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养贵女 卷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叶二太太寿辰,叶茜和叶荞送的仍然是针线,加了好几倍的功夫,针线十分细密。倒是想送点别的,实在是想不出其他花样,也是因为两人才艺会的不多。像章雨柔就是自己画了一幅画,叶茜和叶荞也曾如此想,但在见识过章雨柔的画工之后果断放弃,有那样的水平对比着,画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早饭请安之后,叶茜和叶荞先回屋更衣。其他季节还好,唯独夏天时出门要套外衣显得格外痛苦些。趁着早上天气还算凉快,姐妹俩从叶老太太正院的后角门出去,穿过夹道就是叶二太太正院的角门,这是最近的路。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茜和叶荞进到屋里,叶二太太正中坐着,展太太坐左手第一位,展飞则坐在她跟前的圆凳上。叶景尔,叶景伍,叶薇三个庶出刚按年龄依次往下坐。地下丁姨娘带着姬妾丫头站着,看样子是刚行完礼。 丁姨娘带着丫头们两排燕翅在叶二太太身后站好了,叶茜和叶荞上前行礼,也把贺礼送上。丫头们收了放到托盘里,端到叶二太太跟前。叶二太太拿起看了看,笑着道:「针脚细密,你们用心了。」 「太太喜欢就好。」叶荞笑着说。 叶二太太命小丫头搬了圆凳过来,让叶茜和叶荞到她跟前坐。叶茜心里明白,这倒不是因为特别看中,而是一会姑娘爷们们都来拜寿,屋子里这些椅子肯定不够坐。不自觉得扫一眼上头端坐着的叶薇,坐的那么理所当然,真心有些无语。看来叶二太太是真不管她,再加上叶老太太那样软的性子,也就奇怪叶薇会如此了。 叶茜和叶荞道谢坐下,因旁边就是展太太,叶荞也跟展太太搭起话来,笑着道:「我和姐姐前几天就想去看看太太,又怕扰了太太清静。」 叶茜也笑着看向展太太,因为还在孝中,展太太里头浅白纱裙,外头浅翠褂子,没涂脂粉,却是正配她的气质,更显得弱不禁风,我见犹怜。脸色却白中透青,带着股病态。估摸着这打胎药是已经喝下去了,就是进府当天喝的,现在也没多久,看来展太太的身体比她外表看起来的要好得多。 这也是可怜的女人,叶二太太也是难得的好心,只把祸根给她去了,没连她一起去掉,又留她在家里居住。不然就凭她这样一个寡妇女人带着个幼子,因奸有孕真是死了都没地埋。 展太太苍白的脸上几分笑容,道:「哪里能打扰了呢,姑娘们能来看我,那是我的福气。」 叶茜笑着插话道:「其实也是我们姐妹太懒,夏天天气太热,总是懒怠着出门,展太太切勿见怪。」 「你们姐妹娇弱,现在日头正毒,还是屋里乘凉的好,若是来回走动中了暑,那就是我的过失了。」展太太笑着说,脸上神情卑怯,好像是真的害怕害得旁人生病。 叶荞笑着道:「看您说的,这才多近的路,哪能如此娇弱。」 叶茜只是跟着笑,却是没接话。看现在展太太这样的卑怯,不由得想起初次见展太太时,明明被人救了,仍然一脸高贵范。也不知道是在京城呆久了,被人踩得太多学乖了。还是国公府姑娘比吕姨妈医妇的身份高,理所当然的换了嘴脸。 「飞哥儿住到外书房,我也是家务繁忙,妹妹一个人在屋里是挺闷的。」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现在天气是热了些,等到九月时,天气凉爽了,妹妹也常去花园走走,也把心中的烦闷消了。」 叶荞因感激叶二太太对她们姐妹的照看,笑着道:「等到闲了,我陪展太太走走。」 叶茜脸上笑着,却不自觉得看向展太太身边的展飞,跟住在梧桐书院的孟昭不同,想见展飞很不容易,把初见那次算了,这是她第三次见展飞。展太太与展飞是叶二太太的亲戚,并不用早晚过去请安。孟昭要早晚请安,是因为叶老太爷当他是自己人。 身上月白外袍,荷包、玉佩、扇套大家公子该有的配置全部齐全,头发束起,打理的一丝不乱,厚重中又带着股利落。刚进府时的拘束也一反而空,身上的狼狈之形也已经尽消,倒是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就这样直接带出去,比叶景陆还像是侯府少爷。 就看目前展飞这样的状态,应该不晓得展太太被奸怀孕之事,不然亲娘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能淡定的读书识字,没有丝毫给母出头的意思,那就不只是心计深了,根本就是无情不孝加无耻。 正闲话着,章雨柔和叶芙也来了,章雨柔是满脸微笑,叶芙则是拉着脸,最近一直这个状态。暑天天热,家里有冰日子自然舒心,城外尼姑庵里又小又破,叶大太太的日子就辛苦了。前几天叶大太太身边的小丫头过来给叶芙哭诉。 叶芙听得与心不忍,也觉得叶大太太就是做错了事,受罚也够了。她便趁着叶老太太高兴时求了情,结果叶老太太仍然说不行,叶芙又提出去看叶大太太,叶老太太仍然不允。叶芙如何能气顺,便闹起了别拗。 「我们跟着太太坐。」章雨柔笑着说,不用叶二太太开口,主动让丫头拿过来圆凳,挨着叶二太太坐了下来,叶芙跟着章雨柔同路来的,自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没一会叶景怡带着弟弟们都来了,孟昭跟随,公主府的叶景霰和叶景祀也在其中,叶景怡带着弟弟们磕头见礼,叶二太太笑着让座,这一下子屋子顿时坐满了。 叶茜忍不住看看唯一跟兄弟们掺在一起坐的叶薇,叶芙虽然脾气不大好,看起来还不如叶薇,其实她真没叶芙命好。叶芙以后好歹有靠谱的叶景怡会管她,好像还给她找了门不错的亲事。二房要是叶二太太撒手不管,叶老太太年龄也大了未必顾的周全,叶薇指望着丁姨娘,只怕有她受的。 但凡叶景祀在的场合,话语权从来不会挂到别人那里,此时也不例外。他一直住在公主府并不知道展氏母子过来投奔的事,展太太就算了,女眷不在他关心范围,看到展飞时多少有些惊讶,便闲话问了起来。 「他现在跟我一起念书,老师总是夸他。」叶景伍说着,叶二太太把展飞塞到他房里,就是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偏偏展飞年龄比他小,却比他更会读书,每天早上读书时,就听老师夸他了。 孟昭也跟着笑着道:「昨天老师骂我时还说呢,别看我这么大的个子,读书还没有展家弟弟一半的天份。」 如此一说,展飞有点坐不住了,笑着起身道:「两位哥哥再夸下去,我就要无地自容了。」 叶景怡笑着道:「老师确实如此说,展家弟弟确实会读书,可造之才。」 展飞本来只是二房的远房亲戚,他也不太在意,但进府没多久先生就夸了好几次,也便留心看顾了。科举读书虽然要苦读,但也要天份。叶家六个兄弟没一个读书的苗子,就连孟昭也是武功学的快,念书就不行了。要是展飞会读书,花点钱供养出来也是不错。 众人的目光都瞬间看向孟昭,只是叶景伍和孟昭说还没人以为意,现在家里最靠谱的叶景怡都如此说了,那就表示展飞有值得夸的地方。叶景祀这才仔细打量展飞,实在是难得叶景怡夸人。年龄虽小却是落落大方,行动举止中带着一股书生意气,却又不显得过与迂腐。 第二章 要真是十分会读书,能读书考上功名,前程应该会不错。不过这种书生型的单薄男子,是叶景怡欣赏的类型,叶景祀本人则比较欣赏孟昭那种弓马娴熟,聪明机变的武将型。 叶茜也跟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就以她个人审美来说,比较喜欢展飞这一款。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比较强势,对孟飞那种同样强势,看着比她还要强男人不太感冒,倒是展飞这种眉目清秀,说话温温柔柔,还会读书的贵公子型很中意。 当然这种喜欢更像是阿姨看到乖孩子的心情,不然八岁的小男娃,比她现在的年龄还小,产生爱慕心意,那她也变成恋童癖了。 正说着展飞,就有管事媳妇进来回话道:「杨老爷,杨太太来了,要给太太祝寿。」 「先让丁喜家的在外头厅里陪着。」叶二太太说着。 媳妇答应着去了,叶芙正因为母亲不能回来气不顺,忍不住道:「太太就是现在不能亲见,何不请到这里花厅。」 西路两节大院都有花厅,所谓外头厅里就是前头叶二老爷和姨娘们住的那节院子的小花厅,虽然前院后院布置相同,但后头才是叶二太太的正院。又因前头厢房里住的都是姨娘,倒是常用来见姨娘的娘家亲戚,把杨家放到前头厅里也就显得太看不起人了。 叶二太太微笑如故,章雨柔却是低声对叶芙道:「杨老爷也在,如何能请到这里厅上,妹妹快别说这种笑话。」 要是按照正常亲家见面原则,该是叶二老爷在外书房接见杨老爷,叶二太太在里头见杨太太。一起见也可以,但必须叶二老爷也在。叶二老爷如何能指望的住,只说今天要去衙门,早跑的没人了。杨老爷是亲家,但也是标准的外男,如何能请到叶二老太太院子里来,这不是要闹笑话吗。 叶芙顿时涨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她以为叶二老爷在家的,叶二太太生辰,做为丈夫怎么说都应该在家,不然她再糊涂也不会这么说, 叶景怡起身道:「我去招呼。」 叶二太太点点头,叶景怡这才起身去了。 「不会不说话就不要开口。」叶景祀看向叶芙直接教训起来,道:「长辈安排事务,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这种基本道理嬷嬷都不教你吗。」 章雨柔虽觉得叶景祀说的不错,但想到叶芙的脾气,实在怕她在叶二太太这里闹起来,惹得叶二太太不愉快。便笑着看向叶景祀道:「好了,四弟,我刚才说过她了。」 「她要不是姓叶的,在外头丢了脸连累全家,我管她是死不活。」叶景祀说着,又扫一眼旁边坐着的叶薇道:「姑娘在娘家时,错了挨骂别觉得家人对你们不好。在娘家被骂,总好过到婆家被折腾,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呢。」 「你呀,没一点忌讳,今天伯娘生辰,你说什么呢。」叶景霰忍不住发话了,话虽然是好话,但今天叶二太太生辰,死都挂到嘴上了,实在不太合适。 叶景祀也意识到说过了,马上起身对着叶二太太作了个揖,恭敬的道:「侄儿说话没分寸,还请伯娘见谅。」 叶茜看着多少有几分惊讶,是进国公府这么久,头一次见叶景祀如此认真标准的致歉。果然是出身大家公子哥,长辈跟前行事不会错。 「哥哥指点妹妹,是你好意,我怎么会见怪。」叶二太太笑着说,叶景祀说的很对,他骂叶芙也确实是为她好,现在被兄长骂总好过以后婆婆指着鼻子骂。又挥手道:「好了,你们兄弟别在我屋里闹腾了,今天酒席摆在老太太屋里,你们先过去,或者各自玩去,免得拘了你们野马。」 屋子的爷们们便站起身来,唯独展飞不知道是留下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看叶二太太没有额外安排,便坐了下来。 爷们一走,屋子顿时空了一半。叶二太太看向章雨柔笑着道:「老太太说我今日,让我好好享福,凡事不让我操心。你就过去照看着些吧,我也享享福。」 「看看太太说了,太太教了我那么多,只怕不能为您尽心呢。」章雨柔笑着说,看看旁边的叶芙,道:「要准备的事情许多,妹妹也过来帮帮我吧。」像叶芙这样的性格,不开口就算了,开口估计也不会是好话,还是把她顺手捎走,免得在这里惹叶二太太不痛快。 展太太也有些坐不住了,想先回去歇着。落胎之后各种补品虽然都送来了,但身体没那么容易补回来。尤其她己经三十岁,一直以来是保养的很,但这回落胎实在伤了元气,脸色一直很苍白,眼圈底下都是铁青的,每每对镜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容貌在一天天老去。 「去吧,飞哥儿就先留我这里。」叶二太太说着,又道:「走时我会派丫头去叫你,你身上也不好,回屋歇会吧。」 「是。」展太太丫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扶着丫头走了。 人走的七七八八,屋里顿时只剩下叶二太太,叶薇,叶茜,叶荞以及展飞。叶二太太进里间更衣,小丫头们上了第二轮茶,跟叶薇实在找不到多少话题。叶茜便开始笑着向展飞搭话,不提丧父之后的苦逼生活,也不提在广恩侯府的惨剧,只说以前在直隶的生活,也顺道问问直隶风土人情。 展飞口才清晰,说起话来更是头头是道,叶茜细听才晓得,原来她小看展家了。展家祖上出过高官,全族男女皆读书,一直都是乡坤地主这个档次,更重要的是己经富了四代。虽然比国公府生活差些,却一直生活在中上层。 说视金视如粪土有些夸张,但少爷姑娘们确实是不直接接触钱。那就怪不得展飞能这么快适应国公府的生活,居养气,移养体,四代诗书大家养出来的儿孙,谈吐见识确实不同。 等叶二太太换了衣服出来,看他们讲的热闹,尤其是见展飞口才不错,便不让停止,绕着直隶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叶茜听得津津有味,也觉得展飞确实很懂得生活,所有的大型活动都不错过,四季赏花,至少不是个读死书的。 「现在天气太热了,入秋之后我会先派小厮到直隶看看。」叶二太太说着,她答应要帮展太太取回他们应得的财产,肯定会去做。但直隶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总是要先把情况摸清楚了,再说如何处置。 展飞马上站起身来,给叶二太太跪了下来,道:「磕谢太太大恩。」 「你这孩子,哪里用行这么大的礼。」叶二太太笑着说,让丫头把展飞扶起来,道:「高家也是名门望族,如何能任由家里姑娘被欺负。」 直隶的话题说不下去,叶茜正想着新话题,只见丁喜家的低头进来,脸色却有几分尴尬,看到姑娘们还在屋里,神情就显得有些犹豫。 叶二太太看她进来便道:「既然大爷去招呼了杨老爷,现在屋里也没旁人,就请杨太太屋里说话吧。」 丁喜家的犹豫了一下才道:「大爷己经命人送杨老爷和杨太太出门去,屋里侍侯的丫头说,大爷和杨老爷吵了起来,这才命人送走的。」 「吵了起来?怎么回事?」叶二太太问着,神情却是很不以为然。 第三章 丁喜家的道:「听丫头们说,好像是钱的事,杨老爷问大爷借钱来着,数目好像不小,说要做生意云云。大爷就说没有,杨老爷就说了大爷一些不好的话,然后又说要见太太您,大爷就说今天是太太的寿辰,不宜谈这些,便让婆子们送客……」 虽然是舅舅,但叶景怡的亲娘跟杨老爷并非一母所出,感情非常平常。平常四节八礼,叶景怡也只是打发人过去,从来没有上过杨家的门。杨老爷也真敢开口,未来的国公爷那可不是包子,能随便拿捏的。 更神奇的还敢问亲家借钱,几个婆子上前来送客时,杨太太还想大声嚷来着,被婆子直接往嘴里塞了胡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男仆和婆子们一起上阵,直接丢出了角门外。 「那今天过来说是给我拜寿,竟然是来借钱?」叶二太太叹口气说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我是真喜欢杨姑娘才想结这门亲事,只是这亲家……算了,以后杨家再有人来,你只管招呼打发,也不用特意来回我,我也懒得见了。」 「是。」丁喜家的答应着退下了。 叶薇素来与叶芙不和,现见她亲舅家如此,便道:「杨家人也太过份了,这才订下亲事,聘礼都没下,就敢上门来借钱,这如何使得。」等两天此事在府里传开,看叶芙还拿什么脸见人。还有叶大太太想从庙里回来,有这样的娘家兄弟,她还有得住呢。 叶二太太挥挥手,有几分后悔自言自语道:「也是我失算了,挑了如此麻烦的亲家,反正离成婚之期还早,小二还小呢。」 叶荞虽然没有接口,心中也觉得这门婚事只怕是叶二太太失算。叶茜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这杨家得多二缺啊,在亲家母过生辰时来借钱。至于失算亲家不好之类的,杨家早就是国公府的亲家,叶二太太看了这么多年,要是还能再走眼,那根本就是瞎眼了。 想娶杨婉真是真的,不然没必要折腾,但杨家这样的亲家,只怕也是觉得挺烦。说不上厌恶或者怎么样,就好像一个苍蝇,在耳朵嗡嗡叫着。要么一下拍死,要么就是赶的远远。 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吧,下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八月中秋秋高气爽时,正该全家大团圆之即,万启皇帝仍然没有从热河回来,只是下了一道旨让宋皇后过去拌驾。万启皇帝就是再讨厌宋皇后,宋皇后仍然是他的发妻,没道理中秋节万启皇帝抱着小老婆过,把发妻丢一边。 不曾想宋皇后到热河的第二天,马上给京中王公大臣写了懿旨,万启皇帝身体不好了,速来热河。王公大臣打点行装,前脚踏进热河行宫大门,后脚万启皇帝咽气。 皇帝驾崩丧事自是不必说,最大的问题是皇帝生前没有立太子,王公大臣正寻遗召之时。宋皇后在奉安展召见大臣,传万启皇帝临终口谕,传位三皇子。 大臣们虽然己经料到,但宋皇后亲口说出来,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旨意。就在大臣们开始商议着先皇大丧和新皇登基事宜时,姜贤妃突然拉着六皇子直闯奉安殿,大骂宋皇后矫旨,万启皇帝临终口谕,是传位六皇子,她和六皇子亲耳所闻。 奉安殿是热河行宫的正殿,皇帝办理公事接见大臣之处。大楚后宫不得干政,要不是传先皇口谕,宋皇后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召见王公大臣。如此商议大事之际,姜贤妃拉着六皇子进来指着宋皇后骂起来,在场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惊呆了,除了说话内容外还有姜贤妃以及六皇子的态度。 姜贤妃是宠妃,虽然比不上前头被追封为皇后的大姜氏,在后宫里也是横着走。众所周知的万启皇帝曾以宋皇后身体不好为由让姜贤妃打理后宫,宋皇后啥都没说交了后宫凤印。结果万启皇帝就成了救火队,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如此大半年之后,万启皇帝也承受不起,一个皇帝没时间管朝务,天天在后宫断官司,只得把后宫权限又给了宋皇后。 自那之后姜贤妃就与宋皇后不和,这是王公大臣们都知道的,但后宫里她们到底如何相处的,就不太清楚,没事打听后宫内闱这不是吃撑了嘛。直到现在姜贤妃和六皇子如此的指着宋皇后的鼻子骂起来了,王公大臣才知道姜贤妃到底有多嚣张。 面对姜贤妃侮骂似的指控,宋皇后并没有还口,只问了一句,可有遗旨?六皇子便说是他和母妃一起听到的,当时宋皇后也是在场的,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翻口说是三皇子,实在是有谋逆之心。 「谋逆?三皇子也好,六皇子也好,都非我所出,不管谁登基我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三皇子已经二十五岁,六皇子今年不过十二岁,若是两人年龄倒转一番,还可以说我拥立幼主有所图谋。」宋皇后端庄肃穆的脸上有几分嘲讽的笑意。 姜贤妃却是喊着道:「当时我与皇儿也在场,为什么我们两个听得一样,唯独你听到的不同,明明就是你矫旨!!」 六皇子也跟着道:「但是父王说的就是传位给我,并不是给三哥。」 王公大臣们听到这里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因前头死了两位太子,万启皇帝虽然没有立三皇子为太子,但在此之前却是把三皇子的亲姐晋位了,常把三皇子带在身边学习朝务,现在来热河避暑又让三皇子监国,这明显就是要立三皇子。 姜贤妃恃宠生娇,早有流言说姜贤妃撺掇着万启皇帝立六皇子为帝。现在万启皇帝走的急还没有找到遗诏之时,姜贤妃拉着儿子如此说,谁有谋逆之心一目了然。 礼亲王便上前道:「国赖长君,先皇英明如何会让一个小娃娃登基为帝。就是真有此打算,也该指定辅佐大臣,为何事先一句不提,倒是把三皇子带在身边。」 「哟,礼亲王不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怎么跑到热河来,先皇有旨,不准礼亲王出府门一步,此时违旨要怎么算!」姜贤妃尖刻的说着。 「承先太后太后懿旨,皇兄早就准我出门,现在国之大事,我如何来不得。」礼亲王正言疾色的说着,又道:「倒是贤妃娘娘您,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矫旨,只怕矫旨的正是你自己。拥立幼主登基,你意何为!!」 礼亲王乃是文宗皇帝的贵妃所出,与万启皇帝本是异母兄弟。万启皇帝三岁之时母后去世,文宗皇帝思念爱妻便没再立后,考虑到万启皇帝年幼便把他交给贵妃抚养。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常不错。 万启皇帝登基之后对弟弟和养母贵妃很不错,弟弟封礼亲王,养母封贵太妃,住慈宁宫,又把贵太妃的娘家兄长封为同安伯,世袭三世。在皇宫里享受的是皇太后待遇,对其娘家虽然没封侯,封了伯也超出一般太妃的待遇。 本来一切也都挺美好的,礼亲王突然之间犯二了,他给万启皇帝上了一道折子,说前朝就有先例,尊养母为太后,万启皇帝应该封贵太妃为圣母皇太后。万启皇帝那样的脾气,看到折子顿时就怒了,所谓圣母也就是谐音生母之意,圣母皇太后的意思也就是从子贵,因子封太后。 第四章 前朝是有这样的先例,但那个皇帝本身也是庶出,只因生母亡故有其他妃嫔抚养,才尊养母为圣母皇太后。万启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继位,吃撑了才会封一个妃子为圣母皇太后,那岂不是自认为庶出,让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天子之威不可冒犯,万启皇帝念及贵太妃抚养之恩,并没有把养母以及养母娘家怎么样,也没有削礼亲王的爵位,却直接关了礼亲王的禁闭,全家老小不准出府门一步。然后初一十五还要写道歉信,万启皇帝哪天想起此事心情不爽了,还会叫太监过去骂。 没几年贵太妃去世,万启皇帝仍然没解礼亲王门禁,直到高太皇太后去世,临死之前拉着万启皇帝的手说,礼亲王总是你亲弟弟,这都二十年了,也该放出来了。万启皇帝这才解了礼亲王的门禁,享亲王爵位却没有一点差事,闲散亲王一个。 「就因为国之大事才不能由你插嘴,你对先皇不敬之心,天地可鉴。」姜贤妃指着礼亲王说着,又道:「你此时说拥立三皇子,又是意谋何为!!」 礼亲王听得大怒,道:「三皇子早就成年,论排行论年龄都是新君人选,六皇子年幼依附生母,姜贤妃难道也想垂帘听政不成!」 争吵之中宋皇后突然道:「皇帝病危,为何一直不往京城送信?」 姜贤妃脸色僵了一下,刚想说别的。礼亲王就马上道:「传御医。」 太监们去传御医的功夫,宋皇后把万启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叫过来问话。大太监说得明白,万启皇帝连着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卧病在床,中午饭后便传话召宋皇后晋见。等到宋皇后进去了,便命下人退下,只让他在外头守着,里头说了什么他并不晓得。 没一会姜贤妃就带着六皇子要求晋见,本来他是要通传的,结果姜贤妃不让,拉着六皇子直闯进去。因姜贤妃是宠妃,他也不敢拦。门关上之后,没一会里头就有哭声传出来,万启皇帝驾崩。 大太监如此一说,大臣们顿时议论起来,姜贤妃还不知道因何而议论,就听礼亲王冷笑着对姜贤妃道:「皇兄根本就没有召您和六皇子晋见,若是真有传位之心此时肯定会留在身边。而且当时行宫只有皇后和贤妃,六皇子三位主子,却只诏见皇后娘娘,并不见诏见您,只怕皇兄早就察觉到你们的不轨之心,才会在此时把你们排除在外。」 姜贤妃顿时无言以对,她会那时过去确实不是诏见,是有眼线报信,道:「不管是不是诏见,我和六皇子走到跟前说,先皇确实拉住了六皇子的手,说要传大位与他。」 争吵之中御医们过来,哆哆嗦嗦的只差大呼冤枉了。大楚的皇帝对丹药都有点爱好,但万启皇帝则是格外痴迷一些,尤其是这两三年以丹药为食,根本就没让御医诊过脉,御医总不能硬按住皇帝诊脉,召见更是没有过,气色也看不到,完全成了摆设,根本就不知道万启皇帝的生活状况。 顿时众大臣看姜贤妃的脸色都不同了,谁都知道万启皇帝身边的两个国师是姜家推荐的,姜贤妃一直力捧,现在搞的把皇帝御医不用,病情都耽搁了,这个罪名又大一层。 首辅大臣当时就带着群臣给三皇子跪下来了,请新帝主持事务。姜贤妃还欲再说别的,宋皇后就道:「大位己定,我也算不负先皇所托。姜贤妃和六皇子暂时收押,等以后新皇开落吧。」 理国公府早就远离朝堂之外,热河大戏虽然没有赶上现场版,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瞬间传遍京城。等到三皇子披麻带孝抚灵回京时,国公府与公主府上下强忍心中欢喜,极力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痛哭哀号之声可谓是感天动地。 万启皇帝停灵乾清宫,钦天监推算下葬日期,一百零八天后适下葬。国公府有官位有诰封的男女皆要入朝随祭,还没有来得及去当官的孙子也要跟着同路侍候,又因人手不够,又在直系、旁支们选了可靠人随行,叶宗山也在其中。 二十七日孝满之后三皇子登基,改国号永昌,册发妻为皇后,嫡长子为太子,尊宋太后为母后皇太后,生母淑妃为圣母皇太后。第一道旨意就是把姜贤妃和六皇子交与宗人府审讯,刑部和大理寺协理,一定要审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没有哪个敢怠慢。但说到审,其实真没啥好审的。大楚朝都是平民后妃,姜氏家虽然因为外戚得了长兴侯的爵位,万启皇帝也十分偏宠,但才十来年的爵位,真没什么根基。勾结朝臣意图武力谋反真没有,但是向万启皇帝推荐炼丹道士却是铁打的事实,万启皇帝的身体又因不肯就医而亡。 只是如此还不算是大罪,联系到姜贤妃和姜贤妃和六皇子矫旨篡位,这回热河之行又只有姜贤妃和六皇子在身边。要不是因为八月中秋皇后要过去,万启皇帝病逝在热河,只有姜贤妃和六皇子在身边,矫旨咬定是六皇子继位,又没找到遗诏,就真的不好说了。 宗人府审讯六皇子和姜贤妃并没有得到有用讯息,就是咬死口说是万启皇帝亲口说传位六皇子。大理寺审讯姜氏一族,那各色证据都有了,大理寺的各色酷刑摆开,真是叫说啥就说啥。 三方会审完毕,把所有的口供汇集,长兴侯府谋反罪名成立,按大楚律长兴侯府是灭九族,长兴侯本人是凌迟,八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八岁以下男童以及女眷全部入官奴籍,没入教坊等待发卖。至于六皇子和姜贤妃大臣不敢妄议,就要由永昌皇帝来判决。 永昌皇帝念及骨肉血亲,免六皇子为庶子,幽禁养蜂夹道,终身不得离开。姜贤妃剥寻封号,降为庶人,念及先帝身边侍奉多年,白绫赐死,留全尸。 六皇子和姜贤妃处置的很快,至于长兴侯府上下早在回京之初永昌皇帝就下令严加看管,现在一声令下,直接抄家拿人。几天不到事情全部办完,本来该是秋后问斩,此时不等秋后了,直接菜市口斩首。 本以为如此处置了也就完了,不曾想又有大臣上书,当时大姜氏以皇贵妃附葬为由葬入地宫,本来就不合祖制家法。现在姜氏一族已经伏法,谋逆之家的女儿就是附葬也是没资格的,而且大姜氏的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应该去除封号,迁出地宫,连牌位都该从偏殿扔出来。 这倒不是因为长兴侯嚣张得罪的人太多了,而是因为一个大姜氏,大臣与天启皇帝死磕了两年,其中不知道廷仗了多少大臣,贬了多少官员,甚至像章老太爷那样被秋后算账的也不在少数。现在姜家倒霉了,文臣们也想问皇帝讨个说法了,以此维护正统。 永昌皇帝没有马上答复,毕竟事情是万启皇帝生前做的,当儿子的还没登基就把老子给否定了,也不太好。回后宫与两宫太后商议,当时其他太妃们也在,顿时成了诉苦大会。 大姜氏死的早就算了,小姜氏这些年在宫中也是跋扈异常,都能指着宋皇后都能骂起来,对待其他妃嫔更是可想而知。连前头太子的生母贵太妃都受了许多气,向来小透明的圣母皇太后就更不用说了,都是血泪史。听完后妃的哭诉新皇也不再犹豫,准了奏请,大姜氏去封号,迁出地宫,葬入妃陵。 第五章 大姜氏灵柩牵出地宫,万启皇帝停灵满期之后,发丧送灵,地宫来回一趟也要十几天,折腾下来只怕要一个多月功夫,皇子公主自是不必说,高门大户里也是不得清闲。理国公府和公主府几乎所有的长辈都要去送灵,像叶景怡等则要随长辈同行侍候,只留叶景伍和叶景陆两个小的在家。 又因腊月将至,新年将近,事务要比较平常繁些。公主府还好,亲王府邸自有一套运行系统。国公府则要麻烦一些,幸好国丧是大家都忙,也没什么亲友行走,叶老太爷一向看孟昭妥当,便让孟昭帮着料理些。 府内家务则全部交给章雨柔打理,章雨柔跟着叶二太太这么久本来也是能料理的来。但主子们全部出门,有两个大管事也跟着过去料理,高层不在问题还不大,中层缺人就比较头痛,人手不熟,想要什么弄不到,章雨柔也觉得有些棘手。 此时姑娘们的课程已经停了,几个姑娘来前也要十岁,章雨柔这个年龄已经跟着叶二太太学看帐本。叶芙和叶薇是不敢劳动,让她们帮忙弄不好要花上几倍的心力去擦屁股。倒是叶荞和叶茜章雨柔十分看好,管家理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头脑清楚。 忙忙碌碌之中叶荞的生日也来了,因为无人在家,叶荞本以为能松口气的。没想到拜寿的那套礼却仍然要走一遍。就是长辈不在家里,也得到正装到屋前磕个头,而且更亏的时以前拜寿总有礼物拿,现在是白磕头不收礼。 章雨柔让人后花园厅里里准了席面,有孟昭和展飞两个外男坐,仍然是分席而座,也算是一个简单的家庭小聚。 章雨柔事务繁多,叶荞今天是寿星,叶茜便早早进园来。帮着章雨柔管家这些天,也不能说多累,也是因为主人少的缘故。就像章雨柔现在只管两样,一是夜间门户,不准赌博吃洒,二是各房人员不要吵闹生事,其他事务则等老太太和二太太回来之后再料理。 「妹妹……」 叶茜正边走边寻思着,突然一声倒是让叶茜愣了一下,回身就见孟昭从后头快步走来。叶茜不由得停住脚步,正色道:「孟大爷自重,妹妹的称呼我当不起。」 孟昭几步上前,站到叶茜跟前笑着道:「又没旁人在,我叫了你就听着,难道还想上来捂我的嘴不成。」说到最后一句时嘴角都弯了起来。 卧槽!叶茜嘴角都有点抽了,她脸上也没有写着包子两个字,怎么会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呢。唇边逸出一抹冷笑,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孟昭,神情好像是在看乞丐,道:「我劝你还是收着点,国公府是没长辈在家,但也请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只因老太爷喜欢你才留下你,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被扫地出门了,千万别偷着哭。」 孟昭脸上不见一丝气恼,却先笑了起来,连说话语调都软了许多,道:「我知道你是能说起笑话的人,这才多说了几句。你看看我何时对别人这样过,你要是生气了,我这就跟你赔不是。也是我心急了,实在太难得单遇到你一个人。」 虽然都在后院住,早晚请安时也能遇到,但单独遇上几乎没可能。先不说跟叶荞快成连体婴了,平常出门丫头也总得带上两三个。 「孟大爷,我跟你并不熟,你呀我呀的乱叫,我当不起。」叶茜冷笑着说着,有时候她也很好奇,对其他人就算了,她从来没有给过孟昭好脸色,这自来熟的脾气是哪里来的。又道:「孟大爷是男人,自然不用爱惜名声,我如何比的起,还望孟大爷以后自重。」 说完这话掉头就走。 孟昭跟了上来,在叶茜身后慢悠悠的道:「国公府欠我一个媳妇,只要我跟老太爷开口了,老太爷定然会允。」 叶茜顿时觉得有些牙酸,倒不像正常小姑娘那样觉得唐突了,忍不住回头道:「十五岁还不到的毛孩子就想着娶亲,老太爷竟然还夸说有出息,天天泡在后院里想娶媳妇,我真是奇怪,这出息是从哪里来。」 「唉,也是我年龄小,见过的小,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妹妹……好话坏话都听不进的。」孟昭有几分叹息的说着。 叶茜听得冷笑一声,却没什么得意之色,实在是三十岁的阿姨吵赢十四岁的小屁孩是理所当然。其实要不是孟昭先发神经,她并不想得罪孟昭,这世上看着不顺眼的多了,大家各自走开就好,没有必要的冲突不用发生。 只是刚要转身走,就听孟昭小声笑着道:「不过我就是喜欢妹妹这样的,有眼力有脾气也有能耐,世上绣花枕头太多,摆设似的女人,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趣来。」 叶茜多少怔了一下,听到孟昭第一句时,她没有丝毫少女的矜持,就很想让孟昭去看看病。医生当久了也知道世上有种人,越是打他骂他越觉得爽,每天照着三顿抽最是舒畅无比。偏偏后头一句又入了她的耳,常出入后宅还真见过摆设一样的女人,天天就是哀怨被男人冷落,硬作出病来。有时候叶茜都不知道该同情,还是打几个耳光抽醒。 后宅女眷可以做的事情不多,但也并不是天亮天黑等死的。高门大户里最不会少的就是钱,养小厮玩戏子这些超过的就不要求了。大楚女子绝大多数都读书识画,写诗作画,弹琴唱曲,实在不行针织女红也行,有使不尽的银子花,给自己找点乐子没那么难。天天就想着丈夫,两条腿的男人也不是找不着,清俊小厮既漂亮又器大活好。 孟昭见叶茜不作声,还以为这话对了叶茜的心意,但也不敢唐突了,实在是叶茜太辣,只要他开口就能呛他回去,把他呛的全身舒爽。刚想开口说点别的,就见叶茜脸上微笑起来,上前一步叫着道:「展太太这么早就到了……」 孟昭立即微笑站好,只见展太太带着展飞缓缓而至。因为是孝中,两人皆穿素,虽然是冷色系却也不是白的,倒也十分合适。 「今天是荞姑娘生辰,章姑娘在后花园设席,我想着章姑娘那样忙碌,便想着来帮帮忙。」展太太也快步上前,只是步子向来慢,此时显得摇摇摆摆。 身边展飞规矩的行礼道:「茜姐姐,孟哥哥。」 叶茜看到青春少年展飞,顿时笑了起来,还是这样的乖小孩讨人喜欢。听话懂事规矩有礼,对比一下孟昭真不知道强多少倍。 不过看到展太太,叶茜心中也有几分感慨,落胎之后就是再好好保养,年龄在这里摆着,再加上繁心事太多,还想保持原本的花容月貌就有些难了。此时已经有变残的迹象,本来还可以称徐娘半老,此时已经全老了,一朵鲜花就要彻底凋零了。 展飞却是看向孟昭,口吻中稍带几分惊讶道:「孟哥哥今天来得好早。」虽然孟昭住在后院,但懂规矩的就该晓得白天不该进后院来,尤其是现在家中长辈不在时,要比平常更该守规矩才是。 「我倒不是帮忙这些的,是想着章姑娘可能在,便过来寻她。」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刚才杨大老爷来了,现在虽然走了,但我心中却有几分不安,想过来给章姑娘说一声,免得我哪里行事错了。」 第六章 展飞顿时不再接话,虽然他进府时间短也晓得杨家,要是杨家的事孟昭确实需要跟章雨柔说一声,行事错了不好交代。 花厅里众人分席而坐,因展太太是唯一的长辈便请其上坐,叶荞是主角坐了次席。其他人则是爷们坐左边,姑娘们坐在右边,按年龄依次排了下去。结果就成叶茜与展飞末席对坐,孟昭则坐到最前头。 对面顺眼小帅哥,远离糟心无耻男,叶茜对这个坐位安排满意极了。众人一起举杯时,叶茜不禁对着展飞温柔笑了起来,展飞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还真是腼腆,叶茜心中想笑,却又不好笑出来,便低头饮酒。 雅座无趣,章雨柔便提议行令,众人也都觉得妥当,展太太本来出身就不错,嫁的更好,行酒令自是不在话下。 丫头们去准备令骰令盆,正欢喜之时,叶芙突然道:「我在这里过的如此好,母亲在庵堂还不知道如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炭火够不够用。」 说话间叶芙便哭了起来,叶景陆也在坐,也跟着哭了起来。兄妹俩如此一哭,顿时谁也没心情了,章雨柔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昨天我才派了婆子去看看大太太,一应东西也都准备齐全,婆子过来回话时妹妹也在旁边听着,如何还会担忧炭火不够。」章雨柔说着,又道:「我晓得妹妹心疼母亲之心,我们当晚辈的都是如此,只是现在家中并无人大人在家,五弟、六弟都还年幼,庵堂又离城太远,妹妹就是有探望之心,也要等老太爷,老太太回家之后。」 叶芙小声道:「可以把母亲接回家中……」 「大太太是为了给老太太祈福才去的庵堂,妹妹好大的口气,说接就要接,我是没那个胆子,等老太太回来之后,还是妹妹自己说吧。」章雨柔语气不悦的说着。 有时候她也奇怪,叶芙这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别人正高兴的时候,她就非得插几句,把好好的气氛搅冷了,好像闹散了场就能落好处似的。叶景祀有句话说的很对,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实在讨人厌。 叶芙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不敢问?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家里早就你……」 叶茜的坐位就在叶芙身边,看叶芙越说越不像样了,便站起身道:「今天是荞姐姐生辰,姐姐再大的气也等散了场,慢慢与章姐姐说了,有商有量的岂不是更好。」 就叶芙这样的,叶景怡再有本事给她寻婆家,再给她撑腰,她也别想过的好。在娘家人面前如此发作就算了,要是到了婆家,婆婆,妯娌,小姑同席时叶芙也闹这么一出,能把全家老小都恶心透。 叶景陆擦擦眼泪也站起身来,却是道:「既然嫌我们不会说话,我们走就是了。」 说话间叶景陆走过来,对叶芙道:「我们走。」 叶芙冷哼一声,跟着叶景陆走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其他人就算了,展太太和展飞却是惊呆了。虽然来国公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大房和二房关系并不好,叶芙从来没有看过展太太,展太太是长辈更不会去看她。又因为万启皇帝驾崩,全府上下都忙成一团,更不会有聚会之类的。 对叶芙和叶景陆这真是初次了解,别说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就是一般诗书大家的,也没见过这样的小姐少爷,妹妹过生日,都好好的就闹场,然后就这样拂袖而去,真心没见过。 章雨柔叹口气,满是歉意的看向叶荞,刚想开口,叶荞就十分大度的笑着道:「二姐姐脾气还是这样,饭也没吃上,不如把她那份用盒子装了送过去。」 「荞妹妹如此懂事……」章雨柔说着,脸上神情又欣慰又尴尬,旁支姑娘都能如此懂事,结果叶芙就能那样不懂事。 叶茜唤来婆子打包,人家是正经小姐拼不起,今天叶芙和叶景陆敢如此发作,也是因为席上最大的就是章雨柔,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谁也没有行令的心情,都是匆匆吃完饭,将要散席走人之时,章雨柔对孟昭道:「家里大人不在家,还要劳烦孟大爷多照看小六。」 她能看的住叶芙,却盯不住叶景陆。爷们是可以外出的,现在家里也没大人在家,叶景陆借机偷溜出去了,没事还好,要是有事就全是她的责任了。 「章姑娘放心。」孟昭笑着说,随即把声音压低了些道:「上午时杨老爷来了,一副很着急的模样,说没钱过年,我已经请他回去,只怕一会还要打发女人过来。」 「辛苦孟大爷了。」章雨柔笑着说,脸上神情多少有些尴尬,杨家是叶景怡的正经娘舅,不接待太失礼,接待又很不好打发。 孟昭笑笑也不多言,本想马上走的,回头就见叶茜和展飞说的有来有去,便笑着走到展飞跟前道:「我要到前头去了,展弟弟要同路吗?」 叶茜瞟了孟昭一眼,脸上笑着,眸子里却是飞刀猛射。孟昭却一个正眼都没给叶茜,只是看着展飞笑,那架式展飞要不是走,他就在这里等着。 展飞本不想这么快早,一是因为跟叶茜聊的比较投机,二则他想多陪陪展太太。没想到孟昭却邀来他同路,只得笑着道:「我也正要回去,跟兄长同路。」 「请。」孟昭笑着对展飞说着,余光却是看叶茜,明明是满脸笑意,却是显得十分可恶。 叶茜咬牙之余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孟昭把小帅哥拐走了。叶景伍和叶薇也跟着走了,难得家中尊长不在,他们想跟生母多亲近些,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展太太倒是很想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章雨柔岂会让客人长辈收拾残局,最后只剩下叶茜和叶荞。 叶荞磕了一上午头,此时也有些累了,叶茜也让她先去休息,和章雨柔两人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 碗碟收完,桌椅放回后罩楼里,叶茜正想回去歇着时,章雨柔突然道:「妹妹,稍等一等。」 叶茜不由得站住了,道:「章姐姐有话吩咐?」 章雨柔脸色有几分犹豫,挥手让跟着的丫头婆子走远些了,这才小声道:「有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我思来想去也就妹妹聪慧能帮我这个忙。」 叶茜想了想,道:「姐姐请说。」 章雨柔道:「刚才孟大爷与我说,早上时杨大老爷来了,被打他发去了,只怕一会杨大太太也要过来。我实在不想与她撞面,若是二姑娘带着她到议事厅里来寻我,就说公主府有事寻我,我过去料理了。」 杨家来打秋风是常事,叶景怡虽然不愿意理会杨家,但有时候过来说没钱过节之类的苦通话,叶景怡也会给十几两或者几十两银子,以帮其度日。叶景怡没去送殡前,杨大老爷就来过,本来叶景怡也是打算给十几两打发了,没想到杨老爷说什么被人骗了,开口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对国公府是小钱,但对叶景怡个人也算是大数目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待见杨家,过年过节给个十几两纯粹就是打发乞丐,要一千两就真太拿自己当回事。当时就不欢而散,后来叶景怡跟着去地宫皇陵,根本就不在家里,这种大事杨家肯定知道,结果仍然寻上门来,只怕是急疯了。 第七章 章雨柔作为寄居的表姑娘,叶景怡的未婚妻,要是真成亲了,她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不管说啥她都能接口。关键是她还没有进门,若是与杨太太有了口角,或者杨太太说了什么过份的话来,她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来。算着日子叶景怡也该回来了,不如先躲了这几天,等到叶景怡回来再计较。 叶茜会意,笑着道:「章姐姐放心,你只管去吧,有我呢。」 「辛苦妹妹了,还有议事厅管事媳妇来回话,没有要紧的事就散了,有要马上办的,妹妹看着料理了。」章雨柔笑着说,帮忙的这几天她就看出来了,叶茜真是个管家理事的好手,这个年龄就能如此明白,实在太难得了。 叶茜想想也没拒绝,道:「若是没事我就让她们散了,小事我做主,大事还要问姐姐。」 章雨柔笑着点点头,两人议定便各自走开,章雨柔带着丫头自找地方去躲闲。叶茜则去了议事厅,叶二太太总管全家时会让管事媳妇去自己的东厢房起坐回话,现在章雨柔料理家务了,总不好到叶二太太院里去,便把后罩楼拐角三间东厢收拾出来,用与回事起坐之用。 进到厅里,要回事的管事媳妇们已经到了,叶茜便笑着道:「公主府有事来请,章姐姐过去了,让我来问问可有什么要紧办的事。」 其他人均均摇摇头,就有一个媳妇上前道:「温姨奶奶的父亲病重,想回家看看。」 「老太太素来宽厚怜下,如此孝心怎么会不允。」叶茜首先笑着说,话音一转却是笑着道:「我不知温姨奶奶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还要问嫂子如何办理?」 温姨娘是叶大老爷的爱妾,生的貌美如花,叶大太太不在,现在多少有几分得意,园子里遇上过几次,有几分宠妾的派头。据小道消息说,一直努力生子大计,结果几年了连肚子都没有。 所谓家里的就是家生子收房,一家子都是奴才,就住在国公府外院,温姨娘带上丫头自己走着就能去。要是外头的就麻烦了,车驾衣服东西,这些都要收拾半车,还有派上管事媳妇相随,相当折腾。 管事媳妇没想到叶茜会说的如此上道,不敢小看与她,道:「温姨奶奶是家里的,就住在西边外院。按规矩家里的姨奶奶回家探亲,只要当家人准了,就能自行回去。」 「那就劳烦嫂子去传个话,请温姨奶奶自便……」 叶茜一语未完,抬头就见叶芙、叶景陆进来,身边还跟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打扮虽然体面,但神情气度就真不体面了,红着眼圈,一副着急的要吃人的模样,这应该是杨太太。 叶芙进到屋里,根本就无视叶茜,只是问:「章姑娘呢?」 「公主府有请,章姐姐过去了。」叶茜起身笑着说,看向杨太太疑惑地道:「这位太太是……」 「这是我舅母。」叶景陆说着,语气比叶芙客气许多。 叶茜一脸恍然的模样,忙上前见礼道:「原来是舅太太。」 杨太太脸上硬挤出一个微笑来,淡淡地道:「姑娘客气了。」 叶茜连忙让座又让丫头们倒茶,挥挥手让回话的管事媳妇们先散了,道:「本来我和章姐姐同路来议事厅,半路公主府传话说有事,章姐姐便过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二姑娘和六爷可有什么急事寻章姐姐,不然派人去公主府去问问?」 叶芙虽然脾气不好,尤其是最近看章雨柔不顺眼,但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听说是去了公主府,再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去问。只是道:「只怕等一会就来了,何必去问这么麻烦。」 「看六爷和二姑娘如此匆忙,有什么急事吗?」叶茜试探性地问着。 因为叶大太太被罚到家庙跪经,叶芙,叶景陆与章雨柔的关系恶化到顶点。为人儿女孝敬父母虽然应该,但做人也得辨别事非。叶景陆是儿子,以后总能出的去,叶芙可还是女儿家,以后婚事指望着大哥大嫂处的颇多。现在把事情做绝了,小心以后吃大亏。 叶芙动动嘴唇没说话,旁边杨太太却是突然抹泪哭了起来,道:「都是我家老爷不好,误信人言把房契拿出去抵押,现在那人卷包跑了,拿不出来银子来还款,现在人家来收房子,实在没办法了。」 杨太太呜咽哭了起来,叶芙却是抱怨道:「当初舅舅来找大哥借钱,区区八百两而己,就推三阻四的不愿意,逼得舅舅把房契抵押,现在人家来收房,脸都要丢尽了。」 叶茜听得无语,尤其是叶芙那句区区八百两,实在把她雷了一下。就是国公府的教养是要求姑娘们显钱财如粪土,但八百两真不是小数目了,按叶芙说的,杨家来要叶景怡就要给,这真是比提款机还方便。 杨太太继续抹泪道:「这也怪不得外甥,你那舅舅行事素来不妥,外甥不愿借钱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现在眼看着就要收房了,若是房子都没有了,我们一家老小可要怎么活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杨太太的声音不自觉得大了一些,边哭边说很有市井泼妇的意思,要是换成市井人家,只怕早就跑到门上哭天喊地的闹了。 叶茜听得心念一动,下意识的想到叶二太太,也不敢往下深想。只是看向杨太太,刚才杨太太话语可怜,还没有厌恶之心,此时这个架式摆出来,实在让人厌恶。心中己有计较,便道:「若是二姑娘为银子而来,只怕章姐姐也是无能为力了。」 叶芙本来是无视叶茜的,突然听叶茜如此说,扭头道:「她怎么无能为力,现在她在家里说一不二,八百两银子有那么难吗。」 叶茜笑着道:「二姑娘是没当过家不晓得,我也是这几天跟在章姑娘身边才知道。家里账房分为外帐和内账房,章姐姐管的是内账房,也就是平常后宅女子的使用,月例多少,头油脂粉多少,也都是有定额的,按月从外账房划了账过来交给章姐姐,章姐姐领了之后派发各房。真正有钱是外账房,不过总领事务的是老太爷,别说章姑娘一个姑娘家,就是爷们们超过二百两的使用都要问老太爷讨对牌,不然不管哪个去,账房都不会领给。」 叶芙听得愣了一下,道:「现在老太爷又不在府里……」 「账房就更不会给钱。」叶茜笑着说,又转头看向叶景陆道:「若是不信,六爷现在就可以去问外头账房管事,看我可是撒谎。」 叶芙和叶景陆脸色都有些变了,杨太太哭的实在可怜,他们兄妹也有些余心不忍。再加上与章雨柔有仇,便让杨太太去找章雨柔要钱,章雨柔毕竟还没进门,面对痛哭的杨太太只怕也不好说什么,这样也就解了杨家的燃眉之急。没想到章雨柔管家的竟然不管钱,要是不能从账房支钱,章雨柔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少钱。 杨太太本来还是满心希望的,听叶茜如此一说,顿时傻眼了,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着道:「我们一家可要怎么活啊,这大节下的岂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边哭还边捶桌,只差在地上打滚了,无赖之形尽显。 第八章 叶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向来好面子,自家舅母在叶茜面前如此,她还有什么脸面。叶景陆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像杨太太这样的妇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只是干坐着。 叶茜知道叶芙想她能识趣走开,不想她看到杨太太的丑态,心中好笑,却好像不懂似的就是不走,反而开始细心安慰杨太太,不外乎是吉人自有天相,苦难自会过去之类的场面话。杨太太多少有些人来疯,看叶茜如此真心劝她,哭的就更狠了,说的也就更多了,不过外乎是家里艰难,儿女都要穿补丁衣服了。 叶芙看杨太太那样,恨不得堵住她的嘴丢她出去,心中也隐隐后悔,不该把杨太太这种丢人现眼的货引到后院来。虽然此时屋里没有媳妇婆家,但这么一闹哪个不知,她在家里还有什么脸面。 正想着派人送杨太太走,就听叶茜关切的对杨太太道:「不如好好跟人家说说,能不能缓一缓……」 一语提醒了杨太太,抓住叶景陆的手道:「外甥啊,不如你给舅舅出头,你是国公府的公子哥,你去说一声,岂不是……」 「祖父早说过不准在外头惹是生非。」叶景陆连忙说着,这倒是真的,叶老太爷管教儿孙极严,就是儿子们都不争气,也就是在家里花天酒地,绝不敢到外头横行霸道。 像杨家这种属于抵押欠款还不上,俗话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帮着还钱没什么,要是动用关系让债主不讨债。八百两银子都还不上,丢不丢人先不说,就这事本身就是不对的,叶老太爷晓得那肯定是一顿板子。 杨太太还要再哭,叶芙真是忍无可忍了,道:「舅母,我们娘亲还在庙里跪经呢,舅舅家的事我们也实在管不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务事繁多,舅母就请回吧。」 杨太太看叶芙赶她,知道哭诉不中用了,便道:「哪有外甥看着舅舅一家饿死的理,就是现在家里还有地亩,春秋两季的租子总是有的,不过想先暂借来了救救急而己。婉真已经跟二爷定亲,这点银子哪里还不上。」 叶芙气的全身打颤,杨太太这话里话外倒是骂她与叶景陆不管杨家了,他们还要怎么管,叶大太太还没捞出来呢。杨老爷自己蠢货被人骗,现在人家要来收房,只会跟他们哭,又不是真有银子不借,是实在没有。便道:「既然还有地亩那就去卖了还,找到这里哭什么,还是没觉得我们年龄小,能随你们说去。我现在就告诉你,真有气性,以后就别上大房的门!!」 说完这话,叶芙怒气冲冲的走了。叶景陆看她走了,看一眼杨太太,虽然没有像叶芙那样直接表达出不满,脸色也不太好看,也跟着走了。 兄妹俩个气冲冲的走了,杨太太被晒在当场,也是没想到叶芙年龄不大,说话竟然如此的呛人。顿时又是气又是羞,又因叶茜在旁,便道:「姑娘你瞧瞧,我说什么,我……」 叶茜心中早笑破肚子,章雨柔待她不错,帮她解决些小麻烦也是理所当然。这次之后相信叶芙再不会带着杨太太来找章雨柔。目的已达到如何还会跟杨太太多说,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舅太太出门去。」 杨太太也被叶茜的翻脸迅速怔了一下,刚想开口,叶茜却叫丫头叫来管事媳妇,让她们务必送杨太太出门去。等把杨太太送走了,叶茜又唤人传来管事媳妇们,问了下午无事,这才起身走了。 正要穿过角门进叶老太太正院,就听旁边冒出来一个声音道:「妹妹好手段,章姑娘真该谢谢你。」 叶茜抬头看去,只见孟昭倚着角门边上墙面站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看到孟昭,叶茜并不意外,难得国公府上下没有大人在家,孟昭此时不张狂还待何时。便停下脚步,嘲讽的道:「没想到孟大爷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这哪里还需要去听,三人一起进去的,二姑娘和六爷先走,随后管事媳妇才送杨太太走,这自然是妹妹的功劳。」孟昭笑着说。 像杨家这种亲戚上门,直接闭门不见是失礼,但大可以派个管事媳妇去打发。麻烦的是叶芙干的事,直接领着人进门来堵人。叶茜如此一搅和,直接让叶芙和杨太太闹的不和气。杨太太进不得后院,前头厅里就是坐死也见不到正主,也就没办法了。 「真不知道孟大爷说什么。」叶茜闲闲的说着,又看向孟昭道:「这里人来人往,孟大爷这里站着算什么,劝孟大爷还是早些到外书房去,不然被人看到说出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就因为人来人往才好啊,我们规规矩矩地站这里说话,旁人看到了又会说什么。」孟昭笑着说,又道:「而且这个时辰,姑娘们都不会出来,管事媳妇们刚回完话要么是回屋歇着,要么去办事,就是有几个老婆子路过,难道还能跑过来听我们说什么。」 叶茜也是晓得没妨碍这才会站住脚,但她不喜孟昭,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便道:「孟大爷自便,我得回歇了,孟大爷也早些到外头去。」 「多谢妹妹关心,我就走。」孟昭笑着说,又道:「我送了荞姑娘许多小玩意,其实是想送妹妹的,妹妹若是看着不好,我再给妹妹寻好的。」 「用不着。」叶茜说着,看一眼孟昭道:「孟大爷有这些心思,不如好好看看书,想想前程。」 「我的前程就不在书本里,几十年苦读考个进士,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能有什么前程出息。」孟昭笑着说,又道:「而且我也没有展小爷的天份,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不过妹妹放心,凤冠霞坡,王朝诰命肯定会给妹妹挣来。」 「孟大爷素有能耐,我倒是不敢小看。」叶茜说着,停了却是道:「不过等你挣来时,只怕我那时早就嫁人生子,儿子都要给我请封诰命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孟昭,径自进了角门回屋去,跟孟昭也不用争长久输赢,一时赢了就赶紧撤退。 孟昭挨了个软刀子,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气,等到叶茜进了角门,也笑着转身去了。 叶茜回到屋里,叶荞午饭后小睡一会此时已经醒了,正看今天收到的贺礼。其他人的就算了,展太太送的是一只金镯子,虽然样式普通,重量也轻,不过展太太一个寡妇也算是难得。章雨柔送的是两根簪子,金镶玉的全是最新款,颜色虽然俏却显得太扎眼。 再就是孟昭送的,最多还最得叶荞喜欢,十二色泥人娃娃,胶泥捏成的风炉,还有叶茜生日时送的竹根抠出来的小东西。堆满了一个大托盘,早上孟昭派人送来时,叶荞都留心了,只是当时忙碌,也就没顾上看。 「孟大爷还真有心思,能寻来这些东西。」叶荞满心欢喜的说着,虽然过了年就十周岁了,但还是有些孩子心性,金钗金镯未必有这个动她的心。 叶茜刚进门就听到这话,马上笑着道:「哪用还用他寻,打发小厮们一声,上街一趟能拉一车回来,就你把这些看在眼里,被人听到了小心笑话。」 第九章 「话是如此说,我只领他的情就罢了。」叶荞笑着说,她素来觉得孟昭不错,再加上送的东西她确实喜欢。随即拿眼瞟着叶茜,似笑非笑地道:「倒是你今天在席上与展小爷倒是说的有来有去,别人都插不进去话,你还对着他笑,心里可是有鬼。」 「今天席上我要是不笑,难道还哭不成。」叶茜说着,心里却有点惊讶,难道她看中小帅哥之心如此明显,连叶荞都看出来,看来也是她太不留心,以后是得注意言行。又道:「我不过是看众人说话,没人理会他,这才搭话说了几句,总是客人,把他晾在那里多不好。」 叶荞想想当时席上,孟昭和叶景伍,叶景陆说话,姑娘们自恃身份肯定不会跟外男搭话,展飞当时席上是没人理会,叶茜搭他是顾面子,倒也说得过去。因无旁人在,停了一下却是笑着道:「不过你配展小爷倒是绰绰有余,若是能成就姻缘,岂不是二厢顺意。」 展家就是家境富有,也不过是地主乡绅,叶家是国公府旁支,虽然比正经嫡出姑娘差些,身份却不能说低。现在展氏娘俩孤儿寡母被族人夺产,能不能要回来还是二说,就是能要回来,将来叶茜出嫁肯定也有大笔嫁妆,如此算来也是门当户对。 两人又是年龄相当,模样也称的上是金童玉女。展飞待人接物,说话行事那都是一等一的妥当。展太太脾气也好,看着不是难缠的婆婆。两人若真有戏,两家人只怕也是乐见其成。 「你还越说越过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叶茜笑着上前,此时她的身量高些,便把叶荞按在炕上抓起了痒痒。 叶荞最怕被抓痒,此时被叶茜按住,早就好姐姐,好姐姐的叫起来求饶。叶茜却不放她,笑着道:「看你胡说不胡说。」 姐妹俩笑闹一团,杜鹃打帘子进来,不自觉得把话题打住了。叶茜本来对展飞并没有多想,实在是心理年龄差距太大,不过叶荞如此一说,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展飞现在是小,总是会慢慢长大,她若是找个心理年龄相当的,那实际年龄就比她大太多了。 最起码她看着展飞很顺眼,怎么都比孟昭强的多。 因长辈们不在,各人屋里吃饭,饭完各自打发时间,唯独展飞要去给展太太请安。他虽然住在外院,但早晚请安是为人子女的本份,尤其最近因家中长辈不在,约束不如以前。展飞每每早安请安之后总是在展太太跟前多坐一会,自从来了京城,不管是侯府还是国公府规矩都大,反而不如从前在家里母子随意相见,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就是跟展飞的嬷嬷们,只要展飞不到处乱跑,冲撞了姑娘们,只在自己亲娘跟前多坐一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展飞素来嘴甜,把跟着的嬷嬷们都哄的开心,现在主人不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清音阁是二房最后最西的一节小院,西边是仆人的外院,后头就是后花园,旁边是佛堂。小巧的大门,正中是三间正房,左右厢房,中间院子也不大。 别说跟叶二太太正院比,就是姨娘的小跨院也比不过。这原本为是伶戏子的住处,因为太子国丧期间把艺人全部遣散,这才把院子空出来。叶二太太只派人把三间正房收拾干净,家具都没添就给展太太居住,东西厢房仍然堆放杂物。 「母亲……」展飞打起帘子进屋,叶二太太虽然派了丫头服侍展太太,但展太太本就不是正经主子,性格又是包子,下人多少有几分怠慢。 展太太正在里间炕上做针线,看到儿子过来,顿时欢喜的不行,本想唤丫头倒茶。又看屋里没人,不知哪里躲懒了,便自己倒了递给展飞,又道:「眼看着就要下大雪,这么冷的天,我跟你说了不用过来,风地里来回走要是闪着了,岂是玩的。」 「我记挂着母亲,我身上穿的厚实,倒不怕冷。」展飞笑着说,屋里有炭火暖和,便把大氅解下来挂好。 以前在家时还不觉得,后来父亲去世,族人凶狠,上京投亲虽然被收留了,但人在屋檐下,总要看人眼色。母子俩个相依为命,兼之展太太又是软和面团的性子,展飞也就越发的体贴,唯愿展太太能遂心如意。 「穿的再厚实都要惊心些,我只有你了,现在唯愿你能早日成家立业。」展太太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了,想她打到小在家里也是千金小姐一样,嫁到展家去,展父视她如心肝肉一般,半点苦没吃过。没想到人到中年却是遭了这个罪。 展飞看展太太如此,不禁道:「母亲放心,以后我定能考中功名,给母亲请封诰命。」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认真读书是应该,切勿熬坏了孩子。」展太太柔声说着,又问晚饭吃了什么,可吃的顺口。 「母亲不用操心我在外头如何,国公府治下极严,她们不敢慢怠慢与我。」展飞笑着说,这倒是真的,下人们最多侍候的没那么尽心,但吃穿用度却没人敢私扣,他的待遇和叶景伍一样,吃穿用度俱是上上等。不禁感激地道:「二太太是难得的大善人,如此善待我们。」 展太太听得满心苦楚,却不敢在儿子面前露出半点来,只是道:「二太太待我们虽好,我们也总得想着将来以后。书要慢慢读,功名也可以缓缓再想,唯独你的亲事,我心里着实操心。」 展飞顿时涨红了脸,道:「母亲,我这才多大,就要思虑这些,实在太早了。」 「我们孤儿寡母的,肯定要早早思量,难道国公府还能养我们一辈子。」展太太满心忧愁的说着。 叶二太太太就是再好心,最多养展飞到十五岁,之后肯定会让她们母子自寻去处。十五岁的展飞带着她离这里,别说让展飞继续读书了,生活都成了问题。再就是展家被霸占去的家产,叶二太太说的是秋后派人去,结果完全没动静,寄人篱下哪敢去催。 其实这还真错怪了叶二太太,秋后万启皇帝就死了,京城里各府都是忙碌不堪,叶二太太自家的事还没料理不完,如何还会派出人手去直隶管别人的事。 展飞听得默然,其中他如何不蓝得,道:「我会发奋读书,考得功名……」 「功名之事也非一朝一夕,要是家产能讨回来还好,要是讨不回来……」说到这里展太太的眼泪跟着掉了下来,道:「我也是思量再三,不如趁着还在这个府里,外人看着我们还有些体面,给你订门亲事,以后离了这里有人帮衬着不说,以后外头去寻也未必能中意。大姑娘和二姑娘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我们是不敢想。倒是茜姑娘和荞姑娘,虽是旁支得老太太收留住几年,以后出嫁肯定还是要回自己家去。我特意向婆子们打听过了,茜姑娘和荞姑娘的父亲山老爷,一直在府里办差,都是老实忠厚的人,家里也住着三进房舍,两个姑娘你也都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若是你能……我也就放心了。」 展飞就是再努力,十五岁以前不太可能得到功名,十五岁以后离了国公府,生活都没有着落,哪里还有条件好好读书。趁着在国公府里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亲事做定,就有一个正经可以帮衬的姻亲。 第十章 叶茜和叶荞个人条件在那里摆着,家境也是不差,现在跟国公府上下的关系都好,出阁之后也肯定能常登门行走。等成了亲,也不指望着亲家多帮衬银子,总能照看些。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回直隶,若是再没个得力亲友,都是寸步难行。 「这些事……母亲,你何必想这么多。」展飞听得有几分无言。 大丈夫何患无妻,在他看来,有了功名有了前程,再谈亲事也不迟。当然要是半途遇到合适的,双方都满意的也可以先成亲,前提时彼此都觉得合适。婚姻再是结两姓之好,如此的算计也失了姻缘的本意。 展太太拿手捐擦着眼泪道:「儿啊,你别怪我娘想这些,今时不同往昔了。你就想想你爹百日未过,那些展氏族人是如何对我们娘俩的……我是真怕了,若是再像那样颠沛流离,我是真没法活。」 