的会长,元婴修士东方笠。看来师弟你和灵笼商会的合作,还不够深入。”宇文浩齐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恐怕需要你独自面对了。” “独自面对?” “鱼饵只有孤悬一处,才有鱼愿意上钩,不是么?”宇文浩齐的身形快速隐去,只留下江枫一人,他心中骤然有些慌乱,赶紧快步向船舱入口飞掠而去,却迎头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再去细看,这光滑的护罩向不远处不断延伸,一直与船舱表面不知何时凝结的屏障连为一体,灵力注入其中,迅速消弭无形,再无踪迹,看起来,想要打破这护罩,并非普通符箓所能为。 被二师兄出卖了? 不,应该不是,而是在引动天道“天煞孤星”出现的这件事情上,在场各方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而自己和敕力玄虎心一样,是大家公认的饵料。甚至敕力玄虎心自己本人也知道,并且愿意配合,否则他不会故意停留在甲板之上,将自己引到此间。 呵,差一个境界,觉悟果然不一样,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多坑一个人入局,或许生还的机会可以多上几分。 只是做饵似乎没有什么补偿的模样,而且还很危险,江枫登时有了觉悟,随即瞥见在不远处的船舷之上,正有一只通体透明的米粒大小甲虫,正悄然趴伏在那里,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必此时看着自己的,不止一人吧。 思及此处,江枫从纳戒中摄出那枚万灵邪君交给自己的传信竹简,想要趁此机会抛入潜龙湾之中,既然形势如此纷乱,那不如再添点乱吧,话说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这些人中修为最低者,正要脱手,却感觉那竹简霍然冰冷,有些许薄冰猝然凝结,并借此粘附在江枫手上。 怎么,邪君你不想趟这浑水? 江枫迟疑片刻,脑海中却没有异样的声响传来,暗道这的确符合对方谨小慎微的性格,如今这阵势,想来是不愿出现了,不过,此番可轮不到你拒绝,我这小命危在旦夕,不找点什么吸引注意力,恐怕将来就无法为您鞍前马后效力了。 指间灵力遽发,倏忽间将那些许薄冰破碎,事后只需推说自己驽钝,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便是了,于是将那竹简快速抛入潜龙湾之中,见那竹简如件凡俗物事,坠入那浊浪之中,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 竹简入水的结果,与期待明显不符,江枫眉头猝然凝结,识海之中却忽然波澜乍起,顿时头痛欲裂,他赶紧轻言安抚古宝,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反馈,直到那永恒之塔忽然脱体而出,悬浮在身侧,江枫的身形,也不由自主的被那古宝带动,浮在半空之中。 远处,原本掩在阴云之中的落日,忽然从一道缝隙之中射出万道光芒,映在远处波光嶙峋的海面之上,呈现出一团模糊的倒影。 但那倒影却如一团阴郁凝结,摄人心魄,乍看上去,仿佛冥冥之中遭受了诅咒一般,环顾周身,不断有黯淡稀薄的血气,突破身体的束缚,不断向外倾泻,江枫不由得张开“觉生血袍”,那血气外泄的趋势,才及时得到了制止。 既然躲不过,那便来吧,深吸一口湿气,感受到遥远的西南方,正有数道气息快速向这边急奔而来,江枫便知道被那敕力玄虎心误导的众人,也已经意识到被骗,正试图快速重回这片区域,争夺即将涌现的天道。 他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无边的海面之中。 ………… 海的另一边。 一袭白袍,面带半面枭兽面具的年轻人,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龟甲。 “原本时机已经到了,现在竟不知为何徒增变数。看来此行多半要徒劳了。”他随手扔出一道由百枚灵石拼接而成的白银色圆盘,上面正有十二枚灵石染成了各种色彩。 “不算我,已经有十二人入场。果然是场激烈的争夺。只不过,这天道竟如此狡猾,事到如今还没有现出真身。”他随手摄来一杆竹笔,在远离十二枚灵石的位置画了一道浓墨浸染的黑圈,那泛着金属光泽的墨迹,随即渗入三枚彼此临近的灵石之中。 却不是黑色,而是血色浸染的殷红模样。 “既然不肯现身,那么你便在这里出现好了。”年轻人咳出一口鲜血,苦笑道,“又损了十八载寿元。可惜,可惜,袁益都啊,袁益都,早知道如此,你就不应该答应首席,如今强行改变天数,损失大了。” ………… 海水冰冷如斯。 停在江枫身侧的,却是一团挥之不去的晦暗。 第五百三十三章 假亦真时 “想来我们一介金丹,竟然被逼迫做这种下贱之事!” 潜龙湾东北岸的一处荒芜海滩附近,公孙牧和公孙盛一袭葛袍,在海面低空飞掠,间或抛出一枚枚碗口大小的饵料,这些由粗大肉块绑在一起打造的食饵,颇受海中游鱼的喜好,而那饵料偏偏极难啄食下来,只有体型略大的海兽,才能将其整个吞下,但这种“天赐”的美味,并不是白吃的,不一会儿,两人身下的水面上,便聚集起近百只大大小小的各色海兽,循着饵料的香味,追踪二人,跃跃前行。 “无聊的伎俩。” 公孙盛随口抱怨道,对于公孙牧先前的吐槽不置可否,事实上,自从被那两位元婴拘禁,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便全由对方掌控,并且全然不知对方目的,不过十几天下来,他们二人也得以知悉了对方的名号,其一是齐国元婴田义成,而另一人,则是名散修,名司马寇南。两人应算是多年的朋友,一举一动都颇有默契,这让存心逃走的二人,一直未能得逞。 啪! 公孙牧随手打出一道灵力,将一只跃出海面,想要强行攻击二人的海兽击退,随后不无担忧的道,“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有大事发生。这些海兽虽然勉强只能算是一阶灵兽,但聚集得多了,一定会引得有心人的注意。说不定,包含我们在内,都是其中一环。” “别胡思乱想了,大事就在海中央。” “你怎么不早说?”循着公孙盛的指引,公孙牧瞥了一眼西南方的天际,那里正有阴云积聚在一处,间或有枝状的闪电贯穿其中,不过这在潜龙湾附近的海面上乃是常事,毕竟如今乃是盛夏时节。 “即便知道了,我们也无法离开。不过我之前听到了那两人的只言片语,他们来此的目的,似乎并不相同。所以,逃走的机会不是没有,但必须先解决这件东西。”公孙盛随意瞥了一眼右手上的骨玉手环,只要有这个东西在,他相信那两位元婴,能随时找到自己。 “强行破除不是太难,但必须有事情吸引那两人的主意,才能有足够的时间筹划。”公孙牧摩挲了那手环片刻,感受到其中汩汩的脉动,正与袖中暗自拿出来的那枚古怪的碎片交相呼应,恍惚间,他似乎觉得有股精纯的能量,从那手环之中被强行抽离,就连其中的釉青斑纹,也浅淡了许多。 这古怪的碎片,定非凡物,他心道。 与此同时,在海滩附近的半新茅亭下,田义成和司马寇南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挥之不散的阴云。 “有一枚手环上的印记,变得浅淡了。”田义成心有所感。 “无妨,你我合作打下的烙印,想要破除,没那么简单。”司马寇南颇有自信,“天道已经出现端倪,两名金丹加上一众海兽,不管怎么说,都是轻而易举能吞下的饵料,群雄环伺间,它没必要拒绝这份唾手可得的美味。倒是我,应该早些出发了,否则加上你,目标太大,倒是会引得它警醒。” “假亦真时真亦假,这天道比你我想象的要谨慎小心得多,只是如今这番尝试,便已经费劲心机了。想来即便得到,也要花费不少精力除掉其中灵魂印记,否则即便不被反客为主,也会影响道心清明。” “哈——,那是你的事,而且你要先得到才行。”司马寇南嘴角微翘,敛起一旁石桌上的两件法器,“义成兄,你我多年相交,到最后关头才肯把法器借我,起码的信任呢?” “少贫嘴了,要不是你走了内人路线,我一件都不借。”田义成随口哼了一句,“切记,古宝永恒之塔的主人虽弱,但许福宁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尽量避免冲在前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正要叮嘱老友更多,却见司马寇南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便只能微微叹气,随而身形飘忽,同时消失在亭台左近,再无踪迹。 ………… 四外海水茫茫无际。 江枫正要因这团突如其来的晦暗做出防备,却发现这团挥之不散的氤氲之间,正裹挟着自己先前抛出去的那枚竹简。 呵,万灵邪君这家伙,早就有准备的提前做出规避了么? 无论是灵力还是神识探入这团晦暗,都如同打入普通海水一般,并无多少异常。不过既然扔了出来,正如覆水难收,江枫也没有将其再次收回的打算,便干脆借着海面上透过来的些许光亮,寻了宝船的行迹,快速缀了上去,虽然被宝船拒绝入舱,但宝船的主人应该只是想让自己留在外面做饵,至于牺牲饵料,在能够顾及的范围内,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他随即想起二师兄宇文浩齐的那句话,便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时候,江枫忽有所感,登时便放出腰间灵兽袋中的四阶“金壳玉霓龙蜥”,微光乍现间,便与其融为一体,同时信手打出两道普通的三阶隐身符,符箓固然普通,但在得来灵兽时,他便曾经暗自尝试过,其对于隐身类效果甚是亲和,有相互映衬,彼此相互强化的作用,尽管在众强环伺间聊胜于无,但也好过没有。 有诡异的物事游过左近,激起水波荡漾的细碎声响,混杂在上方的浪涛之中。借着隐身符的效果,以及灵兽的潜遁功效,江枫悄然前行,但距离那疑似已经开始减速的宝船还是更远了些,这个时候,他发现那团灰濛的晦暗,也紧随自己而来,而在那团晦暗的后面,正有两道细微的潜流,在附近徘徊,虽然不易察觉,但想来应该没有提前做出应对,故此,以自己的探查能力,还是能发现异常。 有人跟来了。 这是在跳入海中之前,早在预料到的事,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江枫进一步减慢了速度,削弱激荡水流的程度,但因为实质躲在暗处,他得以渐渐远离那两道细微的潜流。 一个人影耐不住性子,从那潜流之中显现,乃是裹着一袭黑袍的女子,兜帽已经摘了下来,露出火云般的秀发,正是那位出自油乃部落的婕云夫人。她俏脸微寒,左右巡视片刻,再度吞下一枚丹药,想来应是便于在水下行动的物事,右手俏指弹出一道灵力,打在身后激荡的水流之中,另一个身影不得不显露出来。 却是袁辉越,那位负责镇守南宫家族海港的伪天级修士。 他怎么也来了? 江枫忍不住暗想道,身形再度后退,行动却愈发谨慎,这两人已经现身,对于借助灵兽遁形的自己,说不定会有些探测手段,正兀自担心时,那两人却先一步发现了那团裹挟竹简的晦暗,不由得向那团可疑的目标游来。 当此时,那团晦暗之中却突然射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蓝光,打在左近被“金壳玉霓龙蜥”化身包裹的江枫身上,江枫只觉得那灵兽一个激灵,与周遭海水融合的体表,不由得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虽然很快便消融不见,但这须臾间的变故,却骤然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 不好,暴露了。看 万灵你这老鬼竟然坑我!江枫登时加快速度,而那团晦暗却借此机会向一旁漂移,避开了那两人的关注,江枫速度不快,距离那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附近海水正变得温热,那应是后面两名高阶修士抛出的抓捕手段。 忽然,上方却有一个人影骤然落水,激荡起一团硕大的水花,无数气泡随着混乱的光影冉冉升起,见此阵势,江枫不管不顾,直奔那落水地而去,有更明显的目标吸引追者,显然更好些。 然而更多的人影却接踵落了下来,江枫登时稳住身形,向更深处遁去,却见上方落水的第一人已经止住去势,正是身体先一步发生变故,逃走的伪天级修士敕力玄虎心。 他怎么去而复返? 隔着忽然变得浑浊的海水,江枫看不见他的细微表情,只道他应该还活着,正试图向远离宝船的方向急速遁去,然而追者不止一人,仅仅是江枫见到的面孔,便有两名生疏者,并不在师兄宇文浩齐先前的预估之中。 其中一人止住身形,并没有径直追上去,正是灵笼商会的会长东方笠,他瞥了一眼疑似早已在水中停留,速度不快,看似寻找着什么的婕云夫人和袁辉越,又环顾四周,第一时间发现了正向远处逃遁的那团晦暗,右手只是一张,便有六条激荡出无数气浪的锁链,从肘间急速飞出,那锁链末端,六只斗大的飞爪骤然张开,释放出无数彤红的细线,相互勾连成笼,将那团晦暗的去向尽数锁死。 那团晦暗没有抵抗,任凭那牢笼快速飞回,直到了东方笠身侧,被对方擒在手中,江枫登时暗觉不好,忽然感到掌心处一阵火灼般的炽热,那贴体伴生的灵兽耐不住这般变故,登时解除了脱体,江枫的身形,便立即显现在三人面前。 与此同时,东方笠手中的竹简,迅速化为粉末,崩解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临行还坑我一次,被三名元婴同境界修士盯上,江枫也弃了立即逃走的打算,舌下仅为二阶丹药的“避水金丸”已经融化大半,如果不想办法摆脱眼前困境,快速找地方换口气的话,自己恐怕先一步被淹死在这海面之下,思及此处,他暗暗扣紧了袖中刚被祭出的“焰锋炫光枝”,这只能用来吓人的符宝,应该是眼下唯一的可用手段。 二师兄怎么还没出现? 他暗自想到,然而求人不如求己,他想都没想,迅速擎起在灵力冲涌下闪烁耀眼光芒的“焰锋炫光枝”,佯装不熟稔的模样,奔着三人中间的空隙,猝然激发。 那三人本已经向着江枫围拢而来,因为同样忌惮彼此,故此速度慢了三分,然而江枫手中骤然亮起一道赤红的光束,那光束足有一丈粗细,沿途的海水,尽数被其激荡,泛起无数灼热的气泡。 距离最近的袁辉越不由得向一旁急退,呼吸间,体表迅速浮现起一团紫晕,但那激荡的威能还是从身侧刮过,他正要激发腰间的一件防身法器,却忽然意识到,这看似雄浑无匹的手段,其实稀松平常。 嗯? 他心中冷哼一声,登时将体表紫晕解除,佯装被劲力冲击到了的模样,身形急速后退,右手捂住左肘片刻,在外人看来,似乎堪堪稳住身形。 宇文浩齐的这位师弟真是一身古怪,隐遁的本事说起来高明至极,但又不持久,错漏百出,而且还用这种下三滥样子货手段迎敌,他不由得暗想道,随即为自己的表演自鸣得意,心道,我这应该算是立了一功吧,回头还要找宇文浩齐结账。 袁辉越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的两人,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狼狈,两人的速度又慢了三分,不过随着目标再度消散在海水之中,两人再度缀了上去,只是此番,行事更为谨慎了些。 看起来还是没让这两位死心,宇文浩齐,你这家伙的委托,还真是棘手的很,话说既然是你的亲师弟,你怎么不自己来做,还要求到我身上?袁辉越心中喟叹一声,都说人情债难还,我还是忍了吧,他没有急于追上去,而是祭出了一口黑光萦绕的硕大圆盾,护住心口,完成嘱托固然重要,但在此等混乱的环境下,先活下去才是王道。这一点上,袁辉越很明白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在此间纵横驰骋。 ………… 宝船依旧破浪前行。 躲在阴云之间的夕阳,已经没了踪迹。愈发汹涌的浊浪之上,一道凭空被撕扯出的光晕之中,赫然凝练出一道青白色的石柱,那石柱只有半丈长短,一人粗细,但却光芒如织,一时间宛若明灿的旭日,照亮了左近海面。 原本在四处追踪目标的众人,忽然都感觉心中被莫名沉重的物事撞击一般,止住了身形,其中数名,更是浮出海面,透气的同时,观察起这奇怪的目标来。 真视道标…… 其中一人喃喃自语,正是覆海门掌门罗君集,而在另一处海岸,躲在银白面具之下的袁益都也郑重起身,观察起那青白石柱附近的情况来。 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那石台附近显现,又撕开左近的空间,径直跳脱进去,显然,这位是负责放置此道标的修士,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又对此间的事情漠不关心,他匆匆逃离,没有留下一丁点线索。 是谁? 又会发生什么? 七八道目光锁死了那光芒熠熠的石台,而与此同时,对此毫无所知,正在青白石台下方海面,暗流之中潜行的江枫,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不由得扯了在袖中早就备好的布袋,一道灵识打过,“魅心魔晶”和“心锁玉成扳指”脱出,却见正有一团紫光萦绕其上,疑似有大事即将发生。 来的还真是时候。 然而身侧一道锁链已经疾行至此,正是元婴东方笠的手段。 方才的威吓没起作用,还是想尝试一二么,我浅山宗可是与贵商会有不少合作的啊!江枫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急火,仓促之间却立即权衡了轻重缓急,不由得将手触到储物袋,想要将“太阴槐灵棺椁”扯出,将那两件更为棘手的物事扔掉,以规避被“千面紫苏真君”附体的悲剧发生。 然而这个时候,左近周遭的空间,却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混沌间,识海之中一阵激荡鸣音,借助古宝永恒之塔,江枫得以迅速摆脱了桎梏,却见一只莫名的大手,随着一个微胖的身形骤然浮现在左近,那手中正有团蕴含无数威能的雷光显现,向自己手中的扳指和“魅心魔晶”摄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云机藏锋 咔! 原本如陷入泥潭之中,进退不能的牢笼陡然崩解,江枫刚刚听得远处一声痛苦的低吟,便见得手中的“魅心魔晶”,陡然绽放出一团华光,那华光不带半点温热,却有膨胀欲出的迹象,凌空凝练出一团人形虚影,他心中忍不住大叫一声“不好”,暗忖自己动作还是慢了三分,说不定这须臾间的疏漏,便让那“千面紫苏真君”偷了空,附着在自己身上,借以脱离窠臼,离开那不知藏在何处的“罪城”。 然而正当此时,周身那已现威能的密匝雷光,骤然向自己手中围拢而来,感受到那蕴含无尽毁灭威能的力量,江枫登时便将“魅心魔晶”和“心锁玉成扳指”彻底甩出,自己则将体表但凡能动用的灵力,都注入到脚下双踝处贴附的两件低阶铁环状法器之上,这东西还是临行前采购的,只有一个功用,便是注入灵力后会产生重若千钧般的力量,足以让自己借此快速沉入深海,这在不方便腾挪的海水之中,实数一等的实用品。 来者明显并非奔着自己而来,江枫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那“魅心魔晶”上的人形虚影,很快便被响彻着爆鸣之音的雷光包裹,与被灼成气浪的海水一同,被撕成无数散碎无形的风痕,就连那“心锁玉成扳指”,也被骤然溶蚀,成了一团无用的废料,随即被弹飞到不知名的所在。 然而江枫顾不得心痛,因为原本追来的三名强者,似乎并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离开,而是循着自己泄露的踪迹,下探了数十丈,即便自己的感知并不敏锐,但却可以毫不费力的探知到对方的存在。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遮掩。 但这三道浑厚的气息,很快便被疑似来自海面之上的一道强横的气息遮掩,如同烈日下的烛火一般,变得微不足道,与此同时,江枫再度感受到一阵没来由的浅淡心悸,忽然听得上方贴近水面处的一声冷哼。 “混蛋!我鲁东来竟然被你们合伙骗了!”那振聋发聩的怒骂刚刚传来,上方的海水便忽然变得沸腾,数道千钧凌压接踵而至。 “成事不足!” 江枫忽然感到脑海中一阵急速冲涌而上的眩晕,余光只瞥见自己两肩的法袍随之快速崩解,无数血气不由自主的透过溃烂的皮肤渗出,昏迷间,识海中一声激荡,古宝“永恒之塔”随即驱散了迷离,双目随即恢复清明,蚀骨般的痛楚却接踵袭来,他赶紧再度激发法器下坠,却见上方已经多了一道袍服崩解的尸体,微光激荡间,火云般的发丝如水草般散乱,正是婕云夫人,而在远处的斜上方,一道身影正不断激发各式符箓,胡乱应付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 海水却疑似清澈无害。 上方的海水有剧毒?那自称鲁东来的家伙,在怒火难抑的瞬间,对这片海水做了手脚?江枫不敢深想,看那挣扎的东方笠似乎短时间内没有找自己麻烦的能力,而另一道疑似属于袁辉越的气息,已经趁机远遁,他赶紧稳住身形,不再下坠,直奔远方的黑暗中遁去。 上方的猛毒,似乎短时间内都不会散去,如今逃为上策,他不由得想道,随即赶紧吞服了数枚丹药,然而两肩的伤势,仍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呼! 还好自己远离水面,正巧有婕云夫人攻击自己,无论是猛毒,还是劲力被化解了大半,才免得受到重伤,这鲁东来,怒火难遏间,下手还真是不分敌我,江枫心中抱怨,速度更不敢减少半分,只是在更加晦暗的水下,根本分辨不清方向,但这似乎不重要。 活着便好,要知道,自己可是这片海域之中,除却宝船之上乘客,最弱的一人,没有之一,他随即想到,鲁东来既然被骗了,那岂不是说,千面紫苏真君,已经成功的降临于世了? ………… 海面之上。 原本吸引众人的青白石柱之上,一道如烈火般的铭刻,已然将其从中部剖开,而围拢而来的众人纷纷让开通路,直到修为更胜众人一筹的天级修士鲁东来驾临到附近。然而他只是匆匆一瞥,面上冷峻不减反增,甩出一道苍穹般的劲力,打在那似乎藏有无尽玄机的石柱之上,那石柱中心处的火光随即腾起,激荡起一团氤氲般的光罩,在那光罩之上,渐渐现出一团虚影,正是一宫装妇人模样。 “你待如何?”鲁东来怒喝道。 “按照约定,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一道声音从那石柱之中激荡而出,青白之色随即变得阴沉晦暗,随即崩解在众人的环伺之中。 “那便来取吧!” 鲁东来冷哼一声,环顾一周,无人敢直缨其锋,人群之中有数名熟知其手段者,更是隐隐退后了几步,虽然并非九老头首座,但其战力绝非凡类,虽然有传闻他前往天元南陆,无功而返,乃是因受了南陆强者狙击的缘故,但那并不足信,以围拢众人的见地,能让此人放弃九老头的尊位,离开北陆者,除了与其亲善的首座,他人绝无半点劝说成功的可能,何况,传言中九老头中的数人,都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但他们今日似乎都不在现场。 在距离此间甚远的宝船附近,凌空而立的宇文浩齐远眺着此间发生的一切,思绪不禁飘飞,回想起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心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可惜”,却见一道赤红光芒冲天而起,直奔远方而去,他不由得心生警觉,感知到一道浑然无匹的力量,骤然在极远处滋生浮现,再难遏制。 师父说的没错。 即便用心去阻挡,想必那“千面紫苏真君”,也定会按时降临,这是她前往罪城前留下的暗笔,也是与当时众人的约定,并不是过了千百年的岁月,便可以轻易违背的,鲁东来固然是师父和首席的盟友,但先前的约定也是约定,无论是师父,还是首席,此番都无法出手帮他。 此番,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相比真身困在罪城,不能完全脱离的千面老贼,你是胜是负,便全看自己了。 这便是身怀“云机藏锋”天道者的宿命,想当年,千面也是面临如此类似的境地,只不过,她侥幸胜了而已。 ………… 冰冷刺骨的海面之下。 借用“虚无侦宝金梭”快速逃离的江枫,发现有一件宝物一直远远缀在自己身后,这是此法器的【侦宝】效果探知到的,他一开始也甚是奇怪,但却不敢妄自停下来去查看,但半个时辰之后,危险似乎已经远去,他便忍不住止住身形。 然而那宝物,竟是婕云夫人的尸体…… 江枫心中一阵恶寒,随即想到,或许这位强者身上,藏有自己不知的秘宝,想来这极有可能,毕竟她出自极西的油乃部落,并非散修。不过他仍然不敢上前窥视,盖因这尸体漂浮跟随自己的行为,极不正常。 除非她还活着。 想到在宝船之上,那些游走在婕云夫人周身的无名虫豸,江枫便登时觉得此事极有可能,便重新含了一枚避水金丸,本着“宁错过,勿陷入”的想法,再度远遁,深海之中,辨别方向极难,而自己明显已经偏离了宝船行进的方向。 正当惆怅间,顾虑着是否浮到水面之上时,却侦查到不止一只海兽的气息,行将躲开,掌心处却传来一团温热,正是万灵邪君的信号。 怎么,坑我还不够么? 江枫心中疑窦丛生,当此时,远处凝重不化的黑暗之中,数只头顶绽放光亮的海兽从中遁出,不一会儿,便有更多奇形怪状的海兽纷至涌来,它们或游弋,或逡巡,或翻腾在左近,没有上前,更没有展露出敌意,直到两道明显压过前者的气息疾行而来。 两名并未完全化形的妖兽? 乍一看到这两人,江枫心中便有了明悟,虽然来者也是人形为主,但其身上赘生的异骨数量,却明显超过普通妖族,其中一人,更是生有四只手臂,上面覆满银白的细密雪鳞,面目虽然清晰可辨,但却惨白阴森,即便相貌最粗犷的妖族,也比两人要俊美得多。 身侧一只数丈长的虚胖游鱼,忽然隔空吐出一个水泡,将已经脱离隐身的江枫,以及这两位气息堪比伪天修士的未化形妖族,与周围海水隔离开来。 “昆太斗!” “龙俊!” 原来是这两位,江枫抱拳回礼,随即想到了万灵邪君先前的交代,他所提及的朋友,应该就是这两人了,便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名号。 话说他这样的亘古强者,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完全未化形的妖族,在陆上已经几近绝迹,想不到在深海之中,还能得见。 “万灵邪君虽然有些交代,但语焉不详,不知道两位到此,有何指教?” “我们二人来接应你,规避危险。”昆太斗的声音呜咽,勉强可以辨别清晰,他随即瞥了一眼浮在上方的尸体,信手一摄,便有数条血肉凝练的触手,从尖刺丛生的肩部飞出,将婕云夫人的尸体拉到近前。 不可! 江枫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那尸体已经被昆太斗抓入水泡之中,他毫无顾忌的在那略有残缺,但却山峦起伏的尸体之上摸索了片刻,便得到数件贴身法器,以及一枚造型别致的储物袋,他也没鉴别,便将储物袋扔给了一旁的龙俊。 “尸体给我,用来炼丹不错。”龙俊也不谢,还直截了当的提了另一个要求。 “浪费材料,还不如直接吞服。”昆太斗哼了一声,也没争辩,眼见着对方将尸体摄走,装入了储物袋。 果然是死透了……原来是我多虑了,江枫见对方没遇到任何困难,便将婕云夫人的尸体装入了储物袋,心中便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小心来,“玲珑宝光”打过去,一件橙光辉映下的法器,被昆太斗收了起来,想必是之前自己借用“虚无侦宝金梭”探知的存在。 明珠暗投。 心中虽然感慨万千,但眼下,江枫更关心自己的处境,却见那两人又上前了一步,“真君有所交代,一旦救下你,便同你一同回到他的洞府便是。” 回洞府?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江枫逃遁期间,就曾经念想着万灵邪君的洞府,思忖着一旦事有不济,借用这种手段逃脱,也是个不错的思路,然而在深沉的海水之中,却一直未能如愿,洞府恍若游离不定的存在,一直无法准确锚定,故此,江枫也不敢妄自尝试,生怕不经意间,传送到某处空间裂隙之中,进退不能,到时候岂不是生不如死? 然而此时感知,万灵邪君的洞府,却赫然呈现在识海深处,清晰可辨。 这……江枫环顾四周,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存在的缘故,还是这本身就是万灵邪君的伎俩,经历了之前种种,他更怀疑是后者,思及此处,他故意笑了笑,故作真诚的道: “邪君真是多虑了,如今我看这形势,多半已经脱离了危险,去邪君洞府,就大可不必了吧?” 却见两人纹丝未动,然而一旁的各色海兽,却似乎更早侦知到两人的心意,围拢的更密了一些。 这些不入品级的海兽,我本事虽然稀松,但还是对付得了的,江枫忍不住心中权衡,只是不知道这两名堪比伪天的未化形妖族,战力又当如何? 犹豫间,距离稍远,生有四只手臂的龙俊向前一步,“江道友,既然是万灵邪君的安排,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此地距离战场虽远,但仍在潜龙湾的中部,以那些强者的速度,倘若真心想要找你的晦气,也不是极难的事。” 言毕,他右侧的下臂随即一摄,手中多了一把通体赤黄的尺长如意,在身后的气泡边缘一点,一团并不完美的白斑随即浮现其上,半透的气泡随即变得凝实,不断的向内收缩,偌大的空间,旋即缩小了一半有余。在外间环伺的海兽,也因而靠的更近了些。 箭在弦上,由不得我的模样。 “我想两位误会了。” 江枫登时有了明悟,从刚才这龙俊借法器操控灵力的手段来看,在伪天级修士之中,当算不得精妙,至少相对二师兄宇文浩齐而言,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只比不通法器操控的英歌要强上少许,但这等手段,在深水之中却显得异常精妙,试想即便二师兄亲临,也需花费些心思,方能做到此点。 观两人模样,应是长期生活在海中,占据的是地利,这点着实比不了。 “我只是听闻有天道‘天煞孤星’出现在此地,故此生出几分好奇心而已,想要远远的看一眼,如果两位不感兴趣,我们现在就走便是。” 天道? 两人眼中现出迥异的光芒,却见龙俊转身道,“怎么,那家伙没说?近在咫尺,为何不取?” “说了,这件事与今日的事情无关。而且,那天道不是你我二人的实力能够染指的。”昆太斗瓮声瓮气的道,“别忘了我们和葵集君的约定。” “葵集君”又是谁? 江枫陡然捕捉到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余光暗自瞥了眼昆太斗,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登时拔出了一直擎在背后的杂色珊瑚状法器,略有滞涩的灵力注入其间,那法器顿时如枝蔓般快速滋生,将左近空间尽数锁死,也同时抓住了江枫和一旁的龙俊。 略有些嵌入血肉,但还不至于产生影响,江枫登时有所感。 “走吧,现在就走!” ………… 晦暗的海面之上。 公孙牧强行稳住身形,瞥了一眼身下原本雀跃翻腾的海兽,忽然有大半失却了生机。他随即感知到一股莫名的死气,向着自己包裹而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潜龙湾下 一念间,在金丹境已然浸淫多年的公孙牧便感觉遍体生寒,无论怎么挪移身形,身后仿若都被无形的黑眸凝视一般,无法挣脱。 那黑眸虽然无缘得见,但他确信那凶物一定就在左近,甚至听得见那无声的喘息,体味得到那微热的气浪。他不由得背后冷汗涔涔,汇作令人心躁的溪流汩汩流下。修士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他已然成了强者眼中的猎物。 无法挣脱么? 心如电转,求生的欲望压住了纷乱的猜度和侥幸,公孙牧右手猝然催动,早已扣好的一枚半透桃心玉片登时激发,弹指间,温润却凝实的五彩华光从周身各处奔涌而出,将其团团护住,不留一丝匝缝。 这是他压箱子底的宝贝,平素藏在一枚朴实无华的袖扣之中,因而躲过了元婴修士田义成以及司马寇南的探视,当然,他知道自己的手段绝无半点高明,一切的根源在于,对方未将自己这等实力放在眼里。 否则那枚得自无量城北的古怪碎片,也不可能幸免。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手腕上,原本流淌釉青斑纹的手环,此时此刻,那斑纹竟然已经尽数变淡。 被那古怪的碎片最终破坏了么? 公孙牧既惊又喜,手腕处灵力喷涌,那限制自己的骨玉手环登时因劲力崩解,化作大小不一的碎块,而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得下方一阵潮水涌动的急响。 噗! 一只接近二阶的海兽猛然向上跃起,头部的触须根根耸立,激发大团冰冷的水花,四外飞溅。刚刚摆脱手环窠臼的公孙牧下意识动用手段弹压,周身的五彩护罩给了他些许安全感的同时,更能增强术法的威能,这也是他心中得意所在。 然而更多的海兽,如惊弓之鸟,接踵跃起。 公孙牧方寸大乱,赶紧催动周身灵力,想要遁离此间,周遭的空气却骤然凝实如缎,稠密感更胜下方翻腾的海水。 血雾! 他睁裂的眼角,只来得及瞥见那最下方的杂色海兽,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伴随着裹挟齑粉的血块,成为另外一种生机尽失的存在,那血雾迅速蒸腾,不断向上延伸,直到公孙牧自己也被吞没。 那引以为傲的五彩护罩,也如泡沫般消融于无形。 此刻风竟然停了。 在这时间几乎凝固的片刻,在空茫且晦暗,混杂着无数海兽血肉碎片的大海中央,一枚赤红的,只得拳头大小的珍珠冉冉升出,那抹赤红来的娇艳,裹挟着少许但却凝重的灵气,充斥着躁动的生命气息,偶尔跃起,偶尔翻腾,犹如不定性,纵情玩耍的顽童。 一声低沉的浅唱,又似令人无法理解的念诵,从那宝珠之上泛起,如音波却又不可名状,让人无法直视的魑形花纹在宝珠上绽放,点点星芒飞溅,周围的血气似乎沾染上了这种没来由的狂躁,又似已然找到早已命中注定的主宰,疯狂的向那宝珠扑来,迅速堆叠,化作一团蠕动的红黑色血肉,直到最终凝练成八尺长的人形。 那空无一物的白净脸上,旋即有了五官的形状,初时,竟有几分公孙牧的模样,然而待周围的禁锢散去,却又混杂了敕力玄虎心的相貌,他似乎对此有些不满,修长的右手在脸上随性的揉了揉,登时便改了形貌,再无之前的半点痕迹。 “这才是我!” “皮囊虽然差了些,也不完整,但终归是我自己的,和那弃我而去的敕力玄虎心,再无半点牵扯。” 他的声音锐利,却有些许荒古的意味,仿若已经活在世上千年,环顾四周,他正待离开,却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向自己飞掠而来。 “有意思。”初生为人,他似乎喜欢上了自言自语。 “虽然时间不多,也没有趁手的法器,但还是陪你玩玩吧。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只有一个元婴的话,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身形未动,便有无数死气从这皮囊中奔涌而出,倏忽间便凝练成数十丈方圆的结界。 “嗯?” 他随即瞥见了原本应该完美无缺的结界,竟有一丝缝隙残余,堪堪容得下半人通过,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其与周遭重合。 轻抚胸口,趁着来者未到的短暂间隙,他遍查周身,似乎有所感应,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只有那兀自无法合拢的缺口告诉他,问题似乎不小。 “无聊!” 他并未在意,直奔那充满挑衅意味的气息而去。 ………… 就这么离开潜龙湾了? 眼前的景致枯燥,单调,似无尽头的深邃黑暗也让人无从辨别方向,江枫知道自己此行的去处,当是万灵邪君的洞府,只不过和自己使用“玄黄灵隐纸符”传送带来的眩晕感不同,今日之途缓慢且寂寥。 身侧两人走的似乎是事先打通,并已然加固的空间裂隙,这是江枫的猜测,盖因其无论是对空间术法,还是阵法,都一窍不通。 他也曾经试想过,动用影子的“无痕之手”强行操控,或者至少干扰昆太斗操控杂色珊瑚法器,再动用其他手段脱身,但对方毕竟修为境界堪比伪天,方才又是在占据地利的水中作战,且有龙俊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动手,恐怕胜算全无。 而如今在这疑似空间通道的甬路之中,他更是不敢动手,否则便很有可能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熄了无用的杂念,江枫正试图搭讪,随意聊些话题,好探视下两人的底细,以及与万灵邪君真正的关系,比如之前昆太斗无意中说走嘴的“葵集君”,是否便是万灵邪君的真名。这一念头涌起之时,却忽然感到周身骤然一紧,再去感知,竟已经从那无边的黑暗中悄然遁出。 原来出口并不在甬路尽头。 眼前是熟悉的洞府。 只不过似乎和之前每次来的时候,又有些区别。江枫旋即发现,洞府原本鲜有附着的石壁之上,多了不少无名的血色藤蔓,说是藤蔓,却无任何叶片,更无根系,追溯其来源,只看得出其从墙壁中钻出,仔细分辨时,竟然发现石壁本身,也有些许蠕动。 似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万灵老鬼改造了这里? 江枫心中疑窦丛生,身侧裹挟着自己的二人却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匆匆对视一眼,昆太斗便收了珊瑚,右手一招,那“玄黄灵隐纸符”便如遇到主人一般,自动从江枫的袖中脱出,昆太斗开裂到双颊的大嘴一张,那纸符便化作细小如指尖的纸片,隐入他的舌下,再无踪迹。 这…… 江枫双瞳内敛,遍体生寒。心中暗想,难不成一开始寻到这宝物,便是几人早就设计好的诡计不成?江枫原本还将机缘巧合获得的此物,作为自己避祸的手段之一,没料想这竟然是一个局。 话说这个局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年,又如何设计到自己的呢,是巧合,还是必然呢? 心如电转,他登时忆起,或许自己扔入潜龙湾中部的竹简,上面承载的信息才是关键,而这触发的良机,是万灵邪君选定,又由自己亲自执行的。 这算不算得是作茧自缚,抑或是割肉饲虎呢? 匆忙间,江枫顾不得自责,头上的那丝络牵绊的血色藤蔓间,已然浮现出一片如星河般旋转的璀璨光团,正是万灵邪君的模样。 “跟我来!” 身侧两人并未回应,只是裹挟江枫的手更抓紧了些。 “葵集君!”江枫脱口而出。 万灵邪君藏身的光团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一声嗤笑传来,“江枫,你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昆太斗,是你不小心说走了嘴吧?” “又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昆太斗面色未变,颇不以为然,江枫却感觉对方的指甲,登时延长了不少,刺入了自己的上臂,虽然这等疼痛他能忍,但还是佯装不敌,整个人就要瘫软下来。 “行了,别装了!能承载古宝的皮囊,不至于此!”一股磅礴的灵力从昆太斗的掌心喷涌而出,直入江枫的四肢百骸。 此番才是真痛。 不过江枫忍了下来,此番试探,他已然有所明悟,这几人此行全无一点善意,而且针对的,应是自己身上的古宝“永恒之塔”,这么说来,自己多半是十死无生了,心中便再不计较其他暗藏的秘辛,只想着怎么才能离开此处,如今没了“玄黄灵隐纸符”,倒是麻烦了许多,而即便现在将此物归还给自己,他也不敢用。 那东西明显是昆太斗的法器,只是那祭炼的手段非凡,自己从未发现上面有什么灵魂印记。 不对! 昆太斗操控法器的本事看起来稀松平常,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的手段呢? 这东西或许应该是万灵邪君的遗藏,而这名曰“葵集君”,自称“万灵邪君”的家伙,以及眼前这模样粗陋的二人,应该都是窃据洞府的宵小,只不过,他们似乎得到了不少万灵邪君的传承甚至是记忆碎片,所以才有了当初的那些判断,比如发现自己身上“千面紫苏真君”的气息,以及黑蛇气息的异常,诸如此类。 江枫旋即忆起当初黑小子英歌那句“你不是万灵邪君,他没你这么聒噪”的话,现在看来,黑小子的判断没有错,试想他跟着流波帝君那么多年,本事没学到多少,眼光应该还是毒辣的。 话说我想这个干嘛? 江枫念头急速回转,心头寒波涌现,顿时警醒起来,甚至怀疑自己的思绪,是不是受到了误导。 我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脱困才是,他在心中暗自念诵了十遍,才初步摆脱了杂念,不再关注三人身上暗藏的秘辛,余光瞥了身旁一直默然不语,但却浓眉凝结的龙俊,心道或许是这家伙一直在捣鬼。 ………… “田义成!” 浪花翻涌的海面之上,来者已经报上名号,但那八尺身上的初生修士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抹浅笑挂在嘴角,他方才似乎思索了半天。 “田孤星!” “你便是‘天煞孤星’化为的妖物吧,竟然还有名字,还妄想骗我,你也配姓田?” “自家人不打自家人。你要是觉得别扭,叫我孤星帝君也可以,总之,辈分大你很多,毕竟我存在时,做你祖先牌位的那棵树,或许还没立在此间。”身长八尺的孤星,话语间一脸严肃,像是在认真的讲道理,但又像是调戏对方一般。 “竖子尔敢!” 田义成怒目圆睁,但身上气息却并未现出半点波动,只是右手中旋即多了一物,却是一件看似平淡,并无多少灵气外泄的木柄拂尘,只是上面均是细密的金丝而非银发,但见他袖中劲风鼓动,精纯无匹的灵气透体而出,而那拂尘上的金丝借此助力迎风而涨,根根扭曲,不断延伸,如精芒般向孤星冲涌而来。 孤星却并未感知到此物有何危险。 因为即便周遭的灵气,也并未因此有半点躁动,不过他还是打算谨慎应对,虽然对方只是名元婴级修士,仅仅搜刮识海表层,他便能从中筛选出近十名同阶强者,其中半数来自敕力玄虎心的记忆遗留,余下则属于更早的主人。 主人? 他心中涌出这个词汇,便迅速的将其掐灭了。 此番我已经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他心中颇为自傲,但又颇有些不自在的暗想道。念头急转间,原本萦绕周身的死气化作缕缕凝实的黑色绳索,宛若吐信毒蛇般,向那冲涌而来的金丝缠绕而去。 金丝竟然了无痕迹的穿透了死气,但也未对死气造成任何影响,仿若它们从未存在一般。反而那如绳索般游动的死气到了那田义成脚下,便被一道无形的障壁拦住了,只听得嘶嘶的溶蚀声,那是死气在与对方身上的护体罩障在纠缠,短时间看,似乎没有突破的迹象。 小伎俩! 孤星白净的面皮上彤色涌动,他的双瞳旋即消散,只留下通体灰白的眼底,弹指间,那眼底上便多了一层晶亮,空茫一片的同时,映出了田义成的模样。 凌空而立的田义成骤然感到一阵心悸,仿若心脏被人擒住握紧了一般,以至于无法呼吸,平静的识海骤然炸裂,似被一道巨剑凌空斩断,激起向两侧翻腾的滚滚气浪,须臾间就要被撕裂成两处,好在他头上的青玉发簪,应激放射出一道冷冽气息,蓝芒冲涌入体,将那疯狂的气浪瞬间冻住,才得以幸免。 不过,他手中原本控制精准的“太乙本源拂尘”却因而失了方寸,颤动不已,根根密匝的金丝崩断了少许,好在他似乎对此也有应对,左手连续催动,两道苍白纸符从手中飞出,飘摇间迅速胀大。 其中一道纸符化作一头通体银白的双翅巨虎,另一道则化为一青袍道人模样,面目与田义成竟有三分相似,那瘦削的道人跳脱间跃上虎背,手持一件斗大铜镜,只用了一个虚晃,那镜中便多了一只硕大的漆黑眸子,信手一甩,那溢满灵性的眸子如宝珠般飞出,直奔孤星的白眼而去。 孤星一惊,赶紧闭锁双目,那眸子短暂失却了目标,灵性大失,在空中急转,不辨方向,得此间隙,闭目的孤星右手凌空一甩,那手掌如壁虎断尾般脱体,裹挟着凝固不化的死气,直奔那漆黑的宝珠抓去。 青袍道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胯下白虎振翅一跃,便挡住了孤星甩出手掌的去向,如铁鞭般的巨尾凌空一甩,直奔手掌而去,后者却不退反进,迎风裂成数十段,每段均幻化成一只小上许多的手掌,如只只受惊的游鱼,从各个方向,向那凌空轻颤的宝珠摄去。 砰! 就在一只手掌行将抓住宝珠的瞬间,那宝珠陡然碎裂,化作缕缕烟尘,而那空无一物的斗大铜镜之上,再度出现了一只黑眸,只是照先前相比,小上了一圈。 得此空闲,那拂尘衍化的扭曲金丝,再度借机延伸,终于将孤星困拢在了中央。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团浆糊 孤星面上颜色略显慌乱,不过还不至于乱了方寸。 事到如今,眼前这名曰“田义成”的元婴修士祭出的手段,很明显都是针对自己而特殊准备的。他经年累月潜踪沉眠在这潜龙湾深处,刚刚苏醒不久,仅仅因为好奇分神关注了下那疑似蕴藏天道的古宝,因而与“敕力玄虎心”那剪不断的牵扯不小心产生了共鸣,便被众多强者锁定,被迫遁走。显而易见,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特设的局。 只不过仅凭一名元婴就让他退却,实数不可能。 而且,我也要试试我的灵通才行。 这便是叫做“任性”吧,这才是正常生灵应该有的情绪,他心中念想道。 镇住身上因那古怪金丝靠近,而莫名涌动,行将失去掌控的气息,孤星悬浮在空中的数十枚断掌骤然消散,湮灭于无形,缕缕浓烈不散的黑雾在断手处萦绕,须臾间便恢复了原本模样。与此同时,他的胸口开始急速内陷,形同溶蚀的血色洞口霍然洞穿,却看道道碧波徜徉其间,似由最精纯的灵力凝结而成,伴随一口血气吐出,那粘滞的碧波随即开始快速旋转,不一会儿便产生极大的吸力,暴躁的气息开始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向那洞口急速涌去。 “宿命!” 孤星低喝一声,吐出两个平淡无奇的字,但行将聚集在胸前的缕缕躁动,却忽然寻到了命运交错的源头,登时反转,逆流幻化成道道光华,将不远处的元婴修士田义成笼罩其中,进退维艰。 田义成原本温润无痕的面部,纵横交错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生命的气息快速流逝,恐怕不需多久,便可如凡人般变成一抔黄土。 田义成此刻形同灰败的雕塑,唯有那双还算灵动的双眸兀自转了转,向上一瞥,微胖的身形,便连同正飞在一旁,由纸人幻化的骑虎道人,如朽木危墙般崩解,孤星也立刻洞穿了这一切,微微侧身,便发现了对方的身影,在自己左前方显现。 如此炮制。 几次三番过后,田义成犹在,除了气息略显虚浮,并未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但孤星却失去了耐性,因为那诡异的金丝已经进一步贴近了,并且沿着周遭死气的诡异缺口蔓延而来,速度不慢反增。 该死! 孤星不再试图故技重施,而是尝试身体上浮,摆脱窠臼,同时手中连续催动,将死气凝结成团团挥之不散的气浪,直奔那死气的诡异缺口堵去。 “海兽和修士血肉凝结的身体,与修士本身相比,终归还是有差别的!”一直形色还算沉稳的田义成说话了,手中却丝毫没停,祭出一件护体法器,又连续甩出三道符箓,漫天飞舞的雷光顿时驱散了不少奔袭而来的死气,周围一片清明。 似乎为了节约灵力和时间,这些品级不低,至少有四阶的符箓催动的极快,似乎事先便加持了奇特手段,并无法器和符箓傍身的孤星方寸尽失,在有限的空间内连续腾挪,然而仍有小半数金丝得此间隙,洞穿了他的脚踝和双肩。 “如此手段,根本不是你等实力可以使用的。卑鄙!” “你只是枚天道,何必想那么多?”田义成神色郑重,一边劝说干扰对方,一边分神操控,从符箓到法器,没有丝毫停歇,布置看似纷乱,但实则多有计较。“手段的确不是我的,臣服于我,伴我成就大道,我会好好待你!” “痴心妄想!” “敕力玄虎心可以,为何我便不可?天道存世,不就是为我等修士所用才能发挥出价值么?凭你这几分灵智,又如何在这世间行走?”两人你来我往,相互躲着金丝抽打和死气突袭,嘴上却没停。 “凭什么修士可得大道,我便不可!修士便高人一等么?” “问题很好,可惜你没有机会了。”田义成忽然停下脚步,至少八道分身从原身上抽离,分立不同方位,气息均一无二,他们或掐指念诵,或动用法器,或主动吸纳死气,但已经突入孤星周遭缺口的金丝,却陡然光芒大盛,幻化成六道金光灿然的法符,每一道法符都飞快扭曲转动,再去看时,已然是六个人的样貌。 这,不好! 已经看出最清晰之人样貌乃是前主人敕力玄虎心的孤星,暗道一声不妙,正要想办法脱身遁走,那六道虚影却已然开始动作,他们或沉思,或低语,或端详,或迷失,或睥睨,或傲娇,千百漩涡在周遭凭空生成,如夜空中闪烁的星团,每一道都渐显深沉,渐入内敛,但却彼此清晰,界限分明。 归来兮! 冥冥之中,孤星只听得这声音在耳边阵阵回荡,绵绵不绝。 霎时间,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得自前主人传承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顺序错乱,消于无形,留给自己的只有饥饿,只有孤独,只有痛楚,只有欲望,只有那些灵智不高生物的本能,就像自己刚刚从天道之中醒来,生来就有的那些一般。 嘶,逃为上策! 此獠太了解我! 如今要抽离的,恐怕是我那些与修士无二的记忆,一旦成功,我将变成纯粹无暇的天道,即便能残留些灵智,也与那些浑浑噩噩的生灵无二。 不,我不愿!绝不! 他心中这么想着,随即这个念头便被抽离了,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所想,不过好在另一个相似的念头恰巧涌现,他赶紧收束周围还受自己控制的死气,凝结成两道纯黑的屏障,一内一外,仿若两道软壳,将自己彻底围拢起来,试图摒除那金丝触发影像的影响,即便声音也无法贯穿。 归来兮! 归来兮! 然而那声音依旧,影响犹在,只是抽离记忆的力度弱了三分。 孤星再不敢有丝毫任性,即便这分犹豫的思绪,也说不定很快便被抽离。显而易见,这拂尘法器专为克制自己而打造,要说将自己陨灭,他试问此间恐怕无人能做到,但想要让自己回归本源,原本他以为也是不容易的,而如今看来,自己的意志,与这天道“天煞孤星”,或者说是自己的本源,融合的还不甚好。 眼下拥有的灵智,大多是外物,均是得自六位前主人的残余记忆。 这才是我! 呵,孤星自嘲的笑了一声,暗道自己不久前这句自言自语的幼稚,但很快便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好在避祸的念头与生俱来,他迅速做了决断,右手在左臂一抓,片片血肉飘落,露出一块如手掌大小,尖牙形状的白骨来。 那块白骨生得蹊跷,垂直嵌合在上臂的肱骨之中,随着血肉剥离,白骨上扭曲的花纹登时绽放出一团冰冷的黑火,孤星一把抓住这块诡异的白骨,拍在身前,那里涌动的碧波小半冲出,与其融在一处,电光火石间,便溶蚀了周遭空间,幻化出一道不知通向何方,但他却知晓指向何人的门。 那门的边缘如虫咬般扭曲,疯狂的抵抗着周围空间的挤压。 也只有这样了,孤星心中念想到,虽然还是不甘心,但他再不敢有丝毫犹豫,一个纵身就要钻进这空间裂隙。 这个时候,那原本围拢在周围的第一道黑气屏障,却毫无缘由的崩裂内卷,先一步被扯进了那空间裂隙,随着此物的填充,那空间裂隙登时缩了太半,尖牙形状的白骨,也突然失去了支撑,脱落飞离,孤星赶紧将此物收起。 不幸的是,空间裂隙再度缩小,转瞬间便消弭无形。 这…… 运气怎么会如此不好? 孤星双眸深锁,正要思索其中的原因,这个念头却忽然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矗立在消散的空间裂隙前,他不敢怠慢,趁着还有一道外层黑壳屏蔽对方窥视,再度尝试,为了避免被田义成干扰,实际上他也知道对方无暇分神,一方面,对于自己凝结的屏障,颇有自信,另一方面,他知道对方必须奋力控制那刚刚祭出的几件护身法器,并同时舞弄金丝抽离自己的记忆,精力已经捉襟见肘。 手段虽然锐烈,可惜不是自己的,这也是对手看似万全的准备中,存在的唯一软肋。 他心中哼了一声,随即又忘了方才所想,只留下莫名的情绪。 嗯?我刚才又胡乱想了什么? 孤星只觉得识海如同一团粘稠的浆糊,赶紧趁着自己逃生的念头尚在,再度尝试激发那尖牙白骨,此番他不再敢心存侥幸,空间裂隙甫一张开,便弃了半个身子,一头钻了进去。 ………… 万灵邪君的洞府。 不知道“云星上人”到底算什么样的存在呢?是万灵的昔日奴仆,还是这鹊巢鸠占的“葵集君”的随从呢,抑或是“葵集君”本人,还是可能是眼前这两位类似的存在,只是位高级的喽啰呢? 洞府中是不是还能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宝物呢? 用什么和万灵交易,才能顺利拿到呢? 江枫不由自主的想到,他随即又掐了一把右手食指,感受到身侧真实触感的挟持,便从如迷梦般的憧憬回到现实中来,他现在已经确信,身侧的这位妖族龙俊,相比昆太斗,才是更恐怖的存在,他能干扰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自觉忽略当前的险境。 换句话说,他或许战斗的本事稀松平常,但却能让你识海混沌,如同一团浆糊,不自觉的忘记最重要的事。 不对,我想他的战斗本事如何干什么,我是要逃走,无形之中,再次被施加影响了么?只要动了念头,就会被扭曲么?江枫赶紧再次掐了一下食指,微弱的痛感让他重回现实,这也是他刚刚摸索出来的对抗手段,只要按照规律不断的给自己点小小的痛楚,便可以重新找回自我。 眼下已经接近甬路尽头,这条路江枫从未走过,或许是之前掩盖在某个暗门之后的,前方是一处空荡荡的祭台,唯有一张丈余长短,六尺宽窄的石床,待走近了看,上有一处人形的凹痕,见到此物,身侧挟持自己的两人这才松了手。 “躺上去。” 江枫无法拒绝,他发现这凹痕和自己很配,似乎是早就准备的。这东西有什么用,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啊,他随即掐了自己一下,趁着还未被再次影响,赶紧问了一句: “葵集君,你要怎样?”江枫现在只想拖延,因为每次思绪正常,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他试过,持续靠痛感维持念头清明,效果更差。 “取宝,”一旁的昆太斗似乎一点也不想遮掩此行的目的,抢先说道,“你不会立即死,我会将你炼成妖傀为我而战,但如果你敢挣扎反抗,我就将你交给他处理。”他指了指一旁眉头不展的龙俊,“他会把你炼成丹药。” “但他手段很差,而且喜欢用活人精血炼制,虽然这样你可能活的更长。”昆太斗嘴角开裂的补充道,言毕他收了珊瑚法器,隔空对那万灵邪君藏身的光团道,“葵集君,别躲了,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他嘿然笑道,不似龙俊那般深沉内敛,一路行来,没有一点严肃的模样。 长得丑能有多丑,丑又不影响实力。 江枫再次掐了下手指,才摒除这纷扰的无用杂念,他扭头看了一眼光团,一道不足四尺的矮小身形从那光团中跳脱而出,却看此獠面目赤红,一头卷发纷乱,鼻孔粗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脸盘,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条近丈长的尾巴,似蛇尾但却无鳞,上面布满斑斓的凸起,乍看上去,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寒意。 果然很丑。 如今我该怎么脱身?念头回转,江枫奋力自救道,“葵集君,不论你是否真的是万灵邪君,我都可以为你做事,我们先前有约定的。” “的确有约定。”万灵的声音变得沙哑,似乎无需再遮掩旧迹,“可惜你修炼的进境太慢,又不止一人觊觎你的古宝,我已然有些等不及。况且,冥冥之中,我有些预感,有大事行将发生,困守此间,只会坐以待毙。” 大事? 江枫不敢深想,也想不明白,好在龙俊此番没有干扰自己的思绪,但昆太斗似乎没听进去,面上反而多了几分嘲讽,“葵集君,你那狗屁预感,根本不准。怎么,这洞府传承,我们三人你虽得的最多,就以为自己是万灵邪君本身了?呸!我和你说,万事最终还得靠我们兄弟齐心。自己枯坐在这钻研,无人在旁印证,是成不了大道的。这么多年不在海里,我看你都不会分水踏浪了吧?哈哈哈,修炼时会不会把这个忘了?” “闭嘴!” 葵集君的气息随着这道冰冷恫吓脱体而出,眼前的三人,都同时感到心头一颤,似乎被人擒住了脖颈,呼吸困难,命不久矣,甚至冥冥中生出消极厌世,想要自我了断,不再修炼的念头来。 “呵,本事有进步!” 身侧的龙俊第一个摆脱这个影响,蹙在一处的眉头这回彻底舒展开来,“葵集君,虽然你修为在我们三人中一向最高,但别忘了,当初结义时,我才是大哥。” “是,大哥!”葵集君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泄了气,“是三弟昆太斗嘴太碎,我担心说出来太多秘密,恐怕不妙。” “一个昏迷的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昆太斗第二个醒转,争辩道。 “他还没死,而且也没昏迷。”龙俊瞥了一眼昆太斗,后者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但见龙俊一把拍在江枫脸上,“别装,我知道永恒之塔在帮你,你一早就醒了。” 江枫只好睁开眼,佯装无辜的看着眼前三人,因为永恒之塔的缘故,他的确马上就醒转了,摆脱了那种令人昏聩甚至致命的影响,但他知道眼前二人很快也会醒转,故此也干脆没有趁机逃生,毕竟还有那个假万灵葵集君在一旁呢。 不过,趁着龙俊没动用手段干扰自己,他赶紧道,“古宝永恒之塔与我已经融合,强行拿取,只会对其有害,况且,它还没有彻底修复,你拿了也没有用。” “那是我的事,我自有计较。”面目丑陋的葵集君上前一步,布满青斑的手从袖袍中脱出,又细又长的五指,在江枫身上上下摸索了许久。 “这副身体应该承受得住。” “二哥,你传信叫我们来,不会想用那种手段吧?”嘴急的昆太斗先一步看出了端倪。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其中变数 “溶血之术。” “大哥,三弟,你们二人强行注入自身血脉到他身上,驳杂的血脉必然导致他身体产生变化,进而与古宝产生排斥,到时候再借着祭台的阵法之力,将其驱离,之后我自有办法收服此宝。只要我成功,借着之前万灵邪君的传承,至多三年,我便可突破伪天,成就天级境界。” “呸,你现在连真正的伪天都不算,和我们二人一样,只是虚架子。”嘴直的昆太斗不以为然,“躲在这里,应该还欠不少丹论吧?” “我自有计较。”身材矮小的葵集君没理他,而是望向昔日结拜三人中的大哥龙俊,他也知道,最终能做出决定的,并非嘴碎的昆太斗。 “二弟,倘若这些年你一直与我们二人在一起,我们自然可以毫无顾虑的助你一臂之力,但如今,你已经成了洞府的主人……”龙俊面露狐疑,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你欠缺的丹论,不会想用我们二人补齐吧?” “什么,你这混蛋,竟然不顾兄弟情义,存此念想?” 珊瑚法器陡然出现在昆太斗手中,斗法的架势一气呵成,而龙俊却只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乖乖的收了阵仗,喃喃道,“怎么,大哥,你不是这个意思,葵集君这个混蛋,不是想向我们动手么?” 他们这是要打起来可多好,最好动手快点,激烈一些,有些死伤,躺在那里不敢动的江枫真希望这场内斗能持续下去,至少这个时候没有龙俊来干涉自己的想法,在这短暂的空隙,他思来想去,逐一排查了自己手中尚存的手段。 得自楚弈鸣的符宝“焰锋炫光枝”首先排除,这东西虽然对于伪天也有震慑作用,之前也曾经验证过确有实效,但他知道此物实则没什么伤害,不利于自己逃出升天。 蔡求真打造的四阶下品法器“虚无侦宝金梭”,此物适合逃亡,但有三人锁定自己,逃生的概率不大,而且此洞府乃是几乎密闭的空间,除非自己有能力将其破坏。 以力取胜,这就想多了。 由赤霞门掌门曾宝贤作保,从天理门修士徐希道处租借的四阶灵兽“金壳玉霓龙蜥”,应该能起到一些干扰作用,之前在逃命时也曾用过,后来被这“假万灵”葵集君干扰而失效,如今藏在灵兽袋中,应该还能用一次,不过逃跑的话,牺牲掉换些逃命时间应是更好的选择,左右不是自己饲喂多年的灵兽,江枫自问不会留下什么有伤道心的隐患,至于赔偿,有命在,自有办法解决,欠账总比被做成妖傀或者丹引要好得多。 得自尹都的符宝“清风无影”能快速激发,并逃脱到附近百丈之内,也是个逃生手段,只是此物更适合在空中遁逃,如今这洞府是否换了地方,倒是个未知数,倘若因此陷入绝境,倒有些尴尬,不过真到了生死关头,倒是可以一试。 对了,我纳戒之中,还有一件棺材,白世铎给我的,此宝必然不是他的,而是来自他背后之人……可惜只能试一次。 倘若有幸逃出升天,是不是要返回洞府,搜刮下宝物呢,毕竟富贵险中求,或者再择机返回潜龙湾看看,修士不求机缘,又如何进境? 嗯? 我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考虑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江枫赶紧再次掐了下食指,这才从胡思乱想回到现实中来,且听龙俊道: “我们之前的赌局,分润万灵邪君传承的方案,需要重新定一下。” “对,需要重新定一下。”听闻此话的昆太斗目露精芒,马上应和道,“之前明明是葵集君你暗中作弊,才拿到了七成。” “如果你们助我拿到古宝,我便立即离开此地,万灵的传承,由大哥和三弟平分,或者如何定夺,你们二人自行决定,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先一步拿走?”昆太斗争辩道。 “三弟你这就错怪我了,万灵邪君的遗存,当年能打包带走的,大多被你二人拿走,余者比如那‘传承之书’,你们也想出了办法,强行记录了数页,份额甚至没有算到我们的赌约之中,至于其他,要么晦涩难懂,要么修习可能存在危险,这么多年,我能领悟通透的,也是极少。” “胡说!万灵邪君寄存元神碎片的法器,不是明明被你吸纳炼化了么?怎么会无法领悟?” “倘若我真的尽数领悟,今日还需我求二位兄弟帮忙么?”葵集君被昆太斗问出了火气,他瞥了一眼在侧默然不语的龙俊,语气又缓和下来,“元神碎片之中,的确有十几道丹论遗存,但更多的乃是他生前的见闻。” “我信你。” 龙俊阻止了想继续争辩,讨价还价的昆太斗,“二弟,既然如此,就按照这个条件,立下灵魂誓言,一旦我们助你,这洞府便归我们二人所有。顾念兄弟之情,在潜龙湾的‘黑纹洞府’,同样隐蔽,可借予你修炼,三年之期到了再归还我等,相信那时你若登临天级,也不需要那等层次的洞府了。” “黑纹洞府的灵地不能破坏!”昆太斗似乎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三弟请放心。”葵集君也不犹豫,立即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方古旧的香案,以及一众似乎用过的陈设,“大哥,三弟,你们看,当年结拜之物,这么多年我还留着,请放心,我葵集君必然不负二位。” 他先一步郑重的立下誓言,而另两位,也依次发下誓言,趁这三人睹物思旧的良机,江枫正待激发“清风无影”符宝,却忽然感觉眉心一阵搅痛。 万灵邪君的遗存到底还有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都如此看重此洞府,之前那些蠕动的血色藤蔓,又说明了些什么呢?我应该查看一下,也算不虚此行。 江枫识海中有如滚沸,不由自主的就开启了“玲珑宝光”,仰头环顾周遭,但见洞府依旧灰濛一片,并无多少异常,再看海妖三兄弟中的昆太斗,背后珊瑚法器橙光璀璨,他不由得怀疑此物也得自此间,反观龙俊身上,除了腰间玉带紫光氤氲,倒无多少异常……只是袍服衣角,为何会有点点宝光呢,倒是鲜见的法器,还缝合在内衬之上。 我关心这个干嘛? 江枫下意识的掐动食指,此番这些杂念却没有立刻消散,用了许久方将其排遣,他这才意识到,这是龙俊用了全力的缘故,眉心的痛楚多半因此而生,但见葵集君指尖一弹,便有一团紫火飞到江枫头顶,顿时,他感到自己仰卧的凹槽中一片冰冷,刺入四肢百骸,一时间竟无法动弹分毫。 但头脑却因而清醒了很多。 “此物名曰‘永生祭台’,并非万灵邪君的遗存。”葵集君娓娓道来,“这洞府后续会交给大哥和三弟,所以我解释一下,或许以后有些作用,尤其是对于大哥你,辅助固定人形丹引,或有奇效。说来此器,乃云星上人研习制作而成,也就是我找的第三个试验品。” “你总是这么恶趣味……”昆太斗下意识出言讽刺,却看大哥龙俊没有置评,只是专心在听,便赶紧噤声,心道这洞府也有我一份,确实不能错过这些细节。 “那孤云子和风云上人又是谁?” 血气都要凝结的江枫插嘴道,如今他只是想拖延点时间,这诡异石台上的寒气过盛,来的也突然,思绪混乱的他,甚至来不及凝集一点灵气在手,不过他奋力尝试了一下,倘若不择细流,还是能凝聚成功,倘若有时间积攒,仍能成功触发符宝“清风无影”,不论传送的结果如何,他如今都得认命了,总比受人宰割要好。 早一点决定好了,还是犹豫了,不过这也是那龙俊在作怪,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或者方才就扔出那只能尝试一次的“太阴槐灵棺椁”,说不定此间已经变数陡生,思及此处,他不经意瞟了一眼龙俊的衣角,发现那里的确有一些不明显的脏污,只是如今“玲珑宝光”无法动用,倒无法二次确认了。 “孤云子、风云上人,自然是第一个以及第二个试验品,他们替我行走世间,验证此间秘辛,而你是第四个。”葵集君嗤笑一声,“可惜江枫你是最差的一个,几乎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事后想来,也可能是云星上人那小子故意为之,敛藏了我放出去的线索,隔断了有缘之人。说起来,他是三人中资质最超绝的一人,甚至留了复生的后手。” “正因为我资质差,所以你要杀我取宝么?” “杀你的是他们,不是我,我只要永恒之塔便可。”葵集君随手收了香案,“怎么,拖延了这么多时间,还没有想出逃生之法么?” 我……江枫霍然被看穿,登时去触碰指尖凝结的灵气,发现距离能够激发“清风无影”符宝,着实还差了小半,但这已接近自己能够调用的极限。 他正要出言混淆视听,争取更多的时间,却感知到那缕苦苦收集的灵力,陡然如水入细沙,被身下石台吸收,再无踪迹。且听葵集君道,“你在拖延时间,我又何尝不是在等你出手,如今,你未冻结的那些灵力,便只有这么多了吧?倘若不让你自己用心收集,想动用溶血之术,恐怕还要等上三天三夜。云星上人这小子最终还是留了后手,只有他能完美的使用此物,可惜我想到了破解之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收走我的储物袋,甚至灵兽袋也留给了我,江枫心中恨意如火,但又偏偏无可奈何。如今,便只能坐等其中变数了。 “大哥,三弟,开始吧!” 三人分处三个方位站好,葵集君先一步打出数道银光符印,江枫顿时便觉得四肢百骸失去了知觉,且见龙俊和昆太斗各自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水晶,操控灵力将其浮于胸前,十指环扣其上,不一会儿,那原本晶莹剔透的水晶,便充斥蓝芒,鲜艳欲滴。 血气竟然不似常人般红润,这两名妖族,还真是异于凡类。 江枫唯有念头尚在,好在龙俊似乎已经无心干扰自己,倒是能亲眼目睹这场针对自己的仪式,想来倒也悲哉。潜龙湾一行,最终竟然以如此方式结束。 话说这应该是门禁术,江枫苦中行乐,思来想去,识海中竟然清澈无浪,他忽然想到,难不成你这古宝也就此认命了么? 难不成,相比自己,永恒之塔更倾向于这丑陋的海妖异类葵集君么? 你怎么能这样? 不,不可能,你看重的的确是资质,但我们也算同甘共苦过,要讲点真感情不是,对,说起来是共苦居多,同甘着实太少。 “快,救我!”江枫顾不得脸面了。 平静无波,一片死寂的识海中艰难的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便被无处不在的寒意抚平,只有一道晦涩的声音在江枫识海中回荡: “我……没……办法。” 