展飞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惭愧,心中只是暗恨自己仍然如此年幼,撑不起门户,害得母亲受得如此辛苦。 展太太也不想把儿子逼太急了,再者外男不入后院,在这事他也使不上力。便道:「姻缘之事也总要投缘才好,我也是这么一说,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总是读书要紧。」 「是。」展飞应着。 还想再说,跟着展飞的嬷嬷就在外头催道:「爷该到前头去了。」 「就来。」展飞扬声说着,展太太帮他拿来大氅,又叮嘱道:「千万小心保重自己。」 「母亲放心,我自会照顾自己。」展飞说着,怕嬷嬷们等的急,不敢多呆,赶紧去了。 看着儿子出了门,展太太也是眼中含泪,她只有这么一个指望,也因是唯一的,更要小心谋划—— 临近年下国公府和公主府的人马终于回来了,叶景伍带着叶景陆,孟昭,展飞门口相迎,姑娘们则在中堂相侯,见礼完毕,也因为一路折腾实在太累,便各人散去。又因叶老太太路上染了风寒,请医看病,幸好晚上就发了汗,虽未大愈,病症却是清了许多。 姑娘们轮流床前侍疾,叶芙几次张口想说接叶大太太回来的事。没想到叶二太太却说叶老太太身体不好,要孙子孙女们抄经祈福,又往庵堂里捐钱捐物,以求叶老太太大安。当初叶大太太进庵堂说的就是给叶老太太祈福,现在叶老太太生病了,如何能让祈福的儿媳妇回来,叶芙也只能闭口不提。 连续吃了七、八天药,叶老太太也渐渐大安。眼看着就要过年,叶茜和叶荞便要辞别回家陪叶宗山过年。不曾想叶宗山这趟跟着去送殡,表现的既吃苦耐劳又聪明机变,叶老太爷本来就觉得他不错,现在觉得他更好了。说路上叶宗山实在辛苦,若是现在再回家准备过年事宜肯定是来不及的,便不让叶茜和叶荞回去,而是让叶宗山到国公府来过年。 叶茜和叶荞多少愣了一下,一般国公府过年,除夕那晚上除了国公府的人员外,也会把嫡系叫来,像叶大老爷弟弟家里,再有血缘远一点的,但肯定是嫡系,绝对没有旁支什么事。 「过年是要人多热闹些才好,只是让他住哪里合适?」叶老太太忍不住说着,国公府这么大的地方安插一个很容易,但叶宗山家里还有妾室、养女,更有两个亲女在,虽然没有正室,也是一家人家,与其留他在府上,真不如让他家去才好。 「年后府里事务就多了,我精力有限管不了许多,看他儿倒是个能干的人,正好能给怡哥儿帮把手,就是这回留他过年,也是想着今年年酒肯定多,想他帮着张罗。」叶老太爷说着,想了想道:「花园后头东北角上的小院一直空着,简单收拾了,先住那里吧。」 三皇子登基,国公府的身价肯定就上去了,眼看着叶景怡也要成年,来年请封世子,外头行走交际,比之以前不知道忙碌多少倍。他老了精力跟不上,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不帮倒忙就是万幸,叶景尔倒是成人了,实在无能根本就帮不上忙。 倒是这趟送殡,叶宗山表现的可圈可点,最重要的是老实可靠,嘴也十分死,是个能托大事的。再看看叶茜和叶荞个个乖巧懂事,一个没媳妇的大男人能把女儿教成这样,也是难得了。便想重用他,帮着叶景怡料理些事务。 「东北小院?」叶老太太脸色多少有些变了。 东北小院在理国公府的最东北角上,原本是下人房,后来把三处下人房拆了合并,修成一所小院。十来间房舍,前厅后舍都齐全,有大门可通街,另有西角门通后花园。 会修这么一处房舍,也是因为一段冤孽,大概二十几年前,叶老老太爷把自己的庶子媳妇奸了,没多久媳妇就发了疯,叶老太太一直怀疑是自家婆婆灌了药。疯了之后因叶老老太爷执意,不好送到别处去,便修了这么处房舍。没多久媳妇就死了,房子就空了下来,叶老太太都不想提起。 叶老太爷没叶老太太那么多心思,而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都不太记得,只是道:「那处房舍最合适,就这样吧,我一会叫他到前头书房嘱咐。」 叶老太太却是想起另外一桩事来,道:「还是叫他进来吧,我还有事要说。他们父女也是许久不见,也该让他们说说话。」 叶老太爷觉得有理,遂派婆子去传叶宗山进来。 没一会叶宗山进来,叶茜和叶荞许久不见父亲,十分想念,连忙起身来见礼。知叶老太爷有话要吩咐,便退到旁边。叶老太爷先说了留他过年以及安排住处的事,叶宗山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如此优待,连忙谢恩。又说允他住下已经是天恩,日常用度却是要自己来操持。 「如此也好,也省些麻烦事。」叶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让叶宗山住东北院其实是为了办差方便,有急事的时候不至于抓不着人,再者此时叶宗山也不差日常花费,又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事务繁多,你先一个人将就着住下,等年后再收拾着搬迁。」 「是。」叶宗山答应着,心里也十分高兴。要说房舍,肯定是自己家的三进院子住的宽敞,不过搬到国公府边角来住,倒是方便与叶茜、叶荞相见。 吩咐完毕叶老太爷本想让他们父女厢房说话,没想到叶老太太却是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清娘去世这些年,你可有继妻人选?」 叶宗山被问的愣了一下,道:「因无子嗣,本想买个丫头放到屋里,生子之后册正,只是还没挑到顺心的。」 「我身边有个丫头,跟我说想去侍候你,我想着这总是要两厢情愿的,便叫你来问问。」叶老太太笑着说。 屋里众人都愣住了,叶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所谓侍侯就是为妾。叶宗山自己也十分不可思议,道:「老太太身边的姑娘,我……我……」 「我晓得你是老实人,画眉那丫头打小在我身边,我难道还能不知道。」叶老太太笑着说。 竟然是画眉!! 叶茜,叶荞连带着叶宗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好一会叶宗山才道:「老太太厚爱,画眉姑娘垂青,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自当遵从。」 真心说,宠比惊大。 第十一章 「既然你也愿意,那我就放了她的身契,百日孝期已经满了,等过了年你就捡个好日子,把她收了吧。」叶老太太笑着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然说是丫头收房,但既然放了身契也就是平民了。她侍候我这些年,不管是脾气还是性情都很妥贴,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过了年画眉就二十二岁,虚岁二十三了,再不愿意也得嫁人。回京的路上叶老太太便问了画眉自己的意思,细心体贴的侍侯了这些年,要是自己有什么想法,也想满足她。开始时画眉也说不走,愿意一直侍侯,直到后来话说死了,画眉思虑十来天之后说,她想去侍候叶宗山。 「我本无子嗣,若是有子自当册正。」叶宗山说着,他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只是没想到会是画眉。 叶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凭叶宗山现在,让他娶个丫头当正室不合适,但若是先纳个丫头,生子之后册正倒是很妥当。 东北小院闲置许久,虽然年后再大搬迁,但叶宗山此时就要落脚住下,肯定得先打理一番。叶宗山事务缠身体不说,两个女儿闲着岂能让父亲去收拾房屋。先到叶二太太那里讨了钥匙,叶二太太又指派了管事媳妇带上打扫的婆子跟随,叶茜和叶荞也把自己屋里的丫头婆子带上,一起去了东北小院。 落锁多年,管事媳妇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角门的大锁打开,叶茜推开院门,只见满院萧瑟阴森之气。地上积雪一直无人打理,院中架子上的藤蔓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只剩下残落的枝条,以及摇摇晃晃的枝架,在寒风中摇摆。 「好冷呢。」叶荞忍不住说着,拉了拉大氅的衣襟,可能是太萧条了,总觉得院子有点阴。 「积雪无人打理,今天又是大晴天,这里自然冷些。」叶茜笑着说,吩咐道:「先把这些藤架残枝收拾了,地上的积雪也打扫了,院子也显得敞亮些。」 这样的死物眼前晃着看着是挺阴的,又在府邸最后,相临的是下人房,肯定跟主人房比不得,觉得阴些也正常。 管事媳妇们指挥着婆子们开始动手,叶茜和叶荞则先看了一个大概,因为深度不够,前厅和后舍是平行而建。西边一节应该是厅堂,临后街的大门,房舍相围。东边一则是住宅,三间正房,东边三间厢房,进门倒座南房,有角门通后花园,两宅之间则以角门相连。房舍虽然有些旧了,但看着也马马虎虎。 「还要劳烦嫂子把屋里家具东西都核对登记了。」叶茜客气恭谦的说着。 叶宗山只是借居与此,尤其讲明了吃穿用度还是自家的。房舍在这里摆着,不可能弄丢或者搬走。屋里家具却是不同,最好就是住进来之前登记妥当了,那等以后要搬出来了,拿着册子核对,哪里是国公府的,哪里是叶家的,也好分割清楚。 管事媳妇笑着道:「姑娘也太小心了,这屋子空了这么久,就是有几件家具也是陈旧不堪的,哪里还需要登记入册。」 「还是登记的好,各房东西皆有记录,如何能落下这里。」叶茜笑着说,就是老太太屋里,多少个茶杯器皿,连烛台都是有数的。这也是叶二太太的规矩之一,但凡物件都要登记入账,哪里少了找哪里赔,丫头婆子都有看护之责。 管事媳妇看叶茜执意,也不再说,其实来的时候纸笔以及原先旧账都是带着的。小丫头上前推开正门,管事媳妇也跟着进去。三间正房倒也十分宽敞,上好的红木家具,跟主子房里的一样,虽没铺陈,但只看家具也只知道当时收拾的肯定精致。 看大概摆设应该是女子的住处,果然进到东梢间里妆台还在,窗前卧榻也有,唯独没有床。又去三间东厢,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东西。至于西路厅堂里,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叶茜当即明白了七、八分,越是高门高户越是有些不得说的事,只怕这屋子原主是不得好死。心里明白,也不声张,看着管事媳妇把东西一一核对登记在案了。 叶茜借来纸笔写了一张单子,又招手唤来一个婆子,吩咐她到前头去找叶宗山的小厮,让他骑马回家按着这个单子收拾东西带过来。也不从园子角门出去,而是从临街大门出去,在外头把门锁上,穿过两府私巷到前头找人,顺道把钥匙交给叶宗山。 看着丫头婆子收拾完毕,众人从角门退出小院,叶茜便命婆子把角门锁了,自己接过钥匙拿着。管事媳妇看着就笑了,道:「姑娘仔细。」以前只听人说茜姑娘周到仔细,今天看其行事果然如此。 「小心无大错,门户自然是越严紧越好。」叶茜笑着说。 管事媳妇回二房复命,叶茜和叶荞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就到了掌灯时分,自然也是疲惫不堪。回屋脱了外衣,刚刚喝了口茶,就有小丫头传话道:「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穿上外衣过去。幸好因为送殡一路疲惫,免了各房的早晚请安,也算少了一番折腾。饭完叶老太太心中有事,便留叶茜和叶荞问话,叶荞便说了下午收拾东北小院的事。乍看到时是萧条了些,不过等婆子们收拾完毕之后,看着也挺好的。 「那就好,荒置许久了,本以为还要大修。」叶老太太说着,停了一下突然转头吩咐婆子道:「临近过年了,往庙里捐些香油钱,做几场法事,保佑家宅平安。」 叶荞只觉得吩咐的奇怪,这好好的为何做法事。叶茜却是心里明白,叶老太太只怕是知情人,要做法事也是心理不安。 劳累一下午,姐妹俩一夜无话到天亮,早饭过后便带上丫头婆子去东北小院。昨天打扫完毕她们姐妹就走了,也不知道单子上的东西小厮准备齐全没有,虽然有小厮侍候,到底不如丫头细致。再就是叶宗山跟着前头吃饭,只怕也吃的随便,还要细问一下小厮是如何安排的。 开了角门进去,不曾想正房的门帘已经挂上,里头好像是有说有笑,细听却没有叶宗山的声音,倒是叶宗山的贴身小厮福儿在说。 不知道里头是谁,叶茜和叶荞便没冒然往里进,身边婆子上前朗声问了一句:「谁在屋里?」 福儿赶紧从屋里钻出来,身后紧跟着画眉,还有一个却是画眉的嫂子阎嫂,是老太太房里桨洗上的头儿子,到各房收衣服,见过一回。 此时看到叶茜和叶荞,福儿连忙见礼,阎嫂子也是一脸欢喜的模样。倒是画眉有几分不好意思,却是规规矩矩的福了个礼,低头道:「姑娘们来了。」 「快别如此……」叶茜连忙笑着说,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画眉好,以前是老太太丫头时可以叫姐姐,这就是一种通称。现在老太太做主把她开了身契给了叶宗山,要是已经过了明路,也还可以称姨娘。偏偏这时候,姐姐叫不得,姨娘也叫不得,顿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阎嫂子笑着道:「老太太开恩准许我家姑娘回家待嫁,正闲在家里呢,听说山老爷要搬到这里住,姑娘担心小厮收拾的不齐全,便叫上我一起过来看看,女人家总是比小厮仔细些。」 第十二章 虽然还没有进门,但两方都已经答应,年后就迎进门,进门是妾室,画眉如此也不算出格,倒是显得十分殷勤小心。只是如此撞上,让叶茜和叶荞也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一般妾室也就算了,偏偏叶宗山又说了生子之后可以册正,妾室扶正虽然又低一层,却也是正房。 「外头冷,屋里的炕倒是烧上了,更暖和些。」画眉笑着说,又打起帘子让叶茜和叶荞进屋。 叶茜也想去看看收拾的如何,也没拒绝,跟着进去了。 进到屋里,顿时觉得暖意十足,屋里地龙已经通了,炭火也已经拢上,简单的茶具也有了。临床榻上放着铺盖枕头,都是娇艳颜色,并不像是叶宗山平常用的。这应该是画眉拿来的,手炉脚垫也都一应齐全,看样子昨天叶宗山就睡这了,睡的应该还不错。 叶茜看着十分放心,不管画眉怎么想的,只要她有心跟叶宗山过,也能把叶宗山侍候的舒舒服服,这也就足够了。行事周全,好脾气,更有好样貌,年龄是大了些,却是黄花闺女。叶宗山要是在再外头买,寻不到这样齐全的。 「有您照看着,我们姐妹在里头也放心了。」叶茜笑着说,这是真心话,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别说老太太身边的,就是一般姑娘身边贴身侍候的,都有几分本事。丫头是家生女们最早的职场生涯,在这里就淘汰下去的,注定是随便配个小厮,接下来多半是听天由命了。 画眉低头笑着道:「姑娘再说下去,我就真无地自容了。」 叶荞也觉得叶画眉打理的妥当,看福儿在,也就随口问了家里的情况。 福儿也不隐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主要是说是苗姨娘和叶玉珠的。叶宗山跟着国公府出门这么久,母女俩在家倒也十分安稳。直到昨天他回去给叶宗山收拾东西时,听说要到国公府住,母女俩还欢天喜地的去收拾东西,结果说并不要她们过去,母女俩就惊了。 又听说叶宗山要迎画眉的事,苗姨娘是哭天喊的闹,倒是叶玉珠没怎么折腾,塞了他一点碎银子,打听画眉的情况。福儿如何肯说,人家阎嫂子出手就是二两银子,把苗姨娘和叶玉珠打听的清楚明白,叶玉珠就一点碎银子,如何能看在眼里。 「这院子窄小,若是再把她们母女接过来也显得太挤了些,原来的住处宽敞,也不算亏她们母俩,每月给银两日用就是了。」叶茜说着。她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跟叶宗山说一声,不要让苗姨娘和叶玉珠一起跟过来,尤其是叶玉珠,一门心思只往上爬,她又不是真姓叶的,只是养女而己,谁知道她会爬到哪里去,徒惹麻烦。 叶荞还没想过此事,叶茜如此一说,也觉得这样好些。叶宗山年龄已经不小了,纳妾本就是为了子嗣。若是把苗姨娘和叶玉珠也弄过来,再跟画眉闹气,反而不好。 画眉如何敢接话,只是低头不语。 叶茜看有画眉照料,实在没什么操心的,再者她和叶荞在这里,只怕画眉也别拗,闲聊几句也起身走了,走时不忘把后角门从外头锁了。 画眉和阎嫂子也没坐多久,她们是提前吃了早饭过来,昨晚上已经收拾许多,今早把剩下的料理了。阎嫂子还要去叶老太太院里当差,并不敢久坐,画眉一个人也不好坐着,也回家去准备嫁妆。 阎家是几代世仆,只是阎父阎母不像几个管事那样会来事,也不会讨好主子,一直以来都不太起眼,虽然都有差事,却都是平常活计,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后来父母过世,兄妹俩相依为命,阎老大也不是能耐人。直到画眉在叶老太太跟前挣得脸面,关照了哥嫂,哥哥了老太太房里的买办,嫂子也成了桨洗上的头,生活才日渐宽泛了。 阎家离东北小院不远,都在府后头,不过是几步路。这也是因为画眉得脸,才得这处小院,九间房舍,院里还有水井。 哥嫂住了上房,画眉住了三间东厢,虽然说婚事才定下来,嫁妆却是不少。这都是画眉偶尔回家时,悄悄给自己准备的。女儿家早晚都得出嫁,再晚总是免不了。盖头是最早绣好的,此时却是用不上了,绣的时候她年龄还不大,针线也没那么好,想的也是十分天真,不管嫁谁,都要风风光光的出阁当正室。 「姐姐在屋里吗?」外头传来百灵的声音。 突然一声,画眉赶紧把盖头藏了起来,在屋里扬声道:「在屋里呢,妹妹快进来。」 百灵跟画眉同样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资历相当,百灵的娘还是府里的管事娘子,爹也常跟着爷们出去,比阎体面许多。但就是这样叶老太太更喜欢画眉些,丫头们还是以画眉为首。 「听说姐姐回家了,正巧我这两天也身上不爽回家歇着,就过来看看姐姐。」百灵掀帘子进来,看到画眉炕上坐着,也没客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画眉看看她,笑着道:「你那是真心来看我……」百灵比她小两岁,过了就年二十了,压在她头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嫁。 百灵叹了口气,拉住画眉的手道:「姐姐,我们是自小一起在老太太跟前,从小到大什么话不说。也不想瞒姐姐,我也正为婚事愁苦,虽然说女大当嫁,但想想原本的姐姐外嫁了,哪有多顺心如意的。」 也不是大丫头眼光高不想嫁,而是叶老太太跟前的体面丫头,吃穿用度跟主子们无异,月钱份例都是上上等,打赏更是不必说。更难得的好体面,主子们看到了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嫁人之后这些都没有了,再有嫁的不如遂心的,男人吃喝嫖赌,婆婆刁钻,别说像原本那样金尊玉贵的过日子,朝打暮骂的都不在少数。 「我听说妹妹家里也给妹妹张罗婚事,可有眉目了?」画眉说着,百灵家里父母都有体面,比阎家哥嫂强得多,应该是有主意的。 百灵叹了口气,这些年上门来提亲的也不少,都是世仆家的儿子,府里的小厮,前程出息先不说,嫁过去之后生活首先是一落千丈。抬头看向画眉道:「今天来我也是想问问姐姐,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自愿侍候山老爷?虽说生子能量正,但稍稍有些钱的男人哪个不是三房四房,若是他再纳了别人来,别人生下儿子,姐姐又要如何自处呢。」 丫头想给爷们当姨娘,这是很平常的事,就像流云想着叶景怡的帐。跟了从小侍候的爷们,知道脾性冷暖,以后生了儿子虽然是庶出,也是国公府的少爷,儿子出息了肯定要认生母,好日子自然也就来了。 叶宗山却只是国公府的旁支,一时间讨得老太爷喜欢了,让他帮着做事,但说到底并不是正经主子。以后哪天不喜欢了,照样可以不让他来往。 叶宗山个人条件也不好,年龄虽然不大,但前头死了两个老婆,留下两个嫡女,家里还有一房妾室。若是进门为正妻,这也就罢了,进门就是妾室,将来如何还不知道。以叶老太太对画眉的宠爱,只要画眉说一句,肯定能放了身契,聘到外头当正头娘子。 第十三章 「山老爷人品方正,茜姑娘和荞姑娘也是知书达理,我是老太太的丫头,又放了身契,良民嫁过去,必然不会有人难为我。」画眉说着,若是可以她也不出来嫁人,现在是不得不嫁了。若只想挑好的,她肯定也能挑,不过与其选好的,不如选个最合适适的。 「但到底不是正室啊。」百灵忍不住说着,正室偏房,事关名份,那中间差太多了。 「那就我看我自己的命了。」画眉说着,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叶宗山对她并不坏,就是不生儿子,以后时候长了也肯定会扶正她。随即却是叹口气,道:「也就是妹妹跟前,其他人面前我是断不会说的,看看流云一家,这个奴字……苦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下人们要说生活,确实是比外头种地的百姓强得多。但生死好坏也全凭主子家一句话,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世仆。生下来为奴,长大了嫁给奴才,生下孩子仍然是奴才。也就是叶老太太如此心慈,会放了她们的身契,这府里十分之九的丫头,将来的命运就是嫁个小厮,再生奴才。 丫头们都想攀高枝,爬少爷的床,有一部分也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及子孙的命运。管事媳妇看着是很风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家主子换了,或者哪句话惹得另外主子不开心了,说错了哪句话,马上就会被弃赶出,那才是再无天日。 她不想再为奴,也不想自己的子孙再为奴。要是单想放身契外嫁,跟叶老太太说一声就好,平头百姓不想嫁,寻个商家之家也不算太难。但所谓放身契也只会放她一个人的身契,她的兄嫂仍然在府里为奴,要是像百灵父母那样,有本事有能耐那好的多,偏偏又没有那个能耐。 就是在外头当了正头娘子,婆婆,男人,要是翻起浪来,谁给她出这个头。嫁给了叶宗山,人品过关不说,还没有离国公府太远,叶老太太只要还在,叶宗山都不会怎么她。 「姐姐果然比我想的深远。」百灵忍不住说着,她确实不如画眉想的多,也怪不得叶老太太更喜欢画眉一些。道:「听说山老爷家里也有三进的房舍,家里下人马车俱全,现在又得老太爷喜欢让住到东北小院里,以后只怕还会有前程呢,以后姐姐扶了正室,谁不拿姐姐当奶奶看待呢。」 「但愿如此吧。」画眉轻笑着说,拉起百灵的手道:「我不晓得妹妹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国公府是很好,但与人为奴到底是低人一等,妹妹父母现在又在府里管着,求老太太放了身契,好好在外头挑户人家,岂不是自由自在。」 「姐姐说的是,我也是得想想了。」百灵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国孝之中过年,尤其是这回死的皇帝,安宁公主的亲爹。安宁公主府一直挂着白布,国公府虽然用不着如此,也不可能欢天喜地迎新年。但府中人多,也说不上多冷清,拜年磕头虽然磕的头晕,值得欣慰的是荷包丰厚了,国公府的压岁钱直接是金锞子,每个长辈给一个,一笔相当不小的收入了。 国孝期间也没什么年酒,只是相熟几家走走。趁着空闲的时候,叶宗山也回明老太爷,要带着叶茜和叶荞走亲戚,其他亲戚不说,唯独吕姨妈家里得去一趟。 虽然吕姨妈家里没什么亲友,叶宗山仍然派了小厮提前去招呼一声,到了次日清晨,套了马车,带上叶茜和叶荞,备了礼过去。想着一年没见过吕姨妈,叶茜心情多少有些小激动,穿衣服时还格外仔细了些。 姐妹俩三门上车,车驾驶出去时,叶荞就道:「这趟过去,还不知道苗姨娘和叶玉珠要怎么个闹腾。」 「随她们闹腾,家里的事总是要爹爹说了算。」叶茜说着,经过她和叶荞的吹风,也是怕委屈了画眉,叶宗山已经说了暂时不让苗姨娘和叶玉珠跟过来,只在原来那里住着,每月给十五两银子供给。 连理由都不用想,只说那里是叶老太爷给的暂时落脚之处,当府里事务多时,来回奔波才住下的,仍然以这里为家。让苗姨娘和叶玉珠好好守在家里,这也不能说有错。 车上说着闲话,没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前头叶宗山下了马,后头丫头扶着叶茜和叶荞下了车,贺礼全放到后头车上,自有小厮们收拾。没看到苗姨娘和叶玉珠。叶荞心里正奇怪着,就见叶玉珠扶着吕姨妈从吕家门里出来,身后还跟着苗姨娘,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叶宗山眉头皱了起来,便没回家,先向吕姨妈见了礼,吕石林和吕石海也出来了,让着叶宗山进屋。叶茜和叶荞上前一步福身行礼,笑着道:「姨妈,新年好。」 「好,好。」吕姨妈连声说着,脸上笑意十足,看着叶茜又长高了许多,出落的越发漂亮,心中十分欣慰。 叶玉珠一直扶着吕姨妈,此时也规矩的礼道:「大姑娘,二姑娘。」 叶荞看到叶玉珠这样有些犯怵,没没说话,叶茜却是朝叶玉珠笑笑,看来叶玉珠也是长进了,知道找吕姨妈撑腰了,只是也不用脑子想想,吕姨妈怎么会管这样的闲事。 让着进到屋里,吕家房屋狭窄,一起到正房坐下。吕石海已经十五岁,已经算是能顶家的了,叶宗山问了问吕家的情况。叶茜和叶荞则与吕姨妈说着闲话,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多,两方各说的各的,直把苗姨娘和叶玉珠晾到了旁边。 叶玉珠还能沉得住气,苗姨娘却是忍不住了,道:「听说老爷要迎娶新人,把我们娘俩丢在这里,再不管我们的死活。」 说着,苗姨娘就哭了起来。 叶宗山刚才看到苗姨娘母女俩时,心里就有些烦,大过年他带着女儿们来走吕家亲戚。两家挨的如此近,他肯定要回家去的,啥事不能回家说。又看到苗姨娘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心中更是厌烦,起身像吕姨妈作了一个揖,大过年的给人家添晦气。 吕姨妈只是笑笑,也不好说别的,从年前起叶玉珠和苗姨妈就常到她这里说闲话,一副希望她做主的模样。她当时就说了,哪有大姨子管妹夫事的,叶宗山纳谁娶她,要是请她喝喜酒,她就去喝,其他的真跟她没关系。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大年下的,岂不是给姨妈添晦气。」叶玉珠上前小声劝着苗姨娘,她确实指望着吕姨妈能帮着说几句话,阻止叶宗山纳妾只怕不可能,她想的只是跟着去,而不是留在老宅里。但说话也是有些技巧的,到吕姨妈家里哭起来,岂不是惹人厌。 苗姨娘哪里会听,哭喊着道:「我们娘俩连安身之地都没有了,哪里管什么晦气不晦气。」 自从听福儿说了叶宗山在国公府的事,她就越发的不安。当年她爬上叶宗山的床是想着为正室的,结果正室没当上,还被人下药绝育。此时她已经人老珠黄,若是再被遗弃,她将要如何生活。 若是换成稍有心计的,肯定会想办法哄着叶宗山回心转意,苗姨娘哪里有这个心计,只觉心中苦难,就是想着狠闹一场,也许就能如愿了。 「这里闹腾什么,有多少话家里说不得,还不速退下家去。」叶茜脸色沉了下来,随即给身边跟过来的婆子们使了眼色。 第十四章 叶玉珠倒是有眼色了,不等婆子上前去,便半扶半拉着苗姨娘往外走。苗姨娘还想再哭,看看屋里众人的脸色也不敢了。 等到母女俩出去了,叶宗山也起身告辞去了,只让叶茜和叶荞留在吕姨妈家里说话。这些天来他一直在国公府忙活,开年要搬到国公府住的事,只是小厮传话,他连得空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趁着现在倒不如把话说开了,也省得这母女瞎闹腾。 吕姨妈也不留,只让吕石海去送,自己则跟叶茜和叶荞屋里说话。不自觉得的就说到画眉,想想叶荞的娘是怎么进的门,现在又来了一个丫头,不由得为叶茜担忧。 「姨妈不用担心,画眉是侍候老太太的丫环,与我们是极熟的,脾气性格模样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叶茜笑着说,话音一转,道:「而且进门为妾,生子才扶正,如何能要我们的强。再者我与妹妹都在老太太都养在跟前,虽然说起来都在一个府里住着,其实离得远呢,几天都未必遇上一回。」 吕姨妈听得虽然有些放心,却又不禁忧心叶茜将来婚事,在国公府住着是很好。但身份并不会因为住在那里而改变,一上一下落差太大,只怕也难寻可心的。 「姨妈啊,船到桥头自有路,何必忧心这些呢。」叶茜笑着说,她就从来没有为亲事忧心过,上辈子招赘她都招了,摊上吕石林那种她都能过的不错,这辈子眼光再挫也得比上辈子强,她既有糊口的本事,也没必要事事指望着男人。 闲话到了中午,吕姨妈张罗了饭菜,又让吕石海请了叶宗山过来。苗姨娘和叶玉珠却没跟着来,也没人去问,只是众人一起吃了饭。闲话一会,看外头天色要阴了上来,吕姨妈也不再留,只让他们上车去了,免得雪花又飘起来,路上不好走。 「我已经跟阎家择定日子,就在二月十六迎进门,国孝里头不好摆酒,迎亲总是要热闹一番的,还请您定去观礼。」叶宗山临走时对吕姨妈说着。 国孝是平民百姓百日内不能娶亲,有爵位的人家则是一年内不能摆酒宴席。百日之期己过,娶亲是没事,但摆酒就不太妥当。反正只是纳妾,以后册正时再好好补一顿就是了。 吕姨妈笑着道:「我定然去。」 出了正月,这个年算是彻底过完了。趁着国公府还算清闲,叶宗山也开始操办自己的喜事,房舍虽然还算新,仍然有几处不妥之处,寻了工匠修缮整齐。画眉虽然是妾室进门,阎家仍然准备了不少嫁妆,衣服头面自是不必说,家具也准备好些个,正房缺的床就是其一,还另外买了两个小丫头服侍。 叶茜和叶荞虽没有天天过去看,总是几天过去一趟,看叶宗山如此精心收拾房舍,安排下人车马。叶荞便悄悄对叶茜道:「我看爹爹挺喜欢画眉的。」 叶茜认同的点点头,却有几分感慨地道:「爹爹这些年不容易,单守着一个苗姨娘,如何是知冷知热的人。爹爹若是真心喜欢画眉那更好,能够得偿所愿,再给我们添上两个弟弟,岂不是美满。」 想想叶宗山上辈子的人生,操劳一世儿子没有不说,身边更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若是因为她重生的关系,叶宗山的人生轨迹也跟着改变了,那就照着现在这样走下去。娶个自己可自己心意的媳妇生儿子,红红火火的过日子。 转眼到了二月十六,叶茜和叶荞早早过来,考虑今天会有人来观礼,角门便没落锁,却是留了一个婆子在门口照看,紧着些门户。此时小院里四处贴满喜字,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哪里还有当日的萧条之色。 刚进到院中,抬头就见孟昭里外穿唆着帮忙,叶荞稍稍愣了一下,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要是叶宗山娶亲,孟昭过来帮忙就算了,现在迎个妾,如何能劳烦他一个爷们帮忙操持。叶茜嘴角也抽了抽,难看孟昭是看她这里走不通,直接走了岳父路线…… 「两位姑娘来了,快请屋里坐。」孟昭忙碌中看到叶茜和叶荞进来,一脸欢喜的迎了上来,神情是既热情又纯真,那架式更是拿自己是主人了。 别说叶茜了,连叶荞听到这话都怔了一下,还以为走错了门,走进了孟家。 「看我都糊涂了,说的什么话。」孟昭连忙改口,抬手拍拍了自己脑门,笑着又道:「姑娘自己家里,肯定是自己随意,哪里还用我招呼。」 一语未完,就见有小厮跑过来找孟昭,孟昭忙笑着道:「失陪,我先出去看看。」 孟昭风风火火的走了,倒是让叶荞愣了一会神,道:「没想到孟大爷还如此热心。」 叶茜:「……」 小丫头打起帘子,姐妹俩进到屋里,只见叶宗山正在屋里吃茶。迎亲在中午,此时还早也没有换衣服,只是平常打扮,却是眉眼俱笑,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恭喜爹爹。」叶茜和叶荞上前说着。 叶宗山看到她们过来,招手让她们坐下,小玫端茶上来。原本宅子里的下人,留了几个给苗姨娘母女,贴身侍候的却是跟了过来,这样也好使唤。 叶茜喝了口茶,忍不住道:「我看外头孟大爷忙里忙外的……」 「难为他了,早上天刚亮就过来,饭都没顾上吃。还说我今天要做新郎官,让我好好休养半天,外头的事务全交给他了。」叶宗山笑着说,孟昭住到外院,他常来国公府里帮忙,经常见面,孟飞会嘴甜会说话,很会讨人喜欢。 也不只他一个人喜欢,前院的主子下人都很喜欢孟昭。聪明机伶会说话,最重要的是会来事。对比之下另外一个寄住的展飞,主子辈的虽然喜欢他,管事下人多是敬而远之。不是展飞不好,而是展飞的档次看着太高了。他就是十分有心人想对下人们示好,也是找不着话题。不像孟昭,三教九流都能扯的上来。 一语未完,只见孟昭打帘子进来,笑着道:「叔叔,花轿已经收拾妥,抬轿的小厮,路上的鞭炮,连花轿走的路子,全部都已经说定,只当时辰到了叔叔就可以去迎亲。」 「辛苦你了,早上起来就忙碌,快坐下吃杯茶。」叶宗山笑着说。 孟昭这才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便规规矩矩的喝了口茶,别说举止了,连眼珠子都管住了,余光都不乱扫。 叶宗山和叶荞见他如此都是神态平常,唯独叶茜,在孟昭亲切地叫那一声「叔叔」时就已经被雷晕,再看孟昭一副规矩孩子的装样,只觉得一口血噎在喉咙里,想喷都喷不出来。亏得是众人面前,要是只他们两人说话时,孟昭如此德性,她真有冲动动手糊他一脸,装毛啊。 「说起来还没恭喜叔叔,迎得小婶子进门。」孟昭站起身来,躬身作了个揖。 叶宗山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哪里如此客气了,快坐下吧。」 孟昭这才坐下来。 叶茜真心无语,听两人对话,孟昭这是早走了岳父路线,此时都已经把叶宗山哄住,直称是自家人。 「吕太太带着玉珠姑娘来了。」小丫头进门来传话。 叶茜和叶荞听说连忙站起身,叶宗山也要起身去迎,孟昭也跟着站起身道:「原来是姨太太来了,侄儿还未见过,一起去迎迎吧。」 第十五章 他既然有心与叶茜,自然把叶家的底细打听的清楚,叶茜外头也就是这么一门正头亲戚。至于叶玉珠半主半仆的身份,并不当回事。 叶茜当即看了孟昭一眼,孟昭却只当没看到,小尾巴似的跟着叶宗山。叶宗山素来喜欢他,虽然亲戚绕远了些,难得的投缘。 叶茜和叶荞在中间角门处停下,这里是国公府,姑娘们不可能出大门上街。大门又小,车马也不好进来,姑娘们也只能走到这里。只听外头欢声笑语一片,叶宗山先引见了孟昭,没一会引着吕姨妈进来,叶玉珠身后相随。 这也是叶玉珠跟叶宗山谈好的条件,成亲的时候她过来看看,给新姨娘端碗茶,也算是替苗姨娘全了礼数。叶宗山想想也没拒绝,其实只要苗姨娘和叶玉珠不闹腾,老老实实的,他不会不管她们娘俩。 「姨妈……」叶茜和叶荞笑着迎上去。 因为是来吃喜酒,吕姨妈难得穿回鲜艳衣服,气色看着十分不错。叶玉珠更是如此,只怕哪里得罪了人,大红袄子都上身了。只是她本身气质合适穿素,清清净净,我见犹怜,现在穿红着绿,倒是显得十分平淡,看着就更平常了。 「大姑娘,二姑娘……」叶玉珠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叶荞淡淡的,叶茜却是朝叶玉珠笑了笑。重生一回之后叶玉珠到底长进不少,至少不像苗姨娘那样带着个死蠢样。 让着吕姨妈进正房,先看看了新房,上等红木家具,原本就是主子用的。画眉陪嫁过来的床也是拔步大床,十分配套体面。叶宗山又仔细铺陈,帘子是弹墨的,炕上、桌子上铺的是大红猩猩毡。比之原本旧舍要好得多,就是跟府里正经主子比也不差。 「好,样样都好。」吕姨妈笑着说,叶宗山是越来越本事,越来越出息,难得的是不忘本,仍然拿她当头亲戚看待,对两个女儿也都很好。 叶玉珠也跟着瞧着,满眼的艳羡,这还只是国公府的丫头而己,就能享受这样的生活。人穷志短这话一点都不错,再没来之前,她怎么都想不到,叶宗山纳个丫头都把屋子收拾成这样。像上辈子那样规规矩矩的嫁人,到最后连活的连这屋里的丫头都不如。 把两节小院看完,叶茜看离迎亲的时辰还早,便笑着道:「难得姨妈来了,我带姨妈到园里逛逛。」 吕姨妈连连摆手道:「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有规矩,我也说不上是亲戚,万一遇上谁了,倒是连累你们。」 「看姨妈说的,怎么就不是亲戚了。」叶荞笑着说,又道:「早跟管事太太说过,而且我们只在后花园里逛,也妨碍不到什么。」 吕姨妈对国公府的园子也有些兴趣,现在听说没妨碍,也想进去看看。叶茜这才命婆子开了门,看叶玉珠跟着来了,便道:「你要是逛呢,就紧紧跟着我们,不然被管事媳妇拿住,只以你为是外院没当差的家生子偷溜进来,给你一顿板子谁也替不了你。」 「姑娘放心,我定小心跟着。」叶玉珠说着,这是头一趟进来,她肯定会小心跟随,若是头一趟就出了事,也就别说以后了。 出了角门从西路开始逛起,早上爷们们要读书,姑娘们要上课,只有管事媳妇来回走动。叶茜指着园中景色给吕姨妈看,吕姨妈看着也是赞叹不绝道:「果然是高门大户,这样的气派排场。」 西路一圈逛完,从假山绕过来,正要往西路走时,只见叶景祀领着两个先生打扮的成年男人往里头走,一路走还一路点评着,旁边小厮则拿着笔墨记着。 叶茜和叶荞忙停住脚步,叶景祀正跟身边人说着话,抬头看到她们一行人,笑着道:「本以为妹妹们都去上课了,不曾想遇到了。」 身边两个成年男子,看遇上女眷,便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见了礼,叶茜笑着道:「今天我爹爹大喜,便没去上课。这是我姨妈,已经跟章姐姐说过,趁着这会空闲,园中逛逛。」 叶景祀规规矩矩朝吕姨妈行了个礼,笑着道:「原来是姨妈,那我改日再带他们进来。」 「我们已经逛了大半圈,正要回去,四哥有事只管去忙。」叶茜笑着说,心里却有点奇怪,后花园是女眷们游玩之地,叶景祀带两个男人进来做什么。 叶荞却藏不住话,笑着问:「四哥,带两位先生进来是做什么?」 「我想着把两处花园合并在一处,请先生进来看看如何再画图纸,这样园子大些,两府出生也更方便。」叶景祀笑着说,他早就嫌公主府的园子小些,两府花园合并了才够宽敞,这样才能玩的开。 以前就有主意,只是年龄小,这样大工程,大人们都不太理他。正好安宁公主郡王待遇升亲王待遇,公主府里要改建的地方颇多,那就不如跟着一起修,也能省些功夫。现在他亲舅舅都当皇帝了,修个后花园就是出格些,谁敢怎么样。 叶茜和叶荞听都是啧啧称奇,也就是叶景祀敢这么折腾,换个其他人只怕要得叶老太爷一顿板子了。因有外男在场,也不好多说,两厢行礼退下。眼看着也快到中午饭时间,从东路大概转一圈,也就要回去。 「果然是国公府的公子,礼法周全。」吕姨妈赞道,叶景祀看到她都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叫了声姨娘,也是十分难得了。 「那是当然。」叶荞笑着说,叶景祀那么狂妄的人,人前的规矩从来都没错过。笑着又道:「说起来更尊贵呢,是安宁公主的幼子。」 叶玉珠刚才看到叶景祀就十分留心,现在又听叶荞说那是公主幼子,不自觉得回头看了一眼。虽然还年幼但样貌英俊,又有公主亲娘,真真是天子骄子,若不是今天进府来,平常只怕看一眼也很难。 「可不是,全府爷们估摸着也就他最尊贵,打小就是丫头婆子围着转,只是大小丫头就有二十几个。」叶茜笑着说。似有似无的看叶玉珠一眼,她知道叶玉珠的想头,不过要是想着叶景祀的帐真是做梦。就是想爬床也得有容貌才行,叶玉珠这样面容身段,真连叶景祀身边的二等丫头都不如。 边说边聊,把园子一大圈,回到东北小院一起吃了中午饭,孟昭也跟着一起吃。饭完孟昭仍然没有走的意思,跟叶宗山说的是有来有去。 叶茜旁边看着心里就十分不舒坦,笑着道:「上午时已经劳烦孟大爷许多,现在已经色色齐全。听说下午先生还要授课,总不好一直耽搁课程。」 「先生家中有事,今天并不过来,倒是让姑娘挂心了。」孟昭笑着说,又用无比仰视的目光看向叶宗山,道:「难道叔叔喜欢我,今天叔叔大喜,我岂能不跟着凑到底。」 叶茜看的默默转过脸去,免得她忍不住一拳打到孟昭脸上。 午饭之后亲友们就来了,叶家的嫡系旁支,阎也是几代世仆,不大的小院顿时挤满队。孟昭忙碌起来,他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收红包,顺道把礼单记下来。章雨柔和展太太也一前一后的来了,叶茜和叶荞连忙去招呼,院中人实在太多了,虽然都是女眷们两人也不好久坐。 第十六章 章雨柔送了三份贺礼,一份是自己的,一分是大房,还有一份是叶老太太的。展太太带来的也是两份,一份自己的,另一份却是叶二太太的。叶茜接过来五份礼,谢了道亲自送两人了角门。 「没想到展太太如此大方。」叶荞忍不住嘀咕着,红白喜事大部分是给红包,五份礼就是四个荷包,大房,二房,老太太给的估摸着是银票,章雨柔送的是个金锞子,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出手已经算重的。让人意外的是展太太,摸着是两个锞子,本以为是银子,没想到是金的。 叶茜也有些奇怪,展太太和展飞这种属于孤儿寡妇,属于被同情的人群,就是不送礼也没人会说什么。尤其是展太太手里只怕也没多少钱,这两个金锞弄不好就是展飞收到的压岁钱,完全没必要送。 叶茜也没多想,吉时快到了,叶宗山更衣去迎娶,妾室本不用迎。叶宗山心里是拿画眉当正室看的,婚事也就比正室低一等而己,连家里下人都吩咐过要喊太太。 要说两家离的实在近,不过女子出阁是不能走回头路,得饶上好一大圈才得进门。这也是给女子的体面,敲锣打鼓让人晓得,不然不声不响的抬来了,也就显不得尊贵。新妇迎进门,因为是妾室,并不用盖盖头。 拜了叶宗山,磕头端了茶,礼也就完了。送到新房里,叶茜和叶荞并不用见礼,唯独叶玉珠要给画眉端给杯茶,丫头把茶碗端上来,画眉笑着喝了,也给了叶玉珠一个荷包。 叶茜看叶玉珠自打看到画眉之后,脸上就有种受挫之感,国公府的丫头都如此漂亮,瞬间把她比下去了,如何还敢想爷们们。要是叶玉珠能死了这条心,就凭叶宗山现在越来越上升的身份,过几年也肯定会给她寻一个现样的婆家。只要不想太多,顺着过下去总会过的不多,就怕是想的太多了。 因为没摆酒,迎进来也就完事了。把宾客送完时候也不走了,吕姨妈带着叶玉珠时,还对叶茜小声笑着说:「这位的脾气倒是和善,我也放心了。」 「姨妈就放心吧。」叶茜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送到角门上,孟昭送吕姨妈和叶玉珠到外头坐车,把收的礼金以及礼单交给叶宗山,帮着稍微收拾了一下也就要走了。看叶茜和叶荞要走,便笑着道:「两位姑娘等等我,走外头饶太远了,我跟你们同路。」 快到晚饭时分,确实不用前院去了。叫上丫头婆子三人一起出了角门,等大门关了,叶茜照样吩咐婆子落锁,自己拿着钥匙。 「现在阎姨娘已经在家了,万一她要进园子岂不是不方便。」叶荞忍不住说着,以前是没有正主在,现在家里都有主人了,何必锁门。 叶茜摇摇道:「府内人多口杂,留扇门就是多桩事,若是有人借道,难道还能说不借,若是再有传了什么东西,有嘴都说不清了。你放心吧,阎姨娘是个明白的,必然会同意锁门。以后就是我们姐妹开门过去,进门之后,也得从里头反锁了,任何人不得借道。」 国公府上下仆人就有一千男女,但三层仪门里,内子墙之内对外开的却只有后花园的后园门一个,婆子小幺十来个轮班。掌灯时便锁门交钥匙,就这样仍然派四个婆子值夜,绝对杜绝闲杂人等进门,哪怕父母在里头当差,儿女没有差事都不准进。 东北院内门通园子,外门通街,这道门若是不严重,可以任人随意出入,若是有什么事情出来,全身张满嘴都说不清。 「茜姑娘细致。」孟昭笑着说,脸上的纯真也终于收起来,至少叶茜看到他脸时不会想挥拳了。 「也不是细致,年前跟章姐姐料理琐事,总是知道些。」叶茜说着。 叶荞听得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本来只是借住而己,肯定要自己小心些。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道门是得锁上了。 三人同路到后花园门口,叶茜和叶荞要到叶老太太正院,孟昭回梧桐书院,分别之即,孟昭站住拱手行礼,眼睛却是看着叶茜道:「姑娘们慢走。」 「慢走。」叶茜福身说着,对孟昭看过来的目光只当没看到,一个正脸没给他。折腾了一天了,她现在只想吃了晚饭早些睡觉。 叶荞此时也是疲惫不堪,哪里还会留心孟昭乱送的波菜,扶着丫头走了。 孟昭停了一下,等两人进去,这才转身回去。虽然他干的活更多,不过做为习武之人,这点疲惫实在算不了什么。 三月十五春闱放榜,理国公府没人参加考试,女眷们就显得陌不关心。姑娘们继续上课,下课到叶老太太屋里坐着说话时,有媳妇进门来报喜,杜俊高中探花。 屋里众人也愣住了,叶茜也怔了,她只知道杜俊是探花,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算算现在杜俊也不过是二十几岁,就能鱼跃龙门,而且还是永昌皇帝登基第一次科举的探花。想想杜俊将来的前程,如此的起步也不算意外。 「真的中了?」叶老太太忍不住再问一句,神情显得很不可思议。别说中一甲了,就是中三甲都是极不容易的事,多少书生伏案写白头,还连三甲都进不去。杜俊小小年龄就中了探花,这真跟传奇似的,不但发生了,还发生认识的亲友身上。 管事媳妇笑着道:「两个管事出去抄来的金榜单子,肯定错不了,二太太派人给各家送礼,杜家还是大爷亲自去的。」 科举不管女眷们的事,却关外头男人们的事,三年一回科考,尤其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科考,弄不好未来的重臣就在其中了。薄礼一份,聊表庆贺之情,这也是人际关系的开始,以后也好说话好行走。 像杜俊这种,本来就是自家亲友团,现在高中探花。二太太把原本准备的礼都换了,加厚了好几倍,叶老太爷派叶景怡去送,孟昭相随。又因与杜家有姻亲关系,其他人就算了,唯独杜俊这个要给后宅说一声,这样的大事总得知道。 「是杜大爷啊……」叶老太太脸上神情复杂起来,按理说自己侄孙女婿中了探花,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但想到远在安阳的冯氏,叶老太太还如何能高兴起来。想想要是冯氏母子在京城,此时成了探花夫人,该是如何欣喜。又想到杜老太太那样的可恶,偏偏就是不死,实在让人无奈。 章雨柔知道叶老太太心事,笑着劝慰道:「杜大爷高中探花,冯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是十分欣慰。前些日子冯姐姐不是才来信上写,说泰哥儿已经认得很多字,还说安阳人杰地灵,难得在外头清闲几年。」杜老太太再能活也不可能活过冯氏,总是能把杜老太太熬死。 虽然国孝之中不好摆酒,但春闱成绩出来,如此大喜事也让京城显得喜气洋洋。揭榜次日前三甲要骑马游街,大户人家的姑娘们不好出门,爱凑热闹的爷们们却是都出来了。 叶景祀向来都是什么热闹都不放过,岂会放过这样的场合,孟昭,展飞也跟着出来了。孟昭对科举没啥兴趣,但他对将来可能的权贵有兴趣。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位中也许会有一位要位极人臣。展飞的心情则不同,他的目标就是科举仕途,眼前这些就是他的榜样,他纯粹是慕名而来。 第十七章 各怀心思,只在游街必经的路边上等着,因为观围的人太多了,小厮和马都挤到后头去了。远远就见三匹白马过来,披红挂彩的风光无限。 三人三马刚刚走过去,就听身边有人满口含酸的议论道:「啧啧,都传新科探花美貌非凡,如此近观果然是不同非凡,这要是扮上妆上了戏台,只怕比柳云梦还俊还销魂。」 「可不是,虽然说探花要才貌全双才好,但如此美貌,啧啧……」身边人跟着附和,口气不但酸而且色。 叶景祀听得皱起眉头,柳云梦是京城名角,许多王孙公子捧他,唱唱堂会,或者开个包间,也都是平常事,这样的比法本身就让人恶心。他跟杜俊打过交道,觉得这人不错,再者探花是要长的好些,但殿试之前要先会试,会试进不了前十名,长再好也不可能当探花。便扭头看向那两人,口气不善的道:「说什么酸话,有本事也自己去考一个,无能的让人恶心。」 议论的两个也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十七、八岁那样,看说话的叶景祀还是个小豆丁,孟昭和展飞看着也不大,身边没大人在,只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又看叶景祀也漂亮,便笑着道:「拿他比柳云梦你还不高兴了,也是,我看你长的也不丑,长大了肯定比柳云梦红。」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叶景祀勃然大怒,虽然年龄不大个子也小,却是弓马骑箭,武功虽然不像孟昭那样学的勤,但力气却比一般人大些,抬起脚来直向那人子孙根踹去。那人吃痛顿时惊呼出来,他身边的同伴见状也是连忙挥手拳手,喊着道:「小娘养的,还动手来了。」 展飞是书生,见状就想拉,孟昭反应何其迅速,身手又好,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劝的,直接挥拳袭向那个同伴。他也不想惹大事,很注意控制力气,那同伴挨了一下后退两步,抱着肚子喊着道:「人都死哪里去了,打死这几个小娘养的。」 如此一吆喝,跟着的小厮就过来了,孟昭抬手把叶景祀拉到自己身后,一拳一脚干倒两个。叶景祀出门肯定也是前呼后拥,再加上叶景祀那样脾气,从来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的,顿时喊着道:「真是反天了,敢跟老子动手。」 叶景祀一声大喝,后头国公府和公主府的小厮也拥了上来。两方人马都不少,主子们都是一副要打死对方的气势,下人们气势就更凶狠了。顿时街上打成了一团,幸好今天是三甲游甲的日子,捕快衙役得上街维护治安,看到这边打起来,就连忙疏散。两家男仆中有年龄较大的,早往各府报信,没一会两家大人都来了,叶家是叶景怡和公主府的执事大太监来了。 捕快对这种贵公子之间的打架是不敢管的,双方又都是赤手空拳,孟昭就是武艺压身,也不会一拳把人打死把事情闹的更大,最多就是脸上挂彩,再加上打斗时间也短,双方都没啥重要伤亡。等到两家大人来了,稳住了情况,捕快也就走了。 叶景怡看到对方家长,顿时有种无言之感,京城这么大,权贵勋贵就这么多,打到熟人那是常事。要是认真叙起来,两家也算是亲戚,同安伯彭家,万启皇帝的养母皇贵太妃的娘家。跟叶景祀一行打起来就是同安伯的两个儿子,来料理此事就是同安伯本人。 外戚封爵本来就比武勋封爵低些,同安伯又一直是小透明,因为礼亲王上书的事,万启皇帝虽然没寻彭家的麻烦,却也一直不大喜欢,彭家也就越发的小心。直到万启皇帝去世,礼亲王眼看着又要起来了,彭家才算有点存在感,不过依然是透明。 因为一直透明,彭大老爷十分好说话,把两个儿子训斥了一通。小孩子打架,多挨一下少挨一下,不要不出大事,都能大事化小。叶景怡心知叶景祀的脾气,肯定是叶景祀先动手的,看彭家如此好说话,自然也是把弟弟训了一顿,然后拎着回家。 「你那脾气也改改,上趟街也能打起来。」叶景怡忍不住说着,富家公子之间口角强执乃至挥拳动手,只要不打出人命官司都不是大事。但是这回跟彭家这场架打得十分没必要,杜俊少年高中,肯定会有人酸,杜俊跟叶家也不是直系亲友,别人说的听到就算了。要是这样都能打下来,那真有得打呢。 「切——是那小子酸过了头,又拿小爷开心,我不打他打谁。」叶景祀说着,又回对孟昭笑着道:「还是孟大哥厉害,把那一群小子打的痛快,以后我们出来玩谁也不怕了。」 群殴之时,难免要受点伤的,结果孟昭护着他,不但自己没受伤,叶景祀也没受伤。这样还不算,孟昭出手还非常有分寸,只是打倒而己,伤的都少。以前只听叶老太爷说孟昭功夫了得,此时亲身感受到了,确实不错。 叶景怡看叶景礼如此真心无言,想训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说起。打架的事已经传回府中,叶景祀先到叶老太爷跟前转了一圈就回了公主府,给安宁公主报平安。叶景怡把前因后果跟叶老太爷说了,又说到彭家两位爷虽然没大碍,脸上却都挂了彩,又是叶景祀先动的手。 彭家虽然很客气,但叶家也讲究一下礼法。叶老太爷也觉得有理,便找了金创伤,又拿上点东西,打发人过去看看。 因叶景祀无事,也就没让后院女眷们晓得,三人一起出去,唯独倒霉了展飞。他个子最小,群殴之时孟昭也不管他,幸好他也算机灵,躲的也快,只是脸上挨了一下青了一块。 「唉,怎么跟着出门就挨了打呢。」展太太抹泪说着。 「也没什么事,一言不语争执起来而己。」展飞笑着说,少年挥拳头也是平常事,道:「我只挨了这一下,过两天也就好了,母亲切勿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展太太抹泪说着,又道:「三个人出去怎么就受了伤,那些小厮肯定看你不是正主子,不肯看护与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还是少跟着出门,只在书房里看书,外头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到家里来。」 「当时场面混乱,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展飞连忙说着,小厮也好,孟昭也好看护叶景祀是情理之中,而且小厮们也没有不管他,不然不会只挨这么一下。又看展太太如此痛哭,也隐隐约约觉得他跟叶景祀,孟昭并非同路人,便道:「我听母亲的,以后只在家里专心读书。」 「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展太太说着。 且说杜俊为了准备春闱,闭门谢客一年多,等琼林宴谢师宴,连带着老师同窗请完之后,便摆酒把原本相熟的世家公子们都统请一回,最后又在自己家里设宴,请了叶景怡和叶景祀,叶景祀想想把孟昭一起带上赴约。 国孝期间所有娱乐场合场都关闭,各府眷养的戏子伶人也全部解散。酒席摆在杜俊书房中,几个漂亮丫头衣衫单薄的旁边斟酒。 杜俊端起酒杯首先看向叶景祀,笑着道:「那天的事多谢四弟了。」 「杜大哥客气,你我两家是姻亲,理应如此。」叶景祀笑着说,其实他那天纯粹看彭家两个小子嘴贱不顺眼而己,再加上后来骂上他了,这才打起来。又道:「说起来那天来我也该谢孟大哥,不然我也要吃亏了。」 第十八章 就是没有孟昭,叶景祀也吃不了亏,会如此说其实是介绍孟昭给杜俊认识。 果然杜俊端起第二杯酒,笑着道:「那我也谢谢孟家弟弟。」 本来都不是太熟的人,一场酒喝下来直接称兄道弟起来,叶景怡也十分高兴。以前跟杜俊虽然称不上过节,但也不能说多愉快。现在杜俊鱼跃龙门中了探花,眼瞅着就是一代新贵了,又有姻亲关系在其中,双方要是能十分友好,也是好事一件。 酒过三巡,四人多少都有些醉意,叶景怡素来沉稳,凡事都是想想再说。孟昭这是初次见杜俊,还摸不清底细,并不多言。叶景祀不同,他向是随意惯了,此时自然不会拘束。没想到跟杜俊一拍即合,年龄差了十几岁,却是非常设缘,恨不得马上结拜兄弟。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床笫之间也就是那点乐子,仔细想想也无趣的很。」杜俊转着酒杯晃悠悠的说着。 此时杜俊酒劲上头,脸红红的,趁着他的皮肤容貌,十分有风情。孟昭曾经见过京城名角柳云梦,彭家那俩二货的话真不错,杜俊确实比柳云梦生的好,而且是好的多。 叶景祀看看倒酒的几个丫头,几乎是不穿的,笑着道:「我只看这几个丫头,就知道你没说实话。」 杜俊听得直笑,看向叶景祀道:「你还小呢,不懂。」 「切——我怎么就不懂了。」叶景祀说着,随后笑着道:「你闭门读书这一年多,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长兴侯姜家被抄了,男女皆入官奴。姜家有一对双胞胎,今年七岁,生的雪团一般,更难得的是兄妹俩容貌十分相似,又知一答十,聪明伶俐。趁着官家发卖的时候,我已经派人买了下来,交到教坊里吩咐了好好教养,再过上五、六年就能用了。」 坐着的三个都愣住了,孟昭惊的说不出话来,叶景怡更是瞪圆了眼,男人好色,风月之事也没什么大妨碍。但是叶景祀这才十二岁,就知道把一对双胎胞弄到教坊里仔细教养,以后在床上淫、乐。这要是再长大了,懂得再多些,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就连有些醉意的杜俊都是怔了一下,拍拍叶景祀的肩道:「好弟弟,你真比我懂。」至少他十二岁的时候还想不到这些。 三月底杨太太上门来了,叶老太太从来不见杨家亲戚,叶芙因为年前跟杨太太吵的那一架,也不想见这个舅母。叶二太太只让管事媳妇去接待,没一会管事媳妇过来回话道:「杨太太是来辞行的,说家里的房舍被收了,京城住不下去,要回乡去。」 叶二太太正站在廊下修剪花草,听管事媳妇如此说,神色淡然,手中的剪刀也没有停下来,头都没抬,只是道:「这么快?」 「杨太太说家计艰难,还……抱怨了大爷。」管事媳妇说着,她去接待这一会全听杨太太抱怨,要不是考虑杨婉真还要嫁给叶景尔,以后是正经主子,她真想转身走。 叶二太太又问:「还有说别的吗?」 管事媳妇想了想道:「还说过两年恢复了元气,还要回京来。」 叶二太太听得这话,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送走了吗?」 「还没。」管事媳妇说着,不禁抬头看一眼叶二太太,现在还没走不就等着拿银子,打秋风的亲戚多是如此。 「那正好,你过去送她出门,替我问个好。」叶二太太笑着说。 管事媳妇多少愣了一下,也不敢多说,赶紧去了。她会跑这一趟也是觉得叶二太太会有所表示,叶二太太向来心善,一般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二十两总会给的,没想到正经亲家来了,一个子都不给。 如此到了五月,先是叶茜生日,叶老太太在自己正房摆了两桌酒,把画眉也叫过来给叶茜过生日,也算是乐了一天。展太太送了厚礼,孟昭送的仍然是市井的新鲜玩意,比上一年竹篮子至少贵重许多,跟着叶景祀和杜俊混,看来是混得不错。 单纯从前程上说,跟着这两个绝对有前程,尤其是孟昭没打算走科举这条路。虽然不知道他将来的打算,结交未来的权贵肯定会有前程。但想到杜俊和叶景祀未来的私生活,只能感叹一句,孩子,小心肾亏哟。 紧接着五月底就是安宁公主生辰,国孝家孝之中,安宁公主不但生辰不过了,宗人府早就提出要把安宁公主升级为亲王府,安宁公主也暂时拒绝了。父丧还没过,当女儿的如何能修房子,等到守满了九个月的孝再收拾也不迟。为此宋太后表扬了她,把她召进宫里,大肆嘉奖一番。 不办酒席不请客,国公府的晚辈们仍然要过去请安,但不是正生日那天,要往后一天。安宁公主已经不是小透明,皇族中的亲友多如人海,只是晚辈来磕头都要排上一天,至于门房那边单是记礼单的就加派了好几个,成箱成箱的东西往库房里抬。 如此的排场摆开,国公府过去磕头的姑娘、爷们们也有好处,至少收到的回礼十分厚实,姑娘们收到的都一样,腕珠五串,戒指五个,另外两个金锞子。 「老太太,只是把两府花园连在一起而己,把两堵墙打通了,这样园子就大了,两家出入来往也更方便。我连图纸都找人画好了,就等孝期一过,就全部翻修。」叶景祀在叶老太太跟前打着转。 因为安宁公主府暂时不升级,花园修整计划肯定也要跟着延后。叶景祀一直信心满满,公主府和叶老太爷那里都搞定了,没想到叶老太太竟然说不同意。 「两府花园相合说的简单,下人调配,门户开启这都是大事,再就是两府要是请客宴酒,难道还得互相通信。」叶老太太说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说着是很容易,下人安排以及整修费用,都是麻烦事。 叶景祀连忙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说是两府合并,其实中间还是有屏蔽的,中间有门既可方便出处,晚上又可落锁,只是设计的精巧,看不出来而己。又指指东北角一处,道:「老太太最是向善,我便在这里建个庵堂,当做家庵,以后要抄经祈福也方便了。」 就像叶大太太那样的主,不是送回老家就是送庵堂,与其送到外头去被人议论说打发长媳妇。那不如家里建个庵堂,直接把她关里头,啥事都省了。 叶老太太看看地点,就在叶宗山住的东北小院前头,想到那里曾经惨死过的庶子媳妇,若是在这里建个庵堂倒不错。又看叶景祀执意,连叶老太爷都被说动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呀,就是比别人鬼主意多。」 叶景祀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只是小小翻新一下,等建好了,我带着老太太逛。」 旁边坐着的姑娘们听着也十分高兴,女儿家又不能出门,最多到花园里逛逛。把花园面积扩大,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进门回话:「冯大老爷来了,已经在外书房见过老太爷,说想给老太太请安。」 冯大老爷是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冯氏的亲爹,虽然是外男,但侄子来看看姑姑,让家里太太姑娘们先回避了,也没什么妨碍。 第十九章 叶老太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冯家外任结束已经回京了,年后就回来了。冯太太只打发儿媳妇过来请安,本人并没有过来,冯大奶奶倒是客客气气。不过想到冯大太太那封信,叶老太太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舒服,听说侄子来了要进里头请安,也不好不让他进来,只是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姑娘们自动起身回避,叶景祀因为不想见冯大老爷也跟着回避了。没一会婆子引着冯大老爷进来,叶老太太本以为他来是有什么事。真心给姑姑请安,自己媳妇派不动,也可以派儿媳妇过来,更何况现在既不是节又不是寿辰,来的莫名其妙。 冯大老爷进门也没哆嗦了,先向叶老太太致歉,说冯大太太以前做的如何如何不对,他己经训过她了。叶老太太听得有几分气顺,其实照她的脾气,也不会认真跟娘家侄子置气,当然冯大老爷道歉就更好了。又说到冯氏和泰哥儿在安阳的事,冯大老爷也是满心无奈和感慨。亲生女儿自然想她能好,没想到会这样。 如此闲话几句,冯大老爷也行礼退下了。 如此过了两日,姑娘们正陪着叶老太太玩牌,就有管事媳妇进门回话:「唐太太拿着贴来了,想见老太太。」 「唐太太?」叶老太太仔细回想,常来往的亲友们好像没有姓唐的,又看章雨柔,章雨柔也摇摇头,不禁问道:「是哪个唐太太?」 「是杜大奶奶的婆婆杜太太的娘家嫂子。」管事媳妇说着。 唐家小厮拿贴上门的时候,着实让门房人愣了一下。还是唐家小厮自我介绍了,门房才晓得,这亲戚实在有些绕圈。一直以来没什么往来,突然就上门来,虽然奇怪也不敢太怠慢。知道叶老太太不怎么进课,不敢直接惊动,先去请示了叶二太太。叶二太太回话说马上回禀叶老太太,她这就到叶老太太屋里去。 「噢……」叶老太太有点印象了,杜太太嫁进杜家时还是侯府勋贵,就是庶子媳妇也该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隐隐记得杜太太也是庶出,那家世应该还不错。二十几年过去了,没来往过也不知道过的好坏。想不出有什么事,便道:「那就请进来吧。」 章雨柔连忙扶着叶老太太到里间起身更衣,叶茜和叶荞也跟进去帮着打理衣服,丫头婆子们则把牌桌子收拾了。因不知道是什么事,收拾完毕章雨柔便带着叶茜和叶荞出来,各自回屋去,叶茜和叶荞也是面面相觑,叶茜忍不住想,难道杜太太也大反攻了? 叶二太太先到了,没一会婆子引着唐太太进来,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圆圆的脸,看着十分有福相,穿着打扮十分体面,虽然不是勋爵一流,应该也是京官。 让着坐下来,丫头倒茶上来,不等叶老太太开口,就见唐太太抹起来泪来,边哭边说:「说起来都是亲戚,杜家的事想必叶老太太也晓得。我家姑太太在杜家当了这些年媳妇,从孙媳妇开始,眼看着孙媳妇就要进门了。操持家务,侍奉公婆,勤勤勉勉这些年,虽然不敢说功劳,也总是有苦劳在。谁想临到这时候了,生母婆婆竟然死活容不下,非要置我家姑太太于死地。竟……竟然在饮食里下了毒,我那妹妹现在还生死不知。我婆婆己经哭昏过去,杜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唐太太哭的声泪俱下,别说叶二太太了,叶老太太也听出些门道来。