什么,连你也被冻结封印了么,江枫心中涌起阵阵恶寒,忽然想到,这石台乃云星上人研习“真万灵邪君”的传承打造,手段必然卓绝,况且此獠用修士都能炼制器灵,压制古宝说不定也极为擅长,这么说来,即便自己能够凝结足够的灵力,说不定也很难激发符宝“清风无影”。 一开始便是徒劳么? 难不成只能等其中变数? 江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如鲠在喉,却见那两枚蓝光水晶,已经被神色疲惫的二人抛到自己身前,如流水般的血气,在葵集君激发之下,直奔自己倾泻而来。 ………… 潜龙湾中南部。 浊浪正急。 孤星的疲惫身形从虚空中遁出,身形扭曲,衣袍快速幻化,残存的身体,登时变为一五尺童子模样。他只是匆匆一瞥,便见到了故人。 敕力玄虎心。 这便是他肩部骨片蕴藏的秘辛,也是这位前主人留给他的锚定方式。他来不及寒暄,因为敕力玄虎心现下的境况也十分狼狈。 与此同时,敕力玄虎心也同样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先逃为上!” 孤星未做回应,先一步向远处逃遁,他比敕力玄虎心更担忧自己的安全,显而易见,今日之局是针对自己的,而非敕力玄虎心,这位故主,只是一个寻找自己的诱饵,以及牵扯的手段。 这些人赌的是两人的故交羁绊,而其中变数,是自己如今已经是“自己”,而非昔日的纯粹天道“天煞孤星”,他自问完全可以不顾敕力玄虎心的死活,抛其而去,但因为先前的任性,不敌早有准备的元婴田义成,才不得不用仅存的手段锚定敕力玄虎心的方位,借此遁走。 还好,他还没死,孤星暗想道,侥幸和纠结的复杂情绪同时在识海中翻滚,正如脚下的浊浪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出现,围攻的众人才故意留了一手,饶了他一条性命。 嗖! 心如电转间,一道卷曳着雷光的锐利之箭,从身侧飞过,孤星不敢回头,暗中庆幸对方准头太差,而自己腾挪的时机又足够精准。念头初起,却忽然感到右脚抽动,灵气运转晦涩,似乎是方才腾挪的动作太大了些。 怎么会这样? 即便刚掌控了这副躯壳,我有那么笨么? “是谁在作怪?”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我!”一个声音及时的回应道,并未报上自己的名号。 “你待如何?”孤星弃了阻碍行动的右脚,身形再度变幻,重复完整,但缩小了几分,他随即想到当初粉碎那些海兽和金丹修士时的情境,那时也的确捕捉到一丝异常,只不过未来得及探查…… “我那死气屏障的缺口,也是你做的怪吧?” “是我。”那声音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撕裂空间失败也是因为我,方才抽筋也是。放心,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和我合作。” “做你的天道支撑?” 孤星想起了之前的元婴田义成,以及身后那些追者,他们的目的均是如此。思及此处,他甚至想到了弃掉这副身体,以规避体内潜藏的诡异,只不过,那样他便无法自由行事,很快就会落于敌手。 “只有一个要求,很简单。”那声音说的简练而直接。 第五百三十八章 命运安排 缕缕蓝芒在仪式催动下,如游蛇般浸透肌肤,深入四肢百骸。 除了感受到一丝酥痒,江枫竟感受不到疼痛,他已经被身下的“永生祭台”彻底封印,失去了本应有的痛觉,但他能想象得到,体内的血脉正因异物的侵入,变得沸腾,暴躁,尽管自己也出身妖族,但与眼前的昆太斗和龙俊,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暂时还不受太多拘束的眼眸中,映出那两位已经略显疲态的身影,相比“假万灵”葵集君,两位算得上相貌出众,但以天元北陆的审美来看,两人多半会孤独助老。 唉! 江枫在心中长叹一声,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接受命运的安排,甚至不如一块砧板上尚能跳脱的河鱼。 数不清的人,或熟悉,或生疏,或爱恋,或仇怨,在眼前飘来荡去,如云雾般时而凝聚,密如山峦,时而飘散无迹,风轻云淡,但江枫知道这不是人之将死的回忆,而是自己已然因为异血的涌入,出现了幻觉。 呵。 怎么可能? 即便是追忆,或者说死之前的遗憾,宋紫熏也是绝无可能排在慕晴川之前的,我对她根本就没有过那种念想…… 这算是没有得到,心有不甘么? ………… 鲸海群岛,白鹭星洲,夜雨稀疏。 见性,英歌,宋紫熏,慕晴川正围坐在“钟鸣乾元理气鼎”前,查阅各岛上呈的账目,并商讨近来发生的事。此鼎乃是一件四阶法器,堪比法宝,对于地阶同境界修士排除体内杂质,促进修为进境有不小的妙用,但今日四人,却没有什么心思修炼。 因为江枫的徒弟江之问,刚刚被诃云未明带走了。 代价就是这件宝鼎。 这名伪天级修士,当初曾经帮助过四人,斥退实力不凡的外来修士鸣信都,并且间接助力四人击杀濮阳峻,形式上一统白鹭星洲,当然,这个前提是,白鹭星洲承认诃云家族对此间的宗主权。 这并不算难以接受,因为纳贡的费用不算高,只比“半袒尊者”仆固云召尚在的时候,略高了一成而已,这对于本就是外来者、并无根基的四人,不算太亏,毕竟有了诃云家族的照拂,此间着实可以享受一段时间的太平了。 这应是稳定未来商路需要,无需细酌,作为四人主心骨的慕晴川便勘破了其中端倪,不过商路总不是一天可以建成的,且涉及走私大罪,她需要问过江枫的意见才是,虽然她已经越俎代庖,提前应允了诃云家族的请求。 对方一直没有使用武力威吓,说起来,即便交锋,自己一方也不是这一有着天级修士荫庇的本地家族对手,即便将浅山宗的实力全部搬到这鲸海群岛,也不行。 也不知道夫君现下境况如何,诃云未明带走江之问又是何故呢?难不成是因为当初江之问性命危在旦夕之际,伤及鸣信都的狐火? 然而诃云未明当时为何没提出这个要求,而是事后又专程来取呢?甚至连开通商路的进度,都轻描淡写没有过问太多,反而对这件事如此重视呢? 理由是资质优秀,代为培养? 这是说我们有眼无珠,那么当日的他又如何呢? 话说夫君到底在哪里捡到的这个徒弟?我倒是忘了问。这修为进展缓慢,越来越调皮没大没小的毛头小子,身上又潜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呢? 轻抚隆起的小腹,慕晴川觉得这或许不是件坏事,冥冥之中,或许这便是江之问早就被安排好的命运。 环顾四周,发现宋紫熏的模样竟愈发出落了,这个不省心的主儿,先前就被鸣信都一眼看中,如今还不知道收敛藏拙,嘱咐她几次也是无用。 打扮给谁看呢,鲸海没有适合她的人族修士。 难不成是眼前的见性? 没可能,两人故意隔着黑小子坐呢。 慕晴川心中唏嘘片刻,随即将这个念头掐灭了,万事和为贵,看不惯是看不惯,不必为这种小瑕疵找事,诸事繁冗,我这心态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想要经营好这白鹭星洲,少一分力量都不行。感受着体内丝丝悸动,心道这不负责任的死鬼,最近也没个消息,她甚至想,要不要激活方金禄备下的法阵,回一趟浅山宗。 或许可以再等等。 毕竟诃云未明也没有催,而且可供交易的物产和购置清单,也没有最后定下来。妄自开启商路交易,只会害了江枫,这事还需细细周旋。 她盈盈起身,却听窗外,雨已经停了。 ………… “还不够!” 朦胧间,江枫听得一声沙哑之音,打断了自己脱缰的散乱思绪,却是“假万灵”葵集君,这个时候,他陡然发现自己平静的识海,被身下祭台拘束得如同坚冰般的表面,正不断的膨胀开裂,无数“冰凌”翘起,相互堆积挤压,如同此起彼伏的狂浪。 发生了什么? 缕缕躁动的气息,在浑浑噩噩的体内胡乱游走,这种感觉,和自己每次修为提升之际类似,只不过昔日那些气息多数受到自己约束,而眼下这些,却是昆太斗和龙俊强行注入的,狼奔豕突,毫无章法,撕扯着一切阻碍,倘若不是“永生祭台”屏蔽了痛觉,恐怕这种疼痛,便不是轻易可以抚平的。 “已经被我们兄弟注入的血脉之力提升到地级四重,还不够么?” 一旁的昆太斗气息紊乱,看起来这种“溶血之术”并不是只有仪式和抽取自己血液那么简单,必然会耗费修为积存,否则他们二人也不会心存忧虑,让葵集君先一步立下灵魂誓言了。 “古宝只是有些松动。” 葵集君连续打出七道法印,同时凝练出三滴精血,令其悬浮在半空,倏忽间化为一缺口向下的血色牢笼,如同随波逐流的低阶海兽,呼吸间产生极大的吸力,江枫瞬间瞥见自己的胸口一阵涌动,整个人甚至连同身下的石台,都似乎要被那牢笼提摄,然而石板上陡然涌出如湍流般的蓝光,当年云星上人的布置被外力激发,一时间,整座洞府都疯狂的摇晃,直到一股莫名的亘古威压来袭,那祭台连同江枫本人,都被巨力凌压,无法动弹分毫。 地级四重么? 想不到此番提升,竟然是这种无法拒绝的“机缘”。 带着碎肉的血沫从江枫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无需探视,也无法探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连受挫,五脏六腑间,应有无数暗伤,如今只靠一皮囊维持表面的光鲜,倘若只是这些还好,自己如能重获自由,或许靠“觉生血袍”加上丹药之力,也能缓慢修复内伤,但如今身陷囹圄,恐怕…… 这个时候,他身体上方,血色牢笼之下,已然凝结出一团古宝永恒之塔的虚影,只是它似乎不愿意就此放弃,缕缕银光牵扯如同丝络般,与江枫的身体紧密相连,不愿断开。 看起来是真的不想走。 江枫的思路有些滞涩,不过他还是勉强依靠着默念清心口诀,保持着些许的意识清明,古宝永恒之塔遁出体内可谓来去自由,特别是在受伤之前,如今即便没有完全修复,江枫相信对方只需要想,还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念头到此,他忽然感觉自己眼角有些湿润,竟然不受掌控的凝出一滴热泪。 呵! 待到那些或美好,或真诚,或动人心魄的回忆,正要注满他的视界,却听得古宝永恒之塔在识海中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好……饿。” 这……江枫顿时觉得眼角那滴清泪有些粘稠,如果不是手不能动,他早就一拳轰了过去,不,不行,此时此刻,我不能刺激它,他心中暗想道,倘若古宝真的离开,我就真的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了,一念至此,他登时紧锁自己的思绪,生怕葵集君能够从自己的识海中发现一丝端倪。 “快动用精血!”葵集君又尝试了片刻,额头上虚汗涔涔,他已经用了全力,但还是未能得到古宝。 “那怎么行?代价太大!”首先反对的是昆太斗。 “师叔的笔记!”如此关键时刻,葵集君自然明白对方的反对,暗藏的只是代价。 “先给我们!” 一枚青色玉简立刻被抛了过来,昆太斗接住,正要细细查看,却听葵集君喊道,“这有什么信不过,现在不动用精血,一会儿只会耗费更多!”他随即看向龙俊,“需要用‘升龙奇正唤灵丹’激发潜力方可,否则效用有限,务必确保一击必成。” 昆太斗不情愿的看了看脸色阴郁的葵集君,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龙俊,但见后者微微点头,并随手抛给他一枚丹青色的丹药,他只好讪讪的收了玉简,将那丹纹密匝之物一口吞下,只等须臾,右手食指凌空一点,两滴浑圆的蓝色血滴在半空快速凝结。 这两滴精血与先前的完全不同,蓝光夺目,只是观想,凌压便如烟波涌动,炽烈难歇。倏忽间,它便同龙俊依法炮制的一滴精血,一同飞向了葵集君凝结的血色牢笼之中。 两人原本已然疲惫的脸色,陡然变得枯黄灰败,空中一直勉力维持的水晶,陡然下坠崩裂,不留一刻缓冲,龙俊尚且还好,服用丹药,又多凝结了一滴纯正精血的昆太斗登时便开始打坐,连续磕了数枚丹药,躁动的气息方才平稳下来。 借助三滴精血的加持,与古宝永恒之塔角力的血色牢笼,顿时红光大盛,数不尽的血丝从其中涌动而出,径直缠向了徘徊不定的古宝,起初,那难驯的古宝尚且能够抵抗,血丝如蜡遇热火,消融成点点汁液落下,但那血丝却连绵不绝,很快便前赴后继,覆满了古宝周身,开始将其缓缓的拖离江枫的身体。 江枫并不好过。 那些被古宝消融的汁液,均落到了他的身上,轻易的便穿透了品阶不高的法袍,如油般渗入肌肤,虽然他现下没有痛感,但他看得见自己身体的变化。 数不清的棘突从周身各处如春笋般冒出,大片或蓝,或紫,或说不清楚颜色的瘢痕,此起彼伏的出现又消融,视野范围内,甚至有三枚莫名的粗大骨刺从胸口穿出,昆太斗和龙俊身体的部分特征,正随着精血的融入,在他身上以不寻常的方式体现。 我会变成怪物么? “已经到地级五重了,制成妖傀一定不错,老子的精血可不能白费。” 江枫忽然听得昆太斗疲惫但却瘆人发寒的笑声。双瞳游走,他正要无奈的闭上眼,接受命运的安排,却忽然听得在旁修整的龙俊大叫一声,但见变故陡生,数道灰雾忽然从他袍服之间穿出,如流萤般飞向了更虚弱的昆太斗。 昆太斗大叫一声“何物”,却瞬间被那灰雾沾染,不得脱身,但见那雾气涌动,不断有黑色的甲虫飞出,而昆太斗的气息,因而弱了不少。无数的甲虫随即回转,扑向龙俊,只见他的腰间金光闪现,不断有甲虫尸体掉落,但那尸体很快便重新化作灰雾,融入了那团在昆太斗周身萦绕,愈来愈浓的存在之中。 “不好,是海中得的那贼婆娘,葵集君,快帮我!” 数不尽的甲虫海之中,传来龙俊的求救声,但葵集君此时正在分心收取那距离自己已然很近的古宝,他刚刚打出四道符箓,周身正被金光层层笼罩,这是护得自己以及古宝周全的必要准备。 他匆匆瞥了一眼,加大了收取的速度,至于龙俊,他看得出来,只付出一滴精血的对方只是暂时虚弱,这些甲虫虽然诡异,但却要不了他的命。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城府极深的龙俊会留一手。 果然,在如潮的甲虫海中,很快便有一抹蓝光蹿出,在葵集君身后凝出一道人影,那人影飘忽片刻,便幻成一道与龙俊丝毫无二的身形。 “葵集君,你竟然见死不救!”龙俊右手一招,凝练出一道细软的,并无实质存在的碧蓝长鞭,径直向那甲虫最密的方向打去。 啪! 密匝的甲虫团被一分为二,簇簇蓝火纷飞,爆鸣之音连绵不绝,但那甲虫却没有半点畏惧退缩,随着数朵金光乍现,一个被解开禁制的储物袋显现出来,一缕更浓更密的黑雾从其中遁出,与那残存的甲虫混杂在一起,轻松避过了龙俊的长鞭,在不远处凝出一道人形。 须臾间,黑雾快速散去,幻成点点流萤飞舞,一道凹凸有致的妖娆身形在其中显现,她只是打了个响指,一枚储物袋便从昆太斗的腰间飞到她的手中。 “哈,看样子很乱啊,我不会来晚了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亦敌亦友 身形还未站定,来者便任性的拨弄了一下火云般的秀发,莲步轻移,笑靥如花,正是油乃部落的婕云夫人。 不过即便对掌控局面再有自信,她还是第一时间出于先手的考虑,甩出一团黑色物事,直奔已经接近成功的葵集君。 那物事迎风而涨,却是一只硕大的毛脚蜘蛛,甫一碰到葵集君周围的护身光罩,便发出溶蚀般的刺耳声响,受此干扰,原本进行顺利的仪式,变故陡生。 “大哥,帮我护法,我把真正的师叔传承交给你们!” 古宝此时已经距离葵集君足够近,缕缕波纹如石坠湖塘般荡开,正在外力的威压下,与葵集君的气息融合。这件宝物,只需片刻便可以融入到他张开的结界之中,进而成为他的囊中物,只不过,他仍然需要时间炼化。 “你还有脸认我做大哥?” 龙俊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出大朵的阴郁,尤其是他听到“真正的”三个字时,怒火更是溢于言表。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已经失去大半气力的昆太斗一眼,龙俊径直甩了一枚橙红丹药过去,身形倏忽间消失在原地,转瞬间出现在婕云夫人背后。 “你的对手是我!”怒归怒,他最终还是理性的做了妥协,相比毫无信用可言的葵集君,眼前此人必然只能是敌手。 “哦?那我倒是要讨教一二。” 婕云夫人没有回头,只是背后凭空多了一张苍白如雪的脸,“不过我只要古宝,和你们没有仇怨呢。”那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弹了出来,变成一只展翅白蝶,在空中只是一振翅膀,便有无数晶莹的粉末,向四周飞舞而来。 两道或厚或薄的水波屏障在龙俊和昆太斗周身凝练而出,将那数不尽的细碎粉尘尽数吞噬,未得沾染,然而趁此间隙,婕云夫人身形一跃,腾挪到了葵集君身后,右手一探,便径直抓向了那道屏障。 “混蛋!” 葵集君再度被干扰,古宝借此良机,趁势摆脱羁绊,远离了他数寸,甚至震碎了数十枝缠绕其上的血丝。葵集君双瞳游走,余光瞥了一眼周遭情况,随手从腰间储物袋抽出一件树枝状法器,径直插在自己脚下,那干枯的树枝一遇地表,便登时长出了数枚嫩绿的叶片,须臾间便有无数粉红花朵在枝杈间呼之欲出,含苞待放。 婕云夫人似乎感受到了些许危机,身形再度化为一团黑雾隐去,与此同时,一只闪耀着蓝光的大手,忽然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正是龙俊。 “干扰思绪对我无用!”隔空里传来婕云夫人的嬉笑声,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就已经趴伏在石壁上方的数千只甲虫,径直如雨般洒落。 这些甲虫或大或小,分布毫无规律,或落在几人脚下,立刻隐遁不见行迹,或在半空之中振翅悬浮,变幻形态游走作战,或很快潜伏在无名角落,静静的释放令人心躁的气味。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直到龙俊掷出一枚巨大蚌壳,那青白花纹的蚌壳立即张开,一枚接近一尺大小的黑色珍珠从中显现,光洁无痕的表面迅速映出无数虫豸的模样。 但凡被珍珠映出的虫豸,便蜷缩成一团,生机尽失,变为无害的黑色粉末,而那蚌珠上的光芒,因而便盛了一分,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那蚌壳也渐渐合拢,像是消耗了内藏气力,直到场内一片清明,再无半点虫豸乱舞。 仅余下那只斗大的蜘蛛,仍在奋力啃食着葵集君周围的护体光罩,短时间内不得寸进,不知何时,它已经孵化了近百只小蜘蛛,只是那小蜘蛛的实力一般,只能在光罩上留下点点光斑,并无多大效用。 短时间内,婕云夫人似乎很难突破葵集君和龙俊的联手,而那吞食丹药,在一旁打坐恢复的昆太斗,气息也渐渐平稳。 倘若他也参战,胜负必然会快速分晓,躺在那里坐等“被安排”的江枫不由得心中担忧道,随后却忽然意识到,即便婕云夫人侥幸胜了,她也是要夺自己的古宝的,和眼前情势似乎没什么本质区别。 正思忖着,忽然感觉到不知何物,潜到了自己身下。 下一刻,千百只黑色甲虫已然如涌泉般从江枫的身下钻出,覆满周身,它们有的开始喷吐灵气,有的用口器咬破肌肤注入不明汁液,有的化为无法言明的脉络,或长或短的贴附并穿插于周身各处,短时间内无法被江枫吸纳的灵气,正在其中穿行流淌,一时间,江枫竟觉得身轻体盈,被“永生祭台”祭台约束的身体,竟有些许复原的迹象。 他下意识的凝结灵气,发现尽管仍旧困难,但还是能够成功,便赶紧趁此间隙,强行激活袖中贴附的符宝“清风无影”,好在那“伪万灵”葵集君为了施计榨干自己的灵气,并未将自己身藏之外拿走。 光芒乍现。 符宝瞬间被激活,如今已经顾不得传送到死地的可能,更无暇关注自己血脉被两名海妖污染的尴尬境地,趁着古宝还未被葵集君取走,江枫如今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 逃! 然而变故骤生。 “永生祭台”上光芒跃动,随着符宝的激活,数道雷光迸射,直奔江枫袖中而来,试图阻止符宝撕开空间裂隙,然而那符宝似乎被强者加持,摄人心魄的凌压爆裂开来,将数道霹雳雷光尽数弹开,在江枫身侧,激荡出一道只能容许一人通过的传送门。 那蓝光传送门曲折的边缘震荡不歇,内里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马上就要将江枫和悬浮在半空中的古宝带走。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同时维系护身光罩和枝杈法宝,以及分心操控血色牢笼的葵集君,登时收了前者,所有精力尽数投放到血色牢笼之上,将那古宝捆缚的更加结实。 趁此空档,那原本趴伏在护身罩障之外的大小毛腿蜘蛛,尽数扑向了葵集君,将其周身覆满,不留一点匝缝,不过葵集君根本不想理会,任凭来者噬咬,自己只一心操控牢笼,对古宝势在必得。 受巨大的吸力影响,江枫身形上浮,正要脱离永生祭台,只见龙俊身形腾挪,一个箭步便到了近前,手中长鞭快速幻化成一把灵气大锤,迎面砸了过来,事到如今,他已经想到要牺牲江枫,换取此事顺利。然而正当那锤子行将落下时,在他身后漂浮的一只甲虫却忽然消散,婕云夫人借此甲虫,快速腾挪到了龙俊身后。 龙俊面色沉静,像是早有准备,身形快速回转,左手已然变成一道苍白的巨齿骨镰,借势径直挥洒而去,婕云夫人的身形再度如泡影般消散,贴近古宝飞舞的一只甲虫遽然消散,她的身形再度显现,直奔古宝抓去。 此时此刻,披覆在古宝上的粘稠血丝部分弹起,化成一副如渔网般的兜袋,直奔那匆匆摄来的白皙玉手卷去,弹指间,便将其切割为近百枚碎块,然而那碎块并无半点血迹沾染,纷纷扬扬,化为近百只飞舞白蝶,点点晶莹如雪般洒落,古宝上因而亮**点微光,将那莫名的物事吸收殆尽。 “好……香……” 有如初春冰雪消融般的识海中,传来古宝永恒之塔的阵阵回响,借此触动,江枫将古宝锁定,靠着吸纳体表残存的灵气,换得一口气力,直奔那传送门而去。 这并非他自己的努力,而是有赖于场面的混乱,只在一息间,他的身侧便已只余黑白二色,他甚至瞥见这空间裂隙之中的另一抹光亮。 不错,运气不错,目标地点并非绝境。 我终于逃出升天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解决被污染的血脉,修为被迫提升地级五重,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或许在盟中的地位,也会有所提升吧? 不好! 他下意识的掐动食指,被龙俊干涉而生的纷乱念头一扫而空,然而下一息,他却发现周身都缠满了火红的发丝,那发丝绵长而坚韧,正将自己拖离这空间裂隙。 怎么可能? 却见非黑即白的空间裂隙中,骤然插入了一团纷乱的枝杈,那枝杈野蛮的伸张着,不断被空间裂隙暴躁的边缘消融,但却因此保证了空间裂隙的入口完整,不被关闭。 那诡异的火红发丝再度发力,江枫有心抵抗,但一阵剧烈难当的疼痛从周身各处冲涌而来,他不禁连吐两口血沫,身体恢复了自由的同时,也不受控制的向来时入口飞去。 啪嗒! 江枫只觉得自己像一团烂泥般被掷到了地上,再去看时,却发现这里仍是万灵邪君的洞府,永生祭台的光芒已经黯淡消散,应是方才被关闭所致,在不远处的地方,火红的发丝仍在涌动,正是婕云夫人的秀发衍变而成,而另一侧,葵集君和龙俊并肩而立,前者手中,尚有一根焦黑的枝杈状法器,看上去已成残品,在他们身后,气息平稳的昆太斗站了起来,立在龙俊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婕云夫人。 以及猎物。 好在我这个猎物收回了古宝,感受到体内的悸动,江枫这才意识到方才两方都没有成功,而在自己即将逃出升天之际,双方临时合作,关闭了永生祭台,打断了自己的传送,将自己生生从空间裂隙中拉了回来。 双方为了自己的身家,真是亦敌亦友啊。 心中苦笑一声,连咳出几团粘稠的血肉,如今,未能逃脱的自己又在砧板上了,只是不知道这两方,到底会如何处置自己。再去感知袖中符宝“清风无影”,被仓促野蛮打断,如今正灼如火炭,短时间内,似乎无法再激活了。 不过既然双方看上去都不想放弃,江枫干脆大摇大摆的磕了几枚丹药,趁着短暂的灵气回流,祭出“觉生血袍”,开始治疗伤势,虽然慢了些,但聊胜于无。 更重要的是,没有“觉生血袍”压制,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因龙俊和昆太斗注入的血脉产生不可控的异变,轻抚肩头不断蠕动,试图再度穿体而出的骨刺,他不知道这样的平衡能维系多久,毕竟如今已经没了“永生祭台”的压制。 我或许会变成一团色彩斑斓的怪物,他心中暗想道。 “我不急。” 婕云夫人蓝眸清澈,微微一笑,就地打坐修整,但见数只米粒大小的金色甲虫落在她的掌中,消融无形,她面色微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江枫,我可以放弃古宝,许福宁应该给了你些宝贝吧,你我合力斩杀这三人,这间洞府归我,我放你离开,自此井水不犯河水。” 呵,许福宁,我的那个便宜挂名师父么? 他还真的没给我什么宝物,只有二师兄宇文浩齐跟来了,可惜也什么都没给,江枫心中苦笑一声,他不怕龙俊探得自己心思,毕竟对方只能做干扰,还不能解读。 “时机未到。”江枫只能故弄玄虚,“如果婕云夫人你诚心合作的话,不如赠我几粒能压制异血的丹药。” “我有药,你敢吃么?”婕云夫人手中旋即多了一枚漆黑的丹药,上面丹纹密布如花,却在一息之间变成一只蠕动的黑虫,又一息,形态却又回转。 呵,这样子的丹药,我还真不敢吃。 江枫心中倒吸一口寒气,引发脏腑内阵阵剧痛,他自认从来不怕怂,更不怕被因此被嘲笑,虽然现在他已经被强行提升了两重修为,到了地级五重境界,算是踏入了地级中段,但还是场中修为最弱者,即便单独对上昆太斗,他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完美胜之。 “胆小鬼!和许福宁的几个弟子还真是一个坯子印出来的呢!”婕云夫人也不计较,收了手中丹药,“怎么样,要合作么,他们三人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的没错,不过我也不信你。 江枫心中直截了当的回复道,要知道,眼前这危险的女人,可是从潜龙湾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要说就这么轻言放弃,他是万万不信的,说不定打着过河拆桥的心思,先得这洞府和三人的私藏,再动手取宝也为未可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动心,即便立下灵魂誓言,恐怕也做不得数。 得了古宝和天道,便有机会勘破到天级,到了那时,又有什么道心上的担忧呢?试问首席李真龙和便宜师父许福宁,不也就是天级么?当年,朱谦牧被围杀,那几人之前就没有道心上的牵扯么,还不是为了利益,撕破脸皮赤膊上阵了么? 呸! “我考虑一下。” 江枫也不敢贸然拒绝婕云夫人,那样他便毫无退路,一旦双方商量出合适的妥协方案,自己还是第一个被切碎吞掉的那位。好在现在双方毫无信任,倒是可以利用,至少他得以喘息片刻。 也不知道此番便宜师父是否会出现,说起来,二师兄如果愿意出手,应该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应该不知道我来了此间。 ………… 天煞孤星的气息不见了。 海面之上,宇文浩齐逆风而立,感受着那场已经挪移到数百里外的激战,他知道师父语焉不详的那场战斗正在继续,那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 问题是,师弟的气息也同样不见了。说起来,对于这位师弟的安危,他心中还是焦虑的,并且也得空向许福宁问过,虽然资质堪忧,实力不济,但他相信身怀古宝便是大气运,倘若有招一日一飞冲天,对于师父这一方,可谓是强大的助力。 “这种事,你无需担忧。”耳畔回荡起师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也对,虽然已经位列伪天,但因为担任着玄济院的院长,对于天级修士间的明争暗斗,他也只能作壁上观,并不能亲自下场搏杀。况且到了师父那等境界,位居九老,的确不会轻易动手,朱谦牧是个例外,因为他拒绝与九老为伍,扯断那些明面上的俗世牵挂,便只能被众人抛弃。 亦敌亦友。 或许到了那个境界和地位,相互之间,便只有这句话了吧,他心中登时涌出了这句似是而非的标准。 “我找袁益都占卜过了,无性命之忧。” 宇文浩齐随即想起了师父的另外一句交代,按他理解,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师父许福宁不会出手,而且自己也无需出手。 但古宝永恒之塔不能旁落他家。 这是他的底线,而如今,这个底线已经无迹可寻了。 师弟,此番便只能看你的造化了。宇文浩齐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去那更远处的乱流中一探,毕竟天级境界的争斗,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第五百四十章 借用外力 躁狂的风卷曳不息。 苍茫的海面上,却只有两个人影,以及在数十里外滞留围观的一众强者,而在无法窥探,甚至不可直视的远空之上,也隐藏着不愿露面的数人。 北陆风云人物,今日齐聚于此。 其中一人面色晦暗,宽大的袍服烈烈作响,七八簇粗辫洒落,斗志正盛,却隐隐落于下风,正是北陆天级强者鲁东来。而另一人,一袭贴身袍服装扮,凤眼中饱含沧桑疲惫,一直未报上名号,但所有人都在心中选中了那个曾经的强者名号。 千面紫苏真君。 双方激战缠斗已有数个时辰,仍然未分胜负,但鲁东来却隐隐觉察出了不安。天道“云机藏锋”正渐渐属意于这位前主人,这让他行动颇为掣肘,不得不减少利用天道出手的机会,以免中途被对手吸纳而去。不过即便没有这种情况,熟悉“云机藏锋”的紫苏,也很容易想出招式应对。 平复了下心中隐隐浮现的不安,鲁东来从储物袋中祭出一把造型古旧的铁剑,那剑身黯淡无光,平淡无奇,七尺长的剑身之上带着数处或大或小的缺口,挥舞间,有尖锐的啸声与之相伴。 鲁东来心中默想着铁剑主人当初的嘱咐,只敢让此物在自己手中停留数息,便迎头向对手掷去。 是件残破的古宝? 对面的紫苏并未真正看破此物,至少在她尚在北陆行走的时候,未曾见过此宝,然而她也未在意太多,这件古宝上已然没有天道残存的气息,即便有,也不多,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更无法借用。她信手一甩,精纯的灵力化作两道残影在身后显现,与自己形成犄角之势,相互守望,以策万全。 那铁剑只前行了数丈,便去势渐老,如入泥淖,顷刻间化作赤红色的铁水,那铁水初时来的不急如同涓涓细流,但很快便浩浩汤汤,连绵不绝,直奔紫苏真君的方向而去,但待到距离数十丈时,便悠悠的绕了过去,变长拉宽,直到最终将在场的二人,围拢在了中央。 约束行动的阵法? 还是本身还是那件法器,只是改换了形态? 紫苏弹指,一道弹丸状的法器直奔星河般的铁水,那铁水随即弹跳出一抹彤红的滴液,与那法器贴合在一处,随即一同融化沉入铁水之中,不见踪迹。而那缕缠绕其上的意念,也随之消散,并未如紫苏之愿,回归本体。 倒是有几分诡异,但也仅仅是诡异而已。 紫苏并不怕对手拘束自己的行动,相反,她希望鲁东来这样做,有限的空间内,她更容易与天道“云机藏锋”共鸣,进而将其夺走,思及此处,她暗中扣紧了手中物事,那是一块气息内敛的青色石片,这是她归来之际,能带出的有限几件物事之一,更重要的是,这种手段,不到罪城的修士,是万万不会有的。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如今作壁上观的众人,当初曾与自己有过约定,无法亲自下场干涉。 啪! 她陡然捏碎了手中石片,细碎的齑粉随着她鼓荡灵气,向四周急速扩散,与此同时,她连同身后的两道残影,气息迅速跌落,直到了灵级中段才停了下来。身体腾挪,那两道残影顺势与之融合在了一处,修为再度攀升,到了玄级初段。 鲁东来双瞳内敛,莫名的青色粉末甫一占身,他便登时感受到了危险,周身灵气涌动,想要依赖凝练罩障屏蔽这诡异的存在,那粉末却径直钻了进来,一时间,他只觉得周身经脉都已滞结,修为不可逆转的下降,直到了灵级中段才停了下来。 这? 他登时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再观紫苏,借助与事前准备的分身融合,修为明显高过自己一个境界,他很快猜测到这种手段并非此界所有,或许得自传言中的罪城。心如电转,他再不敢有丝毫托大,趁着体内灵气尚未因修为骤降而消散,登时激活了袖中符宝。 借用外力么? 我也会,只是比你慢了几分而已。 他心中一笑,未把修为骤降的事情放在心上,任凭石粉尽数入体,不留一丝一毫在周遭存滞,他坚信,如此逆天之物,对手应该并无第二块。只待少顷,袖中符宝便放射出七彩光芒,周遭的星河铁水也随之激荡铮鸣,迸射不息,释放出无数电芒,就在接近干涸之际,方才在半空之中凝练出一道紫电缭绕的光门。 嗯? 数道强者气息登时锁定了这凭空出现的光门,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轻叹,随之气息便再次隐遁不见,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却见一道枯瘦的矍铄身形,在那光门之中赫然显现,白发乱舞间,双瞳精芒外露,气息尽数内敛但却浑厚无匹。 “老夫跨越苍茫大海,踏空而来,只是因为先前欠鲁修士一个恩情,想必你们诸位不会在意吧?”那老者仰望苍穹,微微一笑,声震九霄。 ………… 此獠当是南陆的半圣强者银星吧? 隐遁在浮云之中,并未刻意潜藏气息的半圣宁立恒很快便认出了来者,他与负责南北陆贸易的马致远结盟,对于南陆的强者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之前并未得缘相见。这么说来,鲁东来之前隐形匿迹去了南陆周游,目的并不仅仅是猜测的那么简单,至少对于自己,是提前准备了后手。 以此推之,他应该一早便知道紫苏即将从罪城回归的事,至于如何得知,多半是袁益都在作怪,只是那几人先前就承诺了不出手,又不能毫无底线的将紫苏的家族后辈尽数灭杀,故此才只能借用外力,解决今日的麻烦。 有点意思了。 李真龙就这么看着南陆的修士,随意参与北陆的纠葛?他想起了方才那声轻叹,但似乎并不是出自首席李真龙,又会是谁呢? 对于紫苏与鲁东来的纠葛,宁立恒倒是很想下场掺和一二,只要不那么倒霉,站在胜利一方,多少是会有些好处的,只是此事齐伯塬强烈反对,这才作罢。 这些在九老位置坐久的人,是最看不得变化的,他心中暗想道,不过他现下也想清楚了,这些人之所以不出手,多半是想看看前往罪城的紫苏,到底有什么变化,也好为自己将来攀升更高境界做些筹划。 呵! 心虽向之而身不愿,吾愿往之却力有未逮! 他顿时给那几个思想顽固的家伙下了一句判词,不过话说回来,真要让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前往罪城,他自问也是没有准备的,毕竟自己距离达到半圣高段,还早得很。另者,前往罪城之路,他还没有探明。这么多年来,从罪城回归者,也唯有紫苏一人而已。 今日之事的另一个可惜之处,便是错失了两枚天道。 方才,他已经探测到古宝永恒之塔忽然消失之后,再次泄露出的一丝气息,不过很快便被遮掩无形。 许福宁的徒弟?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条自己先前没有真正花心思重视的线,一旦经营起来,似乎也要硕果累累了。 呵! 引动“清风无影”,说明正身处危机之中,想要逃遁脱困,但气息消散,说明并未成功。这多半是件好事,倘若他再大胆一点,使用那件物事且不幸身陨,携带“合济阴阳”天道的古宝,便多半是我的了。 ………… 万灵邪君昔日的洞府之中。 场中对峙的双方气息缓慢攀升,唯有江枫稳稳的滞留在原地。 这不但是因为他有伤在身,更是因为他要全力的压制体内异血,随着经脉重新畅通,那些原本滞涩在各处的外物,与自己的本源之血彻底融合,一方面释放出的精纯能量,将其修为稳定在地级五重,另一方面,却持续的酝酿身体的异变,倘若江枫不是妖族,他一早便是团人见人憎的怪物了。 也不知道晏殊佳和慕晴川看了我这副模样,会不会嫌弃,倘若郑可仪还在的话,应该是不会,至于邱真真,除非他怀了我的骨肉…… 混蛋! 江枫再度用力掐了自己的食指,摆脱了游走不定的思绪,就在这飘飞的一瞬间,他的右脚脚掌之上,便隆起了一道七寸高的凸起,他赶紧分心压制,花费了数息才镇压下来,抬头瞥了一眼龙俊,但见其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的恨意便又加了三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打不过。 “你们有什么可交换?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婕云夫人先一步打破僵局。 “我们有地利,不急。”回话的是葵集君,他已经快要打坐完毕,除了手中那枯败的枝杈状法器,尽数复原到争斗之前的最佳状态。 “但你们似乎心不齐啊。” 婕云夫人试图挑拨,她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挑拨,但她还是要试试,毕竟空口白牙,没什么损失,况且裂痕的确存在,就在方才,那矮个子的丑八怪才把一枚玉简交给龙俊。 话说这场中,勉强可称作“良品”的,便只有这个快要压制不了体内异变的小掌门了吧?可惜了,痛苦还在后面。她心中是知道这种异血入体后果的,思忖间,一只金色甲虫从她的秀发中钻出,径直掉在地上,化为一团粉末。 “说了多少次,干扰思绪对我无用。”婕云夫人杏目圆睁,余光瞟了眼江枫,“怎么样,想好了没,与我合作,还是我们各凭本事分了你?” “替我护法!”江枫已然下定了决心,场中双方没可能达成妥协,那么今日的变数,便只能是自己了。 “哦?许福宁果然还是护短的。”婕云夫人连退了数步,袖中飞出一团黑影,在江枫和那三人之间化为一道低矮的墙。 就这? 江枫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低矮的墙,竟然离自己更近,这么看来,婕云夫人应是留了一手。 对付我这等修士,还有什么可防备的? 心中冷哼一声,拇指登时在右手掌心划了一道,一时间鲜血如注,他必须要借用痛感,来暂时屏蔽龙俊的干扰,否则此番出手,恐怕多有不顺。 金壳玉霓龙蜥! 江枫陡然将这四阶妖兽放了出来,还未等他下达释放“炎流惊雷”的指令,便有三道寒光,连同那黑甲虫凝结的纽带直奔自己而来,对此他早有准备,闪身退后一步,心道果然如自己所料,这四人看似没有防备,实则更担心的是猎物逃走。于是手中更是不敢有半点停歇,直接抹去纳戒上的禁制,将白世铎交给自己的“太阴槐灵棺椁”扔了出来。 并且登时便撕去了禁制! 可怜的金壳玉霓龙蜥还未伸展身体,便被锁定,甚至嘶鸣都还未来得及,便化为一团血肉纷飞四溅,江枫心中一凛,趁着棺椁还未落地,一脚将那棺盖踢飞。 白世铎不是个好人。 所以他给的,应该也不是好东西,至少我要离远点,他瞬间跳脱回去,原来所站的方位,应是此刻最安全的所在。 能对付千面紫苏真君降临的宝物,应该有不俗的实力,方才在恢复元气的间隙,江枫一一排查,使用符宝“清风无影”逃遁的方式已经用了一次,双方必有所防备,多半不会成功,而自己手中的其他手段,能有些效用的便只有此物了。 他在赌,赌这诡异的棺椁,或许能借用外力,带来改变。而他,为此还搭上了一只租来的四阶妖兽。 漆黑的棺盖滑落,几枚彩色晶石随之飞溅开来,那看似浅薄,但却幽深的棺椁之中,陡然释放出一团死气,在空中停滞片刻,便再度落下,随即便有无尽的吸力传来,只在数息间,便卷走了场中所有的人。 以及几乎所有的布置。 即便那云星上人布置的永生祭台,石壁上纵横交织的血藤,地上的散碎的模糊血肉,化为粉末的甲虫尸体,都未能幸免。只留下空荡荡的洞府,以及几枚似乎不受那吸力影响的彩色晶石。 以及空荡荡的寂寥。 ………… “这里便是月山北湾。你等小心行事,完成宗门任务,我在此亭等你们的消息。”十万大山余脉,晏殊佳带着六名徒弟一行七人,低调赶路,经历两天一夜,才到达这处偏远的任务地点。 “是,师父,弟子领命!” 还算整齐的声音响起,满是稚嫩,正如自己昔日模样,初为人师的晏殊佳心中感慨了片刻,便随手一挥,斥退态度恭谨的众人,独自端坐这颇有些破败的凉亭之内,等候弟子们的消息。 至于打算送给师父的“金鳞锦纹鲑鱼”,她已经亲自收集,并装入特制的灵兽袋中,确保鲜活,这份能治疗腰痛的礼物,已经提前报给师母,为此,她还得了一份宝物临时傍身,只是师父却因此有些不悦,倒不知道为何。 想不清楚的道理,便不要去想,否则大道徒增困扰。 她随即想到了师父曾经交代自己的那句话,眉梢一蹙,忽然忆起夫君那句“你师父对你很好的样子”,心中不禁暖意涌动,想来他也是有了名师的人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听得进去教诲,又是否因此有所进境呢? 可惜此地物产不丰,否则倒是可以寻些奇物,助他一臂之力。说起来,借用外力,在达到地级境界之后,效果倒是不甚明显,夺天地造化之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寻?不过宗内可供交易的丹坊中,最近倒是挂出了几枚效果不错的丹药,对他或许有用,只是自从开府有了徒弟之后,手头反而见拙,一时间竟然无法拿下,颇有些遗憾。 希望别人也嫌太贵,不会买走吧,她兀自想到。 思绪飘飞,她忽然身形一转,手中多了一枚巴掌大的金叶子,正是师娘借给自己的隐遁之物,倏忽间便融入了周遭环境,再无一点气息外泄。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在山峦间显现,苍白骨翼上下舞动,似乎有所发现。他悬浮在半空之中,细心感受了许久,最终只探得几道微弱的气息。 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安全。不过只是几枚练气,倒无需节外生枝了。那修士停留片刻,直奔十万大山深处飞去。又过了数息,便再次回转过来,细细探测了片刻,结果仍然如旧。 “你小心的样子,像个傻鸟。” “说脏话折寿。”他反驳道,这一次,真的径直向远方急速遁去了。 又过了许久,晏殊佳才从隐没中现出身来。果然,多等一会是对的,她心中暗想道。不过此人乃是御风宗长老,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倒是罕见。 第五百四十一章 学会妥协 冯既明。 晏殊佳知道这个名字,作为拥有开府收徒资格的“列土言师”,她自然也同时获得了很多参详情报的机会,这并不是说她之前就没有,作为齐正风的高徒,她一早便有机会在旁阅览很多情报部门收集的秘辛,只是眼前更名正言顺了而已。 话说他一个御风宗的庶务长老,出现在距离宗门数千里之外的十万大山余脉,怎么看都极不正常,并且看上去行事又极为小心隐秘。 此獠曾在元楚尊者秘地,幸运的获得冰荒雪女的部分传承,在某些层面,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传闻他最近在宗内接受了一次不算严苛的调查,如今地位更胜从前,仅仅低于掌门凌飞度和执法长老周宝卷,当然,具体的细节晏殊佳无从知晓,有关御风宗的情报,重要性在齐国并不高,远低于天理门、七盟故地各宗和天罗门,甚至比不上距离更远的力宗。 可惜浅山宗在七盟故地各宗之中,情报的重要性不高……对此,晏殊佳还是颇有些遗憾的,往往寻踪追迹,也很难找到一条相关的情报。 不知道此獠在此出现,是否与齐国有关,或者会与夫君的浅山宗产生什么瓜葛,晏殊佳计划将今日所见汇报给宗门,虽然只是件小事,但多少值一点宗门贡献。 积少成多。 总不能凡事都靠师父荫庇,有关自己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她自问已经学会妥协,一方面,随那些酸葡萄怎么说,另一方面,自强才是硬道理。 ………… 并不是没有光,只是有些黯淡。 并不是没有灵气,只是略有些稀薄。 江枫发现自己只是昏迷了少顷,身上的痛楚尚在,这一方面说明他还活着,另一方面,说明自己的境况也不甚好。 环顾四望,这是一处略有些窒息的空间,借着高空之上的些许微光,他发现这是一处不知名的回廊,并不算宽,几乎不足一丈,冰冷的地上没有任何植被,随手摸起一块砾石,干燥,棱角磨平,触感又像是某种妖兽的骸骨,略带血腥气息,想来应是如此。揣度间,他忽然感知到数道气息向这边飞掠而来。 前面几道,均是熟悉的气息,乃是先前是敌非友的四人,但有一股生疏而强大的灰败气息紧随其后。 发生了什么? 江枫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一边分心压制身体的异变,一边趁着清醒连续吞服各色丹药,试图调用灵气,先一步远遁获得主动,但很快他便见到了那几个略有疲惫的身影,为首的是婕云夫人,之后是龙俊和葵集君,昆太斗则落在最后,而在四人身后,则是一个如小山般的身影。 那接近五丈高的人形怪物通体黢黑,身体肥硕,几乎挤满了回廊,四臂两短两长,遍布如钢针般的芒刺,空茫的脸上只有一只斗大红眼,瞳中紫纹密布,空洞的心口周围有数道新鲜的伤痕,应是这几人的成果,而在肥厚的腹部,则有一张不断涌出死气的血盆大口,尖锐但却稀疏的牙齿,似乎在不断的咀嚼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昆太斗的半只手臂。 没有人停下来,尽管他们先前都一直觊觎,现在也应该没有放弃自己身上的古宝。 这足以说明了怪物的危险程度,江枫拔腿就跑,手中灵气遽然凝结,就要激活“清风无影”符宝,却发现此物不可用,暗忖理应如此,否则这几位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便赶紧祭出“逆风如意飞舟”,想要飞到灰雾弥漫的高空,快速拉开距离。 然而劲风舞动,飘摇直上时,他忽然发现原本追着四人的怪物,转而盯上了自己。 嗯? 状况最为凄惨的昆太斗面露喜色,一个侧身翻滚,短暂脱离了怪物的视线,但见那怪物红眼中陡然放射出一道电芒,直奔空中而来。 不好! 看起来自己方才的举动形同挑衅,以这怪物的高度,空中才是最危险的所在。江枫也顾不得平稳降落,半空中直接收了飞舟,借着脚踝上还残存的低阶铁环法器,加速坠落,还未落到地上,便登时开启“虚影护体”,尝试抵消巨大的冲力,现在他的身体还甚为虚弱,倘若伤势加重,几人之中,他便可能第一个掉队,成为牺牲品了。 这个时候,刚刚脱离怪物视线,距离江枫最近的昆太斗扔出一道寒冰符,直奔江枫的落点而来,身形受限,去势已老,江枫根本无处可躲,只能任凭那符箓击中自己,登时感觉脚裸处一抹冰寒凝结,逃遁的速度又慢了三分。 和我玩“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套路么? 江枫也不甘示弱,好在方才吞服的丹药已经初见成效,体内灵力还算充裕,登时激发“尖啸护符”,此物他早已熟悉节奏,一息便醒转过来,他随即勉强奋力一跃,与那切肤可及的怪物拉开了距离,再次将短暂失神的昆太斗留在了身后。 不过他不敢心存侥幸,连续催动灵力加速逃逸,昆太斗实力接近伪天,过不了多久便可醒转,而那疑似某种缝合尸傀的怪物,关注点还未从自己身上脱离。余光偶然瞥见龙俊眉头一皱,他赶紧下意识的掐了一下血肉接近溃烂的右手食指,第一时间扼杀了思绪飘飞的冲动。 就在这时,数只甲虫从队伍前方飘了过来,迅速胀大,幻化为半尺见方的扁平形状,试图借势贴附在几人身上,只有葵集君早有准备,手中光芒猝发,用一道品质不凡的金光符轻松化解,余下三人,因为方才在互相算计拆台,无暇顾及其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扁平甲虫贴附在身上,那物事甫一得逞,便伸出无数触手,透过法袍直接将自己固化在血肉之中,阵阵酥麻,游走周身,一时间奇痒难止,几人的逃遁速度,未免降低了许多。 龙俊第一个停了下来,手中多了一把锈色短匕,径直插在了那甲虫的贴合之处,只待须臾,那伤口处燃起一团腥臭的黑火,连同那甲虫和附近的血肉,尽数化为灰烬脱落,他的气息迅速下挫,虽然伤敌,但也自损八百,江枫相信他不是没有其他手段应对,只是时间紧迫,只能采取最激进最有效的手段。 江枫可没有这般手段和决心。他的关注重点,仍在尸傀上,即便动用“虚无侦宝金梭”,也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并且虚影位置随机,在这相对狭小又绵长的空间内,对已经盯上自己的尸傀完全无用。很快,他和昆太斗便成了难兄难弟,成为尸傀追杀的首要目标。 “与我联手!”熟悉的声音再度从逃亡的队伍前方传来。 “好!” 江枫别无选择,此等危急时刻,他必须要学会妥协,那怪物已然试图袭击了自己和昆太斗两次,如果不是他及时激发了“清影福依袖扣”的轻身效果,或许早已血溅当场,但他不敢保证,自己第三次也足够幸运。 最重要的是,昆太斗明显更皮糙肉厚,断了一只手臂尚且无碍,即便被同时击中,受挫导致无法行动的多半也是自己。思忖间,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贴附身上的扁平甲虫随即传来阵阵暖流,脚下速度不减反增,迅速的与昆太斗拉开了距离。 逃亡了这么久,江枫已然发现,这回廊看似悠长,没有尽头,但实则并非如此。他曾在最初醒来的地方留下一抹印记,如今已经途径了一次,这说明此间多半是处幻阵,只是不知道那幻阵的阵眼在哪里,是否破坏之后,便可以使用“清风无影”离开,他正要出言询问婕云夫人这位临时的盟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不敢分心去看,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窥探一二,还未等看清,这处诡异的空间内却忽然传来一声心跳的声响,感知到那巨大尸傀似乎停了下来,江枫这才微微扭头,看清了一切。 尸傀空洞的心口处,一枚初生的心脏正汩汩而动,周围的死气尽数敛藏,再不复之前景象,而整个空间,也开始急剧缩小,并不算清晰的视野,顿时变得明朗起来。 幻阵的力量似乎正在消散。 难不成这一切的关键,是有人要死在这里么?却见那怪物肚皮之上的血盆大口,正咬着昆太斗的残尸,那块块被撕碎的血肉,正快速的与尸傀融合在一处,与此同时,尸傀的身体不断缩小,而这处空间,似乎也马上便要坍塌。 要发生变化了么? 原本拼命逃亡,相互算计的众人,此刻同时停了下来,只等那尸傀,连同这处空间发生改变,冰冷的墙壁骤然坍塌,化为最纯粹的黑暗,然而此间的灵气却仿佛受到拘束,进一步浓缩,最终与那缩小到不足三尺的尸傀融合在一处,继而被无形的力捏成一团,就这么突兀的悬浮在几人身侧。 四外都是无尽的黑暗,深邃不辨方向。 “清风无影”还是无法使用,江枫只得再次弃了遁离此间的幻想,但见那混杂死气与灵气的血肉之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啼。 正在几人恍惚间,那团血肉却不见了,眼前景物疯狂变幻,汩汩的水声由远及近,数息之后,眼前便多了一处宽阔的河流。 那河流清澈但不见底,偶尔平稳如镜,偶尔波浪翻滚,一旦观想,识海中便多了各色的情绪,或悲伤,或欣喜,或迷茫,或恐慌,不由得心生慨叹,凉薄与挚爱纠缠,纵情与离欢交织,久久不能自拔。 “不可直视。” 善于掌控情绪的龙俊第一个醒转,下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只提醒葵集君,但已经晚了,不过他随即自问能从这忘我的漩涡中脱离,已属不易。 几人正不知道如何自处,却见远方烟波浩渺之处,摇来了一艘古旧的渡船。 ………… “阁下还是离开吧,北陆之事,我们自会商议解决。” 潜龙湾上,银星还未出手,隔空中便有道裂隙凭空衍生,一个高大身形从中显现,正是华帝门天级修士吕之勉。 他的面目清晰可辨,但每个看过的人,都记不起他的样貌,想到这些传闻,银星马上便认出了来者: “吕道友有礼。” “久仰大名。”吕之勉不卑不亢,虽然他修为比眼前的银星略低一筹,“多谢阁下之前的告诫。” “原来是道友一直在尝试。”听闻这句,银星马上便意识到,算计荒原的人,便是眼前这位了,但他身处南陆,不可能时时对北陆施加影响,能做的只是劝说,“那件事很危险,涉及到此间苍生的宿命,还请道友权衡一二。”言毕,他隔空对鲁东来拱了拱手,转眼间便如云烟般消散,再无一点踪迹。 这并非真身降临。 吕之勉非常明白对方退去的原因,倘若他不舍下颜面出来调停,银星必然会帮鲁东来压制住紫苏,但只要任何一位作壁上观的强者出手,银星这具跨越万水千山的分身投影,都不是对手。 也不知道他的预言是否为真,他想起来那句鲁东来转述给自己的话:“极渊中物,且勿动用”,诚然,自己在没有积攒够足够的实力之前,的确不能尝试,这一点,他心中还是有所计较的。 “两位,不如就此罢战言和,可好?” “天道只有一份。”紫苏似乎不想放弃,银星撤去分身投影之后,她便还是占据绝对优势。 “试问七个时辰之内,是否可见分晓?” 吕之勉这句话无疑命中了紫苏的痛处,虽然没有明说,但“七个时辰”这么确定的时间,说明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弱点,紫苏冷峻薄情的脸上旋即添了一抹惆怅,的确,她以这副“真身”降临,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而方才的缠斗,已然浪费了五个时辰。倘若不及时的与自己所寄之物融合,那么此次降临将最终失败,留给自己的,是进退两难。 “还需要我继续点破么?” “但此事必须有个结果,先前的约定,总不能无端蒙尘。” “未来的事情,想必你也多少知晓,何必执着于天道一途?你从罪城脱身,回归本源,想必是未能勘破玄机,既如此,我等便在这凡世让你一步便是了,至少你还有时间固化本源,迎接那分机缘。” “可他们……”紫苏不由得仰头望天,那里了无一物,但却又似满庭皆宾。 “昔日的荣光,你可取回一半,他们也是同意的。” 四野万籁俱寂,无声的回应似乎肯定了吕之勉的条件,他伸手一敛,一枚纳戒随之拈在手中,“拿去,倘若你有心,降服此三物也是一样的,至少可以帮你续命,只不过要自己来做。” 紫苏信手摄来,只是观想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吕之勉给的条件的确足够优厚,即便当年自己前往罪城之前,也曾想对那三只古兽染指一二,但囿于群雄环伺,未敢计较,如今得到众人首肯,那只需小心一二,此物便是囊中植物了。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她随即想起了银星与吕之勉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姑且算是双赢。” 紫苏琢磨片刻,余光瞥了一眼伫立远方的鲁东来,略有不甘的点点头,随即便随一阵清风,无了踪迹。 “散了吧。”吕之勉隔空喊话,悠悠数言,声透九霄。 “我帮你们解决了一件麻烦,你们也不要来管我的事。”吕之勉叹息一声,“放心,我自会小心从事。” ………… 无尽的海面之下,寻常修士难以窥探的永眠之地。 一道微光在布满细沙的黑暗中显现出来,逐渐化为人形,正是脱离战场的千面紫苏真君,她右手作拈花状散开,一个蜷缩成小人模样的光团赫然显现,那光团随即伸展开来,左顾右盼,终于选定了一块平淡无奇的岩石,钻了进去。 紫苏的目光随即变得有些呆滞,直到那石板之后,一副略有些单薄的身影推开那隔绝一切神识的石板,将另一团幽暗的光团呈了上来。 那光团随即汇入了紫苏的身体,她的双瞳很快恢复了神采和威严,因为缠斗,略有些躁动不安的气息也真正平复下来。 “走吧!我已留了一份机缘给你。”紫苏收了石板,“今日开始,你便还是你。” “是,老祖!” 第五百四十二章 黄泉之路 水花四溅。 无泥无垢,但这冰冷的水却泛着些许暗黄。 古旧斑驳的渡船在一处砾石浅滩靠岸,那身高七尺有余的摇撸之人扔了草帽,登时就从腰间断成两截,原来却是两个孩童叠在了一处。 怪不得远远看去,手臂出奇的短。 这么想的不止江枫一人,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遇到人已属不易,还遇到这样奇怪的两个人,一旁的婕云夫人俯身拾起草帽,发现编织此物的材料自己从未见过,但江枫只是匆匆一瞥,便发现这通体黑色的草帽,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只是一时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请问这是哪里?” 几人都未说话,只有江枫先一步问道,他也知道这三人甚是小心,在畏惧所谓的“因果之力”,大师兄赵吉元就常常用这个借口吓唬自己,可惜现在自己早想开了,一枚小小地级修士,怕也是没用的。 “来了便是缘分。”原本组成渡者上半身的孩童回答道。 “不必问。”另一个孩童接踵说道,他说话的腔调比先前的那个孩童更为老成,不止江枫,众人都看出了两人并非是真正的童子之身,而是用秘术禁锢了自己的身体,而在这短小的身体之中,蕴藏着精纯的力量,只是并未显露出来。 我都能体会到,他们几人应该也可以,江枫暗想道,原本担忧安全的他,一时心情好了许多,自从渡船出现,龙俊也从未用下作的手段干扰自己的思绪,倒是件好事。 “你们二位怎么称呼?”继续问话的仍是江枫。 “可以叫我六字。” “我三字。” 你们这名字很奇怪啊,“听起来很古怪。”江枫直截了当给了评语,他看出来两人似乎对自己一众并无敌意,虽然没有告知此地的名号,但态度还是挺客气的。 “我只能说六字。” “我三字。” 懂了……又不懂,这算是某种“闭口禅”么,可毕竟能说话,算是某种执念,还是勉强算是一种术法? “我猜你们是六兄弟,从‘一字’到‘六字’,是也不是?” “你还真是啰嗦。” “上船吧。” “可以不上么?”江枫见婕云夫人、葵集君和龙俊三人都顺从的上了船,心中暗想换个角度看,倘若自己不跟着走,不就重获自由了么,余下的问题只剩下如何离开,虽然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但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不至于立即丢了性命。 “早晚会涨水的。” “会没命。” 好吧,你们虽然惜字如金,但应该没有骗我的必要,即使你们真的骗我,我可能也打不过你们,毕竟那三位修为更高的都已经被迫上船了,估测也是觉得不是这两名“假孩童”的对手。江枫只好讪讪的上了船,却见窄小的船舱之中,只容得下葵集君和龙俊,便只得和婕云夫人一样立在船头。 “你师父许福宁没有交代么?”船行数里,无惊无险,沉默许久的婕云夫人终于开口,她信手将火云般的秀发挽起,须臾间便梳成丸子状,白皙的双颊更添几分诱惑。 “你不怕因果之力么?”江枫顾左右而言他,未敢对上伊的目光,生怕对方会某种瞳术,就像萧明真触碰自己,便会知道某些秘辛一般,倘若让对方知道许福宁只是自己的挂名师父,那“留自己一条命”这种底线恐怕都会击穿。 “我们是盟友,虽然只是暂时的。”婕云夫人瞟了一眼船舱,里面的二人似乎也在商议着什么,但只用唇语,并没有声音传来。 “这里诡计无用。”说话的是六字。 “要习惯。”三字跟着应和,一脸惜字如金的模样。 江枫和婕云夫人登时便觉得诧异,就连船舱中的二人也一齐看了过来,且见这船正通过一处荒芜的渡口,那里也并无任何旅客等待,但过了渡口,两岸的浅滩却逐渐被低矮的乱石替代。 四人很快便觉察出了不同。 一身修为正不断下降,灵气也变得稀薄起来,腰间的各类法器,符箓接连失去了响应,很快,几人便从超越地级境界,变为尚未修行的模样,空余一身气力,与凡俗无二。 江枫也有同感,但他旋即发现了些许不同。 身体的异变同时被封印,就好像那两股海妖的异血,从未注入到自己体内一般,他尝试动用耗费灵力不多的“玲珑宝光”,发现也无门可入,尝试一二,最终发现只有“虚影护体”和“无痕之手”可用,与古宝永恒之塔的联系,也未受到影响,这使得他仍然能残存一丝修者气息,至少还可以打开储物袋。 既如此,江枫向船舱内一瞥,动用“无痕之手”,在葵集君怒目相向的情况下,轻松摄来了他背后的那根残枝法器,志得意满的扔进了储物袋。此物品质不凡,或许炼化之后可以用来饲喂永恒之塔,识海中的欣喜,也足以佐证这一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勿欺少年穷。 江枫想起了某游记中的豪言,苦中作乐,久困阴霾的心情忽然好上了许多。正待摄取龙俊手中法器,他却将其坐在了身下,江枫只得无奈的叹口气,准备再寻机会。 “你与这里有缘。”六字在江枫身上仔细打量,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江枫却觉察出了异样,盖因手臂上的黑蛇之灵,正开始躁动不安,不过江枫没让它贸然出现,毕竟这涉及到不少秘密,比如大荒镇的先民。 “你,下船!”三字手握竹篙,指向江枫。 嗯?为何只让我独自下船,江枫登时觉得诧异,但见不远处的岸边,似乎有一条不明显的小径,心中正蹊跷,船却已经靠岸。 “我能一同下船么?”婕云夫人虽不明其意,不过还是尝试问询,却见葵集君和龙俊也一同起身,后者紧紧抓住手中法器,如今储物袋根本无法打开,而他只剩一身蛮力,不似江枫,尚存一丝修者气息。 应该是那古宝蕴含天道的缘故,龙俊心道,将那手中法器更握紧了些。 “你们必须留下。”六字面无表情,一口拒绝了众人。 “暂时的。”三字目送江枫离开,似安抚但实则是命令,继续撑船,随口留下三个字。 ………… 晦暗寂寥的万灵邪君洞府之内。 一道紫光如电般乱窜,最终汇聚成一道俊美的人形,正是半圣宁立恒。 看来我来晚了。 他身形闪跃,来到了一处布置蹊跷的所在,那是几枚看似随意摆放的彩色晶石,半数已经光彩尽失,在那晶石的中心,一枚黑色的条形物事正摆在那里,闪烁着微光,正是缩小的“太阴槐灵棺椁”。 “我的猜测没错,生死,天道,才是打开黄泉之门的必要条件。”他自言自语道,“这次赌局我又赢了。如此说来,当初清道子也是有人帮忙,方能进入黄泉之地,最终到达罪城。可惜了,那几人虽然去了罪城,但仅凭‘清风无影’却无法传递消息出来。” 不,以清道子伪天的实力,无人暗中照拂还是很难真正到达罪城。宁立恒思索片刻,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环顾四周,他发现这处所在,竟有些特别。 不错,着实不错,虽然此番算计未能得到天道,但这也算是件不错的收获。 宁立恒几步向前,右手触及到冰冷的墙壁,无尽华光在他掌心汇聚,数息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只是缕残存的意志,但也不愿意屈服么?可惜已经被污染了,炼化只会乱了我的道心。”他呵然一笑,不再去尝试炼化这座洞府,细心感受片刻,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手中已多了本传承之书。 “云星上人的真正秘密就是如此吧,天纵奇才之外,还与这亘古存在有些牵扯。”手握那本古旧的书册,宁立恒微微一笑,“竟然可以借此查勘到‘真视之瞳’的位置所在,果是件奇物,还好,知道的还不算晚,否则事情暴露,便不好解释了。” 他尝试将这本奇异的旧书放入储物袋,却不可得,甚至有若有若无的牵扯,在阻止他这么做。 “已死之人,何来那么些牵挂!” 他轻蔑的哼了一声,手中雷光闪烁,噼啪的响声不绝于耳,随即,他便把那件覆满雷光之物,径直塞入了储物袋,只待须臾,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 “这里是黄泉。” 僻静的小径之上,待到那木船行远,黑蛇之灵太华便主动离体而出,徘徊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黄泉……江枫霍然想到了许多,其中包括清道子曾经讲过的一些秘辛,举目四顾,并没有发现与其描述的相似特征,但见四野烟波浩渺,灰雾弥漫,不辨方向,心道或许这里很大,景致自然也各不相同。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太阴槐灵棺椁”崩坏之际最终开启的,岂不就是黄泉之门? 我竟然和清道子来到了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他游荡片刻便走了,而且动用了特别的手段庇护才得以前行,而我竟然这么容易就来了,并且安然无恙。 这不合理。 或者说,对于我们四人而言,这不合理。即便我身上有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蕴含天道的古宝永恒之塔,但那三人,手段虽然非比寻常,但身上似乎并没有太过奇异的存在。一时间,他完全想不通其中因由。 “是因为你么,所以六字才说我与这里有缘。” “我想大概是的。”太华在附近逡巡片刻,“黄泉这个名字,并非是来自我的记忆,因为我没有来过,但我想和蛇应该来过,而且停留了许久,所以作为与他有所牵扯的存在,冥冥之中我也得了些印象。” 和蛇……江枫沉思片刻,再度想起了大荒村,想起了那些先民。 “跟我来。” 江枫也不多问,跟随黑蛇之灵一路向前,崎岖的山路愈发难行,过了许久,干燥的空气终于润湿下来,是到了那条河的上游么?江枫暗想道,一人一蛇不禁加快了脚步,穿过只能最多容许两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很快,便有一眼湖泊呈在眼前。 湖面无波无痕,似亘古千年的古井,又似清冽无月的夜空,黑蛇之灵弓身停了下来,江枫却直接迈步向前,踏在那贯穿湖面,疑似未名黑竹打造的吊桥之上,吊桥轻颤,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是黄泉海! 他骤然想到了在七盟大战时,自己濒死昏迷时,在余莽草甸时做的那个清晰可辨的梦,郑可仪告知自己来到了黄泉海,要自己快走以保周全。 佳人已殁,空留余音。 俯身掬起一捧清冷的湖水,那湖水果然如梦境中所见,不着一点痕迹,如干燥的流沙般,化为纯黑珍珠般的水滴,点点坠落,不落一点声息,更没有一丝涟漪激起。 但此时却不是梦境。 “是黄泉海,也称黑草海。”太华与江枫的心思紧密相通,自然晓得江枫的判断,“你看那边!” 沿着黑蛇之灵所指,果然,在不远处的湖滨,便生有稀疏的黑草,根根直立,俞到远处,俞是密集宽广,正如了无边际的大海一般,摆渡二人的草帽,便是此物所编,怪不得初看有些似曾相识,原来是在梦境中见过。 “走吧!这么说来,那里便是罪城。” 无需多言,那在远方天边,吊桥尽头露出峥嵘一角的孤城,便应该是传言中的罪城了,此地的秘辛,应该在那里能得到解答。 ………… “首席,我已经尽力了。” 一身疲惫的袁益都本想要拒绝,但看了看李真龙一脸期冀,饱含鼓励和坚决的眼神,他只得再度掏出一片完整无缺的龟甲,重新布置占卜仪式,烟波袅袅间,他枯败的脸色又加重了三分。 “他们或许去了罪城。” 望着毫无启示的龟甲,袁益都没有怀疑自己的秘术失灵,而是首先猜测对方目前的位置,并不在自己占卜的范围内,就好比事关天元南陆的种种一样。比如,今日南陆强者银星的出现,便不在他的占卜之中,至少事前没有明确的占卜结果。 只不过这件事,他并没有提前告知李真龙。 不能怪我,你也没有问。 袁益都暗想道,知道的越多,为求细节,便需占卜的更多,我可没有那么多寿元可消耗,天地奇物,能补益寿元的李真龙几乎已经都给过自己,服用再多也是无用,不过天元南陆倒是应有,只是今日这种局面,他也没有办法和银星私自联络。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对方也无所求,这才是最麻烦的。 “既然两枚天道都不知去向,那结果就很显然了。你说天煞孤星与一股异样的气息混在一起,是么?” “对,虽然只是残存了一些在现场,但非本界的存在,我还是认得出的。从他们的行迹来看,我猜测他们去了鲸海群岛。” “非本界的存在,鲸海群岛……”李真龙默念这几个字,心中随即有了计较,“或许是那些先前进入本界的人在作怪,毕竟通路偶尔会打开,只是我无缘得见。益都,你看……” “首席,最近我真的已经无法再占卜了。”袁益都面容枯槁,虽然并未真正到极限,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油尽灯枯的可怜模样。 “好吧,过度占卜也会影响结果。你去我的道宫休息片刻,再返回‘见微山庄’便是。”他挥手斥退袁益都,转身进了密室,更衣踏入一汪冷泉之中。 那冷泉之水顿时汩汩如沸。 有时候,猎人和猎物,只是力道不同而已,我只需仔细筹备,尽快将源灵集满,迎接这场变局便是。他心中暗想道,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五百四十三章 故地重游 鲸海群岛,耶罗新洲。 一高、一胖、一矮,三名修士,一同立在云端。 “这里便是你们的故乡了吧?”说话的是胖修士,他双目无神,脸上扭曲的痛苦仿若凝固了一般。 “是他的。”弃了半具身体,以至于身形接近孩童的孤星瞟了眼敕力玄虎心,两人隔着胖子,即使一路合作到此,也略显生疏。 “这不重要。”