杜老太太张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杜太太「病重」那么久,在杜俊中探花这个当口,杜老太太突然对杜太太「下毒」,有没有中毒先不说,这根本就是杜太太的大反攻。 想到杜老太太那个变态老太婆,叶老太太直接问:「那贵府打算怎么办呢?」按照律法来说,婆婆就是真要毒杀媳妇,证据再确凿,只要没成功,婆婆作为尊长也不承担法律刑责。真成功了,刑责也很轻。 「儿媳妇侍奉婆婆是理所当然,但是无缘无故要娶媳妇性命,唐家的姑娘岂能任人欺负,家里已经议定,我婆婆要进宫告状。」唐太太满腔气愤的说着,随即拿眼睛瞅着叶老太太,道:「我今天到贵府,其实也是想着贵府能帮忙申冤。」 「这是自然。」叶老太太满口答应,她是巴不得杜老太太早点死,不禁又道:「就算是进宫告状,两宫太后也不好……」 万启皇帝在世的时候,没有大臣因为宠妾灭妻被参过,因为万启皇帝自己就是宠妾灭妻的领袖。现在永昌皇帝登基,宋皇后尊母后太后,必然对妾室为祸十分反感。还有安宁公主的亲娘是圣母皇太后,现在也是能说上话的。要是能一举扳倒杜老太太,她不介意舍下老脸,去公主府求求儿媳妇。 「我家己与冯家说好,两家一起去找杜氏宗族,现在杜家族长就是杜老爷的嫡兄,宗妇是杜老爷的大嫂。杜老爷和杜大爷都是晚辈,不能约束长辈是情理之中,但杜氏宗族总能约束住一个妾室。」唐太太说着。 像杜老太太这种神经病太婆婆,儿媳妇,孙媳妇在后宅里单挑是挑不过。但妾室婆婆,单纯想制她并不难,在杜氏宗族面前,她仍然是个妾室,想处罚很容易。 叶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像杜老太太那种情况也只有杜氏宗族出面约束,道:「如此周全才好。」 唐老太太作为杜老爷的岳母,同样是长辈身份,自然可以去告杜老太太。不过进宫告御状,这种家务事太后可能会懒得管,杜老太太一个妾室,还要太后下懿旨去责罚,实在太掉身价。若是只削掉杜老太太的诰封,去其外命妇身份。就是没有诰封婆婆仍然是尊长,仍然比儿媳妇,孙媳妇地位高。如此双管齐下,杜老太太不是进家庙就是回老家,肯定会得手。 如此说定,唐太太也起身走了,此事要做就得快,临走之前唐太太还特意说了,唐老太太后日就要递牌子进宫。叶老太太明白,只让唐太太放心,叶二太太亲送唐太太到二门上,复又坐车回到叶老太太屋里。 叶老太太满心的欢喜,想到总有人能治杜老太太,冯氏和泰哥儿也终见天日,便与叶二太太道:「准备车驾,我这就去公主府。」 「老太太也太心急了些,此事哪里真要老太太去说。」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老太太先把四爷叫来问问,探探他的口风,然后我跟四爷过去,公主素来孝顺,杜太太和杜大奶奶如此可怜,公主如何会袖手不管。」 叶老太太觉得有理,连忙派人去寻叶景祀,想想又对叶二太太道:「我看杜太太也是有十分主意,那为何要受这些年的气?」算起来这也有好几年了,杜太太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何不早点把杜老太太料理了。 「老太太忘了,杜太太是庶出,一个出嫁多年的庶女回娘家跟嫡母、嫡兄哭诉,又有谁会理会。」叶二太太笑着说。 杜太太比不了冯氏,唐家虽然是杜太太的娘家,但指望着嫡母嫡兄出这个头根本就不可能。现在杜太太挺起来,那是因为她儿子中了探花,在娘家才有说话的资本,唐家才会同意这么干。弄不好还有杜俊的意思,至少杜俊不反对杜太太这么做,反正是身为儿子,有孝道压着,他也不能反抗母亲。 第二十章 「也是,庶女自然比不得嫡女。」叶老太太叹气说着,又高兴地道:「那他们娘俩也能回来了,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杜太太忍了这几年,终于等到儿子中探花了,这才动手,必然是要一击必中。就是杜老爷再愚孝,上有宫中懿旨,下有宗族文书,又有探花儿子在侧,他也不可能跟杜太太和离。 没一会叶景祀过来,叶二太太刚开口,叶景祀就晓得怎么回事。他去过几次杜家,杜老太太是闹的很不像话。便笑着道:「哪里还用二太太同去,我回家去说就好了,明天我跟着母亲一起进宫,保证说的明白齐全。」 这些日子他与杜俊来往亲密,比旁人都亲厚,杜俊嫌杜老太太碍事要弄走她,做为好兄弟顺手帮忙也理所当然。 次日安宁公主携叶景祀进宫,紧接着唐家兵分两路,唐老太太进宫哭诉,唐家和冯氏都是族长出面直接去杜家族长。宫里唐老太太把杜老太太的恶行哭诉一番。宋太后当场就传了口谕,夺杜老太太诰命,由杜氏宗族严加看管。 杜家嫡系这些年混的十分不如意,一直以来杜大老爷也不敢拿杜老爷这个探花庶弟如何,但此事闹的太大,宫中太后都惊动了,两个亲家也找过来,太后懿旨上虽然没说怎么处置,但让宗族严加看管,那就是必须得处置。 三家坐下来一起商议怎么办,杜老爷是唉声叹气泪流不止,开始讨论时杜老爷说是说送京城家庙里供养,生活待遇照旧只是换个地方。唐家和冯氏都不同意,唐家的意思是宗族除名,送回老家,并且永不得进京,还得由杜大老爷这个族长写下宗族文书,字据为证。杜老爷要是真孝顺,那就辞官回家侍候生母。 杜老太太是上了祖谱的妾室,又生有子,按杜家祖规,百年之后可以进祖坟,除名也就意味着没有这个资格,杜老爷如何能愿意。至于送回老家,杜老太太一个妾室,又那么大年纪,路上劳苦不说,谁来侍奉她,为人子着如何能不孝。 争执之中,宋太后派了心腹大太监戴权过来问处置结果,杜大老爷塞了银子悄问宋太后是想怎么办。戴权没接银子,只是笑着道,妾室为祸,只想想姜家的结果也能晓得。杜大老爷这才乍然明白,也不管得不得罪杜老爷直接写下文书,把杜老太太宗族除名,百年之后不得入祖坟,不受子孙香火。 至于送到老家也是不太妥当,也要考虑到杜老爷的名声,便着令把杜老太太送到族内庵堂中,派人严加看管。 如此判决完毕,杜大老爷写下文书,戴权看了文书这才走。唐家与冯家也相继告辞,剩下的只有杜家人,杜老爷依然伤心,神情也显得十分灰心。 杜大老爷忍不住道:「你苦读数十载才取得功名,好不容官至三品,总不能就这么毁了。就是你无所谓前程,也得为俊哥儿想想,他少年登科,正该大展宏图之时,家宅不宁如何能安心朝务。现在也不比以前,妾家为祸必然重罚,宋太后虽然没有直接惩处,却是派了心腹来询问,若有徇私,真要小心自家性命了。」 如此说了一通,杜老爷仍然是那样,杜大老爷也不管杜老爷,自行离去。 官家收了诰封文书以及凤冠霞坡,杜老太太虽然在屋里低声咒骂,到底没胆子出来拦。直到杜大老爷和杜大太太过来,要请杜老太太去庵堂,杜老太太就破口大骂起来,尤其是骂杜老爷。当着杜大太太的面,那是抬手就抽杜老爷的耳光,把杜老爷打的不敢动弹。 「那贱,人说我下毒,我就去跟她对质,既不问询也不查案,凭什么给我定罪。」杜老太太大声喊着,指着地上跪着的杜老爷道:「我生你养你,到最后却连自己的亲娘都护不住,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处!!」 说到伤心之处,又抬手给了杜老爷两个耳光。 杜大太太对这个父妾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直到此时看到被打成猪头样的杜老爷,心中不禁感叹,自家公公真是太重口,这种女人也敢要。也就怪不得杜太太不惜自残,也要把这么一个婆婆弄走,如此变态的脾气,早晚得死在她手上。 「太后懿旨,谁敢不从。」杜大老爷说着,唐老太太进宫一说两宫太后就定了罪,查?哪个敢说去查,在唐老太太进宫前一天,安宁公主进宫。理国公府因冯氏跟杜家起过大冲突,当时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叶家还编书传唱。 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杜老太太这个妾室婆婆虐待媳妇满京皆知。两宫太后又不喜欢妾室为祸,所以直接判决。杜老爷再愚孝,也不会傻到去喊冤。 杜老太太撒了一会泼,杜大太太实在不想再耽搁了,便对杜老爷道:「太后已经看了文书,要是不执行,我们可是没法交差的。」 杜老爷抿着唇,知道今天躲不过了。杜老太太就喊着道:「把那个贱人给我叫过来,我现在就打死她,再给她抵命,当初留她性命本就不应该。」 话音刚落,就见杜俊扶着叶太太颤颤巍巍从前头走过来,杜太太一脸惨白色。杜老太太看到他们娘俩过来,顿时就要扑上来。杜俊使了个眼色,杜老太太身边两个婆子立即把她拉住了,杜老太太高声咒骂道:「你们娘俩害我,我早该让你们死,就不该留你们……」 杜老爷看到杜俊,抬手甩了杜俊一个耳光,怒声道:「作孽的畜生,这是不是你惹出来的事。」 「父亲谨言,母亲病倒后我一直床前侍奉,从没离开过一步。」杜俊挨了一个耳光却是神情如故,连说话语调都是平淡如常,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亲孝敬祖母之心真诚,如何不能体谅儿子孝敬母亲之心。父亲且想,母亲病倒,外祖母进宫告状,这与我何干,就是父亲您,难道敢去拦阻外祖母吗。再或者父亲此时要以不孝为名休弃母亲,儿子虽不敢忤逆,只是母亲十月怀胎生我养我,我却不能不孝,只得出外奉养母亲。」 「好,好得很,果然是翅膀硬了。」杜老爷气的全身打颤,指着杜俊说不出话来。 杜太太一脸虚弱的模样,颤声说道:「我与老爷二十几年夫妻,自觉对得起杜家上下,就是婆婆,我也是极力小心侍奉。家中母亲担心我,过来瞧病这才惹出来的风波,我对不起老爷,老太爷要以此为由休弃,我也无话可说。 「你……」杜老爷瞪着眼看向杜太太,杜太太乃是唐家庶出,与唐家关系一直不太好,他如何不知道。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安静孝顺的杜太太能背后捅这样的刀子。 杜大老爷听了一会,不禁劝着杜老爷道:「宗族文书己出,判定不可再改。俊哥儿又才得探花,正是逢人生一大喜事,家和万事兴,何苦再闹。」 就杜老太太那样的疯婆子,若是不抓起来早亡都会惹来大祸。现在抓起来了,真该普天同庆,要是杜大老爷真傻的去休妻,那这一家子也就玩了。 「我要去告他,我要去告他,告他不孝,忤逆长辈!!」杜老太太突然高声喊了起来,指着杜俊叫着道:「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忤逆尊长,就凭这一条就足够削你的功名!!」 第二十一章 杜俊淡默的扫了杜老太太一眼,一言不发。 杜大太太看越说越不像话,直接对身后的婆子挥手道:「请杜老姨娘上车。」 几个粗使婆子上前把杜老太太按住了,杜老太太虽然精力旺盛,到底有些年纪了,顿时凄声残叫起来,边叫边骂。 杜老爷旁边看着十分不忍,杜大太太就道:「宗族判书已下,二叔要是不服气,那就只能公堂见了。我也不怕得罪二叔,因为杜老姨娘,我和你哥哥天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堂堂名门大族却连妾室都管束不住。我托人给儿女说亲事,人家听说是杜家马上就回决了。二叔不担心自家名声,我还得担忧儿女婚事呢。」 说话间几个婆子已经压着杜老太太就往外走,杜大太太也跟着走了,杜大老爷长吁口气,道:「老二啊,你也惜点福吧,父子俩如此好的前程,岂能就这样毁了。」 说完这话杜大老爷也跟着走了。 院里顿时只剩下杜家三口,下人们看到这个架式早就躲了。杜老爷擦擦眼泪,似乎恢复了些理智,不像刚才那样,打量杜俊的神情有几分深思。 杜俊也不像刚才那样,声音姿态都温和了许多,低头道:「我先扶母亲回屋休息。」 没听到回答,杜俊径自扶着杜太太回到前头正房里,杜太太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总算是送走了。」 这几年真好像是噩梦一样,终于摆脱。看看旁边杜俊不禁叹气道:「你也去把你媳妇和泰哥儿接回来吧,这几年他们也吃苦了。」 「噢,一会我派人去。」杜俊无所谓的说着。 杜太太看看杜俊,脸上有几分犹豫之色,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出来,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主意,她也管不了了。 且说杜大老爷和杜大太太在杜家二门上上车了,另有婆子押着杜老太太上车,另有大车相随,到大门口处却是各自走了。所谓族内家庵其实就是关押族内犯错女性的地方,在接近直隶的庄子上。 早上出门走,一直到晚上才算进庄子。几个婆子把杜老太太拎了下来,怕她发疲,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手绢。怕有变故,中午喂了一次水,结果杜老太太嘴得了自由,马上破口大骂,婆子听不下去便又塞上了。 如此在车上大半天,松绑下车时,杜老太太真是骂都骂不出来。半拉半拽的送到庄子里,交给庄子上的管事,管事便叫庄上婆子拉她进去。杜老太太还欲吵闹,婆子上前两个大耳光甩过去,打的杜老太太眼冒金星,呵斥道:「还以为自己是太太呢,快滚进去。」说着又踹了一脚。 送来的婆子小声道:「这老太婆是太后娘下懿旨让重罚的,很是厉害,你们要小心看管。」 「放心好了,送到这里来了,哪里还能跑的了。」管事笑着说,又是太后下懿旨,也就是说绝无翻身可能,自然是整死无所谓。 杜家六月派人去安阳,一直到八月初才算把冯氏母子俩接回京城,不是杜家下人偷懒,实在是七月天气太热,冯氏弱质女子,泰哥儿又小,上路太辛苦,便等到天气凉爽时才上路,便拖到现在。 杜太太对这个儿媳妇还算喜欢,让人收拾屋子安排下人,听婆子们说冯氏和泰哥儿进门了,便让身边大丫头去迎。婆媳祖孙相见,又说到杜老太太不禁抱头痛哭。 等到晚上杜老爷和杜俊从衙门回来,晓得冯氏和泰哥儿回来,杜老爷便命人把泰哥儿叫了过来。杜俊没回后院,只要在书房混了一会,晚上开席丫头来叫这才过去。 夫妻父子相见却是无话可说,直到快散席了,杜俊才道:「说来泰哥儿也七岁,把东西收拾了搬到书房来住。」 冯氏愣了一下,好一会才低头道:「泰哥儿……泰哥儿还小呢……」 「噢,那就随你吧。」杜俊说着。 晚间冯氏带着泰哥儿回正房休息,杜俊则去了前头书房,各自相安无事。 冯氏回来时嫁妆细软都是带着的,整理安排忙碌了好几天,事毕先回了冯家给父母请安。随后又带上泰哥儿去了理国公府,叶老太太已经知道冯氏和泰哥儿回来,连着好些天心情都很好,只等冯氏带着泰哥儿过来。 「老太太,杜大爷带着杜大奶奶和哥儿来了。杜大爷被老太爷留在前头说话,杜大奶奶和泰哥儿已经坐车来后头……」丫头传话进来。 叶老太太满心欢喜道:「好,总算是来了。」 姑娘们都起身去迎,叶茜虽然也是很高兴,心里却不禁为冯氏有几分担忧。她来到国公府,叶宗山娶了画眉,这一世的走向已经改变,冯氏的结果改变也正常。只是想到冯氏走时的状况,这几年在安阳也不知道是散心散好了,还是一直没有医治病的更重了。 车驾缓缓过来,丫头打起车帘,正欲扶冯氏下车时,叶茜却是上前一步扶住冯氏,手指搭到冯氏手腕上。果然如她所料的,再看冯氏脸色,白皙之中带着几分青色,冯氏不但需要好好调养,还需要人开解。再细想杜老太太已经灭掉,心病己消,冯氏多宽宽心,应该没事。 扭头又看泰哥儿,算来也有六岁,个头倒是不低,却没有六岁孩子该有活泼,显得十分沉默。想想展飞跟母亲来也不过七岁,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展飞在父亲去世之前过的总是正常少爷生活,倒是泰哥儿的童年,过的如此惊心动魄,只怕多少有些阴影。 虽然命运已经改变,指望着杜俊当个好丈夫也不太可能,看上次杜俊来接冯氏的情形就能晓得。现在只能指望杜俊有点责任心,多重视一下嫡长子。 众人拥着冯氏和泰哥儿进到叶老太太正房,彼时相见冯氏顿时哭泣起来,叶老太太也不禁跟着落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二太太张罗席面,摆在后花园,又因杜俊这个外男在,便分做男女两席,相隔甚远。叶景祀与杜俊向来是知己,听说他来了便赶紧过来。 女子席上自然是欢声笑语,男子这里却是一肚子仕途经济,众人又劝酒。杜俊向来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便离席在水亭上站着散散酒气,叶景祀便跟了过来。 「多谢了。」杜俊笑着说,杜老太太是越来越疯,那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叶景祀笑着道:「小事一件,你也太客气。不过大大小小总是个忙,要是没得谢礼也说不过去。」 「你还是真是一点都不吃亏。」杜俊笑着说,又道:「等出了国孝,我摆酒请你。」 「这还差不多。」 八月底万启皇帝的一年国孝终于守完,从太子的孝开始守,加一起差不多守了两年,京城的权贵们早就憋坏了,高门大户的戏子伶人马上养起来,青楼相公堂子立时重新开张,京城几乎是瞬间进入不夜城境界。 安宁公主府也开始翻修,先升级中路主体建筑,随后修建后花园,总共三个月的工期,连带着国公府的花园也跟着修一修。虽然是两府花园合并一处,主修的仍然是公主府,国公府的后花园里也就添了一座庵堂。 第二十二章 叶二太太做为国公府的管家太太,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以前是不能摆酒宴席,几乎没有应酬活动。现在憋了两年,请贴如雨点般的来了,全部赴宴真要累死,叶二太太只捡推不过去或亲厚人家,带着叶芙和叶薇过去。 除了别家宴请之外,九月是叶老太爷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不用大办特办,但老人家生日该有还得有。趁着叶老太爷大寿,叶芙和叶景陆再次求情,终于把叶大太太给求回来。管事带人去接,在尼姑庵里住了一年多,叶大太太整个人干瘦干瘦的,尼姑们虽然不会虐待她,但天天吃素,生活水平一落千丈,自然要吃些苦头。 「要不是因为请封世子,给老大办喜事,怕面子不好看,我不会让你回来。」叶老太爷厉声说着,又道:「以后老老实实在自己院里呆着,再敢惹是生非,你就永远在家庙里。」 叶大太太被关了这么久也真心怕了,庵堂里的生活无法想像,低头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去吧。」叶老太爷挥手说着。 叶芙和叶景陆一左一右扶起叶大太太,行礼退下。回到前头正房里,因为闲置太久,叶二太太和章雨柔不会给叶大太太收拾,叶芙则是想不起来,直到早上去接的时候,丫头婆子们才开始打扫,现在才收拾了大半。 东梢间卧间已经料理妥当,叶芙扶着叶大太太里头坑上坐下来,叶大太太长长的吁口气,左手拉着叶景陆,右手拉着叶芙,道:「亏得有你们,不然我可要怎么活。」 说着就流下泪来,叶芙和叶景陆本来也说不上十分孝顺体贴,但看叶大太太如此,不禁跟着心酸起来。 「母亲,您受苦了。」叶芙流泪说着。 叶芙先哭了,叶景陆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母子三人是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叶大太太就恨恨地道:「我把那个贱、丫头养大,不曾想她竟然反咬我。要不是因她坏事,早坏了姓章的名声,婚事也早吹了,我也不用受不了这些苦楚。二太太也是,选这样一个儿媳妇,我等着看她们怎么个结果。」 叶芙也道:「我也奇怪,怎么会中意这样的媳妇。」 「随她们去,互相坑了才好呢。」叶大太太说着,想到这回被送去家庙的祸根,咬牙道:「就是这回没把章家那丫头赶走,她总是要嫁进来的,我倒要看看,我这个继母婆婆到底能不能管得了她。」 章家人早就死绝了,就是有个陪葬,配享的祖父那也只是外头的名声,叶老太太再能活,她总是能比叶老太太能活。 叶芙对章雨柔更是不满,道:「母亲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得意张狂的很,我几次让她给老太太求情,她那谱摆的大着呢。」 「总有她哭的时候。」叶大太太说着,又抬头看看叶景陆,满是委屈的道:「儿啊,要委屈你了。」 国孝满了之后,叶大老爷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封世子。虽然国孝期也可以上折子请封,但圣旨下来之后一般家里都要摆酒,叶大老爷不想孙子的世子当的冷冷清清,便等到国孝之后,好摆酒席。 一旦有皇帝下旨封了世子,那就是板上钉钉了。要么是叶景怡死,要么就是叶景怡犯大错,但会被削去世子这的大错,离削爵也不远了,没有爵位那就是一切成空。至于害死叶景怡,叶大太太嘴上再恨,她也真不敢干,这回关家庙就把她关怕了。 叶景陆从小受儒家教育,懂得长幼有别,对世子之位并不像叶大太太这样偏执。道:「大哥是兄长,世子之位理所当然是他的。就是他当了世子,您是他的母亲,难道他还敢不孝顺你。」 「还孝顺我呢,你看看你舅舅家里,八百两银子而己,他给了吗。」叶大太太冷哼说着,杨老爷倒是去家庵里求过她,她就是手上有,如何会给。就不说杨婉真如何坑的她,国公府的日子这么难挨,要是再没钱她更没法活了。 「舅舅回了老家也好,不然老是上门来,旁人看着也不雅。」叶芙说着,有那样的舅舅丢人都丢死了。她虽然还不到出嫁的年龄,但想想婚后这样的舅舅上到婆家门上,哪里还能抬起头来。 在叶大太太的抱怨中,叶大老爷上书请封世子,嫡长子承爵,叶景怡又没有不良记录,不存在任何争议,没多久批示就下来了。国公府张罗着摆酒设宴,知会亲友,前后忙碌了好些天才把张罗完。 全府上下刚刚休息了几天,宋太后派了慈宁宫内侍总管曾实初传口谕,传叶老太太和章雨柔进宫。叶老太太有诰命在身,连忙梳洗穿戴,章雨柔也是正装打扮,坐大轿进宫。叶大老爷,叶二老爷换了朝服,带上叶景怡,叶景尔,叶宗山等随轿侍候。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姑娘们也没去上课。课程也临近结束,年后老师就不再来,将来修行也就看各人,大户人家的千金,许多事情也要平常积累。有叶芙和叶薇做对比,叶茜和叶荞学的也算不错的,笔记就记了一大堆。 后头花园还在修建,全部用帐幔围了,其他地方也不好逛,只得屋里坐着。叶荞有几分忧心的对叶茜道:「这是有什么事啊?」 实在是进国公府这都两年多了,内侍传话进宫这是头一回,虽然有可能是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 叶茜窗台前正闲翻着医书,笑着接话:「肯定是好事,章姐姐的时运来了,这回进宫肯定会有大赏赐,我们就等着喜信吧。」 叶荞好奇问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想啊,当初章老太爷是如何得罪……此时章家已绝后,只剩下这么一个孤女,宋太后如何不怜悯。」叶茜笑着说。 当初她都奇怪过,叶景怡是未来国公爷,她的媳妇必定得有家世才能压得住。章家说出去再有名望,章雨柔也是孤女一枚,与国公府并没有实际的助益。直到进国公府后,被普及了章老太爷得罪万启皇帝的原由,叶茜才乍然明白。 就是万启皇帝再想把宋太后拉下马,到底没拉下来,她仍然是权掌凤印的皇后,估计万启皇帝对她也是无可奈何。当时太子是贵妃之子,对嫡母也是礼敬有佳。姜贤妃再嚣张,六皇子也无望太子之位。 就是万启皇帝很能活,宋太后就是皇后时要照抚京城女眷,尤其是忠臣之后,万启皇帝再小心眼也不好去拦。只怕也是难拦住,宋皇后当皇后期间是没什么作为,但这个皇后她能做的住,在后宫朝野又有如此威望,这绝不是平常人。 现在万启皇帝早早死了,宋皇后成了太后,又是她立挺三皇子登基,又占了嫡母名份。她想照抚一个孤女,永昌皇帝肯定只有双手赞成的份。国孝期间不好大手笔赏赐,叶景怡的世子之位也没有坐定,此时两厢皆宜了,赏赐、婚事肯定要接二连三地来了。 「是噢,你不说我真不会往这里想。」叶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叶茜笑笑不语,宋太后离叶荞太远,自然不会多想。她进过宫虽然没跟宋太后打过多少交道,听人议论起来,宋太后肯定能绝对的起身边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服她。章老太爷既然能在那个时候扛着万启皇帝力挺她,那此时回报她孙女也是理所当然。 第二十三章 「姑娘们在屋里吗?」外头突然传来展太太的声音。 叶茜和叶荞赶紧把话题打住,连忙起身想迎,杜鹃打起帘子。展太太笑吟吟的进来,笑着道:「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也不知道做不什么,便来找姑娘们说说话。」 叶荞忙让着展太太坐下来,叶茜吩咐丫头倒茶。虽然不能说是经常,展太太也算是来的勤的,开始时叶茜也没多想,一个寡妇,儿子养在前头,早晚请安时见上一面,每天的日子也是太过寂寞,想找人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叶二太太和章雨柔忙碌家务,估计是没有闲聊的功夫,叶芙和叶薇向来自恃甚高,看不上这种打秋风的穷亲戚,挑来捡去也就她和叶荞合适。不过来的时候多了,叶茜多少也看出些门道。 「飞哥儿让人捎信来,说再有几天就能回来,现在正办着手续,原本的田产也都要了回来。」展太太满心欢喜的说着,本以为叶二太太不打管了,没想到中秋之后就让管事带着展飞去了直隶,撑腰料理官司,虽然有现金损失,总算是把田产和祖宅夺了回来。 「大喜,大喜,恭喜展太太。」叶茜笑着说,有田产也就有收益,展家原本那样的大户,千亩良田肯定会有,以后就是离了国公府,也不至于生活无依。 叶荞更是笑着道:「什么时候摆酒,我和姐姐去帮着张罗。」能夺回田产肯定是国公府帮忙,现在事成了,展太太肯定得摆酒答谢,这也是基本礼仪。 展太太却是稍稍怔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摆酒道谢的事,只是这回讨回来的只是田产,现在还没有收益。她手上又没几个钱,再者她在高家吃了这么多苦,这是当做交换叶二太太答应她应该办到的事,好像不用特意摆酒答谢。 叶茜见状,马上笑着岔开话题,道:「眼看着就要十月半了,天气说冷就冷了,展小爷在外头,一定要让小厮们多加看护,尤其是大毛衣服现在也该换上了。」 「我让嬷嬷们包了衣服交给小厮们带过去。」展太太笑着说,又看到炕上放着的书,不禁笑问:「姑娘们最近看什么书呢?」 「是医书,闲来无事翻翻长长见识而己。」叶茜笑着说,又道:「正好展太太来了,其实我正想去请教您的,昨天我按着花样子绣花,有几针怎么也绣不好了,还请您指点。」 说着叶茜招手让丫头端来针线筐子,请展太太指点。展太太虽然出身也不错,但家里坚持女子无才就是德的原则,只读了《女四书》算是认得几个字,仍然以依针织女红为主。要与展太太说些诗词之类的,那肯定是搭不上话,叶茜自己也不能说是十分精通。至于闲话之类的,也有种不知道要聊啥好。 正好展太太女红非常非常好,绣出来的花真跟的似的。每每展太太过来,叶茜便往女红上说,一是有个话题,不至于冷场。二则针织是女子的份内事,有个能人在,能指点一番也算是有所益处。 「姑娘的针法是越来越好了。」展太太笑着夸奖。 叶茜听得多少有些脸红,上辈子她几乎没动针线,这辈子也是进了国公府之后,姑娘们都做这个,这才跟着做,却也不太用心。当然夸越来越好也马马虎虎,她确实是进步了些,要是夸很好,再有展太太的手艺对比着,那就真跟损似的。 叶荞旁边看着直笑,道:「可不是,亏得展太太常提点,不然我这姐姐针线真是见不得人了。」年龄越来越大,针线却是完全没长进,到现在了仍然只是香袋扇套,也确实满丢人的。 趁着下午空闲,展太太教了两种针法,叶茜看的眼都晕了,叶荞也有些累。看展太太教的认真,正想着换个话题,就有婆子进来传话道:「管事打发人传话说,老太太就要回来了,二太太请姑娘们去前厅去接。」 展太太忙放下针线,急匆匆的回屋更衣。叶茜和叶荞叫丫头打水洗脸,头发也梳了梳,这才穿了外衣,带上丫头婆子到前厅。 「展太太……真不打算摆酒请客吗?」叶荞忍不住小声说着,她一直觉得这是基本常识。 叶茜想了想道:「等展小爷回来了,应该会请的。」展太太不懂事,展飞肯定懂事。 「原本我觉得展太太挺好的……」叶荞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现在也不能说展太太不好,说话温柔和气,指点她们针线时也十分认真。作为一个宽厚的长辈也不能说不好,但就是有时候显得很小家子气,地地道道的后宅女子,只会针织女红。 「那是因为你现在在国公府,才会如此觉得。」叶茜笑着说,展太太本来就是乡绅之妻,又是填房,读书不多。身份眼界肯定会限制她的思维,别说跟二太太比了,就是府里的几个大管事媳妇,见过的经过的也比她多,展太太自然也就显得小气了。 不过人无完人,小毛病肯定都会有,展太太也算马马虎虎了。 叶荞想了想,小声又道:「你说展太太总是来找我们说话,也常说起展小爷,这算是什么意思。」国公府的规矩甚严,孟昭住后头还算常见,与展飞见一面真是难为登天。倒是展太太这样来她们屋里跑,跑的多了忍不住让人多想。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有意跟爹爹说一声……」叶茜有几分打趣说着。 叶荞瞅着叶茜,笑着道:「啧啧,少拿我来说事。你以为我没看出来,每回展太太来,你都高兴着呢。」 「就你会说。」叶茜笑着说,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其实是觉得没啥好扭捏的。 她确实挺喜欢展飞这一款,展飞的家世也合适。已经因为争产跟族内亲戚闹成那样了,就是有七大姑八大姨上门也不用好脸色对待。至于展太太这个婆婆,虽然见识不多,厉害刁钻也说不上,能拿捏的住。展家现在的田产也夺回来了,功名之事不好说,最起码也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地主婆,她又有手艺,行走高门大户之家看看病,生活肯定不成问题。 越是在国公府里住着,越是晓得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道理。就像叶大太太那样,活的连个下人都不如,她情愿自己辛苦点,也不用这么高的生活待遇,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还是舒心。 果然叶老太太带来了大笔赏赐不说,执事太监相随而来,带来了宋太后的懿旨,给章雨柔和叶景怡指婚。两人婚事虽然说是订下来了,但手续并没有走全,这倒不是因为国公府还有其他想法。按照一般门户的规矩,已经定了亲的男女不能再见面,章雨柔这个未来媳妇也不能在国公府住下去。 章家已经没有其他人,国公府倒是有别院,但章雨柔一个姑娘家到外头住也十分不方便,叶老爷和叶老太太也不放心。便把婚事说死,手续却没有走完。 现在宋太后懿旨赐婚,自然是极大的荣宠。如此还不算,宋太后亲自派人把章家老宅翻修收拾,当做章雨柔的嫁妆之一。并且指派宫中嬷嬷去章府陪伴待嫁,在章府修整完毕之前,章雨柔则留在宫中陪伴她。 第二十四章 同时为了表扬功臣,推崇章老太爷的高尚行为,自己添妆不算,宋太后又命礼部给章雨柔准备一份嫁妆。圣母皇太后也有表示,姜氏姐妹俩带给后宫灾难不断,亏得章老太爷扛住了,自然要表达感激之情。两宫太后都如此表示,皇后,太妃,贵妃们自然也没小气,加在一起也就是特别多了。 摆香案接了懿旨,叶老太太把宫中情况这么一说,自然是满家皆喜。未来大少奶奶能得太后的赏识,国公府的门路就更宽了,与每个人都有利。唯独大房母女两个,尤其是叶大太太都恨得牙根都疼了。儿媳妇面前不敢摆谱不说,叶景怡的世子之位也就会更稳,叶景陆也就彻底无望了。 府内最忙碌的叶二太太变得更忙碌了,原本章雨柔还能给她帮把手的,现在人在宫里肯定不能帮了。再就是叶景怡的婚事本已经开始准备,现在宋太后如此抬举章雨柔。国公府下聘肯定不能小气,还有婚礼的规格,现在全部都要上一个等次,要做的事情就变得更多。 「太太,满仓带着展小爷回来了……」管事媳妇进门回话。 叶二太太把帐本放下,道:「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要问。」 管事媳妇赶紧过去传话,没一会展飞和满仓进到屋里,请安之后,展飞就对着叶二太太跪下了,道:「二太太大恩,永世不忘。」 「你母亲是我妹妹,给她出头理所当然,不用如此大礼。」叶二太太微笑说着,不禁上下打量着展飞。 一年多时间展飞长高了不少,模样也长开了许多。老师夸了许多次说会读书,却又不是死读书,这样的孩子前程会不错。本来收留这对母子只是补偿而己,没想到竟然真养出一个凤凰来,也是天缘巧合。 「话虽如此,也是太太体悯。」展飞说着,给叶二太太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叶二太太看着笑笑,道:「你母亲挂念你多时,快去看看她吧,晚上你们娘俩一起吃晚饭,好好说说话,也让你母亲把心放下。」有了地亩有了进项,也就有了立足的根本,展太太也能真的放心了。 「是,多谢太太。」展飞说着,这才行礼退下。 等展飞出了门,叶二太太这才问满仓:「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满仓说着,又道:「果然如太太所料,那去世展老爷生前确实不是什么善人,在兄长去世时逼死嫂子,后来侄儿长大,在他亡故之后也是有样学样。」 「我就说嘛,展家既然是名门望族,族人众多,又是群居生活,他们娘俩怎么也不至于被逼到无法生活的地步。」叶二太太说着,这世上虽然有恶人,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恶人。高家在直隶也算有些名望,不给女儿出头就罢了了,不至于连收留一下都不肯,身无分文上京来。 「依太太的吩咐,被长房占去的钱财全部没要,只是讨了些地亩回来。」满仓说着,听展姓族人说的,展老爷生前确实没做过什么好事。 叶二太太点点头,道:「你也辛苦了,休息去吧。」 先是展飞摆酒道谢把国公府男女都请了,没几天叶宗山就四处派发喜帖,画眉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要扶为正室。国孝中妾室进门是一切从简,叶宗山一直觉得挺委屈画眉的,这回扶正就要风光大办。 只是酒席就摆了三天,头一天请叶老太太等国公府女眷,此时国公府的后花园修建的七七八八,叶老太太便让叶宗山在后头的晴雨阁摆酒,单请府内女眷。叶大太太和叶芙自恃自份都没来,叶二太太倒是赏脸来了。订了一班小戏,闹了大半天。 次日则在叶家老宅处请两家亲友,实在是东北院太小,摆不开酒席,老宅地方宽敞,唱戏摆酒又是一天。最后一天请国公府的管事们,就在东北小院热闹了一天。 在满府欢庆之中新的一年到来了,这是叶茜和叶荞在国公府的第三个年头。前两年因为国孝期间,不能太热闹,今年则是敞开了欢腾。此时章家旧宅修整妥当,宫中嬷嬷们带着章雨柔住进去,婚期也订了下来,就在明年五月,为了保证够隆重,时间都往后推了些。 如此多的事务忙下来,叶二太太实在是分身乏术,知道章雨柔去年曾让叶茜帮着理些事,此时便把叶茜找了来,同样托她料理内宅里的一些琐事。 「去年是长辈们都不在家,章姐姐看我还算机伶,让我料理一些后宅琐事,都是有例可循的平常琐事。」叶茜笑着说,今年可不比去年,不但主子们全在,几大管事也都在府里,就是按老规矩顺着走,都要万事小心,不能行差踏错。 叶二太太笑着道:「这就够了,实在是年下事务太多,我管不了这些琐事,正缺人帮我料理料理,你要再推托就是嫌辛苦了。」 依着叶茜本意,她实在不想管,但叶二太太都如此说,便起身笑着道:「跟着太太学些管家理事的本事,这是我的福气。」 「哪里还用我教你。」叶二太太面容含笑,眼瞧着叶茜有几分赞许,叶家三个姑娘加一起未必如叶茜一个,就是章雨柔也未必比她强多少。道:「只是年前这些日子你要辛苦些,每日午饭后过来,前头厅里起坐回话。」 「是。」叶茜应着,却是笑着道:「若是有不明之处,我自会来请教太太。」 叶二太太只是笑着道:「你料理的过来。」 自那日之后,叶茜每天午饭后去叶二太太前头厅里,还真全是琐碎事。丫头们年下额外发的新衣,爷们外书房纸笔点心的使用,再就是姨娘的娘家人死了打赏,再或者几世老仆病故,主人恩赏,儿女要操办丧事暂时不能当差要请休。如此林林总总,最大的涉银数目是四十两。估计这也是叶二太太交代好的,四十两以下的回她,四十两以上的自己料理。 想想年下其他事务,要是这些事务叶二太太还要亲自料理,实在是太没功夫。叶茜也算有耐性,不急不缓的一样样来,处理的十分周全。 「姑娘,孟大爷在梧桐书院的东西已经打点完毕。」管事媳妇进门说着。 年后叶景怡就要娶亲,嫂子就要进门,孟昭再怎么也不能再住下去。叶老太爷特意吩咐的把孟昭后院的东西收拾了,搬到外书房去。叶二太太早就吩咐收拾,打点收拾了两点,算是把外书房的住处收拾好,这才搬后院的东西。 叶茜想到孟昭过来住时是叶二太太亲自打理的,手头的事务也暂时完了,便道:「我去看看。」 叶茜带着丫头婆子们过去,刚进大门就见孟昭院里站着。过了年就十六岁的孟昭,身量是彻底长起来,因为抽高的关系,整个人显得有些削瘦,但骨架大并不显得瘦弱。五官彻底长开,眉眼之间更显得英气逼人。 「姑娘来了……」孟昭看到叶茜并不意外,他正等着叶茜呢。 与两年前相比叶茜虽然个子长高了些,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了些,头发也认真束了,带钗带环,不完全是小孩子的模样,但离长大还有几年。 「孟大爷要搬走,东西得收拾入库,过来看看。」叶茜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婆子去清点东西,连丫头都派过去帮忙,一时间就他们两个门口站着,下人们全在院子里忙活。 第二十五章 孟昭看她如此,心情十分高兴,道:「我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支她们走,还是妹妹好啊,省了她们碍眼麻烦。」 叶茜抬头扫孟昭一眼,好像看白痴一样的神情,道:「我过来本来就是看着她们干活收拾的,不让她们去劳动,难道我还要亲自动手不成。」 孟昭听得嘿嘿一笑,也不去反驳,只是道:「我正想给妹妹辞行,这么巧的,妹妹来了。」 叶茜只以为他说的是要搬到前院去住,再加上年龄大了,不好进后院来,便道:「哪里就用上辞行了呢,前院后院总是在一个府里。」 「妹妹真当我厚脸皮,都十六了还在别人家里住着。」孟昭有几分自嘲的说着,看向叶茜有几分可惜的道:「以后想见妹妹就真不容易了。」 叶茜稍稍有些意外,不禁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按大楚的习俗,男女十五岁以后就可以成婚,就是成年人了。年后孟昭十六周岁,离开国公府独立生活娶妻生子是理所当然,就像展飞母子最多住到展飞十五岁就必然要离开,叶二太太不可能还去管展飞结婚生子。 孟昭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国公府欠他一个媳妇,给他操持婚事也理所当然。再就是叶老太爷很喜欢他,愿意他留下来。孟昭又有心结交世家公子,与武勋旧贵们来往,他留在国公府,背靠这个大山,对他发展其实很有利。 「老太爷举荐,年后参加锦衣卫年选。」孟昭笑着说。 叶茜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孟昭,忍不住道:「你……能进去?」 大楚朝提到锦衣卫第一反应就是特务,皇帝的眼线,卫所里全编制一万人马,正指挥使是三品大员,比一般的官员牛叉多了。同时招收条件也十分严格,就叶茜知道的有两条,一是武功身手好,二是家世清白。所谓家世清白就是平头百姓,跟朝中官员没有任何关系。 孟昭原本出身侯府就不说了,就看他现在人在理国公府住着,交际来往的这些公子哥,也不用查其他的,就这么一条就出局了。 「妹妹想哪里去了。」孟昭笑着说,却又有几分意外的道:「没想到妹妹知道的挺多,你从哪里知晓的?」 锦衣卫肯定是人人皆知,但叶茜如此直言他不进去,那就表示她懂得里头的门道。这些门道别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叶宗山也未必能晓得。 「这又不是多隐秘的事,我如何不能知道。」叶茜说着,这才警醒自己失言,她会知道是出入皇宫时听人八卦的,能让一个医妇知道的事肯定不会是大秘密。又道:「孟大爷是要当侍卫吧。」 因为锦衣卫的特务名声太响,都把锦衣卫最初的作用忘记了,皇帝的仪仗队,皇宫巡逻的侍卫。共一百人,分做八班,住在皇宫东华门不远处的小白楼里,七天一个沐休日,其余时间就是不当差也不得外出,随时听侯传令。 招收条件也十分严格,世家子或者宗室子弟,身高,体重全部在范围之内,哪样超标都不行,容貌中上,长的太好看的也不要。同时还要求身手不错,就是不能像特务那样抬手杀人,皇宫侍卫也得有点本事。 年龄也很有限制,十七到二十五岁,最迟二十五岁退休,哪怕身高体重容貌还能全部保持,身上没有青春活力了一样不要。同时还有一个要求,必须未婚,退休之后才得娶妻。 「妹妹果然明白。」孟昭笑着说,又道:「不过请妹妹放心,肯定不会让妹妹等这么多年。」 叶茜本来还觉得孟昭挺有想法主意,进宫侍卫对他来说是条很不错的路,以他的本事弄不好就条青云路了。没想到人家转口就如此说,不禁抬头瞧一眼孟昭,道:「孟大爷与其想这些有得没有的,不如想想年后,还没进去门就先张狂起来,这要万一进不去,你这脸可就全部丢地上了。」 「那妹妹要不要与我打赌呢。」孟昭马上说着。 「没兴趣。」叶茜拒绝的斩钉截铁,以孟昭的个人条件,再加上叶老太爷推荐,此事没啥意外。而且跟孟昭这样贼精的人打赌,赢的机会太小,她也不想花这个心力。又道:「老太爷如此喜欢你,肯定会舍得亲孙女,只凭两家原本的交情,总有耗尽的时候,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女婿,与你更有益处。」 孟昭初来之时那样的张狂的无礼,好像国公府的小姐任他挑选,现在看来真不是是他狂妄,事实如此。不管叶芙还是叶薇,只要孟昭说一声,叶老太爷肯定都没意见。 「千金小姐太过尊贵,实在是消受不起。」孟昭连连说着,就叶芙和叶薇那样的,就是陪嫁一座金山他也不敢要。国公府的儿子都不错,出息先不说,至少不会给家里惹祸事,能做到老实本份。但家里那两位姑娘……只怕是连冯氏都不如,冯氏至少不会惹祸搅家。 叶茜想想叶芙和叶薇,叶薇稍好一点,叶芙确实对不起她嫡女的身份。顿了一下道:「孟大爷也别太高看自己,你不愿意,自有人愿意。」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想自己想要的。」孟昭说着,一直瞅着叶茜笑,又道:「只要妹妹能懂就好了。」 「我什么都不懂。」叶茜瞪着孟昭说,这亏得是她重生过,实际年龄大了,这种话听听就算了,这要换成小姑娘,如此调戏法,非得把人吓个半死不可。 「呵呵……」孟昭几乎要大笑起来,道:「还是妹妹好。」 叶茜看他那样,忍不住道:「我劝孟大爷好好找个大夫瞧瞧,现在只是喜欢被人骂就算了,万一以后喜欢挨鞭子,找着让人抽就不好了。」 说完这话,她实在无法再跟孟昭闲聊下去,便过去指挥婆子们干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孟昭长进了许多,再过几年自己还未必压得住他。 孟昭站了一会,就有婆子过来传话,外头杜俊送来帖子,邀约怡红楼相见。孟昭看看院里站着的叶茜,走过去招呼道:「杜大爷相请,我就先去了。」 「孟大爷自便,屋里这些杂事交与我就好。」叶茜恭谦的说着,心中却是有几分不以为然。 杜俊相请肯定是男人的欢乐园,有时候她都奇怪,像杜俊这样的竟然没得病,也没有精尽人亡,实在是天赋异禀。孟昭天天跟着混,最好结婚前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自己沾病是活该,连累人家正经姑娘就是造孽了。 孟昭笑着去了,他的东西已经搬到外书房,先进屋换了衣服。外头管事不但准备好马匹,连跟着的男仆小厮也派好了。 「我自己过去就好,不用带人。」孟昭笑着说,姑娘家出门带上一串人可以理解,爷们家出门也得十几个人跟着,他真心觉得没必要。 管事的还欲再说,孟昭如何会听,径自上马去了。 怡红楼是新开的勾栏,却不同一般的皮肉生意,走的是高贵优雅路线。白天营业,里头的粉头和小倌都是清雅之人,喝酒品茶,诗词歌斌无所不通。而且只清谈,绝对不陪睡,姿态无经冷艳高贵,刚开业没多久就被很多文人追捧。但据杜俊所说,里头男女他都睡了一遍,功夫很一般,喝喝茶就算了,床上没一个及格的。 第二十六章 骑马一路向西去,到了怡红楼门口,早有人迎了出来。孟昭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扔给小厮,刚要往里走。突然间不知哪里钻出来一个乞丐,无比顺溜的去摸孟昭的荷包。 孟昭虽然没有防备,动作却是快的很,伸手抓住乞丐手。本以为一招得手了,不曾想乞丐的手好像游鱼一般,孟昭如此紧握着竟然没抓住,身形一闪就要往东跑。孟昭虽然吃过苦,却没有吃过亏,尤其是被乞丐摸钱包,从来没有过的钱,拔腿就要去追。 「阿昭,算了。」临街楼上传来杜俊的声音,又对孟昭招招手道:「上来喝酒吧,就等你了。」 孟昭心有不甘,但让杜俊这么打断一下,乞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只是往东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地道:「算你走运。」 孟昭几步上楼,杜俊和叶景祀都在了,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公子,约莫十六、七岁,生的一副好模样,虽然不认得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出身不俗。京城名角柳云梦立在旁边泡茶,另有楼里两个小倌正旁边烧水。 「这是礼亲王世子凤曜,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孟昭。」叶景祀首先介绍,论起亲戚来他和凤曜还是表兄弟。只因前头礼亲王全家被关了许多年,凤曜前头两个兄长都没成人,独活了凤曜一个,性格却有些腼腆,人也显得有些呆呆的。 以叶景祀的性格本来也不想跟他玩,但最近凤曜常去公主府找他。今天杜俊小厮送的时,凤曜正好也在公主府,便干脆一起来玩了。 「原来是世子。」孟昭笑着见礼,讨厌礼亲王的万启皇帝死了,在永昌皇帝登基时,礼亲王表现的可圈可点,礼亲王府的前程应该很不错。 「出来游只论朋友,不论身份。」凤曜说着,脸上笑容显得十分腼腆。又看与孟昭年龄相仿,便笑着道:「那我随杜大哥,只叫阿昭。」 「世子随便称呼。」孟昭笑着说。 说着坐下来,杜俊就问孟昭:「你最近身上有什么重要东西?」 「没有啊。」孟昭说着,道:「我一直闲散在家,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身上能有什么贵重东西。」 「那就怪了,既然没东西,何必要偷你。」杜俊皱眉道,刚才他在楼上站着,看的清清楚楚,那乞丐虽然穿的破烂,手却是十分白皙,真不是像是乞丐,而且勾栏门口一般的小贼也不敢上前来偷。 杜俊如此一说,孟昭顿时觉得古怪,他的武功虽然不能说多厉害,好歹也是练了这些年,明明都抓住了,硬是能溜开,这手功夫实在俊。连忙道:「多谢杜大哥刚才提点。」 亏得杜俊刚才出声叫住他,不然他要是冒然追了去,万一别人设人陷阱等着他,他岂不是要吃大亏。不过也真是奇怪,来京城这么久得罪人有可能,被人埋伏打一顿不稀罕。但要说他身上有贵重东西,值得人用这种方法来算计,那是真没有。 杜俊也实在想不出来,只是道:「最近出入小心些就是了。」 孟昭素来想的开,想不出来的事情也就不去想。真有事总会显形,兵来将来,水来土掩,纠结不是孟昭的个性。便把此事甩开不提,只与众人喝茶聊天,柳云梦还唱了一段戏文助兴,倒是把杜俊的戏瘾勾起来了,也跟着唱了几句。 「俊哥,就你这唱腔身段,你要去唱,柳老板只有跑腿的份了。」叶景祀笑着说,又道:「等明年我生日时,你就串一出,请到探花郎给我唱戏助寿,我也算是值了。」 戏子虽然是下九流,但唱戏属于风月活动,平常公子哥多少都会几句。再有十分的亲厚的,串出戏也不算什么大事。 「行啊。」杜俊满口答应着,随即打趣笑道:「说起来你过年也算十四了,却没经过人事,你躺平,我给你开了苞,你说让我唱哪段,我就唱哪段。」 「切——你穿上女装躺平了,我都不要。」叶景祀说着,随即不屑地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挑了,稍微顺眼的就不放过,你都对不起你那张脸。我跟你不同,我要找肯定是绝色,一般的莺莺燕燕入不得我的眼。」 「行,绝色,我倒要看看你找个什么样的绝色破处。」杜俊笑着说。 孟昭虽然自己还是个处男,但跟着杜俊混这么久,这种话早听习惯。其实他个人比较认同叶景祀的观点,他无所谓是不是绝色,性情最要紧,必起码得对上脾气。男人嘛,还是得要点节操,不得啥人都上。 凤曜倒是听得涨红了脸,道:「老四还小呢,总要等到成年之后,不然对身体不好。」 「噗……」叶景祀正喝着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孟昭和杜俊听得也笑了起来。 杜俊打趣叶景祀道:「放心,我肯定把他留到十五岁再……」 欢声笑语中又一个新年过去,叶茜和叶荞今年是额外的暴发,国孝已经过去,各家都要摆在酒,叶茜和叶荞并不用跟着出门去吃,国公府肯定要摆年酒,有相熟亲友过来看到两个小姑娘,肯定也会有所表示,金玉戒指,手串,项链,金锞子收荻了一大堆。 「姐,姐,我肚子疼……」 午夜时分叶茜睡得正香,被叶荞摇醒了。叶茜吓了一大跳,赶紧搭脉诊断,顿时吁了口气。唤了丫头起来和外间婆子起来,烧了热水,又让丫头准备东西。 「肚子好疼,我这是怎么了……」叶荞疼在床上打滚,头上都是虚汗。 「月事来了,变大姑娘了。」叶茜笑着说,又道:「快点把裤子换掉,不然沾的床上都是。」 叶荞听得也松口气,却是道:「你来的时候,也不像我这样。」至少不会疼得打滚。 「哪能每个人都一样的。」叶茜笑着说,又道:「你身体有些虚寒,等月事过去了,我写了方子让爹爹去抓药,给你好好调理一下。」 「你行不行啊。」叶荞忍不住说着,叶茜是一直在翻医书,但只看书没有实践过,她很害怕当第一个病人。 叶茜笑着说:「不会坑你就是了。」 喝了红糖水,换了裤子,叶荞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但身上困乏没一会也沉沉地睡去。倒是叶茜被吵醒了有些睡不着。 不知不觉中在国公府过了三个年头,十一周岁,虚岁都十二岁了。来了月事,身体也在慢慢发育成,真要成大姑娘了。 出了正月日子清闲起来,上午和下午都没课,东北小院里画眉也快到临盆之期。叶茜和叶荞便回了叶老太太每日早晚都过去看看,也是想着叶宗山不在家,画眉一个孕妇在家也无趣,姐妹俩陪她过去说说话。偶尔叶茜也给画眉诊诊脉,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画眉都二十五了,正值生育的最佳年龄。 再就是给叶荞调理身体,国公府请的大夫抓的药肯定是好的。但惊动太多,这种小女儿家的毛病,也实在不好意思正经请大夫。叶宗山便派人请了吕姨妈来,和叶茜一起开了方子,只在东北小院里熬药,叶荞过去喝也省了许多麻烦。 「没想到你只是翻书,竟然能学到这么多。」吕姨妈有几分惊讶的说着,虽然她原本有传叶茜衣钵的意思,但叶家生活的如此好,完全不用女子抛头露面,也就没必要学。 第二十七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仔细看自然能学到。」叶茜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重生一回就成天才了,马上岔开话题道:「我荐姨妈去杜家,姨妈可去了,冯姐姐好些了吗?」 吕姨妈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杜家倒是派人来请,只是杜大奶奶的病症实在是耽误了……若是她自己能把心思放宽,也好的多,不然只凭药石实在无力。」 看脉相冯氏的郁结有好几年了,若是当时医治好的多。耽搁到现在,气结与五脏,冯氏自己也不是个能宽心的人。现在冯氏年轻,心中还有一个念想是泰哥儿,所以看起来还好,其实底子很虚。 「竟然如此严重……」叶茜皱眉说着,冯氏刚回来的时候她悄悄诊过脉。本以为归京之后心情舒畅,心病了结自然会好,没想不到会越来越重。 「我在杜家出入这些回,杜太太也算是和气,杜大爷……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吕姨妈感慨的说着,又问叶茜道:「杜大奶奶也是嫡出,家中父母兄妹为何也是如此不关心?」 杜太太虽然和气,但到底是婆婆,当婆婆的不让媳妇侍候,知道关心媳妇病情已经很难得。指望着婆婆跟亲娘似的,各种包容关心爱护那实在太难了;至于杜俊更是少年得志,高中探花,前程无限,又有那样的容貌风姿。冯氏去体贴讨好他还差不多,指望着他去体贴冯氏,实在是身边不缺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冯姐姐也不是会哭诉的人。」叶茜叹气说着,看冯家的表现也不是完全不管女儿死活,冯大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女儿,小时候肯定也是关心备至。但是女儿到底比不得儿子的,尤其是出嫁之后。 听叶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冯家这些年已经大如不前,日子过的也不是十分平顺。儿子,媳妇,孙子,各色家务事压得透不过气来。要是冯氏回娘家之后大哭大闹,说我过的如何如何不顺心,冯太太也许还会关心几句。要只是回家悄声哭一场,要说不说的,只怕没人会去理会。 「也是,杜大奶奶是太木讷了些。」吕姨妈叹气说着,无可奈何地道:「我已经留下方子,也不再过去。」 「尽人事,听天命。」叶茜也只能一声叹息,医者的本事已经用尽,没有再去的必要。 上辈当了这么久的大夫,这种病人自然经历过。娇花一样的性格,经不得一点风雨,需要人细心呵护才能绽放最美的花朵。偏偏生活中苦难颇多,没人呵护,没人理会,承受不起践踏,很快就会被生活吞噬,都不知道要去怪谁。 她本以为杜老太太被发落,冯氏命运也将会改变,没想到这只是其中一个过程而己。 「大姑娘,姨太太,苗姨娘和玉珠姑娘来了……」丫头进来传话。 难得吕姨妈过来,叶茜便和吕姨妈在西梢间里说话,画眉和叶荞在东梢间做针线。此时听到丫头传话,吕姨妈和叶茜也把话题打住。 「苗姨娘做了不少的针线,说是给哥儿预备的。叶玉珠也常去家里跟我说这说那,苗姨娘就罢了,叶玉珠也不小了,不如早些亲事订下来。」吕姨妈小声说着,姑娘家亲事说定,心也就不乱飘了。 「嗯,等爹爹闲了,我悄悄与他说。」叶茜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叶玉珠见识过国公府的富贵,心早就飞起来了,想让她落地只怕不容易。 说话间苗姨娘和叶玉珠进到屋里,叶荞和画眉仍然在东梢间坑上坐着。母女俩过去磕头请安,又带了许多针线活计,画眉留下东西连饭都没留,便打发她们去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叶茜最喜欢画眉这份利落劲,连敷衍都没必要的人,那就直接打发走了,何必浪费精神去应对。 吕姨妈看时候也不早了,也告辞回去。画眉留她午饭,吕姨妈却挂心家里。吕石海要娶亲了,家里正收拾着新房,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 「多早晚的日子,我肯定要去的。」画眉笑着说,吕姨妈为人厚道,待人和气,不止她喜欢,叶宗山也十分敬重。 吕姨妈笑着道:「要到六月了,到时候肯定相请。」 说着三人送吕姨妈到二门上,外头车马已经备好,婆子引着吕姨妈到大门上车去了。 叶茜和叶荞也想回去,她们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怕画眉劳累,快生产了,也需要保存一点体力。 画眉突然道:「稍等,我与姑娘们有几句话要说。」 说着便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婆子退下,叶茜想不出什么事,笑着问:「太太有什么事要吩咐?」 「事关姑娘们的终身,老爷让我问问姑娘们的意思。」画眉笑着说。 年前展太太就来过一趟,从后园门过来的。当时只说来瞧瞧她,画眉当时就瞧出些意思,只是展太太没说,她也不作声。直到前些日子展太太又来了,满口夸叶茜和叶荞好,模样好,说话和气,孝顺长辈,体贴下人。 然后又说到自家,地亩算是讨回来了,展飞会读书,老师总是夸奖。年龄相仿,品貌都配得上,又算是亲上加亲,若是能成就婚事,岂不是大喜事一件。 画眉也觉得这还真是门亲事。她见过展飞,个人条件确实很不错。虽然家逢变故,但既然已经讨回田产,以后最起码是个小地主。把叶茜和叶荞的条件摆出来,就是暂住国公府,也不可能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找婆家。与展飞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有福气,以后展飞考得功名,还能有凤冠霞坡。 只是叶茜和叶荞的婚事,画眉如何敢做主,当时只是笑笑没接话。等叶宗山回来,她便细细给叶宗山说了,叶宗山虽然觉得展飞不错,但叶荞的婚事他不好做主。至于叶茜的婚事……他更喜欢孟昭。 「展太太可说更中意谁?」叶荞问的很直接,高门大户里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对当事人本身并不在意。但不管叶家还是展家都是小门小户,结亲时还比较看中当事人,像展太太这样觉得她们姐妹都不错,无所谓叶家给那个,这明显是更重要叶家的门第。 画眉摇摇头,展太太的意思是谁都行。却是道:「大姑娘和二姑娘人品样貌都是百里挑一,展太太会如此想,也是情理之中。」品貌家世相当,脾气性情虽然有些不同,但都是知书达理,展太太会无所谓哪一个,也是因为她们两个都不错。 「爹爹怎么说?」叶茜想了想问着,叶老太太应该是看不上展家,叶荞完用不考虑,叶宗山能考虑的也就是她而己。 画眉道:「老爷先让我问问姑娘们。」 「我没什么意思。」叶荞马上说着,她本来就对展氏母子无感,也晓得叶茜的心思,便赶紧表明态度。 叶茜想了想道:「我和妹妹今年才十一岁,展小爷更小,今年才十岁。离成亲还早着呢,这么早订下来,若是以后有了变故……姑娘家比不得儿子,稍有不好一辈子名声都完了。就像府里这些姑娘们,虽然也开始看亲事了,却不会这么早就定亲。不如再等几年,要成亲时再订下亲事岂不是更妥当。」 第二十八章 订婚跟成婚在法律上是一样的,不管哪方有错,姑娘若是被退过亲事,再说亲事时总是矮一头。再有运气不好,对方出点什么事,连克夫的名声都要背上了。口头说定也许会有,但正式立下文书定下亲事,很多都在成亲前一年才正式定下文书,这样会出现的变故就小多了。 画眉听得有理,正式定亲肯定不能随便定,看看叶茜问道:「那这门亲事……姑娘是什么意思?」 「展家此时只是暂住国公府,想与我们家结亲以后有个照应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既是借住便不能长久,将来的事情多半料不到,太太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叶茜笑着说。 她现在是觉得展家不错,展飞也很好,但离婚期如此遥远,展家将来的变数又那么大。不订下文书亲事,口头答应了,以后反悔也会被指责信用问题。让她说,这种事情别一口拒绝,但也别一下子说死,彼此都有些操作空间,到最后婚事要是成不了,也都有个退路。 「那岂不是要耽搁姑娘的花期。」画眉不禁说着,跟展家这样含糊着说不清,叶茜也就别想议亲了。 「我现在在国公府里住着,亲事本来就不好议,而且这事也不会太久,最多两、三年也就能显出来。爹爹现在挺好的,晚两年议亲也不错。」叶茜笑着说。 展飞最多住到十五岁,十四岁以前这门亲事肯定会说死。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岁,就是成不了,再议亲都不迟。女儿家成亲过早也不是好事,成亲之后就要生孩子,生产年龄小,孩子夭折率就高,不如晚上两年。 按着国公府将来的前程,叶宗山好好跟着叶景怡干,将来捐个官身绝不是难事。到时候在官员住宅区里买了大宅搬过去,身价上去了,亲事就更好挑了。 「姑娘说的是,等晚上老爷回来,我与老爷说。」画眉说着。 阳春三月,风光最好之时,画眉生了个女儿。生的倒是很顺利,但落地是这个女儿,画眉多少有点郁闷,先开花再结果也是有的。叶宗山已经有两个女儿,她是满心想的生个儿子。叶宗山倒是挺高兴的,起名叶芳,只是洗三就闹了一天。 叶茜和叶荞也觉得挺好,她们都是女儿如何会厌烦妹妹,叶宗山和画眉都很年轻,总是能生下儿子的。倒是苗姨娘带着叶玉珠过来时高兴坏了,只差拍手狂欢。叶宗山旁边看着,都没让她们娘俩进里间,在外间磕了个头就打发走了。 与此同时孟昭也成功当选侍卫,原本要搬走的,叶老太爷没让他走。孟昭也没有太坚持,他也是去小白楼报到后才晓得,侍卫就是七天回家一趟,也是早上去晚上回来,根本就不在家里住。将来几年生活重心肯定是在宫里,还要特意说从国公府搬出去,确实显得太矫情。 三月中旬去任职,进门头三天打了五场架,单挑群殴都有。孟昭也没太在意,一群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的住一起,没有女人,也不用天天干活累到死,精力无处发泄,肯定要打架。据说每到沐休日时就是集体嫖、娼日,好兄弟就要一起嫖。 新人进去头一个月是不当差的,要先学宫中规矩以及举止仪态。因为进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对这些大部分都懂,学生学的散漫,老师讲的不认真,孟昭却是没有闲着。几天功夫小白楼上上下下都混熟,连带着前头行走的太监也熟络起来。 「怎么文华殿的小太监老是给老五送东西啊。」孟昭悄声问着身边的董华,他才进来几天就看到三回了,这也来的太殷勤了。 董华捂嘴笑着道:「看上他了呗,你是才来不晓得,太监没有那东西,就想找个有那东西的通通后头爽一爽。」 孟昭顿时傻眼了,不可思议的道:「太监……不是跟宫女对食吗?」太监宫女才是一对啊,什么太监跟侍卫也有一腿了。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世上人有百种,爱好更是千奇百怪,谁规定太监不能找侍卫了呢。」董华笑着说着,又低声道:「我听说,当今圣上还找太监呢,就你大惊小怪。」 「!!!」 孟昭脸木了,本以为跟着杜俊混这么久,风月场里的把戏算是看完了。没想到……果然是皇宫,天下最尊贵的地方,连玩法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真长见识。 好不容易挨到第一个沐休日,孟昭早与一起沐休的侍卫们约好,他请客做东,锦华阁摆酒请众兄弟们吃饭,以后还请众家兄弟照料。孟昭进来这七天,功夫俊,为人豪爽,人缘瞬间有了,他说请客,众人也都捧场。 早上起来把平常衣服换上,腰牌拿好,难得放风一天,虽然心里欢腾,但出了小白楼,都立时把那股高兴劲给收了,列队整齐,走的更是规规矩矩。快走到东华门门口时,抬头就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太监走过来,身着三品官服。身材高大,样貌虽然平常,走路气势却是不俗,行人看到他立即低头站到路两边。 孟昭也跟着站到旁边,眼睛却是看着来者,进宫这些天他见过不少太监,其中不乏高手。大楚太监权重,争当太监属于常态,有高手并不奇怪,这位只怕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孟昭?」那人走到侍卫们跟前时脚步停了一下,突然开口,眼睛扫向众人,似乎在寻找。 孟昭愣了一下,身边的董华赶紧推推他,小声道:「这是曾厂公。」 慈宁宫总管大太监曾初识,同时也是新出炉的东厂厂东,掌管卫所一万东厂人马,如雷贯耳。孟昭看到他的官服也猜到几分,上前一步道:「我是,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曾初识的目光直盯向孟昭,从脸开始,慢慢地往下看,好像一把尺子在衡量着什么。 孟昭恭敬地站着,文官歧视太监,好像只要沾了阉人两个字,就会声名狼藉。孟昭并不这么想,能在几万太监中脱颖而出,甚于能把皇权都玩弄与股掌之间,这必须是能人。 如此打量了一会,就听曾初识挥手道:「你们去吧。」 孟昭心中有几分莫名,脸上却是没任何反应,只是退回列队中,跟着前头侍卫一起走了。 亮了腰牌出了东华门,列队马上解散,马上就有人叫了起来:「孟昭,你有这样的大靠山,也不露一声。」 孟昭摆摆手道:「我真不认得,我看曾厂公好像也不认得我。」 难道是叶景祀托了关系,让曾初识关照他?应该不是,论起身份是奴才不错,但除了宋太后谁敢拿他当奴才看,叶景祀托不起,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众人觉得有理,跟着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更有人打趣孟昭道:「若是曾厂公看上你,那你小子就发了。」 董华马上道:「才不是呢,曾厂公在外头有一个相好,好像是进宫前的旧相识,两人是青梅竹马。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后来为了记念这位旧识才改的。」「我怎么听说曾厂公宫里这些年,连个相好的宫人都没有,很多人都传他也许好那一口的,孟昭生的也不错嘛。」众人打趣着。 第二十九章 孟昭对这些香艳八卦没兴趣,他刚刚进到宫门,对曾初识只知道名字和职务。大楚平民后妃,太监权重是旧俗,但一般得势的大太监都是皇帝身边的人,曾初识是宋太后的心腹却成了东厂厂宫。个人能力是一部分,只怕更多原因在宋太后身上。 从某方面说永昌皇帝是运气极好的皇帝,爹死前一年,太子兄长也死了,皇位很自然的落到他头上。只是好像赶鸭子上架似的登上皇位,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他都没有班底。宋太后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在前朝也十分有威望,这对母子会如何,真不好说。 锦华阁的酒席从早上吃到中午也就散了场,实在是因为下午还要回宫,总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再加上七天才一个沐休日,众人也想家去看看亲人,或者私会一下情人。 分手各自去了,孟昭走时也有几分醉意,从锦华阁到理国公府并不算远。从宫里出来时肯定没马骑,也懒得顾车,便用走的回去。刚走两个路口,孟昭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年前被偷了荷包那次开始,他时常觉得自己被盯上了,每每小心防范,倒也没出什么事故。进宫之后这种感觉算是消失,没想到头一次出宫又被招呼上了。 「我孟某人到底得罪了哪位朋友,或者哪路高香没烧到,还请指点。」孟昭大声说着,实在是几个月了,总有个小尾巴还真是挺烦人的。 话音刚落突然角落处冲出两个人,衣服都很平常,唯独蒙着脸。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拳脚,孟昭见招拆招,心中却是犯起一股疑惑,像他这样的无名小卒,真的很没必要如此对付,要打要杀直接上就好了。这样的折腾法,倒像是在探试他。 这次也是如此,几十招之后,两人迅速闪了,别说伤筋动骨,连一点点小伤痕都没有。孟昭并不去追,追不追得上且不说,这几回交手他都能感觉到对手没有伤他的意思,要伤他早就伤了。既然对方没有敌意,那就不如暂且忍耐,总会现场。 从酒楼里带出来醉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拍拍身上的泥土,孟昭回了国公府。刚进西角门,正要进屋换衣裳。就见管事的匆匆走过来,道:「孟大爷回来了,正要派人去寻您呢。」 孟昭马上道:「有什么事?」 「老太太传话出来说要见您。」管事的说着,又补充道:「也没说什么事,只让我们等着,等不着就去寻。」 孟昭想了想道:「今天府里有什么来客人吗?」 「中午饭后有位姓蔡的太太来寻老太太说话。」管事的想想说着,又道:「现在还没走。」 「蔡太太?」 午饭之后叶荞,叶茜,叶二太太正陪着叶老太太打牌。从年前就开始准备,叶景怡的婚礼事宜总算是万事齐全,家中零碎琐事有叶茜料理着,叶二太太也觉得轻松不少,便忙里偷闲跟着叶老太太摸起牌来,实在是太久没打过。 「大奶奶进了门,来年我也把小二的婚事办了,她们小妯娌一起陪着老太太,屋里热热闹闹的,这才好呢。」叶二太太笑着说,国公府的家务交给章雨柔,二房的琐事交给杨婉真,她也可以退下来。管家理事这么多年,除了一身辛劳之外也没有其他收获,早就不想干了。 「你这是嫌我老太婆烦呢,换着法的不理我呢。」叶老太太笑着说,停了一下似有几分感慨地道:「杨姑娘嫁过来……唉,总算是遂了小二的心意。」她还是觉得跟杨家结亲不太好。 「那丫头聪明伶俐,我就是看中她这份聪明劲,杨家已经举家搬回了老家,以后亲家来往肯定少。」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老太太自己说,杨姑娘在府里住了这些年,可有哪里不妥当之处。」 叶老太太想了想,只得点头道:「她倒是很不错。」 正闲话着,管事媳妇拿着贴来找叶二太太来了。蔡太太拜贴上写的是工部员外郎,但这帖子却是东厂厂工曾初识的。工部员外郎不过是五品官职,他家太太说要求见叶老太太,门房都不用通传,可以直接打发走。但曾实识的帖子,管事的闹不清怎么回事,也不敢怠慢了,赶紧派人到里头传话,让叶二太太拿个主意。 「曾府的帖子?蔡太太?还要见老太太?」叶二太太接过帖子看了又看,又问叶老太太道:「老太太可认得?」 叶老太太一脸莫名的摇摇头,唐太太上门时好歹把亲戚关系说清楚了,蔡太太就这么一个帖子,娘家婆家亲友无数,亲友套着亲友,闹不清谁是谁是常态。只是道:「我们家与那位曾大人素无瓜葛。」 叶二太太看看帖子上曾府的标记,吩咐管事媳妇道:「进门皆是客,好生迎进来。」 宋太后掌管后宫多年,曾初识作为她的心腹,在后宫之中肯定也有些权势。叶二太太是外命妇,自然见过曾初识,沉默寡言,没什么派头,在后宫中的风评很不错,不是仗势欺人之徒。 但这么快就把原本万启皇帝的心腹太监搞掉,掌控了东厂,性格脾气先不说,至少此人的本事,比一般人都要大的多。尤其是对比宋太后另外一个心腹戴权,以前觉得两人差不多,此时差距就太明显了。 丫头婆子把牌桌撤走,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也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叶二太太便命叶茜和叶荞先退下,没想到叶茜却是笑着道:「我实在好奇这位蔡太太,想求个恩典,让我们在里间里隔着屏风瞧瞧。」 叶茜进门三年多,如此不合常理的请求这是第一个,实在是她内心太激动了。婆家姓蔡,却拿着曾初识的拜帖来,那来者的身份只有一个:廖夫人。 廖夫人是个人物,上辈子出入皇宫后宅那些年,叶茜真心只服廖夫人一个。丈夫进士出身,做到四品京官,她却额外加恩成了三品夫人。一般女子出门都称夫家姓氏,叫x太太。唯独她是按娘家的姓氏称夫人。 宋太后喜好热闹,除了内命妇外,也会传外命妇进宫相陪。原本四品诰命的廖夫人在晋见时得到了宋太后的喜欢,成了慈宁宫最经常的来客。除了陪宋太后一般的消遣外,逐渐在宫内事务中有了发言权,也因此她的诰命得到了提升,宋太后赏她陪伴有功。 后宫得势,廖夫人自然不会继续在家里相夫教子,家里丈夫儿女,外头情人姘夫。平常贵妇们捧戏子多少会顾及一下脸面,打赏撒钱都是偷偷的来,就是偶尔叫戏子进府去教戏也是悄悄的,让下人去出头。廖夫人连这些面子功夫都不做,捧谁就直接赏,叫戏子进府更是明着去请,从来不藏着掖着。 虽然外头流言无数,叶茜还是觉得廖夫人只是单纯的听戏。因为廖夫人最大的姘夫是曾初识,往后二十年宋太后最倚重的心腹,也是后宫中权利最重最大的太监。据后宫小道消息,宋太后格外倚重曾初识,也有男女之情在其中。 至于廖夫人跟曾初识是如何勾搭上的,有人说两人是旧识,也有人说是廖夫人先勾搭了曾初识这才搭上宋太后;更有人说曾初识看宋太后喜欢廖夫人,便主动勾搭,以达到强强联合的目的。 第三十章 但不管哪一种,事实就是宋太后很喜欢廖夫人,廖夫人很有话语权。据后宫小道消息说,宋太后其是百合,跟廖夫人有一腿。叶茜本来想也很想相信的,后来又传出宋太后其实跟首辅季大人是青梅竹马,两人暗渡阵仓很久了。 出入宫廷的时间越长,听到的消息八卦越多,太后跟太监,太后跟大臣,命妇与太监,还有侍卫,王爷,宫女妃嫔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太监宫女对食是最正常的,都不能算是八卦。听到最后叶茜都成蚊香眼了,脑子里就四个字:贵圈真乱。 反正还有个爱好群p的永昌皇帝在,后宫里各种花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干不出来的。就是真玩群的,也没啥大不了的。 也因为廖夫人的名头太大,叶茜心中实在仰望己久,此时听说她来了,真的有点按捺不住。算算时间这时候的蔡太太应该才随着蔡大人入京述职不久,蔡大人连四品还没混上,还是个五品员外郎。 叶茜见过廖夫人得势之时的模样,不但气势强劲,还十分美丽,那时候都四十几岁快五十了,仍然是光艳动人,这也是身边八卦比较多的原因之一。现在的廖夫人应该才三十出头,不知道如何的明艳动人,实在很想一赌芳容。 「你认得蔡太太?」叶二太太忍不住问着,实在是叶茜行事举止一直很靠谱,突然间提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要求,觉得十分意外。 叶茜摇摇头,笑着道:「怎么会认识,只是想着我和妹妹也这么大了,想跟着学学待人接客。」 叶二太太心知这不是真实原由,却也不说破,道:「既然这样何须里间坐着,就厅中坐着岂不是更好。」 「多谢太太提点。」叶茜笑着说,这回就是被怀疑她也见一见心里偶象。 叶茜和叶荞也稍稍整了一下衣服,刚刚坐定,就见婆子引着廖夫人进门,帘子掀起的一瞬间,不止是叶茜,叶荞也觉得眼前一亮。三十出头的妇人,不似少女有惊艳抢眼的美貌,更多的是气韵,几乎完美的妆容,一双凤眼在人身上扫过时,好像清风抚面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你……」叶老太太霍然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直瞪着廖夫人。 叶二太太也是一惊,虽然事隔多年,但廖夫人如此的容貌实在让人印象深刻。还依稀记得,廖夫人娘家相当一般,只因孟二老爷自己十分中意,这才结的亲。后来成亲没多久孟家就被削爵,孟家还指责廖夫人是扫把星。 廖夫人微微一笑,朝叶老太太福福身道:「多年不见,老太太身体可好。」 叶老太太整个人还在震惊之中,看着廖夫人脱口而出道:「你……改嫁到蔡家?」 「父亲做主再嫁蔡家。」廖夫人笑着说,也不迂回,直接道:「孟昭得贵府关顾,我实在感激不尽,他在吗,我想见见他。」 叶老太太显得有些犹豫,廖夫人是孟昭的亲娘,没有拦着儿子见娘的道理。但孟老太太信上说过,廖夫人是被孟家休出的,而且言语中对廖夫人有几分怨恨之意。 叶二太太笑着道:「老太爷推荐孟大爷进宫当了侍卫,今天是沐休日,还没到后头请安,应该是还没回来,请稍等。」 只看廖夫人现在,绝不是等闲之辈,她跟孟家的狗血往事是他们之间的事。国公府帮着照料孟昭,只得廖夫人这个人情就好。 「快回来了。」廖夫人胸有成竹的说着。 叶二太太打婆子去前头寻人,又让着廖夫人入坐。 「多谢。」廖夫人也没客气,笑着坐了下来。 别说叶茜了,就连叶荞也听出来来者是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来说被夫家休弃的妇人是没脸再人的,这位廖夫人不但被弃休之后改嫁了,还能再嫁成为官太太,真的很神奇。也有可能是运气好,廖夫人当时嫁的时候只是穷书生,后来夫婿考中功名,她的身份也上去了。 叶茜更是骇的说不话来,脑子里只有一想法,这样的亲娘……孟昭实在是弱暴了。而且认真的说,谁家姑娘摊上这样的婆婆,还是直接去死一死比较好,真心没活路。 丫头捧茶上来,孟昭一时半会过不来,廖夫人没跟叶家太太们闲聊的意思,叶二太太也不想硬找话题,廖夫人活成现在这样不容易。又看叶茜和叶荞都听傻了,甚至连见礼都忘了,便笑着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连见礼都忘了吗?」 叶茜和叶荞这才恍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见过蔡太太。」 叶茜还差点错口叫成廖夫人,幸好反应够及时。眼睛不自觉得瞄向廖夫人,廖夫人这种名人,家庭情况她还是知道的。蔡老爷也是续弦,前头有一子一女,廖夫人又生了一子一女,蔡家总共是二子二女,而孟昭这个前头的儿子,完全没有印象。 其实不说对孟昭如何,廖夫人对自己在蔡家的两个孩子,好像也很一般。儿子没考上科举,就一直在家混吃等死,媳妇出身小门小户,女儿嫁的也很平常。儿女好像还抱怨过她,说她自顾自己,根本就不管孩子前程。 廖夫人这才把目光看向叶茜和叶荞,笑着道:「果然是国公府的小姐,聪明漂亮。」说着身后的丫头便拿了两个荷包给叶茜和叶荞每人一个。 「谢蔡太太。」两人齐声说着,接过荷包。 想到一会孟昭要过来,叶茜便想寻个借口走开。接下来母子相见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她虽然不喜欢孟昭,但并不想看孟昭这个笑话。 「孟大爷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叶茜拉拉旁边叶荞,低头向叶老太太道:「与姐姐们说好,下午一起看书,我们就先去了。」 叶老太太心中正不是味,只是笑着道:「去吧。」 叶茜和叶荞行礼退下的功夫,丫头打起帘子,孟昭己经进来,抬头看到叶茜,虽然没有笑,却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才看到屋里坐着的廖夫人。叶茜也不禁心情复杂的看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跟着叶荞一起从后门走了。 从孟昭进门时,廖夫人就一直看着他,与叶茜的眼神交流自然看在眼里。心中也并不以为意,孟昭正值青春年少,又在国公府后院住这么久,有个眉来眼去的对象也算正常。 这个儿子她私下里己经见过好几次,如此面对面相见却是第一次,不禁细细打量起来。容貌上还真是不像她,完全是孟家的遗传。聪明机伶,身手好,机变善决断,能成大器,这是对孟昭的总体评价。 「见过老太太,太太……」孟昭上前见礼,余光却不禁看向廖夫人,不需要直觉也不需要怀疑,他这么长时间的遭遇肯定跟这位有关系。但原由是什么,就真想不出来了。 叶老太太看着孟昭心情复杂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叶二太太倒是有心介绍一下,只是不等她想好词句开口,廖夫人就看向孟昭,很自然的缓缓开口道:「孟昭吗?」 「我是。」孟昭说着,也上下打量着廖夫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总觉得很莫名其妙。 廖夫人站起身来,下巴微微抬起,缓缓的道:「我是你母亲。」 第三十一章 孟昭整个人呆住了,直瞪着廖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感觉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在继母的漫骂中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幼年时他也问过孟老太太。孟老太太总是才犹豫一下才跟他说,那不是个好女人所以才会被夫家休出。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想过,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他要去找一下自己的生母。不管她如何的不好,做了什么坏事,总是自己的亲娘。被婆家休出的女人,结果一般都会很惨,甚至到三餐不济的地步。 母子再相见会怎么样,他想过很多次。唯独想不到的是,他的生母会这样衣着光鲜,明艳动人,冷静甚至于到冷血的地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用轻缓的声音,好像谈论天气般的语调跟他说,我是你母亲。 「孟老太太告诉过你,我与你父亲义绝的理由吗。」廖夫人说着,随后停了一下,又有几分嘲讽的道:「不过以孟老太太的脾气,肯定会说我是被休出的,这样她才保全自己的脸面。」 孟昭本来有几分茫然的眸子涌出一份怒意,一字一句的道:「老太太把我养到十三岁,你又给给了我什么!」 「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的命都是我的。」廖夫人神情依旧不急不缓,声音也是不急不燥,却像一座冰山,让整间屋子瞬间进入冰封状态。又道:「你姓孟,要叫她祖母,她抚养成人难道不应该吗,你不是孟家子孙吗!!」 孟昭冷笑着道:「若是如此说,你既然让我认你为母,那你生下我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可以不认我,我己经再嫁生子,也不需要你养老送终。」廖夫人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要觉得孟老太太是真心对你好,她要是真有怜惜之心,就不会在你刚出生没多久,我坐着月子不能下床之时。放任你爹偷我的嫁妆到外头包养外室,你外祖父气不过,找到他理论,你那好祖母就眼睁睁看着那混帐东西打你外祖父,后来邻居看不过出来相拦。你外祖父忍无可忍,这才一张状纸告了孟家,官府判的义绝。不信吗,我拿文书给你看。」 说话间廖夫人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官府文书,手扬着在孟昭脸前张开,道:「看清楚了,不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孟家的事,是孟家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这个长房长孙。」 孟昭并不想去看,但逆欧两个字却是不自觉得跑到他眼里,让他的眼皮不自觉得的跳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得握紧,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压到他的胸口上,不但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孟二老爷这些年多么的人渣他早就晓得,并不需要用这件事来证明。至于孟老太太……不禁想到从小到大继母对他漫骂,头一句总是淫、妇生不出好种,孟老太太从来没有反驳过。每每都是默然听着,沉默再沉默。 「这是我现在的住址,你可以随时过来。」廖夫人把义绝文书收起来,又拿了张纸条塞到孟昭的荷包里,道:「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说完这句,廖夫人就扭头看向叶老太太道:「打扰老太太许久,告辞。」 福身行了个礼,廖夫人带着丫头婆子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脚步声慢慢离去,五间正房顿时安静起来,叶二太太心中叹息,休出的话是孟家说的,既没有看到休书,也没有见过廖夫人,自然是随孟家去说。叶老太太却是被震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马上去问,廖夫人连文书都拿出来,肯定假不了。她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竟然是孟二老爷逆殴岳父,官府判的义绝,错处完全在孟二老爷。 孟昭的手不自觉得摸向荷包,一条小小的纸条却成了最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留着还是要扔掉。 「好孩子,别多想,你娘很疼你的。」叶二太太忍不住开口,连男女之防都顾不上,不自觉得去抚孟昭的背,轻声说着:「她现在己经有夫有子,丈夫还是五品官职,换个人别说到这里来找你,只怕还要藏着掖着,只怕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廖家本来就不是世家大族,嫁到孟家没多家就削爵离京,也就叶家与孟家交情太深这才认得她。再者蔡大人是文官,跟勋贵几乎是两个系统,要不是廖夫人主动上门,国公府再出门交际也不会撞上。 廖夫人完全可以当没生过孟昭这个儿子,而且以依法来说,再嫁之母不享受前头儿子带来的任何好处。生母,继母都可以因子得诰命,前头儿子却不能给再嫁之母请封。就是将来养老送终,也要指望在蔡家的儿子,跟孟昭没有关系。 「我……先出去一会……」 孟昭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然后也不管是不是失礼,大步从正房后门出去。后宅里来来往往的婆子丫头,孟昭都觉得瞬间陌生起来,他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找自己埋起来,深深的埋起来。 大踏步向前,几乎要飞奔起来,快走到后花园大门前时,就见叶茜正在大门口走来走去。低着头,两里搅着手绢,似乎也在沉思,也像是在发呆。直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他也不意外,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更凝重了些。 「呃,其实我是恰巧到这里散步。」叶茜说着,眼睛看着孟昭。她没胆子去偷听谈话内容,细想廖夫人和孟昭的脾气,绝对不会是母子抱头痛哭的认亲场面。所以让叶荞回屋之后,她就在这里站着。 想出国公府只有前门和后门两条路,明显走后门更近,遇上的人也最少,孟昭就是再失态,这种基本判断还是有的。 孟昭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叶茜,心中本来急需渲泄的出来的怒火,好像找到了出口,虽然很慢却在一点点的往外排着。从最初开始他会注意到叶茜,承然是因为叶茜的聪明和胆识,也有一部分在与叶茜的气质,很成熟很稳重,就像此时叶茜看他的神情,体谅理解安慰。 「侍卫晚上要回宫的,别喝太多酒。」叶茜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真不会安慰人,尤其安慰她并不喜欢的人,又道:「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孟昭轻轻应着。 孟昭的身世并没有宣扬出去,廖夫人如此来到国公府,肯定是无所谓旁人知道,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却是叮嘱了叶茜和叶荞,连带着下人也嘱咐一通,绝不要外传。向外传播应该不会,府内却难瞒的住,尤其是叶孟两家相交数年,许多老仆对孟家也十分熟悉。 叶茜没有刻意去打听,也没功夫去打听,画眉出了月子,要给叶芳摆满月酒。叶茜和叶荞前后忙活了好些天,算是完忙了。 「我本以为你挺在意展小爷的,没想到你对孟大爷更好些。」晚上睡觉时,叶荞忍不住嘀咕起来,那天叶茜到后花园门口去等孟昭,摆明是想去安慰他。 叶茜打着哈欠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你倒是说说看。」叶荞马上追问,单纯的从个人喜好角度来说,明显是孟昭那种更好些,展飞相对的太文弱了些。 第三十二章 叶茜笑着道:「你要是对孟昭有意思呢,就直白的跟我说,我不会笑话你。」 「你胡扯什么。」叶荞笑着说,却是道:「孟大爷是很有本事,也很有能耐,但自己那样的家世,还是娶国公府的正经小姐好些。有人提点帮衬着,将来前程才能更好。」 人往上爬得有梯子,平民寒门之家光明而唯一的选择只有考科举。孟昭不打算走这条路,想走捷径就要有人提携,就比如孟昭能入选侍卫,本身条件达标是一方面,关键是叶老太爷的举荐。 叶老太爷喜欢他,若是娶了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女婿,这是强强联合。不但对国公府好,对孟昭自己也好。这也是叶荞虽然觉得孟昭不错,但从来没有产生过其他想法的重要原因。 「就是呀,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会胡思乱想。」叶茜笑着说,顿了一下叹气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都晓得他家中有继母,但真没想到他生母还活着。」 原配去世,续弦填房合乎人情天理。而原配还活着,后头又来一位正室,那中间肯定是一大盆狗血。廖夫人是个强人,可以让人仰慕敬服,但做她的儿女只怕很难觉得幸福。 想想孟昭对她的心意,她从来没有回报过,那至少这个时候,稍稍安慰他一下。坚强的人不容易受伤,一旦受伤了,这个伤口也就难愈合。 「唉,你说的也是,这样对比一下,还真是展小爷好,你的眼光真不错。」叶荞忍不住说着,展飞知书达理,读书上进,家里有良田千亩,只有一个亲娘,虽然没啥大见识,但也难掀起啥风浪。再看看孟昭家里,穷困,亲娘,继母,祖母,二缺人渣爹,异母弟妹,斗的你死我活的大伯,稍微软一点的媳妇嫁进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展小爷只是二太太娘家的远亲,娶不到国公府的正经小姐,要是有人跟展太太说,国公府愿意把正经小姐下嫁,她才不会看到我们家呢。」叶茜笑着说,展家觉得她合适,她何尝不是觉得展家合适,婚姻本身就是如此,双方都是挑挑拣拣。就算都是火坑,也得挑个浅点的跳。又道:「而且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言之过早了。」 侍卫是七天一个沐休日,但除了那天遇上之外,叶茜再没遇上过孟昭。孟昭就是回来给叶老太太请安,叶茜也未必正好在叶老太太屋里,如此便错开了。国公府里没人敢去问孟昭有没有去找过廖夫人,找或者不找都是情理之中,孟昭也不小了,这种家务还是自己决断比较好。 倒是叶老太爷得知真相之后,大大的叹了口气,他早知道孟二老爷不行,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的不堪。又想到孟老太太这辈子也太不容易,也不再提此事,待孟昭仍然如故。 叶茜心中倒是有几分挂念孟昭,不管孟昭去不去找廖夫人,廖夫人主动上门了,孟如又在宫里当差,以后肯定会提点他。猜不出廖夫人的用意,其实也不用猜,亲娘对十来年没见过的亲生儿子,肯定不会有害他的心思。 回想廖夫人的为人处事,在孟家的种种只怕早是过眼烟云。就是孟昭这个儿子,要是真走绝情路线,只怕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了。 孟昭能这么潇洒吗吗? 每每想到此处,叶茜都忍不住叹口气,世上最苦逼的并不是父母双亡,死亡是人类阻止不了的,这是命,摊上了也只能认命。 明明父母都活得好好的,孩子却成了孤儿,这种其实比孤儿更可怜。 回想那天后花园大门前看到孟昭的情形,叶茜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泛滥了。虽然一直觉得男子少年吃些苦头是磨练,极品继母之类的,只能算是人生中的一块磨石刀,坚强一点照样踏的过去。但亲生父母捅来的刀子,就真是伤筋动骨了。 趁着后花园百花齐放之时,叶茜拉着叶荞去逛后花园,实在天天屋里太闷,心情本来就闷,屋里越憋越闷。叶荞自然也乐意去逛,年后事情是一波跟着一波,新花园重修之后都没有好好逛过。 国公府的花园基本没啥变化,除了多了座莲溪庵之外,再就是多了一扇拱门。门的那边就是公主府的花园,晚上落锁,白天有两个太监看着,倒不是防什么,而是叶景祀总是有活动,叫上一帮公子哥们玩乐,怕姑娘们逛时撞上了外男。 两府花园合并之后,得益最大的是叶景祀,可以疯玩的地方增加了一倍。国公府后花园里也弄了马道,就为他骑马时能爽。倒是姑娘们,想到公主府后花园去逛逛很不方便不说。就是国公府花园里玩时,弄不好叶景祀就骑着马冲过来了。 「四爷在府里吗?」叶茜进门之前先问看门的太监。 小太监恭敬的道:「在府里,今天没请外客,姑娘们只管去逛。」 叶茜和叶荞才穿过园门进去,叶景祀虽然恨不得把后花园改成练功场,到底要考虑安宁公主的审美。花圃,梅园,亭台楼阁,着实有几处可以逛的地方。尤其是正值春花浪漫时,园中花草实在是好得很。 「我听婆子们说,二太太正四处寻德高望重的主持,搬进莲溪庵去。」叶荞忍不住跟叶茜嘀咕起来。在国公府住这么久,奢侈浪费也都已经习惯。高门大户在城外有家庙和家庵,养着和尚道士,为了的祈福和白事时使用。自己家里再建个佛堂,就像叶二太太正房后那三间佛堂,平常有婆子丫头打理,家中主子想敲经祈福或者香火供奉都在那里进行。 而后花园新修的莲溪庵,是正正经经前有山门,中有佛堂,后有住处,前后共四进的大建筑群。不管是建筑还是装裱都是异常认真,现在工程全部结束,还要请个主持来给持庵堂正常活动,认真到这种地步,叶荞就觉得这是不是浪费的过了。 「安宁长公主享亲王待遇,本该如此,你就这么想,要是哪天长公主想上香了,难道还跑到外头庵堂里吗,自然是自己建一所供奉着香火更方便。」叶茜笑着说。 平常高门大户里少有如此折腾的,实在是因为花费高。在亲王府里却是常事,别说修庵堂了,还有寺庙和庵堂一起修的。以安宁公主现在的身份,家里也确实需要一座像样的佛堂,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又考虑到叶老太太,便把尼姑庵修到了两府中间最后的位置,提案是叶景祀出来的,相信尼姑庵的花费是公主府出。 叶荞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朱门酒肉臭。」 「你现在还在朱门里住着呢。」叶茜笑着说,又道:「想想我们,能来这样的府邸住几年,见了这么多的大世面,也算是值了。」 在国公府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荞也不是无知女孩儿,不用多久就要议亲,出嫁。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心态得摆正了,若是心理不平,以后日子也不用过了。 姐妹俩边说边聊,逛了大半圈,叶荞也有些累了。再者到公主府逛,没几步就遇上一个太监,看着也挺别扭的。正要转身走时,就听不远处传来叶景祀的声音:「大哥你也别老是绷着脸,明明青春年少,何必如此老成。」 第三十三章 叶三老爷吃了一辈子软饭,对叶景祀也不太管束,叶老太爷年龄大了,又素来纵着叶景祀,也不怎么管他。唯独叶景怡,长房长孙的大哥大,常会念叨叶景祀几句,叶景祀虽然不敢违令,心里也有些烦,这哪里是个哥啊,根本就是个爹。 就听孟昭笑着道:「大哥还不是为你好,你还抱怨。」 叶景怡也道:「我是想着你还小,少出入点风月之地,这才唠叨你几句。」 「这哪里还要大哥吩咐,我如何不知道,不信你问问阿昭,我现在还是处男呢。」叶景祀说着,他身边嬷嬷太监一大堆,这种基本常识肯定都会教。 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一个基本认知,风月之地可以喝酒,可以吃饭,但不会跟小倌发生实质性接触。一是嫌脏,二是怕治病,最多睡睡别人家的丫头。像杜俊那样只要顺眼就不放过,属于比较另类的。 叶荞听到叶景祀的声音就想前头走了,园子这么大,又离的这么远。虽然说是兄妹,也没多少话可说,不如自己赶紧走了。 没想到叶茜却是站住了,反而向前了几步,小声对她道:「看门太监知道我们过来了。」 叶荞想想也是,便跟着叶茜顺着声音往这边走,结果没几步就听到叶景祀的处男宣言。叶茜还好,虽然有些意外叶景祀能出污泥而不染,但也不觉得怎么样。叶荞却不自觉得的涨红了脸,但此时再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向前。 幸好叶景怡看到前头有姑娘过来,忙挥手让叶景祀闭嘴,叶荞和叶茜走到叶景怡跟前,规规矩矩的见了礼,叶荞一直低着头,叶茜倒是大大方方的笑着道:「我与妹妹过来逛逛。」 说话间叶茜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三人,看到孟昭时不自觉得顿了一下。只见此时孟昭脸上没有丝毫的憔悴阴郁之气,连气色都是红扑扑的,此时正瞧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的欠抽。 叶茜顿时阴郁了,她是有些担心孟昭。但看到孟昭就这么快就生龙活虎,根本就屁事没有模样欠抽模样。她又觉得虐的不够狠,应该再虐一点,把他虐到小媳妇一样,蹲墙脚里哭才好呢,到时候她拿着皮鞭过去,狠抽上几鞭,这才痛快。 「屋里呆着也是闷,出来逛逛也挺好。」叶景怡笑着说,又挥手道:「去玩吧。」 叶茜和叶荞齐声答应着,转身退下,逛了这么久本来就打算走了,此时更不想再逛。从拱门出去回国公府后花园,出了山门,叶茜因为心情有些阴郁,一直没说话。 叶荞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看到孟大爷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沐休日,你特意拉我去逛公主府的花园,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孟昭跟叶景祀关系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沐休日过来找哥们玩是常事。以叶景祀那么疯的个性,肯定不会书房里说话,后花园里骑马玩乐很平常。 叶茜心里直翻白眼,她现在都后悔死了,太小看孟昭小强一样的生命力。惊讶地道:「是噢,你不是说我都忘记了,今天还真是孟大爷的沐休日,还真是巧啊。」 「真是巧?」叶荞不太相信。 叶茜把声音压低了,有几分叹息的道:「你就想想孟家那样,换成你愿意往里跳吗,你姐姐我真没那么傻。」 叶荞先是一怔,随后也点点头,再不言语了。 姐妹俩回屋换了衣服,跟着叶老太太一起吃了中饭,说几句休话本要各自回去午休的。就见叶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笑着道:「采访聘买的十二个小尼姑已经到了,道袍也已经有了,至于主持管事回来说,倒是有一个合适的,我不敢做主特来请教老太太。」 叶老太太正念着主持的事,叶景怡的婚期将近,亲友们来道喜,免不了要逛园子,看到庵堂了却没有主持,就不太像样了。忙道:「是谁啊?」 叶二太太笑着道:「说起来老太太应该还有些印象,是原本丁家的太太,现在城外盘香寺住着明惠师太,丈夫去世,儿子夭折,命里煞气太重,这才出了家。身边还有一个小徒弟,是个代发修行的尼姑法号静楚,景阳人士,今年十五岁,本也是读书仕宦人家的小姐。只因自小多病,买了替身总是不中用,便自入空门,才算好了,现在跟着明惠师太。」 叶老太太仔细回想了一番,叹口气道:「原来是她啊。」 她倒是知道明惠师太,实在是个命苦的女人,比她大几岁,原本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下嫁到书香门第的丁家。没几年娘家败落,丈夫过世,儿子夭折。丁家外头说是书香门第,里头却都是一群烂透了的混账,为了贪明惠师太的嫁妆,硬逼着出家。 贪了嫁妆的丁家也没撑多久,很快就分崩离兮,据说是回老家去。明惠师太一个弱女子,当时虽然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但同情能值多少钱。再后来如何叶老太太也就不晓得了,没想到转来转去竟然又遇上了。 「可不是,我也是觉得太巧了,特意派了管事媳妇去看,还真是她。回来的媳妇说,明惠师太说话知书达理,极通佛法,又识文断字。我就想着既然如此有缘,何不请了来。」叶二太太笑着说。 单纯请个主持很简单,常出入理国公府的师太不少,随便说一句,不知道人抢破头往里挤。叶二太太却是一直觉得,这些常在大户人家的出入尼姑们,偶尔过来还无所谓,但请到家里来就算了。作起怪来,就是惹不起风浪,也能把人恶心一通。 像明惠师太这种,原本就是出身高门大户,只因各方逼迫不得已出了家。看着可怜请进来照顾是一部分,再者人品若是信得过,能够本本份份,不惹事端。 叶老太太素来心善,晓得明惠师太当年的苦楚遭遇,自然是十分同情。再者请这样的雅人到家里来,也多了个人陪她说说话,便道:「那就下个贴正式请过来,你派人去接,切勿怠慢了。」 「是。」叶二太太笑着答应,起身去了。 各人回房午休,下午过来陪着叶老太太解闷说话,叶二太太估摸着人该接过来了,也过来了。不自觉得的说到明惠师太,叶老太太忍不住道:「那样的名门贵女,最后却落得青灯古佛,实在可叹。」 叶茜听得也有几分感叹,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情真不少,逼迫出家还算好的,更狠的直接逼其自尽。名门贵女又怎么样,一旦娘家失势,无夫无子,婆家翻起脸来,阴狠招术多着呢。 还有明惠师太那位小徒弟静楚,所谓身体不好,买了替身不中用,只得自入空门。只怕是孤女,父母亡故后,被叔伯抢占了财产,又不想抚养她,便以此为理由送到尼姑庵。 如此闲话着,就有婆子进来回道:「明惠师太与其小徒到三门上,请老太太示下。」 叶老太太忙道:「快请进来。」 婆子转身去了,稍停一会,小丫头打起帘子,众人目光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明惠师太五十几岁将近六十,头发白花,满脸皱眉,手如枯木,身上的道袍虽然干净,却已经洗的发白。全身没什么亮眼之处,但扶着她进来的小尼姑实在太惊艳。 第三十四章 粗布道袍,头上并没有带冠,只是简单的挽了髻,用根木头簪子固定。粗布荆钗,难掩姿容绝世,脸似莲,腰如柳,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弱柳扶风。叶茜出入后宅这些年,连宫中后妃也见过不少,要论美貌,全不及眼前这个小尼姑。 「见过老太太,太太,姑娘们……」明惠师太低头见礼,声音苍老之中带着一份沙哑。 众人才这恍过神来,叶老太太忙笑着道:「多年未年,明惠师太不认得我了吗?」 明惠师太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叶老太太笑着道:「如何不认得,看老太太身体健朗,越发像个老寿星了。」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情请坐。」 静楚扶着明惠师太坐下,明惠师太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徒静楚。」 静楚双手合十见礼道:「见过老太太。」 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叶老太太看看静楚,忍不住道:「如此青春,怎么在庵堂虚度。」这样的容貌举止,该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配得才貌仙郎,流落庵堂实在让人惋惜。 「这孩子命苦,父母亡故之后就被叔叔送到庵里来,我留她在身边这些年,实当亲孙女一般。」明惠师太满是酸楚的说着,看向叶老太太,恳求道:「老太太心善,我一个将入土之人无所谓何处安身,只求您能收留小徒,给她安身立命之处。」 叶老太太再是心善,也晓得静楚如此容貌在尼姑庵中确实立身不易,她本就有请明惠师太师徒住下之意,此时更道:「师太放心,你们师徒只管安心留下。」 「多谢老太太。」明惠师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想给叶老太太磕头道谢,叶老太太忙让婆子去扶。 明惠师太便对静楚道:「你就代为师给老太太磕头,谢老太太收留之恩。」 静楚便伏身跪下磕头道:「谢老太太。」 「快起来吧。」叶老太太说着,又看她们师徒身上衣物寒碜,都瘦得皮包骨头,肯定是吃了无数苦头。便对叶二太太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去张罗她们师徒住下,叮嘱婆子务必好生照看。」 叶二太太虽听管事媳妇说过,这对师徒多可怜多落魄,真没想到落魄到如此厮地步,顿生怜悯之心,起身道:「是,老太太放心吧。」 叶茜看她们师徒如此,也十分同情,拉拉叶荞一起起身道:「我们也去帮着料理。」 叶老太太点点头道:「去吧,去吧。」 尼姑庵不是什么好地方,说藏污纳垢都是轻的,更有主持做牵头,让小尼姑们卖身的。像明惠师太这样,守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徒弟却把生活过的如此凄苦,实在是太有良心。静楚的遭遇也实在让人同情,都是可怜人。 考虑到明惠师太的年龄,叶二太太让人抬来了软轿,她和明惠师太每人一顶。叶茜和叶荞跟在叶二太太轿边,静楚跟在明惠师太轿边。从后花园大门进入,从西路过去一路向后走,莲溪庵也算建在高处,大门前有十来阶台阶,仆妇抬了下去,直在大门口落轿。 已经住进来的十二个小尼姑和媳妇婆子在门口相迎,穿过山门,再是正殿,明惠师太和静楚先在正殿,偏殿磕了头,这才穿过角门去后院。正房,东西厢房,九间房舍,虽然不像前正殿那般威武,也是五脏俱全,再后一节则是后罩房。 十二个小尼姑有几个住后头的,剩下几个分住东西厢房,明惠师太带着静轩住了正房。尼姑庵是清苦之地,里头铺陈摆设自然不多,但房子新修的,宽敞明亮,打扫的一尘不沾。 师徒俩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小包袱,两身换洗的道袍都几乎破旧不堪。采聘小尼姑时有新做的道袍,叶二太太让管事媳妇拿了新的过来,连带着帐幔铺盖全部拿了新的。又看明惠师太年迈,又派了两个婆子过来服侍。 「实在是感激不尽。」明惠师太千恩万谢的道谢。 「既是旧识,何必言谢。」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庵堂事务还要请您主持。」 明惠师太马上道:「请太太放心,我虽然年迈,我这小徒甚是聪慧,交由她来打理必然妥当。」 叶二太太看看静楚,一双秋水剪眸中有忍耐有坚毅有孤高,苦难的孩子,要是生的平常些还好,如此美貌只怕会惹祸上身。笑着道:「费心了。」 静楚双手合十低头道:「老太太,太太愿意收留,我必定尽十二分尽心。」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看看叶茜道:「明惠师太初来乍到,府里许多事情你就跟她们说说吧,免得婆子们说的不清不楚的。」 「是,太太去忙,交给我们吧。」叶茜笑着说。 挥手不让人相送,叶二太太起身去了。 小尼姑们已经住下,此时锅灶也有了,有机灵的小尼姑便趁机端茶上来。叶茜便叫婆子把管事媳妇和新采买的小尼姑们都叫了进来,小尼姑们给明惠师太师徒磕了头,依次站好,叶茜又让管事说莲溪庵的花费规矩。 莲溪庵建在后花园,一应费用便不经外人手,公主府直接拨款。道袍是每人每季两身,跟府里其他人衣服一起发放,每月柴米都是给实物,婆子送到后门,由小尼姑们轮流做饭收拾。另外还有十五两使用交给主持,有主持自己分配使用。 「以后庵中事务由明惠师太主持,你们有事只管与师太说,不经传唤不得私自出庵堂,国公府规矩严格,若是犯错,不管是谁必然重罚。」叶茜对小尼姑们训着话。 十来岁的小尼姑,真心皈依空门的几乎没有,多半是家人发卖。但不管原由是什么,进来了就要守规矩,老老实实的不要生事。 「是。」小尼姑们齐声答应着。 叶茜又把两府各房的主子大概说了一下,男主子都是一语带过。细说的是女眷们,男人少有理佛的,就是理佛也不会跑到尼姑庵理。就国公府和公主府现在的情况,这座庵堂比较像是摆设,没人真心理佛,最多府里主子生日时供奉香油。 相对的主持要做的事情也少的多,能老实本份,维持尼姑庵正常运作就可以了。若是安宁公主或者叶老太太真心理佛,要求主持必须是真大师级的人物,叶二太太也不敢请来明惠师徒了。 连说带叮嘱,把事情交待完毕,叶茜便让她们先退下。等众人出了门,明惠师太眼圈也红了起来,边哭边对叶茜和叶荞道:「我们师徒也有造化,遇上这样的好人家,如此惜老怜贫的收留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只有早晚三炷香愿府里诸人平安长寿。」 「师太快别这么说。」叶荞连忙说着,很有心想安慰明惠师太几句,但原本的千金贵女落到如此地步,想安慰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叶茜也跟着劝了几句,却不禁看向旁边的静楚,虽然脸上眼里满是感激之意,却不像明惠师太这样失声痛哭。从进门开始,静楚就显得很淡定,不管是国公府的收留还是国公府的富贵,她都没有表现的太激动。 叶二太太说她出身书香仕宦之家,只怕还不是平常小官宦,至少得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没有金钱和老师堆不出这样的底气和淡定。进庵堂的时间应该也不长,不像明惠师太那样吃了这么多年苦,已经把性格上的棱角完全磨平。 第三十五章 「师太和小师傅只管在庵堂住下,有事差婆子们去说。」叶茜笑着说,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与妹妹改日再来看您。」 明惠师太就要起身相送,叶茜和叶荞哪里会让她起身,静楚送二人到山门前楼梯下面,叶茜和叶荞前头去了,静楚也转身回去。 回到后头正房,明惠师太还在抹眼泪,看到静楚回来,拉住静楚的手感慨地道:「投到这里也就放心了,那个李衙内再不敢找来。」 她在外飘泊许久在景阳的弁尼庵中安定下来,静楚被送到庵堂时,心中怜悯之心便收她为徒。弁尼庵的香火不错,她庵中多年也有些地位,本来师徒生活也算安定。偏偏一年前县知府的儿子李衙内随母亲去上香,偶见静楚就开始纠缠不清。 在地方上知府这样的大官是惹不起的,无奈之余,明惠师太便带着静楚上京来。明惠师太本来就是京城人士,对京城还算相熟,去其他地方更是无所依靠。也算是运气好,被理国公府收留,静楚年龄越来越大,容貌越发的出众,若没有个立足之处,将来堪忧。 「害得师傅跟着我飘泊,都是我的罪过。」静楚低头说着,要不是因为她,明惠师太不用上京来,也不用吃这些辛苦。 「快别这么说,亏得有你,不然我这个老婆子早不知道死到哪里了。」明惠师太感慨的说着,她二十几岁就被婆家逼近庵堂里,孤苦了这么多年,临到老了有个小徒儿在身边相依为命,实在是个慰藉。笑着又道:「若是不上京,又哪能被国公府收留,这也是我们的造化。」 静楚想想叶老太太和叶二太太,以及见过的两个叶家姑娘,能遇上这样行善积德的人家,这确实是她们师徒的造化。道:「师傅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打理庵堂,以报此国公府大恩。」 理国公府收留她们的重要目的就是让她们主持庵堂的日常工作,那她必然加倍努力,这样才对得起恩人。 「嗯,定要好好为国公府祈福。」明惠师太说着,因无旁人在,又小声道:「高门大户里不比在外头,你要是想写信,就写完交给我,我找人去送。」 提到书信,静楚神情愁苦起来,好一会才道:「这三年我写了这么多信出去,都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 「多写几封总是会收到,官员外放再远也总会回老家。眼看着也到了要成亲的年龄。你既与陈家大爷认识,两家又交往这些年,肯定会为你出头。」明惠师太轻声安慰着静楚,她已经孤苦了大半辈,其中辛酸不是亲身经历真的无法体会。静楚正值花样年华,如何真能在尼姑庵里度过一生,更何况静楚还是有指望的。 静楚原名楚静言,景阳名门望族,世代书香门第,族中人口过百人。没想到突然一场鼠疫要了族中许多人的性命,静楚的父母也在其中。静楚是独生女儿,并没有兄弟,这才被叔叔霸占了财产,送到庵堂来。 楚家人口凋零,活着的几个都无力去管,舅舅家也早就没人,再远些的亲友不会管这样的闲事,唯一有希望指望上的就是未婚夫陈家。 陈家也是景阳人士,虽然及不上楚家族大,也是书香门第之家。静楚定亲对象是陈家大爷,姓陈名渊,比她大三岁,两家是多年世交,更是青梅竹马,自幼订下亲事。后来陈父中进士外放当官,举家跟着到外头去,来往这才少了。 世交,官身,又有婚约在身,若是陈家出头,不但能为静楚讨个公道。也定会履行婚约,到时候终身有靠,再不会孤苦无依。 「嗯。」静楚答应着,当初父母去世之时,陈渊千里迢迢来了,当时就说定孝满之后迎娶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不确定。她被送到庵堂后就给陈渊家里写过信,就算是她写的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收到。陈家也是景阳人士,就是陈渊一家不在,还有其他陈姓族人,她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陈家族人肯定写信与陈渊家里知道。 当初她能忍受李衙内纠缠了大半年,就是想着陈渊收到家族传书,也许会来景寻她。直到实在忍无可忍,这才上京来。 她知道叔叔一家的盘算,这是看陈家仕途不错,陈渊也挺好,就想把自己亲生女儿嫁过去,对外说她身体弱,八字不好,克父克母,实乃孤命之人,只有送到庵堂里,不但免了自己的灾,也能免了带给亲人的灾难。 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现在她只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兄弟姐妹也全无,就是家产嫁妆被叔叔吞了去,这么多年也早就吐不出来。倒是叔叔家里,拿了她家的财产,到外头去经商,挣了许多钱财。家里的儿子也十分争气,在景阳的仕子里头数一数二,陈家就是想陈渊另娶也是人之常情。 明惠师太看静楚沉默不语,不禁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那叔叔那样的作恶,总是会有报应。」 「老天若是有眼,就让我早见天日。」静楚低头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股刚强毅。 明惠师太太不禁伸手搂住她,她不想静楚放弃希望,但又担心静楚这样性格会吃亏。 一夜无话,次日早饭请安之后,叶茜就来了莲溪庵。一是看看明惠师太师徒两,二则也是例行检查,虽然府内修庵堂就是摆个样子,马上就是叶景怡的婚事,哪怕是花架子也得先撑起来,不然外人看到了笑话。 有些出乎叶茜意料外的,她过去时静楚正带着小尼姑娘们做早课。不是装样子那种,是很认真的在做,叶茜在正殿前站了一会,静楚才看到她,只是朝她笑笑,早课继续进行。 叶茜也朝静楚笑笑,穿过角门去后头看看明惠师太也就回去了。真是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柔柔弱弱,被家族欺负这样的小姑娘,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刚强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至少她会认真去做。 又到了沐休日,侍卫们早就商议好要去找花姑娘,孟昭寻借口推了。廖夫人塞到他口袋里的纸条,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把地址记了下来,随后把纸条撕了个粉碎。用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去冷静思考,孟昭觉得足够,再思考下去也就是矫情了。 顺着地址找过去,离皇宫并不算远,门槛也不算高,简简单单一个朱漆大门,上头挂的却是「曾府」二字。孟昭眉头皱了起来,他记得廖夫人的丈夫姓蔡。 没有任何犹豫,孟昭下马敲门,开门的是太监高顺。孟昭认得他,虽然见宫不久,但东厂厂公身边的亲近总是能认的全,刚进宫的时候被上司和同事科普过,属于绝对不能惹的人。 「孟爷。」高顺恭敬的叫着,上前给孟昭牵马。 孟昭并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高顺道:「我找蔡太太。」 「我们都称夫人,廖夫夫。」高顺低头恭谦的说着,又道:「夫人此时正在前头书房,请您跟我来。」 朱漆大门关上,高顺引着孟昭进去,外头门户小,里头看着也不是多宽敞。简简单单三进小院,既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金砖铺地,花草倒是不少,打理的一丝不乱。 第三十六章 高顺打起书房的帘子,孟昭脚踏进去,只见廖夫人正中坐着翻看文书,一身家常衣服,简单一个发髻,插了几根珠钗,耳朵上挂着石青坠子。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但穿到她身上,如此太师椅上坐着,竟然能显得气势不俗。 听到脚步声,廖夫人抬起头来,看到孟昭并不意外,只是放下手中的文书道:「你来了。」 孟昭直直的看着廖夫人,神情复杂起来,那天国公府的相见已经让他意外过一回,这次仍然是个大惊喜,好一会才道:「这是曾……厂公的府邸?」 「明知故问。」廖夫人轻笑着说,她容貌极其明艳,如此浅笑顿时把闷气的书房照的光亮起来。 孟昭说不出话来,宫女与太监对食是平常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宫女没有办法出宫,只得跟太监一处算是聊胜与无。得势大太监在外头娶妻的也不在少数,但廖夫人是已婚妇人,丈夫蔡大人还活着,廖夫人还在蔡家生了一子一女。 看了半日的文书,廖夫人也觉得有些累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孟昭面前。孟昭的长相容貌她并不是多喜欢,太像孟家人。道:「你还有什么蠢问题要问,就现在问个明白。」 「我……本以为你是想跟我叙母子情份的。」孟昭深吸口气才把这话说出来。 他真的如此想过,就像叶二太太说的,廖夫人在有夫有子之后还会来看他这个前头的儿子,至少很在意他。换个人对这样的儿子只会避之不及,已经是五品京官的太太,被得晓得二嫁,这绝不是光彩的事。 「你这样想并没有错,你要不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你出现在这里。」廖夫人想了想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不过你要是只想跟我叙母子情份,现在也可以走了,我不用人给我挣凤冠霞坡,也不用人给我养老送终。而且……你再为官为宰,也与我没关系。」 「你想要我做什么?」孟昭说着,脸上神情伤感起来,看着廖夫人的脸,似乎想哭。 廖夫人看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肩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样就要哭,你能成什么事!」 「我……从小就在继母的谩骂中长大,只有祖母对我好,但你却告诉我,祖母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孟昭说着,他不想让自己太伤心,多愁善感这种情绪不应该发生他在身上,但此时看着廖夫人平静的眼眸,忍不住道:「你是我亲娘,怀胎十月把我生下来,我想跟你叙母子情份,难道我错了吗?」 廖夫人没说话,素来明亮夺目的眼眸似乎也跟着黯淡了几分,却是道:「我不用你给我做什么,我只想问你,你要我给你做什么,或者说你对将来打算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 「你派人试探我这么久,终于确定我是可用之人了吧。」孟昭有几分感伤又有几分嘲讽,别人家的母亲看到多年不见的儿子,会想着验明正身这是常理。自家这个母亲却是要百般试探,确定合格之后这才上门来认亲。 满心的忧伤压到心头,让孟昭有几分苦闷,看向廖夫人又道:「那天看到你时我就晓得,这段母子情份对你不算什么,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无所谓。我若是来找你,那还可以坐下来说说话,我若是不来,自然是血缘情断,从此只是陌路人。」 「天下之大可用之人太多了,没有什么事是非谁不可的。」廖夫人淡漠的声音有几分悲伤,直盯着孟昭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我才想把你扶起来。我并不求你回报什么,也不求你一定要给我一条心,只想你能飞黄腾达,如愿以偿。我不是个好母亲,你要的温柔和母爱我都给不起,这是我唯一能给子女做的。」 「……」 说话间廖夫人回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份调令,递到孟昭手里,道:「别在小白楼混了,没什么出息,这是御前调令,拿着调令去述职你以后就可以出入乾清宫,到皇上跟前当差。这个差事能不能当的好,全凭你自己的能耐,就是丢了性命也没人会去救你。」 孟昭怔怔地看着调令,抬头看向廖夫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还有文书要看,你去吧。」廖夫人挥手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我最近都会在这里,你要有事可以到这里寻我。」 孟昭这才把调令握在手里,贴身放好。起脚要走,在门口处却是顿了一下,回头看一眼廖夫人,虽然有几分难以启齿,却是道:「听说太监……都不太好,这样跟着……真的好吗?」 太监因为没有性能力,便想出了许多变态折腾人的方法,对食宫女也好,娶的媳妇也好,被太监性虐至死的也不是没有。 「我与他相识与早年,很久很久以前了。」廖夫人说着,顿了一下道:「我们现在很好,他比很多男人都更像男人。」 孟昭默然,这才起脚走了。 直到孟昭骑马走了,曾初识才从后头进门,直到前头书房里。廖夫人此时正院中负手站着,神情落末,似乎有几分发怔,听到脚步声,低声道:「家里那两个孽障恨我,说我不贤良,成日在外游荡,连累他们名声。他们就没有想过,现在享的富贵全是我挣来的,只凭蔡大人那样,只怕还在穷乡僻壤里吃苦受罪,连京城的门都进不了。现在这个也来问我,说想跟我叙母子之情错了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最美的。」曾初识轻声说着,轻轻握住廖夫人的手,亲了一下道:「你从来都是对的,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 「别用这种话来糊弄我。」廖夫人说着,想挣开曾初识的手,却被曾初识抓的更紧了,只听得他道:「我没有儿女,没有亲友,也不需要他们,我只有你。」 叶景怡的婚事越来越近,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倒不显得多忙乱。长房长孙的大喜,除了在京城的叶家族人外,在老家的族人也有要上京吃喜酒。旁人也就罢了,叶二老太太却是提前写信过来,要带着孙子孙女上京来,一是给国公府道喜,二则也是料理京城的生意。 叶二老太太这支是国公府的正派曾孙,是第一代国公爷亲弟弟的嫡长一脉,虽然血缘上有些远了,但从礼法上说,这一脉跟国公府非常亲。 当年第一代理国公成就大业,被封国公,很是关照兄弟,不曾想亲弟弟却是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对经商有兴趣,国公爷无奈,便托关系在户部挂了个行商的名,成了皇商。后来子孙虽不如初代人会经营理财,但这些年经营下来,又因上头有人照看,几代积累下来也成了巨富之家。 到叶二老太太这一代时,夫婿早亡只剩下一个独子,偏偏儿子媳妇又早亡,只留下两个孩子。依着叶老太爷的意思,是要把他们祖孙三人接到京中照顾。结果叶二老太太性格强势,硬是撑起了门户,把家里生意打理的有生有色,抚养孙子孙女成人。 终于在叶景怡的婚礼之前,叶二老太太写信说要上京来,叶老太太接到信就十分欢喜,忙派人把梧桐书院前头一节院落收拾出来。以前不愿意来就算了,这趟既然来了,肯定要留下多住些日子。 第三十七章 叶二老太太果然是行动派,这厢房舍刚刚打理好,就有前头媳妇来报:「二老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已经到门口。」 叶老太太高兴的不行,连忙派人去叫两位太太去前头迎接,又叫姑娘们都来相见,想到叶二老太太可能要常住,又另外派人叫了展太太。 叶茜和叶荞连忙换了衣服过来,叶芙和叶薇也前后脚来了。叶薇还好,偶尔跑回二房瞧瞧自己的亲娘,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老太太这里。叶芙就完全不同了,叶大太太回来之后,虽然晚间还回叶老太太这里住,白天多数时间都在大房。 叶老太太虽然觉得叶芙这样跟着叶大太太不好,但人家母女情深,祖母也不能说她不对。再者叶景怡的婚事将近,叶老太太满心想的就是章雨柔进门的事,就随叶芙了。 没一会叶老太爷带着叶家爷们们也都来了,连展飞也在其中,又另派人去叫叶三老爷和景霰、叶景祀。难得叶景祀也在家里,除请不动的安宁公主外,合府到齐。 姑娘们只在叶老太太身后站着,叶大太太和叶二太太引着叶二老太太祖孙三人进门,叶二老太太跟叶老太太年龄相当,却是满头银丝,看着能比叶老太太大十岁不止。精神却是好得很,虽然是一种奔波过来,头发却是一丝不乱,双目有神,很有股当家老太太的架式。 合家厮见,叶二太太指着国公府众人给叶二老太太认识,认了一圈。叶二老太太指指身边孙子孙女道:「这是菱姐儿,今年十三了,熙哥儿今年才十一岁。」 叶菱和叶景熙上前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磕头见礼,在叶二老太太进门时,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得瞟向叶菱。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虽然不及静楚的绝色容姿,却瞬间把叶家几位姑娘比下,在京城小姐里也绝对是独一份。叶芙和叶薇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几分酸。 叶老太太最喜欢漂亮小姑娘,又看叶菱气定神闲,举止雍容,心中更是喜欢,拉着叶菱的手向叶二老太太道:「还是弟妹会调理人,这样漂亮懂事的孙女,我看着就喜欢。」 换个人听到这话多半要去夸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偏偏叶二老太太掌家许久,性格豪爽,对叶菱也是十分宠爱,此时便一脸骄傲的道:「亏得有她在身边给我解闷,不然我这个老婆子就真没人理了。」 叶芙和叶薇听得嘴巴都要撅起来,叶大太太心中也是直翻白眼。叶老太太倒是笑了,她是真心夸叶菱,并无他想。又道:「我几次派人去接弟妹,总是不见你来,这回既然上京了,定要多住些日子。」 「只要嫂子不嫌烦,我就带着他们长住了。」叶二老太太笑着说,这趟上京来确实有此意,她一个女子支撑家业也这么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觉得干不动,指望着叶景熙接手还小。若是在原籍,她少不得还要操心料理,这趟出来前便把生意安排了伙计与老家人料理。 眼看着叶菱到了议婚的年龄,叶景熙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不如索性把事情都放下,好好在京城里住上几年,也养养身体。 「我是巴不得弟妹能常住,我们一处才更亲密些。房舍也都打扫出来,你就是要走,我也不让。」叶老太太笑着说,看看叶景熙又道:「熙哥儿才来,先别到外头书房了,先跟你祖母住两年再说。」 