一脸疲惫的敕力玄虎心并未计较细节,自己当年融合天道的地点的确是在鲸海群岛,但却不是在耶罗新洲,只是相隔并不算远。 说起来,能够从诸多修士的围剿中逃出升天,身侧这名曰“禾伯”的存在,的确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他和孤星二人,也不是一点力没出,正如“禾伯”自己所言,绝对的幸运,只会带来绝对的不幸。所以,一路行来,他们只是遭遇了无数的小幸运,而对方,只是偶然遇到了一些小不幸,比如本应顺利催动的法器,莫名慢了一息,本该命中要害的攻击,又恰巧偏了那么一分,诸如此类,当积累了足够多的幸运之后,他们一行终于逃进了雾海,彻底甩开了所有觊觎天道的敌手。 至于穿越雾海的艰辛,他现在根本不想去回忆,只想找个地方睡上十天十夜。 “既然算是故地重游,那么便以你的旧有关系网推进,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未改的只是乡音,其他的不好讲。”敕力玄虎心明白禾伯的意思,对方救自己和孤星的前提,便是为其前驱效命,至于期限,约定是十年,而十年之后,禾伯说可以换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虽然语焉不详,但敕力玄虎心知道对方也是存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毕竟禾伯要做的事,干系太大,牵扯太广,算计太多也是无用,就比如当年自己抛弃天道求存,最终还是未能躲过该有的劫难。 “在此之前,需要找具合适的衣钵,容纳我和孤星。与我而言,只需达到伪天境界即可,而孤星就麻烦一些,最好是厄难之体。” 厄难之体……敕力玄虎心熟悉这个名字,其实在当初容纳天道“天煞孤星”的时候,他也尝试过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体质,只是未能成功,这种体质能规避掉一些“天煞孤星”的缺点,倘若法相也合适的话,那么就堪称完美了。 “厄难之体的话,我知道一个部族,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有后人。”敕力玄虎心没有提能容纳禾伯的存在,鲸海群岛虽然不及天元南陆和北陆,但想找个伪天同境界修士,还是容易的,只是在遴选时,注意别惹下太多麻烦便是,至于拥有“厄难之体”的那个部族,他当年曾经前往求亲,只是未能成功。 “修整三日,你们切莫离开,遮掩修为的同时又隐藏天道存在,我只能最多维持在十里之内,我们暂时不宜节外生枝。”禾伯扭曲的脸抖动数下,这具身体是临时充数的,仅仅是为了容纳而已,并没有仔细选择,事实上,仓促之间,也没什么选择,毕竟在雾海边缘生存的散修,着实不多。 ………… 黑草海比想象的还要宽广,江枫和黑蛇之灵行进了两个时辰,才到达吊桥的尽头,江枫收了黑蛇之灵,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几人的气息。 看起来他们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你们在此等待。”六字一如既往,谨守着奇怪的规则,绝不多言,将几人留在这片乱石嶙峋的所在,只留三字一人看守,这里的色调与周围格格不入,除了乱了点,倒像是处正经的休息地。 “路上可有什么发现?”为了避免被问,江枫先一步开口,不过他没指望眼前这几人回答,尤其是葵集君和龙俊。 “这里应是黄泉之路。” “嗯。”江枫觉的自己没必要扮作不知,“我已经知道了。” “岸边有些奇物,可惜无缘采摘。”婕云夫人谈起这个甚是惋惜。 江枫拿出一缕黑草,还未等婕云夫人接过,便缩回手来,“这是我发现的奇物,但只能用来交换。如果你们二人愿意,也可以。” 这句话让相隔不远的葵集君和龙俊投来关注的目光,龙俊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两块晶莹的石头,一大一小,取了其中一枚小的,只有拇指大小。 “水中之物。”他实话实说,因为婕云夫人也有见到,只是没有抢到。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此物有何妙用,因为他一身修为已经受限,现在只是个空有蛮力的武夫,采集此物,只凭直觉,江枫手中这黑草他有印象,是那六字头顶草帽的材料,但黄泉两侧并未见到,想来是罕有之物。 两人同时交换,江枫凝出一缕极细微的灵气,注入到那晶莹的石头之中,随即一抹清凉反馈回来,虽没什么明显的效用,但这说明此物乃是一件不错的炼器材料,只是以他的见地,是没法辨识的。 或许将来可以问问蔡求真,他心中暗想道。 “请问,这东西有何妙用?”龙俊没有问江枫,而是直接问了一旁的看守三字。 “编草帽。” 这……龙俊登时感觉吃瘪,但偏偏无处发泄,他抬头一看,江枫已然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大堆黑草,和他手里这缕没有任何区别。 江枫一笑,这也是他的优势,其他几人没法动用储物袋,此时所有新发现的东西,都只能带在身上。 “此地禁止打斗!” 六字的声音及时传来,他的出现让龙俊没了火气,只能恨恨的看了江枫一言,江枫倒没在意,收了黑草,倘若有机会离开此间,这稀罕之物说不定还能骗点什么。 “我们可以走了。”六字带队,三字留在队尾,一行人鱼贯而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处,此处有一名枯瘦老者看守。 “你们终于来了。” 老者看似没有张口说话,但声音却传了出来,江枫观他唇角翕动,知道这是腹语,听起来,这老者像是早就知道几人到来一般,却听这老者接着说道,“再来晚点,我就要关城门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进去吧,各凭机缘。五位镇守在等着你们,至于能走到几层,便看造化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前辈如何称呼?” “此地即便有礼貌也是无用,你们都不到天级,甚至只是地级。”他瞟了一眼问话的江枫,“算是来早了,能走到这里,说明至少有一位镇守需要你们的帮助,至于前路如何,那便自己去探探吧。” “可以回头么?” 问话的是葵集君,方才他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安,思来想去,应是洞府出了变故,冥冥之中有了感应。 “可以。”老者一挥手,在众人身后,便赫然现出那道黄泉,只是此时已然波涛汹涌,没了之前模样,想要横渡却是极难。几人都知这是幻觉,但只能弃了回头的想法。 于是只能前行。 临近了看,这座城并不像外面所见,如同凡俗手段堆磊的坚城,而更像是一座楼阁,楼有六层,最高一层明显是装饰用,而实际可用者,只有五层。 几人沿着宽大的台阶向上,这些台阶之上,布满晶莹的石块,与龙俊在黄泉之中捡到的,样貌并没什么不同,这让被骗的他,心中顿时平复了许多,他不禁抬头向上望去,这近百道台阶仄仄不平,又曲折蜿蜒,便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年初入道门的艰辛。 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愁云密布,纷乱的意念在识海中乱窜,直到一把手捏痛了他的上臂,他这才醒转过来。 我方才竟然道心失守了。 龙俊不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却见一旁的三人,也同样如此,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他赶紧弃了观想的念头,如凡人登楼一般,只耗气力。 很快,众人便到了这栋楼阁的入口。一层是个还算宽敞的方厅,右侧是向上的楼梯,而左侧则是造型繁复,至少十层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物,每一件都像是不凡的法器,但有了方才的经验,众人都不敢去妄自揣度,只把心思用在眼前之人身上。 紫袍修士正站在书案之前,仔细描摹一幅画卷,时而研墨,时而润笔,偶尔运笔雕琢,周身泄露的气息,足有筑基初段,这是位人族修士。能在此间保持筑基修为,可见其在外界修为定然不俗,至少比眼前几位,要高得多。 “你们并不是我要找的人。”过了许久,那紫袍修士终于弃了笔,在身侧一石盆中洗了洗手,转过身来,在几人身上打量片刻,“我来此地之前,唤做幽城。” 没听说过……江枫心中做出了判断,随即想到,这人并不一定是天元北陆的人,且听一旁的婕云夫人道,“前辈应是南陆光云宗的前辈吧?” “正是。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那紫袍修士面露温润,“既然你认出我,便是有缘,他随手从案几上拈来一封书信,替我带给后辈,他们自会谢你。” 婕云夫人接过,江枫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只是封普通的书信,暗忖自己猜到了,只是被婕云夫人抢了先,不过换做自己,是不知道有“光云宗”这种门派的,说不定也会错失这场造化,不过说到送信,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譬如自己帮师兄送信到鲸海群岛,还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如今落到如此田地,前路如何还不知晓。 各凭机缘。 江枫忽然想起看门人那句话,心中便不再计较。书案和书架之上,奇物众多,江枫能感受到古宝永恒之塔的渴望,但眼前并不是求取这些物事的时候,他便息了索取的心思,第一个直奔二楼。 幽城虽未言明,但已经开始研墨,这也是送客的意思,他那句“并不是我要找的人”说明,能庇佑几人来此的,应在楼上。 第一层安全通过,无疑开了个好头,余下三人也不再犹豫,紧随江枫,直奔二楼。但此时江枫却不急了,速度刻意慢了下来,但那几人却没有超过自己的意思,而是只隔了几步之遥,既安全,又不会失却可能的机会。 都是人精! 江枫心中哼了一声,干脆也不急了,他隐隐觉得,二层的镇守似乎会与自己有些瓜葛,只是结果是好是坏,还无从知晓。 ………… 力宗,东极城西部的萧家先祖之地北缘。 萧明真犹记得这处传说中的古井,她曾经和侍女一早迎着晨风,到这里来查看未来夫君的面目,结果却不可得,只窥得一片金光绚烂,并无半点人影。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又是一番滋味。 他仍是他,我也仍是我,只是看起来愈发疏远了,想起过往种种,她不禁有些失落,不过待她看见手中玉符,心中的坚强便胜了过往。 而如今,借着老祖提供的机缘和遴选的丹论,她已经突破原有窠臼,待过些时日,修为稳固之后,便能问鼎地级,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契机。 此番,色胚会不会乖乖就范呢?她心中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但以她对江枫的了解,她还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聚少离多,人心总会变的。 这时候,一道身影凌空降落,正是司马寇南,萧明真展示手中玉符,以为对证。 “这便是老祖所言的奖励?”司马寇南只看见了一口井,除了井栏看上去久经岁月之外,并无什么出奇之处,暗道我冒险放置道标,就是这么个奖励么,不过他旋即释然,心道千面紫苏真君这等人物,应该不会食言,知道我需要什么。 “是的,前辈。” 萧明真不卑不亢,事实上,见过玉符之后,眼前这位修为内敛的修士便收起了轻视的目光,“不过,我需要提前做些准备。”言毕,她向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两枚平淡无奇的灵石,扔入了井中。 井中泛起阵阵涟漪。 金光依旧。 朵朵绚烂之中,隐隐透出一道人影,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分明。 第五百四十四章 优势所在 罪城。 向上的楼梯仄仄,远比想象的悠长繁复,原本,从看门人处眺望巍峨的罪城,目测只有百丈左右,而今几人一路行来,至少已有数十里,可是仍没有到达二楼的迹象。 这并不是座普通的楼阁。 相比其他三人,江枫并没有感到疲惫,凭仗古宝永恒之塔蕴含的天道,他还保持着一缕修士气息,能勉强维持在灵级初段。 可惜这种优势不能马上转化为实力,其余三人虽然被这青石堆磊的罪城压制为凡人之身,但仓促之间想要击杀,还是有些难度,修士并非只修炼元神,身体淬炼也同样重要,这一点在婕云夫人身上体现的不够明显,但在两名海妖身上,还是清晰可辨的。 要是能将几人分开,或许能有些机会,江枫忍不住暗想道。 就在此时,身侧不知从何处飘来不少白雾,将周围一切景致尽数遮掩,江枫赶紧屏住呼吸,暗忖这白雾来的如此蹊跷,不知是否有害。再观左右前后,原本缀着自己,保持距离又生怕被落下的三人,已经不见了行迹。 幻觉? 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他赶紧停了脚步,但不敢挪动身形以免偏离原本行进的方向,仅靠自己的修士直觉,细细体味周遭的变化。 没错,那三个凡人的气息真的消失了。 停在原地数息,江枫忍不住心中暗想,倘若眼下只是感觉错乱,那三人应该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自己一样可以与他们分开,正思忖着,却有一只玉手穿透迷雾,陡然抓住了自己。 “他们已经走远了。”是婕云夫人的声音。 倒是忘了她还有手段留在自己身上了,江枫忽然记起那黑色甲虫化作的诡异薄片,此时那团温热还紧紧贴在身上,尚未分开。一时间,江枫忽然有些慌张,不过他随即一抖,便挣脱了婕云夫人。 开什么玩笑。 我现在可是修士之身。正等你们几人分开呢,眼下这不就是机会么? “还敢反抗?”熟悉的声音再度穿透迷雾,“这是翅膀硬了啊,没错,我是被压制了修为,但不代表打不过你。”婕云夫人的身形彻底从迷雾中挣脱,呈现在江枫眼前,正巧立在江枫前方两个台阶之上。 “原本我也是想赶路的,不过相比此间的机缘,古宝更是不能错过。”她补了一句,“话说只是灵级的话,许福宁留给你的手段,也没法用吧?” 你真是想多了,我那师父根本就没有给我留什么手段护身,江枫心中苦笑,但嘴上却不能示弱,“你待如何?” 他向后连退两步,沿着粗糙的青石墙壁挪移,与婕云夫人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虽然最初忘记了身上仍有甲虫残留,不过就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江枫已经动用体表灵力,将那些沦为普通甲虫的存在清除,但他不保证自己体内没有残余。为了保险,他手中还多了把一阶法剑,这种品质的垃圾,他储物袋中还有不少,相比其他三人,这也勉强算是优势吧,毕竟伪天境界的高手,一般不会携带这么低阶的法器。 可惜自己还是个穷掌门,储物袋中需要随时准备些赏赐宗内新人的东西。至于那些高阶法器,修为受限,此时根本没法使用。 “一起走!放心,我现在还不想夺你的古宝。”婕云夫人嫣然一笑,露出无害的笑容,但江枫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道能达到伪天境界的修士,可不是易于之辈,而且此女可是玩虫子的高手,半路但凡有机会,自己变成一堆白骨都极有可能。 “凭什么?” 江枫急速后退,将自己彻底隐没在白雾之中,恍惚间,婕云夫人的身形也再度消失在近前,心道我惹不起,还是躲得起,他不相信婕云夫人会放弃前面的机缘,只等自己,蕴含天道的永恒之塔,的确是对方觊觎之物,但方才如果她真的可以直接夺走,根本就不会和自己废话。 “无胆鬼!” 迷雾之中飘荡着婕云夫人的轻斥,那声音随即消散,隐没在稠密如练的白雾之中。只待须臾,那缕凡人的气息也不见了,江枫静处片刻,这才再度前行,半炷香之后,两条岔路同时出现在江枫眼前。 从外表看,两个方向没有任何区别,但其中一条边缘却有一团黑沙样的物事残留,走近一看,乃是一堆黑甲虫的尸体。 “我走这边了。”尸体恰巧堆成五个字的模样。 什么意思,是让我也走这边么,不,我偏不,相比还有操控甲虫这等手段,那海妖兄弟二人倒没有什么新奇的手段展露,说不定走另外一条更安全些。 江枫弃了眼前岔路,忽然想到,这不会是个阳谋吧?倘若婕云夫人判断自己不会跟她选同一条路,那么她在另一条路上留下干扰信息,结果不也是一样么? 这么想,问题便无解。 那就干脆信她一次吧。 江枫心中嘿然一笑,直接就选了另外一条岔路,此番,行进了半个时辰左右,白雾忽然变淡,只留地表数尺,如泉涌动间,狭窄的通路霍然开朗。 眼前景致,终于与罪城一层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案几和书架上空空如也,无任何宝物残留,也没有向上的楼梯,更没有半个人影。 举目四望,江枫发现没有半个人影的判断是不准确的,在书架的背后,一个蒲团之上,正隐隐端坐着一团虚影,只是虚影看上去并不明显,倘若不细心观察,便会错过。 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江枫远观片刻,除了体会到些许道意残存,并无其他发现,这才上前,绕到了那团虚影的正面。 这…… 怎么与萧明真有些神似,只是年纪大了些,颇有些半老徐娘的韵味。江枫忽然记起了这位可人,不想节外生枝,空耗心神,便压住心中波澜,继续寻找线索。这团虚影,应是此间主人印象,他登时想起了萧家的先祖“千面紫苏真君”,暗忖她应该回归成功了吧,自己可是违背了事前的约定,把对方坑了的。 不,不,我还是答应给前辈您找源灵的,没有失信,只是久久没有线索,实在是没办法,况且我修为低微,这不是到罪城来亲自向您赔罪了么?江枫在心中默念,暗道您大人有雅量,不要和我计较了便是。 他随即觉得背后一阵凛寒,不由得退后一步,却被什么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却是一枚碗口大小的玉盘,俯身想要拾起,那玉盘却仿若长在地上,分毫不动。 什么情况? 江枫左右腾挪,换了几个角度观察,发现这处布置竟由十六枚玉盘组成,尽数围绕在这团虚影周围,大小不一,但都只有半指高度,故此方才掩盖在地表的薄雾之中,未能第一时间发现。 玉盘之上花纹繁复,有些尚有灵气涌动,但并不多,更有半数玉盘已经崩坏,仅靠本身的韧性得以保全,但看上去只需轻轻用力,便会碎解,江枫没去妄自尝试,一一查看玉盘,却忽然从其中一枚之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嗯? 灵力不由自主的向那玉盘涌去,不一会儿,便模糊的现出一团虚影,里面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却是萧明真,一袭裙装的她此时似乎正站在某处荒野,在她身边,只有一口枯井,别无他物,他正待细看,那虚影却霍然溃散了。 咔! 手边的那口玉盘,也同时添了更多裂隙。 ………… 有人在暗中窥视我。 萧家先祖之地北缘,古井之侧,萧明真隐隐觉得异常,就好似被剥光了一般,不过那羞耻的感觉,倏忽间便消散了。 她下意识收拢莲裙,环顾四望,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时候,古井之中忽然传来连续不歇的崩裂之音。她记得老祖事前的教诲,没去妄自查看,只待须臾,一道气息凌厉的人影便从古井之中蹿了出来,正是司马寇南。但见他品质不凡的袍服已然崩裂,但眼眸之中,却有两团闪烁不定的金光显现。 “果然是份好机缘。”司马寇南不顾身上伤势,狡黠的笑将眼角皱纹都尽数散结,“紫苏前辈诚不欺我!”他只是瞟了一眼萧明真,便道: “小姑娘,你距离突破地级不远了!” 能粗略判断未来之事么? 联想到古井先前的特殊之处,萧明真顿时有了判断,她不由得有些惋惜,倘若自己获得这种能力,会不会更好呢?不过她随即想到,能预测未来也没什么好的,知晓真实才是最重要的。 呵!只可惜那色胚毫无胆量! 话说先前所见的那团模糊金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浅淡的躬身道了一声恭喜前辈,再去看那口虽然奇异,但华光已被吸纳殆尽的古井。 古井中水波荡漾,一如既往,还好司马寇南并不口渴,她不由得想起了些恶趣味,这种事只有穷色胚才会干吧? 可惜井中再无半点清奇。 思忖片刻,她再度抛了三枚灵石进去,闭目遐思片刻,许下了一个愿望,随即蓦然转过身形,再没去看那井中影像。 三枚为敬。 老祖说,在掌中的,方是道。 ………… 这便是“真视道标”的真正含义吧? 罪城之中,白雾即将散尽的第二层,江枫已然冒险坐到那蒲团之上,这并不是他忽然来了勇气,而是他发现,唯有端坐在蒲团之上,周围的那些玉盘,才不会隐隐吸纳自己的灵气,而是吸纳周围的灵气反哺自己。 这半旧的蒲团由黑草编织而成,坐在其上,原本受到束缚的灵力,会隐隐挣脱桎梏,但不至于太多,就江枫自己而言,只会达到灵级初段的巅峰。 可惜的是,灵级初段巅峰,还是灵级初段。 不过这说明黑草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决定,在离开此间时,将这黑草编织的蒲团带走,至于它有什么大用,除了自己证明来过罪城之外,现在还未发现。 这段经历已经很逆天了,足以在一众强者吹嘘,至少将来公孙锴问自己,如何解释“真视道标”,他便可以直接把这黑草蒲团扔到他的脸上,让他自行领悟。 我好像有点“过于超脱”了,是谁给我的勇气,敢这么对待一名强者呢?江枫赶紧起身,这种莫名的自大才消失了大半。 呵,这蒲团,竟然能让自己“以强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是我本就轻狂,还是被千面紫苏真君留下的气息污染了? 江枫怀疑是后者,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这层的主人便是千面紫苏真君,而眼前的这些玉盘,便一一勾连她在凡间布置的后手,也就是所谓的“真视道标”。 这并不是他悟性高,而是一旦坐到这个蒲团之上,无处不在、似乎还被拘束此间的道意,便会不由自主的冲涌入体,倘若不是有饥饿的古宝帮忙,恐怕那些记忆、情绪和印刻,会瞬间让自己的识海崩溃决口,疯在当场。 真视道标,便是进入罪城的强者,留在凡俗界的羁绊。真视,便是在此角度,可以时时窥探那些道标的状态,甚至干涉一二。 千面紫苏真君留了十六处这样的布置,虽然有些并没有明确的指向,但可以确定的是,有四处事关狐族,也就是有着她血脉的后裔,这也包括萧明真;六处指向了祭拜她的宗庙,但有四处已经荒废,一处隐没在深海之中,从玉盘上的裂纹来看,荒废和隐没无人祭拜者,都已经没了效用。两件指向了器灵法器,从这里残存的情绪分析,两枚器灵均以因各种原因崩解消散,余者,均是空白,江枫分析这是组成阵法的需要,或许本身指向了自己无法窥探的所在。 其中一枚空白的道标比较特殊,颜色与其他区分明显,江枫怀疑,千面紫苏真君,便是凭此离开了罪城。 至于千面紫苏真君离开的主要原因,从古宝的反馈分析,乃是因她事前布置的“真视道标”已经快要失效殆尽,而她还没有在此勘破大道,寻到进入更高境界的法门。 凡俗界的羁绊…… 要说羁绊,我也是有的,不就是浅山宗的万千子民么? 江枫忍不住心道,身体不由自主的落在蒲团之上,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其中一枚空白的玉盘,与自己产生了某种勾连,恍惚间,无数的散碎心念,不知道从何而来,虽然涓细如丝,虽然时而断续,但却真切存在,沿着无处不在的裂隙,纷涌而至。 那一刻,他好似获得了莫名的强大力量,整层房间,细碎到每一个角落,都在他的所见之内,婕云夫人,正与之对峙的葵集君、龙俊,即便他们身在他处,与此并不相连,都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们的力量,看起来是那么渺小,不值得一提。 嗬! 意念之中,他只是伸手一摄,便有一只苍白巨手,恣意妄为的向对峙中优势一方的葵集君罩去,但见那葵集君周遭的空气顿时凝滞,一时间便被困在无形的枷锁之中,江枫只是一捏,便见那痛苦的表情现在那张可憎的脸上。 咔! 忽然听得身侧玉盘陡然崩裂,化为纷乱飞扬的齑粉,江枫一个激灵,登时便跳脱开来,那种豪迈的强者意念顿时如潮水般退散。 环顾四周,却有一道清晰可辨的身影,不知何时浮现,正浑然立在身侧。 “你很特别!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过这很危险!”那声音似远还近,不似这个身影般真切。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体味到那堪比玄级的浑厚气息,江枫知道,眼前这位并不简单。 第五百四十五章 心结未平 “流波。” “流波帝君?”江枫登时便想起了黑小子英歌一直心心念念不忘的流波帝君,他早就知道流波帝君去了罪城,心中想到或许下一层便会遇到,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来了。 “你认识我?” 那人影窸窸窣窣间变得真切起来,却失却了原本的伟岸形貌,变成一个矮胖修士,甫一靠近,便道,“原来你遇到了英歌。” 这真身的样貌怎么感觉是另一个英歌?只是肤色不那么黑。这与之前的期待,以及英歌的描述严重不符。 初次见面,就知道英歌与我有些瓜葛,难不成是另一个萧明真? 江枫下意识的后退,却听流波帝君道,“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一枚道标的痕迹,只是有些浅淡,看来你和英歌有些交集,可愿讲给我听?” 此情此景,我似乎没法不愿……江枫暗想道,不过好在对方并不是像萧明真一般,能够利用秘法探查一切,而是通过道标来推测,想来英歌或许是他在外界锚定之物,但应该不是唯一。 “他是我已经放弃的道标。” “原来如此。”江枫不知道应该为英歌感到幸运还是不幸,但既然对方要求自己讲,他便把与英歌有关的事和盘托出,并且将其在鲸海群岛修炼的事情悉数告知。 “鲸海群岛,熟知此地的便只有七曜了,他在四层。” “七曜前辈是来自鲸海群岛的强者?”这个名号江枫并未听过,当然,遇到黑小子英歌之前,“流波”的名号江枫也不知真义,根据之前的调查,遁离尘世的强者,大多名声不显,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更多的,似乎是当世强者刻意隐去其事迹所致。 “他原本生于南陆,只是喜欢四处游历,天赋又佳,精通各类秘术,原本是这里见闻最为广博者。” “也就是说,留下了无数的真视道标?” “看来你从这里知道了很多,与你而言,这并无多少好处,念头瘀滞太多,总会心结难平。”流波随手一弹,一道劲力便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迅速冲涌而去,“紫苏留下了太多不该留下的东西。” 江枫顿时觉得周遭那些印记和回忆,都如云烟般被涤荡消散,再也没有半点踪迹可寻,不过在古宝的助力下,他已经破解的足够多,至于是否有好处,因果之力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何况这些,他心中不由得暗想道。 俗话说,债多不压身。 “七曜的所有道标都已经崩坏殆尽,加上他已经时日不多,所以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你到四层的时候,要务必小心。” 这……怪不得千面紫苏真君要趁着完整的道标尚在,从这罪城遁离,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也得想办法速速离开此间,“帝君,看在英歌的情分上,我是否可以离开?我是因为偶然的原因,才误入这里的。” “偶然中,也有必然。”流波帝君身形攒动,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遗落在四周的玉盘一一收起,“如果你不是与这罪城有些牵扯,以你的修为,只会被那黄泉吞没,变成一滴了无牵绊的河水。” “是帝君您一直在帮忙?” “并不是。”流波帝君伸手一摄,原本蛰伏在江枫手臂上的黑蛇之灵,便被拉扯出来,“我想,应该是它的原因。” “帝君知道‘和蛇’?”被点破秘密,江枫并未慌张,一方面,流波帝君并未表露出恶意,另一方面,对方的实力摆在那,反抗遮掩也是徒劳。 “你着实知道的不少。”流波帝君对此却甚是意外,“和蛇原本在三层,不过他一早便离开了,至于如何‘正确的’离开,我们几人也想知道,倘若你真的勘破了三层的秘密,记得告知我们。作为酬谢,此间你能见到的秘宝,可以任取一件带走。” 能见到,也就是说还有很多见不到的,江枫果断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不过更重要的是,和蛇的确是从这里离开的,而所有的秘密,都集中在三层。 可是,这里似乎没有通往三层的楼梯。 江枫左顾右盼,周遭除了玉盘被流波帝君带走,与方才并无二致,看来寻找向上的楼梯,还得花费一番功夫,心意相通间,听得“一直不敢动,也不敢言”的黑蛇之灵在识海中给了一句明确的讯号,便不再为此事担忧。 “帝君方才为何不让我灭杀葵集君,难不成他也很重要?” “原本,我是希望他们中的二人为我做一件事的,但我现在有了更好的人选。” “是谁?” “自然是你。” “也就是说,其余三人,有合适机会的话,我还是可以灭杀两人。”江枫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能借力的玉盘,已经被流波收走了,不过只要流波不从中作梗,他相信以自己的修士之身,捉到机会,还是会得手的,否则,一旦那三人脱离罪城,还是要早晚与自己为敌,并且,回到天元北陆,考虑浅山宗,自己的弱点只多不少。 “我需要备选,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另者,我之所以拦住你,是因为你一旦试图使用紫苏的布置,借用你在凡俗界锚定的信仰之力,那么他们或许都会被紫苏的意志浸染,反受其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个掌门,对吧?” “帝君明鉴。”江枫谈及英歌的时候,有关自己的身份并未多言,至于流波帝君所说的凡俗界的信仰,应该来自浅山宗的数万子民。 “锚定凡俗信众的信仰之力,的确是个稳固修为的极好方法。不过过度使用,只会对凡俗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影响他们的气运,乃至寿元。而此术一旦施展成了习惯,便很难舍弃,毕竟在我们修真之人眼中,凡俗的性命与蝼蚁并无二致。” “小子并不这么认为。” “你境界还太低,在尘世间行走的时间又太短。”流波帝君轻蔑一笑,“等你有朝一日登临伪天,换个角度去看,就会有不同的认识。当你拥有足够悠长的寿元,即便心性再愚笨顽劣,也已看破人性红尘,弹指间天地变色,叱咤间万骨枯荣,试问那个时候,你又靠什么羁绊排遣心结,做到与芸芸众生平起平坐呢?” 江枫一时语塞。 “所以,为了修真界的万古长青,根基不至于崩坏,才有了共同的约定,但凡登临天级者,便需远离凡俗,不允许再以凡俗信仰之流,锚定自己的大道。” “这就是九老存在的原因?” “在北陆是如此。即便有些修士可以例外,也有特别的原因。” “比如朱谦牧和吕之勉?”江枫很快便想到了这两个例外。 “你应该知道,朱谦牧的死并非偶然,而吕之勉,则镇守着十万大山,这并不是毫无羁绊的天级修士可以做到的。” 镇守十万大山,话说这信息量很大……为何要和我讲这么多,话说前辈,我的道心的确被你搅乱了,江枫不由得心生疑虑,甚至有些后怕,却听流波帝君似乎勘破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很久没有看到后辈,忍不住提携罢了,你无需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哪有那么简单! 他正要继续问点什么,流波帝君的身影却遽然变淡,“我在五层等你,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记住,那个女子不可杀。” 婕云夫人不能杀? 江枫心中哼了一声,忽然想到,倘若自己杀掉葵集君和龙俊,成了唯一的人选,那么是不是流波会保护自己安全到达五层呢?四层的七曜已经疯掉,难不成危险在那里? “走吧!” 想的太多也是无用,江枫挥手,示意黑蛇之灵带路,不一会儿,便触碰到一处透明的屏障,却见一道纤薄无比的悬梯,呈现在一人一蛇面前。 希望那几人找不到类似的存在,江枫暗想道。 ………… 力宗,西部,拓源城。 “我自然是不能做这玄灵宗掌门的。” 千面紫苏真君伫立在高耸的遮云楼上,再一次否定了背后诸人的建议,“这一点是有规矩的,你们公推一人便可,我不持意见。”她随即停顿了一下,略有意动,冥冥中感知到了在罪城遗留的种种变化。 人走茶凉。 回身望去,见这一众血脉与自己或稀、或无的后辈修士,不禁心中再度唏嘘,花费了数息,才将心结抚平。 “朱谦牧的事情并非偶然。” 她用一句话止住了这个话题,同时也再度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华帝门吕之勉虽然居中调停,让自己获得了分割力宗故地的权利,但“天级修士担任掌门”这种违背规矩的事,她还不敢妄自逾越,虽然她缺少天道支撑,不日之后或许会跌落伪天,但倘若能在一年内,将吕之勉提供的洪荒三兽收取,那么稳在天级初段,也不是没有可能。 提前避嫌还是必要的,曲中求进,况且一旦位列掌门,诸多凡俗事务缠身,也不是件好事,太上掌门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但身前一众似乎并不这么想,至少到现在,没有人张口提及这个建议。 场内无论谁当掌门,总是不喜还有个太上掌门指手画脚的。 可惜与自己心意还算相通的萧明真未能登临地级,无法进入这个团体,至于其他萧家人,也只是姓萧而已。 生疏便是生疏了。 她瞥见了在人群中左右逢源的司马寇南,这个“外人”已经初步融入了这个利益小团体,据说已经私下里与人谈成了数桩联姻。 久离凡俗,不滞于俗,但也失去了很多。 她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相信这个太上掌门的职位早晚是自己的,只是获得的方式不同,或者只是换了个更冠冕堂皇的名号。思及此处,她不再计较,而是话锋一转,交代起拉拢原力宗境内,重要的炼器家族、御兽家族以及大型商会的事情来。 可惜仓促筹建班底,总有些职位,比如幕僚,缺少合适的人选。这并不是说不能用萧家的人,而是不能尽用,此为平衡之道。 纵使自己登临天级,也不可能全凭实力化解。 分割力宗,或许不会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但必要的准备还是要的。至少合议现在还没有签,想让人放弃手中既有利益,不妄动干戈,想来也是困难重重。她自问心中有所准备,但她着实不想等太久,以免收取洪荒三兽的事因此耽搁,九老之中,觊觎此物的大有人在,倘若被捷足先登,那便被动了。 何况洪荒三兽,虽不涉及天元南陆,但鲸海群岛是躲不过的,这远比只在天元北陆行事要复杂得多。 ………… 鲸海群岛,渔樵西洲,北亭港。 原本应该停留在东洲的宝船,据说因为风浪太急的原因,偏离了近百里,改在这里登陆,据船上的消息灵通人士讲,此地比东洲还要繁华,算是一个好消息,并且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在船上供职的修士,可以下船采买。 好消息? 好事成双? 何玉鼻息中哼了一句,那好消息也太不值钱了吧?如今,他有六个时辰可以逗留,但不能离开北亭港,采买物品价值不能超过二十枚三阶,至于售出,倒是没有限制。 可惜值钱的物事,要么见不得光,要么就留在天元北陆了。 不过何玉并没有为此惋惜,他摸了摸腰间的一枚身份玉牌,又蹑手蹑手的合上门,余光瞥见了那名尚在屋内酣睡不醒的同阶修士陈二狗,暗道一声还好,虽然因为更换港口耽搁了半个时辰,但这药效还是不错的。应该能维持到六个时辰之后。 “我出去一下!”何玉绕了一个弯,赶上下船杂役排队不多不少的时候,递上了那枚属于陈二狗的玉牌。 “出去耍也不换件衣服。”那守卫调笑道,只瞥了一眼便放了行。 “等不及了。”何玉没试图辩解,在守卫的笑声中下了船,便直接扎进了最为喧嚣的杂货市场,来自四方各岛的草药,炼器材料和中低阶符箓,都汇集在这里,至于成品法器,鲸海群岛自产的少,需求量也少,故此只有到了正规的宝阁,方有售卖。当然,此间不乏坑蒙拐骗的勾当,不过这些与何玉无关。 他走街串巷,偶尔随意的蹲下挑挑拣拣,不一会儿,便隐没在纷乱的嘈杂声中,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换了两身衣服,修者的气息也遮盖了大半,便踱到杂货市场的边缘,打算沿着官道,大摇大摆的离开,那里正有许多租赁的岩牛车,同为低阶驼兽,岩牛车比角马车慢,但胜在平稳,在雨季也更受欢迎。 “去东洲,摸鱼岛。” 何玉早有计较,扔给那面目粗糙的驾车人五枚明灿珠,这是他方才逛摊的时候用灵石换的,在此间更为实用,此时储物袋中尚有百枚。 “是!” 价钱合适,驾车人也不犹豫,弃了一众闲谈看客,甩鞭直奔摸鱼岛,至于中间水路换船,自然还由坐车人出钱,这是此间的规矩。 行了半日,天色渐暗,何玉一颗高悬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正要嘱咐车夫找家店投宿,毕竟据他所知,渔樵西洲的夜晚,还是有些危险的。 忽然,他只觉得一股凉风吹过,再一看,身侧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正是他用药迷翻的陈二狗,他仍在沉睡,斜依在那里,如软泥一般,鼾声如雷。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帘惊梦 何玉登时只觉得背后冷风涔涔,似被莫名的强大存在锁住了七魂六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逾越,心如电转,他决定按照最常规、也最合理的处理方式,唤醒眼前这位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同船修士。 “二狗?” 他轻声呼唤,准备去摇醒对方,轻抚对方品阶不高的道袍,只觉得入手触感真实,并无任何幻觉的痕迹,这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不是幻觉,其二便是对手太强大,超出了自己的应对能力。 他不禁心中暗忖,该来的总会来,并不会因为如何处理而改变了结果,能隔绝甚至迷惑自己神识,将一名修士放在自己身边而全程不被发现,这种情况多半属于后者。 既然没有能力反抗,那就默默享受吧。 “二狗,快醒醒!” 他再度低声呼唤,那名曰“陈二狗”的修士却只是翻身换了个方向,随后睁开眼,一双晦暗无神的眼勉强睁开,映出了何玉还算英俊的白净面皮。 白雾苍茫,人影绰绰。 眨眼间,何玉便来了一处还算恢弘壮观的楼观附近,熊熊烈火似远还近,在混乱的喧嚣声中,在狼奔豕突的乱流中,叫骂、嘶喊、哭泣、哀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见到数名刚刚认识的同宗修士,也见到不少入侵者火红或橘黄的袍服,穿着在那看似矫捷灵动的身影之上,他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却见一个虚胖的身影向自己奔来。 那人影脏污的袍服上,已然有多处破损,正手执一把染着微黄光芒的法剑,跌跌撞撞的飞掠过断壁残垣,用了数十息,才到了近前。 “何玉,快走吧,忘秦门已经亡了!” 何玉下意识的想要听从,大厦将倾,宗门覆灭存亡之际,他一个修为低微,只加入宗门才三天的小修士,不跑还能做什么?他知道这是幻觉,虽然这事情真切存在过,但还未等他出声应和,却有另一个声音从识海之中自动翻涌而出。 “不,我不走!”决绝的神色,正是曾经的自己。 “你——” 那人影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期盼的答案并未出现,他用那热忱而又坚定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何玉一番,“先避到大库,那里有护山法阵庇护,多半能坚持到明日,待到此间事了,和我一同去投奔云岚宗,他们答应给我们重新选一块领地,虽然只能带三千领民。” 领民? 何玉的思路陡然有些凝固了,似乎回忆起什么,他正想要抓住来者,这位刚刚被任命为掌门的男子,那修者气息低微的人影,却瞬间如烟尘般溃散了,眼前景物飞快旋转,破碎,仿若一道本来坚韧的外壳一般,碾成齑粉,不复存在。 白雾再度蔓延,待到再次清晰时,鼻翼间却已先被海风卷来的潮气填满。 那是无边无际的海。 各色海鸟成群结队,或翱翔天际,或落于余晖洒满的沙滩,寻着当日的食饵。 鲸海群岛,摸鱼岛。 正是他此行的去处,一个让他心存感恩,又存着复杂情愫的存在。可惜了,物是人非,眼角的清泪还未凝结,他却看见了两个不同寻常的身影。 阚福师兄?如琳师妹? “师弟你可回来了,延误了两天,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样,掌门交代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青川宗还不错吧?他们是否有认掌门的印信,带你去藏经阁?是不是大宗大派就和我们不一样?” “对啊对啊,玉师兄,快给我们讲讲,听闻大宗派的人和我们这小岛上的小门户不同呢,女修衣裙下摆和袖口都有特别的讲究,我嘱咐你帮忙看的事情怎么样,有没有绘成图样,我好和周师姐一起研究。” 两人一左一右,问个不停。 何玉却觉得有些恍惚,青川宗诚然是不错的,有更好的传承,有更多的典籍,更纯净的灵气,更重要的是,有修为更高,可以指点自己大道的师父,虽然自己的资质在这摸鱼岛上数一数二,但到了青川宗,却只能算落得上乘,好在那位李师伯,似乎很看重自己,几次三番的邀请自己加入青川宗,可是这摸鱼岛的一切…… 天空碧蓝如洗,水清如练。有着善良的师兄,慈祥的师父,宽容的掌门,以及还算可人,对自己也甚好的师妹。 呵。 不过我好像忘记了如琳师妹的交代,青川宗的女修,似乎腿更白,更长的样子,以至于忘了去观察那些平素也不甚注意的细节,虽然她们看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乡下人,但只要随同的东方师兄介绍自己的资质,并伪称自己是李师伯新收的弟子,她们的态度登时就改观了很多,变得热络起来,甚至邀请自己去她们的洞府做客。 “我是来辞行的。” 恍惚间,另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突兀响起,替他做出了回答,围在一旁的阚福师兄和如琳师妹顿时便如泥塑一般,变得晦暗无神,接踵崩裂于前,眼前的景物再度飞快旋转,迷乱,失却了原本的色彩。 白雾再度蔓延,待到再清晰时,他已被稀薄的灵气萦绕,那是山间清晨偶尔才会浮现的,不仔细感知根本不会觉察出的存在,他忽然记起来,这里已算是血煞宗后山灵气最为浓郁的修炼地,也是太上掌门平日的居所。 而自己所居的茅屋,必须要时时借助祭炼生灵,方可勉强修炼。 何玉此时却只看得见冰冷的地面,因为他正跪在一人身前,浑厚的长者气息,虽然并不压抑,但却真实的将他层层包裹,毫无匝缝。 元真境,不知何年何月,需要血炼多少生灵,我方能修炼到太上掌门这等境界。 “既然你已经借我炼制的天奴血丹,到了破天境,那便去替我做件事。此事事关宗门未来福祉,或许需要数十年方有结果,但你既是我的亲传弟子,这一使命便是你的命运。” “你只需将这件物事纳入识海,待穿过这道门,修为道法便会被我设下的禁制封印,以便承继另一名修士之命运,但务必谨守本心,记住我交给你的使命,将另一界的信息完整记录,以助我遴选合适的地点迁移本宗。” “倘若我不幸沦为蝼蚁……”何玉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便如你的四位师兄一般,我会另行派人前往,但天奴血丹炼制不易,或许……已经没有下次了。”那声音听起来无奈且苍老,随即长叹一声,“好在你到了异界,尚有两次机会再度改换命运,附着魂魄到极远处的人身上,不至于如你的四位师兄一般,待到事情圆满,你触发身上的禁制,我自会召你回来。待到那时,便是我血煞宗改换命运,整体迁移到另一界的良机。” “是,何玉定不辱使命!” 那道声音还未消散,却有一股巨力,如潮水般涌来,将那一切都浑然抹去了,只听得一声叹息: “原来如此!改换数次身份,你果然并非本界中人!” 眼前景物快速消逝,冥冥中无数记忆碎片飞快聚合,又快速离散,有一只金光绚烂的巨手,凌空飞掠过来,像是抓取了什么,末了只听得一声脆响,似乎有某种牵扯,被忽然斩断了。 “元真境?尚且不及半圣,也敢染指本界!” 那声音苍凉而恢弘,与方才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出于同一人,但随后的一声轻笑,更像是出自第三人,随而出言嘲笑,何必选一个妖族做内应,诸如此类,何玉听得真切,但却不敢动,更不敢出言辩驳,双瞳游走,佯做战栗,待到半晌之后,他只瞥得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看不清面目,更看不透修为。 “你与过去的一切,已被我彻底斩断,我会抹去你身上的禁制,但从今日起,你要为我做事。” 那声音还未彻底消散,眼前景象便紧随着一段传音消散无际,何玉只觉得眼前一黑,登时觉得周身赤热难当,恨不得找一冰窟投入其中,他赶紧静心屏气凝神,却只觉得修为一路攀升,澎湃的灵气疯狂涌入四肢百骸,待到再度睁眼时,已到了玄级圆满。 可惜了,运气一直不好,每次使用太上掌门赐予的手段,都未能附身到修为更高的人身上,以至于自己一身修为都未能承继。 太上掌门? 姓甚名谁来着?他忽然记不起来这段前尘往事,只记得冥冥中那道身影交代自己,快速赶奔鲸海群岛的一处所在,去投靠那名曰“孤星”的强者。 “接受他的指点,突破玄级到地级,取得他的信任。” 那声音细密如丝,但却真切入耳。何玉痴了许久,终于定下心来,暗忖还是坦然接受命运,往事如一帘惊梦,如今只成泡影。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浅山宗这最后一段经历,他似乎还记得分明。末了只得暗自长叹一声命运多舛,轻抚胸口,想要平息体内因窠臼崩坏而泛滥的乱流,却浑然发现自己周身衣袍均已焚毁。 而眼前的陈二狗,也因方才自己冲破桎梏的热流,变得寸缕皆无,此刻刚刚醒转,正瞪着眼,看着同样不着衣物,周身血色淋漓的自己。 马车早已不见踪迹,四野俱寂,空有月色撩人。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何玉登时化掌为锤,打晕了神色异常的陈二狗,他忽然记起,那位无名高人似乎额外叮嘱过自己,不允许杀掉此人。 ………… 罪城。 向上的扶梯冰冷而晶莹,即便能借助修士体魄的便利,江枫一路行来,也觉得甚是疲惫,不难发现,这里似乎不止有身体的锤锻,而更有精神的磨练。 经历了罪城一层和二层,江枫已然有了些认知,每一层的世界都各自不同,这与每层的主人息息相关。一层幽城的布置并无多少特殊,因为他对众人没有什么索求,只是要求找个送信人而已,而在紫苏离去的二层,更像是个隐遁了出口的修炼地,以及锚定“真视道标”的道场,更是引诱后来人的陷阱。 只不过因为流波帝君的出现,自己并未深度卷入,这不得不说是个幸运,但也说明,流波帝君对自己一行的关注度,远高于他人。 能够照拂自己的,是引路的黑蛇之灵,这一点,流波帝君点破,江枫信,但也不完全信,他相信对方那句“更好的选择”绝非空穴来风。 不过眼下并不是辨明这些的时候。 几乎垂直向上的扶梯已经到了尽头,而眼前的景致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不过这又是哪里? 体表贴附的灵气迅速流失,这明显是一处灵气空乏的所在,眼前白茫茫一片,湿润微凉的气息紧紧的包覆周身,但江枫却能感受到一抹纯真,无味,无害。 “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冥冥之中,我觉得这里与我的身世有些牵扯。”黑蛇之灵左右徘徊,凭借直觉辨明了方向,“我们走这边!” 江枫移步,尾随黑蛇之灵太华,脚下的路渐渐有些泥泞,视线只得在左右一丈,即便借着灵力探视,那抹灵力也会很快消散,融入到这水润的氛围之中,偶尔有滴答的水落声,但江枫猜测那并非有生灵在作怪。 这似乎是一处罕有人际的荒芜。 目力所及,根本没有一棵杂草,或者虫豸存活,即便残骸也无,直到行了近三个时辰,待到精神甚是疲倦,昏昏欲睡之时,那无尽的白雾,方才有了一处明显的缺口。 江枫一脚踏入,只觉得耳边风声如割,目力所及之处,青山如障,绿草如茵,数十个村庄鳞次栉比的罗列在前,炊烟袅袅,一副田园景象。 多少有点大荒镇的感觉,这种印象刚刚滋生,那景致便衍生得更加真切,仿佛画卷之中添了点睛之笔,池塘之中多了游鱼鸣蛙一般,变得灵动鲜活起来。 “这里便是此地原初的模样。”黑蛇之灵太华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黑影,那黑影与黑蛇之灵有些相似,但更接近于人形,只是弓着背,气息亘古而苍凉。 “你便是真正的和蛇吧?” 感受到那抹熟悉却陌生的气息,江枫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留在此地的一抹残影,好比夕阳映照下,波澜处扭动的落日残影。”那身影自嘲道,没有否定江枫的猜测,“跟我走吧,我来讲讲这里的因果,或许能助你解决此界的困境,虽然我今日见到你之后,发现这只是奢望。” 他回转身,只露出两只漆黑模糊的眼眸,但却似乎洞穿了一切,江枫瞬间有种身体被彻底剖开的感觉,识海中,永恒之塔轻颤铮鸣,旋即被一抹不知源自何处的气息抚平,再无波动。 “当然,倘若你有机会,也可以讲给那些人。” “哪些人?” “身居高位,生灵覆灭之际,需要挺身而出的人。他们比你似乎更靠谱,虽然这些因果也因他们而生。”和蛇说的玄奥,江枫听得一知半解,但他知道眼前并不是多问的时机,有和蛇带领,几息之间,他们便跨越数道有形或无形的障碍,进了一处村落。 这里与普通的凡人村落,并无二致。 第五百四十七章 某种意义 生机尽显。 这是此地与凡人村落的相同之处,上有耄耋,下至黄髫,奔走嬉闹间,田园风光中,尽显天伦悠乐气象,但待江枫闭目感知,却只有十二道不同的气息,分化为或大或小,或浓或疏,或远或近的片段,彼此交错分布,虽灵动鲜活,但却唯独缺少个性。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和蛇此话一出,待到江枫睁眼,却发现原本错落分布的数个村落已然消失,只余眼前数十丈方圆之内,残存数座屋宇楼舍,与先前不同,这些房屋无论造型,还是用材,均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甚至有从未见过的物料掺杂其中,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出到底是罕有的天地灵材,还是普通材料通过特殊的手段加工而成。 “我们先民并不像你们那样,通过异性结合繁衍生息,我们依赖壮大自己的神识,进而分化出更多的自我,来达到扩增族群的目的。” 话说这有什么意义,即使分裂千百次,我不还是我,江枫忍不住心中唏嘘,暗忖这不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么。 “至少行动力在增加,每一缕自我,都可以独立修炼壮大。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有着亘古悠长,接近永恒的寿元,如此繁衍,实则是为了减少族群的数量,并避免内斗,这是你们妖族和人族最擅长的事。” “并且,长久的分化,也会让每一个自我,都萌生出相对独立的意识,与真实的个体并无多少差异,你之所以能发现此间的秘密,实则是因为此间种种,均由我的意念所生,并非真实存在。” 怪不得,当初在大荒镇,似乎没有发现今日之事,反观黑蛇之灵太华,与眼前这缕和蛇残影相比,细品不论气息还是意念,尽管有很多相似之处,但的确有不小的差异。 “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知你两件事:其一,你身边之物,是我,但也不完全是我,其二,我并不会因为它与你产生了认同,便会因而得到我或者先民的庇护,从而踏破虚空,走上一条无上的大道。” “我没这么想。” 江枫心中未免呵然,“从未有过。”他额外补充强调了一句,心中不由得对于眼前这缕和蛇残影,产生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厌恶。怎么,因为与你这种亘古的老不死产生了牵连,就觉得自己大道通天了么,我从未有此奢望,我只是在想这黑蛇之灵和我的身世,到底有什么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种鸡犬升天的奇遇,只有在引人妄想的荒谬游记中,才会经常出现。 “那便好。” 和蛇似乎也不在意江枫的感受,自顾自的继续回忆,“我们先民来到此间,本是寻找一处幽静的世外桃源,事实上此界最初也是如此。不过,旷日持久,我,当然也是和蛇的最初本体,厌倦了分化的缓慢,于是我通过重启‘极渊之物’,将妖族和人族从外界引诱至此。” 原来我们并非本界的原住民。 江枫登时想到先前曾经看过的种种,暗忖那些记录,似乎大多数都是伪作,当然,眼前之人也可能撒谎,但一副残影,似乎没必要这么做。 “这么说来,妖族和人族,只是充作苦力?”联想之前和蛇所言,江枫不难做出这样的推断。 “只是为了方便探索本界,寻找快速壮大本我的存在,但事情的发展,很快便出乎我的意料。” “在探索过程中,人族和妖族诞生了你们无法对抗的强者,并且相互争斗?”江枫再次想到了各种记载。 “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此间天道的发掘,引来了不少觊觎本界的外来者。这也是我为何很快离去,遁离本界的原因。” “你害怕了?” “不,当你见到我这残影之时,我或许已经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和蛇转身,模糊的眼眸渐显深邃,“虽然在罪城停留了许久,并分化放弃了无数个自己,但仍然没有躲开力量的诱惑。” “我不明白,那些存在,不是觊觎本界么?” “渴望是相互的,追求极致的完美,是彼此的愿景。永恒,是每个修道人的最终追求,这一切,我猜测尽在荒级甚至还在其上,方能臻于完美。” 可惜与我而言,即便荒级,也着实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江枫多少知道这个概念,忽然记起来真灵圣者和李真龙的故事,“原本大荒镇,不是有半部荒级传承么?” “那是先民的臆想之作。” 原来如此,看起来真灵圣者多半要堕入魔道了,不知道我这个被裹挟的门徒,是不是应该找机会告诉他真相,不过想来他对自己也只是利用,而将来也只能是利用,这种“做个好人”的想法还是弃掉为上。 “那源灵呢?”江枫犹记得李真龙和千面紫苏真君的诉求。 “只是利于不同力量之间,彼此容纳的基石。” “在这罪城枯坐也是无用?”江枫想到了更多的强者。 “褪去凡念的牢笼同样重要,待你到了第五层,或许能知道更多。”和蛇娓娓道来,“当然这只是我的感悟。你们听到了么?” 你们? 江枫不由得左右查看,却见缕缕如璀璨星光般的芒刺,自袍服从他体内遁出,织成那件有若凡物的先民葛衣,光芒彼此交织汇聚,最终凝练出十一道影像,正是大荒镇中的先民模样。 “和蛇,看起来所有的因果皆由你而生,而你确实也是从此地,成功遁离了本界。”和龙端详残影片刻,他是先民的头领,他伸手将先民葛衣收起,“果然,与李真龙的猜测基本相符。” “这些知识对我们有用,但也无用。毕竟我们之中只有你,才期待融合实质的纯粹力量。你事前把万千自我,通过空间裂隙脱出,最终便只剩得这缕残念,看起来也维持不了多久。问题是,我们如何得知你的去向?” “那要问他。”和蛇指了指黑蛇之灵太华,“这具残躯,应是我遁离本界之后,分出的一枚自我,返回本界衍化而生。不过,他已经失却了本心,空留本能,以此推之,荒级的奥秘或许并非我等可以窥探。” “或许是完美的代价,当然,你也有可能失败了,被觊觎本界的那些存在吞噬,成为他们的食粮。”一个身形如猿猴般矫捷的身影分析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再次撬动‘极渊之物’,虽然我们会有短暂的间隙趁机离开,但倘若失败,定然万劫不复。”另一道身影连续发问,“还是干脆离开这个是非地,毕竟只需要我们在另一界寻到你的分身,你终究还会是你。” “我建议你们离开。”和蛇的残影已经几近崩溃,“即便没有我留下残影相告此中情由,我相信你们也知道大限将至。” “但这很不负责任,此间万物虽然并非我们亲手缔造,但开拓近万载……”和龙似乎在犹豫。 “我们何时考虑过这些毫无缘由的牵扯。”先前那个身影嗤笑道,“而且我们根本没有力量抵御,即便留下,也只会成为他们的食饵。” “我们回大荒镇?” “不,我们先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去处……”和龙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但他只是瞥了一眼江枫,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给了周围数人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既然和蛇你从头搅动了这一切,那一切因果,便理应由你自己来承受。”他伸手彻底抹去了行将消散的和蛇残影,又瞥了一眼黑蛇之灵太华,“好自为之。倘若你在大限之前,改变计划,可以和我们同行。” “什么意思?和蛇惹得祸端,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华忍不住叫道,“而且我凭什么要与你们同行?”。 “同行只是为了传承,虽然你弱不禁风,但毕竟是和蛇一脉,带上你,总好过将来找不到替代品。” “我才不会和你们这些人为伍!”太华被对方的“替代品”的托词气坏了,不过那十一人也没有和它计较的打算,身影逐渐变淡,再无一点印记残留。 他们似乎本就是局外人,或者认为自己是局外人…… 虽然无论是本界的强者,还是觊觎此间的那些力量,抑或是荒级境界,以及不知所云的“极渊之物”,江枫都感觉甚是遥远,但冥冥之中,对于“大限将至”这个字样的表面理解,让他浑然意识到,或许有一场无法抵御的危机,在悄然酝酿。 而作为这些的始作俑者,先民,似乎先一步逃离了,纵使没有逃脱,也打算彻底置之事外,毕竟于他们而言,这里只是一处曾经的桃源地,只需遁离此界,任何一缕自我,都能再次修炼出本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永恒吧,只是听起来,和蛇和他们不同,追求融合了实质的纯粹力量,故此才有今日之事。 江枫只知道,这场或许不久将至的变故一定会影响到自己,波及到自己的至亲之人,触及到浅山宗的每个人,以及一草一木。 而他,又当如何自处? 他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沉重,更重要的是,这担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也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是和蛇,而他的一缕自我,正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的命运紧密相关。 白雾苍茫,坍塌内敛,最终汇成一指光点,凝聚于黑蛇之灵太华身前。 “这三层残余的布置,似乎短时间归我掌控了,话说,这应该算是认同吧?” 太华嗤笑一声,对于自己这十一位“至亲”甚是失望,江枫与其心意相通,能感受到那种情愫,如同族之人作恶,今日,它也为之感觉蒙羞。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江枫和黑蛇之灵太华同时感到心中积郁难消,目力所及之处,一个身影刚刚浮现,踏入了三层。 ………… 浅山宗,西部,伏元镇附近,无名洞穴。 一声来自洞穴深处的叹息之声忽然响起,原本被黑暗吞没的此间随即华光大盛,一尊纯白无暇的骸骨,正呈在中间,骤然收缩成一团光点,那光点快速上浮,融入到一团虚影之中,那虚影只是一个挣扎,便化作一青年修士模样。 正是真灵圣者。 “时机似乎到了。” 他暗自低语,那本应散播不远的声响,却在空冥的洞穴之中激起万千气浪,每一处阴霾,每一处灰烬,每一处残骸,每一处印记,都被涤荡一空,化作点点微光,汇入到他的身体之中,那浑厚无匹的威压随即从中央逸散开来,奔涌到每个角落。 “可笑的荒级传承,还给你们!”他那由至纯灵气凝结的袖袍中,遽然飞出一团竹简,那竹简带着噬人的流光,直奔洞穴更深处飞去,数息之后,只听得一声巨响,他的身形随之闪跃,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光罩之前。 那竹简嵌在其中,进退不能。 真灵圣者右手微张,径直抓住那流光攒动的竹简,只是用力一扯,那光罩便顿时摇曳不停,随时可能都会崩坏,他冷哼一声,稍微加大了力度,整个人便穿透那光罩,轻甩衣袖,那光罩便如泡影般破碎,再无半点痕迹。 “既然已经走了,那便再无玄妙可言。我当拿回我期冀之物。”他随手甩出近百道流萤般的灵光,点点光影流转,化作无数灯盏模样。 “去!” 随着一声令喝,那百道灯盏便宛如有了生命一般,直奔各个角落,穿透还未散净的白雾,直奔不远处的荒村而去。 就在这时,那宛若实质的荒村陡然变幻,一道如铜镜般的存在赫然凌空显现,映出了真灵圣者本人,映出了点点流萤,但却缺失了他背后的入口。 只在一息间,光芒流转,真灵圣者便已身在荒村之中,而在远方的山坡上,那古旧的铜镜再度浮现,原本在影像中缺失的深邃晦暗入口,独自呈现其中,随即只听得一声崩裂,那洞口连同铜镜,化作无数或大或小的碎片,消散在真灵圣者眼前。 此间似乎被彻底隔绝了。 这时候,整个荒村之中,忽然响起一声由远及近的嘶鸣,整个地面猛烈震颤,宛若罕见的雷霆地动一般,真灵圣者一甩衣袖,整个人浮在半空之中,这个时候,他真切的感受到上方存在数道或坚韧,或粘稠的罩障,不过他并未在意,一道紫晕在其周身浮现,将那些已经似乎失却力量支撑的存在隔离在外,不给自己带来一丝干扰。 炽热的气浪无处不在,真灵圣者余光扫过,一头通体赤红,周身遍覆火焰的烈焰之马,正喷吐着炙人的气浪,挡在了自己面前。 “哦?看来有客人到了。” 真灵圣者只是瞥见了那烈焰之马四蹄上品阶不凡的漆黑印刻,便知道今日之局,似乎被人先入为主了,他右手快速攒动,须臾间便多了一把八尺有余的黑金棍棒,盈盈灯盏再度浮现,每一盏上光芒攒动,在他脚下映出团团虚影,那虚影快速驶离本体,跳脱到灯盏之上,倏忽间与其融为一体,灯盏的光芒随之变盛,凛人的杀气有若实质般躁动,但见它们急速旋转,在真灵圣者周围,激起如湍流的气浪屏障。 这个时候,那烈焰之马振蹄一跃,到了真灵圣者近前,停留在气浪边缘的不远处,只见那无鞍的马背上,浑然多了一名蟒袍修士的身影,他并未理会真灵圣者的郑重,而是瞥了一眼那原本应该藏有入口的远方。 “宁兄,何必作壁上观呢,据我所料,此间有价值的东西足够多,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第五百四十八章 投石问路 葵集君还在奋力挣扎,即便在胜利者的眼中,这一切都是徒劳。 江枫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一天,也这种方式去面对自己曾经仰望过的存在,这一切有赖于罪城的特殊,将天级以下境界的修士,都拉平到凡人的层次,而自己侥幸拥有古宝永恒之塔,虽然没有彻底炼化,但其蕴藏的“阴阳合济”天道,却让自己能侥幸在这罪城范围内,跻身于修者行列。 当然,仅凭这点,他还困不住葵集君,这位曾经窃据“万灵邪君”衣钵的强者,不但有着强横的肉身,精神上的淬炼也远超常人,江枫看得出黑蛇之灵太华的艰难,它此时正勉力维系着那光点幻化成的大网,不断有黑色的火焰从葵集君身体之中窜出,试图融化绷紧的金色绳索,几次三番,他甚至偶尔能获得成功。 手中的法器不能说完全无用,在葵集君身上不断制造或长或短的伤口,但只要碰到要害之处,往往难以立功。这海妖的身体,虽然进化的并不纯粹,也不美观,但抵御外物侵袭的天性,保留的甚好。心口前后的鳞片,都非普通修士可比。并且,他巧妙的将自己的矮小身体缩成一团,将头部等大多数要害敛藏其中。 他应该是在等龙俊。 江枫心知肚明,尝试了数件法器,但限于修为,他很难操控二阶以上的法器,即便动用“无痕之手”加持,也难以催动。 “此间的残存布置,开始衰退了。”黑蛇之灵太华提醒道。 甩出两道品阶不高的金光符,江枫收起法剑,再度尝试另一件并不熟稔的法器,这个时候,他瞥见了一枚极不显眼的黑色光点,飞向了那罩网中的葵集君,钻进了一处开裂的伤口之中。 跟来了么? 江枫暗忖,手中尝试未停,同时身形攒动,不断变换位置,原本,他只需要保持安全距离,规避对方可能潜藏的手段,如今,倒是要防备潜伏在暗中的婕云夫人了。 鹬蚌相争,必须时时小心婕云夫人坐收渔利。 并且,即便太华短暂获得了和蛇残留在此间的些许手段,也正因为此,江枫和太华初时都有些头脑发热,在葵集君一出现便第一时间制住了对方,但在对峙了半个时辰之后,一人一蛇现在都清醒了许多。 即便有修为压制,也不可能同时对付葵集君和婕云夫人。 “我愿意合作!” 江枫隔空喊话,率先表明了态度,同时急掠向前,手中擒住一爪状法器,暗令太华打开些许缝隙,径直穿透那兜网,直入方才割裂的一处新伤之中。 不过他有小心,并没有选择那黑色光点钻入的那处伤口,另者,心意相通间,他已让黑蛇之灵太华随时做出应对,一旦自己被攻击,则立即放弃对兜网的控制,将受困的葵集君放出来,至少,对方和婕云夫人结盟对付自己的可能性不大。 深入甚是艰难,江枫唯有指尖没入伤口,再想行进半寸,便有如探入坚石之中,不顾法器的损伤,江枫只是奋力一搅,便登时感受到了那蜷缩身体的轻微战栗。 此番尝试,似乎会有所建树。 江枫正这样想着,却见那伤口处忽然涌动出无数的短小触须,直奔自己的手腕而来,而原本刺入艰难的前方,骤然失去了阻挡,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向葵集君的身体中钻去,而那红黑两色的触须,毫无悬念的缠上了手臂,好在有灵气阻挡,那些触须短时间内,还未能探入江枫的手臂,并且太半被灵力切割崩散,但随之而来的收缩,却让他难以抽身回退。 以伤换伤么?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江枫并未惊讶,手中暗藏的四枚金光符骤然激发,他随即感受到指尖爆裂的巨大苦楚,但随之而来的,是网中那团身体,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的急剧战栗和扭曲,江枫毫不犹豫,趁此机会抽身后退,再去看时,右手已然血肉模糊,好在他早有准备,迅速吞服了数枚丹药,“暖魂木灵金栎”品阶又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自己仍可以复原。 其实,倘若不是修为所限,江枫更想尝试魂器“八角细竹妆奁”附着的“遁绝流火”,爆裂效果应该更佳,只是眼下此物太难催动,不得不冒险使用多枚低阶金光符,且见那副身体扭曲数下,竟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蜷缩的身体也舒展开来。 正是好机会。 江枫正要祭出法器,攻击葵集君暴露的头部,以求一击建功,那副身体周身,却忽然钻出数只拇指大小的甲虫。 “你倒是舍得自残身体!”婕云夫人的笑声回荡在四周,江枫登时令太华收了匝网,平铺开来,向四周快速蔓延,以求探测到对方的真实方位。 “看起来躲不过了呢!”