叶景熙年龄还小,又是初到京城,不急着往外书房拎,再者现在府里住的都是自家姑娘,也没什么好妨碍的。 叶二老太太听得道:「也罢,年前先跟着我,等年后还是要跟着兄弟们一处。」 长二房一路风尘上京来,叶老太太也没留叶二老太太久说,便让叶二太太带着去安置。次日叶二太太摆酒接风,叶二老太太也把从家乡带过来的许多礼物各房送去,每人都有份。 叶茜和叶荞得的是手镯和头钗,还有两匹宫缎。进府这么久叶茜和叶荞见过不少外客,见面礼也收了一大堆,那么多贵妇太太,却都不及时二老太太出手阔绰。长二房是皇商,经营多年自然富足,又是皇商供应宫内使用,自家人肯定能使到,这样的首饰只怕是内供的。 老妯娌两个还没顾不上话家常,叶景怡的婚期就到了。国公府以五万银子下聘,京城也是头一份,到抬妆当天,章雨柔的嫁妆也是让人咋舌,礼部按县主规格准备的,两宫太后添的,叶老太太又私自给的一份,十里红妆,从章府到国公府,足足抬了一整天。 叶家的酒席更是从婚礼前五天就开始摆起,叶二太太这个当家理事的自不必说,叶老太太也没清闲。宋太后如此抬举章雨柔,皇亲国戚们自然争着来喝这杯喜酒,大品梳妆招呼宾客,自然是累人的很。 叶茜和叶荞还好,虽然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但晓得自己是陪太子读书。那些太太奶奶们再夸她们好,也不会想讨她们当儿媳妇,只管默默站着当壁花顺道收见面礼就好了。叶荞清点了这几天的战果,若是这么收下去,暴富绝对不是梦。 叶芙和叶薇就不同了,她们正到议亲的年龄,最是重视自己言行举止,只怕哪里说错了话,若是把脸丢到外头,府里名声不说,自己的亲事也完了。 「菱姑娘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叶茜和叶荞忙起身相迎,心中也有些惊讶,明天是迎亲,也是最后的忙碌。前头折腾了四天,全府上下都很累了,叶荞脚都站酸了,没想到叶菱还有心情找她们说话。 叶菱带着丫头进来,脸上身上都没有疲惫之色,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道:「亏得我来得早,没打扰到妹妹们休息。」 「才吃了饭,说闲话呢,正好姐姐来了。」叶荞笑着说,她对叶菱很有好感,虽然说长二房是商户,但叶菱站出去比叶芙、叶薇靠谱多了。不管容貌,气质,说话谈吐,越发衬的两个正牌小姐成了西贝货。 这几天招呼宾客,叶家姑娘集体出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叶菱,就是得知叶菱的出身之后,照样会很遗憾的夸几句。也因为叶菱在那站着,几乎没人看到叶芙和叶薇,为此俩人都快恨死她了。 让着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茜就笑着道:「姐姐此时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菱脸上也有几分为难,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她是来借衣服的。 按照高门大户的规矩,平常在家无所谓,自家有大型活动,或者出门参加别人家的大型活动,姐妹们都要穿的差不多,要么是同色系,要么是同样式同花样,总之要站在一起之后能看出来这是一家的姑娘。 为了叶景怡这回大婚,家里四个姑娘都集体添了新衣,打了头面首饰。其中叶芙和叶薇两人一个系列,首饰衣服都十分接近,在细节处有稍许不同。叶茜和叶荞则是一个系列,比叶芙和叶薇稍微差一些,但也有几分相似。 叶菱来的晚了,没赶上做衣服这波,她的衣服头饰很多,配着搭也能搭的上。前四天都搭上了,偏偏明天姑娘们是穿浅粉色,叶菱不喜欢这个颜色,新做的裙子只有两件浅粉的。明天是迎亲的正日子,最忙碌的时候,肯定要频频更衣,两套只怕换不过来。 第三十八章 此时现做肯定来不及,叶菱思来想去只有先借两件,叶芙和叶薇完全不用考虑。倒是叶茜和叶荞,身段相仿,衣服能互穿不说,脾气好容易相处,至少能让人张开这个嘴。 「我正想打发人去问问姐姐呢。」叶荞笑着说,忙让丫头们把她和叶茜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任叶菱挑选,每人五身,每人均叶菱一身也足够。 叶菱如何会挑拣,只是从上头拿了两身,笑着道:「多谢妹妹,改天我请妹妹们。」借了衣服肯定不能再还衣服,自己都穿过了如何还能还,肯定另备谢礼。 叶茜笑着道:「姐姐也太客气,同在府里住着,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闲话客套几句叶菱也去了,实在这几天都很累,道谢的话可以等明天过去后慢慢说。 次日就是迎娶的正日子,新郎官虽然中午才出门迎娶,国公府上下却是早早忙碌起来。前天已经宴了四天客,今天的宾客却是最多。前头待男客,后头待女客,两府花园打通后的好处也显出来,这样的大场合也不会显得园子小。 早饭过后,各家亲友们也都来了,今天来的绝大部分都是直系亲友,不只是应景来道喜,还要来凑热闹,闹闹洞房的。 杜俊带着杜太太和冯氏早早来了,杜俊留前头书房说话,泰哥儿就被冯氏牵着进来。冯氏回京之后也来过国公府几趟,后来国公府上下忙碌,杜家更不清闲。终于把杜老太太请走,杜家后宅自然也要好好清一清,但凡杜老太太弄来的人全部清走,至于那个表妹姨娘是直接发嫁。至于曾经怀孕过,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杜俊根本就不允许这样的孩子生下来。 杜太太年龄也不小了,又被杜老太太折腾这几年,现在事务都料理完了,便把管家权交给了冯氏。杜家人口简单,事务很少,冯氏每天虽然说不上忙碌,但也总有事情做,再者教泰哥儿读书识字,也就顾不上出门。 先介绍了叶二老太太和叶菱,叶景熙,杜太太看到叶菱就十分喜欢,大家闺秀里难得这样的美女,连见面礼都格外厚重。 叶老太太也十分高兴,又让泰哥儿到她跟前来。回京之后泰哥儿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些,但仍然话不多,叶老太太问一句才答一句,声音也很小。叶老太太并不以为然,总觉得是小孩子嘛,有活泼的,就有木讷的。 「泰哥儿也到了读书的年龄,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一个人读书不免寂寞了些。正好亲家家里子孙多,又请了大儒在家指点功课,已经跟亲家说好,等过了八月就过去一起念书。」杜太太笑着说。 泰哥儿是杜家的嫡长孙,杜太太很不想他到外头去读书。但冯氏抓着泰哥儿不松手,杜俊也不是负责任的爹,冯氏不把泰哥儿往外书房送,他也不再提此事。杜老爷现在仕途正好,天天公务都忙不完,再加上年龄大了,也没有精力教导孙子。 思来想去就想到冯家在京城,冯大老爷此时正闲着,家中有两个孙子跟泰哥儿年岁相当,那不如把泰哥儿送到冯家一同念书,跟表兄表弟们一起混几年,怎么也比一直跟着冯氏在后宅强。冯氏不放心泰哥儿,觉得把泰哥儿交给杜俊,他肯定不会好好照料。那由他外公看顾,冯氏也该放心了。 叶老太太多少有些意外,泰哥儿毕竟是嫡长子,不过只是到外祖家里去表兄们一起念书,白天去晚上回来也没什么,笑着道:「一起读书也好,有个伴也好照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太太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一个孩子总是少了些,媳妇贤良,亲自挑了两个老实本份的丫头放屋里,以备生育。」 要论风流,能赶上杜俊的太少了,但子嗣上杜俊很仔细,也是因为杜老太太闹腾的。现在后宅事务已经完了,杜俊不与冯氏亲近,冯氏也不主动与他亲近,夫妻俩关系也不能说僵,却是很冷。 就这个架式,冯氏不可能再生出孩子。杜太太便与冯氏商议,挑两个放屋里,也给杜俊说了,不管外头怎么花,孩子总是要生的。杜俊十分无所谓地点头了,以杜俊的速度估计很快就有喜事。 叶老太太笑着道:「本该如此,有几个兄弟帮衬着才好呢。」 杜俊二十几岁了才一个儿子,是太少了点,只要不把后宅折腾的乌烟草气,挑两个本份的丫头上来以备生育,其实也不错。经过杜老太太的事后,相信杜家对妾室一定会很仔细。 杜太太和叶老太太说着闲话,冯氏一直没插嘴,只是默然坐着听。叶茜旁边站着,不由得去看冯氏,因为涂了脂粉看不出脸色如何,但看精神却是差多了,以她在叶家的熟捻程度,早该跟人聊起来才对,而不是现在除了见礼之外一言不发。 宾客们越来越多,姑娘们来的更多了,邀月台下头正房几乎坐不下。叶菱便招呼着姑娘们出来逛逛园子,叶老太太也笑着道:「你们姑娘家去玩吧,别老跟我们一起坐着。」 屋里坐着时还没感觉,等出了门,三三两两的,立马各自成群了。姑娘的圈子,一般以嫡庶和家中官位分派,尤其是清贵与勋贵之间,向来是隔着一条大河,幸好朝中清贵们都招呼过,今天来的多是勋贵,伴结而行时也没隔的太远。 叶荞和叶茜并没有跟着凑热闹,只走到最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别有姑娘们掉队了,或者有什么意外发生。今天两府花园齐开放,虽然各处都派了人,还是要多留心些好。 「姐姐们走的好慢。」 落了单的彭姑娘笑着凑过来,同安伯府的庶出,因前皇贵太妃得的爵位,已经传到最后一代。就是没到头,同安伯府一直都是小透明,在勋贵之中地位算是最低了,她又是庶出自然没人理会。 叶茜笑着道:「我们最后压阵,岂不是更好。」 她倒是挺喜欢彭姑娘,十岁的姑娘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既没有因为身世觉得自卑,也没有去讨好巴结谁,没人理她,她就是一个微笑站着当壁花。 「也是,那我陪着姐姐们走到最后。」彭姑娘笑着说,又道:「我闱名秀娟,姐姐们如何称呼。」 叶茜说了自己和叶荞的名字,便跟彭秀娟闲聊起来。保险期间先从国公府的园子开聊,然后又说到针织女红,就听彭秀娟笑着道:「难得的好天气,又能跟着母亲出来,认识姐姐们,我实在很高兴。天天在家里做活计,实在累的很。」 叶荞听得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姑娘在家里做活计吗?」 姑娘在家也就是绣个荷包之类的吧,还是凭心情想做不做,不可能天天做,还做到累。别说她们寄居公主府,一应使用都人打理,就是在家里也肯定不用自己做活计。 叶茜连忙悄悄拉拉叶荞,很多大家族只是外头光鲜,底子早就掏空了,彭秀娟又是庶出,在家里做活计很平常。 彭秀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笑着道:「前头好像就是公主府的花园了,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姐姐们一定要好好带着我逛逛。」 叶荞也跟着笑着道:「这是当然,我们带着妹妹。」 第三十九章 姑娘们花园里逛着,隐隐听到外头鞭炮响,应该是叶景怡去迎娶了。迎娶拜堂没姑娘们什么事,姑娘们也围观不得,就是新房也去不得。离开席还有许久,把花园逛完了再过去也不迟。 「叶大奶奶自幼被国公府收养,现在能嫁过来,好大的福气啊。」彭秀娟有几分自言自语的羡慕说着。 姑娘出嫁不管嫁的门第高低,与婆婆,小姑,全新的一家人相处,只是磨合就要许久。章雨柔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此时又嫁回来,上上下下早就熟透了,这个福气实在大。 「心里羡慕一下就好,如此说出来也不怕惹人族话。」 如此刻薄的一句话来,彭秀娟立时涨红了脸,把头低了下来,不敢说话。 叶茜和叶荞不由得侧目看过去,说话是修国公府的骆五姑娘。从严格的礼上说,彭秀娟如此说是不好。但她本来就是小声自言自语,又不是大声宣扬。再者就是彭秀娟说的不对,同安伯府跟修国公府本身就不亲密,同安伯府的姑娘还轮不到修国公府的姑娘来教训。 叶荞有几分皱眉,想为彭秀绢辩解两句,叶茜悄悄拉住她。这位骆五姑娘她倒是知道一些,京城出名的丑女,俗话说得好,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又正青春年少时,只要脸上五官不缺,姑娘家认真装扮了都不会太差。 骆五姑娘属于本身长相就不太好,嘴又很欠,还喜欢嫉妒美女,就像彭秀娟在这一群姑娘中也就比叶菱次些,小美女一枚,骆五姑娘就看她不顺眼,要刺她几句。得罪的人太多,行事让人看不惯,名声也就坏了,直接被评为丑女。 像这种各种都欠费的主,跟她有了争执也是挺掉价的事。再者若是把彭秀娟牵扯到其中,对彭秀娟的名声也不好。修国公府骆家也很不好惹,跟沉寂多年的理国公府不同,骆家男人一直在兵部任要职,老国公夫人还是庆和大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姑,也是骆五姑娘的祖母。 骆五姑娘得罪的人多,被她刺过的姑娘就更多。许多人都是抱着一种,懒得搭理的态度,也是惹不起她。 骆五姑娘看彭秀娟低头不吭声了,虽然还很想再刺几句,但没了借口也不好再发作。冷哼一声便前头走了,彭秀娟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吁了口气。因为骆五姑娘前头走了,她便在后头压尾,人群里又有比她还漂亮的叶菱,本以为骆五不会盯着她刺了呢。 「总算是走了。」彭秀娟抹汗说着,她被骆五讽刺不是头一回了,只因为她长得漂亮。 叶荞忍不住小声道:「这位……就一直这样吗?」 彭秀娟点了点头,又看看前头的叶菱,心中很是同情。骆五见不得姑娘长得漂亮,叶菱如此美貌,她肯定要嫉妒死了。 叶茜倒是不为叶菱担心,叶菱商户出身,骆五应该不屑去嫉妒她。 新妇进门,次日认亲,三日回门回的是慈宁宫,宋太后中午赐宴,下午回来时又带来了许多赏赐。接下来的会亲就很轻松了,章家没有亲友,叶家的人章雨柔又全认识,也就是把宗亲们都请来,吃喝看戏热闹两天也就完事了。 最大的一件喜事办完了,国公府从上到下的疲态也都露出来了,从叶老太太起到下头粗使婆子都长吁口气,管家的叶二太太把婚礼上所用的摆设、东西收拾完入库之后,直接把管家权交给章雨柔,彻底退休。 如此休息半个月之后,叶菱就派丫头请叶茜和叶荞喝茶。二房的住处就在梧桐书房之前,格局跟二太太的住处差不多,叶景熙住了前头一进,叶二老太太带着叶菱住了后头。叶菱住了三间东厢,又把三间西厢房收拾成书房。 叶茜和叶荞过来自然先到叶二老太太正房请安,叶茜很喜欢叶二老太太,说话爽利,行事也干脆。而且经商多年,去过的地方多,见识也多,比她们这些井底之蛙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常跟她说说话,能长许多见识。 「你们姐妹俩倒都是难得的,不知道以后哪个有造化的讨了去。」叶二老太太笑着说,姑娘谈亲事先看出身门第,门当户对是第一要紧,殊不知姑娘好坏也一样要紧。像叶芙和叶薇那样的,以后不知道会坑了谁家。叶茜和叶荞虽然出身比正牌小姐差些,却是能旺夫之人,若是有眼力的挑了去,与家族更有利。 叶茜听得笑笑,神色坦然。叶荞却有几分脸红,道:「老太太要是再说这些,我就不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将来你们姐姐的亲事,我定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总是要挑个可心的。」叶二老太太笑着说,又道:「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女儿家也得凡事有个主意才好。我看你们的爹爹也不是个迂腐的人,若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而耽搁了终身,哭都没地方哭去。」 叶荞听得心中赞同,脸上却是越发的不好意思。叶茜却是笑着道:「二老太太说的是,女儿家也是得个主意才好。」 叶二老太太赞许的看着叶茜道:「你就是个有主意的,我看着就喜欢。」 「二太太来了……」小丫头传话进来。 屋里三个姑娘忙起身相迎,叶二太太进到屋里,看到叶茜和叶荞都在,笑着道:「姑娘们也在呢。」 三个姑娘见了礼,叶二老太太让着叶二太太坐着。 丫头们倒茶上来,叶茜肯定叶二太太此时过来是有事,正想开口回避。叶二老太太就笑着道:「你们姑娘们去玩吧,总是我这个老婆子屋里坐着也闷得很。」 叶菱笑着道:「我带着妹妹去了。」 叶菱带着叶茜和叶荞去了东厢房,长二房进京之后她们就来过叶菱屋里,不过那时候是刚刚整理出来。此时再来,几乎可以说是大变样了,除了大件家具没动地方之外,铺陈摆设几乎都换了。贵而不俗,跟看着平常,细节处富贵的低调不同。屋里东西样样精致,摆在一起却又不俗气,真正富贵乡的小姐。 梢间里坐下来,叶菱让丫头们把成套的茶具拿出来,又吩咐厨房去做点心。长二房的花销使用与国公府并不相干,属于借住地方,花费自己出,跟叶宗山借住在东北小院差不多。 「二太太这时候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事。」叶荞闲话说着。 叶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向叶菱道:「肯定是菱姐姐的事。」 叶菱的出身虽然不高,但长二房几代经商积累了大量财富,家里又只有姐弟两个。出嫁时肯定会有非常丰厚的嫁妆,背靠着国公府,有门不错的姻亲。京城的官员许多,有富肯定有穷,比如最为清贵的翰林,有些穷的连女儿都嫁不起。 有大笔嫁妆的媳妇,在穷官中就比较受欢迎了。更不用叶菱又有如此漂亮的容貌,叶景怡婚礼上转一圈之后,提亲的人肯定是大把的来。叶二太太管家这么多年,又是长辈,有人想讨叶菱,肯定先问叶二太太。 叶菱如何不晓得,叶景怡成亲摆酒这些天,她已经见过无数的太太奶奶。笑着道:「那些冲着媳妇嫁妆寻亲事的人家,就是再好我也看不上。自家是商户,我也不敢去高攀。」 第四十章 冲着嫁妆娶媳妇的人家,不管什么样的名声她都看不起。弄不好花着媳妇的嫁妆,还要嫌弃媳妇出身商户一身铜臭,能活活把人恶心死。 「就是,我最烦那些自以为是的书香门第人家。」叶荞马上说,这些天也有几个穷官太太跟她说过话,态度倒是还好,只是说话的态度实在让人很不喜欢。张口就是我家丈夫是翰林,儿子如何如何会读书。 然后看她那个神情还很遗憾,好像就是在说,你倒是很好,不过配不上云云。把叶荞恶心的不行,天下会读书的多了去,先有本事养家再说读书吧。 「门当户对最要紧,菱姐姐如此漂亮,定要寻个可心人才好呢。」叶茜笑着说,叶二老太太如此的开明,不管在商户里头,还是平常人家里,叶菱绝对可以挑了又挑。 叶菱微微笑着,她常年跟在叶二老太太身边,连家中帐本都会看的。将来出嫁之事叶二老太太都是直接跟她商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笑着道:「我还小呢,也不想这么早出嫁,未出嫁是无价宝,出了价就是草了。」 叶茜和叶荞都听得点点头,她们俩是真不急,倒是叶芙和叶薇显得很着急。尤其是叶芙那是攒着劲要嫁个大户,只可惜她注定失望,她嫁的再好这辈子也压不过章雨柔。 叶菱慢悠悠的收拾着茶具,厨房的点心来的也很快。这趟上京时,叶二老太太怕吃不惯京中口味,厨子都带来了,午饭过后泡壶好茶,吃块点心感觉也很不错。 「菱姐姐还没见过静楚小师傅吧。」叶茜突然笑着说,叶二老太太也不是信佛之人,自然不会去庵堂看看。莲溪庵的小尼姑们也不会自己出来,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叶菱摇摇头,倒是知道后院有座莲溪庵,便笑问:「是莲溪庵的小师傅吗?」 叶茜点点头,把明惠师徒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说了,叶菱听得也不禁感叹一番。 叶荞插嘴道:「菱姐姐不知道,那位静楚小师傅实在是位美人,听说也是出身名门仕宦之家,我跟姐姐一直想去看她,这还没得空呢。」 出身凄凉,又是美人。叶菱也来了兴趣,笑着道:「既然如此,那隔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气也好,就此时过去岂不是两便。」 叶茜和叶荞也是在家里闲得慌,听叶菱如此说,马上附和道:「今天过去倒是正好。」 叶菱吩咐丫头去厨房装上一提盒点心,这才换了外衣过去。想到佛门清静之地,三人连丫头都没带,只让两个婆子跟着提食盒。此时已经六月,天气气慢慢热了起来,今天还算是凉快,又过了中午正热那会,清风抚面倒也十分舒爽。 刚进园门东路没几步就见叶景祀骑马过来,身上背着弓箭,看样子是在练习骑射。三人不由得站住脚步,叶景祀抬头看到她们,只在马上问道:「三位妹妹这是去哪?」 叶菱笑着道:「我们去莲溪庵看看静楚小师傅,就在庵堂里不会乱逛的,四哥自便就好。」 叶景祀就担心她们三个园子里逛,别说箭射到了,就是吓倒也不好了。笑着道:「好,我先去了。」 三人让开路,叶景祀骑马过去。 叶菱不由得笑着道:「四哥还真是能干,弓马如此娴熟,也该让熙哥儿好好跟他学学,男孩子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好。」 叶茜听得满头黑汗,像叶景祀那样的花花大少,叶景熙那样的乖孩子还是少跟他混得好,不然也成了花花公子,就让家人头痛了。其实叶景熙的气质比合适跟展飞混,他们算是同类型的。 叶荞对这个兄长感觉很好,笑着道:「四哥很好的,对家里兄弟姐妹都能一视同仁。」 她和叶茜两个旁枝姑娘,叶景祀从来没有怠慢过,张口就是叫妹妹;在国公府寄居的孟昭和展飞,叶景祀也是和和气气,就算这是国公府的教养,这也是很难得的。就像叶景陆,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边走边说,上了莲溪庵的台阶,两个婆子上前来敲门说明来意,小尼姑连忙打开山门,迎着三人进来。这是叶菱头一次进庵堂,真没想到里头如此的豪华,只是家里的庵堂而己,这真不是一般的能折腾。 后头的明惠师太和静楚已经接到小尼姑通传,师徒俩赶紧迎了过来,正好在正殿里跟叶茜三人撞个正着。叶菱抬头看到静楚也是一脸惊艳之色,她跟着叶二老太太也算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算见过世面,如此绝色佳人也是初见。 「姑娘们好。」明惠师太双手合十见礼,静楚也跟着见礼。 叶茜笑着回礼道:「见过师太、小师傅。今天天气正好,便出来逛逛,也想与师太,小师傅说说话。」 明惠师太只以为她们想听讲经,便往正殿让。 叶菱忙笑着道:「师太不用忙,我们不过是闲来逛逛,后院座座就好。」 明惠师太顿时一脸感激,想听讲将过来是正常的,现在特意来她们就很难得,笑着道:「姑娘们能想到我们师徒,实在是不胜荣尽。」 「师太快别这么说,大哥的婚事才过,全家都十分劳累,不然早来看看师太了。」叶茜笑着说。 穿过角门进后院,因为外头风好,屋里倒是显得闷了,便在院中石桌上坐下来。静楚亲自奉茶上来,叶菱吩咐婆子把点心留两碟端屋里,其他的则分给小尼姑们吃。 叶茜又问静:「份例东西都按时送了吗?」 静楚双十合手,一脸感激地道:「让姑娘挂念,一切都好,这个月的柴米昨天就送到,还有夏天的僧袍也都送来了。」 本以为像她们这样无依无靠投奔来的,会被管事难为之类的,没想到如此的顺利,所有东西都如数有了。 「那就好。」叶茜笑着说,公主府肯定不缺钱,就怕有刁奴为难,变态太监实在不少。又问:「屋子还住的惯吧,婆子们要是不听吩咐,只管给管家娘子们说。」 「她们都很和气。」静楚微笑着说,身世悲苦,脸上不免有几分愁苦之色,如此一笑顿时满园笑声。又道:「多谢姑娘关心。」 叶菱看到静楚时就有十分好感,如此美人实在让女子都心生怜悯之心。不禁细问起静楚身世,得知她出身名门、精通诗书,又看她谈吐举止确实非一般小门姑娘可比,不禁道:「听妹妹们说小师傅是景阳人士,我家在景阳也有生意,你若是还有亲人在景阳,我倒是可以让伙计给你打听。」 静楚出家十成十是被逼的,若是还有亲人能救她出这个火炕,叶菱倒是很愿意帮这个忙。不然花样年华如此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静楚听得一怔,不禁看向明惠师太,她才到国公府没多久,跟叶菱更是初次见面,自家私事她不知道要不要说。倒不是怕叶菱害她之类的,她都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害的。只是都出家了,还想着未婚夫,有点说不出口。 叶茜笑着道:「小师傅既然是代发修行,定然是有未了的心事,我这个姐姐最是心善不说,家里生意许多,各处都有买卖,若是托她寻人再没有找不到的。」 第四十一章 明惠师太稍微犹豫一下,随后道:「我这小徒的父母在世时,有个极好的朋友,姓陈,也是景阳的大族,有个大公子叫陈渊。后来陈老爷中了进士分到外头为官,全家跟着去了,也没了音讯。若是姑娘能帮着寻到,我们师徒感激不尽。」 静楚写了这么多封信出去,没有任何回音,她们不可能出去打听陈家的情况。虽然她一直劝着静楚要坚持,其实心里也是揪心的很。如此不上不下的吊着,还是讨个结果。若是真不行了,也就是死心了。 叶菱何其聪明,多少猜出几分,笑着道:「师太放心,我回去之后就给家里伙计写信。有了消息定然告知。」 明惠师太合十感激,静楚更是道:「姑娘若是能得陈家消息,我定然粉身相报。」 「小师傅说得太严重,不过是举手之劳。」叶菱笑着说,这也是实话,正好家中有生意在景阳,写封信就能知道那边情况。若是派人去打听,所费周折太多,她也未必去折腾。 叶荞也跟着道:「小师傅积德行善,定然是好人有好报。」 又说一会闲话,眼看着快到晚饭时间,姑娘们也要起身告辞。静楚送三人出门,直送到台阶山门前台阶底下,叶菱笑着道:「小师傅回去吧。」 静楚也不再往前走,只是双手合十恭送三人离开。叶菱的话让她绝望的心境慢慢复苏,或许叶菱有办法找到陈渊,陈渊也真能救她出这个苦海。 如此想着,看着三人背影穿过甬道去了,这才想起来要转身回去。 脚刚跨上台阶,就见一只弓箭破空而来,就射到静楚脚旁边。静楚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有些发怔却没有惊叫。她此时满心愁苦,心思想到陈渊已经是烦乱不堪。突然有一只长箭射到她脚边,她是真没想到,再者她人在国公府住着,怎么会有这种危险。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好一会了,虽然也惊了一下,却没有放声尖叫,只显得很疑惑。转头看了看,此时临近晚饭时分,连媳妇婆子都很少,庵堂又在花园最后,根本就没有人来。 仔细想想,别说国公府了,就是一般的府邸,哪个敢在后花园里乱射箭……想到这里,静楚三步并为两步就往庵堂跑。 身后叶景祀见状,在后头喊着道:「喂,喂,你跑什么啊!!」 他人在假山后头,离莲溪庵有点远,倒是静楚就在台阶下头,她就是脚程再慢,也比叶景祀快的多。 叶景祀越喊,静楚跑得越快,等到叶景礼死活跑到山前门时,静楚已经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敢给我吃闭门羹,喂,快开门。」叶景祀喊着。 他骑马在后花园射了一下午,玩到现在也是觉得累了。让同行太监把马牵走,他自己则坐在假山歇歇脚,本想吹吹风去去汗就走的。 就见静楚送叶菱三人出来,静楚出来的一瞬间,叶景祀当时就惊呆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的美人,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如此寒碜的僧袍都挡不住绝色容光。他一直想要一个绝色美人,四处寻找,不曾想佳人就在自己家里。 叶景祀虽然还是处男,但跟杜俊混这么久出入风月场是家常便饭,自然不像一般愣头青似的,看到美人就不管不顾。其实要不是叶茜她们三人在,叶景祀肯定是要冲出去的。 他索性先藏到假山后头,等到叶茜她们三人走远。他本来想的是像杜俊那样,看到佳人都是温和有礼,先谈谈风月,聊聊人生,然后就聊到床上去了。后来想想这种套路实在不合适他,又想弓箭在身上,便想着吓静楚一吓。 若是静楚吓得花容失色,手软脚软的倒在地上,他就把弓箭摘了扔石头后头,再假装正义路人,过去把佳人扶起来,搂着肩扶着腰细声安慰。若是静楚比较有胆色,只是吓得哆嗦了,他就背着弓箭出去,只说自己唐突了佳人,要赔礼道歉。 反正不管哪一种,叶景祀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心里乐滋滋的想着,射箭的时候还十分小心,只怕手抖了真伤到她。没想到静楚竟然不按套路,看到脚边的箭,既不尖叫也不惊慌,而是转身就往庵堂跑。叶景祀倒是傻了一下,这才连忙冲上来追赶,仍然吃了个闭门羹。 静楚人倚在门上,心中极为惊慌,在景阳时就有人这样纠缠她,没想到跑到国公府仍然有登徒浪子。又听叶景礼叫门,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一个,大概也猜出他身份了。不敢应声,更不敢开门,只任凭叶景祀叫门。 倒是外头叶景祀叫了几声,冷静下来,站在门口想了想,就转身下了门前台阶。 此时叶景祀身边的小太监已经下头侍候着,叶景祀招手让他们上前,吩咐道:「晚上派几个人把这前后门都给我看死,要是人跑了,你们也不用活了。」 小太监连连答应着,心里却觉得没必要。国公府的门禁很严,出庵堂很容易,但想出府就太难了。而且一个小尼姑,她能跑到哪里去。 叶景祀又在台阶前转了两圈,看看紧闭着的山门,虽然十分依依不舍,也只得转身走了。 公主府人口很简单,住宅面积却是宽广的很,就两个儿子,也无所谓到外书房去住。叶景祀自己住了一套三进四合院,书房,客厅,卧室全部齐全,还有专门的小厨房。丫头婆子,奶妈嬷嬷,再加上小厮太监重重包围,平常出门没几十口子跟着,真不好意思出门。 安宁公主屋里传饭,叶景礼也没过去吃,只在正房里坐着发怔。 小太监知道他的心事,小心笑着道:「不过一个小尼姑,哪里还用四爷如此茶不思,饭不想的。四爷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带人把人给捆了来……」 「滚……」叶景祀说着,一脚把小太监踢掉在到地上,道:「那与畜生何异。」 风流与强暴从来就不是一回事,就是杜俊那种睡人无数的,对方也都是自愿躺平。这是一种情趣,强暴那种下流之事,是下流人做的,他岂能为之。 尤其是那样一个美人,岂能那样对待。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悄声又道:「那不然就说四爷要听佛经,把她叫过来。」尼姑庵不是什么好地方,许她金银,她肯定就动心了,事情也就成了。 叶景祀摆摆手,好一会才道:「让我想想。」 叶菱是个行动派,说了要帮忙,当天晚饭之后就写了信,次日清晨便派婆子送了出去。姑娘家不能直接见管事伙计,写封信交代些事却没啥问题。 把信交给婆子之时,叶菱忍不住叹口气,果然是红颜薄命。背负着克父克母之名,孤身一人,嫁妆财产全无,就算那个陈渊有十二分的真情,谁家父母愿意儿子娶这样一个媳妇。娶静楚叔叔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如此狠毒的亲家,哪个还敢结亲。陈家多半会挑合适人家的姑娘再娶。 景阳离京城并不远,不然就凭静楚和明惠师太两个也上不了京城。十来天功夫,景阳的书信就来了,拆开之后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陈渊此时正在景阳刻苦读书,他本人很想娶静楚,但陈家父母不愿意。 第四十二章 父子争执许久之后,陈父让步了,但也有要求。陈渊想娶静楚,那就必须得金榜题名,中进士是要求太高,那至少得是个举人。店铺掌柜亲自上门找的陈渊,陈渊得知静楚的消息也十分欢喜,同时附送书信一封,托伙计转交给静楚。 书信一并寄了过来,叶菱拿在手上掂了掂,既为静楚高兴,又不免叹气。看伙计信上写的,陈渊倒是很有情有意,坚持娶静楚为妻,只是未免太书生气了些。 静楚又不是跟着父母家人,而是流落在外,准备考试固然要紧,也得先把静楚安置好了。至少送到妥当的庵堂里,每月送钱过去维持基本生活。 陈父只怕也是看出儿子的呆气,才会提这么一个要求,不然静楚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只怕等不到陈渊中举,她就先死了。就是不死如此飘零,也不知道会流落何方,以后再去寻她,在外这么久,名声清白也未必能保住,又如何能娶为正室。 换了衣服,拿好书信,叶菱先去找了叶茜和叶荞,正好俩人也在屋里。三人汇合了一起去莲溪庵去,路上叶菱又说了书信的事。 叶荞不禁道:「没想到这个陈书生倒是个实心人。」 她对书生的印象一直不大好,要么是过于迂腐,要么是过于清高,发迹之后多半要抛弃糟糠,另娶美妾。难得遇上一个陈渊好样的,自然要赞上两句。 「只是自己有心又有什么用,总得自己当家主做才好。」叶茜叹气,不过陈渊真是难得的,总好过嘴上说着真爱,转身又说纳为妾室的好多了。 说话间到了莲溪庵门口,就见两个小太监在台阶下头转来转去。叶菱看着奇怪,不禁问道:「两位小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两个小太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只是路过的。」 「路过?」叶荞听得惊讶道:「后头就是我家,可是有什么事?」莲溪庵后头就是叶宗山住的东北小院,要是路过,那目的应该就是东北院了。 「不是的。」小太监甲说着,却是把声音压低了,赔着笑脸道:「我们是拱门上当差的,趁着这会换班想从后门出去买东西,公主府的后门门禁很严,就想抄个近路从国公府后头出去。」 叶茜心中疑惑,实在是两个小太监的行为真不像是路过的,倒像是守门的。但小太监如此说,她也不可能找人对质,公主府的事哪个敢管呢。便笑着道:「那公公们自便,我们去庵堂听师傅讲经。」 「姑娘们请。」两个小太监让开路,恭敬的说着。 叶菱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发问,只是带着众人上了台阶。 走到山门前小丫头上前拍门,小尼姑先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是她们,多少松了口气,这才开门让她们进来。等到山门关上了,叶茜就问道:「门口那两个小公公是做什么的?」 小尼姑摇摇头,神情也显得十分紧张,道:「不知道,就看到他们这样晃来晃去的,有时候也会拍门进来,说话却好难听。」 叶菱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可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小尼姑一脸委屈的道:「奉承还来不及,如何敢得罪。」 叶菱和叶荞只以为是下人刁难,虽然心中不平,但也不好说什么。叶茜的心却沉了下去,太监管事刁难是有的,但一般都是在柴米使用上刁难,克扣钱粮之类。就是想占小尼姑的便宜,多半也在那个时候。柴米使用都按月发了,突然间去寻事就显得非常不合情理。 尼姑庵属于公主府,叶大老爷和叶二老爷虽然是长辈又好色,他们绝对不敢动公主府的人,安宁公主发起怒来,谁都救不了他们。 其实只要想到叶景祀所有人都能洗清嫌疑,一般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好色归好色,但也不会看到漂亮姑娘就不放过,有身份在那里摆着,再就是长辈责罚。叶景祀从小受宠,在家里跟个小霸王似的,又极其好色。早视身份如无物,至于长辈责罚,他就跟尼姑玩了一把,谁敢怎么着他。 小尼姑引着众人进到后院,静楚正跟明惠师太屋里说话。看到姑娘们进来,师徒两个赶紧起身相迎,让着坐下来后明惠师太便道:「今天天气热,难为姑娘们想着我们。」 叶菱挥手让丫头婆子出去,先把两封信拿了出来,一封陈渊写给静楚的,一封伙计的,信上写的明白,也就不用她细说了,笑着向静楚道:「我总算不付所托。」 静楚看到叶菱手里信时,着实惊了一下这才接过来,手拿着信时却是抖得厉害。拆了几下才把信拆开,明惠师太也是一脸震惊,看叶菱满脸微笑的模样,顿时知道是喜讯。双手合十的道:「真是菩萨保佑。」 静楚几乎是一目十行先把信看了大概,眼泪也跟着落下来,直落到信纸上,上头笔墨都化开了。静楚忙擦擦泪,把信收了,向叶菱福身道:「姑娘大恩,我永世不忘。」 「小师傅别这么说,我也是顺手为之。」叶菱忙扶她起身,又道:「小师傅要是还有书信,我也帮你寄出去,你直接写信给陈大爷只怕他收不到,我让伙计亲自送去。」估计是陈父交代了,静楚这几年写的信才石沉大海。 静楚点点头,走到书案边上,下笔极快,没一会就把书信写好,因为笔墨未干,便晒在旁边。又对叶菱道:「既然陈老爷如此说,我便安心在这里相待。我与他书信一封说了我在何处安身,也不再打扰他念书。」 她已经麻烦叶菱许多,既然通信如此不方便,也就再麻烦叶菱这一回,不然哪有让伙计天天带信的。 「姑娘也不用太客气,让伙计送封信不是什么难事。」叶菱说着,停了一下却是忍不住道:「功名之事也属天命,小师傅也得有个打算才好。」就陈家那样,陈渊就是真发奋考上了功名,陈父也未必会兑现诺言。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不外乎青灯古佛如此一生。」静楚苦笑说着,有指望总是比没指望好,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不然还能怎么办。 叶菱不由得默然,现在静楚能指望上的也就是陈渊而己,除了等他也不能怎么样。以静楚的容貌为人妾室倒是很容易,但既然出身书香门第,又情愿在尼姑庵里吃苦受这个罪,她肯定不会为妾。 「小师傅也不用太灰心,凡事总是有转机。」叶荞看静楚神情落末,不由得出言安慰,。像开始都觉得陈家没指望了,结果跳出来一个痴情的陈渊,也许明年陈渊就能高中了呢。 「嗯。」静楚轻轻应着,看信已经晒干,便折好交给叶菱,福身道:「劳烦姑娘。」 「小师傅客气。」叶菱说着把信收好。又想到门外找事的小太监,犹豫一下也没提,实在是没办法说。要是尼姑庵属于国公府,不管是跟叶二太太说一声还是章雨柔一声,立马都能把人处置了。现在是归公主府,跨府教训别人家的奴才,只怕叶老太太都张不了这个嘴。 明惠师太何其聪明,看叶菱脸色也就猜出来了,笑着道:「我们师徒得府里善心收留,不再四处飘泊就已经感激不尽,现在每天供奉着香火牌位,只求全府上下平安。」 第四十三章 外头飘泊这些年,苦头吃的太多,下人刁难也是平常事。最多克扣她们钱粮,总不会把她们饿死,忍耐就好了。 静楚脸上却有几分忧虑的神情,那天遇上的公子哥并没有再出现,她也没跟明惠师太说,怕明惠师太那担心。没想到小麻烦却跟着来了,小太监几次三番上门来寻事,明惠师太也塞银子了,却总是不中用。 明惠师太觉得是他们嫌钱少,静楚却觉得是那天那个公子哥所为,只是想不出来,如此做法是要干什么。 已经六月半天气热了起来,庵堂里多少有些热。再者画眉早上打发婆子来传话,让叶茜和叶荞过去一趟,顺道吃中饭,现在也要过去了。 静楚送三人到山门前,小尼姑送三人出门。 下了台阶只见两个小太监还在这里转悠着,看到她们出来了,二话不说就走开了。叶菱轻轻叹口气,对叶茜和叶荞道:「妹妹们要家去,我就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叶茜和叶荞说着。 等到叶菱带着丫头们走了,叶茜和叶荞也往后头走去,叶荞不由得道:「你平常话这么多,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句话都没有。」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茜叹息说着,以叶景祀的性格手段,想要什么肯定是想方设法弄到手里。至于去阻止,别说她一个妹妹,就是安宁公主都未必拦的下来。没有丝毫对策,只是嘴上劝几句,实在没啥用处。顿了一下又道:「庵堂也不是女子久呆之地,小师傅性情只怕也是刚烈的……」 「现在投到府里,比起外头飘泊总是好的多。」叶荞不禁说着,虽然将来不好预料,但明惠师徒在府里呆上十几年应该没啥问题。十几年后静楚也老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 叶茜看看叶荞也有几分哑然,现在的叶景祀只是个比较跳跃的少年,弄不好还是处男一枚,好色淫、魔之类的跟他没关系。她是知道叶景祀老底,所以才会十分担心。像静楚这样的美女落到他手里,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都说女以悦己者容,一般人家的姑娘还是长的平常些安全系数更高。 正好前面就是角门,叶茜干脆不接话,把这个话题揭过去。钥匙递开婆子,从角门进去,只听正房里欢声笑语一片,门口站着两个丫头,看到叶茜和叶荞进来,忙连传话进去,又打起帘。 进到正房里,画眉正堂坐着,展太太和展飞也在,奶妈抱着芳姐儿在里间榻上玩。叶茜不自觉得看一眼展飞,实在是见展飞一面太不容易,不由得多看一眼。快要十一岁的展飞长高了许多,五官也从孩童向少年发展,五官越发的俊秀,只说长相,叶茜看的是十分顺眼。 「姑娘们来了,快请坐。」画眉不等她们见礼,便笑着说又道:「展太太带着飞哥儿辞行的,想着姑娘们也没什么事,便打发人叫姑娘们来了。」 叶茜和叶荞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叶茜不禁看向展太太道:「辞行?展太太要回直隶去?」现在展飞才十一岁呢,难道展太太做了什么事,让叶二太太赶人了? 展飞看向叶茜道:「马上就是县考了,我想下场试试。」 科举的第一个门槛是秀才,他的户籍在直隶,肯定要回去考。本来也不用这么早,为此展太太还劝他许久,他却想试试看。 叶茜顿时明白,科举考试并不是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去考的,要先考上秀才进学后才能接下来考下去。考上秀才只要凭本事就好了,进学就需要一点门路,京城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凭着荫监就可以入学,平常人想进去至少得是个秀才。 展飞现在急匆匆去考秀才,估摸是想借着国公府的门路进国子监。毕竟人在国公府里住着好说话,叶老太爷也算喜欢展飞,叶景怡也看他前程不错,不介意此时推他一把。 国公府的老师当然很好,但国子监则要系统的多,专门为了科举而存在,在里头认识了老师,同学也能拓宽一下交际圈,思路也能更开拓。国公府的公子都很好,但没一个走科举路的,他想走这条路,路子肯定要自己走开。 「那我先祝展大爷金榜题名。」叶茜起身笑着说,展飞着急是一部分,敢去考应该也有相当把握。不然要是连秀才都考不上,还如何能得到别人的青眼。 展飞起身笑着道:「借姑娘吉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初上京时他与母亲就得吕家和叶茜的仗义相助,心中十分感激。进了国公府之后,几次与叶茜相遇,他都能感觉到叶茜对他青眼有佳。后来展太太来叶家说亲事,叶家直接抛出叶茜,虽然没有马上定亲,却没有马上反对。 他当时就能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叶茜的意思,虽然是观望态度,但人家姑娘肯观望那也是看得起他。女儿家的花期就这么几年,耽搁不起的。 展飞回想父亲过世后的这几年,与族人不和,钱财全无,只有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后来叶二太太帮忙寻回一些地亩,但刚来国公府时确实是一无所有。他所有的前途只在科举上,但就是拼了命去读书,一定能考上的话他也不敢说,前途将来都是一片茫然。只能跟自己说,努力读书才有将来,也是唯一的出路。 结果叶茜就能看中一无所有的他,这让展飞感激之余心中又萌发一种难以言欲的情愫。容貌秀丽端庄,行事妥当大方,几次见她都是面容含笑,眉眼俱开,不像腼腆小姐那样,总带着种胸有成竹的大气,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的多。七岁时家中巨变,他天真不起来了,也欣赏不了天真孩童。 一见钟情肯定说不上,初见时也许只是好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叶茜的长相还是气质,展飞越来越喜欢。两家亲事基本已经说定,现在只差他的功名。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连科举都不行,他在家里就是个废物,弄不好还要靠叶茜张罗生活。 二十岁以前中进士的压力太大,展飞的目标是举人。若是两人成亲之时,他能中举,虽然他还要接着考下去,这是对叶茜最大也是最好的回报,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 「展大爷素有大志,定能心想事成。」叶茜脸上笑着,心中既觉得美,有又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她对展飞的欣赏是没有刻意隐瞒过,长相俊秀,会读书,知书达理,书生意气,这些全部合叶茜的审美。同时这种欣赏里也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感情在其中,毕竟她初见展飞时才七岁。 至于两家的婚事则是各方面都合适,感情因素很少。她也没想到展飞会对她有意思,而且眼里竟然有这么多热情。跟孟昭那种调侃腔不同,这种书生意气的热情认真,叶茜真心觉得很不错。 两人如此的你看我,我看你,你情我侬也许说不上,至少是火花四射。屋里其他人又不瞎,如何看不出来。展太太和画眉都高兴起来,本来亲事就很合适,若是两个小的自己也有意,实在是天作之合。 「我让厨房准备了席面,展太太和展大爷一定要留下吃饭。」画眉笑着说。 第四十四章 展太太本来就有此意,笑着道:「那就打扰山太太了。」 画眉早就派人去叫叶宗山,叶茜住在后院里见展飞的次数都有限,倒是叶宗山十常见到展飞。孟昭去当侍卫了,见面的时候太少,展飞也就显出来了。再者展飞也确实不错,尤其是在用功这一点上,实在是让人侧目。 现在小小年纪就开始下场,尤其老师也说可以下场了,就显得更为难得。会读书的多了,能考上功名的则是少数。若是真能考上,这也是叶茜的造化。 人少也没太讲究,只是围席吃了一顿饭。叶宗山又问了许多。这趟回乡考试,展飞是住在舅舅家里,还有上回叶家管事带着他回去拿田产时,请了县太爷主持,财产已经分割明白。恩怨虽然没有化解,矛盾却没那么尖锐,至少不会想着害死他之类的。 「如此安排甚好。」叶宗山说着,又问:「谁跟着的?」 「二太太派了一个管事和两个小厮随行。」展飞连忙说着。 叶二太太是他第一大恩人,不管是收留他们娘俩,还是回乡考试,他本来只是想跟叶二太太报备一下,没想到叶二太太直接派了人。 「人多路上就放心了。」叶宗山笑着说。 后天就要动身,叶宗山也没久留,只是例行叮嘱几句,不外乎是小心身体之类的。展太太带着展飞起身告辞,叶荞也起身道:「那我与姐姐也先过去,一同走角门倒也方便些。」 「去吧。」叶宗山笑着说。 叶茜和叶荞行礼退下,跟着展太太,展飞一起出了角门。叶茜例行吩咐婆子把角门外头锁上,展太太就笑着道:「这道门何必锁上?几回我来找山太太说话,还得饶上一圈路。」 「府里人口太多,多道门也就多件事,我特意吩咐锁上的。」叶茜笑着说。 展飞很懂里头的门道,笑着道:「高门大户最怕门户不严,如此落锁倒也省事了。」 展太太脸上也跟着笑笑,心里却有几分不喜,主要是她觉得展飞帮叶茜说话了。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开始帮着媳妇说话了。 四人一行向前走,叶茜不自觉得跟展飞搭起话来。眼看着天热了,此时去考试多少有些辛苦,路上要小心不要中暑,还有衣服,吃食都要注意。身体好了才能好发挥,不然病倒了又拿什么考。 「对了,姨妈给我说过一个偏方,是夏天解暑用的,正中午时喝一碗最好。一会我抄一份让丫头给展太太送去,听姨妈很是管用。」叶茜笑着说。 展飞看着实在文弱了些,再就是展太太看着更弱,其实依着她说,展飞去考试,有小厮管事就差不多了,展太太跟着很没必要,这样的暑天,弄不好展飞还没开始考她就先病倒了。 「多谢姑娘。」展飞拱手道谢。 一路出了后花园大门,叶茜和叶荞回叶老太太正院,展太太和展飞回清音阁。姐妹俩回到东厢房,脱了外衣做下来,叶荞就羞着脸笑了起来,道:「羞,羞,羞,亏得嬷嬷没跟着,不然非得骂你不可。」 「我做什么了,非得骂我不可。」叶茜笑着说,她跟展飞又没有单独见面,更谈不上私会。本来两家就在谈亲事了,跟家人一起见面说话,何必要拘泥小气,大大方方的岂不是更好。 叶荞笑着打趣道:「今天展大爷那样看你,我看着都要替你脸红了。高兴吧,人家这么喜欢你。」 「我有哪里配不上他吗,喜欢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叶茜摊手自信的说着。 叶荞本想打趣她的,结果叶茜摆出如此全胜姿态,她倒不好说下去了,笑着道:「好吧,你能干。」 叶茜嘿嘿笑着,提笔写下偏门,派婆子给展太太送了去。 六月底展飞带着秀才的功名回来,国公府虽然还不会把一个秀才放在眼里,考虑到展飞的年龄实在很难得。叶景怡便把兄弟们叫上,在外书房摆了一桌酒算是给展飞道喜,已经有秀才的功名,进国子监也算容易,九月肯定能让他进去读书。 今年的夏天似乎是格外炎热,早上起来都得用冰,晚上更是闷得很。叶老太太便免了儿孙们的请安,免得来回走动中了暑。人人屋里乘凉,十分懒怠的出门。叶茜因担心静楚,总是每隔几天过去看看,出乎叶茜意料之外的,除克扣钱粮和小太监们找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叶茜觉得十分莫名,深深怀疑难道自己想歪了,或者叶景祀根本就不知道静楚的存在。以叶景祀的脾气,向来是看上就要上,跟杜俊那种聊人生聊理想的花花公子还不同,叶景祀一直很直白。 静楚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至少被克扣的钱粮,她和明惠师太都不太当回事,也就是日子难过些,前些日子叶二老太太又借着念经为由,让人送了三十两银子来,尼姑们虽然不好出门,却可以托婆子们去买了悄悄拿进来。 「让姑娘为我挂心,实在感激不尽。」静楚感激的说着,按照府内规矩,哪怕就是吃食用品也不能乱拿进来。 给主子买东西,或者主子跟前得脸的奴才门房自然不敢难为,像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就比较麻烦。是叶茜拿钱打赏请酒,看门的几个又看叶宗山管事,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每次婆子带东西进来,看到是吃穿东西也就不问了。 「小师傅客气,举手之劳。」叶茜笑着说,起身道:「我就先过去了,小师傅也别送了,我回家去从后门走更近。」叶荞月事来了,又是疼得打滚,她带婆子要去东北院给叶荞煎药,也就顺道来看看静楚。 静楚送到后头角门上,那回事之后,她再没出门庵堂,就算是送客也是送到门口,不再出门。 「相逢即是有缘,小师傅要是有事只管派人与我说。」叶茜说到门口时还说着,公主府的下人刁难,她们虽然不敢管,但私底下帮些钱财还很容易。 「姑娘善心。」静楚感激的说着,叶茜很少劝她什么,却总是帮她一些现实问题。 叶茜带着丫头去了,静楚把角门关好回屋。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又到每月米粮派发的日子,静楚多少有点揪心,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妖蛾子。最开始的一个月是婆子送过来,后来就是自己取,上个月的月银是一两银子没拿到,柴米也少了一半,叶二老太太帮了银子,日子也就过去了。 如此帮法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另谋出路才行。她跟明惠师太商议过,想做些针线拿去卖,当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她的针线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很能看。尤其是跟明惠师太在外飘泊这几年,常以缝补为生。虽然她出不去门,却有两个婆子可以用,让她们帮着买东西,再拿去外头卖,倒也很方便。 「小师傅,小师傅,不好了……」 婆子急匆匆进来,明惠师太刚刚睡下,静楚赶紧摆摆手,随后自己出门去了。拉着婆子到院子里这才小声道:「出什么事了?」 婆子抹着汗道:「我带上智清与智光两个去取东西,结果管事把她们两个扣下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五章 虽然是尼姑,但年龄都不大,也不过十来岁的模样。管事想占便是有的,最多就是威逼利诱一下,不会直接强的,靠这个升职的丫头媳也不在少数。但公主府可是太监管事,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弄不好就要命了。 静楚眉头皱紧,小声道:「那管事可说了什么?」 「要小师傅过去。」婆子抹汗说着,声音都颤抖了,道:「管事现在就在后头角门上等着。」 静楚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叹息,道:「总是躲不掉。」 婆子想了想,悄声道:「不然去给姑娘们去说一声? 静楚摇摇头,公主府的事,姑娘们管不了。已经麻烦她们太多,牵扯到这种事情中,会连累到女儿家的名声。道:「我这就过去。等师傅醒了,问我去哪了,就说叶二老太太寻我去讲经,我到前头去了。」 婆子听得连连点头,也不敢再言语。 静楚推开角门,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太监正在门口守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看到静楚出来了,上下打量她几眼,很是惊艳了一番,道:「走吧。」 说着自己转身先去了,静楚默然跟了上来。 从拱门过去进公主府,却没往前头走,径自往后花园走去。一直往后头,走到走含芳阁院门前,大太监的脚步顿了一下,道:「你也算是有福气的,四爷独独看上你了,进去之后好好侍候,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静楚抬头看大太监一眼,虽然没有说话,眼中的鄙视不屑却是写得清清楚楚。 大太监冷笑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有你的苦头吃。」 含芳阁是公主府后花园中一处,在西北角上,很是隐秘,前后两进十来间房舍,是个极清幽之处。原意是当内书房或者修行避世之处的,结果公主府三个男主子没一个爱看书,更没人要避世,便一直空到现在。 叶景祀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里,便着人仔细收拾,连家具都换了新的,扬言白天过来读书。就是安宁公主都不相信他是要来读书,在自己家里也就随他去了。只让嬷嬷们盯着些,别把房子拆了就好。 大太监领着静楚进到正房门前的台阶下,门口两个丫头看到大太监领着人过来,直接打起帘子。 静楚没动,只看着掀起的门帘,想着里头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大太监冷哼着道:「还不快进去,别敬酒不吃罚酒。」 静楚冷笑着看向他,声音却是大了起来,道:「那我今天就是吃这个罚酒了,能怎么样。」 「嘿!!!怎么还有这样不怕死的东西!!」大太监本来脸色就不好看,此时更是气红了脸,神情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府里的管事大太监,属于有品阶的那种,府里几个爷们见到他还客客气气的,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二愣子。偏偏叶景祀就在屋里,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那你现在把我打死这里,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静楚一步不让,冷笑说着。 大太监顿时哑然,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又不敢真打。就见叶景祀趿着鞋出来了,看到大太监抬手,脸色也跟着变了,怒声道:「反天了!!」 大太监当即跪了下来,也不敢辩驳。 叶景祀又看看旁边站着的静楚,刚才静楚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他自然听见了。此时也没有好脸色对她,道:「在我家住着,吃我的,穿我的,还敢如此张狂。」 嘴上如此说着,但看着静楚那张魂牵梦绕芙蓉秀脸,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既使他最讨厌嚣张的人,但放在静楚身上……那就叫有性格。 静楚仍然台阶下站着,冷冷地看着叶景祀,心里却有些疑惑。上次叶景祀看到她了,她并没有回头看他。出乎意料外的,叶景祀并不是她想的那种猥琐男,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头虽然挺高,相貌却是偏阴长,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高鼻梁,薄唇。 此时上身藕大红纱衫,翠绿绫弹墨裤子,趿着鞋,随便挽着头发,完全就像个邻家小弟,看不出一点危险性。 直到叶景祀出声了,尤其是眼里的戾气,以及大太监的反应,让静楚心中的寒意冒了起来,明明七月天,背上却是阵阵发冷。 「进屋来。」叶景祀说着,回身就往屋里走。 静楚依然站着没动。 叶景祀没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静楚,眼中的凌厉之色顿起。静楚心里吓了一跳,却仍然不动,直瞪着叶景祀。 「哟,还真跟我闹起脾气了。」叶景祀笑了起来,却带着一股阴沉沉的戾气。 几步下了台阶,静楚见状就想跑,但她哪里快的过叶景祀。因为长人时期,叶景祀看的有些瘦弱,其实十分有力,抓小鸡似的把静楚抓住,直接就打横抱了起来。 两个丫头很有眼色的打起帘子,叶景祀抱着静楚进屋。屋里有冰,顿时一片清爽,刚刚铺陈的新房,样样整洁喜庆。叶景祀就是打算当新房用的。他可不像杜俊那样,处男身随便就找个人就破了,他要认真严肃对待。 他想要的绝色美女已经找到了,没马上把人拎过来,一是因为房子没收拾,二则是要想策略。如此美女那肯定不能是一般的玩玩就算了,要是想长久的,那就不能一般对待。 莲溪庵的费用是他让克扣的,也是他派小太监去寻事,目的是给静楚一下马威。这是跟杜俊学的,杜俊总体来说是个挺温柔的情人,但开始时他总是对对方不太好。按他说的,若是开始时就宠坏了,那以后肯定要造反上天,很不好管束。相反的若是开头时立下规矩,那以后稍微对她好一点,肯定就会感恩戴德。 只凭容貌,静楚可能就要跟他很久,叶景祀就觉得也得这么干,最多以后多疼她些补回来就好了。所以他一直忍着,忍着不见,故意去找麻烦,就是要先踩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静楚不自觉得尖叫起来,她虽然前头被知府的儿子纠缠过,但也只是类似表白之类的纠缠,不像叶景祀这样直奔主题。 叶景祀把静楚放到里间大床上,房门立时关上了。按计划是要放开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礼仪之人,强暴这种事情乃禽兽所为。他只是想吓一吓静楚,脾气实在大得吓人,一点都不像无依无靠的小尼姑,这样的性子若是今天收服不了,那以后肯定有得闹腾。 只是如此如花似玉香喷喷的美人儿抱到床上,压到身下了,叶景祀觉得很有冲动。他是出入过不少风月场合,也听嬷嬷们讲过男女之事,但真没沾过女人身体。没有经过人事的少年反而比风月中的男子更容易冲动,完全是本能在躯使着他。 夏天的衣衫都单薄,三两下僧袍的领子已经被扯开,雪白的肌肤映在大红的床单上更显得肌肤胜雪,束发的头冠也已经掉了,一头青丝落在枕间。 「畜生,畜生!!」 静楚高声怒骂着,嗓子喊的都有些破音,双手就去抓叶景祀,直抓他的脸,也不管是哪里,就是伸手乱抓抓挠,有次差点要抠到叶景祀的眼珠。腿更是乱蹬着,有几次都要踢到屁股。 第四十六章 叶景祀再是怒火中烧,也被静楚如此暴力的反抗打败了。他本来就没有走强暴流的意思,冲动劲过去,慢慢冷静下来,按着静楚的手也不自觉得放开了些。 如此美人,慢慢来,总会有她自愿躺平…… 「啪!」 没有了压制,静楚迅速坐起身来,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叶景祀脸上。她实在是怕极了,也怒极了,一得自由便是迅速反应,想都没想这耳光就甩了出去,打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叶景祀直接被打傻了,实在是从小到大,没人动过他一个指头。就是他自己打人的时候也很少,身边这么多人跟着,傻了才自己动手。 静楚呆了呆,看着叶景祀有几分茫然的脸,她也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如此打人也是头一回。看叶景祀不动,下意识的就下床跑路。 叶景祀虽然还在挨打的惊讶中,身体的反应却是快的很,伸手把静楚拉住又按到床上。有几分好笑有几分不可思议,嘴角却不自觉得勾出一个弧度,道:「你敢打我!」 静楚大口喘息着,虽然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却是瞪着叶景祀道:「亏得你还是国公府少爷,公子之子,这般的无耻下流。」 叶景祀眼睛不自觉得的瞄向静楚的脖子,衣襟半开半露,青丝披在香肩上,配着她的容貌以及火一性的性子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他真的很想再下流一点…… 静楚赶紧拉上衣襟,手握着衣领,声音里却多少几分颤抖,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想怎么样?」 「呵呵……」叶景祀笑了起来,伸手抚向静楚的脸,却被静楚抬手拍开了。不禁道:「这样的脾气,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公主府,我想让你活就活,我想让你死就死。」 「人活百年总是要死的,若是这样活着,我情愿一头撞死这里。」静楚说着,她很想活着,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想活着。但真活不下去了,那也只能说命绝与此。 「切——想死,你以为死那么容易啊。」叶景祀说着,手却是伸向静楚的脖子。 静楚刚要反抗,叶景祀却是伏身压下去,两俱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少女的甜香气味就在鼻息之间,叶景祀觉得自己都要醉倒了。静楚不敢动弹,双目直视着叶景祀,虽然没有退缩,心里却是害怕起来。这样的叶景祀,不动也许没事,动了肯定会有事。 「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肯定得跟我。」叶景祀缓缓说着,道:「你也别想那些有得没有的,一会我派四个婆子过去,日日夜夜守着你,保让你求死都没时间。」 「你用大红花轿娶我进门,我就心甘情愿嫁你。」静楚说的斩钉截铁,逼向叶景祀道:「若是想与人为妾,这些年我不知嫁多少回,哪里还能轮到你。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现在又投到这里来,我是没什么办法对你,但一个人想死还是很容易的很。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就不想我一心想死都死不了,再或者我现在就在脸上划几刀,我想你也就没心情了。」 叶景祀眉头皱紧,道:「别仗着我喜欢,就真当自己是回事,真惹怒了我,别说你的命,庵堂里所有尼姑的命,也不够我一个手指头的。」 「我活得太辛苦,死了未偿还是一种解脱。」