在近十丈远的地方,婕云夫人的身形显露出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两道甲虫凝练成的壁障,看起来她也相当小心,伊正要起身前行,却发现脚下的网并没有半点停歇之意,直奔自己后方围拢而去。 “你这小子还真是无趣!” 婕云夫人娇斥一声,随即便有三道甲虫群分别出现在她的后方,其中一团金光熠熠,密密匝匝,正在疯狂的撕咬着什么。 “你应该感谢我,眼前所见,只能算是这海妖的躯壳,就在你以伤换伤的时候,他已经逃脱了。”婕云夫人莲步轻移,玉手探入那团金光,抓起了一枚透明肉球,那球生有一双短小的腿,正在奋力挣扎,而在不远处,正是进入三层的入口。 “婕云,你我并无不可化解的仇怨,何必以死相逼?我立誓放弃争夺那古宝便是。”那肉球上忽然多了一张无牙的嘴,口吐人言。 “的确没有仇怨,不过我的小可爱们也饿了呢,它们可不喜欢吃死物。”婕云夫人咯咯一笑,几只甲虫从她的肩头隐秘处飞出,落在那肉球之上,化作一滩黑水,很快便将其溶穿,一枚储物袋掉了出来,而那肉球上的生命气息,登时弱了三分。 “我可以用一处隐秘来交换,昔日万灵邪君的遗留。”那受伤的肉球颤抖收缩,再次给出了条件。 “不感兴趣。我更关心的,是有人死在这罪城,到底会怎么样。余下的人,是不是生的机会就更多了呢?姑且算是投石问路吧!”她的身形迅速瓦解,化为漫天飞舞的虫豸,将那肉球彻底包围,不一会儿便被蚕食干净。 江枫向后连退三步,避入黑蛇之灵操控的金光大网中央,就在方才,太华已经无力维系其蔓延到整层,便只能退缩到前后三丈方圆,虽然无法探明婕云夫人是否仍然躲在暗处,但相对而言,缩小的金网更加安全。 “四层才是讲条件的地方。” 留给江枫的只有余音,以及再度消散无形,化为黑气的虫豸,整座三层,再度宁静下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 白骨崩散,紫火蔓延,久久不熄。 “宁兄,你竟然受伤了。”骑坐在烈焰马上的许福宁面露微笑,身上激荡的气息,比对方早一息平复下来。 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你有马,我比不了。” 宁立恒并未在意对方的嘲讽,更没有去试图复原伤口,那里的紫火与殷红的血液交融在一处,既没有变得焦黑,更没有消散的迹象,他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需要等待的,只是天道“天纵多能”之上,真灵圣者气息的彻底陨灭。 这需要炼化,但这不能由自己完成。 能够得到“天纵多能”天道,也是他敢拼的结果,这个端坐在马上的家伙,更喜欢稳扎稳打,那只会拖慢节奏,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虽然看起来,能来的也都来了。 徘徊四顾,这里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所有的遮罩早已崩塌,波及方圆数十里,他能感受到不少凡俗的生命,消散在这场不顾一切,只求结果的战斗之中。 但眼前的荒村,数座屋舍,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先民掌握的力量,与我们果然不同。”宁立恒感慨了一句,对自己说,也对许福宁,说实话,他不想和对方合作,但倘若没有对方在旁策应,今日之局,即便胜,也只能算是惨胜。 这个时候,宁立恒血色充斥的眸中现出数道身影,闪现在许福宁身后,他认得这些人,也与自己先前感知的并无二致。其一,玄济院的院长,伪天修士宇文浩齐,其二,赤龙门的伪天修士,擅长占卜的袁益都,其三,则是清道子,夜樊国的旧客。 当然,宁立恒也不是形单影只,这也是他方才敢于拼命的凭仗。天理门元婴周泉桐,通衢院的元婴胡福荃分立他的左右,虽然比对方少了一人,但以他对于许福宁的了解,双方算是旗鼓相当。 “宋湘弘也认可这件事?” 宁立恒没去计较身居要职的宇文浩齐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规矩,因为己方的胡福荃也同样如此,只是位置高低的不同而已。他的目光落在清道子身上,这位原本并不属于李真龙一派的伪天修士,今日在此见到,他心中多半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为清道子提供黄泉之路探索天道支持的,多半不是金圣熙、宋湘弘、庆裕之流,而是李真龙,也只有他,对于黄泉之路,对于罪城,才更了解。 了解,便意味着尝试深入。 而清道子的尝试,应该是某种投石问路,不止对于罪城的诸位,也对于这先民的居所,只是自己对于此间所知甚少,不及修为更高,身具高位更久的李真龙。 “算是吧。” 清道子目光随意,“在下与真灵圣者有些牵扯,恰巧又在附近,因而心生感应而来。”他信手一张,那碎裂的骸骨之中,便有数枚灰濛的气息脱出,融入到他的掌心,“事发仓促,算是请示过了,倘若能得到天道,或许宋前辈能更认可今日之事。” “天道已经认主。”宁立恒手中飞出一抹苍白,落入天理门元婴周泉桐之手,“既然来了,空手而归终归是不合适的。”他瞥了一眼仍然嵌在半空虚无之中的竹简,心中明了,倘若不是此物作梗羁绊,纵使有自己和许福宁,以及一众修士环伺,那真灵恐怕多半能逃得一命,但宝物就是宝物,只是有缘无分。 “按照先前的约定,探索此处,所得之物,你们先挑。” “善!” 许福宁只道一声,敛藏了所有气息,他身后的袁益都抛出一团散碎甲片,那甲片跳脱间分散开来,构建出一道流光闪烁的法阵。 众人无不屏息,看向了这完全看不透的破阵之法。 ………… 赤霞门,郎谷镇西,御风宗、赤霞门和浅山宗交界处。 “陈道友,苏掌门,今日我算得有诚意了吧?”赤霞门掌门曾宝贤凌空而立,衣袍在细雨之中闪烁着点点微光,“把地点选在我赤霞门地界,说起来,也算是投名状了吧?” “勉强。”陈昆在一旁轻哼了一声,“这也就是江枫那小子不在,否则,我等只需前行数里,便是他来背锅了。” “他去哪了?”曾宝贤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鬼知道,可能在哪做新女婿吧!”不远处的碧云宗掌门郑家声应和了一句,自己的独子郑建柏,少不经事,非要跑到浅山宗当差,他是捏了鼻子才认可的,但江枫却把他发配到荒原上的野原镇上去了,这笔账,还没算清对方就躲了起来,偏偏此事还让眼前这几位知道了,为此算是丢了不少脸面。 “你得庆幸,你有儿子,送到浅山宗的也是儿子,否则,做新岳父的就是你了。”黄龙派掌门左子蝉插了句嘴,貌似随意实则有意的瞥了眼苏黎清。 众人无不齐声笑了起来。 只有苏黎清沉着脸,一脸不悦,当然,他心中没那么憋屈,只是还不敢辩解自己已经有了男性子嗣的事,只能闷在心中。 懒得和你们计较,希望一会儿打起来,你们有命活到下一个时辰。极目四望,苏黎清仍然没有看见万禹亭的身影,暗忖倘若今日之事他不参与,身后这十几名地级同境界修士,多半也是白给,纵使自己修为最高,但也难敌对手。 至于曾宝贤,虽然也带了人马来,但这种还没有入盟的见风草,说不定会中途倒戈,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回想当年落英门旧事,苏黎清心中的忧虑更添了三分。 只是方才,浅山宗西部传来的声声巨响,到底是缘何呢,身在宗门之外,情报系统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这毫无征兆,突然降临的濛濛细雨,似乎说明了点什么。 难不成有天级修士陨落? 他心中忍不住猜测道,但没有实证。这个时候,他忽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后,便见一旁的众人,也都面露喜色。 是万禹亭到了。 “盟主,发生了什么事?”苏黎清知道伪天级的万禹亭必然知道真相。 “似乎有隐秘的,堪比天级的修士陨落。” 隐秘……尚且有这样的事么,苏黎清和众人心中一阵唏嘘,不少人为之变色,但随即平复下来,除了万禹亭本人,天级与众人似乎过于遥远。 “对我们的计划影响不大,另一名元婴修士待我们动手之后,自会到场相助。”万禹亭环顾四望,似乎在评估场中众人的实力能有多大助力,他随即望向陈昆,“开始准备吧!” “是!” 陈昆手中随即多了一件折扇,他不甚熟练的将其展开,便有一线浓墨从中抖出,迅速弥散,将周围几十里都变得灰濛一片,原本伫立空中的众人,连同陈昆本人,纷纷被抹去了存在感,再无半点声息外泄,那折扇随即飞起,在空中打出一潭漩涡,露出曾宝贤的身影,他一把擎住了折扇,匆匆将其塞入袖中。 投名状。 哎,不好做啊,这恶人还得我来当,他心中慨叹一声,径直飞向了浅山宗方向,那也是情报显示,今日要伏击的那名元婴修士回返的必经之路。 而他,便是饵。 倘若有江枫在此便好了,曾宝贤心中暗道,至少事成之后,对于商路以及信誉的破坏,更没有存在感的浅山宗不辞多让。 第五百四十九章 被遗忘者 罪城,一层。 流波帝君的身影在殿中徘徊了许久,方才等到气定神闲的幽城放下手中的笔。 “老友,你的静气仍然需要修炼。”幽城并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平淡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即使死了一个人,我想对于你的后续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不是么?” “话虽如此,但按此趋势,或许最后到了第五层,我便没有更多的选择,甚至没有可用的人。” “这不取决于你,除非你愿意冒险去四层,那才是此间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七曜那里还是算了,我怕他污染了我的心智。” “或许放弃心智是唯一在这里保持境界不变的方法,在此滞留这么多年,你我也不过取得一点点微小的进境,甚至还不如紫苏。” “别提那个疯女人。”流波瞳中露出些许不快,但旋即便消散了,似乎某些往事已经不值得再提。 “别这样,不就是不愿意和你合作么,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况且,尝试本身同样也有风险。”幽城笑了笑,“怎么样,三层的和蛇气息已经消散了,看起来那有缘的小子,已经了结那里的因果,你我要不要去看看?” “三日之后或许可以。”流波帝君比幽城想象的还要谨慎。 “我还是要问,你的锐气呢?”幽城道。 “如果动还不如不动,你觉得我会选择不断尝试么,倘若不是朱谦牧从这里路过的时候,顺便卖了个人情给我,我也不会重启六境的尝试。” “依我所见,自我牺牲才是唯一通途。和蛇抛却自我,化成万缕分身,以数量换机缘,最终合并为一,成功突破并遁离此地,七曜自绝后路,虽谈不上绝圣弃智,但至少保持了天级修为,这两者或许都有可取之处。” “那你为何不愿?”流波帝君反问道。 “我的真视道标还很多,很坚实,不急。回想我当年在外界的游历,至今仍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地方,那里的生灵,也仍然有不少族群,还信仰着我。” “那是你没有遴选。” “人族和妖族不足为信,不是么?他们总是习惯性的评估自己的得失,方才会做出理智的选择,但那些低等生灵便不一样。相比较而言,我在天元南陆锚定的道标,已经崩坏了十之**,而在雾海之中,尚有七成尚存。” “你这个不挑食的品性,我可比不了。” 流波帝君笑了笑,不敢苟同,即便他心中想要认同,如今也没了尝试的机会,除非他放弃眼前,回到外界,但他和紫苏又不一样,他如今能尝试的,便只剩下在五层之上的六境,他自己曾经冒险探索过其三,修为不慎下降但却无所得,倘若不是朱谦牧侥幸有些收获,他或许早就放弃了这条路。 如今这几人的误入,倒是给他增加了一些希望。不用亲身涉险,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件好事。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 流波帝君也时常这样问自己,世人已经遗忘了我,我似乎也快遗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执迷大道,这种沉浸,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右手凌空虚点,灵力汇成一道晶莹的法镜,映出他被时光锁定的眉目,他端详了许久,在一声叹息之中,身形消散,没了踪迹。 ………… 浅山宗,罗川。 “再探!再报!” 传功长老魏若光遣散身前的三名年轻修士,令其再度前往西南方,查看评估这场灾情的影响,倘若不是庶务长老郑鲁达和苦寂寺住持弘知拦住了自己,他一早便已经驾驭飞剑,直奔伏元镇方向看个究竟。 伏元镇、北原镇、观泉镇、岚木镇都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之中,化为一片废墟,其中最核心的位置伏元镇,如今已经是最深处达近百丈,方圆近四十里的深坑,而就在事故前,这里连同周围地区,都是群山起伏连绵、沟壑纵横之地,为此,宗内还特别为此抽调人力物资,费心构建连通这里的道路。 如今,这些尽数成了泡影。 这在浅山宗历史上,都从未有过。在场的众人,连同传功长老卢天明、给事中顾延巳都不相信这是场简单的“地动”,而多半是修士斗法导致,且层次极高。只是状况之惨烈,损失之严重,不忍直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他已经责令发文前往各郡各镇,按照“地动”的口径,处理此事以及后续事宜。至于实际情况以及造成的损失,最终只有镇守和执事以上的宗内修士,方有权利知晓。 “余波多半还未散尽,宗内修士,除非探查需要,都应该严禁前往。”给事中顾延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作为宗内谋主,掌门江枫不在,他的权威性自是大打折扣,但代行掌门之位的传功长老魏若光也觉得有道理,毕竟从目前上报的情况来看,已经有三名灵级修士和两名练气修士,不幸在这场变故中身陨。 而且他们当时还不在这场事故的核心伏元镇,而仅仅是在周边路过。 至于在此地生活的一众凡俗,魏若光相信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据说力宗毗邻的区域,也未能幸免,这是明镜司执事郑轶雨从罗川刚刚收集到的情报,闭目遐思片刻,魏若光觉得还是应该先想办法安抚临近几镇的凡俗,拨付灵石救灾,并将此事尽快上报盟内,至少可以想办法获得一些救灾物资。 必须合理的利用制度。 可惜掌门不在,否则他多半能借此机会做更多的事,他忍不住暗想道。 ………… 鲸海群岛东部,扎龙多洲,诃云家族的独领地。 族长诃云未明小心翼翼的下了船,上了哥哥诃云穆多修炼的“碧波蓝绮岛”,这是此间大岛上的一个方圆仅十里的湖心岛,平素幽静清凉,虽然灵气大多同样不够纯净,但借助此间构建的阵法,可以将这种恶劣的影响降到最低。 即便身为伪天级,他也是羡慕这种待遇的,但他并不嫉妒,因为诃云穆多的资质更好,否则也不会仅仅年长他二十五载,便可登临天级了。 “进度怎么样?” 相比其他族人,诃云穆多对眼前这位弟弟还算客气,事实上,诃云未明不但资质不错,算得是同辈中的翘楚,并且将族内事务处理得也相当好,这让他能安心的在此修炼,不受世俗琐事的干扰。 “按照您提供的秘法,江之问身上已经出现了两处斑痕,但昨日,突然直接增加到了六处,与目标仅差一处。不过,这种斑痕持续存在,似乎会消耗他的元神。” “用天材地宝补足便是,不用计较代价。” “这样会不会引起那一方势力的反弹?” “注意保密。如果真的瞒不住,抹去也是个办法,只不过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为何方势力,到底风险几何,我已分出一缕分身关注白鹭星洲,倘若那传送阵再度开启,自会知晓。”从即日起,你每隔半个月便去询问下商路的事宜,或者做些必要的配合,这样可以分散他们的关注度。商路的事情的确重要,但相比此事,还差的多,这涉及到我的大道。” “小弟斗胆问一下……” “真视道标。我本不想瞒你。这小子身上有一抹真视道标的痕迹,但却被封印了,我也是从你的描述之中,意识到这个问题,待到分身去查探,发现的确如此。这涉及到此间的一处隐秘地——罪城。”他娓娓道来,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诃云未明。 “他指向的强者,多半身在罪城,但从这封印的情况来看,应是家族的传承,就如同我们的血脉传承一般,也就是说,他所在的家族,世世代代信奉这名身在罪城的强者,但却被隐秘的力量屏蔽了。”言及此处,他忽然起身,右手在空中凌空一点,一副画面顿时呈现在两人身前。 正是被阵法束缚的江之问,此刻,他正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赤裸的上身,有多处碗口大小的斑痕。 “突然破禁,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封印的施展者,意识到我们在破解,故意为之,想反向侦测我们的身份和所在;其二,便是他本身发生了什么变故。你速去调查,在天元南陆和北陆,到底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依我看,三日内,封印必然会被我的秘法粉碎。可惜了,无法借用龙隐家族的力量,否则,这封印早就破除了。” “这件事,龙隐家族即便知道也问题不大吧?”诃云未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毕竟龙隐智芸是他的上一任道侣,并且育有两名子嗣,虽然并不出众。 “龙隐伯彦修为只差我一步。” “我懂了。不过,兄长您一旦去了罪城……” “非也,我自是不会去的。”诃云穆多笑了笑,“我赌的,是此人是那名身在罪城的天级修士,唯一现存的道标。这才是我们在鲸海更进一步的可能。” 更进一步?诃云未明在心中默念,字面的意思他是懂的,但具体的方法,他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他随即想到兄长常说的那句话: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 也罢。 “我们鲸海还是太闭塞了。”诃云穆多忽然感慨了一句,“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份机缘的重要性。冥冥中,我隐隐觉得这方世界,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 “你似乎被遗忘了很久。” “听说你叫二熊?” “这银平隘这么冷,你还长的这么胖,是不是那些蛮人的血脉影响了你?” “你这是刚学会走吧?” 十万大山北麓,冯既明看着眼前蹒跚学步的小孩,心中除了惊奇,便还是惊奇,按照情报寻找,这便是转生之后的朱谦牧了,除了比人族小孩早一步学走路,身形也更大之外,找这个人有什么用? 他甚至连修士都还不是。 最重要的,根本没法沟通。 算了,按计划行事便是。冯既明转身打出一道四阶隔音符,将周围左近隔绝,事实上,他已经用一件法器,让周围百丈之内的人沉睡,而独留眼前这个孩童。随后,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血迹未干的头颅,这个倒霉鬼死在一炷香之前,是个路过此间的灵级修士,为了在这荒野人迹罕至之地找到他,冯既明振翅飞行了数十里,方才成功寻觅到合适的目标。 “来来来,不要怕!”冯既明将那血淋淋的头颅放在孩童身前,将他那稚嫩的小手放在发际线略高的头颅之上。 头颅之上早已贴好的符箓顿时被血红的光芒浸染,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早已枯干的双眸忽然有了神采。 “你给我带来了麻烦。”那头颅忽然张口说话了。 “呵,这死人头果然有用!” “闭嘴,说正事!”另一个声音抢着说道,“是麻烦也是机会。” “你自己便在麻烦之中。”头颅的脸上现出一抹邪异的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冯既明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看似平淡无奇的小石子,塞到了对方的手里,随后,便后退了三步,这是良渚的交代,因为以他目前的修为,还对付不了这个小孩。 开什么玩笑,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到。 “小心为上!” “闭嘴吧你!” “这似乎是个机会,但不是什么好机会,我不想与所有人为敌。”死人头双眉费力的拧成一团,这让它业已僵硬的面皮出现了些许裂痕,“我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还是请回吧!” “我们会留在这里。”冯既明对此已有了合适的应答,虽然他也只是转述。 “留在这里……” “您还有时间考虑。为了表达诚意,我会帮您弄副更完美的身体。” “伪天同阶便可,退而求其次的话,人族元婴也可以。”这时,死人头周围萦绕的黑气忽然内敛,随同那头颅变得干瘪,失却了所有生机,而那婴孩,却也像是耗尽了体能,跌坐在地,似乎睡着了。 “果然很费头,还好说的快。” “我们走吧,这小孩子很危险,如果他醒了,看中了我们这副身体,可就惨了。” “放心,我离的足够远。” “是我们!” “伪天同阶的身体,哪有那么容易获得?” “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 冯既明转身出了帐篷,一代天级强者朱谦牧落到今日这份田地,还受到良渚的如此重视,也是鲜见,从最近对方要求自己所做的事情来看,这位隐秘强者虽然还有手段未出,但似乎已经尽了全力,当然,这不是说自己就可以背叛对方。 有后台总比没有的强,慕芊雪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倘若不是良渚帮他,或许太上长老凌之云暗中布下的考验,自己都很难过关。 感恩? 我要做的,应是时刻保持清醒,明白自己只是一枚有价值的棋子,只不过,仍需时时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他张开骨翼,低调行进了百里,随后一飞冲天,直奔乱石海北缘而去。 ………… 罪城,三层。 离开前,江枫在黑蛇之灵太华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一些似乎有价值的东西。 第五百五十章 失心地上 这是六枚一尺见方的透明鳞片,疑似从和蛇身体之上脱落,至于年代现下已经无从考证,此物既然未因时光流逝而风化损毁,说明本身就是件宝物。此外,“和蛇鳞片”还有些特殊之处,便是可以隔绝“玲珑宝光”的穿透,而这鳞片本身的厚度,尚且不足一寸。 或许是某种炼器材料,毕竟和蛇也算是位强者,虽然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先民无论从修炼方式,还是追求,都与普通的修士不同,没有可比性。至于鉴识,多半要去麻烦下蔡求真了。 而且,冒充“万灵邪君”的葵集君已死,如果洞府内尚有有价值的物事存在的话,自己想回到那里,也需要炼制“玄黄灵隐纸符”,也要求助于这位高手,只是如今没了配方,他是否能炼制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只希望蔡求真能没有节操的留下配方,他不禁暗想道。 “你平日为什么没有鳞片脱落呢?”江枫瞥了一眼黑蛇之灵太华,忽然想到了一个经常可以换灵石的路子。 “滚!” 好吧,答案与预期相符,只是态度差了点,江枫一笑了之。 除了和蛇鳞片,搜遍整个三层,刮地三尺,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事残留,甚至连同千面紫苏真君相仿的“真视道标”布置也无,可见两人遵循的大道,完全不同。不过,葵集君的半副身体倒是留了下来,婕云夫人和自己合力击杀此獠,但对这残躯似乎兴趣缺缺。 拿,还是不拿? 葵集君的身体,以他的伪天境界,应该算是很好的材料,虽然需要的人并不多,且这种需求多半见不得光,涉险违禁,但并不代表价值低。不过唯一可惜的是,这副身体并不完整。 不拿。 江枫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记起了婕云夫人附身在龙俊袍服之上的旧事,如今这副残骸,或许仍有对方留下的暗笔,拿了,或许就中了婕云夫人的手段,无处不在的虫豸,倘若做起恶来,防不胜防。 “玲珑宝光”查探下,他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但这不代表安全,毕竟“和蛇鳞片”就是个例外。 不过,就这么放弃也不是个办法。 贼不走空,而且借黑蛇之灵太华的光,我算的是此间的主人,虽然是临时的。 念头通过识海传达给古宝永恒之塔,还未复原的右手按在葵集君暴露的背甲之上,须臾之后,点点散碎的意念融入到识海之中,这是残留在葵集君体内的记忆碎片,虽然因为那肉球的分离变得稀少且无序,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两道丹论,甚至还有少许未被葵集君破解的万灵邪君秘法,涌入到江枫的识海之中,在古宝永恒之塔的助力下,沉入识海深处,这些东西消化还需要时间,并且很有可能会干扰眼前的探索,江枫弃了在此打坐修炼的想法,沿着婕云夫人用甲虫残骸为自己标定的路径,直奔四层。 虽然因时而动,谋求利益最大乃是遵从当年立下的丹论,但不能为收益而失却本心。思及此处,他毅然前行,不再转身去寻求那件唾手可得的宝物。 数十息之后。 一股毫无来由的轻风卷过地上积沉的甲虫残骸,少顷,一个身影由淡变浓,浮现在葵集君的残骸左近,正是幽城。 “不错的东西,还残存一丝伪天的意志。用来做墨固然有些可惜,但这样书写出来的,才不平凡,也更具道意。”他自然自语道,右手光芒流转,放在江枫曾经放置过的位置上,只是一抓,便摄出一道微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幽城笑了笑,将那微光蜷缩成的光团弹开,任由其飘散,随后,俯身从那不算密匝的鳞片之中,拔除了三枚扔在一旁,随后,挥手间将那具残骸收走,身影再度变淡,顷刻便没了踪迹。 那三枚鳞片很快失却了原本的光泽,露出了上面不太明显,大小不一的黑斑。 ………… 血色。 入目仍是血色。 像一幕幕挥之不去的记忆,又像是永不醒来的迷梦,像被强行填塞的幻觉,但又切肤般的真实,有若积年沉疴。 江之问环顾四周,除了浓郁不化的血气,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存在。举目四望,阴沉而晦暗的远方,尽头只与天地相接,唯有脚下的路,算得上坚实。 左右两侧是殷红的湖水,望不尽远方的岸,时而有带着些许热度的气泡涌出,沿着那半透的路径下望,可以窥见那不算深的湖底,尽是累累白骨。偶尔,还有恸哭般的声响,从遥不可及的彼岸传来。 像痛斥,像悲鸣,像啜泣。 江之问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被这种情绪感染,时而会变得失神,无助而孤寂的情绪萦绕在左近,令他难以呼吸,仿佛被无数的手缠绕,捏住了每一寸肌肤,双腿战战,几不能行。 不过思路虽然滞涩,但他还是花了一些时间,认清眼前的困境,唯有勉力前行方可化解,有一个从未间断的声响,在他心头不断回荡。 回荡!吸引着他,牵绊着他,一路向前。 那是彼岸么? 他蹒跚着,心中充满了尽早到达尽头,脱离苦海的渴望,这个念头在心中萦绕,让他回想起在那空冷洞穴之中的日日夜夜,每一天,他都渴望着岩水滴落,那意味着宝贵的水源;渴望着老鼠溜过,那代表着稀缺的食物;渴望着修士误入,那会带来罕有的声响和昙花一现的生机……他就这样渴望着,只记得两个或温润,或慈爱的声音告诉自己,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江枫。 师父? 他的眸中忽然现出一抹光明,师父,你在哪里? 他心中默念着,想要呼喊出来,却发不出哪怕一丁点声响,只感到左近的腥风,似乎更浓郁了一些,对啊,师父他不在这里,他应该是去游历了,为自己奔走,也为宗门奔波。 师父他在追求什么呢? 他为何不静下心来修炼呢,就像每一个求道者一样? 江之问不明白。 直到他想到了自己。 我又应该追求什么呢?我的梦想是什么,是像师父一样,不断变强,与宗门共进退么,还是如大师兄江城子所言,变成一个自由又高冷,被世人膜拜的仙师,抑或是同二师兄江云奇一样,以复兴家族为己任,立志做一个惩恶扬善的道君? 不,我似乎都不想。 一瞬间,江之问竟然迷失了,脚下原本坚实的道路,陡然松软,甚至化为血红的细泥,登时淹没了他的脚踝,不断有血气从那匝缝中渗出,凝做大大小小的液滴,试图渗入他的身体。 他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 这里便是四层? 感受着和煦的海风,江枫只觉得心中没来由的畅快,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此间强者的意志衍化而生,但令人愉悦的事物总是有着相同的共性。 除了美人。 婕云夫人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他的身侧,与江枫同立在这块方圆不过两丈,高也只有三尺的礁石之上,她的双眸之中现出一抹失望,看起来像是在嗔怪江枫来的太晚,但江枫可不那么想。 我没必要自作多情,我们没有任何瓜葛。即便之前的合作,也并没有真正达成,甚至连灵魂契约都没有。 他不由得暗想道。 “你是不是想,此间比想象的要美得多,只是需要找到出口便罢了。”婕云夫人眺望着远方,那里甚至有成群的海鸟在翱翔,一副欢悦平和景象,虽然两人都知道一切皆伪。 “愿闻其详。” “我来过这里,但又回去了。” 这么说来,她竟然比我先到了四层,江枫双眸陡然内敛,他知道对方说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就意味着,对方即便被压制了修为,成为接近凡人的存在,也仍然有一些手段,能够更早的找到出口,而且在三层,相比自己有黑蛇之灵太华帮助,仍旧能取得优势。 想来没拿葵集君的尸体,必然是对的。江枫不由得庆幸自己之前的清醒。 “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危险?” “难道不是么?”江枫仔细体味,风中甚至有渐渐变浓的灵气飘逸过来,倘若在外界,他更相信这里是某处避暑纳凉的海岸,而且不可能是灵气中掺杂毒瘴的鲸海群岛,“危险来自何方?” “危险还在路上,大约还有一炷香左右。此间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出现骇人的风暴,持续也是一个时辰。这本身没什么,但有一项重要的变化,就是我们的修为会持续攀升,直到恢复在外界的修为。” “这的确不算是件好事。”说起来,自己在剩余三人之中,修为是最低的,也就是说,在此间呆的久了,自己早晚要面对两名伪天强者,如此看来,必须要快速找到出口,江枫忍不住向远方眺望,但此间的大小,远远超过了其他层。 “出口已经被此间的主人七曜破坏了。” 什么?江枫登时觉得空气都不那么甘甜了。 “他疯掉了。所以才会间歇性的发狂,并且,他身体中残留的天道意志‘六合同风’,会在他发疯的时候,不断的将我们同化,也就是说,我们早晚也会疯掉。” “但你没有疯掉。”江枫想起来婕云夫人的话,按说她一早就来过了,“而且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幽城告诉我的,毕竟他需要我帮他送信。”婕云夫人用修长的指尖在右眼处一抹,她的半副脸孔便现出颓败的气息,本来清澈的眸子布满躁动的血丝,只需与之对视,便有疯狂的情绪在体内酝酿,江枫赶紧闭上眼,花费了数息方才安抚住体内的不安,方才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婕云夫人的气息,已经攀升到玄级初段。 “我自有秘法压制,但也不会太持久,除非离开此间,方能慢慢化解。这只是此间的一个难处,我之所以回到三层帮你,是因为龙俊已经在此间化为原身,你知道,他本是个海妖,来的比我只早不晚,野性难驯的血脉在对抗精神层面的侵扰时,有天然的优势。” “他已经来了!” 婕云夫人话音未落,便化作一团齑粉,散落到了海中,再无踪迹,江枫也不敢有丝毫犹豫,他已经瞥见了远方一扇巨大的鱼鳍,正向这边急速冲来,他登时判明了方向,择路飞快腾挪,可惜他的修为还未恢复到玄级,并不能驾驭飞剑,只能踏波而行。 没想到龙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听闻伪天级的修士,可以勉强用原身作战,在某些程度上,发挥妖族的优势,今日所见,果然不同,他正念想着,却见一团黑影出现在自己上空,正是那跃出水面的怪物。 似鱼似龙,近十五丈长短,通体遍覆蓝鳞,额头处更有一枚长达一丈的尖刺,背鳍作巨斧状,尾鳍裂为三叉,每一支都柔软无比,但打在水面上,却激起狂暴的浪花,它方才只是这么跃动了三次,便追上了江枫。 为何单单要选择我,怎么不去选婕云夫人? 可惜我不能化成无数齑粉。 苦也! 江枫借助脚踝的残余法器,陡然下坠,避过了惊险的一击,但即便深入数丈,也能感受到对方裹挟的冲力,不由自主的呛了口水,好在他进入此间,见到如此广袤的水域,便早一步备好了避水符,登时激发,同时连续催动轻身符,直奔更远处遁去。 然而在水中,他明显比不过化为原身的对方。 很快,他便被对方尾部掀起的巨浪抛起,径直被扔出了水面,眼角余光瞥去,那蓝鳍鱼龙穿出水面,尖锐的骨刺,直奔自己而来。 这是要被穿透啊,心如电转,他手中旋即多了一件一阶大锤状法器,用尽全身气力,将这自带【极沉重】属性的无用法器,向那鱼龙甩去,自己则借助反冲的力道,在空中快速腾挪翻转,直奔云端而去。对方的身体固然强横,但弱在转向不易,只需如此,便可躲开这致命的一击。 还好,还好,此獠幻化为原身作战的时候,不方便使用法器。 话说我还真是幸运啊,待我脱身,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应付,储物袋中,到底应该用什么好呢,是争取一招制敌,还是步步为营呢? 不妙! 江枫陡然心惊,下意识的去掐了右手在以伤换伤时,几近溃烂的食指,再去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因方才的思路干扰,偏离了预想的方向。 而那蓝鳍鱼龙的巨大骨刺,已经距离自己不足两丈之遥。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失心地中 “愚蠢!” 隔空里听得一声娇喝,江枫身边陡然多了数枚晶莹剔透的甲虫,那些甲虫快速飞舞,登时排成略有扭曲的一线,电光火石间,它们迅速胀大,每一枚都足有六尺见方,直奔那蓝鳍鱼龙的尖刺而去。 噗!噗!噗! 那胀大的甲虫接连被蓝鳍鱼龙的骨刺刺穿,但却残留粘附其上,并未破碎,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尖端变钝的骨刺,径直撞向了江枫。 噗! 江枫猛然吐了一口鲜血,待到知觉恢复,周围已被冰冷入骨的海水浸透,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趁势下坠沉入海中,免得被那鱼龙巨大的身体再度撞击,然而那蓝鳍鱼龙却不想就此罢休,一个翻身跳脱,腾挪身形,借着在水中活动的便利,直奔沉入水底的江枫而来。 为何一定要选我呢? 江枫不敢深想,他更害怕因此陷入龙俊的精神干扰,一边分心随时准备应对,一边沿着对方腾挪卷曳的湍流,寻找更快逃离的方向,水中偶尔有或大或小的黑点膨胀扩张,干扰着蓝鳍鱼龙的辨视,江枫知道是婕云夫人隐在一旁帮自己,但只是这样干扰而不直接出手的话,恐怕早晚会被对方捉到时机,一击致命。 实力差异显著,不谈反击,即便应对也捉襟见肘。 正思忖着,海中忽然没来由的传来一阵令人心躁的鸣音,江枫正要调转的身形,也不禁为之一滞,整个人如泥塑般呆立在水中,不能移动分毫。无需仔细感知,他便赫然发现原本静籁如镜的识海中,莫名的伟力,忽然凭空卷起一缕狂浪,那纯净无暇的浪花随即向上翻腾、跳跃,不一会儿便与不知道从何聚集而来的狂风纠缠在一处,变得污浊、晦暗,散发着狂暴而不安的气息,疯狂的向四周胡乱蔓延。 江枫的神志渐渐模糊,眼前原本澄清的一切,都变得纷乱、无序,甚至辨明不清彼此的关系,而他身上被这罪城一直束缚的气息,也因此变得松懈,似久被牢笼拘役、一朝脱困的猛兽般,伴随一声响彻识海的铮鸣,江枫的修为迅速攀升,很快便突破了灵级,到达玄级,并向玄级圆满不断冲击。 宛若被洪水浸透数日的泥泞堤岸,缕缕混杂污秽的溪流正冲破桎梏,试图冲击更高的境界,但与此同时,江枫只觉得心神之中一片混乱芜杂,正如枝蔓错综横生的荒藤,再无一点秩序可言。 铛! 一声激荡鸣音,及时的在识海之中响起,正是古宝永恒之塔,识海中原本泛滥肆虐的乱流,顿时被无形的巨手抚平,江枫眼前登时现出一缕清明,他下意识四处观望,却见那只体型巨大的蓝鳍鱼龙,也正在原地胡乱翻转,巨大的三叉鱼尾,正要向自己拍来。 江枫知道这是无妄之灾,但也同样危险,为此,他赶紧急速下沉,快速腾挪,堪堪避开了惊险的一击。 “稳住……心神,好……自为之!” 他听得隔空里一句断断续续的劝诫,正是婕云夫人的声音,他还未来得及回应,却见周围的污浊乱流之中,无数黑点正时而聚集,时而弥散,任凭摧打,随波逐流,而一股强横但纷乱的地级高段气息,正徘徊在左近。 看起来她已经恢复到地级高段,只是…… 江枫躲过一团密匝的黑点,正是百千只甲虫聚合在一处的虫团,他不敢让这些虫豸沾身,只得转身腾挪数丈,之后快速上浮,想要找一个岛礁避祸,当此时,那蓝鳍鱼龙的气息同样已经攀升到地级高段,逼近伪天,快要到了江枫体察的极限。 忽然,他一个趔趄,识海中再度被混沌所占据。 光暗明灭的冰冷海水之中,一双血色双瞳陡然出现,江枫的前胸处,忽然钻出四只弯曲的粗大骨刺,将他突兀的拢在一处,而他还未恢复的右手,尖锐的骨爪快速增生,残存的潜意识驱动下,他只是信手一划,那厚重的海水便被无形的力分割开来,一直蔓延到蓝鳍鱼龙左近,随后,他的身形像一只被仇恨填满心灵的野兽般,直奔那巨大的身影冲去。 他原本系起的长发已被身体之中暴虐四散的气息冲散,如躁动的熊熊烈火般披在身后,只剩下张狂,只剩下无畏,只剩下狂妄,这些从未有过的气息在身体的每一处经脉流淌,在每一滴热血中满溢、肆虐、乱舞。 谁敢挡我! 便去死吧! 他的血色双眸,已被那只身形足以是己数十倍的猎物尽数占据,不留一点匝缝,不留一丝犹豫,再也没有眷顾了和留恋,他双足发力,舞动劲风,直奔那“猎物”扑去。 咔! 他仅凭尖锐而胀大的银牙,便一口咬住了那猎物的宽大背鳍,右手锋利的指甲径直向猎物背部的银鳞抓去,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蓄满力道的右手无功而返,只在那滑腻而坚固的鳞片之上,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划痕。 铛! 又一声安抚之音在识海之中激荡,将那无处不在的躁狂气息击溃,散做无数丝丝缕缕的无形细线,坠入到识海之中,短暂的平和再度主宰这里,江枫猩红的双眸顿时失去了神采。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迅速的辨明了眼前的处境,但江枫还是为自己的“大胆”吃了一惊,身体的变化犹在,他登时便意识到是龙俊和昆太斗的血脉在作怪,而始作俑者,自然是此间主人七曜的纷乱气息。 天道六合同风! 这还仅仅只是残痕而已! 趁着还算清明的思绪,他赶紧一个纵身跳跃,右手再度划向卷曳而来的狂浪,但见那浪花再度裂分为二,得此良机,他一个跳脱,御起“逆风如意飞舟”,直接飞到半空,堪堪避过了身下怪兽的仰头一击。 而那蓝鳍鱼龙也开始脱离了最初的拙态,好似已经适应了此轮同化,就在江枫跳脱离开的一刻,他身体表面的鳞片开始迅速脱落,粘稠的汁液从中渗透出来,将其周身尽数包裹,那层粘液带着浅淡的光晕,虽不知到底有何效用,但那鱼龙,却因而摆脱了神志混沌的状态,它迅速调整了身形,再度锁定了江枫。 嗷! 它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鸣音,江枫的身形不禁摇摇欲坠。 此獠果然厉害,按说我的血脉之中,也融入了此獠的精血,不知道是否也可以凝练此等粘液护罩,另者,昆太斗也是海妖,是否也有合适的手段抵御此间的疯狂同化呢?我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从某种意义上,我应该也算得上是一只海妖。 不好! 江枫下意识右手掐动食指,还未等奏效,便忽然感觉身体被巨力冲撞,下意识惊醒过来,想腾挪避过早已经来不及,登时凝练出“虚影护体”,同时迅速激发“尖啸护符”,但还是感觉身体迅速飞起,待到再去看时,身边已尽是纷乱的水花。 身前的骨刺屏障,受此巨大冲击,尽数崩裂,只留下长短不一的灰白断茬,江枫来不及庆幸方才异血躁动带来的保护,那只停顿一息的身影,已经再度欺身而上。 我根本不是这蛮力海兽的对手! 嗯?海兽? 心如电转,江枫登时抽出了黑鲸大剑,就在对方喊出“不要”的瞬间,将那敛藏黑鲸的大剑,掷向了蓝鳍鱼龙, 原本,修为还未到地级的江枫,是不敢祭出“不太忠心”的黑鲸大剑的,如今此等混乱景象,江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倘若“金壳玉霓龙蜥”尚在,他还能放此物出来与对方纠缠片刻,争取一点点时间,如今,蓝鳍鱼龙步步紧逼,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见招拆招。器灵小洛倒是能控制尸体,与这对手缠斗,但自己手头的尸体,已经不多了,何况同为器灵,倘若也会受此间肆虐的狂暴气息同化,他相信同为器灵的黑鲸,应该更有抵抗力。 你也应该出来做点贡献了。 借掷出大剑的良机,江枫身形急速后退,试图远离战场中心,却见那大剑上气息微弱,像一枚平淡无奇的法器般,眼见就要沉入海中。 果然怂了么? 江枫心头一紧,忽然见得那大剑剑柄处,忽然冒出无数气泡,却见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倏忽间跳脱出来,正是潜伏其中的器灵黑鲸。 哦哈! 它身形未稳,便被场中无处不在的暴虐气息感染,巨大的身形胡乱搅动,便与那身形同样巨大的蓝鳍鱼龙搅动在一处,战斗的本能迅速占据了它的心智,值此机会,江枫快速召回了坠落的“逆风如意飞舟”,直奔方才选定的一处岛礁飞去,他已经注意到,古宝永恒之塔第二次驱散识海中的肆虐乱流,已现疲态,而自己必须趁着还算清醒,找到一处安全所在,避免与这海妖纠缠在一处。 对付龙俊,必须要与婕云夫人合力方可,眼下自己已经接近地级三重,距离地级五重只有不算大的差距,想必婕云夫人也快要恢复正常,只需捱到这个时辰结束,事情或许就会有转机。 黑鲸,今日便辛苦你了。 在水中,说起来也算你的主场了,希望你能多坚持一刻。 隔空里听得阵阵嘶鸣嚎叫,正是两只凶兽激斗的声响,江枫心中默念“五蕴清明真言”,打出数道清心符,摇摇欲坠,堪堪稳住身形,直奔岛礁之上飞去。 ………… 黑水门故地。 每次回宗的时候,邱真真总是喜欢在此间停留片刻,今日也不例外。 原本泥泞的沼泽,因为宗内的不断投入,以及长宁商会的持续开拓,此时已经被数条或窄或宽的道路分割,不少道路交汇处,略有些物产的地方更是建起了临时的村落,鲜有人迹的荒芜之地,如今不难发现商旅和为之雇佣的凡俗痕迹。 一路行来,邱真真甚至看见了数名盟内的修士,着各色袍服,或驾驭飞剑,或与商队同行,一副繁忙景象。 今非昔比啊。 邱真真按下飞剑,直奔一处她记忆中的所在,那里除却是一处高于沼泽的台地之外,别无特殊之处。 “邱道友,为何在此间停留?” 与她同行的是位名曰“单若旺”的人族修士,修为筑基二重,是邱真真在北剑门招纳的人才,原本,这名单姓修士是为北剑门的一家商会服务的,因为拒绝了商会副会长的子弟联姻,故此才受到了排挤,邱真真得到这个情报,便想办法结识了此人,并承诺他可以带着家族亲眷,一同迁移到浅山宗,至于职位,以邱真真对于浅山宗宗内情况的了解,以及对自己“话语权”的估忖,她许诺了对方“商会执事”的位置,想来,得到这个职位问题应是不大的。 至于“商会长老”,恐怕短时间内还会空缺,最重要的是,她担心所谓的“正牌夫人”苏锦应该不会让自己安插这样一位人选的,即便身在北剑门,她也听说了对方正在为此职位谋划,希望找一位金城派出身的人选入宗。 哪有那般容易,邱真真心中一笑,而且正牌夫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此地是一位故友安息之处。” 邱真真没有正面回答,落于台地,拂袖间一缕苍白灵力飞出,斩断了台地四周的纷乱野草,一块无字的低矮墓碑呈现在一行三人眼前。 “前辈,需要帮忙么?” 莲步生姿的单星渚上前询问,她是单若旺的侄女,修为炼气四重,桃花眼中流波四溢,正是顾盼生情的年纪,当初,邱真真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道单若旺在商会中沾惹上的事端,便是因为此后辈。 待到入宗以后,也得尽快为她谋划一门合适的亲事,邱真真不由得想到,至少要外派到罗川之外才行。 “不必了,只是过来缅怀一下。”邱真真双眸凝望,在那空无一物的墓碑上停留了片刻,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此番倒是觉得有些生疏了。 果然,时光才是最好的良药。 你知道么,思田他已经成了修士。 呵! 她轻抚小腹,感受到其中空空如也,心中啐了一声不争气,便道了一声“走罢”,第一个御起飞剑,直奔罗川方向而去。 ………… 血色充斥的无名之地。 两缕清凉从远方飘逸过来,眼神迷离,无法自拔的江之问,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明。他下意识向远方望去,但见这本来没有尽头的路,似乎快要到了尽头。 这时候,他听到了那两声熟悉,又陌生的呐喊。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失心地下 一直缠绕在脚踝左近的束缚,随着那两道不算悠长的声息,纷纷脱落下坠,再度埋入那血气充溢的泥淖之中,江之问顿时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恢复了掌控,他不敢去窥视周遭那仍然若有如无的诡异声响,只将双眸锁定那尚有些飘忽不定的远方。 一步一个脚印,他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直到见到眼前令人心惊的一幕。 一座全部由尸体堆磊而成的小山,横亘在自己身前,他们面目大多真切可辨,却过眼即忘,有男有女,或长或幼,感觉似曾相识,但却陌生。在这些尸体周围,萦绕着浓重的血气,但他们身上,遍布着各式各样的伤痕,甚至有所残缺。 这是什么? 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尸体? 他身体不受掌控的继续前行,双股战战,有如铅注,勉力伸出右手,触碰到那纷乱的尸山之上,入手冰冷一片,他的脑海之中,顿时多了无数欢快雀跃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幕幕或真切,或凌乱的影像浮现在他的眼前。 这里,似乎是自己儿时的模样。 他忽然感觉到识海之中,某种被封印在无尽深处的物事,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某种沉眠所在,正突破层层束缚,融化到自己的记忆之中。 但这不是我。 他很快便意识到,那些身影,每一个都与自己相似,但每一个又都与自己不同,直到他在那群嬉闹孩童玩耍院落的角落,在众多长者的身影背后,发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 那气息如此亲近,似曾相识。这便是我吧? 他随即瞥见了那孩童身侧,垂手而立的两名长者,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温润而和煦的笑容,就那样慈爱的看着自己。 那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和他们去玩吧!” 他听得一道鼓励的声响,但见那目光懵懂但却清澈无尘的孩童,却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血色迷雾忽然从无名的角落飘散过来,遮掩了一切,无尽的黑暗从各处蔓延至此,一道微光忽然打破了这几近凝固了的深邃,江之问瞥见了一尊还算熟悉的白色骸骨,光影明灭间,两道身影正长跪在此。 “前辈,还请您亲自施法,封印这孩子身上的印记。我二人愿意将狐族的传承之宝奉上。” 封印? “但他或许此生都不能离开此间,否则定然会被有心人窥视。” 窸窸窣窣间,他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然而正待细看,血色再度浸透了视野,一道枯瘦的身影立在那里,只是随手一挥,便从下方密匝的人群之中,摄出一道人影,只是须臾间,便将其甩到了自己身后,那里,正堆积着数十具尸体,渐成小山模样。 “快说!你们落芊一脉狐族的传承之子在哪里?” 他听得那声浸透血腥之气的恫吓,但见两道身影从那人群中飞出,不甘的与那人影战作一团,但却最终无果而终,血花飞溅,团团温热登时蒙蔽了江之问的双眼,他下意识用手一摸,却只感觉到粘稠无比。 这个时候,他发现眼前的尸山突然不见了,只见得前方还算平整的石台上,一枚橙光宝珠,正熠熠发光,映出了那两道慈爱的身影。 “为了封印我身上的印记,保护我,而牺牲了落芊一脉么?” 江之问心中霍然一片清明,支离破碎的残影交织成连续的画面,那些锁在匣中的记忆,随同这声自言自语,都浑然融入识海,成了他再也无法抹去的回忆。 “我不知道你们是对是错。”江之问眸中现出那两道慈爱的身影,一道被灵气浸染的利剑刺穿,一道则身首异处,更现出了无数族人支离破碎的身影,苦痛,哀鸣,悲凉而又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他忽然有些困惑了。 过了良久。他终于上前,试图去抚摸那两道摇曳的虚无影像,但却难以感受到丝毫温热,唯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再度涌上心头。 “但我知道,你们永远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爱你们!” 此时此刻,他尚显稚嫩的手触碰到那枚宝珠之上,光芒璀璨间,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将周遭所有血气,所有残影,所有泥淖,所有虚无,都尽数吸纳,随后,那宝珠化为一缕华光,涌入到江之问的眉心之中,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斑痕。 迷梦,支离破碎。 “封印已经解开!” 江之问还未睁眼,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响,那是两鬓斑白的诃云未名,伪天修士,扎龙多洲的主人,也是将自己从白鹭星洲带到此间的强者。一幕幕不甚友好的回忆顿时浮现出来,他下意识的没有睁眼,而是仔细体味周遭,静待更多的线索。 还记得他说要进行一场仪式,令我进入法阵,激活我体内的潜能,对,是这个理由,这么说来,他也是觊觎我身上的印记么? 不过那是什么? 他眉心处涌出一团温热,似乎有莫名的力量将要从那里渗出,且听另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旁响起: “控制节奏,我亲自来!” 还未等他做出回应,甚至思考这句话的深意,那道声音便宛若一道雷霆般,钻入了江之问的识海。 无尽的疲乏接踵袭来,他再度晕了过去。 ………… 浑浑噩噩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端坐在礁石之上的江枫感到一阵眩晕,期待中的助力并未出现,正如江枫所料,古宝永恒之塔已经到了极限,毕竟他已经很久未饲喂此宝。 看起来,这波疯狂还需要自己独自承受。 视线边缘,天与水相接所在,原本疯狂涌动的浪花已经渐渐停歇,这说明器灵黑鲸也已经油尽灯枯,能与伪天的强者对抗这么久,这本身便已经是个奇迹。 吐出一口浊气,江枫眺望远方,寻找另一处礁石,他发现倘若不在水中滞留,便更容易对抗那种几乎无处不在的疯狂,这也让他对礁石产生了某种依赖。 怎么办? 望着一望无际的深沉海水,江枫并未发现合适的目标,思忖间,识海中那翻涌的浊浪忽然停歇了。 时间到了? 不,似乎还没有,也只是过了大半个时辰而已。这个时候,海面上忽然浮起无数的黑色甲虫,那些甲虫中有大半还活着,纷纷振翅飞起,在空中汇成一团人形,婕云夫人的身影在其中显现出来。 “出了什么事?”诧异同样写在她的脸上,不过与江枫的毫无应对之策相比,她有自己的探测手段,须臾之后,便有一缕如细丝般的所在从海中穿出,缠绕在伊的柔夷之上。 “一个好消息,此间的主人,比预期提前恢复了正常。” “坏消息呢?”江枫忽然想起了许多罗川市井间流传的笑料小段。 “坏消息是,龙俊就在路上。” “你知道为何他盯着我不放么?”江枫思来想去,除了古宝之外,龙俊并无多少对付自己的理由,即便葵集君和昆太斗身死,但这两笔账严格意义上讲,应该不能全算在自己头上,况且,他们的兄弟情义,也着实不禁推敲。 “你猜?”婕云夫人一笑,狡黠毫无遮掩的写在脸上。 总不至于因为你吧?江枫暗想道,一时间,他想不到更多的合适情由,只得御起飞舟,径直飞到数十丈高,先一步避到高处。对方所言非虚,龙俊已经追到近前,但见水花四溅,那庞大的身影现出太半,巨口之中,正叼着一把大剑,正是黑鲸的藏身地,而黑鲸,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恢复了欺软怕硬的本性,正匿迹其中。 呸! 那蓝鳍鱼龙喷出一口唾沫,将黑鲸大剑弃了,身体两侧水线处,陡然探出两只巨大的苍白骨翼,只是振翅一跃,便腾空到了两人近前。 “此间的主人提前休息了,如今,无人干扰,便是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死期。” 狗男女? 我们是清白的……话说你这海妖,是不是被此间的主人影响,智商也下降了。江枫心中下意识的否定道,眼角余光瞥见婕云夫人,却见其也是银牙咬紧,一脸怒容。 我有那么不堪么?很丢人? 江枫下意识的摸摸脸颊,只觉得刚直的短须甚是扎手,登时才意识到,在这罪城已经滞留了许久,不过他随即清醒过来,料到或许这是龙俊另一种影响心灵的手段,便赶紧再度上浮,避到更远处。 不过那龙俊明显不想放弃追杀,骨翼一振,便跟着上浮,巨大的头颅稍稍扬起,便吐出一股浊流,直奔江枫而去,江枫不敢硬接,身形跃动,正面避开那汹涌的水流,方才,他已经提前激活了三阶上品法器“清影福依袖扣”,毕竟对阵这化为原身的伪天高手,不全力应对几乎毫无胜算,他的手中,更多了“铁流凝束手套”和“水元凛冬龙枪”,算得是手段尽出。 然而身侧那浊流并没有如期坠入海中,而是在与江枫错开的瞬间,便裂成三束,分别绕过江枫背后,上方和下方,织成一副牢笼模样,只在须臾间,便完成了合围。却见那浊流之中,更分出数道涓细的水流,左右交错,将这副牢笼更完美的织成细网。 那网不断向内收缩,江枫蓦然心惊。 要活取宝物不成? 此獠操控水流的手段,竟恐怖如斯。他赶紧分心操控“水元凛冬龙枪”,试图用【水元】效果,影响其中一股浊流,用龙卷风将其撕裂,但那涌动的浊流之中,却蕴含着极为霸道的精纯能量,江枫的干涉手段,只是让其偏斜了少许,便无功而返。 伪天级修士认真起来,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方才江枫还在庆幸,在暴虐和迷乱主宰此间所有人的命运时,黑鲸能与伪天境界的龙俊纠缠片刻,如今看来,龙俊为了对抗此间同化之力的影响,比自己估忖的花费的要大得多,否则,自己一早变成了对方的俘虏。 “你不想要古宝了么?” 趁着那浊流织就的牢笼还未合拢,江枫赶紧出言提醒,能对抗伪天存在的,便只能是伪天,他已经尝试过,正如在其他层一样,符宝“清风无影”根本无用,自己想要逃离,还得靠这个同样觊觎古宝永恒之塔的女人。 “那也要有命在才行。” 婕云夫人的声音及时传来,却听那龙俊忽然道,“据我所知,流波帝君只需要一男一女帮忙,你我合作,可以避免必要的损失,被这小子渔翁得利。” “哦?”婕云夫人已经一半化为点点黑芒的身影顿时停顿了片刻,但也只是须臾,那身影便再度消散,隔空里听得一声娇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能否合作呢?” 万籁俱静,周遭所有的甲虫,都在那一道不甘的声响中消散了,如同沙滩上的印记,被浪花倏忽间抹去,仿佛它们从未在那里存在过一般。 数息之后。 无数或大或小的黑影,从每一个可能容身的匝缝,每一处可能躲藏的角落,由远及近,脱虚向实,扑向了那浊浪织成的牢笼,它们速度极快,仿若冰冷暴雨中夹杂的冰雹,振翅发出嘈杂且令人心焦的声响,迅速聚拢,化作成团的迷雾,聚拢而来。 但那些黑影并未现出哪怕一丁点鲁莽,更没有无畏的情绪蔓延,它们的身形,在牢笼前方十五丈的地方,戛然而止,迅速凝成一道椭圆的身影。 那身影呼吸间便化为一只通体幽蓝的流萤,两对半透的翅膀从背部快速延张,翅展达到十五六丈,几乎是身长的两倍有余,一道火红的铭刻从那流萤的头部贯穿,须臾之后,随着一声裂帛之音,便有一上身赤裸的身形从中钻出。 正是婕云夫人。 灵力迅速凝结,将她那几近完美的曲线遮掩,而那流萤,随之低伏身体,化为坐骑,翅膀一振,便有数十只通体金色的甲虫飞出,悬浮在左近,将婕云夫人护在中央。她那铭有蓝色符文的手臂之上,赫然多了一柄金色的长弓。 嗖! 她轻挽弓弦,并未用箭,便射出一道金光凝练的羽箭,直奔凌空而立的蓝鳍鱼龙。那鱼龙也不躲闪,径直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道黑光内敛的光球,那球迎风而涨,须臾之间便多了手脚,其中一只手臂更是忽然胀大,坚硬错落的骨刺在其上延生,他只是随后一挥,便迎上了羽箭。 咔! 那声音宛若金属磕碰的铮鸣,虽然单纯至极,整个空间却为之一颤,身在牢笼之中的江枫,甚至有心神欲裂,恍惚难控的感觉,他赶紧动用周身灵力,不管不顾的向那牢笼轰去,如今婕云夫人也化为原身,与那龙俊战作一团,正是自己脱困的良机。 婕云夫人双眸之中寒光大盛,她并未指望一击建功,借助身下敏捷的流萤,如影如电,接连射出数道羽箭,每一支都愈发轻盈灵动,不少甚至中途变换方向,卷曳各色流光,直奔对手周身各处。 龙俊也不敢示弱,身形攒动,与那身形同样巨大的蓝鳍鱼龙或聚合,或各自行动,他手中多了一对环形的法器,激荡中甩出无数虚影,有的圈中羽箭,相互消融;有的化为浅淡但却疑似致命的虚影,无形中减少对方可以腾挪的空间;更偶尔磕碰在一处,发出激荡的鸣音,让人不禁心生寒意,生出怯懦之心。 身在牢笼之中的江枫也不好过。 他知道只有强者分出胜负,才有时间瓜分战利品。 遗憾的是,他就是那份战利品。 心思涌动,他正琢磨着如何自救,忽然没来由的感到心口处一阵搅动,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擒住了一般,再去感知,那手却忽然退散了,再去感知,周遭却没有任何异常,他不禁抬头去望,但见空中原本振翅与那流萤战成一团的蓝鳍鱼龙,骤然失了方寸。 第五百五十三章 真正主宰 罪城,一层。 幽城将墨迹半干的画笔掷到一旁,望着与预期不算相符,只好强行添了几笔的寒梅枝干,心中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好久不动手,竟然有些生疏了。” 他瞥了一眼大殿之外,仍旧晦暗而阴郁,这是罪城亘古不变的颜色,说起来,在罪城现存的“住民”而言,自己几乎算是最久的了,当然只谈到达这里,还是三层的和蛇最先。 离开罪城? 至少现在还不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不远处的书架,那整整齐齐的格子,在他渐显幽蓝的双瞳中快速扭曲,汇成一副副团状的图案,正是他锚定的“真视道标”,信步踱到近前,他像个孩子一样,一个一个的数着那些还算完整的道标。 还好。 距离上次查阅,并没有什么变化,至于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应该还是朱谦牧经由这里的时候,至于方才经由此间的那缕神魂,他甚至只来得及窥探了一眼,便从罪城逃逸了。 竟是个无心留恋此地的人,更是一个不愿意与流波合作的家伙,实属罕见。 说起来,我似乎也是这样的人呢。 他嘴角悄然上抿,并未仔细的去评估方才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知道,留一个修为低些的人,对于流波的计划,更有妨碍。 何况机会,就只在一瞬间,要是那道神魂在此间滞留更久,说不定可以只留一个信使,不过,那样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 七曜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神志,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呢? 他眉头微皱,几次试图推演,但都最终放弃。指尖一弹,眼前那幅折梅图随即卷起,飞向了那实际并未扭曲的书架之上,随着那道声音消散,整个大殿也变得更加空落起来。 谁才是这罪城真正的主宰呢? 这个念头还未形成,便融化在无处不在的寂寥之中。 …………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可好?” 坐在这算得华丽的厅堂上首的,自是伪天修士诃云未明,至于真正操控仪式的诃云穆多,此时已经安歇,但诃云未明知道这位天级初段的兄长,此时仍然全身心的关注着这里,并未真正离开。 江之问没有回话,他心中正在思忖得失,正如师父曾经教导自己,空无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虽然他也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此番戕害自己的始作俑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也借着这场变故,找回了真正的自我,并且因为容纳那枚“迷雾宝珠”的缘故,修为提升到了灵级八重,相比之前的灵级七重,这种提升固然不大,但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修炼的资质有了质的飞跃。 师父曾经说,自己的法相乃是一道光,只是不知道此番变成了什么,他没有查看法相的本领,眼前之人定有办法解决,但应该不是合适的问询对象。 或许两位师娘知道。 “我们后续还需要你的配合。”诃云未明没料到眼前这位孩童还有着如此沉稳的静气,他细思片刻,觉得或许是被吓到了,“当然,这不是无偿的。但有一条,你必须谨记。” “是什么?” 江之问觉得这应该是今日会谈的核心内容,虽然,他不知道这诃云家族到底从自己身上拿到了什么,但如果这个索取是持续的,那么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眼前之人,修为完全看不通透,据宋师娘在自己耳边说,此人达到伪天境界,超越自己的“废物”师父许多许多,“超越”江之问自然是认的,但说师父是废物,便有些过了,这事情早晚还是要告诉师父的。 伪天境界仍需索取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 “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东部九洲。”诃云未明觉得和小孩子说话,就是要直白,并且不要留下话柄,“不要问为什么。” “有什么好处么?”江之问听懂了这句话的深意,大师兄江城子也经常和自己说不要问为什么,理由就是自己还小听不懂,想来应该是一个道理。 “我会派一位师父跟着你,助你提升修为,按照诃云家族内门修士的待遇,给你发放月俸,相比白鹭星洲,这里的条件好得多,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留在这里。” “我不愿。至于师父……”江之问忽然想到倘若提及师父“江枫”的名号,多半会引出更多的秘辛,便话锋一转,“也不需要。” “此事我来做主。”诃云未明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修,“诃云兰柠,地级三重,我想她作为你的引路人,应该是足够了。”言毕,他微微一笑,从对方的眼眸之中,他看得出来,这孩童对于这名模样算得清秀的女修,有一定好感,如此,事情便顺利多了。 送个师娘么? 江之问不由得暗想道,但看起来不符合师父的喜好,江之问眼前随即浮现出苏师娘、邱师娘、慕师娘和宋师娘的模样,心道或许自己的理解有误。 “你不可以拒绝。”诃云未明特意补充了一句。 “如果拒绝,我便不能离开?” “这是你的理解,但也对。”诃云未明觉得和聪明人说话诚然是件愉快的事,他最怕的是眼前这孩童撒泼耍赖,毕竟仍然需要对方持续配合,能沟通便是好事,他甚至准备好了恫吓的那一套,但看起来今日不需要了。 “好,我同意。” 江之问觉得话已挑明,是时候离开这是非之地了,离开东部九洲,他至少现在没有计划,如果师父要求,自己通过传送阵逃离此地还是容易的,到时候对方也无可奈何,只是这诃云兰柠,倒是棘手。 他安然收纳了为自己准备的一些细碎礼物,看起来是些二阶上品的法器,炼制手法并不比自己在天元北陆看到的高明多少,但这毕竟是鲸海群岛。 至于诃云兰柠,跟在自己后面便跟着吧,左右像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要不是相互问了句好,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哑巴。 怎么一脸不快的样子,我也不欠你什么呀,他不禁想到。 穿过一重重回廊,东折西绕,江之问终于出了诃云未明的院落,心中暗忖这里的条件,的确比白鹭星洲要好得多,至少这府邸,便富丽堂皇了许多,他暗中掰了两个扶手上的雕花石狮子,准备送给两位师兄,让他们也见见世面。 终于离开了,他已经瞥见了前院那棵足有两人合围的古树。 这个时候,忽然有数名面有喜色的仆役从幽深的侧院中跑出来,直奔后院,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多半是有好事,江之问心道,我便不猜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小贼!” 婕云夫人怒骂道,她已经收了复原为人形的龙俊尸体,“龙俊明明是我所杀,储物袋理应是我的!”话虽这样说,但她似乎觉察到此事有些蹊跷,方才,在此间主人七曜的疯狂同化提早消退后不久,龙俊便突然像是神志错乱,得了失心疯一般,每次出手都与常理相悖,甚至迟钝,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这是之前连自己也需要退避三舍的伪天强者。 虽然她已明白,这伪天,连同自己这身修为,都是在七曜主宰的幻境中才会生效,但造成的结果,却是真实的。 比如龙俊的死。 以及自己正在快速消退的修为。 难道七曜恢复了神志?不,这几乎不可能,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小贼江枫,都没有这样的本领能够抑制一位失智天级修士的疯狂。即便他幸运的恢复了,为何要对龙俊出手,而不是自己,或者眼前这躲得远远的小贼呢? “先到先得。”江枫隔空喊话,又退了数步,突发变故,他心中也甚是慌乱,但他的失神比婕云夫人结束的更早,故此得以抢先一步。相比可能被婕云夫人做了手脚的龙俊尸体,他相信龙俊的储物袋更安全,毕竟这里不能储存有生命的东西,而最初婕云夫人,也只能把希望寄存在龙俊的衣袍之上。 至少这储物袋没装过婕云夫人的尸体。 难不成是外部的力量介入了,之前那心脏被骤然捏在手中的感觉,还未消退,是幽城,还是流波呢,或者是此间的主人七曜? 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至少他的修为,与婕云夫人相敌,而对方的修为目前还在持续消退。 罪城的规则正在重新主宰此间。 “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婕云夫人似乎并不想动手,身形快速消散,这使得江枫赶紧飞身离开,他已经趁方才的乱局重新寻回了黑鲸大剑,只是其中气息黯弱,入手虽然传来阵阵怨气,但他知道,黑鲸暂时是没有力气和自己计较的。 至于出口,想必远方那道贯穿天地的七彩光柱便是。 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爬上去,“逆风如意飞舟”能够攀升的高度,他早已清楚,而这七彩光柱,明明超越了普通飞行法器能达到的界限。 ………… “就叫诃云真曦吧!” 诃云未明听得家丁的报喜,心中也甚是欣慰,虽然是他“来孙”辈分的孩童出生,但说起来也算是首个,又是男丁,算得是一件喜事,按照事前定好的辈分,应是“真”字辈,而此时恰巧晨曦微露,便以此得名。 “是!” 几位报喜的家丁听命,早有人准备了赏钱,对于这些凡俗,诃云未明自然没有事之如仕的道理,他每日都有自己的计划,待到闲杂人等散尽,他才唤来管家。 “那孩童离开时,可有什么事发生?” “他偷偷掰走了我们围栏上的两尊白玉石狮。” 呵,诃云未明忽然想笑,但还是止住了,“还有么?” “兰柠很不开心。” “为家族奉献,是每个人的第一要务。传我的命令,仆固亭去西海的‘弓星上洲’出使,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回来。” “那仆固云召的遗眷和投奔过来的属下,如何安排呢?” “你派几个亲信之人跟随他便是,至于那些不安分的人,都留在此间,仔细看守,排除嫌疑再外派到各洲。” “是。”两鬓寒霜的管家听命退下,虽然心中对于诃云兰柠以及仆固亭这对年轻人颇有些遗憾,但仆固云召已死,仆固亭的利用价值,在族长眼中,自然大打折扣,虽然诃云兰柠仍然钟情于那个年轻人,但…… 生于家族,便属于家族。 他忽然想到了那位居于“碧波蓝绮岛”上强者的话,那才是扎龙多洲的真正主人,也是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主宰。 ………… “占卜有关外界力量的确切情报,并不容易,除非他们已经与本界的修士产生了足够的交集,而且修士的境界越高,才越容易造就因果,体现在卦象之上。”袁益都知道自己解释多了也是无用,毕竟李真龙并不一定听得进去。 最重要的是,他也无力反抗。 虽然这位北陆的最强者,也是此间方圆千里的真正主宰,曾经不止一次承诺过,要帮助自己更进一步,但至少在剿灭真灵圣者的问题上,他并没有尽全力去争取那缕天道。 而是让给了宁立恒选定的人,天理门元婴修士周泉桐。当然,宁立恒背后是齐伯塬和马致远,而清道子则代表金圣熙、宋湘弘和庆裕。 说起来,真灵圣者的天道“天纵多能”并不适合自己。 他深知,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真正想法,无需去听对方说了什么,以及重复了多少遍,最重要的是,是看他怎么做。 而李真龙的举动,无疑让他失望。 只是他不敢把失望写在脸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未来。 也对,让我成就天级,可能短时间内,会失去一个擅长占卜的助力,从长久来看,多半就失去我了。 袁益都心中苦笑,继续耐心的为李真龙解释卦象。这卦象指向了一名修为不算高的修士,此人经过进一步的占卜,已经确认乃是御风宗的一名地级修士冯继明。 有关他的情报,禅心院很快就会出具。 “这个卦象,可能受到了神秘力量的误导。”袁益都道,他能看得出卦象的某些部分,与常理相悖。 “卦象不唯一,不是么?”李真龙有自己的判断方式,他从不盲从袁益都的判断,这也是他这位属下经常苦恼的原因。 “另一种可能与天煞孤星逃走的原因有关,在鲸海群岛,不在北陆。”袁益都心道能省一次占卜,便省一次吧,这些事情,通过之前的占卜,以及李真龙掌握的线索,能很容易推断出来。这也是他跟随李真龙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知悉诸多真相,并以此推断卦象。 没有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断卦也是一样。 在不触及李真龙利益的情况下,他也收费为其他修士占卜,这才是得利的最重要手段,而身边这位,在自己算错的时候,是强力的保护。 “可能的变数?”李真龙提出了自己的占卜目标。 袁益都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无畏的抵抗,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副完好的龟甲,并故意抖了抖袖子,示意已经空空如也。他在李真龙面前占卜,一向只将龟甲放在袖中。 他有他的底线,就是数量。 好在李真龙还算尊重他,每次都会让他将龟甲用尽。 这样想心情能好些,他故技重施,不一会儿龟甲便有了纷乱的图案。此番,他直接打出了一副影像,呈现在李真龙面前,因为这人,他也知道,虽然只是在不久前。 “小人物!” 李真龙只做了三个字的评价,“既如此,两件事,都让许福宁去处理吧!” ………… 想不到这七彩光柱竟然能自动升降。望着下方渐显苍茫,只剩下单调蓝色的无尽海面,江枫不由得感慨身侧这光柱的神奇。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忽然被什么抓住了,身体歪斜的被抛向了远方。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后会有期 那如同拉扯般的牵动,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江枫甚至还未来得及生出反抗的心思,便已经被掷到了地上,再去看时,眼前已经换了一番景象。 这是一处山水相依的福地。 仔细分辨,多少能发现当年探索“千幻境”的痕迹,这无疑说明,此间便是流波帝君所在的第五层了。江枫不快不慢的起身,一边环顾四周,力求捕捉更多的细节,一边心中思忖,在第五层,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该来的总会到来。 数息之后,眼前景致飞快变化,数道流光攒动的六道光门在左近依次出现,它们有的飘忽不定,有的深沉内敛,倘若仔细端详,心神便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混乱无序的声响随之在耳畔激荡不息,江枫赶紧收揽发散的思绪,保持心中清明,果然过了片刻,便有两名修士凌空而降。 正是流波帝君和婕云夫人。 他们似乎提前达成了某些约定,晚一步到来的江枫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且听流波帝君道,“有一件事,需要你们二人去做。” “这是离开此间的条件?” “帝君方才救了你一命,这应算是报答。”婕云夫人在旁一笑,指了指远处云端不知通向何处的七彩光柱,“倘若你随之而去,便消散在这方世界之中,即便轮回也错过了机会。” 这么严重? 你吓我? 即便是,也应该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吧?将向上的通道掩藏在七彩光柱之中,初到此间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该从何处遁出,不过话说回来,婕云夫人倒是能提前知晓,也对,她可以用那诡异的甲虫来试,毕竟甲虫有很多。 “那该如何离开?”既然此间已是罪城的顶端,那说明机会就在眼前。 “代我闯过六境之一。”此番是流波帝君亲自点破,他挥手一弹,一缕金光飞到一尊光芒最为璀璨的光门左近,“此境名曰‘爱恨境’,需要一男一女共同进入方可探索。”他随意的瞥了一眼婕云夫人,“她已经同意了。” “九死一生?”既然女修已经有了,流波帝君自可以自己去探索,想来这番尝试,当危险至极。 “不会,失败了只会降低修为,除非因为心魔而深陷其中。” “那……” “我不愿意接受失败。”想不到流波帝君直截了当,“既然你经由罪城,便是缘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离开罪城通往更高境界的方式之一,便是在这罪城突破,所以我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提升自己。”言毕,他玄级八重的气息顿时充溢了左近角落,虽然只是玄级,但江枫能切身体会到,这种层次,与自己在外界的玄级不可同日而语,这是罪城规则限制下的玄级,而自己即便以地级五重的修为亲至,也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我需要你们将探索所得交给我。作为奖励,我将送你们离开罪城。并且,之前的承诺也有效。但有个前提,便是你需要在十五日之内回归,否则我便无能为力了。” “帝君,我和英歌也算的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江枫瞥了一眼光门,他觉得倘若有机会选择,他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那有保命的手段么?”看起来重提英歌也是无用。 “曾经有,但我已经用掉了。倘若你不愿,现在便可以从那个门离开。”流波帝君指了指最远处一尊晦暗的门,“进入‘轮回境’,从头来过。当然,如果你真心喜欢重新做人,可以在助我成功探索‘爱恨境’之后,再进入此门,我倒是可以提供些帮助,卜算一二,帮你寻个上佳的转生之地。” 呼! 江枫微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无退路,他转身瞥了一眼二人,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直接跃入了爱恨境。 ………… “此番要是不被这老贼侥幸逃脱,估计就只能转生了吧。” 赤霞门西部,陈昆迎风而立,和左子蝉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着方才的伏击,两人多少都受了些伤,但相比赤霞门掌门曾宝贤而言,还是轻的多。 毕竟曾宝贤是去做饵的,阴谋被识破之后,自然也遭致了东方笠最强的怒火,假使不是盟主万禹亭和齐国元婴田义成赶来的及时,他多半第一时间陨灭了。 至于主持这场伏击的关键人物,此时正在数里外,商量料理这场伏击的后续事宜。 “田道友,按照约定,你不应该独自前来。否则,今日的伏击,东方笠的元神不可能成功遁走。” “两名元婴同行,目标还是太大,万道友不必介怀,这个结果我方也可以接受。虽然元神侥幸逃脱,但即便寻回这副本身,也需要十数年方可恢复修为,短时间内,灵笼商会群龙无主,对于贵盟的发展而言,算是不错的机会了。”言毕,他随手一摄,准备收走东方笠的尸体,虽然方才被众人围攻甚久,这副残躯还是保存的相当完好,可见生前此獠对于体术的修炼,也颇具独到之处。 “这副残尸,不如送我吧。”万禹亭将手中原本按照约定,应该分配给自己的储物袋扔了过去。 “哦?万道友要此物有何用?” “我对他修炼的体术有些想法。”万禹亭上前一步,俯身仔细拿捏片刻,“怎么,田道友不会以为我会将这尸体送还吧?今日之战,我盟与灵笼商会、天理门,甚至华帝门都算是撕破了脸,又怎么会凭此尸体,便能安然修复呢?” “呵,万道友想多了。”田义成轻笑,从手中储物袋中随意摄出两件法器,余者便丢了回去,“贵盟初建,所费颇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如此便多谢了。” 万禹亭安然收了尸体,也没有拒绝田义成的好意,抱拳谢过,“田道友,山水一程,我们后会有期。” ………… 我为什么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一句“后会有期”的话呢? 林子枫从流光四溢的飞剑之上跳脱下来,心中再度涌起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嘴角轻抿,将这时不时泛起的念头压在心底,兔起鹘落间,踏入密匝的老林之中,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算是孤云山最为荒僻的去处。 他静默片刻,确认没有人暗中跟着自己,四外唯有林中虫豸偶尔的鸣唱,便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直奔孤云山的山顶而行。林下阴暗潮湿,但他此时的心情却甚是欢快。 今日便是初三,正是约定的日子。这也是他守在云栖宗和天池门边界,寂寥而苦闷的岁月中,得以坚持如此长久的原因。 山顶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清爽的山风,正沿着渐显稀疏的林间缝隙,扫过自己肩头,宛若缕缕轻柔舒畅的抚慰,这驱散了他身体的疲惫,其实,这段幽长荒僻的路,他是完全可以驾驭飞剑的,毕竟此山虽是两家宗门的界山,但他脚下的路,仍然属于云栖宗。 山顶才是边界,并且那不算宽敞的乱石台地,是两宗的禁地。 云栖宗和天池门并不是友好关系,相反,因为位于妖族和人族的边界破碎地带,两宗的仇怨,至少可以追溯到四代之前,自从在登仙大会被选中,成为云栖宗的弟子,他便已经被反复教导,天池门是本宗的死敌。“在本宗境内见到对方,必杀之而后快”的信条像一枚种子,自小便填入了林子枫的心田。 这种仇恨滋生蔓延,正要开花结果时,却有个人闯进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个有月的夜晚,一只灵智初开的野兔忽然误闯了自己居住的木屋,林子枫一路追踪,无意中进入了孤云山深处,并且迷失了方向,误入天池门的领地,就这样,他遇见那位温婉的人族女修。 “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它?”模样清秀无暇的女修将那勉强可称为低阶灵兽的白兔抱在怀中。 “是啊。”林子枫犹记得那时候他的尴尬和腼腆,“可是这是我在云栖宗发现的,并不是你们天池门的。” “你现在站在天池门,这么说来,你也是我的。”那女修只是一笑,露出浅淡的酒窝。 “我……” “不如这样,我们将它放到山顶,它自己跑到哪里,就是谁的。” “这样也好。”他挠挠头,就像每一次遇见师姐师妹那般,但此番感觉却有些异样,眼前之人毕竟是个人族女子,而且出自敌对宗门。 我是不是犯了宗门的戒律?而且还要私闯禁地。他忽然想到,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随那位女修,向山顶走去。 我因为追捕灵兽迷路了,只有跟着她,才能找到回宗的路,我可以向负责巡山的师叔解释的,他不由得想到,倘若她进入我宗地界,我定会将她斩杀……他瞥了一眼前方迤逦前行的女修,只见得月光之下,那薄纱轻覆的后背,甚是温润滑腻。 他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口渴。 “这兔兔怎么不走?” “我猜它是不是饿了。”林子枫费了一番心思,给女修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他已经和这位名曰“顾梦婕”的女修在山顶呆了两个时辰,然而这已经被解除束缚的兔子就是不肯走。 “我也饿了。” “那听我的吧。”林子枫小心的掏出了一包自己配的药粉,那时那刻,他的动作又轻又稳,生怕有些刺鼻的气味飘散,扰乱了对方的心情。 “真香!”火光跳动,慌乱之中,他将那略有些烤焦的野兔送到女修面前,得到了不错的评价,火光映红了他的燥热的脸,他拾起另一支穿着兔腿的枝条,咬了一口。 虽然硬了些,但是真的香。 他不禁仰头望天,却见星河如沙,比往日都更明亮,更舒朗,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一副柔软的身体倚在自己身侧,他不敢动,直到另一簇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才暗自将手从后背绕过,搭在了那个肩头。 好痛! 林子枫不小心撞到了一棵树,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幕幕这才烟消云散,他嘴角含笑,像个欢快的孩子,只揉了一下头,便继续向前奔去。 已到了云栖宗的边界,青灰色的界碑只有半人高,但却是那样扎眼,林子枫在这里停留了一息,便头也不回的奔向了更高处。 禁地?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砾,他早已熟悉。 他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带给她,便是他已经到了玄级,虽然只比梦婕的练气圆满高那么一点点,但总算有些薄面了,为此,他的储物袋中,塞了两只昨日猎杀的野兔,虽不如初见时那只略具灵性,但此番带来的佐料,却好得多,为此,数日前,他还寻了些借口下了一次山。 山顶空无一人。 梦婕从不迟到的,至少这六年来,从未迟到过一次。林子枫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不由得忧虑起来。 她是不是生病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察到一缕气息急速靠近,是梦婕,不,不对,他向后连退了数步,想要找个藏身之处,但又有些不舍,暗道或许是梦婕在捉弄自己。 果然,那一袭紫火,正是天池门的法袍,那副可人的模样,不正是顾梦婕么?他心中一喜,顾不得那么多,纵身便迎了过去。 “梦婕!” “果然是这对狗男女!” 他临空听得一声震喝,再去看时,那紫袍已经消匿无形,只见得附近的树丛中,跳出数人,个个都着同样的紫袍,正是天池门的众人,其中一人,他更是见过画像,乃是顾梦婕的师父徐长老。 你们……林子枫连连后退,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却见一个人影被推搡出来,梨花带雨,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梦婕。 “杀掉他!人妖殊途,云栖宗与我宗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我不能!”梦婕像失去了气力,丝毫没有两人斗法切磋时的飒爽。 “徐长老,还请成全我们,我和梦婕是真心相爱的!”林子枫没有在意门户之争,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梦婕没有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饶恕她!” “亲手了结他,你就还是我的弟子!”一柄法剑掷出。 “我……”梦婕只是在哭,不过她还是跪着挪到林子枫身前,抱住他坚强的手臂,“师父,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梦婕知道错了。” “错了,那这是什么?”一只古铜手环被扔了出来,“你偷了祖师的器物,就是为了和这妖孽有朝一日,双宿双飞吧!” 梦婕伏地大哭,声音呜咽难歇,林子枫看得心中苦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徐长老,我林子枫今日发誓,此生唯顾梦婕不娶。”言毕,他手中多了一把苍蓝长枪,豪气顿生,“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手段!” 他纵身飞起,御起飞剑腾到半空,与那毫无怜悯之心的数人战作一团,虽然初到玄级,但他数年苦修,一身绝学尽露,与那筑基中段的徐长老不分伯仲。 “我先杀掉你这孽徒!”徐长老择空掷出一把烈火符。 “梦婕!”林子枫赶紧分身来救,却被一旁数人羁绊,心中正苦,那烈火符迎风化为灰烬,犹豫间,便有一把长剑,洞穿了自己的身体。 我…… 他踉跄着跌落飞剑,像一截朽木般落地,顿时五脏六腑,都破裂开来。 “子枫!”梦婕扑了过来。 “梦婕!”血水四溢,林子枫的声音呜咽,“此生,即便这孤云山崩烂,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顾梦婕忽然来了气力,一把将林子枫抱在怀中,那透胸的长剑,同时刺透了她的心房。 梦婕!不要! 不要! 林子枫骤然失去了所有气力,他忽然睁眼,却见得清冷的茅屋,还未散去的药香,以及夜风中虫豸的鸣唱。 对了,是我病了。 还好只是个噩梦!还好,还好。 他勉强伸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心中思忖着,距离下月初三还有几日,忽然瞧见床前那唯一的木椅似乎被人挪动了,他费力的拖了一下身子,伸手将那木椅拽了过来。 木椅上竟然残存着一丝温热。 还有一封折好的信。 “枫哥,我来过了,希望你按时服药,早日恢复,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前日突破练气,已是筑基了,不要因此自卑哦!还有一件事,我偷偷的拿了祖师留下的器物,就放在你床前的坛子中,或许我们将来会用到,一定要保存好,千万不要问是什么哦。” “另外,你的睡姿可真是不雅啊。” “后会有期。” “你爱吃兔子的梦梦” 呵,林子枫一笑,只感觉缕缕温润从丹田处涌出,病登时好了大半,他又看了三遍短信,将其塞入怀中,拍了拍,确信那封信并没有消失不见,之后瞥了一眼床前的坛子。 那里正躺着一件古铜手环。 ………… 鲸海群岛,东部,银月北洲。 “欢迎你们,外乡人。”龙隐伯彦看着眼前的四人,虽然其中三人修为都不算低,但作为天级初段的强者,银月北洲的主人,鲸海东部的第二高手,他并没有丝毫怯场。 “严格意义上讲,你不算。”再次端详,他发现其中还是有一名与众不同。 第五百五十五章 异乡来客 “虽然我猜你们做了些不算平凡的事,”安坐首席的龙隐伯彦瞥了一眼其中一名身体明显有些僵硬的老者,此人散发着地级圆满的气息,但又混杂着不太自然的伪天气息,这说明这副散发死气的皮囊并非原身所有,而是强行容纳,精于阵法的他不禁心中嘲笑对方手段拙劣,但还是没有点破。 “只要不在鲸海群岛东部生事,便与我龙隐家族并无瓜葛。”他早已确信其中一人藏纳的天道,正是多年前丢失的“天煞孤星”,不过他对于此天道并无觊觎,只是那粗陋皮囊之下藏纳的,他倒是看得有几分模糊,只道与鲸海群岛的气息格格不入,屡次暗中探视,都未能深入。 怪哉,他不由得心道。 “龙隐前辈果然开明。”被他端详了许久的敕力玄虎心拱手谢过,“我是敕力狄廉的后裔敕力万源,一直在外海历练,新晋伪天想要回归故土,想来前辈目光如炬,应是知道的。” “的确有几分神似,当年联手开拓鲸海群岛北部的‘巨鲨湾’的时候,我们曾经联手过,想来不论过程,还是结果,都十分愉快。只是他气运不佳,寿元未过半,便先一步陨灭了,着实可惜。” 你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是我方的呢,敕力玄虎心中默想到,不过他不愿意就此承认自己就是敕力玄虎心本人,毕竟当初被迫丢弃天道,作为阶下囚被困北陆多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此,在登陆鲸海群岛之后,他故意改换了形貌,除了敕力家族明显的束发样式之外,别无保留。 念及此处,他不由得瞥了一眼与自己隔着禾伯而立的孤星,倘若不是自己当年容纳了此天道,家族修士也不会遭受如此多的厄运。 如今,有了厄难之体容纳,多半结果会好些。 不过今日是有求于人,这也是他尊称对方为“前辈”的原因,至于孤星和禾伯,自然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而那位半路投奔的何玉,如今只是玄级圆满,还不够在这殿中对答的资格。 “前辈我们从外乡来,希望寻找一处临时的落脚地。不知前辈可否帮忙?” “敕力家族的领地的确不在了,不过我看你等实力并非黯弱,何不动手夺取呢,这在鲸海,只要控制尺度,也不是不可为。我想迪力玄盈也不至于没有这个度量吧?” 本来应是有的,但可惜我们运气不佳,敕力玄虎心暗想道,正如禾伯所提醒的,你之前有多幸运,之后就会有多么不幸,几人在跨越雾海时用光了运气,又幸运的找到了厄难之体,容纳孤星,避免一行人受到天道“天煞孤星”的伤害。 但厄运正如预期所料,接踵而来。 不但几次三番,遇见的伪天同阶修士,都未独自成行,即便最终只挑选了一名地级圆满作为目标,但未料想此人竟是迪力玄盈的二管家。 天级修士的锋芒,几人不是不能直缨其锋,但这偏偏是鲸海地界,迪力玄盈的在鲸海北部的号召力才是关键。 一行数人只好匆匆避祸,逃到此间,但这是说不得的。 “家道中落,晚辈只是想离开那片伤心地。” “哦?”龙隐伯彦只是一笑,并未置评,右手在案头敲打数下,“如此,你们便到此地东南的‘丹帕蛮洲’暂住吧,虽然那里半数尽是荒蛮,但胜在争斗不多,正适合修整。距离这里也不算远,即便去北部的扎龙多洲,也只有半日路程,诃云穆多说起来与敕力狄廉也曾有过一些交情,不会为难你的。” 丹帕蛮洲? 长在鲸海群岛的敕力玄虎心自然明白那里的特殊之处,此群岛虽然不算小,但半数均被云雾遮罩,常年被无休的雷电覆盖,无论对于凡人还是修士,都是禁地,虽然以自己一行人的实力,多半无惧,但仅从收罗人马,聚敛资源而言,实属不便。 “我们家族在那里有一座城,名曰‘星波港’,我会将城主调回,暂时任命你为城主,替我治理此地,赋税一如既往,如何?”龙隐伯彦给出了条件。 这条件不算丰厚,但也不薄,敕力玄虎心瞥了身侧两人,见二人没有反对的意思,正要答应,且听龙隐伯彦继续说道: “此地东部的白鹭星洲,据说也来了一些外乡人,虽然实力有限,但也颇有点意思,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去替我去探一探。” ………… 赤鸾幽谷上流光纷飞。 江闲亭一边分心控制脚下巨剑,一边仔细观察左近情势,这场为争夺遗迹而爆发的宗门大战,混乱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作为狂沙宗的掌门,他本可以作壁上观,躲在一旁观战,只等战事过半,再加入战团的。 但狂沙宗只能算是个小宗门。 宗门的精锐,如今均在自己掌控的这枚巨大的飞剑之上,说起来,此物还是六代掌门留下的宝贝,如今传到自己手中,便只能激活,而无法用之御敌了,这并不是说自己修为不济,金丹三重的他足以将此物收放自如。 只是真正的御剑口诀失传了。 六代掌门当年也是进入此间遗迹,失陷在此,一身宝物,连同尸身都不知所踪,倘若他当年将口诀留在宗内该有多好,只需激发这巨剑的三分威能,前方流花宗的队伍,还不顿时如土鸡瓦狗般崩散。 江闲亭这么暗想道,但也只能是暗想,一方面,是因为口诀的确不见了,即便他这个掌门也无能为力,另一方面,他瞥见那熟悉的身影,正在那数道流光之中。 云萝卿,流花宗的掌门,自己的心爱之人。 可惜两家宗门都不大,同为其他宗门的附庸,并且是敌对宗门,故而两人的恋情始终无法曝光。 命运捉弄,今日还不得不兵戈相见。 如果能随便应付下就好了,他之所以亲自来战,一者,是生怕自家精锐有些闪失,损失太大,另者,也是担心刀剑无眼,伤到云萝卿,如今只需自己掌舵,便更容易拿捏分寸,将今日这场必死之局演成看似惨烈,实则无伤的一场戏。 震天战鼓声声响彻,四周旌旗烈烈,所有人心中不由得斗志昂扬,鸣荡不歇。 年近三百的江闲亭心神也为之一肃,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那腔热血,那为宗门效力的拳拳之心,为此,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甚至婉拒了当时掌门给自己安排的亲事,直到数年前,在一场宗门之间的比武大会上,遇见了这位年岁小自己一半有余的云萝卿。 这俏掌门使得一手好飞剑,十六把舞在空中,既锋芒毕现,又甚是美观,他只得自己痴了,差一点便输掉了比武。 如今,这半数飞剑,已经有半数是自己送的了,虽然并无旁人知晓。这时,他忽然窥见云萝卿御使飞剑,斩杀了一名洪浪门的修士,心中却并无多少伤感,虽然洪浪门乃是己方的同盟宗门。 飒! 他心中一笑,却听得旁边亲传弟子小声道,“师父,飞剑有些偏了。” “没有偏,刚好命中,准头和力度都属上佳,灵力操控虽然略老,但却没有丝毫浪费,穿透一阶法袍刚刚好。” “师父,我说的是咱们的飞剑。” “哦。”江闲亭老脸一红,却又故意瞪了弟子一眼,“我自有分寸,如此做,就是提醒你们,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要事事都想着有我照拂。” “是!”身后传来整齐的应和,江闲亭不由得心中轻叹一声,这些宗内修士别的都好,就是太乖了,长此以往,哪有斗法之心,不像云萝卿,睡熟了也还得记得要考验老夫我。思及此处,他再瞥了一眼,更觉得那飞剑舞得随他心意。 “江掌门,秦盟主吩咐我过来督战。”江闲亭正痴着遥望,隔空里却飞来一道人影,正是秦盟主的军师鲁博望。 这只讨厌的臭虫,怎么这个时候来,扫了我的雅兴,江闲亭心中这样想,面上却全是决绝斗志,“请盟主放心,一旦发现敌方破绽,我宗必然立刻切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速速进军,不得有误。” 鲁博望早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老滑头,上次宗门大战,就属狂沙宗损失最小,这宗门名字算是败坏在这位人精掌门手中了,想当年……思及故人,他心中未免道了一声可惜。 “为大江盟而战!”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传遍周遭数十丈,江闲亭登时便感受到身后几名弟子的热血,不禁轻叹了一声“幼稚”,不过盟中的命令,他自是不敢违抗,只得发放号令,“尔等勠力同心,寻机破敌!” 言毕,他便收了脚下巨剑,见得身后十六名筑基修士,化为各色流光,融入到前方战团,自己则扔出一道符箓,将自己隐在一团灰雾之中,快速向中央战团靠拢而去。 “无胆老鬼!” 鲁博望轻蔑的骂了一句,驾驭飞剑,向另一家盟内宗门飞去,待他的身形消散,江闲亭的身影再度从虚无中显露出来,只是此番换了一副模样,虽然还是狂沙宗打扮,但却肤白貌美,英俊了许多。 他在人群中穿行,偶尔扔出各色符箓,但多半无害,逐渐接近战场中央。 “我来!”他斥退了一名与敌搏命的弟子,随手将一道符箓打出,正中一名流花宗弟子,那弟子身形顿时摇摇欲坠,只得操控飞剑逃窜,他却再度拦下己方想要追杀的弟子。 “速去助你师妹!”他指了指远方与一名龙桥派弟子搏杀的本宗女修,此时正占尽优势,毫无败北的可能。 不能结下深仇,不止他这样想,他看得出来,云萝卿也一样如此,只是她操控飞剑,拿捏的难度比自己更大。 连续找借口斥退三名想要深入战场的弟子,他逐渐靠近了战场中央,此时云萝卿正与另一名金丹修士搏杀,正是洪浪门长老马休。 “马脸,我来!”他叫着马休的外号。 “没你的事!”马休不想停手,他正占了上风,可惜江闲亭却不甘心,径直插入战团,佯装帮忙间却给了云萝卿一个喘息的机会,令马休占据的优势顿时化为无形。马休眉头紧皱,只得连续催动袖中暗器,想要扳回一局,却见江闲亭的身形,不偏不倚的正挡在自己身前,只得收束灵力,硬生生的将那暗器偏了一尺,这才没有伤到江闲亭。 “你捣什么乱!”马休怒不可遏,偏偏伤害盟中修士堪比伤害同门,在秦盟主那里乃是重罪。 “飞剑无眼,你我速速将其击败,鲁博望刚才好像说赵掌门那里正需要人帮忙。” “赵掌门?”马休一愣,江闲亭所说的赵掌门乃是自己的儿女亲家,他赶紧甩出数道符箓,借着对方躲闪的时机,抽身出来,“此地拜托你了!”言毕便转身飞遁,没了踪迹。 “你倒是挺有手段。” “哪里哪里。”云萝卿声若蚊呐,但江闲亭还是听清了,身形随着手中那把黑铁长棍腾挪得更加快速,将此间情形演的甚是激烈,但却又像是他占了上风,以免引来己方不必要的帮助。 “回盟对峙起来,你待如何交代?”飞剑磕碰声不绝于耳,两人你来我往,互有进退。 “赖账便是。而且,万一赵掌门真的需要帮助呢,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哼,就属你机灵!”对面传来一声嗔怪,而后却是一声惊讶,“快看,那遗迹的门开了!” 果然!江闲亭果断停手,就像左近周遭所有人一样,而后,无数流光直接向那闪烁的光团飞去,今日激战,只是为了先一步减少对方进入遗迹的修士数量,而今遗迹已开,谁还会分心去争呢? “我们该怎么办?” “跟上去。”两人在空中既不动手,也不飞走,正越来越突兀。 “你该不会在遗迹中杀了我吧?” “呸,即便我杀你,也会把我的心先留给你。”江闲亭耳根一热,只因自己突然想出来的情话。 ………… 浅山宗,罗川。 作为一个异乡人,又在浅山宗担任“要职”的郑建柏,风风火火的从任上赶回来,还没休息,便趁着“郡镇议事大会”还未开始,先一步去拜访之前曾经帮助过自己,整肃过野原镇治安的明镜司执事郑轶雨。 说起来也算是本家,去拜访下总是应该的。 他可以没有去管人族和妖族不可能是本家。 这个时候,他发现角落里多了一名之前未曾在这里的女修,他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那女修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抬起头来,与他望在了一处。 我…… 并非初哥的郑建柏,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某种东西抓住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忘忧无忧 郑建柏佯装左右观察,像是在找熟人的样子,避过了那审视的目光。 随后,他熟稔的换了手中法器,那是一件镶满贵重宝石的飞剑,虽然这看起来像个暴发户,但在过往的交际中,无往不利。 他随性的踱了几步,将那飞剑放在对方的案头,看向了那刚刚低头处理书案的女修,“请问姑娘,这里是明镜司么?” “对,道友有什么事?” “我找郑执事,我是野原镇的镇长。” “镇长都这么阔绰了么?” “呵,这事说来便话长了。”郑建柏瞥了一眼屋外,父亲派来一直跟踪自己,又生怕自己发现的亲卫并未跟来,便自来熟的坐到了女修对面,“我也姓郑,名建柏,能在这个遇见姑娘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请以道友相称。” “姑娘见外了,你我修为相若,又是同门,称呼姑娘也随和些。”见眼前姑娘既不报上名号,也不多看一眼自己的宝石飞剑,郑建柏心道眼前这位可人应是另外一种类型,便收了法器,随手拈起了案头的一卷画。 “拿来!” “没想到姑娘也喜欢这个,与我也算志趣相投。”郑建柏的身法并不差,只是虚晃,便避过了对方的抢夺,展开画卷,粗看起来,笔法一般,甚至都称不上业余,画的是一片荒草滩,远处这条泛黄的河流,竟有些熟悉的感觉,对了,应该是潢水。 “这是‘千茅地’吧?” 郑建柏想到了这个地方,虽然已是赤霞门地盘,但在雁栖岭这家小宗门还未覆灭时,他曾经偶然去游历过,说起来,也算是附近数一数二的胜景。 除了景致凄凉了些,蚊虫多了些,倒也不错。 “你倒挺有眼力。” “看起来姑娘有些伤心事。”郑建柏笑了笑,手中旋即多了一枚金丝,将画卷仔细绑好,轻轻的置于原位,“忘忧方能无忧,姑娘又何必执迷于往事呢?” “你不懂。” “晚晴,好名字。不过听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郑建柏已趁对方短暂失神,抽出了被塞在案牍之间的铭牌,他早已发现,在这个处理庶务的房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铭牌,唯有眼前这位没有,“不知道姑娘,是否有谈得来的朋友?郑某不才,愿意为你解忧。”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晚晴面色清冷,仅存的一抹笑容也消散无迹。 “没关系,往事如烟,处处幻梦,姑娘介意换一个么?” “我没有这个打算。” “哦?”郑建柏笑了笑,在晚晴起身驱赶自己前,先一步起身,“那姑娘建议多一个么?”他不等对方回答,便先一步转身,回头瞥了一眼怒目相向的晚晴,“回见!” 这下应该记住我了吧? 郑建柏心中嘿然一笑,他不是不想在这纠缠,而是感知到了郑轶雨的气息正在抵近,调戏对方的手下,算不得是件光彩的事,他可是来浅山宗历练的,总要做出点成绩给父亲看,倘若处处留情,便有失方寸了。 人还是不错的,也很有性格,只是话语中混杂着不止一个地方的口音,虽不明显,倒是桩怪事。 不会是谁派到这里的间谍吧?赤霞门?御风宗?清禹宗? 这小娘子,郑建柏心中暗自改换了称呼。 ………… “比上次持久了一些,但还不够。” “如果一开始不那么着急,或许效果能更好。” “我不是非让你用那些东西助力,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影响触感。” 余香袅袅,偌大的丹房之中,除了一件还未散去余热的炉鼎,便只有师徒二人,徒弟相貌平平,书卷气写在脸上,年方三十九,姓风,名木水,师父则曰楚芸,已有三甲子年岁,却驻颜有方,本月已经是第三次开炉炼丹,但这三阶丹药“如影雾归丹”仍旧以失败告终,别说丹纹,就是基本的丹形都没有炼成。 “师父,三阶丹药需要的技艺,实在是超越了我的水平太多。况且这‘如影雾归丹’,难度已经接近四阶。”徒弟风木水是个老实的性子。 “但二阶丹药练得再熟稔,也是无法在丹鼎大会胜出的。” “成绩真的那么重要么?我听说各宗高手都云集与此,他们中有些人还会炼制四阶丹药,丹成之际,夺天地造化,甚至有异象衍生。” “没有边际的事。”楚芸面上风轻云淡,“也只有你师尊在的时候,方才能有如此成就。” “哦。”风木水讷讷道,师父说的师尊,自是楚芸的夫君,与其同境界的地级修士,丹艺也是绝佳,只因得罪了血帝门,十年前便被其连同宗门“五仁宗”一同剿灭,而自己和师娘,也是现在的师父楚芸便逃难到这五黎城,不仅宗内的师兄师弟都逃散了,而且渐渐花光了积蓄,在这日常所费颇多的九黎城,不得不以帮人炼制丹药为生。 如今,这仅限一甲子内修士参与的丹鼎大会,变成了师徒二人的希望,如果能入围十六强,便有六十枚三阶灵石的奖励,而一旦进入四强,便有一块小型的灵地相赠,虽然只有二十年的使用期限,并且方圆不过二十里,但…… “至少可以作为复兴宗门的基础。” 他犹记得这位师娘,也是师父的话,自从知悉丹鼎大会即将召开的消息,风木水已经听楚芸说了十二遍,不,是十三遍,昨夜经由师父房门外的时候,风木水又听到了一遍,想来应是梦呓吧。 其实,风木水的资质并不差,年方三十九,便已到了玄级中段,不仅在五仁宗算得是个中翘楚,甚至之前也远近闻名,不少外来修士曾经私下拉拢过他,想要其改换门庭,但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这里师父很好,师娘也很好。 但他丹术上的造诣,其实算不得高,如果卢师兄和赵师兄在便好了,只是……他昨日还在鹭水坊市看见了投奔苍龙门的赵师兄,想要劝他回来帮忙,不但被拒绝,还被当众嘲笑了一番。 “你不会是喜欢那个老太婆,所以还不走吧?” 是啊,我为什么还不走呢,风木水感觉脸颊有些赤热,赶紧打出一道寒冰符,将一旁的炉鼎降温,否则,这租来的炉鼎多半要损坏了。 “你静下心仔细思考下得失,我们明日再尝试一次。” “是,弟子领命。不过,师父……” “怎么了?” “我们似乎没有足够的药草了。” “这个我来想办法。”楚芸一愣,不过面上旋即恢复了淡然,“放心,我们还有积蓄的。至多三日,便可解决。” 还有积蓄? 望着楚芸忧心忡忡离去的背影,风木水心中自是清明,这已经形同虚设的“五仁宗”,除了掌门令牌外,似乎别无贵重之物了吧。自己居住的会馆,已经经历了三次催缴房租,而想要凑足一份“如影雾归丹”的材料,就足以抵充两个月的房租。 话说师父头上的珠玉发钗,前几日已经没有了。 他心中一阵痛惜,双拳紧握,直到几乎快要抓出血来,才战栗着,长舒了一口气,他只是痛恨自己炼丹一途没有多少造诣,荒废了这一炉材料。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丹房,将那炉鼎归还,耳边响起一声“欢迎再来”,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冷,不过待他走到街上,被那热风拂面,便马上清醒过来。 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紧走数步,从那闹市拐入一个小巷,便改为飞掠,如果不是因为飞剑已经卖掉,而这附近又禁止御剑飞行的话,他早已到了目的地。 差一点便迟了。 他跳脱进一个还算宽敞的院落,里面正有十几个半大孩童在等着他,而在回廊的一角,只有一个老者在观望,这是此间的主人。 “开始吧!”言毕,他略有不快,便如老僧入定般,再不说话。 风木水心中微定,号令孩童们开始操练,每隔半炷香的时间,他便唤来一名孩童,操控灵力入体,为其舒筋展脉,眼前这些孩童,都已错过最佳觉醒的年岁,但家资还算丰盈,舒筋展脉,多少能增加一些下次吞服丹药的觉醒几率,故此,便有了今日这般生计。 这生计不算好,颇有些浪费时间,而且耗费灵力也多,对身体有些妨害,尤其是对于风木水,既没有宗门灵地支持,又没有富裕的灵石,只能凭每日休息打坐恢复。 到了第十三人,他已经力不从心,斗大的汗珠坠地有声,不过他还是耗尽精元,将最后一缕灵力耗空,才完成了今日的任务。 “辛苦了。”那老者起身,目送孩童们离去,掏出两枚二阶灵石,“这是今日的,下次记得来早些,前日里有个孩童侥幸觉醒,所以我们的名声现在很不错,又来了三名孩童,你做的也不错,以后薪俸就是每次三枚灵石了。” “多谢。” 风木水只觉得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只想睡觉,一句也不想多说,耳边“注意身体”的套话还未消散,他已经到了街上,沿着熟悉的道路,他蹩进了一家快要打烊的药草铺。 “还只是一份?”那伙计已经认识他。 “对,只是一份。”他从袖中取出三枚二阶灵石,如今只剩一枚,这是他两次“工作”的薪俸,这个时候,他瞥见了柜台角落里,有一枚材质还算不错的玉簪,“你们还卖这个?” “朋友让我寄卖的,怎么,买给心上人?”因为是私货,那伙计来了热情,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坐堂掌柜正在内院清点药草,“别吭声,只算你一百五十枚一阶,说起来,这算是一件法器。” 法器? 风木水自然识得,只是品阶只能算是一阶,不过这造型他还是蛮喜欢的,“七十枚,如何?” “你看,买给女人的东西,你还要讲价?” “八十。” “算了,不卖给你。你这小气鬼,活该讨不到婆娘。” “掌柜的,有上好的‘九枝枯叶草’么?”风木水一把按住了伙计的手,将那玉簪也扣在了柜台之上。 “有的,你要多少?”九枝枯叶草算是三阶药草,价值不菲,在内院的掌柜听得问询,赶紧放下手中活计。 “快放手!”那伙计急了,夹带私货售卖,是要被掌柜责备的。 “九十。” “成交。” “你要九枝枯叶草?” “对,请问是什么价?”已经收了玉簪的风木水随口问道。 “一百二十枚二阶一株。” “是去年的还是今年的?” “都有。” “有五百株么?” “客官要订货?”掌柜的眼前一亮。 “我只是先问问。”风木水随意的瞟了一眼店面的藏品,佯装不太满意小店的逼仄,便在伙计噬人的目送中,大摇大摆的踱了出去。 待到走到僻静处,他才大笑一声,快步奔到丹房,用余下的十枚一阶租了个粗陋的小鼎,开炉调火,将这次购置的一份材料,连同之前分别购置的几份混在一起,之后调息打坐,待到心静如水,才安心炼制起来。 这是一炉三阶丹药,也是他首次炼制,但在三阶里,不算太难。他一边静心吐纳,一边双手攒动,不断的调节地火,投入一份份各式材料,直到那十二种材料尽数融为丹水,他才催动体内恢复至多两成的灵力,悉心操控,将那药香四溢的丹水化为彼此分离的液滴,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承受一致的炉温,进而最终淬炼成丹。 一枚,两枚…… 他见得一枚枚化为焦黑的材料,心痛的同时,将那希望尽数寄托在还在变小,变浓的液滴之上。 直到最终成型。 他只得了一枚成品,不过这已经让他欣喜万分,熄灭地火,冷却丹炉,一气呵成,他拿出一块早已备好的绢布,将那丹纹初现的赤红丹药收起。 三阶丹药,至臻补颜丹,只对女修有用。 他收起丹药,趁着夜色,直奔自己居住的南城,那里是此间租金最低的所在,此刻已经灯火不多。轻手轻脚,他推开那窄小的院门,又进了内院,门开一道缝隙,他便住在这外堂之上,而内室,则是师父楚芸的住处,为了节约房租,他们已经退掉了厢房,而之所以还留着正房,是因为担忧有客人来访“五仁宗”。 然而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客人了,除了催缴房租的屋主。 他蹑手蹑脚的将那玉簪和盛放丹药的瓷瓶,塞入了楚芸的布包,便上了吱嘎乱响的木床,只觉得困意袭来,再也无法坚持,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待到阳光洒满屋舍,风木水这才爬了起来,屋内早已没了熟悉的气息,他赶紧去看那布包,却发现布包尚在,他顿时有些讪讪,左右看看,虽然知道不会有人在旁窥视,但还是很小心。 瓷瓶和玉簪已经不见,心中一喜,但却有一块掌门令牌,以及一块青玉石,这石头虽然不是灵石,但却能助力恢复灵力,心中一暖,这时候,他忽然见得用来包裹瓷瓶的绢帕上,有一行娟秀小字。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 “在我心中,你也是极好的。” “我并不是不想忘记忧愁,向前走。” “我只是担忧,向前一步,会失去更多。” “我走了,勿念。” 风木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憋闷,握住绢帕的手,似在颤抖,又若无力,他只在原地停留了数息,便收了绢帕和布包,第一次大胆的推开内堂的木门,发现里面已经收拾得甚是整洁,空无一物。 他这才确信,那原本曾经离得极近的东西,似乎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了。 不! 不! 不行! 这一刻,他想呐喊,他想呼号,他头也不回,冲出了内堂,冲出了租住的小院,不再去管什么狗屁丹鼎大会,不再去管什么助人子弟挣那灵石,不再去管这被塞给自己的“五仁宗”掌门令牌!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是过往,什么都无需留恋! 他只想追到心中最重要的所在。 ………… 天理门,明德城,元至宫。 大殿上方空无一人,但却有道威严的声响,站在下首的每个天理门修士都在聆听他的教诲,直到所有人都散了,才有另外数名各色袍服的修士到了此间。 “东方笠并没有死。”那上首的声音道,“尔等无需担心,待我花些时日,固化天道,自会帮他固着元神。” “那我们该怎么办?”下面一个声音响起,他似乎代表着下方的数名修士,或金丹,或地级,但此刻都敛藏着气息,小心的聆听教诲,“在金城盟和齐国境内,我们灵笼商会的资产,都被没收充公,一时间,风声鹤唳,为我们服务的很多修士,都已经潜藏起来。” “败坏名声的行为,愚蠢!” “他们似乎并不在乎。” “无需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有扳回一局的机会。”随着那道声音响起,有一件物事随之抛了出来。 “熟悉上面的气息,记住,遇到这样的东西,永远不要拿走。” 代表着众人的李隆简上前一步,却见这宝物上光芒涌动,虽然炼制手法粗陋,又不似北陆造型,但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这赫然是一件古宝。 ………… 罪城,五层。 江枫的身影被莫名的力量抛了出来,双目晦暗无神,一身疲惫。 我是谁? 林子枫?江闲亭?风木水? 一时间,累积了足有四百年的记忆,陡然涌入了他的识海,他登时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第五百五十七章 别离之际 船行在黄泉之上,此番是六字和三字在撑船。 就这样过关了么? 江枫心头的躁动还未停歇,几百年的记忆,三个人的种种人生经历,深深镌刻在他的识海之中,还未化去,倘若他不是在最终时刻,才意识到那种爱恋,那种痴狂,并非真实而是虚幻,他或许会深陷于此,终老在幻境之中,如此,便一定会过了十五日的期限。 而距离流波帝君的限定,他只用了三天,便脱离了爱恨境。 三生三世,他最终拿到了两件物品: 【鹿蜀安乐手环】,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兼牧】,半妖携带之后,会融合体内血脉,使其不至于因血脉驳杂而神志受损,其血脉会更倾向于人族或妖族,但灵力恢复速度会降低三成到四成;属性二【潜踪】,隐遁类效果加强,施展隐身类符箓速度加快;属性三【纳元】,此手环会自动吸纳周遭灵气,在灵气寡淡之地,会自行缓慢放出,直到周围灵气浓郁程度与手环中储存相当。灵气吸纳总量,至多到使用者可吸纳上限的三十倍。 总体而言,这件宝物最重要的功用是抑制半妖的血脉问题,这也是江枫最为看重的,晏殊佳始终是自己的心结,如今,有了这件宝物,他至少可以交差了,余下的,便只是赚得声名,提升实力,“说服”那些挡在中央的障碍。 虽然很多。 【至臻补颜丹】,五阶下品丹药,女修专用,与其他驻颜类丹药效果可以共存,药效可持续五年,并逐渐增强。效果因人而异,对提升资质略有效用。 与自己预期不符的是,流波帝君并未拿走这些比幻境中高一阶或两阶的珍贵物品,而是从自己识海之中,复刻了所有在幻境中得到的记忆,想来这才是他所需要的收获。 至于婕云夫人,她什么都没有失去。而她从幻境中得到了什么,江枫也无从知晓。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从罪城拿走一件物品的承诺,最终被流波帝君拒绝了,理由是他没有达到最完美的结果:在爱恨境中度过七生七世。 言而无信,呸! “你还笑!” 一路行来,婕云夫人都在咯咯笑个不停,就在流波帝君复刻自己记忆前,江枫已经知晓,婕云夫人每次失却本心,成为他人后不久,便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但却一直没有点破,而是直到自己幡然醒悟之时,才一同脱离幻境,进入下一个轮回。 “为何不早说?” “我有什么办法,流波帝君不许。”婕云夫人笑靥如花,一点没有伪天修士该有的持重,虽然两人现在仍在受到罪城规则影响,确实还未恢复修为,“你要怪,就怪流波帝君也是男修,他只需要你在爱恨境中得到的体验,而我的经历,对他无用,为了让你成功,他只好提前在我身上种下‘醒言心念之种’,待到时机一到,便会自动醒转。” “什么时机?” “不可言。”婕云夫人一笑,脸颊竟然微红,江枫心中恶寒,这可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婆,他不禁想到了自己最后一回扮演的风木水,不由得身上一凛,又打了个寒战。 “怎么,你也嫌我老么?”婕云夫人扮出一脸娇羞,正如爱恨境中第一世顾梦婕的懵懂模样。 嘶—— 江枫只觉得嘴里发涩,虽然知道婕云夫人驻颜有方,且修者大多并不忌讳年岁长幼,但他目前还是多少有点接受不了,说起时机,他多少有些体会,自己醒转,多半是到了帷幕之中,想要亲身操练的那一刻。 可惜了。 关键时刻醒转。至于婕云夫人…… “不过我也是有收获的,多谢你。”婕云夫人终于郑重起来,“待我回到油乃部落,多半会小有进境。如果你能将古宝永恒之塔与我一同分享的话,想来数年之内,突破达到天级也并非妄言。” “休想!” “小气鬼!”婕云夫人似乎早知结果,末了微叹一声,“不是我独占的话,也需改变大道,想来得不偿失。还是算了。” “怎么听起来有些酸?”江枫故意用了一句帷幕之内的话嘲讽,他从未想到,有一天,婕云夫人会主动放弃古宝,想来如她所言,在幻境中有所得也多半是心境上的。 “滚!古宝我还是卖得掉!”婕云夫人笑骂,白了他一眼,“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凡事也当有始有终,为了避免种下因果,妨碍道心,你可以提个过分的需求,待出了此间,一切便是旧事,你我无需再提。”言毕,她一脸期待,身体前倾,望向了江枫不算俊朗的脸。 “真的可以过分一些么?”江枫眼前一亮。 “决不食言。” “那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把龙俊的尸体给我吧。”江枫右手一摊,伸到对方眼前。 “你!”婕云夫人银牙一咬,眉头蹙起,一脸不快。 “最好把甲虫去掉。” “你想得美!”婕云夫人扔出一枚纳戒,一甩抛入水中,却被身后撑船的六字抢先一步接到了手中。 “禁止乱丢垃圾!” “要守信!”三字目光炯炯,及时的补了一句,接过纳戒,交给江枫。“请收好!” “多谢两位帮忙!”江枫嘿然一笑,将纳戒收好,婕云夫人没去除甲虫的尸体,他可不敢让器灵小洛轻易附身,看起来只能以后另择他用了。 “我本来还想帮你去除体内的海妖异血,现在本姑娘很不高兴!” 姑娘……江枫闻之又是一阵恶寒,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好上了太多,果然,习惯成自然,回想起第三世风水木的经历,江枫觉得自己的口味已经变得不那么挑剔了,何况这罪城,也诚然孤寂清冷了些,倘若在此与婕云夫人共处百年,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会喜欢上这样一位年岁颇大的强者。 “你看什么?” “随便看看,这黄泉风景还是不错的,这就要走了,想来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江枫讪讪,没敢正面回答,只觉得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他不再自寻烦恼,暗自拿出一枚玉瓶,伸手探入黄泉之中。 “黄泉之水有毒!” “死得快!” 江枫赶紧施施然收回了手,入得罪城,却没有从罪城拿走太过珍贵的东西,除了一块无名石块,加上六枚黑蛇鳞片之外,别无他物。入得宝山,却几乎空手而归,着实有些可惜。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一身修为似乎恢复了正常,重归地级五重,而体内的海妖之血,也随之躁动,激荡不歇。 不好!说来便来! 他登时祭出“觉生血袍”,尝试全力抵消异血的影响。 ………… 落英门,桃源城。 “听说了么?赤霞门很快要接管这里了。”风风火火的靳东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扯上况书才,说出了自己刚从坊间听得的情报。 “老三篇了。”眼圈深陷的况书才扔了手中账本,颇不以为然,这种消息已经传了数次,每一次都最终落空,这也是他从赤霞门避到这里的原因。 这里舒服。 夹在赤霞门和天理门之间,虽然只有几座孤城,但似乎大家都对这里兴趣不大,一直以来都甚是安乐,每到夜幕降临,城中篝火熊熊,歌声四起,舞袖翩翩,无论凡俗还是修士,都纵情声色,说起来,真是有如仙境。 “怎么样,那两人有反馈了么?”况书才试着坐直,但登时便感觉腰间有些滞涩难耐,脸上一热,干脆就势靠在了太师椅上。 “他们不愿意加入我们,说做散修挺好。之前,这落英门还延邀过他们,薪俸不错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有答应。” “和落英门这种小宗门混,的确没什么前途。”况书才轻蔑的哼了一声,忽然想到,和自己这个无名小组织混,听起来也一样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要不我们重拾旧业?”靳东目光灼灼,指的自然是做散修劫掠财货的那一套。 “不行,那样吸引的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没了腥味,那些野猫定会溜走,甚至会反过来伤我们一把。况且,掌门对我们的期望也不是这个。” “掌门希望我们给赤霞门添点乱。”靳东提醒道,其实几人到了赤霞门,呆了没多久就跑到此间,只因为赤霞门的暗探实在是太多了。 “对啊。”况书才长吁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这个使命,说实话,这里生活实在太安逸了,的确让人有乐不思乡的感觉,他仰头思忖片刻,只觉得心中空空如也,一点想法也无,不禁暗道酒色伤人,“兄弟,你怎么看?”他用上了很少用的称呼。 “我和刘培生商量过了,不如就在此间散布谣言,说赤霞门一旦到这里,就会把所有产业都没收,凡是为天理门做过事的都杀掉,财产女眷充公,还会宵禁,到时候有些人一定会抵抗激烈,说起来,这也算是个麻烦事,最近赤霞门不是把灵笼商会的产业都强行没收了么,这个谣言一定很有效果。” “刘培生?就是那个人族练气?”况书才都快忘了这个人。 “投奔我们已经有一个月了,除了心思坏了点,人还算忠诚,练气九重,人又生的不错,城里有几个女修愿意养他,不用我们发放薪俸,还算省钱。” “人族就爱出这种坏水。”况书才撇了撇嘴,心中竟多少有点妒忌,“那今晚就把所有人聚在一块,商量个具体方案,否则,掌门那里也不好交代。”至于这件事做成之后,为保安全,整个小队似乎就只能撤离这里了。 说老实话,他多少有些舍不得这个温柔乡了。 ………… “把‘至臻补颜丹’给我!”过了足有半晌,婕云夫人颜色稍霁。 好吧,女人果然都是爱美的,女修也不例外,尤其是位老女修,江枫其实不知道婕云夫人到底年岁如何,他也不敢问,但想来应是不小的,江枫拿出瓷瓶,将这枚五阶丹药小心的递了过去,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亲手炼制的丹药,本来是想留着的,但想来自己的诸位佳人似乎并不需要,惹得这老妖怪不快,待出了这罪城,说不定还有苦果子吃。 “这还差不多!”婕云夫人抢过瓷瓶,随手甩出三只赤红甲虫,还未等江枫躲开,便钻入身体,甚至连“觉生血袍”和早已祭出的“虚影护体”都未能抵挡。 “它们会逐渐吸纳海妖之血中的暴戾。” “需要三只?” “本来一只便足够了。”婕云夫人不满的哼了一声,“另两只是替顾梦婕以及云萝卿送你的,免得你在外沾花惹草,我替她们看着你!” 江枫无语。 正待解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既是幻境,又何必当真呢,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这半途清醒的婕云夫人,怎么还计较这么多,一时念头纷飞,只觉得世间之事,驳杂万分,人心难测,更是难以窥破,正感慨着,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身形不由自主的坠入了黄泉之中。 “来客恕不远送!” “请慢走!” 眼前万花缭乱,脑海如枚枚铁针连续洞穿,正苦痛难当间,眼前已到了一处真实所在。 怎么是你? 江枫第一时间看见了一个黑胖子。 第五百五十八章 将错就错 “你这日子看起来过的不错嘛!” 江枫落地的姿势实在不雅,他只得快速起身,望向了眼前胖了不止一圈的英歌,从黄泉出来,他以为会回到自己进入时的所在,比如万灵邪君洞府附近,但却最终却是出现在了鲸海群岛的白鹭星洲。 流波帝君果然没有说实话。 废弃的道标?看起来并不是如此,现在看来,流波帝君应是在自己,不,是自己和婕云夫人——江枫很快感知到了一股越来越强的气息靠近——身上做了手脚。 她竟然也跟来了,事情有些麻烦了。 “掌门,不,江枫……”英歌也发现了婕云夫人,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符合现在的情境。他一方面惊奇于这名修士竟然可以从一团黑雾般的甲虫中现身,另一方面,也惊讶于这位修士的修为,竟达到了伪天级。 浅山宗是没有伪天强者的,有,也只能是我英歌第一步达到,鲸海群岛法器匮乏,并且“很少借助法器修行”的特点,再适合他不过了,为此,没有约束的他已经在这里找回了相当多的自信。 只是如今,江枫竟然到了地级五重,而眼前这位身材火辣的修士,竟然…… 啪! 他的右脸登时便肿了,人也被那鼓荡的气流卷曳出去,飞了七八丈才堪堪稳住身形。 “怎么打我?” “色胚,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英歌讪讪,毕竟一看就打不过,江枫也是遇事就怂的,他不由得暗想道,心中随即释然,“江掌门,敢问这位道友是?”他故意没有用“前辈”来称呼,心中迅速找回了些许平衡。 “婕云道友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我曾经提过的英歌,曾经在流波帝君身前侍奉多年。” “哦?”婕云夫人这才来了兴致,打量了眼前的黑小子片刻,“看不出来,你倒是有这等秘密在身。” “那当然。”英歌自得的哼了一句,提起流波帝君,他登时来了底气。 “我说的是你家掌门。”婕云夫人凤眼含笑,“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鲸海群岛吧?想不到你小小浅山宗,在这里还有一方领地。” 江枫默然,他不知道怎么接茬,他原本以为对方看不出来此地秘辛,却未料想对方见闻远超自己估忖,想想也对,作为一名伪天强者,为了收集丹论本身便不可能固步自封,四外游历也是必须的。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应该四外游历了? 不,我似乎游历的有点早,也有点多了,江枫随即心中自嘲道,脸上不由得现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许福宁一副好算计。” 是啊,江枫正要应和,却忽然发现不对,因为便宜师父许福宁多半不知道这件事,除非他随时盯着自己,不过很显然不是。 “谬赞了。” 江枫最终想到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应付,既然一两句话说不清,也不敢说清,那便将错就错吧,便宜师父也应该为我背个黑锅了,毕竟这个罪名不是我能承受的,更棘手的是,眼前之人,不那么容易灭口。 他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随口聊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心中忧虑的他便令英歌带路,一路赶奔阗智岛,据英歌所言,如今宗门所在地已经搬迁无论是灵气条件,还是交通便利程度都更合适的这里,至于宗门名称,因为在诃云家族的照拂下,整个白鹭星洲目前都已经纳入管辖或者附庸,故此,按照此间约定俗称的规矩,并未立下宗门,对外只以“白鹭星洲”称呼。 诃云家族。 江枫还是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上一次,还是听闻此间投奔的修士讲述各方形势,如今只过了半年有余,便已经照拂此间了么? 天级修士诃云穆多,伪天修士诃云未明,这样的家族,可谓实力不小,最重要的,天级修士还不像天云北陆那般受限,而是可以直接参与宗门事务。 “那诃云兰柠已经在此间效力了么?” “刚来了没几日,还未安排妥当。” 听闻徒弟江之问的变故,江枫心中不禁暗暗揣测,灵级修为,能被伪天修士看中,说是因为资质,他是第一个不信的,江之问的法相他也用“分相术”看过,虽然看不通透,但从修炼速度缓慢推测,应是不高。 至于在真灵圣者的洞穴中遇见,的确有几分蹊跷,但提及秘辛,至少江之问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如今看来,对方还派了一名地级三重的修士贴身跟随,虽是以“师友”之名,但多半是监视了。 “而且是名女修。”英歌额外强调了一下,“模样也算周正。”说到这里,黑小子英歌小心的瞟了一眼婕云夫人,飞遁速度不由得慢了三分。 这似乎不重要,应该不是联姻,否则便直接挑明了,何况修为差距太大,这种联姻,也没必要讲什么感情基础,就像我和苏锦一样,话说我们现在也还算融洽的说,江枫随即想到了浅山宗,更想到了北陆,只是眼下鲸海群岛似乎有不少事要抽丝剥茧方能理清,几日之内想要回返,想必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不算合适的旁观者,多半只能绕道走海路了,但两地来往的宝船,又不是经常有的模样。 ………… 力宗,利州城。 城主霍比特又把手中的文书读了一遍,这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却甚是奇妙,这并不是说这封信难于理解,相反,这区区一百四十字,言简意赅。 好好的力宗,为何要这般折腾呢?而且,对于自己这个根基不算深的城主来讲,这又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呢? 自从掌门朱谦牧遇害,力宗虽然在北陆仍属一流宗门,但锐气却失却了大半,这一点,作为边境城池的城主,其中冷暖,他是深有体会的。 如今,还要一分为二么? 听说是那个“千面紫苏真君”惹来的麻烦,修为不算低的霍比特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么说来,萧家极有可能是整体投奔这家新宗门“玄灵宗”的,这个宗门名字怎么听起来,都没有“力宗”大气,他不由得暗想道。 当然,这不是他做出选择的理由。 以利州城的位置,当然应该归属力宗,这毋庸置疑,问题是,对于宗内修士而言,是自愿的。 自愿? 没有深厚的根基,谈何自愿?他随即想到了自己的三位夫人,琢磨着到底从何入手来判断亲疏,思忖良久,反而得出了矛盾的结论。 “去,今夜召开城内议事会,所有玄级以上,均需参加。”他想的头疼了,便唤来亲卫,下达命令,或许集采众人之智,方为上策。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案前今晨送来的文牒,赶紧去看。 发现里面竟然有六封辞呈! 这是要将利州城掏空了啊,他跌坐在宽大的城主椅上,一瞬间只觉得这椅子甚是冰冷,硬邦邦的,即便威严也减少了大半。 双眸内敛,已经城主任上呆了数年的霍比特很快平息了体内躁动的灵气,在文牒的最下方,他忽然瞥见了一封来自宁丰的邀请信。 也是今晚? ………… 天元北陆,御风宗,霜居城。 冯既明脸色晦暗,这是从未有过的,只因为方才的宗门议事会,决定了一件事,派他前往禅心院公干。 公干? 说的好听,禅心院那个鬼地方能公干?即便冯既明没什么见地,他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但凡违背本界规矩,作奸犯科的修士,都会被禅心院收押,关上个几百年,直到变成枯骨一丛,而今,怎么会轮到自己呢? 最重要的是掌门没反对,太上掌门凌之云也同意。 我可是庶务长老,离开我真的行么?他随机想到了最近因为良渚的原因,他也经常以各种原因告假,似乎宗门也在正常运转,据说上个月的月入,还增加了三成。 这么说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时候,他瞥见了那个引路人,一名微胖的黑髯修士正站在殿外不远处,据说是禅心院的院长赵吉元。 还是给了些薄面的,至少院长都亲自来了。一个声音在体内幸灾乐祸道,他随即心中咒骂了一句,礼貌的上前拱手打了招呼: “听闻赵院长和江枫江掌门有些渊源,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他是我师弟。”黑髯修士面带微笑,面上一如既往的温润。 “我和江枫交情不错,之前也是浅山宗出身。” “哦?那为何不留在浅山宗效力?” “机缘巧合。”冯既明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体内的另一道声音因而大声嘲笑起来,他赶紧屏住呼吸,直到那个声音弱了三分,才勉力笑道,“不知道江枫最近可好,如果我的事情不太紧急的话,可以和道友一同顺便去拜访下浅山宗。”