静楚说着,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本来这只是撑场面要强的话,想到自己身世,这些年吃的苦,却是真哭了起来。 她来的时候就想的很清楚,叶景祀既然看上她了,肯定不会真让她死,美女有一定有任性权利。就是寄人篱下不能反抗,也不能任人予取予求。人是要活着才有将来,但这个活着得有尊严的活着,不然真不如死了。 本来就是绝世容姿,此时更是哭的梨花带泪,泪眼朦胧。顿时把叶景祀的心哭软了,慢慢放开静楚,声音也柔和起来,道:「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 静楚只是摇头,呜咽道:「想我景阳楚氏虽然不敢说是名门望族,却是世代书宦之家。我情愿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也不愿为妾让家族蒙羞,九泉之下无颜再见父母。」 叶景祀看她神情十分坚决,又是那样刚烈的性格,此时又哭成这样,也不忍心相逼,道:「我不是那等下流之人。」 哭泣之中静楚不由得看叶景祀一眼,神情十分鄙视。 叶景祀想自己今天干的事,也有几分汗颜,却是硬撑着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你回去之后也好好想想,我是没什么耐心的。」 说着叶景祀站起身来,离开床边。 静楚立时从床上起来,下意识的就想往外冲,总算是想到凌乱的衣服,整理了衣服,随便挽了头发,飞似的出门去。 叶景祀看静楚跑的如此快,好像屋里真有老虎似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打小就受尽长辈的疼爱,虽然懂事早熟却也养成了过与自信自大的性格。真以为自己是金元宝一般,必然是人见人爱,没想到这里却撞了个大钉子。 更郁闷的是他以为静楚就是一碟小菜,开始先吓吓她,让她老实听话了,然后再好好疼爱一番。那样的一个绝代佳人,他是真的很喜欢,没想到静楚是死活不跟他。回想时刚才两人相拥时,美人在怀,肌肤胜雪,娇美无双的容颜,就恨不得现在再把她拉回来。 必须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想通根本就不可能。情愿当尼姑也不要当妾室,想想她当时脸上坚持,让他既喜欢,又忧愁…… 「四爷……」 门外传来大太监的声音,道:「水已经备好,可要现在沐浴更衣了。」 里头闹腾了这么久,静楚也走了,那肯定是完事了。现在是夏天,叶景祀又爱干净肯定要洗澡收拾一番。 「给我滚!!」叶景祀正心烦意乱时,大太监如此说实在撞到枪口上了。 「是,是。」大太监赶紧说着。 叶景祀骂完又觉得身上是有点粘,刚才床上扑腾了一会,再加上心情烦躁,怒火中烧时洗洗澡好一点。便又道:「把水抬进来吧。」 大太监不敢怠慢,赶紧招呼小太监抬水放到西边耳房里,那里是沐浴之处,西梢间里有一小门与正房相通,很方便。东西准备齐全,大太监从小门进到正房里,不敢抬头看,只是道:「四爷,水好了。」 「嗯。」叶景祀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大太监跟着过去,小太监侍候着叶景祀更衣服的功夫。大太监试探地道:「莲溪庵的费用……」 「蠢材!!」叶景祀衣服脱到一半,一脚把大太监踹倒在地上,指着骂道:「我身边怎么竟是些废物,我什么时候克扣过庵堂的钱粮了,爷是差钱的人嘛,扣的钱马上给我补了,加倍的送过去。以后庵堂使用敢晚一天,我就打断你一条腿。」 他本来想以此招给静楚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静楚完全不买帐不说,自己还差点被人给收服了,人到放床上了,结果什么事也没干。还敢提这事,实在是火上浇油。 大太监都踹的眼泪汪汪,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三两下洗好澡,穿衣服的功夫叶景祀就道:「备马,拿衣服,我要出门去。」 第四十七章 想到静楚,叶景祀就觉得心中好像猫抓一样,软的不行,来硬的怕她自残。心里实在着急的很,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脸面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还有两个狗头军师呢。 叶景祀首先找的是孟昭,正值上班时间到皇宫去孟昭比较容易,去翰林院去杜俊多少有些麻烦。像叶景祀这样的皇帝外甥,没事就去找舅舅肯定不行,但他出入宫门的腰牌,只是到皇宫找个侍卫说话没有啥压力。 此时孟昭已经调去乾清宫当差,规矩跟在小白楼时相同,生活条件却是上升了一个档次,以前是几个人挤一个屋,现在是单人单间,饭菜也好多了。同样的工作难度也增加了许多。孟昭分派过来这么久,仍然在学规矩,走路的姿势,脸上的神态,以宫中礼仪。 能派到乾清宫当差的侍卫,后台必须是杠杠的,差事绝不能当砸了。其他地方当差当砸了,上司还会着亲友的脸面,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在皇帝跟前当差砸了,那是谁的面子都没用,直接回家吃自己的。 「你怎么大中午的跑来了?」孟昭揉着眼说着,正值午休时间,下午还要操练,中午肯定要睡一会。 叶景祀骑马过来也热了一身的汗,也不用孟昭招呼,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叹气道:「我有一件很头痛的事,心里没有主意,特来问问你。」 孟昭的困意马上跑了,实在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叶景祀叹气,更没听他说什么为难的事。胆大有主意,但凡事情到手里就没什么难办的。连忙道:「能有什么事让你为难,快说说。」 叶景祀想到静楚,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无奈道:「我不是想要个绝色美人吗,找到了,现在就在府里。」 「噢……那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孟昭连声说着,叶景祀是一定要找个绝色美女才肯破处,杜俊花了不少心力给他寻找,结果没一个入叶景祀眼的。杜俊都笑他说,如此高的眼光,只怕要一直处下去,没想到竟然寻到了。 「唉……她不愿意。」叶景祀纠结的说着,不管是寻找之时还是找到静楚之后,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凭他的条件竟然会被人拒绝。 「呃……」孟昭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正常事,就不爱叶景祀这一款,也很有可能,便道:「虽然绝色美女不易寻,但天下这么大总是能找到,再找一个来就是了。」 「不行,我就要她。」叶景祀决然说着。 孟昭顿时觉得有些牙疼,想了想问:「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要是下人或者外头采买来的,肯定不会拒绝叶景祀,还把叶景祀拒绝到束手无策,要与人商议的地步。最纠结的是平常门户家的女儿,若是再是远亲之类的,那就更麻烦了。娶为正室肯定不行,纳为妾室人家不愿意。 叶景祀无力的道:「是莲溪庵的尼姑。」明明就在他手底下,偏偏得不了手,想想也是窝囊。 「尼姑?」孟昭眼睛睁大了,尼姑庵不是什么清静之地他虽然晓得的,但叶景祀这口味也太重了点,绝色的尼姑……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种想吐槽都张不开嘴的感觉。 「是代发修行的。」叶景祀说着,其实就是没头发也无所谓,总是会再长出来的,又道:「你先别管这个,你就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吧。」 孟昭想了又想,这种事情他也没什么经验,别说追求尼姑了,妹子他就追过一个,现在还没成功。道:「既然出家为尼,必然身世凄凉,她家里可有什么人?」 叶景祀怔住了,这些天他一直想着静楚,但对其身世是完全不晓得,也是觉得没必要。不管以前身世如何,现在是在国公府,就在他身边。道:「我不晓得。」 「赶紧派人去查。」孟昭说着,又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把她所有情况查清楚了,再出手才能一击必中。」 「我只是想让她跟我相好而己,又不是打架。」叶景祀忍不住说着。 还一击必中,今天都快上全武行了,亏得静楚没留指甲,不然他今天就要变花猫。也不是说压不住一个女人,而是强暴这种事情实在太丢份。 孟昭却一副哲学家的模样道:「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战争,争的却不是输赢,而是双赢。你听我肯定没错,先把她的家世摸清了,再投其所好,定能事半功倍。」 叶景祀觉得有理,心里却有几分嘀咕,忍不住道:「自己还是个处男,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这能靠谱吗?」 孟昭眉毛上挑,一脸你不懂的模样,道:「处男怎么了,不要看不起处男。我可不是你,长这么大了还是小白一个。」 「哎哟,这口气大的,难道是已经破处?」叶景祀说着,随即想了起来,道:「不对啊,你天天宫里呆着跟着一群侍卫在一起,若是破处的话……是你走了别人的后门,还是别人走了你的后门?」 「去你的,爷没那爱好。」孟昭笑着说,却转身从转头底下拿出一本册子,很郑重的放到桌子。 「哇——」叶景祀低头看一眼封面愣住了,风月之地出入的不少,但春宫图真没见过,实在是因为他若是想见,可以直接看活的,完全不用看书上死物。 孟昭笑着道:「这可是好东西哟,外头没有的。」 一群正常年轻男人关在皇宫里,春宫图谁都有几本,而且宫里的东西向来比外头的好,就连这春宫图也不例外。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干不出来,他头一次翻看时,就感叹了一句,真是突破天际,小小一张床榻也能翻出这么多花样来。 叶景祀忍不住翻了起来,眼睛瞬时瞪大了,看的认真,嘴上还骂道:「畜生,禽兽,竟然如此的下流。」 孟昭伸手就把抢书,叶景祀却是比他快一步,伸手把册子握在手里,直往怀里揣,又严肃认真的道:「堂堂乾清宫侍卫竟然看这种东西,我是为了你好才拿走的。」 孟昭被他的无耻打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反正这东西多的是,这本你就拿走吧。」 「还有,哪呢。」叶景祀马上说着。 「快滚,快滚……」孟昭笑骂着,看叶景祀真要滚了,忙道:「等等,我还有话问你,最近家里好吗?」 「很好啊。」叶景祀说着,想了想道:「也有件喜事,展飞考上了秀才,马上就要进国子监。」 侍卫本来是七天一个休沐日,孟昭已经许久没有休过了。到底在忙些什么,不但叶景祀没有问过,连叶老太爷都没问过。 能从小白楼调到乾清宫,这一步跨的太大也太快,中间走了谁的门路不言而喻。孟昭的亲娘廖夫人渐得宋太后喜欢,常留她在宫中相伴,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廖夫人跟曾初识的关系也渐渐明朗。 大楚的宦官有多强势,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文官们恨不得把宦官们斩尽杀绝。勋贵之中少有如此恨的,而且让叶景祀说,曾初识确实是个人物,孟昭也是有才之人,若是能青云直上,这也是孟昭的造化。 「展飞考上秀才了?」孟昭愣住了,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四十八章 客观的说他并不讨厌展飞,文弱的读书人,虽然跟他不是一路人,但也是上进的好少年。但是他不是傻子,几次叶茜见展飞的情形,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叶茜对展飞很有好感。叶宗山对展飞也不错,偶尔听人说起闲话来都说叶宗山似乎有此意。那时候孟昭就十分在意,却没有表现出来,靠长辈才能讨媳妇不符合孟昭的行事,至少得叶茜自己点头答应了。 按他原本的打算,叶茜年龄还小,展飞年龄就更小,就是有些意思也肯定不会马上定亲。读书科举虽然是正途,但是太慢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像杜俊这种二十几岁中探花的就被夸为天纵奇才。 他年龄本来就大,仕途肯定要走到展飞前头。现在他已经到御前当差,前程不可限量,他也有自己的规矩和打算。在叶茜和展飞的婚事正式捅破窗户纸前,他自有办法去抢得美人归。现在意外来了,展飞才十岁就考上秀才,等进了国子监,以他的才情和谈吐,马上就会认识一群同窗老师,前程肯定美好的很。 叶景祀并不知孟昭的心事,只是道:「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那小子那么厉害,听大哥的意思若是真有出息,现在提携他,以后与国公府也有好处。」 「这是必然。」孟昭说着,国公府缺文官,将来的出息也许说不好,展飞这种文弱文书也挺讨人喜欢的。 心里冒出来无数个念头,他却没跟叶景祀说,不是信不过叶景祀,而是怕伤了叶茜的名声。叶景祀追尼姑可以喊的满府皆知,那是因为不可能娶之为妻,这种就叫做风流韵事。他想娶叶茜是正经婚事,在没有正式定亲之前,就不能四处乱说。 叶景祀想着静楚,也懒得跟孟昭啰嗦,挥手走了。孟昭心里有事也不留他,只把他送到小院门口。骑马回到公主府,叶景祀衣服都没顾上换,先派人把国公府的管事叫了来,尼姑庵虽然是属于公主府,但人却是国公府找来,想查静楚的老底得先从这里开始。 叶景祀亲自问话,管事的是知无不言,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哪个敢管叶景祀。就是报与叶二太太,指望着伯娘去管侄子也难。 打发走管事的,叶景祀立即派人去景阳,那股急躁劲过去之后,冷静下来之后主意立即就多了。静楚说过自己出身名门望族,父母双亡,那肯定是家变之后才投到这里来。平反的事不着急,平反之后人就跑了,他又不是做善事的。 先看看静楚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孟昭有句话说的很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堂堂公子之子坐拥这么多资源,若是还不能让一个小丫头躺平,那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叶景祀满心要打攻防战之时,静楚病到了。常年茹素,飘泊流离,如此三年过下来,身体早就虚了。叶景祀叫静楚过去当天,又是炎热异常,正中午这样跑两趟,叶景祀没事,静楚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回来之后就有些中暑。 又想到叶景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饶性逃脱,明天却是未必。想到将来前途,静楚又是怕又是惧,她就是再刚强能跟叶景祀对打,事后如何不惧怕。 请大夫太麻烦,前头受了那么多刁难,就是明惠师太再心疼静楚也不敢提请大夫的事。这些年也习惯了,穷人生不起病,庵堂见到的多了,挨过就挨过了,挨不过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明惠师太只以为静楚是中暑,托婆子偷偷拿了药,也按时煎给静楚吃。想着病几天也就没事,这些天天气太热,就是一时间没好也是正常。没想到拖了几天,静楚却是病的越来越重。 「师傅,我没事,不用那么麻烦请大夫,只要睡一会就好了。」静楚说着,她不想在明惠师太跟前哭,眼泪却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每到夜深入静之时,她就觉得这样死了更好,不用再担忧也不用再害怕,一了百了。 明惠师太看静楚哭了,也不禁伤心起来,道:「那你睡吧,睡醒也就好了。」 如此说着明惠师太从屋里退出来,到了外头却是忍不住呜咽哭了起来。知道静楚这样拖下去不行。最后还是婆子道:「不如我去找找茜姑娘,茜姑娘的爹爹是府里的管事,通融一下请了大夫悄悄过来,这样也不经动旁人。」 要是按照正常手续请大夫,则要先去找公主府的太监们报备,然后小太监回报大太监。再另外派人去请,请了之后引着过来瞧病。前头那些太监那样刁难,想让他们请大夫估计又要许多刁难,还不如这样悄悄地去请,若是山老爷愿意帮忙,后头看门的肯定不会难为。 明惠师太觉得有理,道:「那你快去,一定要好好跟姑娘说。」 说到这里眼泪不禁落了下来,这些年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本以为已经习惯,直到静楚如此病倒,她突然害怕起来,若是静楚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老婆子真不如跟着去了。仔细回想起来,活着有时候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婆子赶紧去了,先到前头去寻叶茜和叶荞的丫头,本想让丫头递个话的,没想到丫头却说叶茜不在府里回家去了。婆子赶紧从后门出去到东北院去,也是正巧的,叶茜刚从吕姨妈家里回来,正在正房里坐着。 连着这些天叶茜没去看静楚倒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吕姨妈身上不好,叶茜特意回了叶老太太去吕家探病。吕姨妈也不是生病,六月才娶了儿媳妇,结果七月就闹气,吕姨妈实在是被气到,叶茜去吕家是去劝架。 叶茜忙碌这些也就顾不上去看静楚,直到婆子寻了过来,叶茜就知道事大了,连忙起身道:「病了?不用特意去请大夫,我先去瞧瞧。」 婆子就是怀疑叶茜的医术,此时也不敢说出来,赶紧带着叶茜过去。从东北小院到庵堂后门倒也很近,叶茜进到正房里,静楚正在床上躺着,半睡半醒,这些天都是这样,心中事情太多,根本就没办法睡,就这样辗转反侧。 听到脚步声响起,静楚本以为是明惠师太,翻身看到是叶茜,连想坐起身来。叶茜忙道:「快躺下,我来瞧瞧你的病。」 说着叶茜几步走到静楚床前,只是几天不见,静楚整个人瘦多了,眼圈底下也有些发黑。扶着她躺下,搭起手腕诊脉。也说不上大碍,中暑、害怕忧虑,再加上原本底子虚,便一下子病倒了。时间短,慢慢调理,宽宽心也就好了。 「小师傅没什么大碍,有些中暑,气结与胸。」叶茜说着,便到案桌上写了方子,交给自己的丫头道:「让婆子悄悄的抓了药来。」 丫头接了方子去了,静楚也挣扎着坐起来身来,叶茜挥手让丫头婆子们退下去,到静楚旁边坐了下来,直接道:「小师傅,这里没有旁人,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四哥?」 静楚本来是想道谢的,没想到叶茜如此的直入正题,还说如此准确。满心的委屈苦楚积压在心头,顿时暴发出来,眼泪如雨般的落下,肩膀哆嗦的厉害,呜咽抽泣着。 第四十九章 叶茜忍不住伸手搂住她,即使她现在的年龄比静楚小的多,看到静楚如此,也实在是与心不忍,道:「我四哥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但是小师傅放心,叶家是名门望族也不是讲不理的地方。府里还有老太太呢,四哥再怎么胡闹,总是要看着祖母。我悄悄与祖母说了,就是不能为小师傅主持公道,谅四哥也不敢再胡闹。」 静楚心中顿时浮起希望,却不禁道:「这样会连累姑娘名声……」 她不是没想过向人求助,只是她如何能开口。若是她去跟叶老太太说,弄不好会被反咬一口,一个无依无靠投进来的小尼姑,如何能跟公主儿子去争执。 「我本就不是国公府正经小姐,将来议亲也不需要太多的好名声,不过是白住几年。若是有人说我闲话,那就随她们去说。」叶茜说着,抚着静楚的背道:「小师傅就安心养病,陈大爷还在景阳等着你,总会有守得云开那天。」 她知道她管不了叶景祀,当妹妹的去管哥哥的事真是吃撑了。但许多事要是不去做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静楚死去,她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 「姑娘要是因为我惹上麻烦,我实在是……」静楚看着叶茜,脸上既是感激又是担忧。她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晓得姑娘家惹上这样的事,会有多少麻烦,尤其是叶茜还是寄住的,并不是正经姑娘。 叶茜坦然笑道:「我总是姓叶的姑娘,四哥烦我也罢,恼我也罢,难道还能打我一顿把我卖了。小师傅你就放心吧,我最多就是受一通责骂而己,若是能为小师傅解眼前的困局,就是受几顿责骂又有什么。」 静楚感激至极,紧紧握住叶茜的手道:「我若是能逃出升天,三拜九叩谢姑娘大恩。」 「小师傅别这么说。」叶茜说着,抬手顺了顺静楚的头发道:「按时吃药,安心养病,我定不会让四哥再来寻你麻烦。」 抚着静楚躺下,叶茜这才起身去了。出门时却把自己的一个小丫头留下来侍候,也是当做通传之用,若是静楚有什么事小丫头好去找她。 从莲溪庵正门出来,下台阶的时候叶茜多少恍惚,差点一脚踩空。要不是身边婆子扶住只怕真要摔一下。她答应的很爽快,但要怎么样做她心里还没有底,叶老太太是叶景祀的祖母,但绝对管不住他,这事就是闹到安宁公主跟前,只怕安宁公主也是没办法。 叶茜闷闷地回到屋里,因为天气热叶荞正在屋里看书,看到叶茜低着头回来,只以为是吕家的家务事烦心,也不好多问,只是笑着道:「回来了,看你这一头的汗,快喝碗茶吧。」 「唉……」叶茜叹了口气,连茶都不太想喝。 此事绝对不能对叶荞说,她是不怕被牵累,她的婚事并不靠国公府,叶宗山又是跟着叶景怡办事。叶景祀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叶景怡那里去,这位大哥大虽然压不住叶景祀,叶景祀到底有几分忌惮他。 去找叶景祀谈谈?这倒是可行,女子不能见外男,见兄长并没有压力。但拿什么说去那个狂妄自大的色、魔,叶茜一时半会的还真没头绪。 「刚才展太太来了,说了些不太要紧的话。」叶荞说着,与展太太相处的越久,却觉得展太太既无聊又没有什么见识,实在是肤浅的很。要是只论气质,展太太还是不错的,她若是闭嘴说话,或者只在自己屋里坐着看书,装一装还挺像那回事。 以前展太太还好,现在展飞小小年纪考上秀才,要去国子监念书,顿时底气来了。话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叶荞听得真想翻白眼,这样的婆婆想哄住虽然不难,但要是天天跟她一处,也是件痛苦的事。 「噢……」叶茜只是随便应一句,展太太会说的不过是展飞多有能耐,还有进国子监的事。想想展飞的谈吐举止,再看看展太太,只能说展飞的亲爹肯定很能耐,能让儿子没受亲娘影响。看看叶荞笑着道:「辛苦你了。」 叶荞笑着打趣道:「我若是忍这么一会就是辛苦,那你以后岂不是更辛苦。」 「总比遇上难缠的强。」叶茜笑着说,展太太这种包子老白花,心里也没什么成算。看着是有些烦,没啥战斗力,也就没有破坏力,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叶荞没赞同也没反对,这种婆婆确实不能说难缠。想想要是摊上廖夫人那种婆婆,想想就直打哆嗦,对比之下还是展太太好点。 姐妹俩说笑一会,叶茜心情也恢复不少,想想静楚,定要想个比较齐全的法子。 到叶老太太屋里吃了晚饭,夏天天长,姑娘们总是多坐一会,陪着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说会话,章雨柔这个原外孙女现孙媳妇更是如此,叶老太太虽然说不用她来侍候,她总是第一个过来,最后一个走。 「眼看着你们也一个个长大了,我也更老了。」叶老太太笑着说。不自觉得看向章雨柔,看着这个外孙女就想起自己两个女儿。当初女儿把章雨柔送过来时,叶老太爷虽然担忧也终于收起来,细心抚养成人又嫁给自己孙子,太后那样的喜欢,轰轰烈烈的嫁进来,福气也足够了。 初为人妇的章雨柔此时已做妇人打扮,清秀的面容上春色满园,倒是显得娇艳起来。笑着道:「老太太怎么会老,看看这您的头发连根华发都没有呢。」 虽然是哄人的话,叶老太太听得也十分开心,儿孙婚事中,这桩事是她最满意也最开心的,拉着章雨柔的手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 「我听二婶说,年底就要把二叔的婚事办了,到时候就多个人逗老太太开心了。」章雨柔笑着说。她知道叶老太太不太喜欢这桩婚事,但已经订了下来,叶二太太也要开始张罗迎娶的事,肯定得先在叶老太太跟前透个气。 「噢……」叶老太太应了一声,现在府里遂事皆顺,心情好了对杨婉真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总是知根知底的姑娘,杨家又回了老家,没有这门亲家恶心着,这门亲也结得,道:「让你二婶去张罗吧,这是头一个儿媳妇。」 章雨柔笑着道:「二婶高兴着呢,我就是想帮忙,她都不让帮,要亲自张罗。」 叶老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总是二房满意的媳妇,也是好事一件。」叶二太太满意,叶景尔满意,这门亲事就是不错的。 祖孙两个有说有笑,坐着的叶芙心情多少有些不爽,现在叶老太太也给她立规矩了,让她无事不得回大房去见叶大太太,只在她这里。这屋里其他人就罢了,叶芙如何能看章雨柔顺眼。 本来叶大太太还想摆摆婆婆的谱,结果不等叶大太太说话,叶老太太先说了,一应规矩全部免了,她不用儿媳妇侍候也不用孙媳妇侍候的,同样的叶大太太也省些事,也别让章雨柔侍候。 把叶大太太堵的哑口无言,看叶老太太那意思,若是她给章雨柔立规矩,叶老太太马上给她立规矩。想想每天婆婆屋里侍候的日子,实在难挨,章雨柔又有太后撑腰,叶大太太再恼也只得把口气咽下去。 叶薇却是不同,马上笑着道:「想到年关时嫂子进门,以后多个人教导我,我就欢喜的很。」 第五十章 这倒不是因为她喜欢杨婉真,而是她迫切的需要出门交际。她今年十二周岁,虚岁都十三岁了,正该议亲的时候。叶二太太对她一直淡淡的,亲事上也不怎么关心。而且她也算是常出门,结果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其实这都怪叶菱,一下子把叶家姑娘的风头都抢了。 要是杨婉真进门了,就是正经嫂子,多个人带她出去不说,婚事上也多个能说上话的人,与她就十分有利。 叶茜默默的喝茶,随着年龄的增长叶薇多少有些长进,叶芙真是越活越回去。这应该是叶大太太教导有功,不把自己亲闺女坑死誓不罢休。这一世的结果有些改变,真不知道叶芙最后能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说笑闲聊着,婆子传话进来,大房和二房进来请安,例行公事一样的问安,然后散场回屋。叶荞午睡没怎么睡,被展太太打扰了,回屋之后就洗洗睡了,叶茜却没有多少睡意。 孟昭调到乾清宫当侍卫的事她晓得,对与后宅妇人来说,小白楼的侍卫和乾清宫的侍卫没啥区别,叶茜却是知道其中的区别太大了。自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孟昭,明天就是孟昭的沐休日,也不知道他不会来国公府,或者该派个婆子去前头看看。 孟昭跟叶景祀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也许他有主意也说不定…… 早饭请安过后,叶荞留在叶老太太屋里说话,叶茜却借口有些头晕出来了。唤婆子过来吩咐一通,若是看到孟昭来了,也不用上前说话,只需让她看到就好,然后回来与她报信。婆子听令去了,叶茜则去莲溪庵看静楚,昨天的药已经吃了,今天的药还在煎着,叶茜的话给了她希望,也就显得安心了许多,听婆子们说难得昨天晚上睡好了。 叶茜过去时静楚还睡着,便没进去打扰,听婆子们说睡的不错,也就放心了。静楚这场病有一大部分都是吓到的,只要能把心放宽,自然也就能好了。 叮嘱婆子们几句,叶茜去了东北小院,拿私房钱出来打发婆子去买些补品回来。静楚没出家之前吃的是燕窝,人参,出家之后估计连饱饭都不容易。长年进补的身体突然间粗茶淡饭,也亏得静楚身体底子好,能撑的住。 画眉疑惑的笑着道:「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的,姑娘何必拿钱去买?」 「家里那些成色太好,留着给太太和父亲吧。」叶茜笑着说,又道:「莲溪庵的静楚小师傅病得厉害,我看着要进补才好,这才打发人去另买,外头街市上的虽然成色没那么好,用起来也是一样的,便打发外头去买。」 叶家现在使用的东西虽然是自己出钱,但多半是跟国公府一起采买的,全部都是上等货,价钱也非常高。静楚的身体虚了许久,要仔细调养有些东西就要常吃。画眉人是很好,但她这个女儿总是拿东西给外人用,而且是相当贵重的东西也很不合适。 叶茜的月例打赏也不少,另外拿钱出来也不是什么麻烦。这回让画眉看到,也是省得以后再问。至于不经过东北小院,从后门走,婆子捎东西时,后门肯定要盘问,多了一道手续,反而多事。 画眉果然笑笑也不再说,只是问叶茜在府里怎么样,月钱够使吗。姑娘大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就好比身边的丫头婆子,又添了一倍不止。月钱却是不涨的,不够使的时睺多半问母亲要。 「我和妹妹的钱够使的,平常少跟着出门,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若是有需要了肯定会跟太太张嘴的。」叶茜笑着说。 叶芙和叶薇衣服头饰,胭脂水粉不但用最好的还要赶流行,几趟出门去俩人还额外做了衣服,花销自然就大。她和叶荞并不指望这样交际得亲事,就是应酬,国公府给准备的也足够了。 叶茜抱了一会叶芳,又说到叶玉珠的婚事。本来画眉己经托吕姨妈和媒婆帮忙说亲了,结果叶玉珠誓死不从,画眉也真不好硬逼她。倒是跟叶宗山说了,叶宗山只说随她们去,任由她们自己择夫也好,也能省些心。 「珠姑娘年龄也不大,不想这么早嫁就随她去吧。」叶茜不当回事的说着。 说着闲话婆子买了东西回来,叶茜打开看了看,虽然不是上等货,但也差不多能用。想着派了婆子去等孟昭,也不久坐,便辞了画眉走。 画眉送叶茜出门时,不禁道:「跟展家虽然来往甚密,姑娘也该多留些心。」 跟展家并没有完全说死,自从展飞考上秀才之后,展太太多少有些得意。画眉有点不喜欢她那样,要是叶茜能寻到更好的婚事,踢了展家高嫁更好。 叶茜听得笑笑,看来展太太不但惹了叶荞的厌,画眉也不喜欢,笑着道:「太太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茜提着东西去了莲溪庵,交给婆子和小丫头,每次食用量也说清楚。此时静楚吃了早饭,正吃着药。看到叶茜进来,忙笑着道:「听说姑娘大早上就来了,我却还睡着。」 「小师傅能好睡一场,我也放心了。」叶茜笑着说,看着静楚楚温声道:「快把药喝了,一会冷了就不好了。」 静楚两口把药喝完,婆子接过碗。 叶茜手指搭到静楚手腕上,病去如抽丝,就是仙丹也不可能马上见效,看脉相确实好了许多。道:「小师傅只要安心吃药定然没事,你好生歇着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劳动姑娘来看我几次,现在天气正热,姑娘还是要保重自己。」静楚感激的说着。 叶茜笑着道:「不碍事,小师傅歇着吧。」 从莲溪庵出来,叶茜心头也不轻松。孟昭已经许久不来国公府,这回会不会来实在不知道。到外头去寻绝对不靠谱的事,只能守株待兔。若是今天等不到他,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静楚的事却不能拖,叶景祀没啥耐性,这两天叶景祀没来骚扰就是难得了。 「好巧,这里遇上姑娘,哪里去啊……」 突然一声,却是听得叶茜心头欣喜,抬头就见孟昭迎面走过来。 那天叶景祀说了展飞的情况后,孟昭就觉得危机来了,必须得早下手才好。请假出来是不可能的,难得的沐休日,孟昭便把应酬全部推掉,早上起来就来了国公府,目的当然是叶茜。结果不等他想办法找叶茜,就看到叶茜的婆子在前头哨探。 孟昭很肯定那是来找他的,叶茜虽然对他总是横眉冷对,但对旁人全都是笑脸迎人,唯独如此对他,这就很有趣了。 前头见过叶老太爷孟昭就赶紧往后头来,先去叶老太太屋里磕了头,就借口去找叶景祀来后花园来了,转了大半圈之后抬头就见叶茜过来了。 叶茜有事找他,肯定不能屋里说话,花园巧遇是唯一合理的搭话时机。就像那次叶茜和叶荞在他沐休日的时候去逛公主府,他知道那是叶茜担心他,想看看他有没有恢复过来。 叶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看到孟昭,忙上前道:「孟大爷回来了,我才从莲溪淹出来,里头有位小师傅病了,我去瞧瞧,实在是瘦的可怜啊。」 第五十一章 孟昭看叶茜满脸欢喜的迎上来,本来是十分高兴的,但听叶茜提到莲溪庵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笑着道:「今天沐休,进来给老太太请安,正要去看看老四,没想到遇上妹妹。」 叶茜给跟着的丫头婆子挥挥手,让她们退后几步,小声道:「我正好有件关与四哥的事,心里没有主意,想跟孟大爷商议。」姑娘与这种亲友外男遇上,虽然可以说话,但不能说太久,要是再迂回一会,更没时间说了。 「妹妹请说。」孟昭连忙说着。 叶茜便把静楚的情况说了,末了道:「静楚小师傅实在是可怜人,她出身名门如何会愿意堕落至此,四爷要是再逼下去,只怕真要了她的性命。红颜变白骨,只怕也非四哥所愿。」 孟昭觉得有点头大,实在是前头他才跟叶景祀出主意让他去泡尼姑,叶茜现在又出找主意。给叶景祀出过主意的事绝对不能说,叶茜晓得了肯定没他的好。想了想道:「妹妹善心,但这事……」 「我就是心里没主意,才想与孟大爷商议。」叶茜笑着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孟昭,语气亲密之中又带着几分哀求。 孟昭瞬间被鼓励了,想了想道:「妹妹想帮人,此事却是急不得,老四的脾气,只能顺着来,绝不能跟他对着干。不然此事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四一样有法子把人弄到手。小师傅不是病了吗,那就多病些日子,先把老四这股新鲜劲给熬过去。妹妹放心,老四虽然霸道了些,却不是强横之人,只要小师太誓死不从,他不会怎么样。」 以叶景祀的脾气威逼利诱肯定会使出来,只要能扛的住,咬死口誓死不从,叶景祀也没办法。从某方面来说,比拼的是心理素质,就好像拔河,就看谁先松手。 叶茜听得有理,想一直生病并不难,她就有办法做到。又道:「静楚小师太病的很重,趁着这个时候我去与四爷说几句,孟大爷觉得合适吗?」 「以妹妹的口才自然合适,老四也不是全然不听旁人说的。」孟昭笑着说,叶景祀不是狂妄到看不起所有人,他是看不起蠢人。又道:「妹妹心善,助人为乐虽然是好事,但一个漂亮女子无依无靠四处飘泊,妹妹帮她这一回,帮不了她下一回。」 虽然天下女子都想求副好容貌,但太漂亮真不是好事,尤其是这样孤苦无依的小尼姑。就是现在叶景祀肯放手了,她就是真有心在尼姑庵呆一辈子,只怕也是呆不住。 「我晓得,多谢孟大爷指点。」叶茜笑着说。 孟昭嘿嘿笑着道:「我与老四可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把他卖了,我与心不安,妹妹只是说声谢,实在安慰不了我愧疚的心情。」 叶茜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蹬鼻子上脸,她就不该对孟昭有点好脸色,见面就抽才是常态。正色道:「一年大似一年了,孟大爷也该自己尊重些才是,老是说这些玩笑话,旁人听到是什么意思。」 「妹妹明明晓得我的意思。」孟昭一脸深情的说着,又道:「我晓得妹妹心里有我,最多再等上一两年,我定不会让妹妹失望。」 叶茜看着孟昭,高挑的个头,越发英气的五官,几年时间里,他正在从男孩长成为男人,越来越宽的肩膀上将要承载也要越来越多。 心情多少有几分复杂,直言道:「我与展飞的婚事两家就要说开,婚姻之事并不是儿戏,多喜欢些少喜欢些并没有那么要紧,成亲之后女人要面对的与男人面对的完全不同,我要想的必然比你想的多。你是有能耐有本事,能挣得家财万贯封妻荫子,但女人并不是有了这些就有了好日子。」 单纯从审美上她是比较喜欢展飞那是一款,但这种欣赏就像晚辈喜欢乖巧有礼貌的乖乖牌。也是两家条件相当,展飞人品也不错,丧父少年如此努力长进。就像她也很欣赏叶老太爷和叶景怡,这跟男女感情不太一样。 至于孟昭,开始时是真的挺讨厌,狂妄自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触的越来越多,却有些微妙的不同。一个上辈子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女人,又是那样强势的个性,让她像个小姑娘一样去直言说喜欢什么,那还不如去讨厌。那种微妙的讨厌,有时候比直言出来的喜欢更让人揪心。 理智分析,展飞更合适她,就好像媒婆说亲,门当户对,客观存在的合适。当然后来展飞竟然喜欢她,虽然超出预期却也喜出望外,跟展飞一起经营婚姻,经营家庭,能让叶茜看到光明的前途以及美好的未来。 孟昭家里就差太多,继母就不说了,就孟昭那样的亲爹,自己的爵位都能二缺到搞掉,搞掉儿子的前途也许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她自觉得不是孙悟空,不想去打妖魔鬼怪,更不想花半辈子时间跟公婆斗法。那样的生活太累,因为一个男人跳到这样的火坑里,就像她跟叶荞说的,她真没那么傻。 「妹妹翻脸好快。」孟昭并不意外,脸上依旧笑着:「妹妹明明有意与我。」 「胡说。」叶茜打断孟昭的话,不想再跟孟昭扯下去,心里有些乱,道:「我要过去寻四哥,孟大爷自便。」 「老四正在家里,我让他们去传话,省得他们问东问西,还让妹妹久等。」孟昭也不强留,只是笑着说,三步并二步跑到拱门处唤来小太监,吩咐几句,小太监就赶紧去了。 等叶茜走过去时,孟昭已经吩咐完,笑着看向叶茜。 「多谢。」叶茜只得说着,孟昭跟叶景祀极熟,他吩咐一句确实比她方便得多。 「我这个月的薪俸已经得了,我已经跟老太爷,老太太说好,中午要摆酒请客,妹妹一定要赏脸才行。」孟昭笑着说,又小声道:「还另外给妹妹和山老爷买了些小礼物,妹妹千万别见笑。」 叶茜看孟昭还是如此笑嘻嘻的,道:「孟大爷发薪请客,自然要去。只是让孟大爷破费实在不好意思,想想今天……也是我错了,不该来寻孟大爷。」 「妹妹有烦心之事能想到我,我高兴的很。」孟昭心情愉快的说着,他知道叶茜嫌弃他什么,不过只要叶茜本人对他有意,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两人说话间传话太监已经过来了,叶茜上前笑着道:「我有事想跟四哥说,有劳您带路。」 「姑娘客气,四爷正在后花园含芳阁里,请跟我来。」传话太监恭敬的说着。 传话太监前头带路,叶茜把丫头婆子都先打发回去了,跟着进了公主府。 孟昭则在拱门前站了一会,看着叶茜的背景有几分发怔的模样,随即却笑了起来,也转身去了。 此时的叶景祀正在含芳阁正房里看管事的调查结果,调查静楚的身世比他想像中容易得多。就像静楚自己说的,出身名门,虽然不能跟国公府比,也是世代书宦之家。 静楚在景阳十分出名,从小就是美名和才名远播,偶尔出门时还会被人围观。又是父母的独生女,掌上明珠,心肝肉一般。不过所有的美好生活在三年前结束了,鼠疫中父母亡故,立即被打克父克母的烙印,家产被叔叔霸占,人也被送到尼姑庵。 第五十二章 过程并不复杂,信上写的也简单,只是描述过程结果。叶景祀却是看的怒火中烧,只是想像一下十二岁时静楚在父母双亡之后,被那样粗暴的对待,静楚受到的苦楚,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没打算给静楚平反,要是静楚取了家产回了景阳,他还有什么戏唱。 但这并不妨碍他帮静楚报仇,当即就要小太监磨墨写信,这种事情别说亲自动手了,动手写信都没必要,盖了公主府的印章交给地方官,就楚家现在的境况,别说整死一个两个,死全家都没有任何难度。 再接着往下看就算是情史,这是叶景祀吩咐过重点调查的。陈渊还好,自小定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到现在还肖着想美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静楚如此美人,他会如肖想也正常,要是还看不上,那才真是瞎了眼。 但看到李衙内曾经多番纠缠调戏过静楚时,叶景祀则是很认真的考虑。 这种畜生,是蒸了他好呢,还是煮了他好…… 「茜姑娘来了……」 叶茜进到屋里,扫了两眼才往西梢间走去,叶景祀正在书桌前坐着,虽然是家常衣服但也不是太随意,至少鞋袜都穿上了。看到叶茜进来,便笑着道:「妹妹请坐。」 叶茜并没有马上坐下来,有几分悲凄的看着叶景祀道:「今天来打扰四哥,是受人之托,也是迫不得已。莲溪庵的静楚小师傅病了,病得很厉害。」 「病了!??」叶景祀霍然站起身来,声音也高了起来,扬声叫道:「来人!」 几乎是瞬间,西稍间被人挤满了,带着跪下的是管事大太监。叶景祀满腔怒火,随手拿起镇纸砸过去,正中顶头大太监的额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大太监哪里敢去管伤口,只是连连磕头道:「小的有罪,请四爷责罚。」 叶茜真有点被震住了,她只知道叶景祀很色很嚣张,从来不晓得他是如此对下的。国公府一直是宽柔待下,姑娘们重责丫头的都不多。没想到公主府里竟然完全不同,叶景祀这出手真够重的,而且看下人的反应,这是打习惯了。 「我不是让你们看着的吗,为什么会生病。」叶景祀骂着,骂完又觉得这样不合理,继续骂道:「生病了为什么不来回我,还是你们自己也不知道!!」 地下跪着的一群都是莫名其妙了,根本就不知道叶景祀说的什么。而且叶景祀盛怒之中,说啥都是错的,便只是磕头,一言不发。 「还不快去请大夫,在这里死耗着做什么!」叶景祀一声怒吼,差点把屋顶给揭了,屋里的跪着的太监婆子们爬着走了,真是用爬的,直到门口才站起身来。 一屋子人走了,只剩下叶茜和狂狮一般的叶景祀。叶茜来之时想了许多许多,但她怎么想不到叶景祀会是这个反应,嘴边的话说不出来,此时只能怔怔地看着叶景祀。 叶景祀暴怒完,冷静了许多,却是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并不讨厌叶茜的,但此时看着叶茜多少有些碍眼。他现在只想马上换了衣服去莲溪庵,真没心情跟叶茜这里聊天。 「我给小师傅诊过脉,并没有什么大事,药也一直在吃,休养些日子就好了。」叶茜马上说着,再不说叶景祀肯定要直接送客。 叶景祀听得大松口气,不禁责怪叶茜道:「既然没事,干嘛跟我说病的很重。」 「我以为四哥并不在意。」叶茜说着,她原意是想把静楚的情况严重一点,表达一下静楚不从的决心。又叹气道:「静楚小师傅实在太可怜,父母双亡投到这里来……」 叶景祀脸色有几分难看,打断叶茜的话,道:「她跟你说了?」 「没有,小师傅病了几天,我过去瞧她,看她神情猜出来的。」叶茜说着,看向叶景祀道:「四哥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难为与她。」 叶景祀脸色越发的难看,却是道:「我要去瞧瞧她,妹妹自便。」 「四哥……」叶茜忍不住道:「你这样去,真是要逼死她吗,闹的全府皆知,若是惊动了老太太和公主,逐她出去,可让她怎么活,尤其是她现在还病着。」 叶景祀神情犹豫一下,逐出府没什么,他另有办法安置,倒是病着这一条,让他十分挂心。想想静楚那样娇弱的身体,实不合适闹腾。看向叶茜道:「那我晚上悄悄地去,妹妹有心照看她,我谢谢你。」 「我与小师傅投缘,自当照看,不用四哥相谢。」叶茜说着,与叶景祀这样的说话机会只有一次,便索性把话都说开了。道:「小师傅那样刚烈的性情断不会为妾,四哥就是再怜惜她难道还能娶她为妻?这回小师傅病的虽不重,但若是四哥再相逼,那肯定就要她的命了。红颜变白骨,四哥与心何忍呢。」 「她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家世,不落到我手里也肯定落别人手里,难道我还辱没了她不成。」叶景祀说着,神情十分不悦,不是因为叶茜说错了,而是叶茜说对了,引得他心中一阵烦躁,口气自然不善。 「四哥执意,妹妹不敢劝阻,只望四哥思虑清楚。」叶茜说着,看着叶景祀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人死了,那什么都没有了。」 叶景祀紧抿着唇,却是一言不发。 叶茜福福身道:「妹妹告辞。」 说完叶茜转身出去,不等她走出屋门,就听哗啦一声,叶景祀抬手把书桌上的东西全掀了。墨迹打翻一地,纸笔乱飞。叶茜回头看一眼,转身走了。 从公主府出来,叶茜先去了莲溪庵,里头果然是乱成一团。简单包扎了头部的大太监带着小太监硬冲进去争当孙子,把一直受欺负的小尼姑们吓得不轻,明惠师太则是不知所谓,静楚只以为叶景祀又要闹事,人在床上又是气又是惊。 就在闹腾的时候叶茜来了,她不管公主府的下人,却可以安抚庵里人。只说她去公主府说了小师傅生病的事,府里打发人来看看,顺道还要请大夫过来,请众位安心。 众人听得放下心来,包着大太监借机赶紧上前讨好,叶景祀虽然是想一出是一出,但发这样大的脾气还是很少见,看来以后莲溪庵的差事就是第一件大事了。 叶茜进到里间,只见静楚已经从床上下来,正要穿鞋到外头去看。看到叶茜过来,虽然松口气却又有些揪心。叶茜忙走过去,在静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虽然没能绝了叶景祀的念头,但走痴情流,总比走强暴流好的多,至少可以拖住他,再谋以后。 「小师傅就安心养病吧。」叶茜说着,她能管的也就到这里,要是以后静楚真被叶景祀打动了,两人有了什么,她也只能看看不说话。 静楚何其聪明,当初在景阳时,李衙内纠缠她这么久,最后她仍然全身而退来到京城,只需要稳住他,她比较有把握。 正说着只见大太监领着大夫进来了,叶茜退到旁边屋里,等大夫诊完脉,大太监又连着问了许多,不过是身体如何,要不要进补之类的。大夫只说没事,静楚让人把叶茜开的方子拿了出来,大夫看了看就笑着道:「这方子比我想的周全,按这个吃就好了。」 第五十三章 大太监送大夫出门去,叶茜也要告辞。中午孟昭请客,她也得回屋换衣服,静楚又向叶茜道谢,叶茜笑着道:「小师傅自家珍重,明天我再来看你。」 叶景祀的段数可是比一般的花花公子高的多,就像孟昭说的,这就是比谁能扛的住,要是静楚能把叶景祀磨到兴趣全无,她就赢了。 叶茜前脚出门,后脚大太监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拿着各色东西,像铺盖帐幔,茶具以及铺盖东西,颜色虽然素净合适出家人,但全部都是好东西。 「这些东西小师傅先将就用着,我这就去开库房,把小师傅这三间重新铺陈了,小师傅有什么喜欢或者想要的,只管与我说。还有这院里使唤的人,我马上安排丫头过来。」大太监虽然神情恭敬,言语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静楚却是端庄坐好,肃穆威严的道:「不用麻烦,现在这样就很好,东西人我都不需要,还要像以前一样,不要来打扰我。」 「但是……」大太监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 「刚才大夫就叮嘱了,要我安心养病,这样人来人往的,我要是病的更重了……」静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睛肃然看向大太监。 大太监立即低头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带人走。只是小师傅生病,医药之事断不能停,小的每隔三天就请大夫过来给小师傅诊脉,小师傅万不可能再推脱。」 「也罢,不难为你们。」静楚说着,又道:「除了大夫之外,你们都不许过来。」 「只是……万一小师傅有哪里不如意,岂不是要委屈了小师傅。」大太监一脸委屈的说着,就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头上挨了一下。 静楚一副大度宽容的神情道:「那就送个丫头过来,有事你们只管问她,平常绝不许来打扰,下去吧。」 「是,是。」大太监连声说着,额头都要冒汗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尼姑说话行事竟然有这么大的谱,怪不得叶景祀搞不定她。 叶茜回到屋里,叶荞看到她就道:「这么热的天,你跑哪里去了,老太太问起来,我不敢说不知道,只说你家去了,一会千万不要说错了。」 「早上有些头疼,便到园子里逛逛,到莲溪庵坐了一会,多谢你替我隐瞒。」叶茜笑着说,又道:「老太太问我,可是有什么事?」 老太太虽然喜欢她,但老太太身边奉承的人多,她这个旁支孙女也就显不出来,特意问到她,肯定是有什么事。 「孟大爷请客,在大花厅里摆酒看戏,连爹爹和太太都请了。」叶荞笑着说,又道:「还有展太太和展大爷,还说兼给展大爷道喜。」 「噢……我后花园逛时遇上孟大爷了,听他说了。」叶茜很随意的说着。 叶荞听得奇道:「怎么又遇上了,想想还真是挺有缘的,老是遇上。」 「这有什么缘之缘的,只是巧合而己。」叶茜笑着说,又道:「好了,别说这些,我们快换了衣服过去吧。」 虽然说是孟昭请客,操持辛苦的却是章雨柔,孟昭只是外头订了戏班,又把钱送到厨房就算是心意到了,操劳忙碌的事肯定还得女眷们来。男女两席分开,因为一家人吃饭,也没用屏风隔开,小戏台搭在院里,唱的十分热闹。 女客们坐右边席上,四人一桌,唯独章雨柔和画眉不得入落。章雨柔是孙媳妇要张罗着侍候,画眉本就是叶老太太的丫头,又是妾室扶正此时如何敢入座,便给章雨柔打下手。 叶茜,叶荞和叶芙,叶薇四个姑娘一桌,叶二太太则带着展太太一桌,展太太惧怕叶二太太,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倒也安静了。 台上戏子们唱的热闹,女眷这里还好,都是安安静静的看戏。男眷那里没一会就闹了起来。孟昭与叶景祀非常异常亲厚,叶景霰也很喜欢他,他请客兄弟俩都来了,众人都高兴,唯独叶景祀心情烦躁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昭哥儿难得的懂事能耐。」叶老太爷看着旁边席上他们兄弟灌酒,笑着又道:「孟叶两家本来就有婚约,我想着把二姑娘许配与他。」 孟昭初来之时他就有这个意思,后来叶老太太说叶芙年龄太小,一直拖到现在,叶芙年龄虽然还不大,孟昭年龄却不小了,婚事是该订下来了。 叶老太爷是跟叶大老爷,叶二老爷,叶景怡一席,叶老太爷说话声音也不算大,其实就是说给叶大老爷和叶景怡听的。 叶景怡眉头皱了一下,就叶芙那样的,孟昭不会以为叶老太爷是这是偏爱,肯定以为是这要坑他。孟家已经够乱了,孟昭不可能傻的再去娶叶芙,正想着如何拒绝好。就听叶大老爷小声道:「我正想给父亲说,二丫头的婚事……我前几天已经应允了骆家。」 「啊??」席上三人都愣了一下。连叶二老爷都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兄长,实是家中事务一直是叶老太爷说的算,虽然儿女婚事,父亲有第一决定权,没想到叶大老爷竟然敢私自决定。 「骆家?骆家的哪个爷?」叶景怡马上问着。 修国公府骆家,骆老太爷尚庆和大长公主,要说门第是足够了。但骆家大房此时正有一件纠结的事,叶景怡真心不想卷进去。 叶大老爷看父亲和儿子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虽然有几分不解,连忙道:「是大房的七爷,骆大老爷唯一的嫡子。」 修国公府的国公爷是骆大老爷,他唯一的嫡子肯定是将来的国公爷,他与骆大老爷也有几分交情,前几日骆大老爷请他喝酒,然后就说起来儿女婚事。骆七爷今年十五岁,生的样貌不俗,跟叶芙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叶大老爷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一口答应。 叶老太爷脸色更难看了,却是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他算是哪门子嫡子。」 「他母亲不是已经扶正了吗。」叶大老爷忍不住说着,一直以来骆七爷都是以嫡子身份在外行走,骆大老爷视为心肝肉,敢说骆七爷不是嫡子,骆大老爷肯定跟人拼命。 叶老太爷抬手就想抽他,看着儿孙们都在,到底忍住了。只是道:「这门亲事你跟人说死了?」 叶大老爷很委屈的道:「女儿的婚事,我当父亲的如何不能做主。」 府里的事不让他管,家里的事也不让他管,大儿子的事他连问都不能问,现在一个幼女的婚事,若是他连做主的权利都没有,他这个国公爷当的实在太委屈。 叶老太爷气的发怔,真有心一掌拍死他。 叶景怡忙道:「祖父也不用太担心,就是父亲嘴上答应了亲事。也只是口头允诺,并没有书面文书。」 叶大老爷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骆大老爷是国公爷,他的嫡子将来承爵理所当然,能有什么事?」 「父亲可能还不晓得,骆大老爷的请封世子的折子被礼部扣下来了。」叶景怡说着,看向叶大老爷又道:「礼部的理由是,骆七爷只是骆大老爷的庶三子,前头还有两位兄长在,他如何能承爵。」 「啊?」叶大老爷顿时大惊,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是庶三子……」 叶景怡心里十分无语,却不能不细心解释。 第五十四章 万启皇帝带头宠妾灭妻,官员们虽然不至于跟着有样学样,但并没有官员因此影响过仕途,连带着给请封诰命破例与嫡母并尊的都有不少。骆家倒是没有宠妾灭妻,不过骆七爷的情况也确实与众不同。 修国公府与庆和大长公主府最初也有一墙之隔,后来把墙拆了,基本上就是两府合并。庆和大长公主共有三子,长子与三子居国公府,二子居公主府。三个儿子当中最有出息,最能扛起来大梁的是二房。据说庆和大长公主连折子都写好了,她百年之后公主府的东西都会是二房,弄不好还会给二子弄个爵位。 骆大老爷虽然是长房长子,在骆家的地位跟叶大老爷差不多,顶了个国公爷的名,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也因为这样两人关系才不错,实在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修国公府是庆和大长公主当家,对儿女的要求不是很高。就像安宁公主也很少管两个儿子一样,投胎成公主的儿子,有个皇帝舅舅,这辈子荣华富贵肯定跑不了的。不用十分努力奋斗,照样能过的幸福美满。 骆大老爷现正在的正室姜氏,骆七爷的亲娘是良妾扶正。妾扶正在大楚朝并不犯法,不管是民间还是高门大户里都有把妾室扶正的事发生。但同时妾扶正也不是完全合法,属于不上不下蛋疼的存在。还有个几乎不成文的惯例,妾扶正多是因为无嫡子,妾有子才得扶正,也就是变相提高儿子的身份。 若是有嫡子即使扶正了,等前头老父去世之后,嫡子多半不会承认妾扶正的正室地位。妾扶正后在原配(填房)面前仍然执妾礼,除非扶正妾室有扶养嫡子成人之功,不然嫡子很难尊一个妾室为母。 骆大老爷的原配发妻去世时,骆大老爷已经三十五岁,膝下三个庶子,大儿子和二儿子连媳妇都娶了。骆大老爷就跟庆和大长公主说了,若是再娶正室,生下嫡子,跟庶子的年龄差的太大,而且他本人也三十几岁快四十岁了,能不能生出嫡子也不好说。再就是嫡子年龄太小,若是再有嫡庶争位之事,岂不是后宅不宁。 庆和大长公主听着也觉得在理,便允他扶正妾室。当时三个庶子的亲娘都还活着,骆大老爷很神奇地把庶三子,也就是骆七爷的亲娘扶正。当时骆二老爷就劝过他,要扶正就扶庶长子的娘,说白一点这个妾扶正就是因子而得福,就像后宫里皇帝生母也封太后一样。 扶正庶长子的娘,庶长子就是占不到嫡的名份,也占了长的名份。无嫡立长是祖宗家法,不管以后是宗族议事还是请封世子,都名正言顺没有争议,现在把庶三子的娘扶正,以后肯定有得争。 骆大老爷宠爱骆七爷生母,视骆七爷如心肝宝贝一般,如何肯听弟弟劝说。他执意如此,再加上万启皇帝带来的坏影响,庆和大长公主也就没太当回事。有她在肯定不会因为这些而夺爵,具体给哪个孙子,她也不是很在意。 几年过去,骆七爷成年,骆大老爷就写了折子请封世子,怎么都没想到礼部就卡住了。骆大老爷为此还找过礼部官员,妾扶正并不犯法,所有的手续都有,为什么还要卡在这里。礼部官员就说了,就是妾扶正是合法的,但按照严格的礼法来说,嫡庶取决与其母生他时的地位。 正室不管是后来被休还是和离、义绝,只要孩子出生时母亲是正室,那孩子就是嫡出,就是跟正常嫡出比尴尬一些也是嫡出。同样的妾室就是扶正了,她当妾室时生的孩子一样是庶出,骆七爷庶三子的身份没有争议。要是骆大老爷执意要立他为世子,那就先把废长立幼的理由说了。 骆大老爷听得无言以对,回家又去求庆和大长公主,希望庆和大长公主进宫说说。结果被庆和大长公主骂了一顿,要是以前万启皇帝在,这事去说一说还无所谓,此时进宫跟宋太后说这个真是找死呢。 又吩咐他赶快把前头的折子抽回来,再重新写折子给庶长子请封。至于扶正的那位正室赶紧去其身份,官方摆明不承认扶正身份,庶长子上位之后更不会承认。 骆大老爷实在无法,骆七爷的亲娘姜氏就出主意,若是给骆七爷寻个好岳父,这样争世子之位时有亲家说话,可能会更有利些。就是最后还是争不到,先寻了一个好岳家,以后提携前程,对骆七爷总有助益。 骆大老爷觉得有理,但他也没什么至交好友,就跟叶大老爷熟些,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可以结。理国公府门第不错,又有安宁长公主在,也许能说上话。 修国公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被扣之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偏偏叶大老爷不关心朝政,天天跟小老婆喝花酒,并不晓得此事,骆大老爷跟他说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难道骆七爷的世子之位真的……」叶大老爷顿时傻眼了,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婚事,就是觉得骆七爷是将来的国公爷,如此门当户对,没得挑了。 叶景怡听得默然无语,实在不想鄙视叶大老爷,国公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就凭叶芙现在这样,庆和大长公主能看上才怪。 「这么大的人了,行事之前都不知道思前想后。」叶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着,顿了一下想想又道:「既然你已经答应,叶家也不能言而无信。二姑娘还很小,此事并不着急,若是骆家派人来问,就说二姑娘八字不宜今年议亲,等来年再说。世子之事只怕很快就有定论,定下来之后,不管是不是世子,这门婚事都继续。」 叶景怡知道叶老太爷言出必行的脾气,却不禁道:「二姑娘是嫡出。」 以前骆七爷能以嫡子的身份行走,但这回事出来之后,他就是实打实的庶子。虽然叶大太太也是个笑话,但总是大红花轿正式抬进门的正式,叶芙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修国公府跟理国公府一样的家世,把嫡女许与庶子为妻,只怕不太合适。 尤其是叶芙那样的脾气,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再就是骆家大房本身就是一摊烂账,叶芙嫁过去……也有好处,对比之后她可能不是最差的。最上头又有公主太婆婆,庆和大长公主不是好相处的。 叶老太爷叹气道:「已经答应,若是后头反悔,以庆和大长公主的脾气肯定会四处宣扬,到时候两家闹气不说,背着这样的名声,还能寻到多好的亲事。骆家还是不错的,大房的庶长子骆思恭我看着挺好,二房和三房的几个爷们也不错。」 不帮着骆七爷争世子并不算得罪骆家,庶长子也好,庶三子也好都是骆家的子孙。但答应的婚事因为世子之位没争到就反悔,叶家就输理了。看骆家将来的形势,两家联姻叶家并不吃亏。至于叶芙也说不上很委屈,想想叶大太太那样,也不比骆七爷那个扶正的亲娘好不到哪里去。 「祖父说的是,骆家倒是很不错。」叶景怡说着,停了一下道:「不过此事还是先不给二姑娘说,就是来年定亲,这事还早的很。」 叶老太爷对定亲细节并不太理会,只是道:「交给你媳妇料理就是了。」 「是。」叶景怡答应着。 叶大老爷神情多少有几分讪讪的,他虽然好色也不太喜欢叶大太太,但对儿女也马马虎虎。骆家的婚事他是真心觉得不错这才答应,没想到会是个坑。 第五十五章 叶老太爷又看一眼旁边的叶二老爷,忍不住叮嘱道:「以后就是女儿的婚事也不能随便答应。」他就少说了一句,叶大老爷就办这么二缺的事。 「是。」叶二老爷答应着。他对儿女亲事本来就不当回事。看叶老太爷的意思是中意孟昭这个孙媳妇,叶芙不合适了,叶老太爷可能会把叶薇许孟昭。他对儿女婚事完全无所谓,怎么都行。 吃酒听戏,到中午时时女眷们首先撑不住,尤其是叶老太太,她习惯中午歇中觉。她先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了,叶茜不禁左边看了看,叶老太爷和二位老爷也撑不住走了,爷们却是闹的更欢,以往是叶景祀打头,今天叶景祀没跟着闹腾。孟昭这个主人家闹腾起来,正死灌着展飞。 听到右边席上的动静,孟昭抬头看过来,对着叶茜笑笑。叶茜别过脸去,不想这时候跟孟昭打照面,对叶荞笑着道:「我们也走吧。」 「嗯。」叶荞应着,两人携手去了。 孟昭目送叶茜出门去,想到早上园子里叶茜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些空,喝酒的兴致也少了几分。他从来没有站在女人的角度考虑过,他也不知道如何考虑。看看旁边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展飞,端起酒杯笑了起来,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道:「展小弟,我才晓得你得了功名,特意摆酒向你道喜,今天你要不是醉,实在说不过去。」 展飞年龄小,又一直专心念书,喝酒的时候都有数,哪里还有酒量。喝了这么多已经坚持不住,摆手求绕道:「孟大爷,我实在喝不了了,就放过小弟一回……」 「那怎么行,不醉不归啊。」孟昭笑着说,他看的清清楚楚,展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叶茜那边看,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拉着展飞喝酒,今天要是不灌醉他,怎么都不能算完。 几杯之后展飞是彻底躺倒,其他几个也喝得差不多,孟昭倒是没醉,却突然没了目标,也显得有些无精打彩的,众人只以为他也醉了并不以为意。 每到这种时候肯定是叶景怡最后善后,叫来丫头婆子,喝醉的扶走的,没醉的也各自散了。章雨柔听婆子们说后头要散了,也连忙过来收拾整理,看人人都去了,便笑着对叶景怡道:「你也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叶景怡没喝多,实在是兄弟疯闹一般不敢来灌他,笑着道:「你中午侍奉老太太也没吃好,这里交给我来收拾,你去睡会吧。也就现在我还能替替你,等立秋之后我就要去衙门,到时候你就要更累了。」 秋后他要去吏部当差,官职虽然不大,却不是闲差。这是叶景怡希望的,能做事才是要紧,许多仕家子弟捐官之后就是为了面子好看而己。叶景怡却不这么想,国公府传到他时已经是最后一代,许多事情必须早筹谋。 「我不累的,倒是你该去歇歇,看你脸色不太好看。」章雨柔不禁说着,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上背负的越来越多,真累,而且会越来越累。 