他故意将自己的询问藏在话中,只是想探听下到底因何事被禅心院调查,这一点,太上长老凌之云没有讲,他更没有看见拘捕文书。 “我也在找他,如果你有他在其他地方的消息,我们可以同去探访,不过浅山宗就算了,我来的时候经由那里,他还未归来。” 赵吉元知道对方在找借口打探,“你的事情不大不小,也可大可小,具体便要看你的态度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到了禅心院,自有机会讲明前因后果。” “那我先回府一趟可好?” “自然可以。”赵吉元相信有凌之云背书,对方在御风宗地界,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而且,许福宁也额外交代过自己,此事不要急,可以故意拖得久一点,好方便看看哪些人会跳出来。相比而言,找到江枫反而更紧急些,当然,他心里也这样想。 不知道这便宜师弟他是死是活? 呵,我可是和两位师弟下了重注的。 ………… “你还没有合适的飞剑吧?” 阗智岛,等待慕晴川等人回归的时候,江枫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将妖兽“紫电语魂鸟”的蛋给了英歌,这黑小子,也是如今的黑胖子,操控灵力的手段虽有进步,但还属末流,不如将这灵兽给他孵化,或许更添助力。 流波帝君虽然对这位昔日下属的态度不明,但终归在鲸海群岛是个不错的助力,“不过东西不白拿。” “呵,我就知道。”英歌有心放手,但脸上还是不舍,尤其是他听说此灵兽培养到三阶之后,飞行中可以掩盖骑乘修士的修为,避免被他人窥视之后。 不知道他要用此物做什么坏事,英歌这个人平素没什么城府,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江枫心中一跳,不由得觉得这个决定可能是错的,但话已经出口,东西也在英歌手上,便只能如此了,于是只能将错就错,将“为袁常归寻找灵酒”的事情拜托给英歌,这件事不大不小,比较适合办事不算靠谱的英歌。 得到江枫回归的消息,还未入夜,慕晴川、宋紫熏和见性便匆匆归来,至于江枫想问询的徒弟江之问,今日恰巧被诃云家族召集,故此尚未回返,不过江枫故意制止了信差前往送信,自己从黄泉返回,这种事情,他感觉还是低调点好。 左右不可能借助传送阵快速返回浅山宗,多停留几日也无伤大雅。江枫将婕云夫人介绍给三人,故意将黄泉之事隐去不提,慕晴川和见性知趣,也没有提,只有宋紫熏一脸狐疑,不过她看见江枫,便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不快,也懒得挑明了问。 “江之问的事,你猜到底缘何呢?” 一夜贪欢,因为有孕在身,也着实费了两人不少心力。待到晨星初上,感受着伊人腹内的丝丝躁动,江枫一边小心摩挲,感受着那股温热,一边望着怀中的可人,直到说尽了思念的话,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先交代一下,那个伪天女修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是不是还觉得女人不够多?”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及时复盘 白鹭星洲,阗智岛。 灵气还算浓郁的洞府内,江枫隐去心中杂念,任凭识海中古宝永恒之塔涤荡,洗去一身疲惫的同时,也将罪城中所得的葵集君记忆碎片,溶蚀消解殆尽。 这已经是他来到鲸海群岛的第十日。 欢愉总是短暂的,无论是江枫,还是慕晴川,都不是纵情安乐之人,即便江枫自认为他已经算得是荒废修炼的个中高手,但总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将追求大道的念头抛之脑后,过去的种种经历表明,提升实力对于一名修士而言,永远是最重要的。 地级五重。 婕云夫人的甲虫功效还算显著,每隔三日,江枫便可从指尖排出数滴散发邪气的污秽之血,如今,即便不用祭出“觉生血袍”抵消,江枫也无需担心身体会突发异变,产生令人惊悚的变化。 江枫不担心因此产生依赖,毕竟那海妖三人,尤其是龙俊和昆太斗,注入自己体内的精血数量虽多,但终归是有限的,排出一些便会少一些,但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秘辛因此被婕云夫人知晓,甚至身家性命被其控制。 烂命一条,应该不至于被觊觎吧? 他随即自嘲的笑了笑,短时间内别无他法,便无需再放在心上,说不定有一天,便宜师父许福宁愿意见自己了,弹指间便迎刃而解了。 葵集君的记忆碎片之中,有价值的东西不多,这自然与江枫只是从残躯上取得些许记忆有关,本着随缘的原则,江枫心中也并未对此有多大遗憾。这些记忆碎片,大多是葵集君本人也未能理解,只是强行记忆的内容,故此,这些伪天级修士都难以消解的碎片,江枫干脆直接放弃。余者,最有价值的,莫过有三: 其一,便是万灵邪君洞府的迁移之法,只是这等跨越空间的迁移,需要至少地级圆满的实力方可,想来现在也是无用; 其二,是有关水中斗法的秘诀,涉及分水、水遁,以及水元增强术法相关,这些如果有海妖之血搭配,会增色不少,江枫自问目前体内血脉驳杂,多半还是有些助力的,他简单尝试一二,最简单的“分水”便轻易掌控了,余者,则需要时间操练和熟悉; 其三,则涉及海妖三兄弟洞府的地点,位于潜龙湾深处,想来会藏纳兄弟三人的珍宝,江枫原本估忖价值不菲,但在打开龙俊的储物袋之后,心中的期望便降低了大半。 龙俊所用之物,还真是粗糙。 法器虽多,但多是借助天然之物,简单打磨而成,造型粗犷,毫无美感。炼器材料也不多,想来他根本没有这个需要,至于天材地宝,只得几件,想必余者已经被他吞服,至于丹药倒是很多,不过经过简单辨别,便知其中杂质甚是“丰润”,以至于凭江枫的体质,吞服等同于自绝大道。 身体强横,就是不一般啊,江枫不禁暗叹,他决定将这些丹药,连同数量不多的天材地宝都留给慕晴川,鲸海群岛灵气驳杂,想来也有不拘一格的修炼法门,这些东西或许能卖上不错的价钱,毕竟此间初辟,花钱的地方很多,要不是这阗智岛的洞府已经建成多年,自己修炼所在的这座三阶灵脉,恐怕根本无法筹措足够的资财用于打理,进而构建净化法阵和一众设施。 所得的二百二十六枚三阶,以及三枚四阶,江枫留下了后者,余者连同一众粗糙的灵石原矿,都交给了慕晴川打理,虽然此间通用“明灿珠”,以及更高级的“金灿珠”,但灵石在大型城池,还是可以自由兑换的。 法器但凡古宝永恒之塔愿意吸纳的,已经尽数奉上,这也是古宝永恒之塔能够效力的基础,没有不食草便能奔跑的神马,江枫深信这个道理,余者江枫也交给了见性,让其择机处理,否则,拿着这些造型粗犷的法器斗法,恐怕第一时间便惹得对手发笑了。 处理这些并不难,江枫枯坐在这洞府之中的真正目的,乃是复盘整个罪城之行的得失,这也是他每次经由大战,无论多忙,都会找时间来做的事。 只是此番与龙俊的激战,婕云夫人才是主力,但相比以往,他更关注的是爱恨境之行。三生三世,铭刻于心的,不只是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风花雪月,抑或长离短别,更多的,是心境上的打磨。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仔细体味身体和心境的变化,江枫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苍老了少许,只是因为自己距离寿元大限还远得很,并不明显,倘若真的如流波帝君所言,在爱恨境中获得完美的结果,来个七生七世,或许这种变化就会体现在身体上。 轻抚眼角那细微的,几乎不会被察觉的纹理,江枫深吸一口气,暗叹一声岁月催人老,或许爱恨境之中,并非一切皆是虚幻怪诞,思及此处,他忽然意识到,难不成是流波帝君的寿元已经不多了,故此干脆不愿意尝试爱恨境。 不,应该不是,或者这只是其中不算重要的原因之一,毕竟想要完美的规避寿元的削减,绝非易事,只要还与凡尘有所沾染,必然会被尘世所困,为诸事烦忧,为子嗣后辈算计,殚精竭虑,寿元消磨再所难免。 至于余者在罪城滞留的强者,幽城看似逍遥自在,但也还委托了婕云夫人送信,紫苏和和蛇均已离去,七曜失心,但在离开时,似乎又找回了一抹神志,而流波,却忙于提升自我,想要更进一步。 在罪城滞留十数日,古宝永恒之塔的种种反馈表明,其所蕴含的天道,与古宝的联络被消磨了少许,假若停留得更久,多半天道会与之斩断,进而消弭,那么,余者几人,又是凭借什么手段,能藏纳天道,而不被这罪城影响呢? 另者,打造罪城者,又为何人呢? ………… 赤霞门,辉耀城。 坐于白玉蒲团之上,沐浴着浓郁灵气的曾宝贤,勉强睁开眼,望向了身前站立之人,如今的代行掌门,自家兄弟曾宝骏。 伏击灵笼商会会长东方笠一役,因为做饵,他受的伤最重,右臂折损,左胸洞穿,双膝以下筋脉寸断,须发皆被焚毁,如果不是他对此早有准备,恐怕多半会落下残疾,甚至陨落当场,不过这一切的代价,如今看来都是值得的,不止基本扫清了加入金城盟的障碍,另者,又获得了齐国的默许,吞并落英门。 “最重要的是复盘,而非具体的损失。”他声音沙哑,还未彻底从重伤中恢复,即便已经用上最佳的手段治疗,但元婴强者留下的手段,并不是那么容易祛除,除非有伪天同境界的修士帮忙,当然,万老魔即使精于此道,曾宝贤也没指望对方能够帮自己。 这多少也算是暗含的警告,他一直都怀疑,万禹亭和齐国元婴田义成是故意来迟,赤霞门动作频频,但囿于没有强者,在宗门实力上,还是略逊一筹的。 如果修士战阵……他随即想到,但却很快熄灭了这个念头,回到眼前的事来,“虽然桃源城的混乱折损了一些修士,但总体来讲,我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后撤了十里,与天理门脱离了接触。” “他们暂时不会找我们的晦气,但灵笼商会不一定。”曾宝贤笑得勉强,脸上还未复原的苍白皮肉因而变得扭曲,现出违背常理的褶皱,“将我宗人丁迁入,落英门故地人丁迁出,尽快完成混居。加派人手,避免再度发生变乱。” “是。”曾宝骏听令,即便只是代掌门数日,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自由的”光泽。“不知兄长何时才能复原?” “如你愿抛却所有,一心大道,我明日便可康复。” “赤霞门终归只是家小宗门。”曾宝骏善意的提醒道。 “但金城盟……不是。” “好吧。”曾宝骏不喜争辩,他几步上前,将治疗法阵上一枚光芒略显黯淡的灵石换掉,随后便退出了洞府,待他走后不久,独孤的身影在从暗处现身。 “查出来了,混乱的源头应是几名散修,之前在我宗境内也曾经滞留过一段时间,可能是浅山宗的人。” “人?”正被痛楚折磨的曾宝贤,惜字如金。 “人没有抓到,提前跑掉了。” 哼,曾宝贤闭目遐思,未做回应,独孤的身影渐渐消散,不一会儿,整间洞府,便只剩下灵气从泉水之中汩汩而出的声响。 ………… “师父,你果然来了!” “为什么说果然?”江枫早就感知到这小路边的荒草之中,有徒弟江云奇的气息,待到走近时,他果真跳脱出来,拦住了自己。 “师娘说你定然会来。” “定然?”江枫望了一眼这小路的尽头,正是婕云夫人借用的洞府,和自己闭关所在,分处此间六间洞府的两端,要说只是路过,绝非合适的理由。 看起来,虽然没有多做解释便好像被相信了,但慕晴川还是多心了啊。 “我有事。” “徒儿知道师父有正事。”江云奇道,“如果不是问问去了扎龙多洲,这盯梢的事情多半是他的。” 江枫一笑了之,“怎么,近来修炼可有进境?”他知道江云奇新入玄级一重不久,想来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度提升,还是有些难度的。 “还好,境界算是稳固了,只是师娘怕我有危险,不让我外出游历,否则多半会有些际遇,这方面,师父可是我的榜样。” “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这可不是江云奇的风格。 “师父,”江云奇凑了过来,低声道,“什么时候回浅山宗?” “还没定,怎么,你有些想家了?” “不,有师父有师娘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江云奇正色道,随即脸颊有些潮红,这让江枫骤然想起来之前占卜所见,对了,那位年龄看起来偏大,名曰“晚晴”的姑娘,已经住进了他的心中。 如今起来,江云奇今日等在这里,一方面真的是为慕晴川盯梢,另一方面,也是想打探下传送开启的时间,也好申请回浅山宗,看他脸上犹豫却又略有失落的表情,江枫便料到这位年岁不大的徒弟,应是错过了某种约定。 “有机会和我回浅山宗吧,也去见见你大师兄。”江枫没有点破,知道这心思萌动的年纪,最怕外力干涉,虽然对方大是大了点,但只要不是别有用心,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愿意成人之美。 我都已经快习惯了年龄差,何必去苛求徒弟呢? “是!”江云奇脸上旋即多了不少笑容,根本没去在意师父并未给定归期,“我不会和师娘汇报的!” 哪跟哪啊,汇报就汇报,清者自清,我怕什么,江枫一笑了之,目送江云奇的身影消散在草丛尽头,便快步上前,激活了洞府门口的传令符。 第五百六十章 待时而动 “有强者在窥伺此间。” 婕云夫人一语惊人,这让江枫不禁心中一凛,不由得想到白鹭星洲之上的浅山宗诸人,以及通往北陆的秘密传送阵,不过他继而想到事情或许还没有那么严重,否则今日便不能安坐此间了。 “那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关注,至少来自天级修士,只是他未料到我的存在,而疏忽大意了,这才暴露。但我有所感知之后,他便小心谨慎了许多,以至于我后来都未有发现。”婕云夫人一边描述,一边分心关注江枫的表情,见其面色陡然晦暗,随而又很快恢复如常,便忍不住笑道: “果然是有数名夫人的掌门,心态很好。” “哦?”江枫暗忖这是从何说起,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我夫君重病缠身之前,也是如此,只是如今,他深陷梦魇之中,倒没有这些尘世的困扰了。” 夫君?对了,婕云夫人的夫君,应是油乃部落之主,就是那位自称“大酋长”的元都让了,虽然只是赤龙门西部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宗门,但至少比浅山宗实力要强得多,江枫没去追问对方的夫君为何重病缠身,这毕竟涉及到婕云夫人的隐私。 “我夫君曾经开玩笑说,如果你想要数十年不安生,便收几名徒弟,如果想要百年不安生,便治理一家宗门,如果想一辈子不安生,可以多娶几位夫人,如今,我等还算安好,他却一语成谶,先一步不安生了。” “有救么?”江枫觉得还是礼貌性的问一问,随而想到这句话不太礼貌,再去想,婕云夫人提到的三件事,自己全占了。这么说来,我与元都让,还真是同命相连。 “他现在这个状态很好,至少我们几人不再吵个不停了。”婕云夫人勉强一笑,并未正面回答江枫的问题,“我想这位强者窥视的,多半是此间的传送阵吧?” 嗯? 此番心里做了准备的江枫只是眉头一展,“也可能是别的。” 他没去否定对方的猜测,婕云夫人滞留这里已经数日,想必也看得出来,白鹭星洲之上的浅山宗一众,并非从外界沿水路迁移至此,以此推之,传送阵便是很自然的存在了。 不难猜测,关注此间的强者,多半是在琢磨传送阵的另一侧,到底是哪里,自己背后又是何人,方敢在两陆之间开设传送阵。眼前的婕云夫人以为是许福宁,却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借着虎皮遮掩的弄潮人而已。 不得不说,这很危险。但眼前还不至于马上穿帮,难点应是婕云夫人回到天元北陆复命,油乃部落,也是婕云夫人背后,应是金圣熙、宋湘弘,以及庆裕了,不知道此三人,会第一时间作何感想,又会如何行动。 “我还需要在此滞留一段时间,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 “你在等人?” “对,如果不能借助你的传送阵离开,那么我便只能乘坐宝船了。另者,我一人行走在这鲸海群岛,也太过危险。不是么?”她眸中秋波流转,“你舍得么?” 这和“舍得”没半点关系! 江枫心中拒绝了对方的习惯性调戏,今日他来拜访,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探明婕云夫人到底会滞留多久,毕竟她在这里多呆一天,这里的秘辛就少一点,好在她还不知道慕晴川,以及见性身上的秘辛,不过这些和传送阵相比,都是小事。 不知道待许福宁知道此事后,又做何感想。思及此处,江枫起身告别,他更关注的,是那名将关注投入此间的强者,到底是谁。 天级强者? 难不成还是诃云家族那位?江枫登时便想到了徒弟江之问,或许待他回返,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 赤龙门,极西之地的厌归庭。 五丈见方的莲座之下,一名矮胖修士正跪在那里,纵使已经晋升地级,但在北陆九老首席李真龙面前,李大棒仍然没有坐在一旁听命的资格。 “你的修为既然已经稳固在地级二重,便动身前往南陆,为我去筹划一件事。” 李大棒不敢吭声,只把耳朵竖起来听。 “胧月池,古兽金鳞栖息于此,相比火龙和雷兽,它的地位超然,受到周围宗门的膜拜,所以想要觊觎此物,必然会招致周边宗门的反对。” “这是紫苏固化修为所需之物?” 李大棒斗胆询问,在来之前,许福宁的弟子宇文浩齐已向自己透露了一些隐秘,这其中便涉及那场已经只剩下执行环节的交易,当然,如果他不是首席的曾孙,他定是无缘得知这种层次的秘辛的。 “与至少一家宗门达成交易,找到突破口。” “可供交易的物品?” “在宗门层面,你自己想办法,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你也不必低调前往。” “我明白了。”李大棒心中默认,这就是说,李真龙不会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物品,自己能做的,只是寻找宗门之间的矛盾,想办法找到可以合作的伙伴,至于更高层面,那是曾祖李真龙的事,不必刻意低调,这本身便说明,他的到来,就代表李真龙,而南陆的强者但凡想要交易或是反对,也会通过自己来传达他们的声音。 希望他们不要冲动。 毕竟不是天元北陆,能够调用的资源,实在稀缺。他所能做的,就是充分调查,提早布局,待时而动。 至于古兽火龙,他曾经畅想过是否能参与其中,谋取些收益或在大道上更进一步,毕竟古兽被封印的所在他曾经有所涉足,并且曾做过一些调查,也算轻车熟路。但正如宇文浩齐所说,此事关注的人太多,多到他也想置身事外。 说的也对。众目睽睽之下,纵使不怕艰险火中取栗,也着实太难。 只是如今又要独行了么? 他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畏惧,却多了几分兴奋。至于李真龙是站在千面紫苏真君一边,抑或不是,那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下一阶段的安排。 ………… 这么看,江之问的先祖,乃是狐族一脉,听了徒弟从头至尾,毫不保留的陈述,江枫心中的疑问,一个个解开,他毫不犹豫的动用“分相术”,发现原本那束莫名其妙的光,已经衍化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没见过,但应该不是普通法相。如徒弟所言,他近来的修炼速度,与往昔已有很大区别,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晋升到玄级。 这无疑是件好事,虽然这其中有诃云家族的资助,但江枫并不在乎,他更关心的是,江之问身上的秘辛,到底为何被对方关注。 “也就是说,每次你应邀去诃云家族拜访,都会被置身法阵之中,自始至终,全无半点知觉?” “对,不过我确认这种事对我的修炼并无妨碍。” 并无妨碍……咀嚼这几个字,他随而想到了江之问在血色梦境之中的回忆,联想自己发现徒弟的地点,江枫猜想,封印江之问身上印记的,多半便是真灵圣者了,只是他封印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或许与天级修士诃云穆多有关。 天级修士? 念头急转,他忽然记起,江之问被血色梦境所困的时间,自己恰好在探索罪城……罪城,难不成是七曜,没有这么巧合吧? “七曜,你知道这个名字么?” “没印象。不过师父你说起这个名字,我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江之问挠挠头,虽然收取狐族之宝让他成长了很多,但他终归还是个孩童心性。 难不成,江之问是七曜在此界残存的“真视道标”,因为封印解除,所以重新锚定了心性,进而摆脱了彻底疯狂的状态? “像什么?” “像是铭刻在记忆中一般,但我尝试回想,却没什么印象,似乎只记得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人。” 如此说来便是了。不能离开鲸海群岛,甚至派了一名地级三重的修士跟随,想来是担心这个人形道标被他人发现,脱离自己的掌控。 诃云家族又是为了什么呢? ………… “如果要猎杀修士的话,白鹭星洲西南的伏波沙洲最为合适,那里各方势力驳杂,长期以来并没有人能主宰那里。只是那里并不适合夫君。” “为何?” 江枫询问慕晴川此事,是为了饲喂黑鲸大剑,在罪城里多亏了器灵黑鲸短暂扛住幻化的龙俊,否则自己早已成了罪城一鬼抑或黄泉中的一滴水,本着“和好”以及长远考虑的目的,江枫决定收集一些“食材”,帮助这个吃货复原。 在“云星锻锤”的帮助下,器灵黑鲸“愉快的”答应了江枫的要求。只不过,它希望至少有一具地级同境界的修士的尸体,而且最好是新鲜的,最重要的是,它不参与猎杀。 还挺挑食。 江枫也不想做的太过分,他手中的确有慕芊雪的尸体,以及金丹秦逸璠的尸体,前者是万万不能动用的,它的主人只能是慕晴川,只不过担心睹物思人,江枫一直没有交出来,他已经将藏有此物的纳戒,暗自放置于罗川掌门内府的隐秘地;至于后者,他是留给器灵小洛用的,新鲜程度也不符合器灵黑鲸的要求,另者,吃掉了也着实可惜。至于龙俊的,黑鲸倒是欢喜,但江枫可舍不得。 伪天修士的尸体,虽然可能有婕云夫人的手段暗藏,但也是稀罕之物。至少以江枫目前的境界和财力,是极难得到的。 “夫君不善斗法。”慕晴川言简意赅,“不过那位婕云的手段应该不错,倘若夫君愿意,倒是可以同行。” 这是在试探我。 江枫心中明镜高悬,他可不会上当,“婕云夫人在等他夫君派来的帮手。”江枫故意将“夫君”二字说的分明。 “哦,夫君介意?” 江枫只好佯装不满的瞪了伊人一眼,他知道这是在说邱真真,暗道这能一样么,婕云夫人的夫君只是重度昏迷,并未死。 “说正事。”这个时候,他觉得还是应该把威严找回来,虽然很明显这并不容易。 “不如去丹帕蛮洲的星波港,那里往来修士较多,即便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也不禁绝,我身体不便,故此一直未能前往,否则便一早去采买了。为了安全考虑,我建议让见性与你同行。”慕晴川开玩笑归开玩笑,认真起来筹划事情还是滴水不露。 也好。 江枫心中也颇为认同,毕竟此地生疏,独行多半会有风险,即便如婕云夫人这般实力,也对长途跋涉心中忧虑,何况自己只是个地级五重呢? 好在路程并不算远。 不过在这之前,他打算先单独召见一个人,以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第五百六十一章 只是交易 “这么说来,我们算是仇人。” 只是听了几句简单陈述,江枫便已然心中清明,眼前这位来自扎龙多洲的诃云兰柠,算得是浅山宗一众修士的仇敌,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却是仆固云召,这位初到鲸海,便逼得众人使劲全身解数,才反杀的地级修士。 面上的阴云,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据此推测,这位模样还算周正的女修,与仆固云召的弟弟仆固亭的感情,多半是真的。 造化弄人,江枫心中一阵唏嘘。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听闻对方的意中人仆固亭被派往鲸海群岛西海的‘弓星上洲’出使,形同流放,江枫心中已有了算计。 “什么交易?我诃云家族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出卖家族的利益,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与族长商议,我自会帮你引荐。” “先不要着急下定论。”江枫不急,“这和家族的利益并不冲突,从今日起,你向家族汇报的任何事情,都提前告诉我或者江之问,而我会设法找到仆固亭,之后将你们送往天涯海角,诃云家族势力所及的范围之外。” “我拒绝。”诃云兰柠面上表情微妙,但还是严词拒绝了。 “你有七天时间考虑。在这之前,你可以将我到达此间的消息告知家族,我们这些人,来自天元北陆。” 送走诃云兰柠,江枫等待数息,才将隔音符的效果消除,又打出几道清洁符,将此间气息尽数驱散,有婕云夫人在,那位天级强者无论是不是诃云穆多,窥视都会敛藏气息,除非他有心暴露自己。为此,他还提前令见性在另一处开启了效果更强的隔音符,做必要的干扰。 ………… 御风宗,霜居城。 回到府中的冯既明先是差人安顿了赵吉元,令其在厅堂稍事休息,自己则独自进了密室,打出数道隔音符,又开启了密室之内的隔绝阵法,这才匆匆撬开地砖,从其中掏出了一个粗布包裹的布包。 里面正有一块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石头。 他轻车熟路的将意念灌注在那块石头之上,如同往昔一般水到渠成。只过须臾,他的识海中便传来一声亘古之音: “没关系,你尽可随之前往那处名曰‘禅心院’的所在。” “可是那里几乎是有去无回。”忧虑随即写在了冯既明的脸上,他还没有到那种可以被禅心院当作上宾接待的境界。 “形同死路,你不会是过河拆桥,让我们去送死吧?”另一道声音更是激进。 “死局并不绝对,你们要相信这世上之事,只要不涉及到根本的利益冲突,便都是可以交易的。” “你是说,你会和我们同去?” “那岂不是更危险?关键时刻,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听我一言。”那声音默然片刻,“如果你到了禅心院,尽量找到更高层次的修士,但前提是,他是此界九老李真龙的人。” “这个怎么确定?”冯既明压住了心中另一道试图抢白的声音,“伪天的修士,也只有太上掌门我曾经有过接触,余者,虽然有过些许交集,但并不深厚。” “你只需将这枚我寄身之物送给对方即可,我自会令其呈现出该有的面目。” “可是……”冯既明犹豫了,这意味着自己的宿命,与这位神秘的强者“良渚”紧密相连,没有任何余地。 “你万一蒙我们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及时的喊出了他的隐忧。 “蒙你有什么好处?”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怕什么,你只需要记得,随身准备一件备用的石头便是了。依你所言,禅心院的院长愿意和你回府,便说明此事根本不急,或许从头至尾,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只是与我的预料相比,来的更早一些罢了。” 那道声音渐渐变小,石头上的温热也随之消散,就好像那本身就只不过是一块再平凡不过,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而已。 ………… 力宗,巨阙城。 余小曼将余小正交还的账本收好,与其他三本堆叠在一处,仔细的捆扎完毕,这也意味着,她在巨阙城商铺相关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么说来,余小锦会来接班?” “对。便是十二叔的那个私生女,最近才认祖归宗的。” “一回来被委以重任,果然有个背景深厚的娘家,早晚是件好事。”余小曼呵然一笑,面上竟带了一丝苦涩,“在此间固然辛苦,但这没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做出了成绩,却有人下山摘桃子。是也不是?”她望向弟弟余小正,却见其一脸云淡风轻,并未把这件事挂在心上,“怎么,你好像不难过?” “一家人能在真武城提早团聚,难道不是件好事情?” “你当我不知道么?余小锦的好闺蜜席若萱和你算是师兄妹,怎么,你要把她娶回家么?”余小曼拍了拍弟弟的肩头,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 余小正嘿然一笑,“只要巨阙城还是力宗的,没有划给那什么玄灵宗,就有回来的机会,姐你怕什么?何况,七叔当初设下的条件,你已经提前完成,他自会给你一场机缘,这原本不也是你心中期盼的么?” “的确是,但以这种方式离开,总是心有不甘啊。”余小曼轻叹一声,“况且,海棠散人府的探索再度延期了,不是么?” “明年五月初三,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我听七叔讲,此番,这只是一系列探索的一部分,说起来,算是前……”他正想把“戏”字说出口,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毕竟自家姐姐还未出阁。 “算是前瞻性的探索吧,至于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我等修为可以染指的。参与周边探索的人,也会根据修为分为三到四支小队。” “这么说来,探索的范围会扩大许多?”为了完成七叔设定的目标,余小曼近来都没有分心关注此事,只把它交给了信得过的余小正,她相信,在这等事情上,亲弟弟余小正不会坑自己,况且他在内门厮混的日子久了,也有了自己独特的人脉,尤其在修炼一途。 “海棠散人府,承云道人故地,以及更北的山间小筑。不过姐姐你多半还是会去海棠散人府,我会去山间小筑,那里早有人犁过一次,更安全。只不过……” “不过什么?” “此番的人选,并不是我们可以影响的。你也不能带人。” “为何?”这变化完全打乱了余小曼之前的筹划,她原本是想找到可以与自己相互补益的人,力求安全,现在看来,只能以自己为中心,筹措各式法器了。 “我只知道这涉及一场交易。余者,即便七叔也都不知晓了。” ………… 丹帕蛮洲,星波港。 与见性耗费了两天一夜,江枫终于到达了这处所在,望着漫天铅云,以及远处天际无处不在的,有如游蛇、又如混乱枝杈般的闪电,江枫心中对这座城池的期待,更高了一些。 这里的街道异常宽敞,以力宗最为常见的角马车估算,至少可以同时并行六辆而不拥挤,地面尽数由一种青白石块铺就,每一枚均为一尺半见方,仔细观察,其中星星点点闪烁的,乃是此地特产“闪纹星钻”,只是颗粒极小,杂质又多,没什么价值。 江枫和见性每人缴纳了两枚明灿珠作为入城费,待入了坊市区,两人逛了几家店铺,便将手中得自龙俊储物袋的杂物尽数出手,全部换成此地通行的明灿珠和金灿珠,至于其他慕晴川等人需要的物品,短时内还不急采买,在付了少许小费之后,两人得知,见不得光的生意,均可在晚上的鬼市收购。 说是鬼市,却不是逛摊,而是在各大商铺进行,只是白天经营的范围和晚上截然不同,负责经营的修士也不同。 这倒是件稀罕事。 于是两人住下,只等入夜。待到子时刚到,两人不快不慢的出了门,直奔白日里选定的“古风居”,这是一家店面很大,但也算幽静的所在,这并不是说这里的顾客少,而是因为此间只接待玄级以上同境界修士。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里的货品质量,应该能有所保证。 在一名灵级小厮的引导下,江枫和见性各自接过一张银面具,江枫的是牛头,见性的也是牛头,只不过风格各异,前者狰狞,后者敦厚,像是纯手工打造,这东西戴上去能部分隔绝神识探测,虽然在全力施展灵力下并不堪用,但倘若如此,自然也会被别人探知。 窥视身份在鬼市是极不礼貌的,来此的客人均不希望抛头露面,此举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江枫按照规定,写了一张自己所需的字条,交给小厮,小厮瞥了一眼,便将两人引导到一个有隔音法阵的包间,等待了片刻,中途却只上了灵茶。 直到两人口干舌燥,那小厮才折返回来,手里端了一盏方形的黑漆瓷盘,足有两尺见方大小。 “贵客,请出价吧。”小厮递上来一块木牌,上面只有两人的房间号:乙四。 什么意思,两人顿时便懵了,却见这黑漆瓷盘之上,有七枚宽仅一寸的木条,每一个上面都只有一个编号,而每一个木条上,挂着或多或少的木牌,每个上面都刻着房间号。 “贵客初到?” 见两人面上惊讶,小厮旋即明白了,“我来解释下,此地涉及‘白羊’的生意,出价都是这般规则,这每一个木条,都代表了一只白羊,修为在灵级和地级之间,当然,也有非我族类,但不多。” “不能先看货?”两人自然知道‘白羊’这个称呼代表了什么,见性更是眉头紧皱,这已经是出身天音寺的他,所能接受的底线。 这不是天元北陆,不是……他心中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随即凝结如冰的心念,便迅速消融了。 “自然不能,境界越高,品相越好,越不愁卖。所以,为了这个行业能持续的做下去,我们这里便采用了这种‘赌买’的方式。您可以选中任何一个木牌,待到选定之后,我会将有兴趣的买主聚在一起,再次出价。一方面,可以保证您的身份更不容易暴露,另一方面,我们到时候会提供更详细的信息,比如新鲜程度,但仍然无法先看货。” 这么说来,安全的确是安全了,可是不论新鲜程度,还是修为,都并不一定能满足器灵黑鲸的要求,最重要的是,两人的荷包并不饱满,不可能对每一个木牌都出价。 “有能确保新鲜程度,可以直接买卖的白羊么?” “那就要上楼了。”小厮会意。 于是上楼。 两人此番倒是没有被置于密室,而是被带入一间还算宽敞的大厅,里面已有数人,分立各处,彼此之间相隔并不算近。江枫和见性等了片刻,又见得几人上楼,这个时候,楼梯处的铜门,便从内到外的关闭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自由之城 “各位贵客久候了,今晚不论是否是我‘古风居’的客人,聚到这里都是缘分。”主持此间生意的是名须发灰白的老叟,玄级中段修为,他一出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听起来这里似乎还有其他店的客人,江枫心中暗忖,不过这也难怪,购买修士尸体,并不是个广泛存在的需求,在这鲸海群岛,已经足够张扬了,倘若在天元北陆,早就被查办了,假使自己是这场买卖的组织者,那么多半会是被禅心院处理的。 这么想来,自家人处理,问题似乎也不是很大,师父许福宁不是说要保我几年么,至少现在还没过期。思及此处,江枫未免心头一喜,不过马上又想到这是鲸海群岛,那一抹荒谬的窃喜便如泡影般消散了。 “各位都是对‘赌买’方式兴趣不大的,所以,由我介绍今日的售卖方式。”那枯瘦的老叟右手一指,在四周的青灰石壁上,便旋即现出数十张“牙板纸”,这纸江枫见过,是此间的特产,由一种食草妖兽的软骨做成,因为是牙白色,厚如薄木板,故此得名。 “诸位请看,每一张牙板纸背后,都有一名修士的画像和修为资料,你们中的每一位,都可以从中选看十张,倘若有兴趣,便可告知我,我自会提供报价给您。友情提醒诸位,因为这些修士都活着,只是在伏波沙洲一带出现过,如果不愿意助力参与猎杀的话,那么我报的价格便是最终价,请勿还价!” 这是现买现杀? 江枫陡然心惊,再去看见性,面上也尽是惊讶颜色,只听得他喃喃道,罪过,罪过,只差没有高呼一声往日的佛号了,江枫便用肩膀轻轻碰了见性,他这才从失神之中醒转过来。 “怎么可以这样?”他低声道。 “这里是鲸海,左右和我们无关,而且慕晴川不是提醒我们了么,不要去伏波沙洲,看来这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走?” “不行,至少要看完才好,否则多半会引人关注。”江枫看得一头紫发的男修,已经轻车熟路的上前翻看,不一会儿,便挑出一张牙板纸,递给老叟,那老叟只匆匆瞥了一眼,便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字条,那修士接过,背过身去翻看,只点了点头,便递了一枚纳戒过去。 “此人至少要十日才能交货。”老叟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未防备众人窥探。 “没问题。”那修士没有多问后续的细节,想必是这里的老主顾,他也没有立即离开,只是退到紧闭的铜门附近,他戴着一枚黑虎面具,双目微闭,似乎此间的事情,已与他无关。 看起来需要大家都看完,方能离开。江枫登时有了觉悟,“你注意,但凡我翻看的,不要再选,只需关注是否有我们熟识的人。” 见性微微点头,待到轮到他时,前面几人已经选定,或者没有选中合适的目标,这给了他不少经验,只见他佯装犹豫了许久,才最终摇摇头,表示没有选中合适的目标。江枫也依样画葫芦,不慌不忙,上前一一翻看,第一张牙板纸后面,却是名女修。 看来可以猎杀的目标,不限于男修,他心道,但见下面罗列着女修的简要情况: 赫连茽,玄级五重,年约六十,斗法本领不详,四日前,最后一次出现在伏波沙洲,可能是银月北洲人士。 于是翻看第二张,可能是运气不佳,连续七张,都没有出现修为在地级的修士,甚至还有一名灵级圆满,江枫想了想,于是换到了见性曾经翻看过的那片区域,在最低处随意挑了一张。 这…… 江枫双眸内敛,此番,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 力宗,巨阙城。 这座从内陆港口发展起来的城池,已经颇具规模,作为力宗唯一像样的出海口,这里商贾云集,就连远离港口的内城地价,也涨了数倍之多。 秋南嘉依靠简单的倒买倒卖,便赚了不少,但最近因为急于发卖,不得不降低了数成价格,盖因城内很多人,也一样在挥泪甩卖,尤其是那些出身力宗,或者与力宗有不少牵扯的修士。 他们中的不少人,已决定去玄灵宗发展。在很多人甩卖的当口,原本急于购置商铺、田宅的买家们大都选择了观望,以期待更低价格的出现。 这些对于已经赚了不少的秋南嘉而言,并不算多重要,如今她心中更为顾虑的,乃是她所在的灵笼商会,正风雨飘摇。 在金城盟腹地的灵笼商会资产,除却浅山宗一门外,已经尽数被罚没充公或是拍卖,这一切的源头,皆在会长东方笠被伏击,虽然最终元神得以逃脱,如今在天理门避难,保得性命,但短期内,绝无复原的可能,一般来讲,如果这只是个孤立事件的话,灵笼商会的运转,当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商会具体的事务,一直由她和李隆简在负责。但这明显是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否则,金城盟、连同赤霞门的动作,不会来的那么激烈,有如雷霆。而御风宗和锐金门也在观望,一时间竟有全盘崩溃的可能。 最新消息,右使李隆简已经带着忠于他的人,暂时寄居在天理门,这她是知道的,廖神苍送来的华帝门传报,已经明确说明了这一点。 同样投奔天理门? 她想都没有想过,而且,这也不是华帝门的意志,传报上只说,令其观察力宗和玄灵宗的形势变化,如力有未逮,立即退回到华帝门。 正因为此,为了保险考虑,她选择了甩卖不必要的田产,只留了几间位置最佳的商铺,这些还是通过江枫的游走,间接获得的,她相信余下的股份,既然被力宗人士所占,当无大碍,况且,据她观察,虽然力宗分裂,但整个过程相对平和,那些传播恐慌情绪,散布两宗不日即将开战的人,多是些在市井间,本就混的不如意的闲人。 但有一个消息却引起了她的注意,便是有关利州城的募集令。 宁丰。 她听过这个名号,在力宗,这个名号在炼器圈中也颇具名气,甚至只要追溯一名炼器修士的师承,多半会与此相关。数日前,她参加了一个秘密的地级同境界修士聚会,得到了在利州城,长汀君张天漠正招募合作伙伴的消息。 这并非普通意义的合作,而是他已经得到了授信,将利州城打造成一座四宗交界处“自由的商贸之城”,而这其中,缺少一位在商业上曾有建树的合伙人。 我似乎能契合对方的需求,从长远来看,也更具操作性。 并且,在会长不得不蛰伏的当口,我也不需要额外的授信。她的思路顿时活泛开来,再也停不下来。 ………… 利州城。 霍比特最终决定还是留在力宗,这原本意味着他可以在利州城城主的位置再立新功。但据可靠的消息,长汀君张天漠很快就会接管这里,并向东西两翼,扩大城池的规模,将此间打造成一座“自由的商贸之城”。 虽然长汀君的高徒蔡求真已经明确表态,自己可以留在此间,但这种“自由之城”的理念,与霍比特心中所想,并不相符,另者,他昔日的得力手下,已有数人被玄灵宗先一步拉拢,离开了这里。 独木难支,除非按照我的想法来做,并招募更多的人入场。 但这明显不现实。虽然他已经在城主的位置上呆了多年,但论人脉和影响力,相比长汀君、相比宁丰,还是天差地别。如今,最好的出路,便是尝试调动,为此,他动用了自己有限的关系网运作了一番,希望能尽快找到更佳的位置。 在委婉的向蔡求真表达了自己“退位让贤”的想法之后,蔡求真并没有强留,相反,最近他也为自己引荐了数名在力宗高层说得上话的“中间人”。 如今,有三个位置在等着他,只是还没有最后定。 其一,是东博城的城主,此间的城主即将调任,出任内门执事一职,虽然算不得高升,但在宗内将更具话语权,这个城主位置,对于霍比特而言,也算是平调,并且职务相同,适应起来轻车熟路,东博城附近有灵地,之后算是上了楚家的船; 其二,是出任龙骧军的参军副使,这个职务据说之前由一名曰“韩立”的地级修士短暂担任,乃是萧家的女婿,靠裙带上位来蹭军功的,此番玄灵宗新立,已经离任。虽然短时间内没有战事,但依霍比特之见,失去小一半领土的力宗,早晚会向西南扩张,如果押对了宝,说不定也能乘上快船,更进一步; 其三,是外放的机会,齐国或者赤龙门的相关职位,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中间人的脸面,霍比特真想当场拒绝,一方面路途遥远,可能会与家眷分隔千里,另者,在外宗不一定有好的修炼地支持,大道之行不进则退,此一途,已经超出了他心中的底线。 他心中思忖,在前两者之间犹豫,已经数日辗转反侧,无法安眠。不过他知道这场动荡早晚会停下来,毕竟力宗,说起来,仍然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宗门,当然,这个前提是不考虑赤龙门。 ………… 罪城,四层。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雾气茫茫,原本露出海面的嶙峋礁石之上,一只只灰白相间的海鸟,在苍茫的雾气之中急速穿梭,它们有的衔来石块,有的衔来残破的贝壳,堆在那一处处宛若石柱般擎立的礁石周围,冰冷的海水偶尔激荡,破坏它们的成果,但随着时间流逝,那礁石的面积不断扩大,很快便连成了并不稳固的一片。 雾气由浓变淡。 从不知名的深处,传来一声无聊的叹息声,那声音随而激起无数湍急的海浪,将那礁石清洗干净,不留一丝残骸,而那些鸣唱的海鸟,也化为缕缕毫无意义的烟尘,消散在空茫的海面上。 咯咯咯…… 这声音伴随着无数气泡上浮,带着凄切,带着忧伤,又像是欢愉,偶尔带着愤怒,却又毫无规律,直到他似乎倦了,才不满的发出一道闷响。 拿去吧! 哼,随你们的心意。 ………… 为什么会是何玉呢? 也对,在经由雾海,通往此间的宝船上,就曾经偶遇过他,只是未料想他从宝船上逃了出来,并且这么快便提升了修为。 江枫回想起那牙板纸背面的介绍: 何玉,地级一重,年约二十,斗法本领不详,两日前,在伏波沙洲寻得机缘提升,在星波港居住,为城主的副手。特别提醒,此人或许容易击杀,但可能会引发城主的报复行动。如买主参与猎杀,注意隐藏身份。 看起来他这段时间颇有一番奇遇。江枫知道这名出身浅山宗的修士,背景复杂,如今看来,应不是一般的复杂了。 画像是一致的,虽然略有不同,但应是此间修士装束风格与天元北陆迥异导致。回到客栈,江枫反复思忖了自己之后的应对,确信没什么纰漏,这才安心睡下。 既然何玉在此,他心中那个隐隐浮出水面的计划,多半可以更进一步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龙隐家上 江枫是带着诚意来拜访何玉何副城主的,事实上,这个副城主还是容易见到的,在清晨递上拜帖之后,江枫和见性很快就被引入古色古香的会客厅,等待这位副城主的接见。 此间的布置均是鲸海群岛样式,花纹粗犷,不拘泥于对称,在街市上,江枫曾找了几个闲人,花了点儿明灿珠,便打听到原本这里的城主,乃是出身龙隐家族的一名亲卫,在这里已经担任了十二年的城主,前几日,便连同亲信一同被匆匆调走了,而接任这里的,乃是一名名曰“敕力万源”的伪天境界修士。 敕力万源? 不会就是敕力玄虎心的化名吧,江枫心有所感,已被喂饱的古宝永恒之塔与之心意相通,登时激荡出缕缕无痕的波纹,很快,便有一股若有如无的共鸣,从内城中高耸的阁楼之上反馈回来。 没错,应该就是他们了,敕力玄虎心,以及天道“天煞孤星”,虽然共鸣并不如在潜龙湾之上时强烈,但痕迹是相同的,话说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正思忖着,何玉已经在几人簇拥下进了会客厅。 “江掌门真是稀客。”何玉抚掌,面带微笑,挥手斥退所有贴身亲随,不慌不忙的踱到主座,“想不到您也到了鲸海群岛。” “彼此彼此。敕力玄虎心可在府内?” “敕力万源。”何玉没去否定,只是小小的纠正了一下,“此外还有孤星,想必您也知道是谁,之前龙隐伯彦曾让我们调查白鹭星洲的外乡人,却未料想我们还没有去调查,您却已经亲自来访了。” 龙隐伯彦这个名字虽然陌生,但江枫听慕晴川提起过,此人乃是龙隐家族的族长,天级初段修士,修为只在诃云穆多之下,两人是鲸海群岛东部九洲“唯二”的两名天级强者。至于在整个鲸海群岛,最强者莫过于迪力玄盈,掌控着鲸海群岛北部各洲。 “敕力玄虎心改换姓名,所为何故?他不是原本就是鲸海人士么?” “说来惭愧,我们之前惹了一点小麻烦,况且,敕力玄虎心想要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理解,在下修为低微,很多事情也不方便过问。”何玉自嘲的笑了笑,“说起来,江掌门今日到此,应该不是简单的拜访吧?” “没错。”江枫心中赞赏对方的直白,暗忖这何玉修为提升到地级一重,人也变得不那么矜持小心了,虽然这也与“星波港”乃是他的主场有关。思及此处,他将在昨夜城中“古风居”的所见坦诚相告。 “这么说来,我只是在伏波沙洲的乱石城露了一面,便被他们盯上了。”何玉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话说回来,只是露面,应该不至于引起‘沙民’的关注,应该是我见了几名部落头人的缘故。” “你们想染指伏波沙洲?”江枫听出了一些眉目。 “龙隐伯彦将星波港交给我们,虽然并没有规定期限,但我想只是暂时的,独自开辟一块永居之地,才符合各方的利益,而这附近没有天级家族照拂的,便只有伏波沙洲了,这丹帕蛮洲除却被雷电终日覆盖的区域,地盘甚小,物资也不充盈,不符合我们的需要,而且此间秩序已定,我们不想因为妄开杀戮,引起各方的围攻。” “你们对自己的实力看来很有自信。”江枫想到敕力玄虎心,以及孤星,前者是伪天境界没问题,后者虽然承载天道,但重新现世不久,应该尚不能发挥出天级修士的真正实力。最重要的是,这几人没有任何僚属,之前城主的亲随,已经被调走,余下的,短时间内不可能为了这几人的私利,去搏命厮杀。况且,这也与鲸海群岛的习俗有关,白鹭星洲的僚属,便是这般。 想要让那些“只把职务当作一份有薪俸的工作”来看待的修士搏命,在此间应是极难,除非在早期就投入大量的资源培养,方能有那样的死士效命。 这里能依赖的,更多是血脉亲族的力量,或者彻头彻尾的利益,而不似天元北陆那般,很多人都有着为宗门效力的拳拳之心。 “江掌门谬赞了。我之所以低调的去见了几名当地的部落头人,也是为了拉拢足够的盟友,好方便入主丹帕蛮洲,只是未料到,还是被有心人发现,塞到了猎杀目标之中。这么说来,那几名头人身边,便有‘沙民’的人。” “他们说七日之后可以交货。” “七日?如此推测,我大概知道是谁的部下了。”何玉站起身来,“呵,如果我没猜错,多半是他本人方有这样的胆量。不知道江掌门可否愿意在这件事上,和我们合作一把?” 这么说来,是阳谋? 江枫心中一怔,多少有了思量。 ………… 力宗,已经改名“紫阳城”的拓源城。 作为一个濒临赤龙门的边境城市,原本是不应该作为宗门驻地的,但正因为本着与力宗分割清晰为目的,这里才被选为“玄灵宗”的宗门落脚点。 最重要的,这里距离萧家的兴盛之地不算远,而这个北陆最新的宗门,也以萧家作为最重要的支撑,至于原本的力宗大族白家和余家,选择了分开下注,只不过余家的最强者余惊风选择和穆阳清一样,留在力宗。 这与已加入宗门的元婴修士司马寇南,不无关系。 不过这不是紫苏眼下最为担心的问题。 她所担心的,是这家玄灵宗,到底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跻身于北陆各家宗门之中,尤其是毗邻北陆最大妖宗赤龙门的情况下。 而且,力宗与赤龙门还有着扯不断的姻亲关系,本来,她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但近来的种种变化,迫使她不得不重拾这些凡俗界最为好用、最常使用、且也相当有用的手段。 另者,在划分两宗边界时,巨阙城毫无悬念的被力宗拿走了,这使得她不得不分心关注这个变化。正因为此,玄灵宗的物资出海,格外依赖南方的小宗门西海李家,被人掣肘的感觉,并不是她这个天级修士一句话便能化解的。 昔日情分,已经在这场分割宗门的过程中,得到充分体现。 赤龙门。 西海李家。 青丘。 伫立在半空之中,沐浴着和煦的晨曦,紫苏将目光投向了这几家宗门的方向,随后,那两家小宗门,便在她金光萦绕的瞳中消解了。她随即想到了降服古兽的事,心道或许与这件事纠缠在一处,那些麻烦可能更容易解决。 ………… 丹帕蛮洲,星波港。 何玉和几名刚刚算是熟悉了的亲卫出了城,上了一家往来的商船,直奔银月南洲,这本就在他今日的行程之中,只不过因为江枫的突然来访,被迫延后了一个时辰。 将一众亲卫留在另一个房间,何玉进了独属于自己的雅间,他闭目养神,心中则在仔细斟酌着今日与江枫的会面,是否存在疏漏。说实话,对于江枫一行,以及他背后的白鹭星洲势力,他心中是不愿意相信的,但自己以及敕力玄虎心一众,现在最缺的便是盟友。以至于在对付“沙民”这种疯狗般的势力,也捉襟见肘。 最重要的是,他们并不是想剿灭沙民,而是想让他们为自己所用。投鼠忌器。 另者,龙隐家族的确卖了个面子,但倘若长时间得不到回报,也早晚会翻脸赶人,甚至夺去天道天煞孤星。 好在拥有“厄难之体”的修士,已经被敕力玄虎心屠灭殆尽,想要找到合适的容器,至少要等上几年,待到那时,孤星也早已固化好自己,成为真正的天级修士。 不过…… 他忽然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波动,便睁开眼,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半尺长的海螺,这海螺上面星星点点,像是被诡异的物事溶蚀了一般,他随即将一枚枚水系灵石嵌入其中,那海螺登时便仿若有了生命一样,散发出重重微细的音波,将这舱内的世界与外间彻底隔离开来。 “江枫到了鲸海群岛东部,今在白鹭星洲,并且还有同伴。” 何玉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那海螺上的数枚灵石,却已然被耗尽了能量,化成细碎的齑粉。他略有些心疼的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出一道清洁符,将那些齑粉尽数吹散,之后麻利的收起海螺,轻叩房门三下。 “好了?”一个声音低沉的问道。 “嗯,二狗,弄醒那几人吧,时间长了容易被怀疑。” 回答他的仍然是一道叩门声,听到这个声音,何玉终于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他决定去甲板上透口气。 ………… 果真不受待见啊。 江枫枯坐在龙隐家族的闷热门房中已有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会见,修为只有地级五重固然是一方面,另者,他只是自报“白鹭星洲长老”,并没有按照此地的例行称呼,报上“掌门”、“族长”、“酋长”这样的威名。 掌门这个位子,是慕晴川的。 江枫不想争这个名号,这也是为了慕晴川平日里能更方便的管理白鹭星洲,号令一方,毕竟自己大多数时间,还是会留在天元北陆,虽然有传送阵,但两地的关系,似乎用“天涯比邻”来称呼更为恰当。 毕竟传送门不能时时开启,而自己眼下尝试构建的局,也围绕这个棘手的问题开展,从现在来看,只能用“不是不顺利”这种评价来形容。 “我们还等么?” 见性倒是一脸无所谓,他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慢节奏,何况,他对宗门的庶务,也不是很关心,能够随江枫出行游历,增长见闻,相比在白鹭星洲处理琐事,幸福感要多得多。 “自然,我们是为了合作而来的。些许劳顿冷眼,只是小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枫嘴里竟有些苦涩,不由得回想自己在天元北陆的处境,在自己挂了“许福宁弟子”的名号之前,这种待遇也是经常会遇见的,即便在老邻居力宗,也从未得到过什么真正的礼遇,至少,那个死掉的天级修士朱谦牧,他就未曾得会,至于新掌门,只有地级一重的朱镇洛,也仍然无缘得见。 “两位久等,这边请。”就在这个时候,负责传话的管家踱了进来,一脸真诚的邀请二人移步,江枫和见性对望一眼,一前一后,跟随这名赤髯管家前行,但见他面上略带歉意,“今日家主恰巧外出,我们三公子龙隐英池平素也多参与要务,我带你们去见他吧。” 三公子龙隐英池…… 这重视程度还真是有点差啊,身后的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不过江枫也没在意,这与他心中的期待大概相符,这也是他没有准备礼物的原因。 礼物,只有遇见合适的人,才能奉上。 他不由得想到了储物袋中,那件外间罕有的未名宝贝。 第五百六十四章 龙隐家下 江枫再次来到婕云夫人洞府的时候,远远便听得几道爽朗的笑声。 看起来婕云夫人要等的人已经到了,江枫心中有了明悟,于是干脆灵力外放,不再拘束自我,直奔洞府而行,那几道气息也随即感知到了江枫的到访,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修士探出头来。 “大姐头,你的新姘头到了!” “滚!”洞府里传来一声笑骂,数息之后,三道粗线条的人影,连同那副妖娆的身形,出现在洞府入口。 “你看起来有点落寞。”婕云夫人面上的嘲讽并不明显,但也毫无遮拦,“怎么,拜访龙隐家族吃了一鼻子灰?”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龙隐家族……江枫正想要问,却听婕云夫人道,“我也只是一猜,不过看起来我多半是猜中了,是也不是?” “算是吧。”江枫也不否认,他想知道婕云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先介绍下,这几位是郁可行,郁可胜,郁可言三兄弟。算是我在鲸海群岛唯三的朋友。”她指了指身后的三位身形微胖的修士,一名修为接近地级圆满,其余两名则在地级八段和地级七段。 “我们是大姐头的追求者。” “还爱着。” “只是过往。”排在最末的一人一脸认真,颇为严谨,和另两人轻佻的态度不同。 “都给我闭嘴!”婕云夫人冷哼一声,脸上却仍旧笑靥如花,“他们兄弟三人在鲸海群岛虽然名声不显,但知道的却很多,你数日不归,又没有去伏波沙洲的计划,自然是去拜访周围的大家族,而最近的,便只有银月北洲的龙隐家族,以及扎龙多洲的诃云家族了,而后者以白鹭星洲现有的关系,明显不需要再拜访一次。” “怎么,你们知道伏波沙洲?”江枫望向了婕云夫人身后三人。在星波港的种种经历,以及与何玉达成的意向合作,多少让江枫心中没底,这里毕竟不似天元北陆,有太多的内情掩在迷雾之中,一时间难窥真相。 “那不是你这等修为能染指的地方。”回答江枫的还是那络腮胡子的修士郁可行,应是三人中的兄长。 “愿闻其详。”对方态度好不好不重要,江枫现在需要的是情报。 “我只能说,伏波沙洲没有强力的家族占据,并不是因为无人想占,而是这事情不止涉及到鲸海东部九洲了,你可理解?” “其他部洲?”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站在郁可行身边的郁可言抢先道,他在三人之中面色最为沉静冷峻,“我们兄弟三人,能在鲸海散修中混的这么开,还没被有心人惦记,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是看在你是大姐头的……朋友,才告诉你,尽量不要去盘算伏波沙洲。” 这么说来,与何玉的合作,算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当然,他和敕力玄虎心,如今的敕力万源,以及孤星,甚至他后面那言之不详,暂时不愿意透露名号给自己的神秘人,应该不至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是阳谋下的孤注一掷? 还是不甘命运掌控的拼死一搏? 抑或是筹备充分的反戈一击? 江枫登时有了新的觉悟,但却仍然感觉眼前迷雾重重,不过此事也涉及到自己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富贵险中求,想要迅速打开局面,不冒点险也是不行的,毕竟从头至尾将自己掌控的资源盘算个遍,能依仗的并不多,而何玉和他背后的人,明显是淤泥中的一根芦草,虽然危险,但应该算是个堪用的抓手,而自己的价值……他随即想到了对方给自己的一枚平淡无奇的铜牌。 多半是个饵。 只不过,我并不是想简单做个饵。 “婕云,可否同我再去拜访一次龙隐家族?” “你是觉得自己一个地级中段,不够份量么?”婕云夫人瞥了一眼身后三人,“我怎么觉得,你有件很大的事情在瞒着我,是也不是?倘若真的为了增加访客的份量,我觉得不如带你夫人慕晴川同去,至少她算得是这白鹭星洲的主人,而且也算是诃云家族的臣属,我想,龙隐家族一定会有些兴趣的。” “诃云家族和龙隐家族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失和,如果你们想要从中挑拨什么,我劝你们还是收手。”身后的郁可言捋了捋山羊胡子,他见婕云夫人也想涉身其中,连忙出言劝告,“他们两家实力本就不相伯仲,而且几代之间都有姻亲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和睦得多。” “我没这个计划。”江枫自然不会这般打算,目前他的计划中,至少不是以白鹭星洲做注,当然,今日遇到这三人,听其言,原本的计划要小小调整一下。 “大姐头,我劝你不要去。” 郁可言面色略显阴郁,思忖片刻,转而劝说婕云夫人,“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明日便出发前往北部的渔樵东洲,到了那里,只需等待定期的宝船,我们三人路上自然会护得你周全。” “帮你做事,有什么好处么?”婕云夫人面色沉静,片刻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江枫于是拿出了一枚“和蛇鳞片”,他相信婕云夫人在罪城一定没有得到此物,毕竟想要找寻到这种东西,没有黑蛇之灵太华作为向导,应是极难。 “就这?”婕云夫人仔细端详片刻,“还有他们三人的。他们要和我同去才行。” 江枫默默的添了一枚,“我想应该足够了。”虽然不知道“和蛇鳞片”有什么用,但他隐隐觉得此物并非凡品,至少慕晴川也这么认为。 “也罢,那就同你走一遭。” 婕云夫人将一枚鳞片递给郁可行,见一旁的郁可言欲言又止,便补充道:“不过提前说好了,我们四人只跟随,不说话。我还是那句话,不论你目的如何,最好还是带上慕晴川,我想普通的猎手,应该不至于偷袭一名诃云家族曾经宣称照拂的修士。这样路上,也能安全得多。” “我和见性来往数日,也没见到什么危险。”其实对于安全,江枫另有打算,他打算把徒弟江之问这个护身符强行带上。 “鲸海的危险,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讲究‘一击毙命’。不会做毫无准备的事。”郁可言撇撇嘴,“所以,我们三兄弟从不分开。” “这也是我们没有追到大姐头的原因。”喜爱开玩笑的郁可胜道,却被婕云夫人横了一眼,再也不敢说话。 于是着手准备,约定午后便出发。 ………… 伏波沙洲深处,百丈之下。 九名灰袍人分为前后两排,在清冷的祭坛下,等待启示,四周尽是散发冷光的“永璘之火”,这种火焰与寻常之物不同,燃烧时能吸纳周遭的灵气,这使得此间有若灵气的沙漠,倘若在此间停留久了,普通修士多半会呼吸困难,思路因而滞涩。 但眼前数人不同,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此间。 “一切计划照常进行。”那祭台之上传来一道女声,“我们二人会到场,在此之前,行为不要有所逾越。” “是!”台下的六人齐声应和道。 “要有必死的决心!” “是!” 九人的呼吸因而急促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旨意。 ………… 与上次不同,江枫此番的拜访甚是顺利,这不只是因为有了“本地通”郁氏三兄弟的指引,一行数人此行花费了更少的时间,便到达了龙隐家族所在的银月北洲,而是有了慕晴川、婕云夫人等人的加盟,此番,江枫得以见到了龙隐家的族长龙隐英代。 龙隐英代并不是龙隐家族的真正主事人,正如慕晴川所言,这名地级九重的修士,和诃云家族的伪天修士诃云未明一样,都是日常庶务的操持人,而位列天级的诃云穆多,以及龙隐伯彦,只有涉及到重大事宜的时候,才会到场,甚至多数情况下,只会分身投影至此。 “如此说来,白鹭星洲想要构建通往天元北陆的商路,的确对双方有利。我们自是全力支持的。前日里,曾经听闻诃云未明提及此事,我还以为他有手段连通北陆,却未想到是通过诸位来实现。只是我们与北陆一直有约定在,仅通过北部的海港互通有无,不知道诸位可有办法说服北陆九老改换策略?” “此事自有我来斡旋。”江枫道,“只不过,可能会涉及鲸海各洲的利益,这方面,还有劳前辈居中调和。” “鲸海不同天元北陆,在东部九洲,我和诃云未明道友便可做主。” “如此甚好。”这便是江枫要的结果,虽然他知道龙隐英代这么说,完全没有任何代价,他瞥了一眼慕晴川身后站着的徒弟江之问,“初次见面,江某有个小礼物奉上。” 江之问于是上前,将那块得自黄泉的石头奉上,虽然有些心疼,但江枫心中另有打算,他本来想将此物早日奉上的,只不过上次来访,接见他的三公子,地位在家族之中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故此留到今日奉上,更何况,献宝本身只是个引子。 龙隐英代客气了一番,不过待他感知到了石头上萦绕的诡异气息之后,便不再拒绝,体味数息,便将其纳入袖中。 “江道友的礼物的确特别。”他也没有看出此物是否贵重,只是觉得有别于此间宝物。但见他右手灵光一闪,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便现于手上,“鲸海物产薄瘠,此物便送予道友的徒弟吧,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江之问转身询问,江枫点点头,令其谢过手下,一时宾主尽欢,按照鲸海的习惯,一般是不留宿的,又闲谈了片刻,江枫便起身告辞,按照他的预计,今日的会面,只是其中一环,他本来想再以同样的理由拜访诃云家族,不过因为强行带着江之问的缘故,诃云兰柠也同行,想必她自会汇报给家族。 这才是江枫想要的。 “小贼,你在玩火!”归来的路上,婕云夫人择了空闲,独自寻到江枫,“连通此处的商路,在北陆是禁忌,难道你不知道?” “九老之中,金圣熙已经知道了吧?”江枫反问。 “算是吧。”婕云夫人点点头,“你很聪明,郁氏三兄弟能在鲸海周游数年,没点背景是不可能的。而我明显还不够资格,是也不是?” “他们真的追求过你?”江枫笑笑,只觉得左脚被伊踩中了。 “一旦事情暴露,许福宁保得了你?” “当然。”江枫面上全是自信,心中则如金瓜坠地,碎了一片。 第五百六十五章 乱石滩上 乱石滩上乱石城。 江枫初次来到伏波沙洲的时候,和每一个正常到此游历的修士一般,都被这里的地貌所惊叹,此间尽数被粗大的砾石覆盖,大者数十丈方圆,小者则不足一拳之握,每一枚都赤黄相间,棱角不丰,与周围各洲完全不同。 听闻此间地貌乃是因一枚巨大的天火陨石下坠,被强者在半途粉碎而成,至于是谁,江枫猜测多半与鲸海群岛的最强者迪力玄盈有关,但毕罗扬却否认了这一点。 “时过境迁,世人只知安乐,谁还会记得那些强者的传说。” 个子不高,略有些跛脚的他呵然一笑,否定了江枫的猜测,一路行来,这名来自“古风居”的修士话一直不多,但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和另一名同为地级初段的修士毕佑占一前一后,偶尔借着搭话的机会换下位置,但江枫作为一个过来人,明白这兄弟二人的作用名为向导,实为监视。 按照事前的约定,江枫作为猎杀何玉的委托人,也是参与执行人,今日便会同“古风居”的数名杀手,参与猎杀何玉,而今日,正是何玉与安东部落头人约定的见面日期。江枫本是不愿意亲自参与的,但为了对方能更顺利的咬钩,也是为了彰显合作的诚意,他必须来。 见性本来是愿意同行的,但江枫对他另有安排。所有筹码都放在明处,实属不智。鲸海群岛一直有“一击必杀”的传统,但自己手里的牌即便全都放在案头,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除非婕云夫人和郁氏三兄弟也入场帮忙,不过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他曾经尝试过,但不和盘托出计划的情况下,很难说服婕云夫人。 即便讲了,恐怕也是极难,换位思考,江枫发现婕云夫人背后之人,或许会阻止自己的计划,或者另有打算。不难猜测,郁氏三兄弟已经将此间的情况汇报给北陆相关人等,至于是谁,或许是金圣熙,也可能另有他人,这取决于他们的修炼资源从何而来,然而这并不是自己短时间内可以调查清楚的。 禾伯。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数次,在合作达成的最后当口,江枫才得以知晓这个名字,虽然隐在一个并不合适的皮囊之中,但古宝的响应没有错,那是一种混杂觊觎,贪婪,狂妄,也有野心和自信的情绪,而且…… 似乎并非本界之物。 对于此事,何玉和敕力玄虎心,以及孤星,尤其本就是天道之身的后者,心中应该会有些计较,他们又作何感想呢?人心隔肚皮,江枫无法揣测他们具体怎么想,但就本心而论,他觉得只有“远离”方为正道。 正道? 话说“现买现杀”算是正道么?呵! 三人一路先慢后快,进了人烟不稠的乱石城,在一家无幡的小酒肆中,江枫见到了“古风居”余下的猎手。他们尽数黑绸蒙面,不露真容,共有六人,其中有三名地级中段,两名地级高段,一名人族金丹,看身形还是位女修,如此,算上凑数的自己,共有九人之多。 “对方年纪不过两旬,如此能到地级境界,要么资质超绝,要么精通斗法,必有其一,或兼而有之。正因为此,今日集齐诸君,务求一击建功。”毕罗扬环顾一周,此时所有人已经带上各色面具,唯有他还以真面目示人,但江枫曾经尝试过窥探,这具皮囊本身就不像真的。 “那岂不是分钱的人太多?”那金丹女修嗤笑了一声,她的话随即得到了几声赞同。 “总好过变成乱石滩的灰土。”另一名瘦高修士嘿然道,“多做几单就是了,积少成多。” “就你话多。”毕罗扬伸手止住众人议论,正要说话,忽然面露犹豫,“你们稍待片刻。”他随后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折返,“照例,有些详细的情报。此外,还有两人加入,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比预定的晚半炷香出发。”他从袖中摸出几卷字条,一一递了过去。 “我的?”江枫见唯独错过了自己。 “你是买主。”毕罗扬解释道,“我们的原则是保证交易达成,因此你无需冲在前面,自然没有太多危险,所以这些情报你无需掌握。” 是么? 虽然看不见众人面目,但江枫心中隐隐觉得事有不妙。方才,他感受到一股异常的几乎微不可查的窥视,稍纵即逝,若不是婕云夫人借给了自己一张特别的符箓,此刻正贴在右臂之上,他甚至难以察觉。 众人手中的情报,应与自己多有牵扯。而且,只是猎杀一个何玉,真的需要十名同阶修士么? ………… “我们这样走好么?” 一行四人安坐在喷吐着璀璨流光的飞舟之上,脚下波光粼粼,偶有飞鱼跃出水面,一副平和欢畅景象。 “大姐头,这叫安全第一。” “也叫战略转移。” “走为上计。”三兄弟中,郁可言距离婕云夫人最近,但却最后说话,“如果我们不知道江枫的计划是什么,那么最优先的,就是提前保证自己的安全,避免卷入其中,难以应对。毕竟这里不是天元北陆,更不是油乃部落。” “元都让还有多少时日?”郁可胜突然插了一句嘴。 “干你什么事?”婕云夫人眉头一竖。 “大哥说他一直在排队。”郁可胜笑道,“而且他讨厌有人插队。” “滚!”婕云夫人照例吐了个脏字,目光随后落在远处岛屿沿线的嶙峋礁石之上,“我们就在那里停留片刻,以做必要的应对。” “有安排?” “一定会有的。”婕云夫人望向了一直负责传讯的郁可言,“相信我,可能会晚,但一定会有。不是么?” ………… 鲸海群岛东部,扎龙多洲,诃云家族的独领地“碧波蓝绮岛”。 “你是不是不解,为何我会拒绝与龙隐伯彦合作?”诃云穆多望向诃云未明,虽然面色无喜无悲,但他看得出来这位修为不及自己的弟弟,心中有些疑问未解。 “兄长做事,应有自己的道理。” “鲸海东部的稳定,对于我们最为重要。你修为胜过龙隐英代一筹,家族中地级修士也多于龙隐家,如此,时间便站在我们一面。” “我不解的是,倘若他施展全力,拿下伏波沙洲也不是件难事。为何要与我们联手?”见兄长有心解释,诃云未明便没有隐瞒心中所想。 “他做的是驱虎吞狼,之所以延揽那几个外乡人,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把握,更不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伏波沙洲背后的‘宝妆成’固然也只是天级,但难保背后没有迪力玄盈的影子。” “他们会为此翻脸?” “打的是我们的脸。” 这……诃云未明深吸一口气,但他知道这不是兄长的责备。 “只是我们能忍,在你达到天级之前,或者你六妹达到伪天之前,我并不想和迪力玄盈翻脸。龙隐伯彦想要伏波沙洲,他便与宝妆成去争便是了。我担忧的,是那外乡人身上的天道,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此事才是最近极难化解之忧。至于龙隐伯彦知道罪城一事,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眼下并没有和我谈价的筹码。” ………… 何玉驾驭不甚宽大的飞剑,与陈二狗正在返回的路上。 竟然没有当场发难,我原本以为会在这安东部落中动手,何玉忍不住心中暗忖,回想见面的每一处细节,他心中多少有了些计较。 想来计划如此,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此说来,便在这路上了。安东部落位于伏波沙洲的东部引岳岛,想要飞掠此间,不全力飞遁的话,大约需要一天,思及此处,他瞥了一眼正冉冉上升,热气渐有灼人趋势的红日,心道这伏击,或许会在午后,毕竟此间空旷,并无任何遮挡。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知到周围的灵气,正有稀薄的趋势。 说来就来? 很直接啊,和天元北陆,甚至南陆的风格就是不同! 他来不及感慨,右手迅速抖出一副卷轴,待那七尺长的画卷尽显真容,便从其中涌出无数通体乌黑的鸦雀,它们不是一个种类,或大或小,振翅向四周散乱飞去,只待须臾,便撞到了一处无形的屏障。 那些鸦雀并不发力,而是碎成无数黑羽,飘散间融入到那屏障之中,那本来剔透的屏障,顿时变得异常浑浊,一个个裂口霍然显现,何玉再不犹豫,直奔其中最大的一处裂口,飞遁而去。 “哪里去!” 凌空一声低喝,随之便有一道枯瘦的身形显露出来,他只是振袖一挥,便有一道紫电雷光直取何玉的飞剑而来,他也未自恃先手,再度扔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盘,在空中翻转数十次,那玉盘的颜色随即变淡,但却在空中凝做一帘丈长的瀑布,三道人影随即从那瀑布中冲涌而出,那瀑布随即消散,尽数化为水汽散尽。 四人身形变幻,很快便将何玉和陈二狗围在中央。 “金护承?”何玉终于认出了这枯瘦的身形,正是安东部落的二当家,也是首席军师,“你们何不在部落动手,还要等到现在?” “这是我的私事。” “原来如此。”看起来部落内的奸贼是你,何玉也不怠慢,方才他已经用一枚黑色棋子,化去疾来的闪电,身形挪移间,袖中甩出一道法剑,那法剑倏忽间,化为一条金色游龙,将他和陈二狗护在中央,游龙奔走间,连续吐出几团雷火,直奔对手而去。 但何玉可没指望这东西能有所建树。 江枫还没有如约到来,眼前这四人,应该只是开路先锋,倘若延误了战机,恐怕局势会变得更难,思及此处,他捏出一枚铜片,附着在两道符箓之间,只觉得掌中灵力,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冲入那铜片之中。 一道银光闪烁的光门陡然浮现,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从中穿出,直奔那枯瘦的修士摄去,而那光门也只是一抖,敕力万源的身形,便在何玉身边显现,与之同行的,还有两名地级中段的修士。 他们二人竟然也跟来了。何玉眼角一抖,不过随即想到,倘若局势可控的话,这两名新招揽的修士,应该也能保证忠诚。 “退!” 只听得那四人之中一人低喝一声,四周那原本被溶蚀得漏洞百出的斑驳屏障,便陡然爆裂,溅出无数棱角尖锐的碎片,直奔众人而来。 何玉没去躲闪,只在身前凝出数道符箓化解,且见敕力万源手中金光乍现,仅凭灵力凝结出一枚凝练威能的光球,向那退散的几人甩去。 空有一身修为,却无得力法器傍身,何玉心中一苦,暗道自己也是如此,不过好在还是顺风局,他不敢怠慢,脚下飞剑加速,直奔那四人中的一人追去,敕力万源也故技重施,不过与何玉所想不同,他手中随即多了一根赤红锁链,只在空中一摆,那锁链便延展近百丈,直取四人中的落伍者。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冷风不期而至。 何玉顿时稳住身形,他瞥了一眼同样止住身形的敕力万源,两人目光相接,顿时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第五百六十六章 乱石滩中 乱石滩中意难平。 江枫没料到围攻何玉的修士,最终能达到十五人之多,但当他窥见敕力万源,也是敕力玄虎心引动法阵,试图为孤星打开传送门时,他心中的波澜便更难平息了。 这场旨在“打压沙民气焰,以战促和”的局中局,真的恶化到了这步田地了么?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也未料到局势会如此快速的转化。 似乎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止我一人呐! 念头急转,他忽然瞥见至少三名同阶修士,隐隐将自己的后路断绝了。 怎么,是我的演技太差,以至于被发现了? 信手打出两道灵符,虽然不痛不痒,只留下缕缕残痕,但也为眼前乱局更添几分焦灼,他稍稍挪移数步,与身后那三名可疑修士拉开了距离,倘若他们只是在外侧周旋,暂未加入战团的话,那么他们理应或早或晚的冲入战场。 然而那三人却如跗骨之蛆,再度欺身而来。 不好,这应该是盯上我了。难不成在何玉一方,也有潜藏的叛徒?他自问在星波港行事还算隐秘,而在城主府的会见,也并无多少局外人参与,难不成他们有擅于占卜断卦之人,窥破了自己这个内应的身份? 不对! 对付我应该用不上三人,不,是四人,腾挪规避间,江枫瞥见了在围攻何玉的数人之中,有一人貌似只在佯攻,实则未尽全力,而是始终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 他忽然心生感应,或许是古宝永恒之塔蕴含的天道,引动了对方的觊觎之念,他随而想起了那张没有分发给自己的纸条,倘若能得窥一二,多半会有结果,只是眼下仓促间,来不及这么做。而以古宝永恒之塔隐遁的本事,能被四人同时窥破的概率极小,这其中多半有更高境界的修士参与。 思及此处,他遽然冲入战团,寻了一个人群的匝缝,径直飞掠到何玉身后,随后便以迅雷之势远遁,然而还未等他远离战场,那三人,连同暗中盯梢自己之人,便已尾随而至。 “道友何处去?”其中一人朗声道。 “我忽然尿急。”江枫寻了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我们保护你。”另一人自告奋勇。 “怎么,你们怕我不付钱?”江枫脚下未敢有一丝驻留,“古风居的招牌,岂是我辈可以违逆的,何况我已经付了八成定金。” “不不不,道友误解了。”那修士还在拖延时间,飞遁速度反而快了三分,他脚下飞剑忽然流光大盛,品质比江枫的“逆风如意飞舟”高了不止一点,这在鲸海的同阶修士之中,江枫还是初次得见,而观其操控的熟稔程度,多半是临时借来的。 看来也是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但即便如此,江枫也不敢有丝毫犹豫,“我去去便回,你们在此地等我便是。”他边喊边加快遁速,迅速与那四人拉开距离。 “想走?”那冷眼旁观的灰袍修士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一枚赤色乾坤圈脱手而出,直取江枫。 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么? 见另两人已经从侧翼包抄,江枫不进反退,“虚影护体”和“觉生血袍”他早已祭出,手中灵光乍现,水盾符加持于身,手中紧握“水元凛冬龙枪”,与乾坤圈擦身而过,直取那灰袍修士而去,他看得出来,此人修为虽然略低,但实则为四人之首。 “铁流凝束手套”的【束缚】随而激发,那灰袍修士变幻的身形登时消减大半,迟滞,但他袍服袖口继而闪烁出一团微光,周围的凝滞顿时瓦解,江枫不敢犹豫,“尖啸护符”登时激活,见朵朵迷茫之色快速溢满灰袍人的双瞳,手中龙枪顺势直刺。 噗! 原本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出现,那灰袍之上应激现出一团灰濛半透的漩涡,仿若无形的手臂,将那龙枪的枪尖紧握,一时进退不能,江枫心念急动,脚下飞舟之中,顿时窜出一团光影,正是隐藏的“斩鬼流觞飞刀”,直奔灰袍修士的下盘。 就在这个当口,江枫的眼前顿时变得灰暗一片,视线受阻,周遭都似被密匝的拂尘遮掩,不辨东西,呼吸间,汩汩热浪灼痛口鼻,好在识海中还是一片清明,灵识也未受到半点干扰,他很快便意识到,这并非眼前之人的手段,而是追者三人中,某人身怀异常的术法。 他不再贪功犹豫,余光瞥见那几人身形还未靠近,便直接催动古宝永恒之塔。 “摄魂曲!” 灰袍人双瞳中的色彩刚刚有所退散,忽然被此手段冲击,再度陷入混沌之中,他的身形此番更是无法直立,“斩鬼流觞飞刀”倏忽间再度回转,直取他的后心,却见另一缕碧蓝光芒从他的后颈处遁出,试图张开护罩,江枫随即收起法器,不再试图击杀此獠,灵力全力灌注到“逆风如意飞舟”之中,向远处飞去。 好在此番下了血本,不但将龙俊储物袋中的珍藏尽数饲喂,而且还在慕晴川的默许下,在白鹭星洲草创的府库中搜掠了一番,否则,古宝永恒之塔也不至于恢复到如此地步。 这个时候,战场中心处,孤星的短小身形,已经彻底的摆脱了传送门的限制,闪烁而出,整个战场,随之弥漫起灰败的死气。 如此,似乎安全了一些。 心中的庆幸还未绽放,便见得远处战场中央的虚无之中,忽然透出一抹残红,那红来的突兀,来的鲜艳,仿若夏日里可人的花苞,从星星点点,如斑纹残痕一般,急速开始放大,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周遭所有的匝缝,映在在场每名修士的脸上,如同酒醉的坨红,一般无二。 还未来得及脱离战场的江枫,脸上旋即染上了同样的温热。 眼前的景物变得迷幻而令人沉醉,似乎这便是心念中最希望驻留的所在,是故乡的回忆,是初见的邂逅,是恋人的臂弯,恰似春日里最令人向往,希望浅踏的芳草地,又如凛冬中那温暖的,容纳温馨和万千抚慰的木屋,只在一瞬间,江枫便感觉喜欢上了这里,爱上了这片荒芜的乱石滩,根本不想离开,更不愿在这个地方与他人交手,他只把“水元凛冬龙枪”拿在手中。 仔细左摩挲,仔细右摩挲,彷如那是一件值得珍藏,甚至传给后人的瑰宝,根本不能用来斗法,甚至只是将其舞动,便是莫大的罪过。 叮! 识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异动,江枫迷离的双瞳忽然变得清澈无比,映出了那被呵护在手中的“水元凛冬龙枪”,更映出了两道向自己奔袭而来的人影。 大事不妙! 这强力的干涉,理应只有天级修士才配拥有,他忽然瞥见了一个手持无名玉瓶的女修,正从那无处不在的红雾中信步走出,长可及膝的紫发一甩,便点醒了周遭数名修士,向那仍然面露痴恋之色的三人围攻而去。 相比何玉,我是先一步被特别关照的么?江枫脚下一动,彻底挣脱了不利影响,再次向圈外遁去。 嗯? 他只听得一声娇喝,空中便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丝线,直奔自己缠绕而来,他赶紧甩出数道金光符,借着反冲力加快遁速,同时御使飞舟急速下坠,想要挣脱那丝线的围捕。 正当此时,消散几乎无迹的死气再度丰盈起来,只见的空中那道只有童子之身的孤星,凌空虚点数下。 “恶煞!” 那冲涌过来,直奔何玉的数名修士之中,顿时有一名修为较低的修士身体遽然变得灰败,无数死气随即从周身奔涌而出,将其缠绕的毫无匝缝,手中法器连同脚下飞剑,顿时失去了操控,不过他神志似乎尚在,手中残存的数枚符箓顿时激发,胡乱的打在死气之中,那死气顿时消解了少许,他得以勉强稳住身形,嘶哑的喊出一声: “救我!” 一道水波凝练的屏障,须臾间在他身前凝练而成,随即便化作无数的细碎水滴,直奔他卷曳而来,部分容纳消解了死气,但却未能将其洗涤一空,只在一个呼吸间,便有另一团丝线,仿若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径直拉向了远方。 而与此同时,另一名左近的修士,再度被死气环绕,只见那女修莲步轻移,须臾间便迎上了孤星,与其战作一团。 江枫可绝无半点观战之心,趁着方才那疑似天级的女修回转援护己方修士的当口,他已经飞掠到近海处,无心回望,他一头向下,直奔那浊浪而去。 分水术! 待到下沉了十数丈,他登时施展出术法,将那憋闷得无法呼吸的水浪尽数排开,如此得以快速前行,直到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判断方向,之后择了一个方位,直奔远方遁去。 ………… 白鹭星洲西北,嶙峋的礁石处。 郁氏三兄弟正在紧急布置法阵,留给他们的时间是如此短,以至于他们中最喜欢多嘴的郁可胜都懒得说一句话。 而不通阵法的婕云夫人,此刻只能旁观,远远遥望伏波沙洲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体会到至少三名强者的气息,已经在那里接踵出现。 这块平日里看似无人觊觎的沙洲,竟然引得如此的关注,这不应该啊,看起来我对这鲸海群岛,知之还是甚少。 她心中感慨一声,忽然想到,江枫不也是个身怀天道的修士么?我怎么忘了这个,虽然算得是三十六天道中的下品,但也是天道无假。这么说来,他这枚香饵,此行也是凶多吉少,我要不要折返白鹭星洲,坐收渔利? 这个想法只在心中一闪,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那三缕寄存在江枫体内的气息,一直也未有什么异常反馈回归,这也说明,江枫目前还活着。 倒是个命大的小贼! 可惜了,元都让的身体状况,即使拿了古宝永恒之塔,似乎也无法修炼复原。倒是便宜你了。 她随即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随意瞥了一眼身后郁氏三兄弟布置的降临法阵,似乎已经接近完成。 命令来的如此晚,却又这么急,难不成,是因为接到了额外的情报?她心中思忖揣度片刻,相信自己的猜测多半为真。 而眼前这降临法阵,似乎比需要的更稳固,不通阵法的她,只能看得出这一点端倪,不经意间,她发现三兄弟中的郁可言脸上,竟有一缕细汗。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她心中更多了一分计较,决定不去趟这浑水。 ………… 伏波沙洲,乱石滩。 长发及膝的天级修士宝妆成收了手中的“封事瓶”,她忽然觉得,今日之战,似乎并不能善了,最重要的是,原本必杀的招数,似乎受到了无形之力的干涉,变得不那么给力。 她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细细查看,旋即发现了无处不在的红润之中,有一处几不可查的缺口,玉指轻弹,一缕水润的丝线,便直奔那缺口而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乱石滩下 乱石滩下逃命忙。 冰冷的海水悄然退却,无数水泡随之消解。 江枫迅速上浮,在接近水面的地方停留数息,之后便一跃而上,他左右观察片刻,便按照预想的方向低空飞遁,虽然有“分水术”的加持,但在水中行进,还是不如在空中快,故此,一旦脱离战场波及的范围,他便弃了求稳的心思,直奔目标而去。 只用了半炷香的功夫,他便攀上了一处高于水面数丈的小岛,此地名曰“黑蚁岛”,是伏波沙洲范围内,距离白鹭星洲最近的无人岛。 “走吧!” 带着一顶茶色斗笠的,正是在此蛰伏已久的见性,江枫之所以没让他同行,就是考虑两人同时逃跑的成功率,并不一定能比自己独行要高,如今在此等待,一旦遇见尾随而至的修士,合力应对,反而更容易脱身。 “附近可有异样的气息?” “暂时没有,除却来过几只海兽外,别无它物。”见性边走边说,“看起来事情比想象的复杂,是不是?” “算是吧。” 江枫一叹,想到那几道天级的气息,短期内应该分不出胜负,而自己作为身怀天道的弱者,能够逃出升天已属不易,如今更不敢奢望能在这乱局中分得一杯羹,只要自己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便已经是万幸了。 且见远处惊涛拍岸,已不复自己逃出时那般平静,显然,极远处的战斗,已经到了万分焦灼的程度。 ………… 白鹭星洲。 作为外乡人,初来鲸海的所在。 按照约定的时间,慕晴川独自一人到了密室,打出数道符箓,解除了此间的禁制。随后,她从储物袋中扔出大量灵石,直到见过世面的她,也足够心疼。 传送法阵因而光芒大盛,与昔日的黯淡不可同日耳语。维持法阵和激活法阵,需要的灵石截然不同,外泄的气息也不同。 何况今日,并不是简单的激活。无需仔细排查,她便知道这法阵的气息,必然传遍了这个小岛,甚至波及传送阵对面的浅山宗。 “以我们的实力,想要始终隐瞒此事,是绝无可能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她脑海中继而响起了夫君江枫的告诫,“一旦激活,速度离开,切莫停留。” 离开。 慕晴川手中旋即多了一枚亮光闪闪的铜片,灵力融入其中,随后,她摸出一枚符宝,正是江枫交给自己的“清风无影”,登时激活,光影凌乱间,她的身形,已经消散在这早一步被清空所有凡俗和修士的岛屿之上。 ………… “你不是见性!”江枫连续后退。 “怎么了,你受了伤?”那人摘了斗笠,不是见性,还能是谁。 “呵,你应该称呼我掌门!”江枫嘴角微微上翘,倘若不是他忽然捕捉到这个细节,并且领先一步的见性,遁逃的方向明显是白鹭星洲的话,他几乎已经被蒙骗了。 四瞳对视。 长相与见性一般无二的修士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他甩了斗笠,背后霍然隆起,随而传来噼啪的骨裂声,只待须臾,便变化成一只头部略小的“拟袋兽”,江枫认得此物,乃是此地的特产妖兽,能够模仿修士的样貌并被主人赋予短暂的智慧,只是通常只能达到二阶,而今这妖兽的气息,竟已到了四阶,怪不得能模拟见性的气息,甚至遮掩了一身妖气。 与此同时,一道气息随风而至,待到身形显现,却是龙隐英代! “此为何意?”江枫犹记得双方达成的协议,虽然没有任何契约,但对于开拓连通两地的商路,此獠算是赞同的。“古宝留下,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龙隐英代收了拟袋兽,坦言道。 “沙民的情报是你送的?”江枫想起来那突然被塞给众人,却唯独避过自己的纸条。 “是,但也不完全是。古宝落在他们手中,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他轻拍三声手掌,便从身后的断崖处,跳脱出三道身影,均做龙隐家族修士打扮,其中一人背后正背着疑似昏迷不醒的见性。 看起来三人在此早有埋伏,而见性不敌,失手被他们所擒,江枫登时有了明悟。他随即想到了拜访龙隐家族,回到阗智岛后有一日没来由的烦躁,似被暗中窥视的感觉,或许当时的窥探者,便出自龙隐家族的天级修士龙隐伯彦。 多半没错,龙隐英代应是看不出来自己身怀古宝的,毕竟他只是个地级圆满,但今日这种局面,似乎也极难逃脱,况且还有人质在他们手上。 “大舅哥,你似乎着急了点。”隔空里,忽然有道声音传来,众人还未分心找寻,那人影便已现出本来面目。 “诃云未明?”眼前之人出乎了龙隐英代的预料。 “龙瞎子能将情报卖给你,自然也可以卖给我。” “你待如何?” “我诃云家已经放出风来,照拂白鹭星洲,倘若你杀人夺宝,岂不是有伤我们的体面?是也不是,我的大舅哥?” “哼,胡扯!”龙隐英代瞥见了远处飞剑上的数道人影,虽然形色匆匆,但毕竟诃云未明也算是有备而来,他撇撇嘴,想要骂几句脏话,但在众人面前还是忍住了,“你已入伪天,改换门庭容纳这天道太难,自然不懂我的悲苦。况且,你们觊觎的是罪城的东西!” “遥远的事情,算是无主之物,何来觊觎一说?” “别忘了,他们是外乡人!”龙隐英代争辩道。 “我只是不想为东部九洲惹来祸患。”诃云未明道,瞥了一眼江枫,“走吧,离开这。虽然你与白鹭星洲有扯不断的关系,但这里不欢迎你。” “你一定要阻止我?”龙隐英代向前一步,地级圆满的气息尽数外露,附近的灵力都为之一滞,随而变得躁动不安。 “我们的对手是把手伸到东部九洲的宝妆成。今日我可不想和你动手,免得伤了和气。怎么样,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就当此事从未有过。”诃云未明斜眼瞥了一眼已经登陆的家族修士,说话的底气又强了三分。 “好!”龙隐英代眉头凝结,心有不甘,只得在袖中捏碎一枚玉符,正是其与龙隐伯彦约定的信号。 “我的同伴,我也要带走。”江枫知道此时正是离开的当口,但他不能放弃见性不管。见龙隐英代没有松口,他便补了一句狠话,“如果你们想要从罪城得到东西,就放人,否则,我自有办法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 伏波沙洲。 宝妆成又错过了必杀的一击,而且是针对一名地级修士,她火红的双瞳中精芒外露,貌似焦躁,心中却并未有半点慌乱,事到如今,她已经初步了解了那副皮囊之下的修士,一样暗含天道,只是囿于这副残躯,实力未能尽数施展,否则,自己的运气,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 信手甩出一枚残存将死器灵的法器,让其为自己承受了孤星投射的“厄煞”,她随即凌空虚点,准备解开身体的羁绊,释放原身,与古宝“封事瓶”合力,做出必杀的一击,就在这个时候,周遭的空气中,随即传来阵阵冷冽。 呵,观战了这么久,终于决定下场了么? 宝妆成暗道对方的老谋深算,只待自己被对手逼平,方才出手,只有如此,才能在事后争得更多的分润,原本,她以为眼前只有“天煞孤星”一枚天道,如今看来,还有另一番惊喜,既如此,那便可信手一搏了。 她手中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长枪,只用了一个虚晃,那枪尖处便凝结出一道电光萦绕的雷球,她并未把那雷球投掷出去,而是任由其蔓延,直到融入枪身之中,同时放开身心,任由那道冰冷的寒意,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她的身形如影如电,手执光芒璀璨的长枪,只凭蛮力,向孤星冲去,孤星也不怠慢,周遭纷乱的死气陡然汇聚,他只是信手一挥,那死气便被约束在一处,凝练出一道纯黑的箭矢,径直迎向了来者。 宝妆成根本就没有躲避,而是任由那箭矢穿透自己的胸膛,只在一瞬间,那纯粹由死气凝结的箭矢正要逸散,却被无形的力约束在一处,倘若仔细来看,一抹微不可查的冰纹,正将那死气紧紧困缚。 噗! 忽然被无数凛冰束缚的孤星,根本无从躲闪,宝妆成的长枪霍然洞穿了他的胸口,阴寒的冰气,连同如游蛇般纷乱的闪电,直奔孤星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孤星面上一滞,胸口处便如同崩坏的土墙一般瓦解,留下了一个贯穿的伤口,而他的身形,随即幻化成一缕凝固不化的死气,在不远处重新凝结,再度化为童子模样,只是身形更小了一圈,气息也弱了三分。 只能算是占了上风的一击,宝妆成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环顾四周,她未找到那该有的面目,心中暗忖他虽然借天道之力强化了自己的身体,又遽然束缚了对手,但还是没有全力出手,否则以自己和他对这片空间的掌控,对方根本没有机会挣脱,只会被那雷光驱散,只留下最纯粹的天道。 只是道萌生自我意识的天道而已,还不算成熟,这便是今日之局中,己方可利用的最大优势,反观那副不合身的皮囊,因为足够幸运,短时间内,反而无解。 世间绝没有连绵不绝的幸运,她坚信这种“优势”必然会耗尽,也必然有它的代价,好在他还要照拂另一名伪天修士和几名地级,一时间分心乏力。 故技重施。 宝妆成相信眼前这几位缺乏必要法器护身的强者,此番必然无法阻止自己得手,事实上,她已经接近成功了,耀眼的雷光依旧,那被束缚的死气也仍被拘束在自己胸口,那童子一身死气再度消散,在不远处凝结。 此番,多半不成人形了吧? 然而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身影,疾奔如电,将那团还未凝练的死气冲撞开来,而另一只手,及时的在不远处出现,抓住了那团几乎能溶蚀一切的死气。 谁? 宝妆成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出行之前似乎忘记叮嘱了他什么,我应该回去,这个念头随即冲散了所有战意,她正要撕裂空间,回到洞府,却眉梢一翘,挣脱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 只是残影,还想坏我的心智? 一瞬间,孤傲,倔强,不屈的种种念头纷至涌来,她身形后退,手中旋即扔出无数血色花瓣,这些细碎的物事无风自舞,将周围的灵气鼓荡开来,一时间尽皆清明。 两道人影在空中显现出来。其中一人,手中正死气鼓荡,正是趁乱摄取孤星之人。他们飘忽不定,一看就并非真身降临。 北陆? 宝妆成站定,及膝的秀发骤然卷起,自动盘在头顶,随身形舞动的长裙片片消融,化为一袭劲装。 “嗨,看热闹的都来吧,这可不是普通的外乡人。”她的声线此番变得飒爽,完全没有了娇柔女子的模样。 第五百六十八章 乱局搅动 鲸海群岛,伏波沙洲,乱石滩。 随着宝妆成一声娇柔但不造作的低喝,原本不算阴郁的天空中,陡然浮现出朵朵金色涟漪,在那涟漪最为密匝的区域,一柄苍白的长枪霍然浮现,还未待它露出真容,便已峥嵘毕露,堪称磅礴的寒气在那枪尖上细细纠缠,电光火石间,便将那长枪塑成几近完美的巨大冰凌,只待须臾,那冰凌直奔凌空而立的两团虚影而去。 那虚影正是不请自来,正拘束着天道“天煞孤星”的强者投影。 “此为鲸海!”一声深沉的震慑之音,接踵而来,而在那金色涟漪的中央,一道身影陡然浮现。 “龙隐伯彦,我还以为你要从头缩到尾呢?”宝妆成轻甩秀发,任由其在背后凝结成束,露出一片滑腻的白皙,周遭的鲸海修士不得不侧过身体,纷纷躲避,传闻中,看得多的人,多半很难用上明日的早膳。 龙隐伯彦却没有理会这妖精,只是用审视的目光观察来者,他也没有指望那粗陋的冰凌能够建功,事实上它也只是个态度,并且已在那虚影前碎成齑粉。 “既是北陆人,便报上名来吧!” 他心中隐隐觉得今日乱局,似乎刚刚开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天际,但见那里微露青白,心中便安定了许多,暗道仅仅是两道分身残影,还不至于让自己乱了方寸,何况还有宝妆成在。 这骚狐狸动作要是能快点,何至于此,他心中不满的哼了一句,随即想到,“天煞孤星”和“阴阳合济”天道同时出现在鲸海群岛,不会是北陆人的阴谋吧?倘若真的如此,第一个咬钩的,岂不是自己?涉身其中,到底应该秉承什么态度呢? “金圣熙!” “马致远!” 龙隐伯彦眉头微皱,这名字他是知道的,即便他身处鲸海群岛,并未去过北陆,也知道这两位的分量,不过他心中随即释然。 既然是他们来,那便不需我担心了,稍待片刻,自然会有人出面料理你们。我只需要拖延点时间,同时拿到我该拿到的东西便是了,他随即分出一缕灵力,在袖中一枚漆黑的木简上镌刻数枚小字,随后便闪现到宝妆成附近,避开那几乎无处不在的香气,坦然道: “在下龙隐伯彦,两位此行,是想抢我鲸海的东西么?” ………… 丹帕蛮洲,星波港。 江枫和见性刚刚登岸,便急匆匆的赶奔城主府,还未等两人寻到在此等待的英歌和宋紫熏,便感知到数道气息,正向这里奔涌汇聚而来。 不好! 江枫先一步感知到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龙隐英代等人,看起来他已经摆脱了诃云未明的纠缠,并且未放弃对自己的追杀,念及此处,他赶紧低喝一声“快走”,便同见性,驾驭飞剑,绕过城主府,直奔后山的小径而去。 见性会意,手中旋即多了一枚七色彩笺,灵力操控下,迅速将信息传递出去,想必在约定地方等待的英歌等人,很快便能得到消息。 这在事前约定的预案之中,只是原本是为了防备何玉一众中间出卖自己一方,却未料想提前用上了。两人全力催动脚下飞剑,却感知到追者越来越近。好在丹帕蛮洲高空之上,尽是无尽雷光和隐藏的电云漩涡,不方便快速穿行,而在低空飞掠,速度多少会受到影响,这对于修为略低的己方而言,多少算是件好事。 “掌门,我留下来!”见性见事不可为,止住身形。 “还来得及!” 江枫急忙扯了他一把,继续勉力前行,见性留下来断后就是死路一条,即便留下来,也是两人同时留下胜算大些,以追者的速度,最多半炷香的时间,便会赶上自己一行,就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周身景致快速变幻,原本还算宽敞的官道,霍然间变得鸟语花香,宛若避世仙境。 “英歌,住手!这些手段对他们多半无用。”江枫知道是英歌来了,赶紧喝止,却见周围景致陡然消散,黑小子英歌和宋紫熏正落在前方一处土丘之上。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因为之前见性被对方作伪,此番江枫格外小心,不过待看见宋紫熏那一脸不屑,他便笃定的确是这二人无疑。 “宋道友说她不相信星波港那伙人。于是我们便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而是一直在这左近潜伏。” “边走边说。”江枫喝令众人,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这浪费时间也会徒增风险。 “稍等!”英歌手臂忽然裂开,从中跳脱出数只通体乌黑的怪物,像是寻常的塘蛙,但又有一条分叉的尾巴,这让江枫不由得想起在千幻境中初次遇到他的时候,那几只不同寻常的妖兽,但见这怪蛙蹦蹦跳跳,分别在数十丈的远处停留,一路喷吐出粘稠的汁液,而后便遁地无形。 “只能凑合用了,虽然还不完善,但应该能阻止他们一段时间。”英歌嘿然一笑,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四人的身形很快便随着三团流光消逝在越来越窄的官道尽头。而后,这里渐有白雾泛起,待到半炷香之后,八个身影便冲进了这团略带腥味的浓雾之中。 “不好!” 只听得一声低喝,其中一名低空飞掠的修士,忽然被脚下泥塘中喷吐出的气泡击中,那气泡卷曳的粘液甚是难缠,一时间竟阻断的他外放的灵力。 “小心,这雾气有古怪!” 龙隐英代身边的管家濯信身上顿时冲涌出无数金光,如同波纹般迅速扩散,将水汽充盈的雾气驱散了少许,但那金光的威能,却只能达到周围数十丈远,借着这点清明,众人看清了脚下景致。 这是一处泥泞不堪的深潭,出现在此间,只能说是蹊跷,毕竟众人乃是循着官道而来,即便偶尔偏离,也不可能深入两侧的密林太远。 “小心前行!”濯信知道今日之事的紧急程度,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追迹那几人,但他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继续前行,一人留下来帮助受困修士,但见那深潭之中,旋即再度涌出数道浑浊的水柱,伴随着无数气泡上浮,但有了准备的众人,只是速度慢了一半,便没有再被缠住。 “我们先走一步,你们小心应付,待脱困再赶上来!” 龙隐英代瞥了一眼受困的修士,眼见并无大碍,但不知道是否尚有潜在的风险,虽然为一家之主,事情也的确紧急,但也不能轻言放弃任何一个族内修士,何况今日所带,尽皆亲信,与那些拿俸禄做事的修士,多有不同。 ………… 白鹭星洲,光芒璀璨的传送阵。 一只指甲修长的手从中探了进来,那传送阵随即传来一阵猛烈晃动,似乎已经不堪重负,待那只白皙的手上,旋即散出无数有如星火般的流萤,待那点点流光落在传送阵附近堆积的灵石之上,便化为缕缕灵光,融入到传送阵之中,那传送阵的躁动随即消散。 一个身影穿越传送门而出,正是袁益都。 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打出数道苍白符箓,将这在他观感之中,甚是粗糙的传送阵加强了一番。 “两位请吧!”他随即瞥向了那光芒涌动的裂口。 两道身影霍然显现,其中一人只低语了一声“谢过了”,便急不可耐的消散在原地,只留下那加强传送门的修士。 袁益都转过头,隔着并不算厚的围墙,看了一眼并不算通透的远方,自言自语道,“做脏活固然不爽,但有的赚。”感知到那两道气息已经奔向东南,远去无迹,他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抽出一枚海鸟形状的纸鸢,注入些许灵力,那白色纸鸢便融入到虚无之中,溶蚀消散在近前。 可惜此地灵气甚是污浊,否则也能安心修炼一阵,他心中慨叹一声,扔出一枚冷石蒲团,便在传送阵附近静坐,只等那两人归来。 ………… 伏波沙洲。 天空之上的青白之色正愈发真切,而高空之中矗立的两道虚影,也骤然凝实。 忽然来了一阵酥麻入骨的凉风,心中略有急切的龙隐伯彦身边便多了一人,正是老熟人诃云穆多。 “你不该默许这狐狸精到我们东洲来,如此,便增了不少祸患。”他传音入密,瞥了一眼还未与北陆人交手的龙隐伯彦。 “狐狸精是在夸我么?”一个娇柔的声音加了进来。 哼,诃云穆多上翘的胡须抖了抖,“鲸海的家事回头再与你们仔细分辨。”他瞥了一眼凌空而立的两团虚影,又瞥了一眼已经停手对峙的下方修士,目光在那不太贴合的皮囊上停留数息,便道: “天煞孤星既然到了鲸海,便属于鲸海。两位还是请回吧!” “如果说不呢?”金圣熙的身形向前平移了数步,周匝的空间,仿若都被忽然禁锢了一般,顿时失却了灵动。 ………… 丹帕蛮洲,已经远离星波港的众人。 “晴川?” 见到熟悉的身影,江枫心中喜忧参半。慕晴川的安危,也是他心中一直忧虑的,但他更希望她能先一步到达安全的所在,而不是在此情此景出现。 随后,他瞥见了隐在一旁的徒弟江之问和诃云兰柠,以及一名微胖的修士,面目与仆固云召略有相似,应是他的弟弟仆固亭无疑。除此之外,尚有一名地级中段的黑面修士,算是何玉等人招揽的僚属,名曰“乌鞘”。慕晴川离开白鹭星洲之后,便去接洽这四人,按照约定,应是集体去他洲暂时避乱,未料想却赶奔到此。 “七色彩笺我私留了一份,我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完整知道江枫计划的,事实上只有慕晴川一人,她也知道夫君是在刀尖上起舞,无论是江之问身上的特殊之处泄露,还是通行两地的传送阵败露,都会令白鹭星洲,乃至江枫本人成为强者关注的目标,而他身怀天道,必然会被群强环伺,成为众矢之的。 思来想去,眼前局势,除非众人全部退回北陆,否则根本没有万全的破解之法,而纵使回到北陆,传送阵的事情,因有婕云夫人存在,也会泄露,必被追责。而众人一开始,便已丧失了提前将其扼杀,避免事泄的机会。事实上,在江枫描述了婕云夫人的手段后,慕晴川也没有充分的把握,能合众人之力,对其一击必杀。 既如此,不如干脆将事情搅乱,呈白于天下,或许其中还有生机。 这便是江枫的设想,而由慕晴川完善,银月北洲的龙隐家族,便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追杀者,只是如今这事情发酵的程度,比预想来的更急,更快。 “将符宝给我,你们进雷云之地。我想办法将他们引开。”心如电转,追者将至,江枫根本没有心思道什么儿女情长。 “这不行,我陪你一起!” “符宝只能让一人离开!”江枫的目光坚定,他已经开始借助“无痕之手”,开始祭炼这件已充溢着慕晴川气息的符宝“清风无影”。 “可你根本没时间炼化!” 慕晴川是知道此物的,这符宝她炼化了小两个时辰,纵使江枫已经到了地级五重,且有古宝相助,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炼化,而追者,虽然被英歌阻隔了片刻,但距离此间,已经不远了。 “相信我一次!”握住伊的柔夷,江枫瞥了一眼那隆起的小腹,“或许只是短暂分开,放心,你夫君命大得很!” “不准这样说!” 点点晶莹闪现,瞳中映出那道决然的身影,慕晴川轻抚小腹,只感觉丝丝悸动,方才一路急奔,似有提前到来迹象,她平素全然不是柔弱之人,只深吸一口气,并未转身回望,便被那无数雷光吞没了。 雷云之地,即便地级修士,一路幸运,不遭遇雷云漩涡,也只可深入百里,这也是丹帕蛮洲这一广袤独岛,腹地至今无人索取的原因。 而今,却要靠这里庇佑了。江枫目光迷离,见那几道身影消散,尺长的黑石便在周遭浮现。 “此番便靠你了!”片片黑石在身前凝结,再不留一丝犹豫。 第五百六十九章 师徒情分 雷声滚滚,如万千洪流,内藏毁天灭地之力,似要震吓一切妄图潜入雷云之地的宵小之徒,偶尔又有如私语般殷殷切切,似乎在倾诉心中不平,让往来者沉溺其中,陷入如午夜回荡的晦暗梦魇之中。 大道前行,谁又没有些刻骨铭心事呢,譬如今日这场匆匆的离别。未来有机会回首的话,那么今日的选择…… 是对? 是错? 或者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雷云之中每一缕气息都那么清冽,但谁人也不敢说,这里面葬送过多少修士,否则此地也不会是左近修士的禁地了。 “无痕之手”奋力祭炼符宝“清风无影”,不敢有一丝懈怠,每一分能够离开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冥冥之中,古宝永恒之塔传来阵阵时断时续的悸动,似在响应这万钧雷霆,又似在劝诫自己尽快离开此地。 至少不像是挽歌,江枫心中自嘲一声,压下重重杂念。 黑石已经覆满周身,几乎不留匝缝,借着深沉的下潜之力,选定好与来时交叉的方向,江枫闭目遐思,任凭混沌般的泥土将其吞没,消失在雷云之中。 许久之后。 潮涌般的雷声来了又歇。 在混沌而又偶尔清晰明澈的雷云深处,走出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前者略矮,是个少年,稚气未消却面色沉静,步履中带着坚定和无畏,又似乎是执念所驱,正是江之问无疑,而他身后尾随而行的,正是形影不离的地级修士,诃云兰柠。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却很不简单。” 如兰的气息从江之问耳畔后漂逸而来,他早已习惯这种贴身陪伴,从自己随师父拜谒龙隐家族开始,这种陪伴便更紧密些了。不过他心中倒没有任何别样念想,身后不远处,仆固亭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竟然跟来了。 江之问心中惊讶,他自然知道此人和诃云兰柠的关系。 诃云家族与自己的牵扯,均来自于罪城的秘辛。师父知道,江之问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埋藏着名曰“七曜”的强者种下的“真视道标”,即便那位强者似乎已经无法借此,或者不愿意借此再次回归此界,这道标依然有特别的意义。 这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于自己而言,或许是身陨之忧,但也可能是绝世难逢的机缘,这是师父的猜测,但他也说过,以他地级的修为,不可能堪破天级的秘辛,所以…… “你只能继续前行,心无旁骛,只关注那些自己能奋力抓住的机会”,他想起来那句埋藏在关切中的教诲。 所以今日这情境,便是我可以主动抓住的吧,倘若任由诃云兰柠跟随自己,那么对于师娘慕晴川而言,或许是极大的危险。 诃云兰柠身上必然有诃云家族的印记,而今日这局,纵然师父和师娘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强者入局引发的漩涡。 而我这等修为,只是一缕尘埃。 师父也是。 但我这轻若鸿毛的微尘,却有机会,让这乱局,远离师娘,远离那些对自己视若己出的师叔。 所以,就让颇有价值的自己,去引动那些觊觎师父的目标吧,至少,诃云家族必然不会让自己落入他人之手,他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些,几息略显悠长的呼吸间,已经与命运完成了绑定。 “分开走,不是更安全么?”江之问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怕我出手,害你师娘?”诃云兰柠嗤笑一声,右手兰指下意识的轻捏数下,“我们诃云家的人,还是有底线的,她既然身怀六甲,我们便不会害她。”她的目光随即失却了焦点,随即有些黯然,“何况,我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但也许会用来要挟我的师父。不是么?” 在雷云之中,诃云兰柠曾数次想要引导队伍行进的方向,作为“鲸海本地人”,这说得通,但在其身侧最近的江之问,却能感受到她对雷云之地的熟知,实质是刚刚获得的。所以,他借着一阵猛烈翻滚的雷云潮汐掩护,果断的离开队伍,选取另外的行进方向。 “也许,我也不知。” “你只是一缕尘埃。”江之问想到了自己。 “也许吧。”地级三重的诃云兰柠很快平复了这句话引发的心境波动,纵然家族的影响左右了她的命运,但她也时而用“这便是修行的一部分”来安慰自己。 “我们到哪里去?”她随口问道,雷云遮蔽神识,眼前这个半大孩童走的太急,太坚决,以至于她已经错失了另几个目标。但还好,她的主要目的,是监视和保护江之问,至于其他数人,并不是特别重要。何况,仆固亭也在,思及此处,她心中一暖,随即想起江枫的拉拢,虽然自己没有答应合作,但对方还是将他带来了。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即便这寂寥的雷云,也显得不那么冷清了,明眸在仆固亭凝望片刻,清抿薄唇,仆固亭是个性子内敛的人,但诃云兰柠自是知道对方的情意,否则方才混乱之中,他也不会轻易跟来。 此生定要与你共赴大道,她心中坚定,耳边却响起那道仍显稚嫩的声音。 “如果我们能合作的话,那么可以就呆着这里。” “合作?”诃云兰柠思路回转,她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起,事实上,关于更深层的秘辛,她知道的并不多。 “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会全力合作,但眼下,你必须要想办法吸引那些追进雷云的人,而我,会全力和你们合作。”江之问知道说多了也是无用,“即便这可能危及我的性命,也可以。”他及时的补充了一句。 “我……” “尽快汇报给你身后的人。”江之问知道时间不多了。能让师父与师娘不得不分开的力量,应该不容小觑,眼下,他们要么已经追进了雷云,要么已经全力去追赶师父,每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想看见的。 ………… 我的好运似乎到头了。 借助黑石无坚不摧的涌动之力,江枫一路下行,到了近乎百丈之深,原本,他还可以继续向下,在能够被窥探和安全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毕竟他还要吸引追兵的注意。然而事与愿违,黑石遇到了对手。 左冲右突间,他腾挪出一片还算宽阔的空间,收起周身黑石,打出几枚寻常不过的光亮符,拂去脚下略有粘滞的黄土,却见此间是一块有着不少匝缝的青灰石板,说是青灰,却不纯粹,偶尔有坑坑洼洼的焦痕,再看匝缝,不似天然,大者如拳头粗细,边缘或光滑圆润,或似有噬咬痕迹,而其中小者,仅容一指通透。 这是什么古怪物事? 江枫兴起好奇心,手中多了一片棱角分明的黑石,灵力缠绕其上,在青灰石板上奋力一划,竟无尺寸之功。 怪哉! 掌中旋即多了一团黑石,尽数向前投射,黑石穿透湿润的土层,将周身空间向前拓展了数寸,却见那石板边缘,也同样向前延伸了数寸。 依法炮制,直到向周遭拓展数丈,这诡异的石板,却仍然没看见边际。 看起来,这遍是孔洞的石板并不小。 这个时候,耳边忽然想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像是游鱼在涌动,间互摩擦,又像是虫豸在摩擦翅膀,脚下的震动由弱变强,似乎有奇怪的生灵在向这里聚集。 江枫不由自主的打出一道水盾符,四阶下品法器斩鬼流觞飞刀也握在手中,身体上浮,与那石板保持了一定距离,随时准备遁离此处。 那声音却戛然而止。 周身似如虫咬,但无一丝一毫苦痛,修士的直觉告诉自己,正有不少目光聚在周身,江枫无法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灵力外放,却被石板挡住,只有少数穿过匝缝,打在那些躲在暗处的生灵之上。 似乎得到了少许的滋补,那些未名的生灵随即变得欢快雀跃起来,开始撞击身下的青灰石板,那石板继而泛起一阵阵金光,那些涌动的生灵似乎受到了惊吓,四散逃逸,却有些胆大或者习惯的,仍旧没有离开,在此间徘徊游弋,间或冲击石板,发出噼啪的脆响。 看起来,这些或大或小的孔洞,就由此而来。 江枫有了明悟,身形下沉,再次落到石板之上,不由得用“玲珑宝光”打量起此物来,却见橙光璀璨,这竟然是一件奇宝。 可惜这奇物无缘带走,也不敢带走。那些躲在暗处的生灵,不知何物,更不知为何会被这件奇宝封印在此。江枫决定不做理会,与预定的躲藏深度有些差距,他不得不全力放开周身灵力,以避免追兵错失自己。 这样多少有些冒险。 斩鬼流觞飞刀收起,继续奋力祭炼符宝“清风无影”,说起来,手中可依仗的物事不多,希望此物能够建功。光亮符的光芒渐渐黯灭,黑暗如胶般包裹围拢而来,原本的计划在心中过了一遍,好在虽有疏漏,但现在应该还在正轨。 只是不知道许福宁,是否会顾念有限的师徒情分,分出一缕力量,来救助自己,这是最大的变数。 ………… 伏波沙洲。 所有生灵都停止了一窥天地的想法,甚至呼吸这种本能都被匆匆忘却,那些原本为了心中暗藏阴谋而争斗的修士,更是早已将仇恨埋藏,远遁不见。 强者争斗的战场,宵小只是无意义的尘埃。 无数缕强悍如斯的力量在空中纠缠,不久之后,便又有一道加入战团,只见得空旷无痕的天穹,几度被如蛇似龙的巨大抓痕撕裂,空中原本蕴藏的有限灵力,时而被暴躁的力量牵扯,左冲右突,不属于任何一方,也属于任何一方。 这里唯有力量为尊。 风声如刀,阵阵爆裂的冲击声,将脚下这片荒芜的碎石滩,生生向下削平了数十丈,只留下遍布斑痕的焦土,残存的水汽偶尔蒸腾上升,旋即被纷乱的力量扯碎。胡乱分布的砾石无奈的躺在那里,任凭命运掌控。 这里仅剩成败可论。 三方角力间,间或明灭的天际深处,一道血红的赤霞如电芒般冲涌而至,继而加入胶着的战团。 “迪力玄盈,你也忍不住下场了么?” 一个混乱之外的声音继而响起,随着他的加入,整个空间似乎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汹涌的波纹,向伏波沙洲外围迅速扩散,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个鲸海。 82中文网 第五百七十章 擦肩而过 雷云之地深处。 慕晴川与众人沉默前行,轻抚小腹,感受到因自己情绪波动而传来的丝丝悸动,她三度宁神敛气,平复了心中丘壑,凭借直觉,选定了一个表面并无任何特殊之处的方向,带着一行数人继续前行。 “哦?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身后的宋紫薰停了下来,不冷不热的评点了一句,左右观望数息,心道倘若能有机会选择,她自问是不愿意趟这浑水的,然而相比更不值得信任的星波港一众,她还是愿意相信慕晴川等人。 “连同江枫那混蛋,都不是好东西。”她心中随即浮起一团恨意,银牙轻咬,“把我囚禁在这荒蛮之地,早晚一天,我定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看!哼,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她不禁握紧了袖中的白骨手杖。 未经细细打磨的粗糙感觉触手可及,她记起来这枚算得上三阶下品的法器,是一个月前慕晴川让自己去府库中自行挑选的,虽然可供选择的东西并不多,但已经是府库中为数不多的精品,余者,听闻是被江枫那厮取走了,不知所图。 说起来,我也算得上得到掌门的信任了。 呸! 我为什么要叫她掌门,就因为她怀孕了? 她不由自主的压住了那个奇怪的念头,不禁为自己的“随波逐流”抑或算得上“认敌为友”面颊一热。 我也算是名门正派的真传弟子,怎么能和这些妖族为伍,不屑的念头顿时挥之不去,直到身后似乎顶上了一枚硬物。 “臭黑子,把你那垃圾短棒拿开!” “快走了。”英歌收了手中法器,催促道,“直觉告诉我,前方有宝贝,去晚了可分不到。” “就凭你?这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雷云之地要是有宝,早就被人取走了。”被黑小子英歌打断,宋紫薰平复了心中纷乱,怏怏的跟上背影快要消逝的慕晴川,她自然知道,江之问的离开对伊的影响,但…… 我也没有办法。 心中多少有些唏嘘,也不由得担心起这少年的命运来,不过有诃云兰柠跟着,应该问题不大,虽然带着仆固亭那个拖油瓶,但毕竟诃云家族算得是地头蛇,应该有些在雷云之地行走的手段。 此处是禁地,也不过如此嘛。 念头还未消散,凌空却有一道金色雷光陡然落下,正打在身前不远处,恰巧击碎一块丈方的乱石,顿时碎成齑粉。 好大的威能,她不由自主的轻捏耳垂,缓解巨大声响带来的不适。 宋紫薰再不敢腹诽此地,她这才发现,只是行进了数十步,眼前的景致竟然与方才所经截然不同,低空之上,阴沉的雷云层层叠叠,不时有雷光坠落,虽然对自己这等境界的修士并无多大威胁,但想来继续前行,境况只会更差。 随手打出一道土盾符,必要的防护还是需要的,否则被雷劈中,虽无大碍,但想必也不好看,万一变成英歌那样的黑炭,岂不很惨,再看左前方保持一定距离的乌鞘,黑面中带着几分阴沉,和英歌真如亲兄弟一般。 嘻! 其实没有宗门的约束,也是件好事。相比有家族约束,连心上人都无法在一起的诃云兰柠,其实我的命还是不错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擦肩而过了。” ………… 雷云之地的另一端。 起!疾!幻!运! 诃云兰柠面色清冷,连续念动口诀,将一只四阶拟袋兽变换成江枫的模样,除却身上道袍,样貌几乎无甚差别,即便常伴师父左右的江之问,自问倘若没有防备,也分辨不出其中差别。 果然,正如诃云兰柠所讲,这高阶拟袋兽,算得上是诃云家族的特产,师父曾经说,自己被此物骗过,只是时间匆忙,没有细讲,如今看来,这东西真是伪装的利器。 不过,这假冒的师父,应该没办法将自己收入手臂之中,江之问自然知道差别,而且,也不经询问,只需随便询问几句浅山宗琐事,便能分辨真假。 只是,修为也便罢了,这气息,为何会仿得如此之像,如今看来,或许师父拜访诃云家族时,就已经被暗自记录了些什么,倘若未来有机会,必须要提醒师父小心才是。 “我们走!亭哥,你走另一条路!”诃云兰柠信手指了另一个方向,江之问知道,那必然是走出雷云之地的正确方向。 “不,我和你在一起。”仆固亭几步上前,两人凝望数息,未作纠缠,便达成了默契。 “快走!”幻化成江枫的拟袋兽道,“他们已经很近了。距离此地,还有半炷香的时间,有四个人追来了。” 此妖兽的灵觉竟如此机敏! 江之问自问还是小觑了此妖兽,在鲸海群岛已然逗留许久,他自问增进了不少见识,但亲见此物,还是不由得惊叹万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修真家族之所以能屹立一方,底蕴必不可少,也不知道我浅山宗,何日才能有如此积蕴。 还好,师父还很年轻,寿元还长,大道也不算艰难,甚至算是佼佼者了。 我也要努力才行。 左近的雾气渐渐浓郁,他的身形,随着那两道并肩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心中知道,自己所行,必不是雷云深处,应是一路坦途,尽可能多的浪费追兵的时间。 一道灵能耗尽的水盾符残片擦肩而过。 这是故意留下线索,也算是遵守协议,江之问心中对诃云兰柠的观感随之提升了少许。 “他们更近了!” 拟袋兽的声音传来,江之问不由得催动灵力,全速前行。 ………… 百里之外。远离伏波沙洲,距离星波港也极远的方向。 一道身影随着水波荡开,浮出水面,他左右张望片刻,寻了个方向,随即沉入水中,待到再度浮现,已经攀上了一座无名岛屿。 岛屿岸边的嶙峋礁石之上,正有一着灰袍之人,向来者原本的方向张望。 “你命不错!” “彼此彼此。”刚刚攀上岛屿的修士一甩衣袖,借助两枚清洁符整理了周身,但衣角纷乱的痕迹却无从遮掩,“我何玉别的不行,但就是命大。”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随手将一团散碎的物事扔入水中,“陈二狗,此间事应算有个了解了吧?”他抬头张望,随即瞥了一眼灰袍遮掩下,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呵,算是吧。”名曰陈二狗的修士一脸云淡风轻,“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我似乎没有选择。”何玉嗤笑一声,“我常闻深陷漩涡之人,一缕稻草胜过万千法宝。所以,任何好机会我都不应该让其擦肩而过。” “还有的选,比你想象的更好。”陈二狗从袖中扔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湛蓝宝珠,“此物是安东部落的传承之物,也是之前应允你的奖赏。” 何玉也不谢,安然收入腰中储物袋。 “不解释下此物有何妙用?”陈二狗的修为自然看不清此物。 “我只能说,单看此物,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何玉云淡风轻的将宝珠收起,随口道,“还是说正事吧,你背后之人,给了我几个选择?” “两个。”陈二狗也不纠结,上峰既然没有额外的交代,那便不必在意,左右自己也是一枚棋子,没必要和另一枚棋子较劲。 “其一,留在此间,继续当你的星波港城主,自然会有人来配合你,直到下一个机会;其二,搭乘最近一艘宝船去天元南陆,马上便有新的任务给你。” “我选后者。” ………… 伏波沙洲。 黄昏已经失却了原本应有的色彩。 李真龙与迪力玄盈棋逢对手。 两陆的最强者似乎没有真正下场争斗过,虽然彼此都保留了分寸,但此时却是场中的不二焦点。 无数缕莫名的力量,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在迪力玄盈手中聚了又散,挥洒自如,仿若那些均属本源之力,时而化作利刃,时而化作坚盾,与同样赤手空拳的李真龙缠斗,对此,二人似乎颇有默契,既没有使用任何符箓和法器,也没有化为原身,御使本命法器搏命。 只是在切磋而已。 这是场中所有人的第一观感,但无人愿意与这观摩两陆最强者争斗的机会擦肩而过,都分出一缕神识,静静观看。 借着甩袖腾挪的空当,李真龙信手在虚空中拽出一具蓝袍人偶,那人偶随之化为迪力玄盈的面目,只是初时没有对手的半点手段,气息也与李真龙本人更为相近,空有接近天级的修为,一身蛮力,步法在同阶修士眼中可谓凌乱至极,每每被对手完美切中,但此物似乎无甚要害,近身缠斗数十个回合,竟然习得迪力玄盈的几分手段,但只论奥义,却不及十一。 但这似乎足矣。 见此物建功,李真龙不急不慢,再次从虚空之中拖出一具赤袍人偶,此番像极了左近与许福宁争斗正酣的龙隐伯彦,那人偶飘飘荡荡,直奔二人而去,加进战团,为落得下风的许福宁扳回些许喘息之机。 但这也不似毫无代价,李真龙的气息因此弱了一分。 迪力玄盈微微一笑,似乎心有默契,气息微变,仍然与李真龙,以及像极了自己的人偶平分秋色。 “上限是几人?”嘴角微翘,他打趣道。 “取决于道友。”李真龙的气息变化稍纵即逝,没有正面回答,旗鼓相当时,被人看破实属大忌。 混乱战场的另一处。 浓重的煞气仍然在孤星周围挥之不散,即便暴戾的能量在他左右横冲直撞,但随着那些原本似乎就是外物的存在消散之后,余下的更似本源的东西,反而如胶般凝重,时而在他手中化作各色法器,或冲杀,或撞击,或挥洒,或暗袭,虽然看起来操控得并不熟稔,不似场中那些入天级许久修士的模样,更无法与手段相似的迪力玄盈相提并论,但在每个试图将孤星控在掌中的对手面前,这些无疑是无法忽视的阻碍。 那些凝重不化的手段之中,蕴藏着至阴至晦的能量,外形只是虚妄,沾染才是致命的,甚至会污染道心,这点与迪力玄盈所御,有着本质不同。 嗖!嗖!嗖! 孤星掌中甩出三道如箭矢般的丈长黑光,直奔围拢而来的诃云穆多、马致远以及金圣熙甩去,他也知道这三人并非同一阵营,即便后两者同样来自北陆,故此,那箭矢一疾两缓,且更偏向诃云穆多,如今,场中三方的实力,只有自己和敕力万源、禾伯一方最弱,必须制造足够的机会,让余下两方有机会陷入争斗,方才有可能达成禾伯的目标。 禾伯的计划如果能够达成,自己,以及敕力万源方才有机会…… 似乎禾伯并不着急,他瞥了一眼远方与宝妆成缠斗的禾伯,心中丘壑万千,但手中却不敢怠慢。 禾伯半闭的双眼中微光一闪,手中多了几枚拇指大小的玉片,材质不似本界所出,轻捻将其中一枚化为齑粉,融入虚空之中,远处那三枚箭矢模样的黑光因而寒芒大盛,凝作一枚,直奔速度最快,冲在最前的马致远而去。 好机会。 似乎捕捉到马致远躲避的些许迟钝,他身后的诃云穆多和金圣熙身影顿时消散,甫再出现时,一人已经落在马致远避开的方向,试图干扰他避过那惊险的一击,另一人,则直奔孤星后心摄去。 就在这时,孤星的身形却遽然消散,闪烁到禾伯左近,而他面上也是一惊,似乎始料未及。 “都是虚招!”禾伯低喝一声。 果然,孤星再看过去,原本看似各有目标的三人,身影迅速幻化消散,再次出现的位置,恰巧将孤星的退路封死,倘若不是禾伯的救助,方才自己至少要承受致命的一击。 都是老狐狸。 孤星深吸一口气。拖住战局,保命便是,他随即想起来禾伯事前的交代。身形腾挪,再次绕到左近,选取貌似最弱,但速度极快的马致远再度厮杀。 禾伯也不多说,身形遽变,以极为扭曲的角度,躲过了宝妆成投来的暗器,心中不齿的同时,他眼眸之中映出左近那只有他看得见的能量。 那些或丹青,或绛红,或森白的烟雾,从周围每一个修士身上悄然逸散,或急或缓的汇入深邃的高空,那里,正有一团只有他看得见的漩涡,在渐渐加速。 时机未到。 他心中微定,身形再度腾挪,躲开那些或明或暗的攻击,三方角力,他知道有些人并没有用尽全力,比如与之前缠斗的宝妆成,明显忽然隐去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实力,但那不重要,只要本身在此,自己的计划就不受影响。 双唇翕合间,他暗暗完成了念诵,同时再度捏碎了一枚玉符,这是遮掩此间秘辛的必要手段。 潜伏多年的机会,我不可能错过。 ………… 雷云之地边缘。 殷红的鲜血从一具绵软的身体之下汩汩而出,与另一汪还未凝固的存在汇在一处。两只手似乎要在他们的主人陨落前抓住彼此,但却差了那么一分。 看\十代掌门\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凡底蕴 就这样身陨道消了么? 身后那对伉俪的气息早已消散,江之问心中思绪万千,久久难以平复,仆固亭和诃云兰柠的实力已是自己望尘莫及,而身前身后这四名龙隐家族的修士,只在半炷香的功夫内,就灭杀了二人。 即便修为同在地级,也有不小的差别。心中震撼,压下对师父实力的揣测和担忧,毕竟眼前并不是做这些无用事的时候。 只有一个人受了轻伤。 并没有任何遁逃的机会,好在这四人似乎也无伤害自己的打算。依此推之,他们的目的和诃云家一般无二,对我身后那名困在罪城的修士更感兴趣。 也是为了我这枚活着的“真视道标”么? “有人跟来了。” 为首斑白长发之人低语道,江之问并不知道他的名讳,只是从众人的态度,很容易猜测出他是四人之首,在龙隐家地位应是不俗。 “拟袋兽果然棘手。”受伤之人双眸内敛,目光在远方逗留数息,那里正被雾霭遮掩,深邃,冷清但不寂寥,他下意识的轻掸法袍,不甘的抱怨了一句,其实他右臂的伤,乃是因为想要活捉那只高阶拟袋兽所致,并非来自与仆固亭和诃云兰柠搏杀。 “这只比诃云家输给我们的那只高明很多,是我之前眼拙了。”为首之人并未在意方才的疏漏,实际上,即便拟袋兽没有逃脱,他相信诃云家也有手段获悉此间发生之事,只不过不会那么周详而已。 他微微叹气,只是稍有遗憾,回头匆匆一瞥,气息起落间,江之问身边旋即现出一个只有四尺高的人影。 仅在方寸之间的江之问乍然一惊,汗毛根根直立,后背顿时冷汗涔涔。一路飞掠,他从未感知到此獠的存在,也对,自己的修为,和眼前众人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他不由得暗自低下了头,却赫然发现,背后不断闪现的雷光之下,这新出现的神秘人,并没有影子,和其他四人截然不同。 这是龙隐家的底蕴之一?果然手段不凡! “去,拦下他们,切勿缠斗,即便有弱者,也不要伤他。我不想两家的误会更深。” “是!”声音沉闷而悠长。 那人影再度消散,仿若他从未来过。 ………… 雷云之地深处。 慕晴川一众停留在一处蓝光翻滚,雾气氤氲的水池附近。这水池来的突兀,外周仿若一朵绽放的莲花,百步方圆,但只要距离池岸超过七八步,便发现不了这水池。 水池是特意的安排。 类似的念头萦绕在在场所有人的识海中,他们纷纷谨慎的神识外放,想要暗自寻找这一安排的源头,但又不能引发那神秘力量的关注。 此人的修为底蕴,似乎并不可与之正面对抗。 吼—— 踟蹰间,所有人识海中都同时响起一声深远又浓烈的嘶鸣,这种感觉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听觉,直刺心扉,肤发间似有粘稠阴冷的物事忽然贴近,但稍纵即逝,无形中又汇成汩汩寒流,透过体表,深入骨髓,如坠凛冬冷彻之地,而眼前这汪莲花水池,却同时蒸腾出浓郁不化的热气,让人生出立即跃入其中,沐浴取暖的念头来。 “他并不在这里,也不能伤害我等。”慕晴川多少注意到众人的躁动,这是那莫名力量的刻意诱导所致,只是她轻易便挣脱了。 “手段稀松平常。”黑小子英歌其实比慕晴川摆脱的还要早,在操控制造幻觉方面,他并不算门外汉,相较而言,队伍中另一个黑炭乌鞘,则似乎缺乏这方面的应对经验,他的步履已乱,好在慕晴川及时提醒,方未铸成大错。 “多谢!”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队伍不错,虽然他只是名招揽来的散修,而且招揽之人并非眼前这几位。 这时候,眼前的景致忽然扭曲变化,待到纷乱的色彩重归秩序时,众人发觉,自己已经身在水池之中,而向远处望去,却再也看不见水池的边际。 “这水果然是暖的,他并没有骗我们。”英歌啧啧赞叹,“看来制造幻觉,他还是很有经验的,虚实结合,才算高明。” “我们向着雷电浓郁的地方去。”慕晴川未作置评,她选定了视野中最明显的一处存在,既然对方在诱导,且没有直接伤害几人,那便依其诱导,直奔主题就是了。 “会不会有危险?”宋紫薰例行质疑,但她还是第一个跟上了。 “那里的骸骨最少。”慕晴川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但她也明白,这或许也是诱导的手段之一。众人借着她的提醒,豁然发现,这水池底部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碎骨,乍看上去,像是散乱没有规律,但仔细分辨,却有一条不明显的匝道,通向那束粗大的雷电。 “会不会也是误导?”受到宋紫薰的影响,乌鞘也不由得问了一句,能够登临地级的修士,可以实力差,但见识不可能俗不可耐。但他见众人都没有继续质疑,便缀在后面,但比见性步履快了几分,他可不想留在队伍后面断后,见性也不计较,乌鞘一介外人,留在队伍后面反而危险,他也乐得促成这样的局面。 如练般垂落不散的雷电越来越近,众人即便张开灵力护罩,也能感受到肤发间的刺痛。甫到更近处,却见五色流光在闪电中流动荡漾,偶尔还溅射出朵朵涟漪,仿若这不是雷电,更像是瀑布。 如此纯粹的雷电之力。 慕晴川不由得心生敬畏,在天元北陆,很难得见这样的奇观。葱指轻拢,她将右手放入这雷电凝作的瀑布之中。 刺痛! 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灵力护罩已经全力施展,但不断的被狂躁的雷电拉扯撕破,感受到体内不断涌出的灵力,持续填充却又被持续涤荡冲刷,一瞬间,她心中反而清明了许多。往事种种,在眼前汇成或连贯或断续的画面。 出生,得道,拜师,历练; 掌教,结亲,婚变; 遁走,新生; 艰辛,苦痛,依靠,伤逝; 反思,欢愉,追念; 铭刻,希望; 万千经历,百味情绪,纷乱杂念,都被这雷电洪流激荡,时而清晰仿若旧日,魂飞梦萦,时而纷乱又如迷梦,如歌如醉,浊念如霏霏冷雨还歇,声声霹雳间融如春雪,吐纳间丹田处被涤荡千回,道心一片明澈,如洗,如镜。 她不由得向前一步,彻底融入到这道逆流之中。 轰! 宛若醍醐灌顶一般,那些记忆和情绪,如飞尘般纷乱飘散,但又如同被安排一般,落入特定的角落,层层堆叠,又被无形的伟力压缩,成为薄如蝉翼的一层,融入识海,如同一层剔透的屏障,将那里保护起来。 芊雪,晴川! 往事如梦,新生如电! 她登时便有所顿悟,正待反思沉淀时,身形已经到了一处新的所在。 “既借用了我的力量,对等交换,总该拿出些诚意来吧?”她听得一声荒古之音,觉察到左近已经没了身边几人的气息。 眼前白雾渐渐散去,一个巨大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 ………… 伏波沙洲。无形的能量汇集天穹之上。 阵中与他人纠缠,还未落在下风的禾伯忽然一个闪烁,跳出圈外,仰头望向了那团只有他看得见的精纯能量。 漩涡已经几乎停止了转动,在不断的向内坍塌,凝聚。 时机到了。 他心中狂喜,体表旋即绽放出朵朵精炼纯粹的金光,随着那金光凝练成三道似乎坚不可摧的屏障,他原本正常修士的身躯,倏忽间拉长一倍,头颅迅速干瘪风化,随着周围灵力的涌动,迅速化为齑粉。 原本遮罩身体的道袍尽数崩裂,现出瘦骨嶙峋的黑色残躯,双手双脚继而脱落,在那迅速黑化的残躯上,弹指间覆满了漆黑油亮的甲片。一副丑陋的人面从腹部中间钻出,扭曲间灵动了少许。 与此同时,在如同龟壳般包覆的残躯背后,两副丈长的,被灰黑皮膜包覆的骨翼猝然张开,仅仅扇动两下,便借着飓风般的冲力,直奔穹顶而去。 这是什么怪东西? 在场的每个人,都停止了缠斗,神识打在这诡异的生灵之上。