「那我看着你,等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叶景怡微笑着说。 章雨柔会心一笑,也不再劝他。 孟昭跟着叶景祀去公主府休息,把展飞彻底灌爬了,他自己却没事。叶景祀也有几分醉意,没人灌他,挡不住他自己灌自己。叶景祀坚持回含芳阁,好些天了他都住在那里,孟昭也跟着过去,进到正房顿时愣了一下。 「我本来打算拿这里当新房的。」叶景祀说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 孟昭问:「那个小尼姑?」 叶景祀点点头,心情无比烦躁,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她就病的要死要活,唉……」 「她又不是勾栏里的粉头,肯定视贞操如性命,其实任何正常姑娘被男人这样对待,都会生病。」孟昭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着,又道:「老四,你是不是缺魂啊。」 叶景祀被说的怔了一下,喃喃自语的道:「难道真是我错了?」 「你肯定错了,而且是大错大特错。」孟昭马上说着。 叶景祀疑惑的抬头看向孟昭道:「前几天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前几天……那不是没遇上叶茜嘛。孟昭很是正气的道:「你我好兄弟,你的事我肯定当成头等大事,这些天我帮你想了好久。那位小师傅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肯定不会这样跟你。」 「她也是书宦读者人家的小姐,身世挺惨的,我已经安排人手给她报仇,过段时间还要送她一份大礼,保证她能喜欢。」叶景祀说着。 孟昭却是道:「老四,你先别整这些没用的,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名分,你可认真想过要怎么安置她。」 「纳她为妾……」叶景祀说着,停了一下改口道:「正式迎她当二房。」 孟昭道:「那你跟她说过吗?」 叶景祀怒道:「她说让我娶她为正室!这不是扯淡嘛,真是不识抬举。」 「既然她不识抬举,你就去抬举别人嘛。」孟昭说着,又道:「现在是你强迫人家,你还一副很吃亏的模样,依着我说,你先把你那脾气收收。想迎她为二房,那就好好跟她说,名分都没定下来,就想把人拉上床,你也太性急了些。」 叶景祀觉得有理,起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孟昭伸手拉住他,道:「你以前行事也没那么毛躁的,怎么一点都沉不住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就觉得心慌的很。」叶景祀说着,从叶茜说了静楚生病之后,他就很想很想去看看她,这种情绪非常强烈,需要靠理智去压制的地步。 「毛头小子嘛,都是这样,也可以理解。」孟昭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着,拍拍叶景祀的肩膀又道:「你的脾气有时候也太大了些,对着下人从来都是抬手就打,人家娇滴滴一个女娃娃,你多少也温柔一些。」 「嗯。」叶景祀闷声应着,随即皱眉看向孟昭道:「我对她温不温柔关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关心呢。」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那位小师傅我见都没见过。」孟昭马上澄清自己,说多了又怕叶景祀多心,便道:「不跟你扯了,我睡一会,下午还要进宫,记得叫我。」 说着孟昭打了一个哈欠,直接在窗边的榻上合衣躺下。 叶景祀酒劲上来也在床上躺下来,困意十足,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静楚。大太监再说她没事,没亲眼看到总是很不放心。孟昭睡醒径自去了,叶景祀挨到晚饭,终于到了掌灯时分,叶景祀再也按捺不住,再让他等下去,真要他命了。 唤人进来换了身衣服,这才要起身过去。前头四个小太监挑着灯笼,不急不慢的走着。叶景祀因为着急就骂了起来,道:「晚饭都没吃吗,就不能走快点。」 急匆匆的催促着,终于到了莲溪庵正门前,大太监上前敲开门,叶景祀只带着两个贴身小太监进去,其他人只在外头等着。小尼姑引着往后走,明惠师太迎了出来。静楚生病时她没多心,后来公主府的太监那样的恭敬,细想原由哪里不明白。师徒俩抱头痛哭一场,却也无可奈何。静楚心里明白,明惠师太的年龄是真的不能再奔波了。 第五十六章 「见过四爷。」明惠师太双手合十见礼,又道:「小徒吃了药睡下了。」 「这么早?」叶景祀说着,直接饶过明惠师太往屋里走。 明惠师太追上来还想拦,两个小太监就上前笑着道:「师太旁边屋里坐坐。」 半扶半拉,扶着明惠师太到厢房去了。明惠师太再挂心静楚,也是无可奈何。 叶景祀直进内堂,静楚和明惠师太住了正房三间,明惠师太住了东梢间,静楚住了西梢间。推门进到屋里,屋里灯还亮着,静楚人躺床上,合衣朝里躺着。 「装睡呢。」叶景祀说着,直走到床边坐下来,眼睛看着床上的静楚。 青丝散落枕间,薄被之下是玲珑曲线,虽然盖得很严实,叶景祀瞬间有鼻血的冲动。很想伸手摸一摸,青丝也好,被子也好。想到孟昭的话,叶景祀把手收了回来,声音不自觉得的温柔起来,道:「上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宫记·晏然传。」 静楚仍然躺着没动,叶景祀又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该那样莽撞。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我会正式摆酒迎你当二房。」 静楚继续躺着,动都没动一下,好像真睡着了一样。 叶景祀霸道惯了,素来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能跑过来跟静楚道歉,又如此温柔的说话已经是十分难得。看静楚这样躺着,早把他勾的魂都飞了,直接按住成其好事虽然下流了些,但他真的很想摸摸静楚的头发,或者拉拉小手,要是亲一下就更好了。 而且按他想的,他都这样承诺给名份了,静楚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没的反应。这几天也不知道她身体不如何,拒绝大太监给她收拾屋子,那肯定也不会吃多好。本来就瘦弱,此时还生病了,就该听话好好保养一下。 想到静楚不听话,叶景祀心情没由来的烦躁起来。他素来就不是谦谦君子,现在也不想再撑下去。伸手抓住静楚的双肩,硬是把她拉了起来,直面向自己。想的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任性了,真以为没了她就不行啊。 不曾想静楚正哭的泪流满面,被抓住的双肩颤抖起来,梨花泪流的芙蓉绣脸此时正哀求地看向他,颤声道:「四爷……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己,父母双亡投到这里。只求四爷成全,任我在庵堂里度过残生,我必定立下长生牌位,日日三柱高香为四爷祈福。」 叶景祀听得是火冒三丈,刚想厉声怒斥,又见静楚哭得伤心,只是几天而己,下巴都尖了,更得苍白瘦弱。又是怒火又是怜惜,卡的他无话可说,只是怔怔看着静楚。 「四爷……您就放过我吧。」静楚流泪说着,直接在床上给叶景祀跪了下来。 叶景祀双手握拳,霍然站起身来,指着静楚道:「我都说了正式迎你当二房,你到底还有哪里不知足。」 「景阳楚氏乃是世代书宦之家,家中女儿情愿一死也不为妾。」静楚伏在床上咬牙说着,声音坚决异常。 叶景祀怒道:「用死来吓唬我吗,我也不是吓大了,你现在死一个让我看……」 话音未落,只见静楚已经从床上下来,鞋都没有穿,就往墙上去。 叶景祀着实吓了一大跳,上前把静楚抱在怀里。纤纤细腰搂在怀里,少女的香甜气息直入鼻腔之间,叶景祀顿时觉得满心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不自觉得温柔起来,道:「你说你跟我闹什么,我就这么说一句,就寻死觅活的,也就我好脾气任你折腾,若是换上人不管不顾,真有个好歹要怎么办。」 静楚极力挣脱,只是哪里力气哪里拼的过叶景祀,便干脆不动了。只是道:「四爷怜爱,只是小女子命薄,身上又背负克父克母的名声,不堪配四爷。还望四爷明白小女子的苦心,只求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罢了。」 叶景祀听得大怒,放开静楚道:「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可以为尼姑庵就是什么好地方,就你这样将来不知道落到谁手里,给我当二房,难道还亏了你不成!」 「我不愿意,四爷何苦相逼。」静楚说着,又道:「以后是好是歹也是我的事,并不劳四爷操心。」 「你!!」叶景祀气的都要跳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直接拉床上先上了再说,还是暴打她一顿,先给她上点家法。 「咳,咳……」静楚咳了起来,一只手扶着胸口,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得扶住桌子,烛光之下脸色越发显得苍白,楚楚动人,弱不胜衣。 「唉,你可要真要把我磨死了……」叶景祀一声长叹,所以怒火化成了叹息。 九月秋高气爽之时,叶茜搬家了,从西厢房搬到了东厢房。这是叶老太太的意思,叶茜和叶荞现在都是大姑娘了,身边的人不够使唤,两个姑娘挤在三间厢房里看着也不像样,便把三间东厢房铺陈收拾了跟三间西厢房一样,让叶茜搬过去住。 整理了两三天,叶茜正式搬入东厢房,叶荞也跟着过去瞧瞧,一应东西都十分齐全。画眉得知之后还特意送了几样摆设,看着也是有模有样的。 叶荞在榻上坐下来,笑着道:「终于不用跟你再挤一张床了。」 「早就不想跟你挤了。」叶茜笑着说,年龄小个头小的时候还无所谓,此时身量都长高了,再一张床上睡是有点挤。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进小丫头匆匆进来道:「茜姑娘,荞姑娘,大太太和二姑娘跟老太太闹起来了,大奶奶请二位去劝劝。」 「啊?」叶荞连忙站起身来,奇问:「闹起来了?为什么?」 叶老太爷虽然说年后再提叶芙的婚事,却挡不住骆家热情,中秋节的时候姜氏亲自来了,跟叶大太太叙亲家,把两家的联姻描述的那个美好。 骆七爷请封世子折子被扣的事,后宅女眷们并不晓得,叶大太太和叶芙只以为骆七爷是未来国公府,后宅里章雨柔倒是知道真相,但她如何会主动说出来。最近这半个月大房母女俩得意的很,尤其是叶芙都快到上天了。 小丫头也是一脸莫名,道:「大太太只说邸报上写了什么,然后就找老太太哭诉了。」 叶茜对骆家的事所知不多,只晓的未来骆家的前程不错。不过能挑叶芙这样的当未来国公府夫人,这审美也是够奇葩的。叶大太太和叶芙来闹,要么是婚事出事,要么骆家出事。章雨柔既然让她们去劝,那肯定是闹的非常大,便道:「先过去看看吧。」 穿了外衣,两人赶紧带着丫头过去,叶老太太正房里热闹得很。叶芙和叶大太太跪在地上,一人抱住一条腿,叶芙哭的都快岔气,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叶大太太却还有战斗力。章雨柔旁边劝着的还好,只是苦了叶老太太,两腿被抱了个结实,动弹不得。 叶大太太无限委屈的高声说着:「现在邸报上写的明明白白,庶长子承爵,骆七爷也就是实打实的庶出,芙儿是嫡女,如此不相配,怎么能嫁过去。」 请封折子被扣的事抵报上不会写,但修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已经定下来,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因无嫡子庶长子承爵。叶大太太本以为是哪里弄错了,特意派人到修国公府去问,这才知道竟然是真的。爵位,嫡子什么都没有,叶芙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嫡女的身份,现在让她嫁个庶子,她如何能愿意。 第五十七章 叶老太太也是刚刚得知真相,虽然也替叶芙委屈,但叶大老爷亲口答应下来的婚事,要是反悔了,叶家就输理输大发了。无奈地道:「你们求我又有什么用,二丫头的婚事是叶大老爷应允的,老太爷也同意的,与我说也是无可奈何。」 也不是她祖母推脱责任,婚事是叶家男人们决定的。以叶老太爷的脾气是不可能改口的,虽然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外,也只能说一句时运不好。 章雨柔只得上前去扶叶大太太,道:「太太有事起来慢慢说,这样求老太太,老太太又有什么办法。」 叶茜和叶荞也只得上前去帮忙扶起,却不敢多劝,事情本身太蛋疼,说啥都不对,便干脆啥都不说了。三个人死拉活劝,终于把叶大太太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实在顾不上叶芙也就随她去抱大腿。 叶芙一直在痛哭中,看叶大太太已经被拉起来了,便喊着道:「老太太若是不给我做主,我情愿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堂堂嫡女嫁个嫡子,就是府里的脸面也丢光了。」 「唉,我知道你是委屈了,但是……若是悔了这门亲事……」叶老太太一脸为难,她都想哭了。要说骆家骗婚,以庶子充嫡子那还有理由,问题是骆七爷的身世人所共知。礼部此时判定他是庶,也不能说错。 叶大太太看到旁边的章雨柔,突然想了起来,道:「那可以请太后做主,两宫太后那么喜欢大奶奶,让她进宫去说,肯定合适。」 章雨柔没作声,甚于连多余的面部表情都没有。叶茜和叶荞更不会吭声,叶荞只是感叹,能想出这种主意的叶大太太,那就怪不得叶芙有这样的智商了。 叶老太太顿时拉下脸来,道:「胡闹,那能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太后,快别说如此的胡话,让人听到了笑话。」 叶芙早就哭的没主意了,听叶老太太训斥叶大太太,马上道:「我知道老太太偏疼外孙女,但我也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为什么不疼我,眼看着我往火坑里跳。现在只是让大嫂说句话就能救我出来,老太太竟然还这么说。」 叶老太太听得又是气又是叹,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前些天你们娘俩还欢天喜地,听说爵位没了就马上换了脸色。女人家要守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能这样挑三拣四,看着有势就凑上去,看人家不好了就马上退婚,这也太市侩了。」 正说着叶二太太和叶薇也过来了,章雨柔看叶大太太母女闹起来,担心自己扯不开,闹大了气到叶老太太,便派人把府里的主子都叫了,连前头书房的叶老太爷也去请了。反正以叶大太太和叶芙这样的闹法,肯定是全家皆知。 叶茜和叶荞住的近,自然来的最快,叶二太太和叶薇稍慢一步也来了。叶薇已经晓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想表现的太明显,眼中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她与叶芙本来就不太对付,与骆家的婚事叶芙又得意的太很,现在啪的一个大耳光甩到脸上了,打的她心情舒爽。 叶二太太面色如常,她早就晓得前因后果,依着她说这门亲事也挺登对的。给丫头们使个眼色,几个人上前把叶芙也拉了起来。上前道:「已经订下来的亲事,如何好反悔,庆和大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就是闹到宫里去,叶家也不占理。」 叶大太太素来恨叶二太太入骨,听她如此说,起身就道:「二太太无儿无女一身干净,哪里能知道当娘的心,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进火坑,我还活着做什么。」 说着就一副要撞死的表情看着叶二太太,好像叶二太太就是她的仇家,打死她自己就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叶二太太很想笑场,到底忍住了,也不搭话只是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叶大太太要是真死了,这府里真没人哭,就是叶老太太弄不好都是松口气。叶大太太也是庵堂没住够,那座莲溪庵将来肯定是叶大太太。 叶芙虽然被丫头拉了起来,却是挣扎着又要去抱叶老太太的大腿,叶二太太给丫头们使着眼色,硬是把叶芙按住了。叶芙顿时喊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 叶二太太身边的丫头根本就不理会叶芙,继续拉着她不松手。 叶大太太见状,冲着叶二太太就吼了起来,道:「二太太这是做什么,不管什么事也别难为小孩子。」 叶二太太本来都不想搭理叶大太太,没想到叶大太太冲她来了,便淡然道:「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哭又是闹,寻死觅活的,大太太不觉得太丢脸了吗。」 叶大太太顿时气结,喊着道:「堂堂嫡女却配个庶子,丢尽脸面将来要如何出门,若是一辈子抬不起来,真不如此时了结了,倒也干净了。」 「那你们娘俩就去死吧!!」门口叶老太爷一声怒吼,身后还跟着叶大老爷。 屋里女人们全部低下头,叶老太太也起身相迎,却是一脸叹息。叶大太太和叶芙是闹的过份些,但这门亲事是委屈了叶芙。 叶老太爷进到屋里正坐下来,看着叶大太太道:「你们娘俩要是真心想死,府里谁都不会拦你们,答应下来的婚事,哪里有你们闹的份。」 叶大太太头早就低下去,连一直闹腾的叶芙也哆嗦着不敢吭声,哭都不敢大声哭。 「我知道大太太是府里住烦了,马上让人收拾东西,到城外家庵里去吧,敲经祈福,省得把儿女都教坏了。」叶老太爷气冲冲的说着,这个儿媳妇是真不能留家里了,以后肯定会惹出祸事来。 叶大太太顿时傻眼了,当即给叶老太爷跪了下来,哭着道:「老太爷明鉴,我只是想求求叶老太太,这门亲事实在太委屈芙丫头了,所以才……」 当娘的想让女儿嫁户好人家,难道这也错了吗?只是因为这个就要把她送到庵堂里去,实在是没有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带着她闹自己祖母,你还敢说你没错!」叶老太爷怒声说着,道:「再敢多言,城外你都不要去了,去庄子上养病吧。」 叶芙当即跪下了下来,求饶道:「老太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懂,我愿意嫁到骆家,请不要责罚我母亲。」 「骆家的婚事已经议定,哪里容你挑挑拣拣。真心不愿意就跟你母亲一起去庵堂,剪了头发当姑子,也就不用嫁到骆家去了。」叶老太爷更怒了。女儿家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叶芙还真是看得起自己,能拿这个当筹码说事,叶大太太能把女儿教成这样,早就该打发她走。 叶芙顿时泣不成声,和叶大太太一起跪在地上,只差抱头痛哭了。 叶老太太叹口气,看向叶芙道:「二丫头,这门亲事也没有那么委屈你,家里已经议定了,嫁妆肯定亏不了你的,你就在家里好好待嫁,别生事端惹你祖父生气。」 叶老太爷从来都不认为女人该有自己的主意,最反感就是叶芙这种,男人决定下来的事情,女人在后头哭哭泣泣的唱反调。 叶老太爷发落了儿媳妇,骂了孙女,看一眼旁边的叶大老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门亲事答应得太草率了。没好气地道:「自己的媳妇,女儿闹事,你可是真有出息的。还在这里站着坐着干嘛,还不带她们走。」 第五十八章 叶大老爷低头答应着,看叶大太太的神情也十分不喜,对婆子们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着太太,姑娘们走。」 叶老太太看叶老太爷动了大气,便道:「把二姑娘送回自己屋里,这几天别让她出门,好好在屋里闭门思过。」 叶老太爷此时正在火头上,出了这样事,以叶老太爷的性格只怕也不想结这门亲。要是叶芙真闹腾,叶老太爷真敢把叶芙送到尼姑庵去。要是叶家退亲肯定是叶家输理,但若是姑娘八字不好,或者因为其他种种不宜出嫁,要到尼姑庵里修行,以此为由断了亲事,也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叶大老爷打头,两个婆子架着叶大太太,两个丫头掺着叶芙,算是把人弄走了。正房顿时安静下来,都看出叶老太爷怒了,媳妇孙女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女儿家的婚事,父母之命,由不得个人挑挑拣拣。以后再有二姑娘这样的,你们也不用嫁人了,直接到尼姑庵里出家,省得以后丢人现眼。」叶老太爷看着屋里三个姑娘怒声说着。 「是。」躺枪三人组一起低头答应着。 三天之后叶大太太再次坐车去了城外的庵堂,走的时候那个哭哭泣泣。这还不算,据说临走之前叶大老爷还把叶大太太打了一顿。叶大太太在国公府这些年虽然一直被各种白眼,与丈夫早感情全无,但挨打还是头一回。 这些事情姑娘们当然不会亲眼看到,丫头婆子却是说的有模有样,铁证更是叶大太太上车走的时候,脸确实是肿着的。 叶芙被关在自己的小跨院里,叶大太太走后,闹腾的更欢了,叶老太太派了婆子去镇压,自己也过去安抚,倒是没闹出来,至少没闹到叶老太爷跟前。前头院里叶景陆因为给叶大太太求请,被叶老太爷打了一顿,估计有阵子下不了床。 「老太太就是太好性情,对儿媳孙女宽容,叶大太太才敢如此。」叶茜缝着手里的荷包,跟叶荞闲话说着。虽然分开住了,但白天大部分时间两人还是一起坐针线,两人一处呆惯了,一个人也显得太寂寞。 叶荞听得赞同地点头,叶大太太就是认为叶老太太好性,求一求闹一闹最多是骂一顿而己,没啥损失才敢去的。没想到章雨柔把全家人都叫过来了,尤其是叫了叶老太爷,他岂能允许叶大太太插手姑娘婚事,杯具完全是自找的。又悄声道:「你说大太太还能回来吗?」 这已经是第二次发配庵堂,叶老太爷那样的脾气,还不会再给她机会,真不好说。别说对儿媳妇,就是叶芙,她要是敢说不嫁,弄不好真要出家出为尼了。 「她是正室,六爷的亲娘,就是真送到庄子上,以后只怕还会回来。」叶茜说着,正室没那么好打发,尤其是她还有儿子,叶老太爷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想想又道:「骆七爷虽然成了庶出,修国公府的前程还不错,骆大老爷偏疼小儿子,以后留给他的东西肯定多。上头又有大长公主在,也难出大乱子,这门亲事倒是合适二姑娘。」 叶老太爷不会考虑孙女的想法,叶景怡肯定有考量。就像叶芙这样的,若是低嫁了她自己看不上,婆家压不住她,肯定过不成,若是闹出大事来,男方忍不下去了要和离,国公府脸上过不去。若是高嫁了,家规甚严的高门大户,名门大族,上头两层公婆,中间无数妯娌,叶芙肯定撑不住,规矩能压死她。 骆家大房将来的混乱可以预见,妾室扶正的主母,庶长子的生母,骆七爷从嫡子变庶子,庶长子成世子。骆大老爷的身体似乎还很好,未来十来年肯定不会消停,叶芙嫁过去之后,这么一片混乱中真显不出来她了。 正说着话,就见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媳妇掀帘子进来,笑着传话道:「修国公府这个月二十二摆酒,已经送了帖子过来,二太太想带二位姑娘过去,请姑娘们提前准备。」 「带我们过去?」叶荞愣了一下,她们向来不跟着出门的,跟着出去也就是当壁花而己,不会有太太奶奶想讨她们当儿媳妇。 叶茜想想笑着问:「菱姑娘也跟着一起去吗?」 「府里的姑娘们都去,二太太说天气热许久没有出过门,修国公府大喜,正好一起出门散散心。」管事媳妇笑着说。 「多谢嫂子告知,我们会提前准备好。」叶茜笑着说,修国公府的世子定了下来,骆七爷成了庶子,不知多少人背后笑话叶家。这种时候叶家不但不能悔婚,更得表现的若无其事。叶二太太亲自去道喜,把姑娘们全部都叫上,热热闹闹的都去,倒也显得很合适。 管事媳妇笑着转身去了。 跟叶菱和叶薇商量好当天的穿戴,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好准备的。叶薇是正经国公府小姐,叶菱则是美貌超群,怎么也显不出她们来,能过的去就好了。 趁着叶荞陪着叶老太太打牌的功夫,叶茜丫头也没带,去莲溪庵看看静楚。据静楚所说,叶景祀算是被她稳住了,虽然也常来打扰她,但也算是守礼。闹中取静,静楚对目前这样的生活还算满意,生活早就看不到希望,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虽然静楚极力反对,正房还是全部铺陈了,连小尼姑们住的地方也改善了许多。平常生活日用更是不必说,比叶茜和叶荞吃的都好,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叶景祀看到好的就送了过来,还让太监盯着静楚吃。 「真是没想到,我那个四哥……」叶茜觉得特别神奇。 叶景祀和杜俊合称渣中双雄,却渣的不同,杜俊算是温柔派的渣法,他对正喜欢的女人据说还不错,平常说话也是张口风月。叶景祀则属于粗鲁派的,女人就是床上用的,连孩子都完全无所谓,对女人更是除了发泄还是发泄。 现在叶景祀能这样对静楚,静楚情不够高是一部分,但其中的温柔,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静楚并不愿意提起叶景祀,笑着道:「我身体好多了,劳烦姑娘记挂着。」 她倒是很想大病一场,架不住叶景祀请大夫,各种药材补品齐上阵。别说生大病,就是真咳一声就很难。 「没事就好,姑娘能给自己宽心,我也很高兴。」叶茜笑着说,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静楚,不过此时静楚能笑着陪她喝茶,她就挺高兴的。 「小师傅。」 大太监突然进到屋里,恭敬地行礼请安,看到叶茜也在,也行了个礼,笑着对静楚道:「四爷给小师傅寻了两个下人让小师傅使唤。」 静楚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不悦地道:「我早说过我不用人服侍,现在这样就很好。」 大太监笑着道:「这两人有些不一样,小师傅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大太监就朝门外喊了一声:「把她们两个带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太监带着一老一小两个女子进来。老的那个大概有三十岁左右,小的那个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两人一样的衣服打扮,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有血缘关系,小的因为年龄小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啊……」静楚看到两人惊呼出来,下意识站起身时,连桌上的杯子都打倒了。 第五十九章 大太监赶紧拿上前抢救整理,幸好茶放了一会,此时只有五分烫,只是撒一地,并没有烫到静楚。大太监心呼万幸,不然真烫到了,他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母女俩看到静楚也愣住了,小的那个神色却十分激动,好像要跳起来厮打静楚的模样,却是被硬生生地忍住了的。 老的那个在惊讶过后,朝着静楚直直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哭道:「大姑娘,我们猪狗不如,错待了姑娘。但平哥儿年龄还小,此事与他无关,以前大姑娘那样的疼他,他是您亲堂弟,就请您高抬贵手,饶过他吧。」 静楚紧抿着唇,瞪着母女俩人,激动过后慢慢平复下来,复又坐了下来,对大太监道:「我看到她们就烦了,不要她们侍候,带走吧。」 叶茜品出味来,眼前这两个应该是静楚的婶娘与堂妹,叶景祀这是想讨好静楚,也是彻底绝了静楚的后路,直接把楚家给灭了。以叶景祀的手段,女眷们能让她们卖身为奴,男人们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在心狠手辣这点上,叶景祀一直是中翘楚,行事就要搞死人全家。也是因为他身份尊贵,不把人命当回事。 估摸着叶景祀就要来,这种家事旁人也不好在场,便起身道:「小师傅有事,我改天再找你说话。」 静楚心情烦乱,也不留她,起身送叶茜出屋门,还欲再送,叶茜只说不用。 正在此时叶景祀迎面走来,笑的满面春风,完全无视叶茜的存在,笑着对静楚道:「知道我要来,出来迎我了吗。」 饶是叶茜听到这话就觉得有点抽,叫了声四哥,赶紧走了。 叶景祀总算给叶茜一个笑脸,又笑着对静楚道:「开心吗,我替你报了仇。」 静楚神情复杂的看着叶景祀,好一会才道:「不开心。」 说着也不转身回屋,抬脚就往前头走。 叶景祀愣了一下,三两步赶上静楚道:「他们以前对你不好,我替你整治了他们,你应该感谢我。」 「我是怨恨他们,但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静楚神色淡漠的说着,又道:「你想整治楚家人是你的事,我既不恼怒,也不高兴,也不用她们侍候我,不然每天看着就生气,哪里还有好心情。」 叶景祀被挠晕了,看静楚的神情,是没有恼怒,但离他预期的满心欢喜也差许多。道:「我是为了讨你开心才这么做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了他们。」 「随你喜欢。」静楚说着,步子却是更快了。 叶景祀本来是满心喜悦,现在就剩下一堆冰碴了,他是真心搞不懂静楚怎么想的。最初是他错了,他后来也改正了,一直很守规矩,小手都没拉过。这一个多月更是费尽心思讨好,静楚对他也不是拒绝的彻底,偶尔也会对他笑笑,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回他恶整了静楚的坏叔叔,本以为会讨得美人一笑,没想到又是这样。心里气恼起来,道:「别这么不识好歹,也就是我能这样对你,换个人你试试。」 静楚回身看向他,冷着脸道:「这又不是我让你做的,你自己想做的。」 「你……」叶景祀气结,手指着静楚道:「看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再也不管你了。」 「随你便。」静楚说着,转身走的更快了。 叶景祀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看一眼旁边站着当背景板的大太监,骂着道:「一群废物,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一群人跪了下来,叶景祀就想找人出气,抬脚刚要踢。又回身朝前头静楚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静楚从角门过去请了前头正殿,叶景祀追了过去,静楚看到他来了,怕冲撞了菩萨便从屋里出来,叶景祀迎上去气焰先低了下去,却有几分不耐烦的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当年我父母双亡之后,我叔叔趁势霸占了家产,赶我去庵堂。所依仗的不过是权势,欺我是个孤女。现在国公府的少爷,公主的亲子,整治地方上的小乡绅,依仗的也不过是权势,你的所作所为与他有何不同。」静楚心情感慨的说着,又看向叶景祀道:「我叔叔抢占家产本来就是他有错再先,你若是依法依理给我讨回公道,追还家产,官府做主给我正名,我肯定会谢你。现在你同样仗势欺人的行事,难道你还指望我拍手叫好吗。」 叶景祀听得火气顿时消了,声音也软和下来,道:「也是我思虑不周,没想这些。不过你放心,你的家产我已经全部追回来,我这就让人给你送过来。至于官府正名……这个还要再等等,等你以后正式嫁我了,我肯定会给你正名。」 静楚冷笑地看向叶景祀,道:「你会整他们也不是为了我,你是想着我在外头还有这么一门亲戚,这是要彻底绝了我的念头。」 「你啊……就是太多心了,你以为你跑到景阳就躲开我啊。」叶景祀说着,伸手拉起静楚的手,绝决的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去,我也有办法找得到你。」 静楚甩开他,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我正名!」 「这个真要缓一缓。」叶景祀笑着说,正名之后静楚就不是尼姑了,肯定要离开国公府。静楚是真心不愿意跟他,虽然可以在外头弄别宅安置,总是圈在自己家里随时可以看到安全性更高些。 去修国公府前一天,叶二太太把姑娘们都叫了过去,先来一个科普讲座,把修国公府的情况讲了一遍。庆和大长公主是万启皇帝的庶姐,本该享郡王待遇的,因她侍奉祖母至孝,万启皇帝也很喜欢她,便额外给她升级了,享亲王待遇。 骆家共分三房,大房和三房住国公府,庆和大公主带着二房住公主府。两府总共九位爷们,六位姑娘,其中三爷,四爷,七爷,二姑娘是大房的。骆大爷则是骆二老爷的嫡长子,骆二爷是骆三老爷的嫡长子,骆大老爷先头也有嫡子,没养大夭折了。 骆三爷也就是这回的主角,是骆大老爷的长子,今年二十二岁,鳏夫一枚,膝下只有一女。前头骆三奶奶是长兴侯府的庶出姑娘,长兴侯府被彻底大清算之后,骆三奶奶就被庆和大长公主做主「病」死了。因为守万启皇帝的国孝,再加上他一直不太受重视,直到现在还是单身,现在成了世子,估计提亲的马上就能踏破门槛。 「到了府里,若见骆七爷的生母,要如何称呼好?」叶菱忍问,礼部只是认定骆七爷为庶子,姜氏的妾扶正手续十分齐全,虽然没有诰命在身,但以正室身份行走这么多年,若是再把她定为妾室,好像也不太合适。 叶二太太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就看骆家拿她当什么。」 很多人都说庆和大公主脾气大,行事嚣张。其实她更善于见风转舵,万启皇帝爱宠妃时,她就允许儿子扶正妾室,让庶孙娶长兴侯府的庶女,既不显得太亲密也不显得太疏远。现在宋太后上位,长兴侯府被清算,骆三奶奶马上「病」死;骆七爷都被定为了庶子,姜氏能有好才怪。 正值深秋之即,叶家姑娘们全部鹅黄色衣裙,叶薇的首饰稍稍突出了些,也不是特别显眼。其实以叶薇的意思,今天她是不想来的,叶芙嫡女嫁了个庶子,是很丢脸的事,姑娘们一起说话时肯定嘲讽笑话。结果叶二太太叫姑娘们都去,她也只得来了。 第六十章 修国公府离理国公府并不远,坐车也就是一会功夫,从修国公府角门进去。二门处换了车,直至后花园处,前头待男客,后头待女客是常规,此次也不例外。请封世子摆酒,虽然不能说是小喜事,但跟大寿,成亲比还是差点。 跟理国公府一样,修国公府后花园里也有一个专门摆酒宴客之处,骆大奶奶亲自去接的,此时引着众人进来,走至房门口时,叶家姑娘们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饶是叶茜也有几分震惊。此时站在房门口打帘子的正是骆七爷的亲娘姜氏,虽然比管家娘子穿的好些,明显是妾室的打扮。 想想八月中秋时,姜氏还以国公府夫人的身份四处行走,跟太太奶奶们交际应酬。一道旨意下来,这马上又成了妾室。而且站在门口打帘子,如此显眼的位置,只怕旁人不晓得,不得不说庆和大长公主的翻脸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叶二太太朝她们笑了笑,四人俱把头低了下来,跟着进到正房里。庆和大长公主正中存大,五十几岁看着却是四十来岁的模样,保养的极好,端庄华贵。旁边是骆二太太和骆三太太,姑娘们则在次梢间里围坐着。 叶二太太带着四个姑娘上前见礼,庆和大长公主招呼着叶二太太坐下,又朝公主们挥挥手,笑着道:「过来让我瞧瞧,都说叶家的姑娘们长的俊,也让我瞧瞧。」 骆大老爷找叶大老爷谈亲她也不晓得,不然她也不会赞同。没想到的是骆三爷承爵的折子下来之后,叶家也没说退婚,竟然愿意把嫡女嫁给庶子,庆和大长公主觉得很难得,对叶家人自然是格外的看重些。 四人上到前头,庆和大长公主向叶菱招招手,叶菱走到庆和大长公主跟前。庆和大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笑着对众人道:「看看这姑娘,这样的容貌不知哪家有福气挑了气。」 叶菱微笑着道:「大长公主谬赞了。」 「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庆和大长公主笑着说。 身后婆子们早就预备好见面礼,每人一个荷包,珠串、戒指之类。因庆和大公主格外喜欢叶菱,又加厚了一倍。 四人上前谢了恩,自有婆子引着她们到梢间里与姑娘们一处说话。今天是骆家的主场,除了前头出嫁的四位,剩下的两位自然也在。骆五姑娘依然是一张嘲讽脸,她是二房嫡出,父母娇惯,庆和大长公主也疼她,不然也纵不出这样娇惯的个性。 姑娘们是围桌而坐,这时候人多的优势出来了,她们四人可以单独坐一桌,还能离骆五姑娘远点,至少能省点口舌。 宾客们渐渐的来了,同安伯府的太太们也来了,彭秀娟也在其中,看到叶家姑娘们便笑着过来坐下,道:「许久不见姐姐们,心里甚是想念呢。」 同安伯府已经是勋贵之末,她又是庶出,早就是姑娘堆里的边缘人物。难得叶茜和叶荞对她和气一回,还跟她说了许多话,她便十分记在心里。此时看她们围桌坐着,自然过来了。 叶茜笑着招呼:「妹妹好。」她也想念彭秀娟的,实在是可爱灵秀的小姑娘,可惜彼此身份都有些尴尬,不然还可以通信问候。 「我还以为姐姐们把我忘了呢。」彭秀娟笑着说,又道:「姐姐们怎么不常出门呢,总是遇不上,说句话也不容易。」 叶茜只是笑笑,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只是道:「现在不是遇上了吗,妹妹这些日子在家做什么呢,书读的怎么样了。」 彭秀娟却是满脸失望的道:「在家就是做针线,才给大哥赶了衣服出来。父亲说女儿家不用读这么多说,认得几个字就好了,老师只教了《女四书》就辞馆走了。」 叶茜听得心中多少有几分惊讶,印象里同安伯府还没到这种地步,现任同安伯彭大老爷还挺能活的。还有礼亲王这个亲表弟在,难道日子里已经空成这样,家里活计全都是家中女儿动手。只是看彭秀娟出门的打扮,看起来还是挺光鲜的,只怕也是为了寻门好亲事。 正说着只见骆五和骆六站起身来,招呼着姑娘们去逛园子,又说公主府的菊花开的好,趁着还没开席,不如去赏菊做诗,难得姑娘们在一处,联诗作诗岂不是坐席来的风雅有趣。 彭秀娟小脸立即白了,骆五没有容貌便拼命折腾才艺,每每到相熟人家里,总是要办些诗会之类的,现在就在骆家肯定有得折腾。她天天在家里做针线哪里会这个,她已经被笑话过两次了,实在有些怕了,不禁小声道:「姐姐,我不会……」 叶茜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别怕,我也不会。」 叶荞多少还懂些,她就真不会了,姑娘会吟诗作对当然很好,但她觉得实在没啥用处,有那些功夫还不如做做针线呢。做针线还能卖钱,还能自己穿,吟诗又不能吃。 叶菱心里多少有些看不惯骆五的嚣张样,尤其她们几个围坐说话时,骆五那一桌总往她们这边指指点点,看神情肯定不是说好话,便道:「骆五姑娘精通诗词?」 「很一般,却是张扬的很。」叶薇不屑的说着,骆五的诗才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她强。 叶荞晓得叶菱是真正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笑着道:「菱姐姐给她点厉害看看,省得她在那里得意忘形。」 「我们也过去吧。」叶菱笑着说。 从后门出去,庆和大长公主也只是吩咐让人好生跟着,也并不理论。骆五姑娘和骆六姑娘前头打头,叶家姑娘们则落到最后。叶茜便小声对叶菱道:「我和彭妹妹躲一躲。」 「别人家里,别乱跑。」叶菱小声叮嘱着。 叶茜点点头,落后两步便对随侍的管事媳妇道:「我与彭姑娘要去洗脸,请嫂子带路。」 管事媳妇召手唤来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五个人一起带着叶茜和彭丽娟去退处整顿。按叶茜想的,她借口上厕所去转一圈,然后直接回正房跟太太,奶奶们一处,听听八卦新闻也不错。 出乎叶茜意料外的,修国公府安排的退居相当远,在北面角落里,要横穿半个园子。收拾完毕丫头婆子自然引着叶茜和彭秀娟往姑娘们玩乐的地方引,叶茜便把脚步放慢了,边走边赞道:「早听说修国公府的后花园修的整齐,果然是名不虚传。」 彭秀娟马上配合的道:「姐姐不晓得,前后就是沁心亭,四面环水,是园中精华所在,我带着姐姐过去。」 管事媳妇看两人起了游兴,别人家的姑娘也不好阻止,但她还有差事,不可能一路相随。幸好沁心亭就在前头,那里自有分派的管事媳妇侍候,便道:「两位姑娘只管过去,那里自有人侍候。」 「劳烦嫂子带路,嫂子只管去忙。」叶茜笑着说,一般来说宴客之时后花园各处都是派好人负责,管事媳妇可以走开一会,却不有走开太久。 管事媳妇走了。 彭秀娟这才松了口气,对叶茜道:「亏得有姐姐,不然非得被骆五姑娘笑话死不可。」 叶茜晓得骆五姑娘有多嚣张,笑着道:「以后躲远些就是了。」记忆里骆五姑娘好像没有嫁多好,虽然说高门大户的小姐并不需要美貌当资本,但背负着丑名想嫁的十分好也很难。 第六十一章 彭秀娟来过修国公府,对后花园倒也熟悉,笑着道:「沁心亭是这后花园的一景,我带着姐姐过去看看。」 叶茜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啊,还有心情玩呢。这是别人家里,这样闲逛不好,我们回太太们那里。」 彭秀娟虽然有几分失望,却觉得有理,笑着道:「姐姐说的是,我们快些回去。对了,我们从假山下头走更近些,若是走大路甬道还要多走一半路。」 叶茜看看眼前的假山群,上头凉亭石阶是游玩观景之处,下头是曲曲折折的秘道小路,是大宅门里后花园常用的布景方式,若是图走近路,从下面钻小道倒是很快。退处太远,走这么一路是有些累了,今天是修国公府的主场,肯定清场清的干净,便道:「走近路也好,省些脚程。」 沿着青苔小道进去,叶茜习惯性打头,彭秀娟落后一步,里头多少有些暗,两人都没说话。正走着,叶茜就听左边洞里传出女子极轻的一声:「老七……」 叶茜只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惊,马上笑着对身后的彭秀娟道:「修国公府这园子真是修绝了,这样小路,若是捉迷藏,真有得找呢。」 彭秀娟在后头隐隐听到似乎有人说话,却没听真切,听叶茜满口赞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道:「可不是,我这是第二回走,实在是好玩的很。」 叶茜的步子仍然不急不慢,避开左边的小道,只往右边走。饶了小半圈,多走了一会路,终于从右边出口处钻出来,外头一片阳光明媚。叶茜脸上笑着,心情却多少有几分阴郁,彭秀娟却是笑着道:「从这里走就近多了,再往前就是后园门。」 叶茜笑着点点头,不经意间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从中路钻了出来。似乎察觉到叶茜的目光,也朝叶茜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叶茜愣住了。 叶茜这辈子并没有见过骆思恭,但她上辈子见过,男人四十岁跟二十岁时大模样没什么变化,很容易辨认。当然能一眼就认了出来,也是因为骆思恭长得不错。鼻直口方,剑眉虎目,此时年轻只觉得还不错,反倒是四十岁以后,气质有了,保养得宜,脸上没什么皱眉,身材也没有变形,跟同龄人比起来马上显得帅气不俗,未来中年帅大叔一枚。 想到刚才山洞里的情形,叶茜没心情去想骆思恭将来的帅气,姑娘家见到外男是要回避的,也不用打招呼,只是低下头,拉着旁边的彭秀娟从右边走了。 「好像是骆三爷,他怎么会来这里?」走远之后彭秀娟不可思议的说着,她跟骆思恭年龄差异比较大,她几年前还小的时候见过骆思恭,自然也认得。 一般来说男客和女客是完全分开的,爷们要是随意能在后头走跟姑娘们搭话,那得出多少乱子。尤其是今天骆思恭的主角,肯定得前头陪客,主人家丢下客人是很失礼的事。 「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别管这些,我们快些过去。」叶茜很随意的笑着说,心情却不像脸上表情那样轻松。 要是没有看到骆思恭,她会想也许是小厮丫头幽会,老七只是一个排行,或者是她多心也说不定。同样的要是没在山洞听到那声幽幽的老七,她也会认为可能是巧合,毕竟骆思恭是主人,有事到后头也有可能。 偏偏两种巧合在一起,真没有其他解释。能让骆思恭撇下客人到后头来,只怕是为眼见为实。抓奸应该不会,必要时还要为奸夫淫妇打掩护。他才得世子之位,不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她和彭秀娟的闯入是意外,出乎所有的人意料外,叶茜知道自己的反应没问题,不管是山洞里说的话,还是看到骆思恭的神情。更幸运的她出声够及时彭秀娟不晓得,希望没有被骆思恭看出破绽来,十来岁姑娘的外表,应该还有些欺骗性。 从后门进去,正房里宾客越来越多,叶茜看到了廖夫人,正跟庆和大长公主说话,两人都是面上含笑,十分融洽。此时的廖夫人在京城已经有些名气,章雨柔说过,宋太后很喜欢廖夫人。外命妇能得太后的喜欢,那是极大的造化。 倒是叶二太太看到叶茜过来,笑着朝她招招手,又道:「怎么没跟姑娘们一起去玩?」 「刚才去洗脸,没跟姐姐们一路过去,便回来了。」叶茜笑着说。 叶二太太也得骆五姑娘的脾气,如此躲开了也好,便让婆子搬来圆凳让叶茜到自己跟前坐下,彭秀娟也在嫡母跟前坐了下来。 廖夫人的目光也不禁跟着看向叶茜,道:「这是叶家的茜姑娘吧,长高了许多。」 她对叶茜很有印象,第一次见孟昭就看到她与孟昭眉目谈情。前段时间她问起孟昭婚事,若是孟昭有意,她可以帮孟昭寻几门不错的亲事。孟昭却说不用,他想娶叶茜,就是对他前途没有任何帮助,他也想娶。 叶茜恭敬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见过夫人。」她刚才留心听了,庆和大长公主改了称呼,叫夫人了,她当然也跟着改,不会触霉头似的还叫蔡太太。 廖夫人莞尔一笑,这丫头耳朵倒是灵敏,庆和大长公主刚刚才这样叫过她,她马上跟着叫。笑着道:「今年十几了?」 「十二岁。」叶茜恭敬的说着,严格来说是十一岁半,后头半岁也就四舍五入了。 「还小呢。」廖夫人笑着说,向后头伸手,后头婆子马上捧上一个荷包。廖夫人接过来拿给全叶茜道:「拿着玩吧。」 「谢夫人。」叶茜恭敬的接过来,摸着像是簪子头钗之类。 小小的一个插曲,太太们的话题则继续着,不自觉得说到选秀以及含山长公主大婚的事。万启皇帝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快满了,皇帝选秀,公主出嫁都可以进行了。大楚一直是平民后妃,选妃是京城周边的城市里海选,一般是小官或者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跟高门大户关系不大,因为年后才开始正式选,礼部的事情,随便说说也就完了。 倒是含山长公主的婚事,让太太们多少有些激动,一般来说公主会下嫁世家子弟,落魄的世家子弟可是排队抢公主,虽然驸马不能议政,断了仕途,但能娶到公主,基上能保两代富贵安康,嫁妆薪俸赏赐足够孙子花的。 含山长公主是万启皇帝最小的女儿,生母是康嫔早早去世,今年十八岁,因为守孝的关系一直到现在还没出嫁。万启皇帝活着时比安宁长公主还不受宠,安宁长公主再不受宠,母亲是淑妃,还有一个亲王弟弟,含山长公主则是小透明中的小透明。 永昌皇帝登基之后,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倒是十分照顾,公主们集体提辈份的时候,便提前给含山公主定了封号连待遇都提升亲王级。 「皇上早就说过,要礼部先拟定名单,亲自挑选出三人,最后含山长公主自己定夺。」廖夫人微笑着说着,她晓得太太们的意思,希望能通通关系让自家儿子能尚主,但公主真不是随便娶的。尤其是永昌皇帝非常喜爱含山长公主,要亲自挑选,旁人左右不了。 太太们听说有失望的,也有欣喜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符合驸马的标准,现在只怕要拼美貌了,自然是各家欢喜各家愁。 第六十二章 叶茜倒是晓得含山长公主,应该说知道她儿子,精致漂亮的少年,她上辈子进宫时见过一次。永昌皇帝倒是对公主很好,但公主命薄,出嫁没几年就香消玉勋,只留一个两岁的儿子。宋太后怜惜外孙,便把他接进宫里跟皇子一起教养,后来额外开恩给了爵位,可谓荣宠至极。 关与含山长公主的死因,官方以及宫中说法都是病故。倒是民间非常多的传说,更有夸张说是驸马宠妾灭妻,小妾灭掉公主了。叶茜听得那个满头黑线,先不说含山长公主很受宠,就是不受宠,灭掉公主也是全家死光光。 「请大长公主点戏。」年轻媳妇上前说着,手捧着戏单。 叶茜脸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是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就是山洞里叫「老七」的女声。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端庄贤淑,奶奶辈的装束,看看正房坐着的奶奶们,再按年龄推测,这位应该是骆二奶奶,三房的嫡长媳。 若真如她想的,那骆七爷还真是挺有本事,今年不过十五岁就能勾搭上大自己十岁的嫂子。这可是三房的长媳,骆家内里只怕不是一般的乱。 「说这么久的话,也是该听听戏了。」庆和大长公主笑着说,接过戏单先点了一出,随后让身边媳妇递给廖夫人。 戏单不等传到廖夫人手里,就听后头脚步声匆匆响起,叶荞的声音急匆匆传了进来,道:「滚开,谁敢拦我!!」 叶茜站起身来,叶二太太也愣了一下,对身边的婆子道:「去看看怎么了,在别人家里如何能这般大呼小叫的。」 不等婆子过去,只见叶荞已经急匆匆进来,转到前头厅里就给庆和大长公主跪下来,哭诉道:「菱姐姐被恶奴推进池塘里,我们的丫头好不容易把菱姐姐救起来,管事媳妇却多方刁难不准菱姐姐去更衣梳洗,请大长公主做主。深秋季节落水,菱姐姐体也单薄,若是不及时更衣保暖,万一……呜呜……」 屋里众人脸色顿时变了,叶二太太当即站起身来,也不管庆和大长公主,只是问叶荞道:「菱丫头在哪里?」 「我过来时,丫头们正与恶奴争执,只怕还在沁心亭。」叶菱哭泣说着。 叶二太太向庆和大长公主行礼道:「我记挂姑娘,要过去看看,万望大长公主见谅。」 说完这句叶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就往后头走,叶茜自然紧随其后。 屋里太太奶奶们的脸色不禁微妙起来,虽然说的是恶奴,但敢把别人家的小姐推下水肯定是主子的主意。姑娘们出去玩是骆五姑娘打头,她又善妒人美貌,偏偏叶菱那样容姿出众,要说骆五姑娘让人干的,众人都相信。 姑娘们唇枪舌剑嘲讽几句其实没什么,但推人入水,尤其那样娇弱的小姐,在这种深秋季节那就等与害人性命。若是这位菱姑娘没事还好,若是有事,只怕两家有官司打了。再者修国公府这样的安全性,姑娘能被下人推下水,以后谁还敢上门来。 庆和大长公主脸如酱色,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却是极力忍耐着,只是对骆二太太道:「还不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骆二太太心中早就急了,答应着连忙过去。骆五是她亲女,若是真做下这种事情,那以后……只怕要没以后了…… 骆大奶奶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有几分幸灾乐祸,婆婆宠爱嫡女,好像没把女儿生漂亮就是她最大的错。现在犯下如此大错,看她要如何收场了。 叶二太太步子走的极快,叶茜和叶荞后头跟着都有些跟不上。远远看到沁心亭,只有几个别家的姑娘从那里出来往回走,在并不见叶菱和骆五,骆六。 「可曾见到叶家姑娘?」叶二太太迎上去问着。 某姑娘心有余悸的道:「骆三爷和骆五姑娘,骆六姑娘带着叶菱姑娘去下处收拾梳洗。」 叶二太太愣了一下,却把骆三爷自动过滤掉了,只是问:「往哪里走了?」 某姑娘往右边指了指。 叶二太太大概晓得是哪里,快步走过去,只见边角小楼里骆思恭,骆五姑娘,骆六姑娘只在门前站着。骆思恭眉头紧皱,骆五姑娘和骆六姑娘也是惊魂未定。 骆五提议诗会其实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没想到叶菱却是大展奇才把她压了下去,骆五如何能心服。本来她是想吓一吓叶菱,让她摔一脚在人前丢脸而己。她虽然很嚣张,但在自己家里推人入水的事她还不敢干。没想到就这么巧,叶菱一脚跌到了池塘里。 她当时就吓傻了,跟着她的丫头婆子也吓住了,担忧叶菱闹大,她要受责罚,便想着硬压下去,让叶菱悄悄换了衣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没想到叶菱和叶荞都不吃这一套,直接闹腾起来,最后发展成叶荞跑到庆和大长公主面前告状。 「都是舍妹的错,害得贵府姑娘落水。」骆思恭看到叶二太太过来,连忙上前作揖说着。 「只是下人们不小心而己,怪不着姑娘们。」叶二太太淡漠的说着,又转身吩咐婆子道:「去给外头大爷说一声,菱姑娘落水了,我得带着她回去瞧大夫,姑娘们也都跟我走了,让大爷自便。」 这趟来修国公府,除了女客之外,叶景怡和叶景霰也来了,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一个长公主长子,给足了修国公府面子,结果就能闹这么一出。 正说着骆二太太带着骆大奶奶也赶了过来,听说叶二太太要走,如何肯愿意,要是这么走了,骆五的罪名就做定了。上前赔着笑脸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给菱姑娘请了脉再走也不迟。」 「如何麻烦府上,使不得的。」叶二太太说着,似有似无的扫一眼骆五道:「落水伤风是大事,还是回家慢慢调治为好。」 骆五姑娘又是担忧又是委屈,不禁道:「是她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关。」 「我又没说与姑娘有关,姑娘何必急着撇清。」叶二太太说着,却是看向骆二太太道:「叶家是把嫡子许给了骆家庶子,若是以此认定叶家就要低骆家一等,那就打错了算盘。」 庆和大长公主亲自送叶二太太和叶家姑娘们出门,前头叶景怡和叶景霰也同路走了,亏得叶景祀没来,不然闹的更大发。叶景怡打发人往叶家传了话,先把大夫请好,一应要用到的东西也提前准备上。 三日之后骆二太太带着骆五过来探病兼道歉,结果连叶菱的面都没见到,叶老太太也没见她们,只让叶二太太接见。骆二太太是满心的诚意,还说家中恶奴己经全部发落,若是还不过瘾,可以交到叶家处置。 「理国公府姑娘的命真不是命,落水经风这么九死一生的事,骆二太太轻轻松松发落几个下人出来就完事,骆二太太真不觉得欺人太甚了吗。」叶二太太嘲讽说着,又道:「今天听到骆二太太说话,我才明白骆五姑娘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 骆二太太顿时紧张起来,刚想开口辩解,骆五姑娘却是忍不住道:「是她自己跌倒的,关我什么事,叶家也别欺人太甚!!」 第六十三章 「再欺人太甚也不如骆家霸气,好好的姑娘去骆家做客,能被下人推进池塘里落水经风,这样的天气跟直接用刀子捅人有什么分别,骆五姑娘还能口口声声说跟自家没关系。好啊,既然没有关系,那二位又何必过来,就请回去,有事我们进宫说。」叶二太太冷笑说着,看向骆二太太和骆五姑娘,阴森的道:「若是叶家姑娘如此丢了性命,这官司就是打到天边去,也必定要骆家偿命!!」 骆五听得害怕起来,骆二太太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了,哀求道:「骆叶两家是姻亲,亲家何必如何……」 「姻亲?叶家姑娘被骆家人推下水,众人皆知,一个去做客的姑娘都被如此对待,叶家如何还敢把女儿嫁过去。」叶二太太冷笑说着,停了一下又道:「骆家都把叶家踩到脚底下了,还说姻亲,想想真是好笑的很。我还要去看我那可怜的侄女,就不陪了两位了,送客!」 管事媳妇上前送客,骆二太太满心的言语也说不出来,她真没想到叶家会要誓死追究。母女俩坐车回去,骆五担忧起来,紧紧抓住骆二太太道:「娘,叶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过是个寄居的小姐,还真当回事闹了起来。」 她敢公然让身边丫头下手推叶菱,也是想叶菱并不是理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旁支也好,嫡系也好,都不是正牌的。自己这个修国公府的正牌小姐,就是让丫头推她了,她也不能怎么样,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 「你啊,都是我太纵着你,把你娇纵成这样,惹出了大祸,这可要如何是好。」骆二太太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旁支也好,近亲也好,叶二太太带着来了,那就是叶家姑娘。人家姑娘活蹦乱跳的来了,结果在骆家出了事,叶家肯定要追究责任。尤其是叶二太太左一个脸面,右一个脸面,叶家是不打算善罢干休。 母女俩回到庆和公主府,先去见过庆和大长公主,骆二太太吱吱唔唔的把叶二太太的话说了。庆和大长公主叹口气,道:「把小五的东西收拾了,送她到庵堂去,住上几年再回来。」 骆五惊呆了,连骆二太太眼睛都瞪大了,要说把骆五关到庵堂反省一阵子还算是情理之中。但反省几年的话,骆五正值该议亲的年龄,耽搁了花期,那可要如何是好。 「祖母,我是您亲孙女,怎么能……」骆五当即跪了下来,哭泣说着。 「你要不是我亲孙女,我早打死你了!!」庆和大长公主厉声骂着,道:「你自己说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天天被人指着骂是丑女,小性善妒,作践下人。在外头唇枪舌箭不饶人就算了,现在还敢去害人性命,那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你都敢下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此事闹得京城皆知,叶家执意要骆家一个交代,若是还留你在家里,别说修国公府,就是我只怕也受尽指责。」 骆五痛哭着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把她推到水里的,是叶家得理不饶人,是她们……」 「啪」的一声,庆和大长公主一个耳光甩到骆五脸上,指着她骂道:「叶家不饶人?人家愿意拿嫡女嫁庶子,请封世子时还来道喜,家里男女该来的都来了,礼数没有丝毫亏欠。你倒是能耐的很,要害死人家姑娘,还要人家藏着掖着不追究。现在的叶家有那么好惹吗,能任人谋杀自家姑娘而不做声吗?我就这么告诉你,叶家姑娘若是好了便罢,她若是有个好歹来,这辈子就呆在尼姑庵里赎罪吧。你还想嫁人?哪家敢要如此恶毒的儿媳妇!!」 骆五姑娘捂着脸傻在那里了,骆二太太也跪下来求饶道:「婆婆,小五知错了,她真的知错了,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严加管教,定不会再犯这样的大错。」 庆和大长公主冷漠如冰,道:「把五姑娘东西收拾了,马上送到庵堂去。也不要怪我心狠,平常事情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觉得既然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也没必要太约束你们。哪里想到你们娘俩能蠢笨至此,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姐下手,此事若是不给叶家一个交待,以后修国公府到哪里都说不起话。也希望你们娘俩能长个记性,天下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做的,别说你们,就是我,也没那么随意。」 骆二太太却突然想起来,喊着道:「我记得当天我过去时,三爷也在旁边,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在?难道是他把叶菱救起来的?」 爷们突然出现在姑娘堆里,明显有问题。要是骆三爷把叶菱从水里救出来的,那就真有好戏看了。坏人家姑娘清白,骆三爷就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就是叶菱,姑娘家没了名节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三?」庆和大长公主有些惊讶,她并不晓得当天的情况。想想对身边的婆子道:「去叫三爷过来。」 骆二太太忌恨大房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房无嫡子,骆二太太本以为爵位会轮到二房。先是对骆七爷母子各种挑鼻挑眼,现在骆思恭成了世子,更是骆二太太的眼中钉。以前她还不觉得骆二太太很过份,孙子孙女们大了,她也渐渐老了,这个儿媳妇就真不行了。 骆思恭来的很快,在请封世子的折子下来之前,他就是两府打酱油的,没人给他捐官,也不让他管事,天天在家里闲着读书。骆大老爷拿骆七爷当心肝宝贝,从来无视他这个庶长子。庆和大长公主向来讲究实用,亲情都要往后排,更不会管他。 现在成了世子,府里府外地位与同以前,却不会马上展现出来。再有与有叶家的事,骆思恭也没出门去,只在前头自己书房里,听到庆和大长公主传唤就赶紧来了。 「管事告诉我说夏家表弟私自摸回了后院,小厮们没拦住他,我想着后院姑娘们多,怕惹出事端来,便去后院寻他。后来在西北角小院里寻到他,他正跟丫头欢好,我怕引人注目,便让婆子走了西边小路走了,我走了大路。结果在沁心亭看到叶家丫头婆子跟五姑娘的丫头争执,叶姑娘一身都湿透了,丫头婆却硬拦着不让叶姑娘去梳洗。我怕出事,这才上前去,让婆子带着叶姑娘去梳洗更衣,后头的事二太太也晓得的了。」骆思恭不急不缓的陈述着,又道:「若祖母,二太太不信,可以去问跟随我的人,我若是说有一句谎言,愿意受家法制裁。」 叶二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夏家表弟就是她娘家侄子,素来轻薄好色家里的丫头媳妇都不放过,没想到竟然还搞到国公府了。在国公府宴客的时候摸到后院搞丫头,若是出了什么事,夏家的脸面自是不必说,国公府和公主府的脸也全部丢光了。 庆和大长公主眉头也皱紧了,直接吩咐道:「以后不准夏家的少爷们进府来,就是摆酒请客时,也让管事把他们看死了,若是任其摸到后院来,管事一家就不用活了。」 「是。」婆子答应着赶紧去传话。 叶二太太紧抿着唇,狠狠瞪着骆思恭,骆思恭视若无堵,却是看向骆五道:「其实我真是想问五姑娘,那位叶姑娘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非得置她与死地不可。」 第六十四章 骆五姑娘立时叫了起来,道:「我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丫头把她推倒而己,谁想到她会栽到池塘里去,弄不好她自己故意的!」 「故意的?这样的天气,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呢。」骆思恭叹气说着,又道:「就算是意外,出这样的事,五姑娘为何不赶紧婆子丫头去搭救,还要叶家人自己下去。