化为原身作战,是伪天以上修士应急的对敌手段,但如此情势,似乎并不需要如此,况且,他竟然跑了。 而这奇怪的生灵形态,似乎从未见过。 只有孤星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先一步跳出战团,远离了原本的包围圈,而与之同行的敕力万源早已受了重创,而今也趁这个机会,连续腾挪,从死局挣脱,只是他面上的惊讶,似乎不小于在场众人。 “道友倒不是多嘴留恋之人。”一道朗声响彻云霄,正是与迪力玄盈切磋的北陆第一强者李真龙,此言一出,他身形旋即化散,远在苍穹之上的清明处,一道人影同时闪现,速度远超在场以身形敏捷见长的马致远。 他似乎早有准备,即便看起来天衣无缝,但迪力玄盈却辨得清明,那是李真龙与自己纠缠间,放出的第三道法身,与其他两道法身不同的是,这法身几乎没有修为波动,但却轻盈如烟,气息皆无,即便是他,也是勉强察觉。 李真龙传音告诉了自己他的计划。 域外之人。 只有四个字,却意味深长,值得深嚼。他口中呢喃,望向了那道向穹顶急速前行的身影,这副身体,即便在妖孽横行的鲸海群岛,也属于异类,只是他没有李真龙那般的事前布置,如今再去追,定然是来不及的。 不过,能够行走此间,我也不是浪得虚名。 他心中轻笑,暗道认真起来,在手段上决不能落入下风。只在一念间,整个天穹都暗了少许,在那广袤的天幕之上,顿时垂下无数如丝绦之物,点点晶莹闪烁其中,随机化作手掌大小的风铃。 密若繁星,无风自动! 那晶莹剔透的风铃自行激荡出悦耳轻快的铃音,本是无形之物,却在整个空间中织成无数蛛网般的天幕,向那域外之人摄去。 休想! 那团想要冲破窠臼的逃脱之物之上,旋即亮起赤红的光,一时间将整个空间都映得彤红如血,炽热无匹的能量,猛然冲击到那天幕之网上,顿时火花四溅,而那副甲壳之上,几枚鬼甲样的物事登时脱落,化作腾着黑雾的火流星,直奔已在左近的李真龙而去。 此物不可正面对抗! 李真龙自然知道,即便他对域外之物缺乏了解,但也知道其中或许蕴藏着此界不存的奥义,他右手轻甩,袖中一道黑影脱出,直奔那火流星而去,而他借此机会,腾挪再度追上了禾伯的化身,左手一抓,便有五道如爪的电光,摄向那副古怪之物,眼角余光瞥向了冲向自己所抛傀儡的火流星。 果然,那火流星一触即李真龙放出的黑影,便迅速湮灭无形,而那道黑影,则被无形的力拘禁,旋即腾起无数气泡,眨眼间化为人形。 “快给我一个对手!” 那细节不多的人形物事,即便没有面目,也能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傲然左顾右盼,便选中了场中的诃云穆多,直奔他而去。 同样是观战,为什么偏要选我? 诃云穆多面露不喜,袖中弹出一枚锈色法器,那法器登时挣脱原形,化为一丈高的铁锈色的粗胖傀儡,直奔那人行物事而去,虽然不敌,被打的节节后退,但此物胜在结实,短时间应付灵智不高之物,应无大碍。 咔! 电光打在禾伯的漆黑龟甲之上,除了留下少许斑痕,并未建功,而那副不成人形的残躯,伸出一只如鹰爪的大手,探入了天穹的漩涡之中,只是匆匆一搅。 天地顿时色变,整个空间随之巨震,所有人耳中都同时听到了一声声桀桀的怪笑声,似嚎叫,似挣脱。 无数欲望的气泡破裂了。 “此间底蕴不过尔尔,今日便归我们所有了。”与此同时,龟甲腹部,传来得手的笑声。 第五百七十二章 皆是虚妄 雷云之地深处。 恢弘而轮廓模糊的身影渐显清晰,但慕芊雪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迫近,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退后数步,同时细心感知周围灵气的变化。 这是每个修士探索未知时的本能。 相比初入雷云之地,她更加清澈的双眸中渐渐现出那团身影的真正面目,从形貌上来看,此物更像是一只身材臃肿的雷兽,周身尽是乌铁之色,密匝的鳞片披覆其上,但半数多有残损,头颅不大,当然这只是相对其几十丈高的身躯而言,双翅短小,更像是被困在肥硕的肩胛之中,至于双足,则陷在地面的泥淖之中,不知深浅。 最重要的是,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时隐时现的断尾,更是明证。 它的周身,从肩头到下垂的腹部,此时都被蓝光萦绕的粗大锁链所困,虽然并非实体,但上面流动的繁复花纹,似乎蕴藏着亘古难去的禁制,而无数尺长的生灵,如银鱼般样貌,正或急或缓的贴附在它残破的鳞片之间,时而猛琢一口,时而跳脱到另一处,消散或隐现在附近一处石洼之内。 这些寄存地下的诡异的生灵,似乎在以雷兽身体内藏纳的灵气为食,这里,恰如它们的乐园。 “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对于对方此时此刻的处境,慕晴川登时有了初步的认知,此雷兽应是被某位强者镇压,并且封印在此,但因为它仍然能从周遭吸纳灵气逐渐自救,故此封印者又豢养了那些奇怪的未名生灵,不断削弱雷兽,以免它因岁月消磨,挣脱窠臼。 至于为何不灭杀此物,她无从知道其中内情。 然而此獠不可小觑,毕竟它仍然能在这雷云之地深处布置不俗的幻境,自己一行数名地级修士,包括擅长布置幻境的英歌在内,都未能在第一时间挣脱。 “这不妨碍我们的交易。”雷兽态度淡然。 “如果我没有东西给你,又待如何?” “以你的修为和我的现状,我留不住你,但你的伙伴不一定。”雷兽向右张望,那里随而现出一处影像,只见得队伍中余下几人,正在一处狭窄晦暗的小路穿行,那路似乎没有尽头,左右景致也出奇的一致。 “他们只会感到疲惫。”雷兽补充了一句,“直到死去。” “这也许同是幻境,一切皆是虚妄。”慕晴川质疑道。 “我无法证明给你看,也没必要那么做。”雷兽不屑的扭动了下肥硕的身体,随而被周身束缚的力量再度拘束,“我信奉公平的交易。既然你从雷云之地的‘天闪银锁’获得了感悟,那就应该感谢我,毕竟那东西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瀑布样的雷电叫“天闪银锁”?有了这个印象,慕晴川这才发现在雷兽颈后,的确有一束如银锁般的物事被抽离出来,通向了虚空中的不明所在。 慕晴川未做理会,她更相信主动权应该掌控在自己手中,诚然,自己“天闪银锁”中受益匪浅,但此物并非雷兽主动献出,而是封印者所为,自己即便承情,也应该感谢当年的封印者,而不是这个或许一直在说谎的雷兽。思及此处,她左右腾挪数步,却发现原本还算辨得分明的左右,也开始变得出奇的一致。 “没用,离开我的帮助,你无法离开此地。” 但慕晴川不想放弃,右手拈花,连续投射出数枚尺长冰晶,作为标志物,开始探索此间,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她才回到原地,信手摄起一枚冰晶,感受其中的气息,确信自己并未被幻觉所干扰。 这是一处奇怪的空间。 无论向哪个方向前行,最终都会回到原地,只是所耗费的时间不同。这么看来,要么此间的任何所在,都可能仅凭蛮力便可打破窠臼,遁离此处,要么就是出口只在那“天闪银锁”之中。而眼下自己是无法冒险去尝试后者的。 “我的要求不高。”雷兽也不急,“一件蕴藏器灵之物即可。当然,倘若一件品质太差,可以两件。” “如果进入此间的人没有此物,又待如何?” “那便只有留下自己了。在幻境中感受疲惫的过程,也是炼化的过程。这必须要感谢那个将我封印在此的混蛋,为了让我能够在悠长的岁月中体会孤独的痛苦,设计了独特的炼化阵法,铸炼器灵为我续命。” “你的话很多。” “是不是很多漏洞,难以自圆其说?呵,真真假假,才有意思。”雷兽的笑声令整个空间内的灵气都激荡不已,慕晴川因而得以感受灵气的流动,发现自己方才的探索,得出的结论并无谬误,此间的出口,就在雷兽的后颈,穿越“天闪银锁”,多半就可离开此处。 只是不能如此冒险。 她不知道在方寸之间,雷兽是否会有机会抹杀自己,毕竟相比交易只能获得一件宝物而言,除掉自己,能得到所有。 百念纷飞,她心中已有计较,所谓的借阵法将修士炼化为器灵,即便是真的,对于雷兽也没有多少吸引力,这种具有悠长寿命,原本修为不知凡几的凶兽,多半无需借用外物延长寿元,更多的,无非是想借用器灵之力,消磨身上的枷锁,如同夫君用法器饲喂古宝永恒之塔一般。 “我有一物,可以给你,但如何取信?” “灵魂誓言于我无用。”听闻此言,雷兽的态度终于认真起来,“我炼化器灵也需要时间,你可以借助我颈后的通道离开,相信你早有发现。” 倒是直爽,只是不足取信。 但慕晴川也没有办法,背手思忖片刻,暗中轻捻袖中藏纳的一件新得之物,那是一片法袍碎片,上面的灵气早已随着时光消散,已是无用凡物,但却足以说明一点,定有修士死于此,而只要不动,即便被那莫须有的阵法炼化,也不应该有被撕碎的法袍。 “天闪银锁”极为危险,或许那里藏着雷兽仅存的攻击手段。 但那里却是离开的唯一路径。 她忽然想起一物,便从储物袋中将其摄出,那是藏纳器灵梼杌的至宝,在鲸海群岛盘桓甚久,她已经将被削弱一番的梼杌收服,虽然炼化周全,但从中所得助力诚然不多,低于自己的期望,加上此物本性难驯,日常耗用也颇多。 不如…… 左手轻抚法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器灵身上,感受到一种对于自由的渴望。 怎么,你也希望如此么? 她心中一笑,按说此物,也算铭刻了自己与夫君的某段记忆,不过相比离开此间,与腹中那时而悸动的宝贝逃出升天,这些都不重要。 既然你也愿意,那便去吧! 给你自由! 慕晴川飘然腾起身形,浮现在雷兽对面,这是她感知到安全的极限所在,随后将那蕴含梼杌之物,抛向了雷兽。 流光乍现,那法器周身,主动腾起七彩霞光,直奔雷兽头部而去。再见那雷兽头部,登时泛起层层光晕,将那器灵法器擒住。 然而,雷兽眼中的自信稍纵即逝,蕴藏梼杌的法器竟燃起朵朵烈火,将那隐在光晕之中的缕缕丝线挣脱,直奔雷兽的颈后而去。 它也要离开? 慕晴川双眸内敛,她未料想梼杌会做此打算,手中浮冰乍现,既然要离开,那便一同离开,或许机会会更大一些。她身形刚刚上浮,却见原本贴附雷兽周身的银鱼,顿时如雀跃状,向自己扑来。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数层寒冰屏障乍现,慕晴川早有意料,只是未料及银鱼才是风险,弹指间,余光瞥见梼杌已经潜入雷兽颈后的“天闪银锁”。 忽然,雷兽后颈处,弹射出数枚粗大的苍白骨刺,那物看似坚硬,实则柔软异常,倏忽间收拢成牢笼一般,将梼杌拘在其中,不得离开。 果然,危险无处不在,慕晴川一边分心躲避破碎冰障而来的银鱼,一边向上飞快腾挪,骨刺去势已老,那“天闪银锁”中的风险便去了大半,只可惜了梼杌。 然而那宝物不进反退,直奔雷兽的后脑,梼杌的身形,也随之跳脱,沿着“天闪银锁”,直接冲入了雷兽的身体之中。 嗷—— 雷兽吃痛,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包覆的锁链反而松懈了少许,它的周身,旋即现出无数梅花状的血色斑点,赤红的血气,从其中蒸腾开来,迅速汇成一团,直奔自己的后脑。 这是什么策略? 梼杌竟想反客为主?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有错。眼见那些银鱼因为雷兽的变故,有跳脱离开的趋势,她不敢有丝毫怠慢,趁着这个间隙,飞身直奔“天闪银锁”。 银光闪烁,竟有一丝清凉。 彻骨寒意袭来,竟有无数困意翻滚而至,她不由得闭上双眼,却感知到手中一团炽热,登时醒转。 再看自己,仍在原地。而手中却是那枚本要弃掉的梼杌之宝,此时正有几可腐骨的黑气倾泻。 她心中轻叹,原本一切皆是虚妄,右手在袍服内侧,摸到了那法袍残片,可以确信,幻觉发生在自己拿出梼杌之后。 是你在倾力相助,预演未来发生之事?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这般能力,只是看那黑气翻滚,应是在透支灵力,并非轻易便可施展。 思及此处,抛弃器灵梼杌,自行逃匿的想法随之灰飞烟灭。不过,既然你渴望自由,那便成全你。 你我一同奋力破开此局。 她贝齿轻咬,再度投出了宝物。 ………… 雷云之地外缘。 此地已在荒野,无需仔细寻找,便可见仙凡活动的痕迹。 江之问忽然停了下来,眼眸尽被瞳色覆满,周身旋即覆满有若实质的白光。 “怎么停了下来?”身后之人大声呵斥。 “鸣沙,住嘴,不要近身!”为首之人止住身形,登时抬手喝止呵斥之人,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目光尽数投射到身体惊变的江之问。 针芒般刺眼的白光掩映下,无比扭曲的笑容窜到江之问还算稚嫩的脸上,五官失位,他僵硬的抬头张望,看向空无一物的远空,片刻之后,嘿然一笑。 那声音如凶兽初醒,又如枯树昏鸦躁动。 变故来得如此蹊跷,来得甚是诡异,在场每名龙隐家的修士,即便修为都远高于江之问,在那一刻,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战栗。 “域外之人,有趣,可惜皆是虚妄。”随着那道宛若来自亘古的声音落下,江之问一头栽倒,再无声息。 众人却无一敢靠近,直到数息之后。 “背上他!此事务必尽快告知家主,管住自己的嘴!” ………… 伏波沙洲。 禾伯尽数释放身上羁绊,全身心投入到那漩涡之中,那浓郁不化的气息,随之灌入他的头顶,宛若一道汹涌洪流,将其周身尽数淹没。 得手了。 他心中大喜,只需吸纳这些纯粹而又不被此间规则所拘束的天道之力,自己便能恢复全盛,更重要的是,觊觎此界的那些同伴,更可以借助自己身体的联通,快速越过此间屏障,获得此界的掌控权。 呵! 熟悉的手段,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 嗯? 不对,这感觉与深眠体内的那些旧日能量,似乎截然不同,怎么会这样? 他骤然警醒,眼前景致忽而快速旋转起来,漩涡,洪流,甚至耳边追迹而来的攻势,都如细沙般被猛然吹散,了无痕迹。 再去看时,那漩涡依然在不断凝聚,而自己却距离那里足有百丈之遥,丝丝缕缕的能量,正因为自己的牵引,从高空坠落,待到近身处,便与此间的一切弥合,同化。 皆是虚妄,尽是幻象使然。 彻骨寒意从他心头涌起,却见三名强者正围拢在外,近身只在一念之间。 “他破了你的幻境。”禾伯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李真龙,天元北陆的最强者。 “虽然来自域外,但比想象的更强。”另一道声音响起,迪力玄盈,鲸海群岛的霸主,“银星,依你所见,域外的天道之力,还可以被此界吸纳多少?”他看向另一人,话语中多少有些敬意。 “动手吧,已到极限。” 余光打在手中法器之上,那是一只蕴含赤红珍珠的漆黑巨蚌,此时此刻,他身后的裂缝再难支撑,终于弥合殆尽,好在已经完成了跨越万里将主人传送至此的使命。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天道危局上 呵呵…… 禾伯枯瘦的残躯之上,传来嘶哑的苦笑声,“想你天元境的强者,竟然为了我这一域外之人,抛却成见,匆匆合谋,布局如斯。” 他周身包覆严密的甲胄之下,旋即张开多个拳头大小的气孔,丝丝缕缕沸热白气从其中倾泻而出,周身躯壳随后再度内陷收敛,浓缩成一团,眨眼间幻化为一婴孩模样,只得二尺短长,双眸赤红,手中多了一柄半尺长的短匕,上面花纹曲折繁复,不似本界应有。 “孤星,你可愿与我这残躯合体,一同破开此界,获得自由之身?” 身材矮小,看似羸弱的婴孩声音清冽,周身抖落无数残片,彻底挣脱了此间羁绊,他头上的漩涡,此刻已然几近停止旋转,只残存些许涌动。当下,从外界倾泻至此的天道之力,多半混入此界,而距离最近的禾伯,在周遭三位强者的干预下,即便无需炼化,吸纳得到的也极少,但这不妨碍他彻底唤醒蛰伏在体内的力量。 只是,眼下同时应对一众暂时达成同盟的强者,力有未逮,想要逃遁杀出一条生路都无异于痴人说梦。好在此间被外界天道所侵的事实没有改变,对于场中一众强者,也是不小的扰乱。并且,他几乎可以断定,场中强者大多很难克制自己的欲望,视无主的天道之力于无物。 他的血色双眸之中,旋即映出了在场众人的模样。却见最接近自己的三人,李真龙,迪力玄盈,银星尚且能抵挡住那份甘味的诱惑,而场外诸人,则多半在暗自吸纳无主的天道之力,这个过程无疑会短时间内限制实力的发挥。 “我……” 孤星被点名,面露挣扎之色,作为场中最纯粹的天道,在银星的幻境彻底消散之后,他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周遭的变化,外界倾泻至此的天道之力,虽然于他而言炼化不易,但也不无小补,只是眼下并不是吸纳此外物的良机。说起来,他与禾伯本为同一阵营,事前也知道对方来自域外,但盟友终归只是盟友,他从未料想自己,需要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方能获胜。 自由……他心中呢喃,暗道我苦心孤诣,向往的不就是那份珍贵的自由么?与他合体,同当日被修士所役,又有何分别? “域外之人,非我族类。”银星不由得提醒了孤星一句。 对,他并非本界修士,而我隐遁多年,向往的并不是那副不属于我的异族皮囊,孤星面上神色愈发坚定,眸中映出了自己被控制奴役的场面,随即被一声冷哼打破。 “即便你精于此道,幻境并不能一直奏效。”禾伯一声冷喝,将陷入幻觉的孤星再度拉回,待他再去看时,附近几名修士,已经趁势围拢过来。 如此这般,那我还不如逃遁升天,孤星登时有了新的算计,他周身随即幻化出无数亮闪闪的光影,原本凝实的身体,倏忽间化作一团浅淡灰雾,与那层层光影纷纷融合,化作数道灰影,向不同方向冲涌逃逸而去。 数名强者身形随之消散无迹,孤星逃遁,场中除却围拢禾伯的三人,短时间竟只剩下宝妆成和马致远,以及一旁疗伤,还未来得及逃遁的敕力万源。 这样也好,效果几乎是一样的。 禾伯瞥了一眼隐隐停在圈外的敕力万源,心中微定,眼角余光停留在场中唯一的女修宝妆成身上,见她面色淡然,并未对周围散乱的天道之力做出任何响应,心中惊讶,暗道此獠竟然有如此定力,倒也是一个人物。 嗯? 不对,她的真身竟已经不在此处。 ………… 力宗,改名“紫云城”不久的拓源城。 城主府后山,立于绝壁之上的密室中,紫苏真君正端详着一处小型的阵法,虽然只有数尺丈方,但此阵布置极为微妙,唯有此陆的炼器和阵法宗师“长汀君”张天漠,方可设计出来。 此物也代表了双方的初次合作,当然,在回归此界之前,自己与长汀君的师祖,并非没有任何交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又隔了辈分,生疏了许多。 蔡求真。 她心中默念了这名“长汀君”子弟的名号,从其独自负责按图布置此阵的前后来看,此獠也是天赋卓绝之辈,可惜无缘招揽。 修为低了些,原本她以为可凭此为突破口,去降伏此人,结果却碰了灰。至于用姻亲招揽的手段,固然下作,但她也差人暗自尝试了。 “我和江枫朋友一场,怎么可能碰他的女人。” 手下的回报着实让她一惊,未料想萧明真和江枫的隐秘旧事,蔡求真竟然知晓。 哼,江枫小儿,如今不知所踪,竟坏我大事。她心中轻叹,暗自又记了江枫一功。 叮! 一声清脆的鸣音,她金光萦绕的瞳中随即现出了阵中的模样,那象征雷兽的石像,忽然松动了少许,轻轻震颤。 嗯?竟然有人动了雷兽的念头? 视此物为未来囊中之物的她眉头轻皱,随即消解,暗道那位神秘存在布置的封印,即便经历时光侵蚀,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破解,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然而空中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息,随即引发的她的注意。 竟是天道之力。 她身形骤然消散,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 雷云之地,不知名的角落,江枫仍在安心蛰伏,宛若老僧入定,了无气息。 忽然,他周身泛起阵阵莫名的燥热,纵使奋力安心平复,也挥之不去,仿若有诡异的物事想要侵入体内。 心魔入侵? 可我为了安稳起见,并没有利用此间隙修炼,甚至没有动用体内灵力,念头急转,他从蛰伏中猛然醒转,却见古宝“永恒之塔”忽然不受掌控的脱体而出,悬停在狭窄逼仄的空间之上,熠熠发光,与此同时,腹中涌起莫名的饥饿感。 他从未有这种感觉,那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如此真切,恰如记忆深处,自己初踏仙门未久,还未摆脱凡人五谷之欲,正饥肠辘辘时,一整桌凡俗美味忽然呈于眼前,那种登时要大快朵颐,吞掉所有的那份渴望。 你怎么了? 辉光掩映下,江枫尝试与古宝“永恒之塔”沟通,却只得到浅淡的回应,这在古宝复原之后,尚属首次。 它似乎受到了某种蛊惑。 感同身受,江枫体味到周遭各处,正存在丝丝缕缕,浅淡却无形的,有利于古宝提升的暗能,只是他修为尚浅,无缘触碰亲尝。既如此,他登时有了明悟,这对于古宝的确是份机缘,但它如此明晃晃的出现,也会暴露自己的存在,如此这般,便危险了…… 思忖间,头上那原本深沉的厚重黄土,忽然簌簌作响,整处空间,都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一时间尘灰飞扬,沙砾乱溅,容身之处不复安宁。 不好!他旋即侦测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透过层层厚土,锁定了自己。 果然还是暴露了。体表黑石猝然浮现,他强行拽住古宝“永恒之塔”,不顾手上针芒般的刺痛,直接向侧方冲去。 黑石飞快旋转,尽管很快,快到倾尽全力,但似乎受到了古宝“永恒之塔”异常状态的影响,效果大不如前。仓促间,他只得前行百丈,身后那无形的力量便已追至。 可惜了。 脚下的那诡异石板并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否则继续深入地下,逃生机会或许更多。那锁定自己的力量,并非自己能够对抗的,他一早便有这等明悟。 “哪里去!” 凌空响起一声娇喝,江枫只感觉身形为之一滞,只在一瞬间,头上所有遮挡被尽皆扫除,如同被扯掉兜帽,再无半点晦暗。 再去看时,天光固然几近黯灭,但左近仍旧辨得分明,凌空而立之人,不是先前的鲸海强者宝妆成,更是何人? 她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不是应该和一众强者纠缠么? 自己冒险打开两陆之间的传送,众人至少应该为争夺孤星,以及与之相伴的莫名势力而战,纵然我身怀异宝,但也属天道末流,相比孤星,不可相提并论。 师父他老人家不给力啊,江枫心中暗自腹诽,竟然被此等高手趁机跑了,而且缀上了自己,此等绝境,如之奈何? “前辈,你我何怨,为何要打扰我的清修?” “少废话!我可没空和你拖时间。”未料想宝妆成可不吃这一套,信手临空一摄,便有千百道血红丝线,从其只着寸缕的小臂间径直穿出,直奔江枫头上悬停的古宝“永恒之塔”缠来。 江枫自知无力抵挡,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原本还可以依仗符宝“清风无影”离开,可惜为了隐藏灵力波动,祭炼还差一筹,况且古宝“永恒之塔”脱体,除非弃了此物独自逃遁,但此物又已然与自己血气相连,放弃几乎也是自寻死路。 心如电转,逐一排查趁手之物却不得,实际上,在蛰伏期间,他已将储物袋细细的翻了个遍,手上能应付同阶修士之物不少,但当下独自面对天级修士,并不是宝物符箓可以补拙的。 他甚至怀疑,即便有符宝“清风无影”在,也不一定能从真正的天级修士手中逃脱。 “前辈手下留情,我是许福宁的弟子。”江枫决定把便宜师父搬出来。 “许福宁又是何人?” 话音未落,江枫只感到古宝被捆缚的更紧,识海随之被此惊变扰动,若被巨棒奋力搅动一般,头痛欲裂,原本还受掌控的灵力顿时纷乱如麻。 师父您老人家这么不靠谱么,都没有报上名号么,江枫来不及抱怨,随口又应和了一句,“前辈好商量,这样用蛮力,即便得到古宝也是碎片!” “嗯?” 此番捆缚倒是松了少许。 “快说,否则便死!”宝妆成并未彻底放开束缚,那血红丝线反而趁机绕了一大圈,将江枫的去路尽数封死,而对他脚下的青石,反而避开了。 咦?她多半知道此物的奥妙,也对,作为鲸海群岛的一流强者,她自是知道雷云之地秘辛的,“前辈,请问我脚下之物,到底有何来历?” “说古宝的事!”宝妆成未做理会。 “前辈如果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自愿献上古宝,倘若强行分离,对于此古宝来讲,也是不小的损伤。”见宝妆成不上钩,江枫只得信口胡说,实际上,他心中有些计较,知道强取古宝多半无妨,即便有损伤,对于宝妆成这样的强者而言,修复也是容易办到的事。但他根本不敢细想,生怕对方有读心的本事。 “我倒要试试!” 凌空又是一声轻笑,此番古宝被缚得更紧,巨痛如潮,筋脉欲断,江枫不由得松了手中古宝,连连后退,却见古宝迎风一震,周遭泛起层层金色涟漪,将左近丝线尽数荡开,几番往复,丝线竟无法建功,但古宝也未能彻底挣脱。 “果然在说瞎话,你根本没有彻底掌控此宝!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些伶牙俐齿,负心薄幸之徒!” 伶牙俐齿也就算了,后面的“负心薄幸”又是什么,而且为何连师父许福宁一同骂,您之前不是说不认识他老人家么?敢情说的都是气话,前辈您似乎故事很多啊,江枫一惊,暗自心中腹诽,随之却感到脚踝间一抹刺痛,却有数缕赤红丝线,已经缠上了自己。 分而击之? 他登时有了明悟,急忙腾挪躲闪,想要挣脱,那丝线却挥之不去,即便连续催动金光符也是无用,而这手段只是对方分心所致,并没有用尽全力,毕竟对方想要得到古宝,而不是自己这无用之身。 忽然,他袍服之下,隐蔽之处,一处不甚明显,如同脏污的黑斑,腾起一团灰蒙蒙的烟雾。 第五百七十四章 左右命运 竟是婕云夫人的手段! 那黑雾还未散开,江枫便已认出了此物来历,心中未免骇然,却无暇细想此物到底何时缀上了自己,想当初从罪城回归,他便一早处理了贴身法袍,如今这等手段,应是后来某次又中了对方的暗招。 却见那黑雾快速聚成一团挥之不散的漩涡,中央不断有灰黑的甲虫次第飞出,半掌大小,间或有金翅异种,迅速在江枫周身弥散开来,其中半数,直奔宝妆成凝练的赤红丝线,余者则迅速消弭,不知去向。 隐遁静待时机? 虽然不知婕云夫人为何会隔空相助自己,但有此物助力,脱得半刻空闲,江枫果断纵身跃出层层围拢而来的丝线牢笼,随手祭出“水元凛冬龙枪”,奋力向那再度围拢而来的丝线斩去,然而那线却柔韧异常,只偏斜数寸,便重归秩序。 还好不污损法器。 江枫不惊反喜,再度借黑色甲虫之功,趁隙几个腾挪,便贴近了古宝“永恒之塔”,只在周遭奋力一搅,便令宝物周围的丝线同样松动了几分。 竟存一线希望! 他正想依计继续行事,余光却瞥见视线尽头的宝妆成,水嫩粉面浮出一抹轻蔑,心中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妙,足踝间随即传来一阵撕心剧痛,却见血花飞舞四溅,已被数道无痕丝线割破。 此处竟还有这般看不见的暗手,而且可以任凭对方心意掌控,随时汇聚成丝,他心中不由得心中大骇,踉跄间那浸染血色的丝线却陡然松了少许,随即贴附在自己脚踝之上,如游蛇般缠绕向上,直奔自己腰间。 噼啪! 数股令人窒息的黑气,伴着声声崩坏之音,在袍服内侧爆裂开来,江枫不由得腰间一震,处处灼浪攒动,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暗叫一声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只受了少许皮肉之苦。随着那缕缕丝线斩断,忽听得凌空一声娇喝: “躲躲藏藏,给我出来!” 但见那原本束在指尖的丝线甫一脱手,其右手空无一物的手腕上,只凌空一晃,旋即便多了串细小的银铃,轻轻一震,清脆悠远的铃音,便从那十几枚银铃荡漾开来。那乐器虽简,声音却胜似天籁,一霎间,江枫心头那些由惊惧和恐慌凝成的波澜,都被迅速抚平,不复存在,几分没来由的欣喜骤生,原本紧绷的神识纷纷外放,与那空中振翅乱舞,抑或隐遁在暗处的甲虫神识混杂在一起,不复原本界限。 他几乎不受拘束,但感知尚在的神识很快触及到一处不算熟悉,但甚是丰腴的轮廓,与那轮廓散发出的神识扭在一处。 是婕云夫人。 只在呼吸间,便有数道无处不在的丝线,陡然在那处轮廓附近交叉汇聚,如疾飞的刃芒,向那道轮廓猛然切割而去,那原本清晰的轮廓登时便裂成数道碎块,化作点点流萤般的甲虫,徒留空旷。 此情此景,不远处再度发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漫天飞舞的血红丝线,将周遭每一分,每一寸,都切割裂解殆尽,除了那时隐时现的甲虫越来越小,并无任何人影显形,这一切变幻如此之快,只在数十息间,但似乎双方都倦了。 “自求多福!” 耳畔忽然一热,江枫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余音未散,却见左近的古宝“永恒之塔”,被一团从虚无中冲涌出来的甲虫包围,再去感受时,四肢百骸间,已是钻心的痛痒。 这…… 你不是我的盟友么?为何坏我古宝!江枫还未呐喊出声,却已经痛痒难耐,只好固守元神,专心去排遣永恒之塔传递过来的纷乱情绪。 “想污我古宝?休想!” 凌空再度响起那道铃音,只是此次更缓,节奏更慢,在古宝周遭,无数细小火花样的霹雳,不断将那似乎源源不绝的甲虫驱散,逐渐由纷乱,变为专心一处,虽然看起来双方处于均势,但那缺口,正不断扩大。 “小贼,即便她投鼠忌器,我也坚持不了多久,快想办法!” 耳边再度一热,旋即被一道血红丝线扯碎,失去了温度。 婕云夫人不是宝妆成的对手,江枫心中一凛,但随即想到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毕竟再不济,宝妆成实乃掌握天道的天级修士,而婕云,只是手段特别了些。 更主要的是,他相信婕云夫人没有必要为自己拼命,只是眼下,能左右命运的,似乎只有那不靠谱的师父了。 只能靠许福宁? 不,我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我是真传弟子,也不能有如此痴念!大道之行,怎么能处处依赖他人之功,他旋即弃了这个妄念,那念头却再度如潮水般卷拢而来,将其它念头冲刷干净。 古宝却及时的传递过来一阵刺痛,再去看时,宝妆成已经几近得手,甲虫凝做的黑雾,劣势已现。 我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他忽然瞥见了身下的石板,要不要试一试? 已经没有时间了! 趁着与古宝永恒之塔的连结尚在,江枫催动念头,匆匆喊了一声“石板”,便奋力向那石板贴附而去,右手食指,直接探入了一处孔隙。 几乎与此同时,无数流萤,如黑潮般从虚无之中一同涌出,像是倾尽了所有,短暂的压倒了细密的血色霹雳,将古宝拖向了石板。 那里,恰巧有一处还算明显的凹陷。 轰! 似有一股洪流,沿着那孔隙,冲进了身体,沿着每一缕经脉,将所有知觉迅速抹杀,弹指间,江枫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仿若自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板。 ………… 白鹭星洲。 原本光芒璀璨的传送阵已经几近黯灭,但还能用。负责看守传送门的伪天修士袁益都仍然端坐在冷石蒲团之上,但上面的温热因为他的短暂离开,已然散尽。 “我的实力,本来就拦不住鲁东来的。” 袁益都自言自语道,嘴角自嘲一扬,“这也不是我的责任,不是么?没必要去做些无聊且没有好处的事。” 一念至此,他紧锁的眉头反而彻底舒展了,心中不由得思忖起整件事的来由。话说鲁东来匆匆到此,究竟缘何,要说入场争夺天道孤星,他自是不信的,设身处地换做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去与紫苏那老妖女拼命,趁此得到完整的天道? 北陆的强者已经来了近半,此等机会可不多。 至于约定? 到了那般境界,有必要遵守约定么?只不过到头来身与道合,不那么完美罢了。况且,即便是我,也有破解的办法,可以找我交易嘛! 他轻轻一笑,将占卜的好奇心强行压了下去,不再让其扰乱自己的道心。此事于自己并无好处,何必要付出代价呢? 想到好处,江枫那孟浪子贸然引动此中事,对于北陆诸人,倒是有了个合适的借口传送来此,两陆间忽然多了个计划之外的通路,于情于理,总要寻根溯源才是,这并不违反两陆强者各守疆界的誓约。但对于他个人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呢? 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他的师父许福宁?不,不可能,许福宁没有那个城府,除非是首席的谋划。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又技痒了。正要取出袖中一众物事,细心占卜一番,却心头一凛,下意识从袖中拽出一把捆扎好的金色蒲扇。 啪! 他将那两尺有余的蒲扇投掷到传送阵中间,只听得铿锵一声,一团浅淡的蓝光骤然浮现其上,少许黑雾从其中飞速逸散出来,试图污损那金色蒲扇凝就的屏障,可那蒲扇攒动间,释放出如层层波纹,密匝的铺满整个传送阵,虽然剔透,但却坚实。 经此操持,来者去势已老,再无法通过传送阵。 “孤星!” 袁益都认出了来者身份,顿时失却了占卜的兴致,冷石蒲团也随手收了,“此地不可通过!” “放我一条生路。”那团蓝光之中,传出一声恳求的低语。 “速回!”袁益都看出了对方的虚弱,此团光芒黯淡的存在,乃是孤星的本源之力,虽然他在此处坐镇,并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与谁搏杀致此,但天道孤星被北陆群雄拿摄,应是此行势在必得的目的之一。 “我会承你的情!”那蓝光周围的黑雾愈发黯淡,随时都可能被周围的金光同化,但不会被困住,袁益都并不想摄取孤星为己用。 “还是请回吧!”袁益都不想多说,他自认承受不住这份因果,“” 氤氲蓝光犹豫了片刻,随即消弭在虚无之中。直到许久过后,一丝柔和的风吹动袁益都的袖袍,他才从失神中回转。 我能左右你的命运,但那也是器的宿命。他喃喃道。 ………… 天元北陆内陆。 锐金门东部,乱石海西岸,浊浪排空。 一名灰袍老叟,沿着乱石嶙峋的海岸,一深一浅的前行,在这人迹罕至的荒芜所在,像极了失群的候鸟。 不知不觉中,他身旁多了一道浅淡的人影,那人影全身遮挡在白袍之中,如果不是风太大,无人会发现这是名女子。 “卫阑秋。”那女子与其同行了片刻,见对方没有说话,便报上名来。 “良渚。” “这是阁下的真名?” “算是吧。我有过很多名字,但我只记得这一个了。” “入乡随俗很好。”女子话语中带着诱导。 “算是吧。人各有命,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争先,或者完成什么使命。”自称“良渚”的灰袍老叟脚步放缓,避开了一只恰巧路过的石蟹,那石蟹躯壳半透,似乎刚为了变大脱壳不久,正急于寻找新的庇护所。 “走自己的路?一人独行很累,不如同行。” “再看看,不急。”老叟不置可否,“适逢天道有变,贵客还不与他们一样,前往鲸海一观?” “选择很重要。”女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又似乎回答了对方所问,有所指,但又没有明说,她知道对方看得懂,听得通,自己递过的并非刀子,而是拐棍。 “多谢你的善意,选择的确很重要。”老叟没有反对,依然迎风前行,他身侧的白影没有勉强,逐渐变淡,片刻之后便没了气息。 老叟停下脚步,感受着海风阵阵,随而呢喃几句,他浑浊的双眸之中,映出了远方天际处一个黑点。 越来越近,骨翼卷曳的劲风猎猎作响。 他一直培养的信使,也是唯一的信使到了。 ………… 雷云之地深处。 慕晴川忽然觉察到,捆缚自己身上的那团雷光织就的锁链松了少许。 第五百七十六章 道缘真迹 好机会! 那破绽甫一显现,挥之不去的念头登时便在围猎禾伯的三人心头迅速滋生,如不受控制的蔓草,弹指间将原本的合力封印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 李真龙不由自主的从身侧再度拽出两团虚影,如之前与迪力玄盈缠斗一般无二,只是此番动作更加果决,他炯炯双瞳之中,旋即映出了那两团快速凝实的法身,一人如迪力玄盈模样,另一人则神似龙隐伯彦,两者生来便具有几分手段,似乎片刻前的模仿并未失效。两道法身,此番手中更是各多了柄幽蓝法剑。 那法剑长约四尺,如游蛇般曲延,剑柄处阔过掌锋,蓝光跳脱如焰,周遭所有灵气尽数被其锁定,即便禾伯身上掉落的残片也不能幸免,纷纷被其吸纳,在剑身上方尖锐处,迅速凝练出两道蓝洞,呼吸间,两道法身便直奔禾伯扑去。 正当此时。 迪力玄盈的身形迅速消散,化为点点飞舞的流萤,每一缕神识,每一缕意念,都随着闪烁跃动的浓墨重彩,弥散到周遭每一寸角落,既不在任何确定之处,又在每一个可能的匝缝之间,光芒流间,他的呼吸无处不在,气息稍纵即逝,但却无法被轻易锁定位置。 随着一声深沉的钟鸣之音如波纹般散开,虚空之中,凝练出十把不同的法器,其中四件不同形制的法剑,三件气息亘古的长柄斧钺,一枚漆黑如墨的长钉,一柄五彩斑斓的宝伞,一弯翠绿如玉的短弓,每件法器,均被光芒更胜一筹的流萤披覆,彼此辉映,只在呼吸间,上面的气息赫然凝实,再无半分无主的模样。 叮! 那十件簇新法器,如有执宝童子亲身操控一般,迅速有序的直奔禾伯掠去。 恰逢此时。 银星袖中甩出一方兽纹镶刻,沉重而古旧的铜镜,那铜镜之中旋即映出数道模糊的影像,倘若在平时,如此只有二尺方圆的铜镜,只能映出场中一人,甚至不足,只能容纳局部,如今,却将场中景象一一纳入镜中。 啪! 只是一声简单而纯粹的响指。 镜中李真龙的身影迅速变得清晰可辨,连同他的两道法身,气息陡然上升,而迪力玄盈化作的点点流萤,裹挟数道法器的速度也更胜一筹。 啪!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指,似乎仍旧平淡无奇。 镜中破绽未消的禾伯身形顿时模糊,只能看出残存形骸,他的气息虽然未受到大的影响,但身形回复的速度明显变慢,手中的匕首,更是忽然受挫,几近脱落。 李真龙的法身,迪力玄盈的法器,在银星的加持下,毫无悬念的击中了禾伯,他的身体从一变二,从二变三,又裂成无数道残片,支离破碎,再不复之前的完整模样。那些碎片之中,半数还燃起骇人的黑火,他左近那些还未找到主人的散碎能量,仿若一瞬间失去了方向。在空中胡乱飞舞,惶惶恐恐,急于寻找藏匿之处。 三人合击建功。 禾伯再无法挥动哪怕一下匕首,原本因弃掉敕力万源而迅速干瘪的残躯,片片如芦柴般碎裂,向四周逸散而去,倘若原本围观的数人尚在,他们多半均会上前抢夺这些碎片,盖因其中每一份残躯之中,都蕴藏着至纯的天道之力,虽然与己所持不符,但其中感悟,相较于长夜漫漫的坚守问道,其中甘美,不可同日而语。 禾伯原本枯瘦干瘪的头颅也混在这些纷乱的碎片之中,只是相对远离大多数碎片,面色清冷,似已凝固。 忽然,他僵硬的面上,挤出了一抹强扭的淡笑,与此同时,头颅漂移处,一道空间裂缝赫然显现,一团蓝光从中脱出。 正是此前逃遁,不愿与禾伯融合的孤星。 “桀桀!你终于想通了。”那蓝光被他一口叼住。 不好! 原本在碎片之中奋力收割,想要将禾伯粉碎,分成更小无害尘埃的三人顿时心生不妙,却见那几乎干瘪的头颅趁机止住去势,周遭纷乱的碎片也戛然而止。 对方故意显露的破绽,原来是处陷阱! 无数道碎片之上,忽然迸射出无数道粘稠的黑线,彼此快速勾连,将整个空间围得水泄不通,李真龙的法身,迪力玄盈的法器,银星的真身,都被困在其中,与此同时,蓝光湮灭,禾伯的气息陡然上升,那悬在空中的短匕,更是忽然崩裂,化成无数尘埃,附着在粘稠的黑线之上,萌芽,弹指间化为千百朵盛开的黑花。 那黑花白蕊,每一朵都释放出无数浓郁的死气,正是孤星秉持天道的精髓所在。 李真龙的法身挣扎数下,便化为一滩红白相间的烂泥,从中挣脱出两道更纯粹的光影,穿越黑线围拢的匝缝,得以保全; 迪力玄盈的十道法器,其中五道不幸困在陷阱之中,左右唐突,虽然并未消融,但被污损过半,其上光芒渐显黯淡,只得主动重新化为点点星斑,闪烁间跳出圈外,与其他五道逃脱法器会合,流光闪烁间,真身再现; 至于银星真身,更是被困在正中央,不过他面上并未慌乱,轻扣响指,留在圈外的铜镜之上银光乍现,原本画面消失,唯独映出了他的样貌,与此同时,他困在陷阱之中的身体迅速消融,再度看时,铜镜之中的身影已然凝实如真,身形一晃,便从铜镜之中挣脱,只是气息黯弱了几分,并无大碍。 “此獠竟惑我心智,方才倘若意志坚定,合力封印,不至于此。”李真龙面色冷峻,因法身受挫导致的损伤旋即平复。 “此天道执掌时运,与你我大道迥异。”经此一役,银星已然看破。 “时间不多了。”迪力玄盈眸中映出对方渐渐再聚真身的模样,此番融合孤星,对此方天地规则的适应程度,更胜此前吸纳敕力万源,“诸位尽全力吧,否则此界,定被其所破!” “尔等已经坐失良机。” 禾伯轻笑,他破碎的身体仍在汇聚之中,周身尽数被紫黑色的结界所护佑,半透的肌肤之下,一枚蓝光氤氲的心脏正汩汩跳动,干瘪的头颅早已复原,甚至年轻了少许,周身不断有浓郁的黑气涌动,将每一处裂隙都修复完整,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可以恢复成全盛状态,甚至远超此战之前。 “我们可以谈谈。”场外的迪力玄盈忽然变了主意,“我承诺,可以在鲸海为你找到合适的位置”。 “浪费时间。”状态仍在恢复的禾伯却一口回绝了,“正如孤星所愿,我会将此界生灵,尽数化为我们的奴仆。”他修长的右手手臂豁然裂开,原本爆裂成碎屑的短匕再度显现,只是此番更为狭长,倘若没有剑柄在,反而更像一枚纤细的长棍。 “就这样结束吧!”他腾空而起,贴近原本外界天道倾泻途经所在,看似信手一挥,但却倾尽了周身气力,一道弧形弯月在身侧骤然显现,此番,那缝隙再无任何抵抗之意,如碎帛般扯断。 那里,一只青白光眼眸赫然显现,径直看向了此间天地。 李真龙,迪力玄盈和银星,被那股诡异的能量锁定,登时定在了现场,宛若种在了那里一般。 ………… 雷云之地,雷音方歇。 已经因雷兽离开而变得空旷无比,甚至有些寂寥的莫名空间内。 慕晴川毫无悬念的坐了下去,即便她心中无比抗拒,甚至动用全身气力去抵抗,但也只是延缓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微不可察。 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有洪流般的气息包裹而来,相反,她只是感受到了石凳自身的冰冷,以及棱角分明的靠背。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只是把平淡无奇的椅子,仅仅因为是此间阵法的一部分,而变得特殊。 但她的视线旋即被无边无际的虚空所替代。目力所及处,她瞥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匍匐在平坦的石板上,那石板纵横交错,如田间阡陌。 是夫君? 她忍不住轻声呼唤,不知道江枫到底遭遇了何等变故,心中登时急切起来。 却见少许的银色游鱼,响应了她心中呼唤,纷纷从那石板的缝隙之中跳脱,跃入自己的视线,奋力向夫君江枫涌去。 不! 危险! 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却见数道赤红丝线,正凌空浮现,径直向疑似昏迷的夫君摄去,她俏目圆睁,登时循着那丝线寻觅,却见一名衣着暴露,眉目轻佻的中年女修,正操控着那丝丝缕缕的不凡之物。 该死! 不准动我夫君! 她心中意念刚刚涌起,那原本欢悦的银鱼,顿时便止住去势,调整方向,直奔空中那女修而去,它们有的生出双翼,有的干脆借助同伴的支撑跳跃,纷纷撞到那赤红丝线之上,须臾间,便止住了丝线去势,与此同时,空茫的视野之中,原本形同阡陌排列的石板纷纷浮起,化作最简的钝器,直奔那女修而去。 女修奋力腾挪,但却身陷囹圄,腾挪的空间甚是受限,她晃动腕上法器,却只得少许空隙,即便抽身动用其他法器,也未能建功。她忍不住急了,径直落下,直奔昏迷不醒的江枫而去。 慕晴川顿时方寸大乱,她不知道如何分心操控这些石板,只能将忧虑的意念传入这莫名的空间之中,却感觉到识海中华光绽放,原本清晰的边界顿时化为无形,急速向外延伸,不一会儿,便已与这虚无的空间连成一体。 此番,她发现了隐藏在虚空之中的所有存在: 一道熟悉的宫装妇人人影,正是原本表态想要置身事外,如今却在江枫左近徘徊的婕云夫人; 身形巨大,处在边界边缘,一侧眸中鲜血四溢,脖颈上缠绕着一枚苍白骨环,正在奋力挣扎的怪兽,正是此前无故失踪的雷兽; 形貌丑陋,与雷兽不分伯仲,人首兽身,拖着巨大长尾的怪物,与雷兽正在僵持,不知从何而来; 灰袍包覆周身,正收起手中弓箭,同时左右张望,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的中年男修。 “将他们纳入阵中!” 冥冥之中,她听得一句响彻识海的恢弘传音,右手便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玉指合拢,便有无形的巨力,将这或人或兽,毫无悬念的卷入其中。 “还差一些……”耳畔响起一声低语,却见那虚空再度蔓延,几个黑点浮现,虽然看不分明,但慕晴川却已会意,心中不由呢喃,“我要救我的夫君。” “那便择其二。” 慕晴川会意,随手摄取其二,却见两个黑点,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慕晴川心头一喜,玉指轻弹,便将伏地不起的夫君弹出阵外,见夫君倒地不起,心如电转,信手一挥,那躲在一旁的婕云夫人,也信手扔出了圈外,随而有些后悔,权衡一二,心道夫君多半会有些分寸,危机之中当不会乱来。 “莫贪心,否则功亏一篑!” 她再度听得那声刚刚熟悉的声音,此番颇有些警告意味,正思忖是否已酿成大错,识海中的这片空间,已然不由自主的向内坍塌,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此物脱离了掌控,石片纷飞,看似凌乱,却旋即化为内外两道圆环,被摄入其中的数人,均被困在两者之间,不得逃脱。 呼! 她忽然倦了,潮水般的困意袭来,而那处空间,也加速旋转起来,金光乍现,渐渐模糊了所有。 ………… 轰隆隆! 苍茫的海面上,数名强者再度止住身形,原本,他们被孤星所诓,正在回转的路上。两陆强者济济一堂,中间又添了数人,是敌非友,但既然谁人也没有得到,归途之中,彼此反而融洽了很多。 但空中忽然闪烁的金光,带走了许福宁和诃云穆多。 “再等等看。”北陆众人此时以金圣熙为首。 “道友所言极是。”龙隐伯彦则是另一方的话事人。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一个光点闪烁,不一会儿便到了近前。 “益都,何故忘了责任前来?”金圣熙自然知道他的使命,虽然此人与李真龙的关系更为熟络亲密,但两人的关系也并不赖。 “道缘真迹,传闻中广筠子曾经留下手段,守护此界,如今得缘所见。” “道缘真迹?”众人之中。似乎并无一人知晓,但听得“广筠子”的名号,除却龙隐伯彦之外,面上都是一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天道危局下 “丹帕蛮洲的雷云之地,乃是‘广筠子’封印雷兽所在。”作为此地地主,场中剩余鲸海群岛修士中的最强者,龙隐伯彦出言解释道,“作为占卜和阵法的集大成者,我们一直都猜测他选择此地封印雷兽,定有特别的隐情,如今看来,当在今日呈现真相。” “诸位,我们当速去支援首席,今日之变,多半会影响天元界的未来气运。”金圣熙倡议道,当然,他的影响力,只限于场中北陆诸人,甚至还不能。 “怕是已经晚了。” 马致远目视远方,天际处正冉冉升起一座如同圆环城塞的巨大不明物事,再去细细体味周遭的气息变化,那隐隐存在的非本界天道之力,似乎正愈发浓郁起来,心中的不安久久不能落地,但眼下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强如首席,都无法解决眼下困局,那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环顾四望,在数双或困惑,或焦急,或茫然,或旁观的瞳中,得到了几乎一致的答案。 似乎只有袁益都,瞳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或许这份自信来自于“广筠子”?同为占卜领域的修士,他或许知道的更多,而自己只是听过那个传奇人物的散碎轶事,并未专心收集整理。 或许只是缺少赴死的决心吧,马致远忽然想到,心头随即涌起一团莫名的感伤,无数的,尚且无法割舍的人和事,登时萦绕心头,如同阴霾一般,挥之不散。 说到底,我们仍旧凡心未脱…… 这或许是大道无法更进一步的根本缘由吧,念头急转,他强行将那些心头阴霾化去,换得短暂清明。 ………… 空气中的诡异能量凝练得让人窒息。 片片青色龙鳞在李真龙右臂上依次显现,他已经将周身力量催动到极致,这也是化为原身的前兆。此时此刻,他手中正擎着一把丹青色的宝剑,剑锋之处,数道看似凌乱,实则有序的寒光交错分布,锋芒所致,已经超越了剑身数十倍。 喝! 他用尽周身气力,甚至动用了体内炼化的重重真元,径直向禾伯身后斩去。 只有用最纯粹的力量,借用最朴素的方式,方能斩断这些非本界天道与对手的联系,别无他法。任何借助于自身天道所演化的技巧,都无法建功,无论是他李真龙,还是迪力玄盈,抑或是银星,都明白这个看似粗浅,实则残酷的道理,这便是对手在融合孤星,真正撕开本界屏障之后,战局变得更加焦灼的原因。 丹青利剑的锐利剑锋,毫无悬念的划向窥视本界的青白光眼,瞬间便多了一道灰黑的贯穿裂痕,那独眼陡然吃痛,登时震颤不已,青白之色如泡影般消散,随即化为十几道斑驳的椭圆眼眸,似乎来自于不同力量所在,一同窥向此界。只待须臾,便有一股强横无匹的吸纳之力,如同汹涌的漩涡,将周围种种向其拉扯而去。 它似乎短时改换了策略,不再试图侵入本界,而是想换个战场,将眼前诸位,都吸纳到本界之外。李真龙连续后退数步,身形转换,背后凌空生出一副巨大的骨翼,那青灰骨翼尖端处,点点赤红显现,如藤蔓般延伸到虚无之中,形同利爪,将自己锁定在这处空间,短时再无大碍,与此同时,他毫不吝惜的掷出了手中法器。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飞石冲天而起,每一片上都流淌着灼热无比的火花,如同流星一般,直奔那青白光眼而去,正是迪力玄盈所致。 飞石并非凌乱无序,在空中短暂停留之后,彼此勾连,形成道道横亘的石锁,带着最纯粹的热力,枚枚向那光眼掷去,激起团团浊浪,瞬间抵充了不少吸纳之力,在那些浪花中央,李真龙的丹青利剑形同中流砥柱,激发出重重巨浪,不断冲刷那十几道斑驳眼眸,但它们虽然时而浑浊,又漂泊不定,但仍然能快速汇聚成形,彼此较量数十个回合之后,那十几道眼眸之中陡然放出灰黑凝练的射线,直奔还未出手的银星而去。 银星的技巧多半出自本界规则演化,并不擅长催动纯粹的自然之力。他身形急转,化为数道薄如纸片的残影,在那几乎致死的射线轰击之下,虽然留下无数残破的孔洞,但每一枚纸片之上,伤痕都位于不同的方位,待那纸片飘飘摇摇,再度凝成他的样貌,气息只是黯弱了少许,并无大碍。腾挪间,他手中多了一枚湛蓝的水珠。 啪! 轻叩响指,那水珠凌空盈盈飞起,无数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水汽随即向其中汇集,须臾间便成了一道近百丈长,十数丈宽的湍流,他信手一舞,那湍流便直奔那光眼而去,而那湍流末端,仍有无数的水滴前赴后继,继续汇聚,洋洋洒洒,似乎没有尽头。 既然你想要本界之物,给你便是,他身形一纵,再度化为无数轻盈的纸片,此番更是多了斑斓的色彩,嘲讽般的躲开了另一轮射线的轰击。 “全力施展!” 李真龙多少有些看不惯银星的玩耍心态,但他此刻并不能分心多用,那掷入光眼的丹青宝剑,此刻正受到无数力量的侵蚀,岌岌可危,倘若不能守住这枚掷入异界的定海神针,那此界的屏障定然会被对方继续侵蚀,借助宝剑,他感同身受,已经体味到对手拥有的力量同此界的迥异,一旦失守,或许顷刻间,天元便成人间炼狱。 好在禾伯为了支撑天眼,也不能施展任何额外的手段,否则……他不由得瞥了一眼形同死物,似乎同样在苦苦支撑的对手,然而左侧手臂之上,一枚青色鳞片陡然无征兆的爆裂,碎成齑粉。 这是力量枯竭,后继乏力的前兆,也意味着,想要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或许要透支自己的寿元,甚至生命。 如此牺牲,守护此界,到底值得么? 我掌控天道,即便此间被外界天道所侵,或许仍然能存有一席之地,毕竟天道不灭,这是普世的法则。 他眼前随而浮现出一张不知从何处撕下的残纸,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形同契约,只要念头一动,便可署上自己的气息,他不由得犹豫了,身形不自主的又后退了一步。 那本就在漩涡之中苦苦支撑的丹青宝剑,登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铮鸣,李真龙陡然从被干扰诱惑的杂念之中醒转,身后随即甩出一团长尾虚影,额头之上,两枚尖角钻出,原本束起的长发,如绳般飘洒,化为根根须髯…… 我不可能让步! 我是此界的最强者! 这里有我守护的珍惜之物! 我有我的骄傲,我为什么要退却,为什么要妥协,作为此界的天选之牧,怎么会被你这异界的外邪魔道所诱,苟活于此界之中! 噼啪之声不绝,他如雷霆般弓跃跳起,身上法袍尽褪无余,登时化为最纯粹的真龙形态,他高耸的巨大龙头之上,一道赤红的炽热光球陡然脱出,片刻之后便径直向那光眼喷吐而去,那无匹的热浪和冲力,将周围所有外物都清空无余。与此同时,他巨大的龙尾随着他身形急转,向那如同枯木般守护光眼的禾伯掠去。 那似乎是一切干扰的根源。 卷曳劲风的龙尾还未触及禾伯的身体,那身体便从下到上,化为无数细碎的齑粉,一只如渡鸦般形貌的活物,在形骸崩溃之前,从他肩头飞出,片刻之后便融入到光眼之中,那光眼之中随即发出声声桀桀的怪笑,随即便有一道更强的声浪,从那光眼之中喷洒而出。 轰! 原本那些被它吸纳的丹青宝剑,连同迪力玄盈投掷的火流星,抑或银星甩入的水汽,都一同被抛了回来,只是此番,更像是呕吐物一般,超越常理的混杂的在一起。在这些浊物之中,无数破碎的漆黑肉块混迹其中,每一枚之上,都生有或长或短的触须,抑或张开如同章鱼般的眼球,一入本界,便开始急速生长起来,喷吐出无数的粘稠汁液,它们遇风则化,混入此间,倏忽间便有半数再无踪迹可寻。 聚! 迪力玄盈身侧再度浮现出无数碎石,倘若向下张望,万仞之下的地表已然被掏空,只露出最原始的橙黄尘泥,这或许是左近最后的可用之物,此时此刻,他高达十丈的体表已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同李真龙一般,他已经化为原身火焰巨兽作战。 无数碎石首尾相接,铸炼出一道厚达数丈的赤红圆盘,径直向那光眼罩去,在灼热的火焰驱散下,短时间内将周遭的碎物驱散,如同硕大的盖碗一般,将外邪与此间隔离开来。 李真龙会意,不再去理会那些已经侵入本界之物,身形浮动,龙身之上,陡然伸出一只巨大的龙鳞手臂,不顾炙热,拖住了那枚圆盘,同时瞥向了那群纸片人。 那一群随波逐流的纸片人此番会意,停止了意图不明的飞舞,每一枚纸片身侧,都多了一把银针。 啪! 随着一阵整齐的响指声,那银针随即飞起,直奔圆盘的边缘,化为细软的银丝,针线缝合般匝绕,数息之间,便将那圆盘边缘与此处空间缝合在了一处。 似乎功成! 然而只待数息,炽热的圆盘之上,便响起无数碎裂之音,缕缕细小的浊流,沿着或大或小的缝隙,不断滴落,每一枚都浮在空中,扭曲,挣扎,徘徊,少顷便有细小的邪物从中挣脱,有的飞到其他邪物上生长,有的干脆原地爆裂,化为无形之物。 距离圆盘最近的李真龙身上,更是有无数污秽贴附,但见他周身青光如芒般乍现,将那污物驱散殆尽,但那污秽仍旧源源不绝,他只得脱身,留下一具残影托起圆盘,原身闪到圈外,再作计较。 此物诚然棘手。 无论是圆盘,还是托起圆盘的残影,抑或缝合的银丝,恐怕只能短暂支撑,并不能持久,三人相视,一时间竟无他法。迪力玄盈环顾四周,正待找寻可用之物,却忽然觉得周身一紧,再见银星和李真龙,也同样被禁锢在原地。 他用力挣脱,发现并不太难,随即眸中一团光影显现,已经脱离了原地,浮空而起,发现已经身处一处圆环城塞之中。 这…… “是友非敌!” 他听得一声断断续续的传音,当是李真龙,却已不见了对方踪迹,再去分辨,眼前虚影重重,色彩变幻间,已到了一处封闭的空间。 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一人,他收了变化,重归人形。 但见光滑的青白石壁之上,只有一道贯穿的碧蓝光线,不知道延伸到何处去,再看脚下,繁复的图案彼此勾连,从未见过,但作为鲸海最强者的他,自然能轻易认出这是一处玄妙的阵法,并且只是阵法的一角。他无法读懂,也无心花费心思追溯,但可以断定,此阵并非杀阵。 “尽力,与我拯救此界。” 青白的石壁之上,浮现出几个简单的文字。 ………… 在另一个无法感知外界的房间内,同样的青白石壁之上,同样的碧蓝光线显现,只是此番是两条。 “哼!” 宝妆成甩头,像个生闷气的少女一般,不去理会身侧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负心人,直到她感觉一双同样细腻但充满力量的手,缠上了自己的小臂,她想甩脱,但未成。 因为她不是真的很想甩脱。 同样的文字浮现,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扭曲的信号。 “福宁,这是什么?” 她明明已经看懂,也猜出了究竟,却发言询问道。 ………… “我这是被你害苦了。” “或许是份机缘,未曾想‘广筠子’除了封印雷兽在此,还留有这般手段在此,果真是占卜界祖师般的人物。”鲁东来大胆的抚摸每一寸青白石壁,虽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他却发现他和离吞所处的空间,并非独一无二。 “有助于我脱离苦海?”离吞费力的扭了扭身体,这副身体着实是份煎熬。 “照做便是了。‘广筠子’当不会什么都不给,我听闻他生前喜欢等价交换,这是每个占卜者都明白的道理,此番交易,定有礼物奉还。” “好!” 听闻此处,离吞已经急不可耐,急匆匆的站到了阵法之中,要说阵法的造诣,他自认可以排在鲸海群岛第二,但鲁东来只是不愿意揭穿。 鲸海群岛连个像样的炼器大师都没有,还谈阵法? 或许有礼物吧……鲁东来心中喃喃,但也许是毁灭,毕竟死人是不需要礼物的,从那阵法密匝的镌刻分析,此时此刻,他所需要面对的,应是场莫大的危机,而不是简单的机缘。 总要有希望,不是么? 雷兽身上我已种下禁制,此行但凡能够折返,当不虚此行。 ………… 该来的总会来到。 初窥阵法之秘的李真龙,毫不犹豫的盘坐到属于他的阵法中央,心无旁骛的释放出自己体内磅礴的真元之力,一束如紫电般的光柱,形同游龙,在他身后骤然显现。 一道! 两道! 三道! 他随而感知到,更多的天道气息被这玄奥的阵法汇聚起来,他感受到了这城塞的转动,感知到那些力量正同自己释放出的力量纠缠在一处,形成合力,与此同时,他也似乎听得了声声如风鸣般的呜咽。 那是号角,是冲锋,是协力! 是天元界的最强音! 第五百七十八章 缘起性空 十个月后。 阴郁的天空之上,原本轮廓分明的巨大圆盘,已然渐渐与周围天际融合,仿若浑然一体。原本慕名而来的各路修士,从惶恐,到小心,到好奇,到亲自查看,到徘徊寻觅,再到失望退散,如今,左近已不存一人。 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一片死寂的世界。 唯有穹顶之下的巨大深坑,以及积存的浑浊雨水,告诉往来的凡俗牧羊人,这里曾经有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事发生。只是他们和那些食草兽一般,对此漠不关心。 嗖! 嗖! 嗖! 三道身影从虚无之中涌动出来,正是陷入阵中已然十月的李真龙,迪力玄盈和银星,相比大战之时,面上尽是憔悴之色。 “终于结束了。” 银星仰望苍穹,微微叹气,见那所谓的“道缘真迹”已与此界完美融合,那些曾经觊觎此界的外物,要么被封印其中,要么被隔离在外,再无隐患,心中大定,因为融入阵法,辅助封印导致几乎被掏空的身体,也悄然活络起来。 “此番虽然艰辛,但各位应与我一样,各有所得。” 李真龙同样元气大伤,但相比解决此界隐患而言,自身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相较自己悠长的寿命,不过是沧海一粟,他并未在意。 “没错,就此别过罢。”迪力玄盈归心似箭。 “两位道友,缘聚缘散,离别之际,我还有些不情之请。”李真龙信手拈出两道荧光,正是只言片语所化,另两人也不拒绝,甫一纳入手心,身形便同时消散。 “走的倒是急切。” 李真龙也不介意,呵然一笑,向虚空之中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形一抖,还未等耳畔的响指声消散,便再无踪迹。 ………… 御风宗。 新立的道宫之中,木料本身的香气还未散尽。 良渚一袭崭新道袍,红光满面,须发皆白,正襟危坐,正是长老模样。座前是数十名已然在玄级中高段的门中子弟,算得是门中精锐中精锐,可以说,御风门的未来,尽在此间。 “多谢掌教赐教。” 众人一同躬身行礼,目光之中溢满崇拜感激之意,再次拜谢良渚特设法会,助众人更进一步。 “今日略有乏累,如有修道上的问题,明日未时,可来此地再叙。”良渚原本还想留几名天赋卓绝者开个小灶,但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蹩进了大殿,便借故将众人支开,只待人群散去,冯既明的身影便从身后神龛处闪了出来。 “你应该走正门,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御风宗有头有脸的长老,与年轻子弟熟络,于你有益无害。” “我只是不想如掌教您一样,变得世俗如水。”冯既明故意没用他更常用的“前辈”二字,事实上,良渚这样的强者,为什么要依托御风宗这样的小宗门,担任什么“传道掌教”,他始终没有想清楚,以他自称‘亦曾比邻天级’的修为,足以号令一方。 “既来之,则安之。切莫为命运所拘,而是要掌握命运。” “大道理您修为高,自然更多。”冯既明收起些许轻浮,毕竟良渚他还是惹不起的,自从将此前辈引入宗门,他的日子也好过得多了,无论是掌门凌飞度,还是太上掌门凌之云,看他都似乎顺眼多了,这一点,他自然心知肚明其中缘由。 “禾伯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了。”良渚忽然起身,微微叹气。 “既与您颇有渊源,何不见您有一分伤悲?” “缘起性空。” 良渚再不发一言,右手摊开,一枚黑色如棋子的物事随即显现,但见无数光华在棋子附近变得深沉内敛,再无法逃脱开去,他信手一弹,那棋子脱离羁绊,在空中化为一缕尘烟,再无踪迹,仿若从未有过。 只有那堪比天级的气息,郁结不散,似乎不容于此间。 ………… 白鹭星洲。 宋紫薰轻吟短唱,甚是熟练的哄睡摇篮中的婴孩,随后深吸一口气,仿若下了很大的决心,盈盈数步,拨开晶莹贝珠穿就的纱帘,徐徐前行,立在长近丈的案几旁,那里正堆满各色文书,其中不乏此间过往的记录。 “我要走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么?”慕晴川掷了手中纸笔,双眸中映出了对方略有憔悴,犹豫但又决然的模样。 “明川明日便是百天了。” “此间不好么,当然,最妙莫过乡土。”慕晴川没有继续聊“江明川”,说起来,自己和江枫的幼子,近来竟多半是宋紫薰在看护,诚然,有各色仆从左右帮忙,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需要她操持的琐事,只是伊愿亲力亲为而已。谈到故乡,慕晴川清澈的眸中似有追忆浮现,但旋即消散,再无纠缠。 如今,白鹭星洲才是她喜爱的所在,虽然多半时间会与夫君江枫天各一方,但这里有这里的好。 一切都是新的。 “你和他们说过了?”慕晴川其实指的仅仅是见性,她原本想要促成二人的姻缘,但明显双方均没有这个打算。 “我原本打算多盘桓数日,毕竟此地也算的是我的第二故乡了,而且,你身边也欠缺人手。如今,有梼杌在,我想大抵能抵充我的离开了。” “他毕竟只是个器灵,而且只是在雷云之地得了机缘,化为人形。”慕晴川起身,手中多了一把赤金蕉扇,“我知你去意已决,也不强留你,此物便赠与你吧。” “我也是从雷云之地拿了一件秘宝的。”宋紫薰想要拒绝,却被对方硬塞在手中,“你当年被我夫君掳来,丢了随身之物,此物便当是补偿吧。从此地离开,还要行经他洲,其中凶险想必你也知悉。” 言毕,她从案几的书缝中抽出一纸文书,“此物是龙隐家的行走凭证。想必多数情况下能护得你周全。” “此物是江之问用自由之身换来的,我不能要。”宋紫薰自是知道此物的来历,这种秘辛,慕晴川也不瞒她,这也是她急于离开的原因。 她怕,怕她有一天真的舍不得离开此间,而这里,并不是她应该久留的所在。 “那你有机会,便送回来。” 慕晴川一笑,在她肩头轻拍,彼此尽在不言中。 ………… “再不来了。” 离吞虚汗涔涔,略有惊悸的回望“道缘真迹”,离开此间已经耗费了他最后一缕气力,倘若不是借用天道残存之力,恐怕他最后一丝脸面也会丢尽。 好在周围无人,苍穹之下的几只春秋不过百年的蝼蚁自然不作数。 他正要借遁术离开,身侧却浮现出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你?”离吞脸色不悦,却没有动手之力,只得冷哼一声,看向了气息毫无异常,甚至强于全盛时期的故友鲁东来,“你一早便能脱身,却是为何?” “我并不执掌真正的天道,此处大阵,自然不会为难我。” “我可是差点陨落在此。”离吞恨恨道,“而且被拘束在那狭小无趣的空间之中,毫无收获,你事前说的机缘呢?” 回答他的是当头扔过来的一枚玉简。 “我离开后,还想办法在‘道缘真迹’中转了转,遇见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你研习一二,或许对你这副皮囊有用。” “哦?真的么?”离吞闻言大喜,只觉得周身登时充满了力量,即便身后的巨尾也不再是羁绊。 “先行一步。” “嗯嗯,走吧,走吧,多谢。”有了希望,离吞浑不在意,摆摆手示意鲁东来随意,再不去计较对方诓自己来帮忙,以至于身陷阵法之中的旧事。他埋头用神识扫过玉简,发现果然如对方所料,功法似玄妙但又晦涩难懂,字里行间的确有些洗经伐髓,脱胎换骨之意。他心头更喜,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鲁道兄,这功法之前有人试过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旷。 他该不是诓我的吧…… ………… 他该不是诓我的吧……江枫背后冷汗涔涔,望着眼前的细鳞银鱼,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仅观灵气从中不断渗出,便知此物应是滋补的极品,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倘若只有灵果和灵酒,便是平安无事,但倘若有鱼,则是师父已经返回,并且心情很不好,说不定责罚就要下来了,你要做好认怂保命的准备,皮肉之苦多半难免。”耳畔响起大师兄赵吉元那句告诫。 这么说来,挂名师父许福宁已经从鲸海群岛回归了。江枫深吸一口气,右手不由自主的碰到了冰冷的牢门石柱,却有一股震慑经脉的雷霆之力从中传来,他身形不由得一缩,差点将桌上灵食打翻。 哎! 在这禅心院的大牢里已经枯坐了十个月,虽然有师兄一力照拂,日子不算难过,但形式还是要走的,一身修为被禁不说,自由也只得每日匆匆片刻。毕竟自己是以罪人之身,被那伪天修士袁益都拘回来的。 据说他还救了我。 从一名风姿绰约的女修手里……他想起来大师兄添油加醋的评价,会是谁呢,思来想去,便只有婕云夫人了,倘若是宝妆成,袁益都多半不是对手。这么说来,她最后还是想趁机拿走古宝“永恒之塔”。 呵! 可怕的女人,缘聚缘散,方此乱局,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出手,也算得是朋友了。心中感慨万千,望向案几上的银鱼,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自己一力构筑的局,唯一没想到的便是局面变得无法控制,好在现在还活着。 “怎么样,鱼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