上岸之后又不让婆子带着她去更衣,那样的天气全身湿的站到岸边上,可不是要人命吗。」 骆五顿时委屈起来,喊着道:「我没有要害她的,我当时,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就是怕她闹起来……我才……我也不是故意要害她。」 骆思恭听得无语的摇摇头,骆这样的智商只回炉再造一途可走,知道庆和大长公主自有发落,也不多言只是站到一边。 「今天就把五姑娘送到庵堂里去。」庆和大长公主沉声说着,又看骆思恭道:「明天你跟你爹一起带上厚礼去叶家,问问姑娘的病情,也说说发落五姑娘的事。」 叶菱足足「病」了一个冬天,对外一直说病得厉害,都不能下床了。其实吃了两剂药,休养几天之后身体就没什么大碍。她是看着娇弱,底子很不错,只因跟骆家要打官司,叶菱索性「病」了起来,对外装病只要不出门就好了。反正到修国公府一回,足够恶心叶菱半年的。 骆叶两家的婚事保住了,庆和大长公主力挺,代价是骆五要尼姑庵里思过四年当做给叶家的交代。骆五今年已经十四了,尼姑庵里再呆四年十八岁,虽然还称不上老姑娘,年龄却不能说小了。 「都这样了,这门亲事还要继续,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叶菱忍不住说着,她本以为这么闹一出婚事肯定要吹了,叶家很乐意退亲,没想到骆家如此坚持。 叶茜笑着道:「庆和大长公主是要面子的人,若是这样退了亲事,旁人肯定会说是骆家的错。」骆七爷从嫡变庶叶家都坚持了婚约,若是因为骆五闹事两家解除婚约,就是和平解除,别人议论起来也肯定会说骆家的错,庆和大长公主如何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菱听得摇摇头,在京城呆的越久,她越是看不上这些高门大户,都说商人重利,这些豪门贵族其实更狠,根本就不管儿孙死活,面子利益保住就行了,其他的可以慢慢再谈。 「二姑娘哭了好些天,想劝都不知道怎么张口说。」叶荞叹气说着,她原本是挺讨厌叶芙的,但与骆家的婚事闹成这样,她挺同情叶芙的。被亲爹坑了嫡女嫁了庶子已经够倒霉了,还没过门两个亲家先闹气,还闹得京城皆知,夫家强争口气不退婚。想想叶芙过门之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茜姑娘,二太太请您过去……」 婆子进门传话,在一个月前章雨柔查出有身孕,全家欢喜。欢喜之后事情也来了,章雨柔怀孕肯定不能再管家,叶二太太代理,年关事务繁多不说,叶景尔的婚期也近了。叶二太太也要准备迎儿媳妇,手头事务太多忙不过来,便让叶茜帮忙料理一部分。 叶茜起身道:「我这就去。」 辞了叶菱和叶荞,叶茜去了叶二太太屋里,叶薇也在。比叶茜还大一岁的叶薇也开始跟着叶二太太理事,应该说是叶二太太指点她一些管家的事,虽然大半时间是管事媳妇指点,作为嫡母能这样对庶女也算不错了。 叶茜上前见了礼,叶二太太看到她来了,便让说话管事媳妇先退下,笑着向叶茜道:「本来只让你帮着料理些日常琐事,偏偏骆家要下聘,我实忙不过来。」 「骆家现在就下聘?」叶茜先是惊讶,随后明白这是必然。 庆和长大公主是挺能狠下来的人,把骆五说关就关了。如此的处置,叶家肯定不能说退亲,毕竟叶菱只是病了。骆叶两家的亲事本来只是口头约定,骆五被送到庵堂之后,庆和大长公主马上就派了媒婆来,庚帖已经换了,婚书已经写好,就差下聘。 聘礼是定亲的最后一道手续,许多人家都是快到婚期的时候才正式下聘。女方收了聘礼后,定亲就拥有跟成亲一样的法律效力,要是运气不好没成亲男方死了,女方想再嫁都不容易。 「老太爷已经允了。」叶二太太淡淡说着,大房的亲事,老太爷已经允了,作为二房媳妇也就帮忙操办的份。又道:「本来只让你帮忙料理平常琐事,现在事情堆在一起,除了下午日常起坐之外,只怕许多过年事宜还要你料理,辛苦这一阵,等二奶奶进了门你也就闲了。」 叶茜笑着道:「二太太不嫌我笨,愿意提点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辛苦你,只怕全天都要在这边忙活着了。」叶二太太笑着说,马上进入正题道:「前头新房收拾了许久,我也没顾上去看,闲了你只管去瞧,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让她们添。」 叶景尔是二房的庶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娶媳妇肯定得好好收拾房子。虽然有空着的小跨院却都不合适,叶二太太让人把前头一节正院收拾出来,丁姨娘挪到自己正院的东厢房住下。剩下无所出的,便让叶二老爷带着去了前头书房,随他们前头怎么闹腾。 整理装裱,外头工程已经结束了,大件家具也搬了进去。现在就是细节处铺陈着,前段时间叶二太太还有功夫看,现在实在没时间。眼看着就要给杨家下聘,又因杨家人不在京城,叶二太太便从娘家兄长那里借了一套别院给杨家暂住;现在骆家又要给叶家下聘,实在有些晕了。 「是,我会时常去看,若是哪里不懂自会请教二太太。」叶茜恭敬说着。 叶二太太笑着道:「平常你还去西厢房起坐,我会吩咐她们有事去回你。」 「那我现在先去前头看看,一会就去西厢房。」叶茜说着,叶二太太实在很看得起她,装修新房这样的事也敢让她看着,其实这事最该出力的是叶景尔,自己的新房该自己收拾。 叶二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叶茜带着丫头婆子穿过角门去前院,此时院中丫头婆子来往穿唆忙碌不休,叶薇和叶景伍的生母丁姨娘也在。叶二老爷屋里丫头姨娘极多,唯独丁姨娘有生育,在妾室之中颇有体面,原本在这节院中住着,虽然住偏房,因离叶二太太远,也是称王称霸的。现在搬到叶二太太正院中住,出入行事多有些不自在,心中自然有些不自在。 「姑娘来了。」丁姨娘看到叶茜笑着招呼。 叶茜微笑着道:「姨娘好。」 招呼完毕叶茜本欲进正房去看,丁姨娘却是凑了过来,嘲讽的笑着道:「姑娘不知道,杨家借口说送亲,大件家具路上不易搬运,只陪嫁床上铺盖,连个妆台脸盘都没有,一应东西全部要叶家准备。」 叶茜听得无语,只得笑着道:「嫁妆置办随亲家心意,送女成亲路上东西太多是不太方便。」 丁姨娘幸灾乐祸的说着,又道:「杨家能拿出什么嫁妆,不把聘礼吞掉都是好的。我听婆子们说,杨家人上京时的打扮寒碜的很,就带了三、四个箱子,就是全部是嫁妆那才多少。连租间院子的钱都没有,开口就要借住叶家的别院。亏得二太太英明,从高家借了房舍,不然真借了只怕是刘备借荆州了。」 第六十五章 如此转弯借,杨家就是想赖着不还,高家直接出头收回,省得亲家直接翻脸。 叶茜真心听不下去了,她以前没跟丁姨娘打过交道,没想到能肤浅至此,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唠叨这些。顾不上叶薇的脸面,笑着道:「太太让我来看看屋里铺陈,就不陪姨娘说话了。」 丁姨娘还有几分眼色,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忙。」 叶茜笑笑进到正房里,丁姨娘却不敢跟着去,她只是在妾室之中有些体面,管事媳妇完全不把她当回事。 此时五间正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填漆大床,上等红木家具,纱窗全部糊了新的,帐幔门帘也全部换成大红色。丫头婆子正抱着坐垫,毡毯,古董铺陈应该是最后才上来了。 「姑娘看看可还差什么,或者哪里摆错了。」管事媳妇笑着说。 叶茜往西边屋里看了看,窗前贵妃榻,旁边小书桌。想了想便笑着道:「既有书桌,何不后头摆个书架,放上些书看着屋子也没那么空。」 管事媳妇并不懂这些,但叶二太太既然让叶茜料理,对她的意见自然当做圣旨,笑着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管事媳妇吩咐人去办,叶茜细看屋内阵设,不自觉得想到杨婉真。两年多未见,就是杨家穷困,相信杨婉真也能过的不错,有时候人过的是好是坏与环境关系不太大。杨婉真逆境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心智还是承受能力,她都是最强的。 「这就是新房,还正在打整,可能会有些乱。」门外传出叶景尔的声音,声音淡淡的,既没有显得不高兴,也没有显得太高兴。 叶茜知道肯定还有旁人在,不然叶景尔不会用介绍的口气说,稍稍整了下衣服。叶茜带着丫头迎了出去,叶景尔,骆思恭以及孟昭。 看到叶景尔和骆思恭并不算太惊讶,因骆叶两家的婚事,骆思恭近期也是常来叶家。虽然骆大老爷还在,只因智商太低,庆和大长公主不让他管儿子亲事,交给了骆思恭这个世子,另外又让骆三太太与叶二太太对话。 让叶茜惊讶的是孟昭,今天又不是他的沐休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跟骆思恭在一起,她倒不是烦感骆思恭,只觉得此人心计太深了些。孟昭的心眼也不少,但他身上仍然有一股少年人的冲动与天真,骆思恭则是修炼的成精的老狐狸,这也是成年与少年的区别。 「见过二哥,孟大爷。」叶茜低头见礼,这些天只听管事媳妇传话,说骆三爷来了,她并没有见过。把在骆家后花园见的那一面去掉,她这是头一次见骆思恭,是不认识状态,自然不招呼。又道:「二太太让我来前头看看,不曾想遇上兄长。」 应对得体,态度恭谦,任谁也挑不出丝毫错处来。虽然打量别人家的小姐很不礼貌,骆思恭却忍不住打量着叶茜。目如星辰,脸如满月,身量还没开张,个头却是不低,隐隐绰绰。头上简单几根发钗,耳朵上石青坠子,外头大红猩猩毡大氅,更趁着肌肤若冰雪。 那天叶茜表现的很好,没有丝毫的破绽,就像今天这样,但也就是因为太完美了,骆思恭更肯定叶茜肯定听到了些什么。不过如此知道应对的聪明女子,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肯定不会露出一丝风声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茜姑娘?」叶景尔看到叶茜出来有几分惊讶,歉疚的笑着道:「辛苦姑娘帮我收拾,这是骆家三爷。」 叶茜这才正式看一眼骆思恭,马上低下头道:「见过骆三爷。」 「姑娘好。」骆思恭也微笑说着。 孟昭笑着道:「妹妹是越来越能干了,帮着二太太料理家事,凡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叶景尔这个堂兄还叫她姑娘呢,孟大爷这个外男却她妹妹不合适,只得微笑着道:「孟大爷谬赞。」 说完这句,直接行礼退下,有外男在姑娘回避是正理。 叶茜带着丫头往角门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孟昭道:「妹妹稍等一等,我有句话要跟妹妹说。」 叶茜真要想骂娘了,却只得在门口站住,回身微笑地看向孟昭。 孟昭三两步跑到叶茜跟前,笑着道:「今天跟人换班了,刚进府里就撞上骆三爷,便搭起话来,没想到那么巧遇上妹妹。」 叶茜努力不让自己面部表情显得太狰狞,硬挤出笑脸来道:「孟大爷有事请说。」 孟昭嘿嘿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早上见到母亲,母亲才跟我说,她把太后赏赐的鸳鸯对钗给你了。」 「是送给我了。」叶茜说着,就是在骆家给她的见面礼,回家拆开一看是一对金钗,上头鸳鸯造型,打造的华丽异常,根本就不是平常见面礼。所以她看了之后立即严密保管起来,连叶荞都没让见,更别说带出去,实在太招眼了。又道:「怎么,孟大爷要讨回去吗?」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想讨来送给你,没想到我与母亲如此心有灵犀。」孟昭笑得非常即贱又得意,十分的欠抽。 叶茜强忍住抽他的冲动,只是问:「孟大爷还有其他事吗?」 「只是想跟妹妹多说几句而己。」孟昭笑着说。 叶茜忍不住低声道:「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孟大爷,听说老太爷要把大姑娘许给你为妻。」 「婚姻大事老太爷肯定要问过我。」孟昭笑着说,叶老太爷可以决定叶家儿女的婚事,但他姓孟,他不点头都是白搭。 叶茜听得皱眉道:「你若是无意,就跟老太爷说明白。」 姑娘家被拒绝不是脸上有光的事,这也是叶老太爷一直没跟孟昭挑明的原因,万一孟昭来句我不同意,叶老太爷的脸面不说,叶薇脸上更不好看,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 孟昭笑着道:「原来妹妹着急了,我这就去说。」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叶茜说着,转身就走。 孟昭追了两步道:「我年后要出京一趟,等我回来。」 叶茜回头看他一眼,提脚走了。 孟昭摸摸鼻子回到院中,此时叶景尔己经带着骆思恭看了一圈,骆思恭也要辞行走了。骆思恭小透明太久对各府人事都不太清楚,趁着骆叶两家结亲,也算是来摸摸叶家的虚实。 见过叶景怡知道那是个角色,公主长子叶景霰是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也没有啥大本事,传说中的叶景祀还没见过。今天是初见叶景尔,想是二房庶长子,也就套起近乎聊了起来,没想到这是个阿斗,意外的收获就是孟昭了,再就是叶茜。 「我看孟大爷与叶姑娘很熟啊。」骆思恭笑着说,神情显得有些意外。 叶景尔笑着道:「骆三爷不知道,孟大爷刚来时年龄小,跟着大爷在后院住了一阵子,自然跟姑娘们熟些。」 「原来如此。」骆思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却很怀疑叶景尔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两人能在角门口避开他们说这么久的话,关系肯定不是正常。 孟昭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我跟她很熟的。」 第六十六章 腊月十六杨婉真进门,杨家来铺陈那天叶二太太身上不适,只让管事媳妇去招呼。丁姨娘过去凑热闹,结结实实把杨家嘲笑一通。次日叶茜过去正房瞧,心中多少有些无语,除了床上的必要东西外,只添了几本书,妆台上竟然连梳子,头钗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空空如也。 「姑娘不晓得,杨家真是穷疯了,还想把聘礼都扣下呢。亏得太太英明派了管事媳妇去别院,争抢了一阵才算把聘礼保住,前天抬妆,竟然除了聘礼之外,嫁妆无全。」丁姨娘满口称奇的说着,姑娘家出嫁,有钱多陪嫁,没钱就少点陪嫁,但像杨家这样,半点都不给还想吞聘礼的,那只能用无耻来形容。 叶茜耳朵听着,却没接话,眼睛看着空空的妆台。杨家穷是肯定的,但再穷也不至于连梳子都不给,床上铺陈账幔都是姑娘家自己做,亲事定下这么久,杨婉真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再者连铺盖都没有,那就真闹大笑话了。 她要是猜得没错,杨婉真应该跟杨家翻脸了。叶二太太设计把杨家送回老家去,旁人不晓得,杨婉真应该心里有数的。就像叶老太太担忧的那样,杨家这门亲事太麻烦,不但对亲家麻烦,对亲生女儿一样是个麻烦,想体面的活下去,那就必须来个决断。 姑娘出嫁之时半分嫁妆都没有,新妇进门时当然很丢脸。但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杨家的情况,除非得变出一座金山当嫁妆,不然像丁姨娘这种依然会笑死。与其让杨家拿出微薄的嫁妆仍然受尽嘲笑,还不如来一把狠的,不要嫁妆也与杨家关系疏远。 杨家会把聘礼扣下来,只怕是杨婉真在杨家放狠话了,杨家想着再不捞就不捞不到了,便想留下聘礼。叶二太太五千银子下聘,对杨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是杨家人也太小看叶二太太,她不会在意儿媳妇的嫁妆,但肯定会在意自家的聘礼。叶二太太不差钱,同样的她也不会拿钱乱扔。 「妆台如此空,看着太不像样,让人开了库房,该有的都准备上,不然闹洞房时惹人笑话。」叶茜吩咐着管事媳妇,看着这满屋的大红,心情却没一点喜庆的意思。她对杨婉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烦,进门当二奶奶更是与她无关的事。 偏偏此时看着空空的妆台,她突然间有些伤感,自己还真是好命的很,至少比杨婉真好的多。如愿嫁入国公府,但这绝不是结束,而是才开始,能不能真正的掌控人生,还要看命。叶二太太不是刁钻的婆婆,绝对是精明的婆婆。 叶茜看着管事媳妇寻来东西把妆台收好,屋子仍然显得空了些,但至于面子上能混过去了。她只是帮忙看着不要在婚礼当天丢脸就好了,其他的她也管不了。 到后院叶二太太屋里复命,叶二太太正在里间榻上歪着,辛苦这么久终于忙完了。骆家一万银子下了聘,也算给叶芙这个嫡女面子,至于叶芙的嫁妆就不关她的事了。等章雨柔生产完家务事肯定还要交给她。 「这些天辛苦你了。」叶二太太笑着说,给身边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进到卧室里奉了一个匣子出来,里头两套金镶宝石的头面,成色非常好,价钱也肯定不便宜。笑着道:「拿着吧,正好过年戴。」 叶茜有些意外,笑道:「承蒙老太太喜欢让我住在府里,现在能帮上太太的忙,帮着料理些琐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还敢要太太的东西。」 「老太太喜欢你,所以才留你住下。」叶二太太笑着说,又道:「你帮了我的忙,我定然要谢你,不然出这么大的力,却不要谢礼,下次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你帮忙了。」 叶茜明白,这是叶二太太的处事方式,帮忙就有东西相谢,毕竟世上最可爱的就是金银,轻飘飘道句谢太虚幻了些。杨婉真马上就要进门,这是叶二太太最后一次让她帮忙料理琐事。也没再有推辞,让身后跟着的丫头接过来,福身道谢:「谢二太太。」 「如此能干懂事,很好。」叶二太太微笑说着。 她喜欢聪明懂事的女子,尤其是懂事这一点,不然她也不会特意选杨婉真当儿媳妇。在她看来家世美貌没有那么要紧,最要紧的是聪明,若是娶个傻子,再好的家世,别说叶芙那样,就是叶薇那种也够让人烦心的。至于展太太,那是让人不能忍的存在。 叶茜更是格外聪明些,偶尔的出挑却又不是特别显眼。叶二太太不喜欢太出挑的,日子很长,一下子显眼显过了,把底露全,将来反而难过。像叶茜这种一步步慢慢来,等所有人留心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这里,向众人展示着她的聪明,她的能干。 更难得的是不会惺惺作态,不管是叫她过来帮忙管家,还是此时收她谢礼。有本事管就不要推托,管好了就理所当然的拿谢礼。 「二太太谬赞了。」叶茜低头说着,旁人这样夸她,她不觉得怎么样。叶二太太这样夸她,她总有些心虚,活了两辈子她都没看透叶二太太,被这样的人夸,她觉得压力很大。 叶二太太依然微微笑着,本来有些累了,却又有了聊天的兴致,刚想招手让叶茜坐下来。就有小丫头传话进来:「展太太,展大爷来了……」 叶二太太眉头皱了一下,却是坐起身来。小丫头打起帘子,展太太和展飞一前一后进来。母子俩看到叶茜俱笑了起来,尤其是展飞,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叶茜,去国子监之后,他就直接住下,七天才能回来一趟。 叶茜也朝他们笑笑,看向叶二太太道:「太太与展太太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好好歇歇。」叶二太太说着。 叶茜又向展太太行礼,这才带着丫头去了。 叶二太太知道他们娘俩过来是什么事,只是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坐吧。」 展太太越来越怕叶二太太,在她跟前甚至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是在旁边小凳上坐下来。展飞依旧站着,脸上带着不远不近的微笑。进了国子监之后学到最多的是交际应酬,老师,同窗,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教会了他读书以外的许多东西。 知道叶二太太不喜欢废话,便开门见山的道:「今年的年租收了上来,与母亲挑了几件小玩意给太太解闷,希望叶二太太能喜欢。」 先是收留之恩,后来地亩能追回全是叶二太太的功劳,真金白银的去酬谢叶二太太不太合适。叶二太太不差钱,送点小钱到她那里没意思,显不出什么来。展飞便改变了策略,每到春秋两季田租收上来时便孝敬一点小东西,表达自己感恩之心。 展太太反对,只说叶二太太啥都有,根本就不差这些。架不住展飞执意,她也就随了儿子,春季租子已经收了起来,展飞买了东西,娘俩便来了。 「有心了。」叶二太太说着,也没去看是什么,只让婆子收下。看看展飞有几分赞许的道:「个子是越来越高了,眼看着也成大人了。」 会读书,知道上进,懂得人情世故,展飞许多公子哥都强得多。把叶景尔和叶景伍两个绑一起也不如展飞的一半,展太太也算是有造化,摊上一个好儿子。 第六十七章 展太太却是误会了,还以为叶二太太如此说是要赶她们娘俩走,连忙道:「太太别看他个子长的高,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呢,凡事都不懂,还要太太提点。」 叶二太太眉头不禁轻皱一下,她是越来越忍不了展太太,也是读书识字的妇人,怎么能蠢成这样。虽然身世可怜,但也真的很讨人厌。便直接道:「在飞哥儿十五岁以前,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俩离开。」 展太太听得讪讪的,连展飞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其实他跟展太太说过许多次,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有时候沉默更好。尤其是跟叶二太太说话时,更要少说话。讨好叶二太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做的就是不让她讨厌。 就在展飞要找借口离开之时,出乎意料之外叶二太太开了,道:「我听人说你与叶茜议亲了?」 展飞多少愣了一下,没想到叶二太太会关心他,笑着回答道:「太太也听说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再过两年就写下婚书正式定亲。」 叶二太太不自觉得看一眼展太太,却是笑着对展飞道:「眼光不错,叶茜是很好。」 展飞听人叶二太太也夸叶茜,心中即高兴又有几分害羞,道:「谢太太夸奖。」 叶二太太微微笑着,男人的心意看眼睛都能看出来,道:「知道好就要知道惜福,难得你过年回府,多陪你娘说说话,她一个人也很闷。我累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是。」展飞应着。 母子俩从角门出去回清音阁,只是走出角门,展太太就重重吁口气。满脸惊讶的小声道:「二太太怎么突然提起你的婚事来?」 展飞笑着道:「茜姑娘刚才走,也就是随口一说吧,看样子二太太挺喜欢茜姑娘的。我听下人说,茜姑娘帮着二太太理事,凡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展太太没作声,她当然知道叶茜帮着叶二太太管家,未来儿媳妇能干不是坏事。但若是像叶二太太那样能干,真的还是好事吗? 叶景尔的婚事是叶家孙子辈里第二件喜事,叶二太太既没有张扬大办,也没有太简慢。当然跟章雨柔进门的排场比是天壤之别,国公府前头宴男客,后头宴堂客,在邀月台摆酒,订了一班小戏子,也算是闹闹热热。 叶茜和叶荞也被派了差事,招呼来赴宴的姑娘们。叶芙因为不满意婚事,一直都在闹别拗。想想骆五才在自己家里闹的事,便干脆让叶芙装起病,好好在自己小跨院里呆着。叶菱一直「生病」状态,此时自然不好红光满面的出来招呼客人,她自己也讨厌应酬,便继续生病。家里只剩下叶薇,叶茜和叶荞,叶二太太觉叶薇撑不起来,便特意叮嘱了叶茜和叶荞。 中午才去迎娶,按平常的点吃饭请安,快中午时宾客也跟着陆陆续续来了。骆家人来的倒是很早,骆三太太带队,骆大奶奶,骆二奶奶,骆六也跟着来了。骆六是三房的庶女,祖母不疼嫡母不爱,透明似的混着,本来以国公府的门庭还会有人上门提亲的,结果骆五的事情出来,连带着她的亲事也难办了。 骆五被送到庵堂之后,骆二太太听说也「病」,手边事务全部交给骆大奶奶,公主府的运作自有一套系统,骆二太太都能料理的过来,骆大奶奶肯定也没问题。 叶二太太亲自去迎,笑着道:「这么冷的天,亲家太太带着媳妇、姑娘来了,实在辛苦了。」 骆三太太同样是笑容满面,道:「亲家太太娶儿媳妇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不来。」 骆家三房之间也不是多和睦,就是二房和三房不在一起住,骆二太太和骆三太太也时常斗气。现在二房倒了霉,三房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生气计较。 引着进到正房中,骆二太太又领着众人给叶老太太见礼,姑娘们相互厮见,各自归座。叶茜不由的多看了骆二奶奶一眼,大户人家的强势贵妇偷养小厮,奉戏子解闷是有的。但养小叔就很少见了。虽然都是不守妇道,性质却完全不同,养小叔跟公公扒灰这种都属于乱伦,闹大了追究起来有夺爵的危险,男方未必死,女方是肯定死。 骆二奶奶也是出身高门,真觉得寂寞偷养个小厮也就算了,冒天下之大不为去养小叔。真不知道是寻找偷情的刺激,还是骆七爷器大活好。 「妹妹们好。」骆六很主动的跟叶家姑娘们打招呼,她快要被骆五害死了,每每跟着出门总是被人白眼,只是如此就算了。要是再没有合适的亲事,只怕要由官媒相看,随便挑户人家,将来是好是歹完全就凭运气。 叶茜只是微笑着道:「姑娘好。」 叶老太太看过来,笑着道:「你们姑娘们去说话吧,别跟着我们了。」 「是。」叶薇应了一声。 冬天天冷,再加上骆五那回事闹的,现在姑娘跟着出门赴宴,带着逛园子的很少了,坚持安全第一的原则,厅里坐着吃茶果,或者跟着长辈们聊天看戏。叶家这回宴客更是如此,小戏早就开始唱了,姑娘在东厢房围炉坐着闲聊看戏,地龙和碳火早烧了起来,暖的的很。 彭秀娟自然也来了,看到叶茜就一脸担忧的问:「听说菱姐姐身体一直病着,现在好些了吗,能去看看吗?」 「己经好多了,让妹妹挂念。」叶茜笑着说,又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太合适过去,改日吧。」叶菱气色红润,实在不像生病的样子,过去看也就穿邦了。 外头鞭炮响起,新郎官骑马迎亲,太太奶奶们有去前头看热闹的。姑娘依旧坐着不动,不合适过去不说,实在是这样天热地冻的日子,围炉闲聊比风地里跑来跑去好多了。迎娶,拜堂,开席听戏,热闹了大半天,因为天气太冷,坐到半下午时女客们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叶二太太张罗着送客,叶茜也帮着收拾后续,忙忙碌碌中一天过去了。次日是新媳妇奉茶,姑娘们只要早起过去就好,叶茜想到杨婉真,顾不上昨天的疲惫,连忙穿戴了过去。 一般新妇敬茶都会比平常请安时稍晚一会,新婚嘛总是可以理解,也是给全家人集合的时间。没想到这回叶景尔和杨婉真几乎是踩着点来的,就比叶家众人晚来了一点点。大家刚刚坐好,小夫妻就进门了。 己经十五岁的杨婉真身量又长高不少,却显得更瘦,五官也完全长开,削肩柳腰,乌黑的头发,更显得美艳动人。此时身着大红吉服,面含微笑,步子稳健。虽然没有新婚妇人的娇羞,却带着大家奶奶的气势。叶景尔同样的大红衫衣,面上含笑,虽然没有丝毫勉强,神情却不像刚刚洞房的新郎官,淡定过头了。 丫头拿来跪垫,两人上前磕头请安,叶老太太心情很不错,喝了媳妇茶,打赏了茶包。娶孙媳妇总是件高兴的事。叶老太爷则是完全无所谓,没有娘家背景的孙媳妇,好就留家里,没有就发打了,再加上叶景尔前途平平,他的媳妇如何根本就不要紧。 叶二太太满面春风,笑的倒是十分开心,她身边的叶二老爷则完全是个局外人,甚至于连句叮嘱的话都没有,喝了茶也就算完了。接下来是叶大老爷,各房姐妹兄弟,因为都是认得的,叶景尔也没介绍,彼此见了礼就完事了。 第六十八章 只有走到章雨柔面前时,叶景尔的头不自觉得低了下去,章雨柔成亲之后,他再不敢抬头看,每每相见总是把头低下来。许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时间或者事情而改变,既使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天日,他也淡忘不了。 杨婉真脸上热切的笑着,神情亲密的看向章雨柔,道:「在家乡听说了大嫂家里的事,两喜同贺,恭喜大嫂。」 章雨柔扶着丫头也站起身来,六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笑着拉住杨婉真的手道:「终于把妹妹盼来了,以后我们姐妹更亲密些才好。」 「若是嫂子不嫌我笨,凡事还要请大嫂指示教训。」杨婉真笑着说。 如此见了一圈,杨婉真应对得体,叶老太太看着也就更高兴了,笑着道:「以后你们小夫妻就好好过日子,你们能过的好,我们当长辈的也就高兴了。」 「是。」杨婉真和叶景尔齐声答应着。 新妇进门,别人倒罢了,叶二老太太那里总是要去的,叶老太太笑着道:「小二带着你媳妇去二老太太那里,见见弟弟和妹妹们,晚上也不用过来。你们也都累了,各自去了吧。」 三天回门,会亲只用了一天,会亲当天杨家根本就没来人。据丫头婆子们说,杨婉真三天回门当天就跟亲娘干起来了,叶家的聘礼杨家是一点没摸着,原封不动抬回去。杨太太便想着现在杨婉真嫁过去了,自然就可以动那部分钱,叫杨婉真拿出一部分给家里。 杨婉真只说没看到,她新妇进门不可能马上去清点这些,最后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杨太太。说这是叶景尔历年来压岁钱和月钱的积蓄,她进门了由她接手,这些钱她是可以动的。 杨太太当时就怒了,拉着杨婉真又哭边打,说她没良心,白养她这么大,出嫁之后完全不管娘家人死活,家里弟弟眼看着就要娶媳妇,当姐姐的一点忙都不帮忙。养她这么大,又把她嫁到高门大户去,一点都不知道报恩,早知道这样真不如随便卖几两银子。 杨婉真却是哭诉她,私自动婆家财产则为偷,总当娘如何能让女儿偷东西。后来越闹越严重,叶景尔软弱成那样的人都看不下去,让婆子拉开之后,中午饭都没有吃,带着杨婉真坐车回去。 「杨……二嫂也真可怜。」叶荞感叹,这样极品的娘家人也是少找的很,摊上的女儿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叶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如此大闹一场也好,不舍不得。」 那样的娘家要么被吸血吸到死,要么自己解脱,杨婉真明显没有献身精神,她要是有叶二太太也不会要她。娘家这样被人笑话是肯定的,但笑话之后得来的就是实惠。 三天之后杨家人返回老家,当然不是自愿走的,高家派人去收屋,直接把杨家人扫地出门。杨太太本想带着女儿们到国公府闹的,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婆子「请」进去,最后出来时是做车走的,据丫头婆子们说是收拾的很惨。 后宅里就是打人也是有手段的,内里打残,外头丝毫显不出伤来。至于杨太太到底被收拾多残,以叶茜估计只怕以后杨太太听到叶二太太的名字就会吓哭。至于杨婉真根本就没露面,只是让婆子又送了二十两银子给杨太太,一句其他的话都没有。 国公府己经许久没什么新八卦,杨家闹的这一出顿时成了丫头婆子茶余饭后的笑话。直到章雨柔下令发落了好些人家,连撵带打发送走好几家后,世界顿时清静了。叶老太太也感慨起来,好几次人家对叶景尔说杨婉真实在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待她云云。 叶景尔听得连连点头,他只知道杨家不好,但总觉得亲生父母对女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直到回门那天,看到杨太太那样拉着杨婉真打,他才知道原来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亲生父母。 新年将近各府忙碌起来,叶老太爷让叶宗山到国公府过年,自己家里不用准备,叶茜和叶荞也不用家去。天气越来越冷,到二十四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雪,大地一片雪白,叶老太太早免了儿孙的早晚请安,姑娘们也越发不愿意出门去,要自己屋里坐着,要么陪着叶老太太摸牌。 就在众人都躲起来猫冬之时,叶景祀拍开了杜府的大门,己经是入夜时分,正常情况下要睡觉了。杜府门房看到叶景祀面露凶光,又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只以为出大事了,顾不上去通报,直接引着往杜俊后院走。 杜太太和冯氏给杜俊安排的两个姨娘都己经怀孕,杜俊圆满完成任务,杜太太也不好再管他,任由他在丫头房里胡闹。此时杜俊正把新买的丫头招到自己房里做运动,蜡烛点的格外多些,看的清清楚楚,此时前戏完成,姿势摆好正要顶入之时,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杜俊顿时软了,就听叶景祀喊着道:「俊哥,俊哥……」 随后帐幔就被拉开了,叶景祀完全无视床的果女,只是急切的杜俊道:「俊哥,江湖救急啊,这回非得向你求救了。」 床上的丫头真吓傻了,都不知道拉被子遮盖身体,弄不好以后还会留下阴影。这要是抓奸的可以理解,这样来求救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饶是杜俊向来不要脸,此时脸上也是青白一片。神情却是凝重起来,叶景祀这个时间过来只怕是有大事。赶紧把内衣穿好,披了小袄在身上。从床上下来,又披了大衣裹好在临床榻前坐下来,紧张的问:「出什么事了?」 「唉……」叶景祀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脸上的急燥消去,换了一脸淡淡的忧伤,看向杜俊伤心的道:「俊哥,我要怎么办啊,她还是不愿意,我觉得我快要被她折磨死了……」 杜俊先是怔了怔,随即拍桌吼了起来,差点掀翻了屋顶:「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啊!!!!」 叶景祀做为公主的幼子,生来就是无法无天的性格,向来是谁让小爷不痛快,我就让你们全家不痛快。 忧伤?那是什么东东,能吃吗? 蛋疼?谁敢让他蛋疼,他让人蛋碎。 本以为是彻底绝缘,没想到是同时上门,叶景祀是既忧伤又蛋疼,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小清鲜起来。年轻生的又美貌,临近年下穿一身大红,烛光之下坐着,脸上即甜蜜又纠结,还带着一丝丝的忧伤,瞬间把最红的名角都压下去了。 杜俊是惜花之人,不管男花女花他都爱,但此时看着叶景祀,只有想掐死他的冲动。强行满腔怒火压下去,黑着脸道:「你这么晚过来就为这件事?!!」 叶景祀叹息着点点头,神情几分飘乎,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忧郁笼罩着全身,让他注意不到其他,包括床上的果女和杜俊黑着的脸,只是道:「俊哥,你知道吗,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她终于肯对我笑。就在我来这里之前,她正泡茶给我喝。我看着她就觉得情难自禁,就想去抱她,结果你知道吗,她竟然拿滚茶泼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怎么没烫死你啊!!」杜俊气的直打哆嗦,对叶景祀道:「你脱了衣服躺炕上,快点脱,脱完我就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九章 叶景祀狐疑的看向杜俊,虽然状态不太对劲,但智商并没有降低,道:「你想干嘛!!」 「哥给你破身,早就跟你说过,处男要不得。处男要要去谈情,活该被人当猴耍。我们是好兄弟,我帮你这个忙,破了处就好了。」杜俊忍无可忍的吼着。 饶是叶景祀状态外也晓得杜俊生气了,连忙起身拱手道:「好哥哥,别生气,改天我请你。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这个时间宫门也关了,我也找不着孟昭。你看我大冬天的跑过来,如此真诚的心,你就帮帮我。」 杜俊怒火消了几分,却是没好气的道:「那你得也看看场合,我正在睡觉啊。」着中强调「睡」字在这里是动词。 「你哪天不睡呢。」叶景祀对此并不当回事,挥挥手道:「等我走了,你继续睡就是了。」 杜俊听得是真心无语了,看着叶景祀气愤的道:「最讨厌处男,啥都不懂。」 叶景祀也不管杜俊吐槽,现在只求杜俊这个情场高手指点迷津,继续道:「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喝茶跟欢好的差别有多大啊!!」杜俊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又道:「就是我也没有本事把每个喝过茶的全部拉到床上。弟弟,人家没那个意思,你自己想太多了,拿茶泼你是正常的,没泼你脸上就是厚道了。」 叶景祀顿时哑然,头也不禁低了下去。 杜俊看他这样不禁道:「过了年你就十五岁整,虚岁都十六岁了,正该冲动的时候,你有想法是正常的。你就听我的,收两个丫头到房里,先把活干了,技术练好了,那小尼姑你想谈情也好,说爱也好,怎么都跑不出你的心掌心。」 小尼姑跟叶景祀喝茶就是没有勾引的意思,也架不住叶景祀自己会想歪。实在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该有冲动的时候,想睡漂亮女子是本能。 依着杜俊的意思,天下间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子,强上是太丢脸了。完全可以找别人,相信公主府一定会准备房里人,先把火消了再说其他。谈情是种消遣乐趣,闲来无事谈谈也不错,但要因此被女子拿捏住,那就是本末倒置。 叶景祀立即摇头,嫌弃的道:「我又不是你,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这个一定不行,我要睡也就只睡她,其他人都不行。」 杜俊气的双手抱胸,道:「既然嫌哥不好,那你何必来问我。」 叶景祀无限纠结的道:「我这不是没主意吗,仇给她报了,家产也还给她了,要正名就是一句话的事。这几个月我是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她看起来也是挺高兴的,为什么就……」 要是静楚拒绝的很彻底,像开始那样上吊自杀,他也不会这样蛋疼。现在静楚对他好多了,两个人也能很正常的交流,也能有说有笑的。但就是那个距离……似近非近,似远非远,他觉得好像拉近了,转眼静楚又跑远了。 「那是人家情商太高逗你玩呢。」杜俊看叶景祀急成这样倒是笑了起来,一个绝色的小尼姑能在庵堂里呆这么久,该有些保全自己的手段。想了想又道:「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最在意的就是名份,跟你无媒苟合的可能性不大,半推半就都不可能。要么呢你就先纳了她,给了她名份婚书,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叶景祀叹气,道:「阿昭早就跟我这么说了,只是她不愿意,说自己出身名门绝不为妾,二房都不行,我正为这个发愁呢。」 二房都不行,必须是正室。若是强娶,她情愿自尽,这绝不是玩笑话。就算是玩笑话,叶景祀也不会拿静楚的命去赌这个。最初是气愤静楚不识抬举,现在真心无可奈何了。 「这样啊……她如此执着与正室,是不是外头有什么盼头?」杜俊问着,正室与二房差太多,大户出身的小姐有这个傲气是必然的。但傻子都晓得叶景祀不可能娶她当正室,还如此不近不远的拖着叶景祀以求保全自己,应该是外头有盼头,觉得有人能救她出去,正经迎娶她进门,这才会用拖的。 叶景祀马上道:「她原本订过亲的,那书生也挺痴心,还为她发奋读书。」 像陈渊那种小角色,他从来就没当回事过,敢跟他抢女人,就灭他们全家。也就因为抬抬手也就能灭掉,也就比较放任。 「给那小子寻个媳妇,然后带着她参加婚礼。」杜俊笑了起来,看向叶景祀又道:「花点功夫,好好用用脑子,喊打喊杀从来都是下下策。想让一个女人死心踏地跟你,只是用真心肯定是不够的,尤其是这样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叶景祀自小就聪明过人,虽然情迷心乱,智商却没有丢。杜俊如此一提点,马上就明白过来,向杜俊拱手道:「多谢俊哥提点,我这就去安排。」 叶景祀转身就要走,杜俊却是伸手拉住他,道:「先别走,哥再送你点好东西,让你事半功倍。」 说话间杜俊起身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锦盒,交到叶景祀手里,暧昩笑着道:「好东西哟,就这么一点花了上千银子。」 叶景祀打开看看,里头是些白色粉沫,闻着还挺香,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啊?」 「男女欢好之时放一些在香炉里,很好用的。」杜俊笑着说。 「我艹,你还真畜生啊,这种东西都用。」叶景祀瞪着杜俊说着。 「小处男懂什么,这又不伤身的,只是情趣时之用,并不是催情之用。」杜俊说着,看向叶景祀道:「那样一个大家小姐,难道真会躺平了任你摆弄不成。要是身经百战就算了,还是个小处男,怎么搞都不晓得,气氛好的时候用上这个,保证你事半功倍。」 叶景祀把锦盒往怀里揣,嘴上却是道:「看你如此诚心,那我就收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杜俊笑着说。 叶景祀挥手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继续战啊。」 「快滚吧你。」杜俊实在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 叶景祀兴高彩烈的走了,外头侍侯的书僮把门关上,床上的果女此时才颤颤巍巍掀开帐幔一角露出头来,看看榻上坐着杜俊。刚才那一吓她也被吓出阴影了,但好不容易上了床,实在不想错过机会,便轻声道:「外头冷,爷还是到被窝里来吧。」 杜俊实在没心情了,再这样吓几下他非得请大夫不可,道:「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你。」 丫头不敢撒娇,赶紧穿上衣服走了。 叶景祀唤来书僮进屋侍侯,时间还早也没玩乐的心情,便把上午没看完的卷宗拿来看。眼看着三年一度的科举再开,他这个前探花也得更努力了。探花出身起点虽然高,是好前途的必备条件之一,却不是一定能有好前程。前程再光明,也得本人努力才行。 「大爷,大爷……」门外传来婆子急切的声音,门房再次被「哐啷」一声推开了。 杜俊真怒了,叶景祀踹门就算了,连个婆子都敢破门而入,怒道:「你们的胆子是比天都大了。」 婆子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了下来,颤抖的道:「大奶奶……大奶奶……突然吐血了。」 杜俊惊讶,道:「怎么好好的吐血了?」 第七十章 婆子抖哆着道:「前几日就请了大夫来瞧,说大奶奶不太合,太太连……连后事都准备上了。」 「啊??」杜俊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杜太太是跟他说过冯氏身上不太好,杜俊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是冬天天气冷,冯氏身体单薄,这也是常事。 准备后事虽然有冲喜之意,但也不会着凉发烧就去准备后事。若是说冯氏身体真差成这样,那就真的理解不能。杜老太太己经被赶走了,泰哥儿也一直依着冯氏养在后宅,不管是杜太太还是两个妾室都很好,没人给她气受,真是莫名其妙。 婆子看杜俊只发怔,并没有动,又道:「太太请您过去呢。」 「噢……我穿上衣服就来。」杜俊起身说着。 冯氏生病的消息次日就送到了理国公府,因为临近过年,杜家婆子也不好说的太清楚,虽然也是娘家人,离的到底有些远,要是惹人家过不好年就不太好了。但又不好不说,万一冯氏真有个好歹来,如此亲密的关系,又被怪罪说没提前送信。 叶老太太也就没太当回事,想法跟杜俊差不多,现在冯氏的日子应该会过的很舒坦,冬天体弱生病是有的,冯氏还如此的年轻,怎么可能就撑不过去。只派了两个婆子拿了补品过去瞧瞧,并没有放到在心上。 趁着叶老太太中午摸牌的功夫,叶茜披了大氅出来,连丫头都没带,径自从后门走出来。叶老太太只以为冯氏是伤风了,她却知道这或者是冯氏生命的最后,早在年初时吕姨妈就给冯氏看过病,吕姨妈后来就不去了,拖到现在只怕是到头了。 叶茜气闷起来,她迫切的需要出来走走,即使已经知道结果,她仍然为冯氏悲痛着。冯氏没什么不好,跟叶老太太一样出身名门,同样时少女时嫁得如意郎君,连脾气性情都有些像。作为当家主母虽然少了几分刚强,却多了一份温和。若是她有叶老太太的运气,她也能像叶老太太那样,儿孙环绕,富贵安康一辈子。 偏偏冯氏嫁入的是杜家,疯子一样的杜老太太,冷漠薄情的杜俊。冯氏的生命就好像一朵娇花,经不得任何风雨,杜老太太早把她内心摧毁,没人去细心呵护,自然要慢慢凋零。 深深吸口气,叶茜把眼泪吸了回去,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大夫也救不了所有人的命。漫步向前走着,本意只想透透气,不知不觉却走到后花园来。雪花仍然飘着,从昨天开始下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天地间早变得白茫茫一片。 青石甬道一直都有婆子打扫仍然落下浅浅的白色,从西路慢慢向前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静楚和红梅。此时莲溪庵的红梅迎雪怒放着,静楚上身月白袄子,身上系着淡墨画的白绫裙,外头罩着莲青鹤氅,白雪红梅映着她的容姿,更显得清丽无双。 叶景祀与静楚的事早在两府里传开,估摸着也就叶老太太不晓得。静楚没哭没闹,莲溪庵里安安静静,也就没人当回事。这种事在高门大户里也不是什么大事,身家清白貌白的小尼姑,能得爷们的喜欢那也是造化,以后真喜欢了,娶妻之后收房就好了。 唯独叶景怡说过叶景祀几句,虽然是带发修行,但在尼姑庵里这样那样真不好。要是真喜欢还是别外妥善安置了,这样不清不白的实在很不雅观。叶景祀比叶景怡还急切希望自己能扶正,静楚却不同意,叶景祀若是不娶她当正室,她就情愿当尼姑,叶景祀无奈,也就一直这么混着。 「外头冷,姑娘进来坐吧。」静楚向叶茜招招手。 明惠师太带着小尼姑们在正殿念经,章雨柔月份渐渐大了,叶老太太想到家里庵堂,便让念起了经。叶茜没敢惊动,跟着静楚到后院静楚卧室里,两人到临窗坑上坐下来。 屋里的地龙和炭火让叶茜麻木的手脚有了暖意,她穿的并不少,心里悲伤身体自然有些冷。 天太冷了,茶水一直温着的,静楚看看叶茜的脸色,也不问什么事,只是泡了杯花茶递给叶茜道:「喝口茶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你不该出门。」 「我心情有些烦乱,想出来走走。」叶茜手握着杯子,眼睛却不自觉得看向静楚,有几分敬服的道:「小师傅真是坚强的人。」 人都要是对比的,想想冯氏想想静楚…… 此时的静楚比初来之时胖了些,下巴也没那么尖,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心情先不说,物质生活好了,自然能养人。 叶景祀虽然渣,办事却很利落,静楚被霸占的财产全部找回。地亩收益没那么快,但只是金银首饰古董就是很大一笔。把一半财产交给明惠师太收好,以后她就是不在了,明惠师太也不至于忧衣愁食。 剩下的部分,静楚自己留用,有钱了肯定不会再过穷酸日子,尤其是她现在这样,也许哪天就活不了了。不管吃的还是用的都是用好的,连带着莲溪庵的生活水平都提上去了。 静楚起身倒水,轻雾水气之中神情依然坚定不移,加了足够的热水,看向叶茜道:「姑娘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认识的一位姐姐……可能不久与人世了。」叶茜说着,不知不觉得眼泪却是流了下来,心中似乎也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愤怒更加说不上,只是有些想哭。 静楚稍稍怔了一下,眸子黯淡起来,停了一下才淡淡道:「佛法有云:人活着十之九是苦的,若是能以死解脱,也未偿不是件幸福的事。」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命不好……」叶茜缓缓说着,冯氏很好,只是时运不好。要是没有被杜老太太折磨几年她带着儿子也过去了,要是杜俊能不那么人渣,多在她身上花一点点时间,那几年里她也不会绝望至此。 静楚默默的听着,好一会才递了手绢给叶茜。 叶茜接过来擦擦眼泪,顿了一才道:「打扰小师傅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是看中我,才跟我说这些。」静楚柔声说着,叶茜给她的帮助,这份恩情就是到死她都会记得。 「小师傅最近……往景阳写过信吗?」叶茜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静楚很聪明,但是叶景祀……能把叶景祀拖这么久,她真心觉得是极限。 叶景祀不是陈渊那种书呆子,叫上东不上西,一肚子鬼主意不说,还丝毫没怕头。再加上跟杜俊交好,那样一个花丛高手,就是呆子跟他混一年也成墨汁了,更何况他们一起混了这么多年。 静楚唇抿了起来,似乎有几分为难的模样,却是道:「昨天又写了一封,积攒了好几封,想年后麻烦菱姑娘。」 她其实并没有叶茜看到的那么坚强,她也需要一点点寄托,让灰暗的人生里多少有些希望。昨天写信的时候她就在想,她对陈渊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吗,只是身处深海中都顾不得了。 「嗯。」叶茜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办法跟静楚谈将来,谈打算,那些事情太奢求。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后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静楚的眉头不自觉得皱了一下,会这样进来只有叶景祀,果然声音也来了,欢乐的叫着她:「静言。」 静楚冷着脸没吭声,昨天的事她已经不生气,要是认真跟叶景祀动气,她不能活。但她必须做出生气的模样,以此阻止叶景祀下一步的行动。 第七十一章 叶茜起身见礼道:「四哥。」 「茜妹妹也在呢。」叶景祀朝叶茜笑笑,静楚跟叶茜的关系好,叶景祀对叶茜也就越发的客气,笑着道:「前几天太后赏了好些缎料,我送妹妹几匹裁衣服,一会派人给妹妹送过去。」 叶茜心中无语,道:「年下的衣服已经裁好,不劳四哥操心。」 叶景祀倒是很会走闺蜜路线,每次在静楚这里遇上他,就会得到礼物,茶叶,扇子,珠花,布料,换着花样来。更不会藏着掖着,全部都是当着静楚的面送,私底下就连个线头都得不到。 叶景祀笑着挥手道:「姑娘家的衣服哪里会多,难得的好料子送给妹妹最合适,我们是兄妹,妹妹不必跟我客气。」 兄妹好些年了,以前怎么不见你送。叶茜心中默默吐槽,明知故问的看向叶景祀道:「四哥这时候来庵堂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静言,早上被父亲叫了去,不然我早飞过来了。」叶景祀笑呵呵的说着,又理所当然的看向叶茜道:「我不在时妹妹要常来陪着静言聊天,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现在我来了,就不耽搁妹妹,妹妹去忙吧。」 我艹!叶茜被叶景祀的无耻打败了,却是道:「我也是刚来,一杯茶还没喝完呢,这么冷的天我也没什么事,就想多坐会陪小师傅说说话。」 「有茶吗,那正好啊,昨天就没喝到静言的好茶,全泼身上了,我都嫉妒那衣服。」叶景祀笑着说,又看向叶茜道:「你也别老叫她小师傅,叫她名字就好,又不是要在尼姑庵里呆一辈子,你同时也该劝劝她,外头的世界多好,何必……」 「我愿意在这里。」静楚打断叶景祀的话,冷着脸道:「我就愿意当尼姑,过些天我还要剪了头发呢。」 叶景祀讪讪的笑着,赔着笑脸道:「静言,昨天都是我错了,是我莽撞了,我给你赔不是。」 说着就起身给静楚起身作揖,静楚别过脸去,冷着脸道:「我受不起你的礼。」 「静言,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错了。」叶景祀舔着脸说着,那神情比较像大狗,只差拿头往静楚身上蹭了。 静楚这才看他一眼,却是道:「你要是真有心认错,就先回去,让我跟姑娘好好说会话。眼看着外头雪越来越大了,总要等雪停了再让姑娘回去。」 叶景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鹅毛大雪漫天飞起,越发的紧了,嘻嘻笑着道:「静楚好狠心,怕茜妹妹冻到,也不怕我冻到,这么大的雪赶我走。我就是不走了,我们三人一起喝茶说话岂不是更好。」 「随你便,只要不打扰我们就好了。」静楚说着,指指外间到:「你到外间去。」 「外头没有屋里暖和,我才不去。」叶景祀说着,也不坐旁边椅子,起身扑到静楚床上,拖了鞋在上面打了两个滚,道:「我在这里坐着倒是暖和的很。」 叶茜嘴角却有些抽,心中万头草泥妈狂奔而过,要不要这样啊…… 静言木着脸,神情显得很淡然,唤婆子进来让厨房准备些茶果。叶景祀马上道:「多做一些,我也饿了,要多吃些。」 静言看他一眼道:「谁还敢饿着你。」 「我特意留着肚子呢,就喜欢吃你这里的东西。」叶景祀笑着说,又道:「我已经派人去景阳去面点师傅,一定是要最好的。」 景阳的厨子他早请了,静楚不要他就先放到公主府,时常做了菜送过来,静楚也没完全拒绝。当时没想到面点师,主要是叶景祀不喜欢吃点心之类的,后来看静楚经常下午喝茶,便想到了面点师,这才派人去寻。 「不用这么麻烦,厨房里的婆子做的就够了。」静楚淡漠的说着,起身从柜子里拿了罐茶叶,对叶茜道:「今天换个口味,说是外国进贡的,我吃着倒是很一般。」 叶景祀马上接话道:「是扶桑国进贡的,妹妹尝尝看,要是喜欢喝,我送你两瓶。」 「谁又问你了,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吗。」静楚皱眉说着。 叶景祀马上捂嘴道:「好,好,我闭嘴,你们说话。」 叶茜默默喝着茶,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想走…… 不等厨房准备好茶点,就见叶老太太屋里的婆子匆匆来了,来找叶景祀的,看到叶茜也在,有几分意外,却是道:「正好茜姑娘也在,去杜家的婆子回来说杜大奶奶不太好了,老太太听了着急就要现在去看,让我来寻四爷,姑娘也快回去准备,只怕就要动身。」 叶茜虽然已经知道,听婆子说了,仍然是阵阵酸楚,看向静楚和叶景祀道:「我先过去了。」 叶景祀也连忙起身,他对冯氏没什么印象,但杜俊死老婆是大事,他当兄弟的肯定要过去,道:「我这就来。」 去杜家的婆子只回来了一个,另外一个还在杜家守着。两个婆子过去时也没太当回事,就当做平常探病,没想到在家里外忙活着准备后事,再进到内房里看到冯氏,脸色蜡黄,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这才知道冯氏这是真不行了,连忙回来报信。 叶老太太刚打完牌,正跟孙女,孙媳妇说笑话玩乐,杨婉真进门了,眼前又多了一个人。虽然以前不太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杨婉真素知她脾气,想讨好她没有一点难度。 正高兴的时候婆子进来说杜氏不行了,叶老太太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婆子哆嗦着说了两遍,叶老太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马上就喊人准备车驾,她现在就要去杜家,此时已经半下午,外头雪下的也大,章雨柔本想劝劝叶老太太,但看叶老太太哭成这样,也知道劝不住。 马上就要新年叶景怡外头忙碌的,章雨柔就想到了叶景祀,也是因为叶景祀和杜俊很熟,让他带着去比旁人都方便,这才派婆子去寻叶景祀来。 叶茜和叶景祀一前一后的来了,章雨柔大着肚子此时肯定不能跟着去,剩下叶薇,叶荞,叶茜都要跟着去。出门时章雨柔叮嘱杨婉真,一定要照看好叶老太太,杨婉真连连点头。 杨婉真带着叶老太太坐一辆车,三个姑娘一辆车,车驾驶出去之后叶荞忍不住道:「冯家姐姐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厉害?」 叶薇也道:「就是呀,好好的怎么会生病,难道是后宅妾室做怪不成?」 「这种事不能乱说。」叶茜看一眼叶薇说着,这不是能信口开合的事,宠妾灭妻是大事,别说叶家,就是冯家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敢这么随口一说。 叶薇看一眼叶茜,神情有几分轻视道:「这里就我们三人,你们要是不外传,旁人谁会知道。」 叶荞听得皱眉,叶芙现在天天躲在小跨院里不出来,叶薇顿时显出来了。不过叶薇比叶芙强的是至少在叶老太太跟前她很会装,但只要离叶老太太,各种鄙视就来了。 叶茜神色坦然,道:「这里说自然无所谓,马上就要到杜家了,我只是提醒姑娘不要祸从口出。自己被人笑话就算了,还要连累家里。」 「哼,我还不用你来教。」叶薇冷笑说着。 叶荞不禁拉拉叶茜,她现在真是烦透了叶薇,随她去说,闯下祸事总得自己受着。 第七十二章 杜家离国公府虽然不远,雪大路上难早,冬天天黑的又早。叶家一行人到时天已经扫黑,车驾进到杜家二门,冯家的车驾也在旁边,也是刚来没多久。叶景祀看地上有了积雪,便让杜家准备了软轿抬着叶老太太进去,姑娘们随轿跟着走。 刚走到冯氏正房门口就听里头传出冯太太的哭声,边哭边说道:「我可怜的女儿,在安阳委屈了这些年,得了一身的病痛……」 杜老太太听冯太太在屋里哭,也跟着流下眼泪,连忙下了软轿往里走。叶茜和杨婉真却是皱起眉头,听冯太太这个意思,难道这笔帐还要往国公府头上算? 众人拥着进到里屋,冯太太,冯老爷都在屋里,泰哥儿只要在床边站着。冯老爷虽然不像冯太太那样痛哭,眼圈却是红的,女儿虽然比不了儿子,总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冯氏如此年轻就要撒手去了,如何不伤心难过。 「老太太来了……」冯老爷看到叶老太太跟众姑娘们进门,连忙擦擦眼泪起身相迎。 冯太太正为冯氏伤心欲决,回身看到叶老太太顿时暴怒起来,冲着叶老太太怒道:「我家女儿的事不敢惊动叶老太太大驾,还请叶老太太回去,也许她还能多活几天呢。」 冯老爷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退下!」 「我胡说?我哪里胡说,刚才大夫亲口说的,难道你就没听到。女儿这病早几年就有了,郁结与心无法舒解以伤至五脏,这才药石无灵。算算时间不就是去安阳时得的吗,要不是叶家多管闲事,女儿会被打发到安阳去吗,她要是不去安阳,会得病吗!!」冯太太吼了起来,她好好的女儿眼看着撒手去了,情绪已经失控,说话自然是不管不顾。 杨婉真只得上前道:「冯太太伤心姐姐病症,但话也不能如此说,杜太太也在,还请杜太太说句公道话。」 冯太太伤心可以体谅,但再怎么也不能把冯氏的死怪到叶老太太身上。若是被这样指责都不辩解,等冯氏死了之后,那更有得官司打。 杜太太流泪上前,拉住冯太太的手道:「亲家啊,这真不关叶家的事,当时是……亲家那时候不在京城,不晓得家里的情况。我和媳妇吃的那个苦啊,是杜家家门不幸。」 冯太太狠瞪向叶老太太道:「没有拆鱼头的本事就不要去拆,祖母抱走孙儿怎么了。本来就不是正经娘家人,却又是闹又是吵,闹有京城皆知,也不想这样的闹法女儿在婆家还要如何立足……」 「够了!」冯老爷一声怒吼打断冯太太的话,给婆子们道:「太太伤心过度,扶着她回去,别让她再过来了。」 冯太太还欲再跟冯老爷吵闹,两个婆子上前半拉半扶总算是把冯太太弄走了。冯老爷连忙向叶老太太拱手赔罪道:「姑妈千万别生气,她是伤心过度,脑子都乱了,一派胡说八道,等过几天我让她亲自去给姑妈赔礼。」 杜太太也跟着抹泪道:「亲家是心疼女儿,满腔的苦处,老太太大量,您如何的疼媳妇,如何对杜家好的,我们都知道的。」 伤心过度虽然是一部分原因,但冯太太能怪叶老太太出手相助,多少有些无理取闹。当了这些年的亲家,杜太太也晓得,冯太太人倒是不坏,只是有些太高看自己。总以为天下间的事情只要她抬抬手就没有办不成的,哪里出了乱子肯定别人办错连累了她。 不止一次跟说过,若是当时自己在京城,肯定不会让冯氏会被打发到安阳去。杜太太不想跟亲家争执,每每提起便总是不说话。真心说若是冯太太当时在京城,冯氏和泰哥儿只怕要坟头长草了。 叶老太太正为冯氏担心,又听到冯太太这么说,顿时又是气又是急,偏偏她性格来就不是十分要强之人,听冯太太这么说虽然伤心难受,也就是自己哭一哭,不会真跟冯太太这样争辩起来。 又听冯老爷和杜太太如此说,虽然心情稍有好转,却是向冯老爷挥挥手,只是道:「我去看看丫头。」 杨婉真和叶茜扶着叶老太太到床边上坐下,此时冯氏人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眼窝早就陷了下去。叶老太太看着顿时泪如雨下道:「我早该来看看你,哪里想到这才多少日子,你就病成了这样。」 杜老太太被打发了,冯氏回京城,杜家进入正常状态。理国公府的事务也一件件多了起来,叶家的儿孙也不少,叶老太太虽然疼冯氏,但跟家里一堆比起来到底差了些。冯氏好长一段时间没去请安,叶老太太也想不起来她。 冯氏本来是睡着的,冯太太吵的时候她就醒了,虽然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阻止母亲。她是感激叶老太太的,至少保全了泰哥了。此时睁开眼看着旁边的叶老太太以及身边的泰哥儿,张张嘴想说话,好一会才发出些嘶哑的声音:「老太太……别生气……是我没福气。」 「好孩子,你就别说了……」叶老太太听得心如刀绞一般,旁边杨婉真,叶荞,叶茜也是泪如雨下,要说多深的姐妹这也许说不上。但看着这样的冯氏,如何不伤心难过。 「我知道我不行了,只求老太太能多看照泰哥儿些……」冯氏说完这一句,好像已经用尽全力一般,想说别的再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叶老太太。 「我肯定会多照看泰哥儿,不会让人欺负他。」叶老太太哭泣说着。 冯氏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满屋子的人,看到杜俊和杜太太时,稍稍顿了一下,末了只是看向泰哥儿。病成现在这样,她谁都不怨,她的这一生她只归结与自己命不好,就连杜老太太她都没恨过,只觉和这样或者这样是个解脱也说不定。 她早就生病了,不是身体是心,每天的生活都让她觉得好累好累。总是放不下泰哥儿,结果她还没有熬到他长大,已经八、九岁了,就是杜俊再娶,有外家照看着着,她也不至于放心不下。 「哥儿,去亲亲你娘。」叶茜忍不住说着,冯氏那么想得到亲人的温暖和关爱,在她生命走到最后时,最挂念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个儿子,那就让泰哥儿给冯氏最后的一点温暖。 泰哥儿一直都是怔怔的在床边坐着,没有掉泪也没有哭,只是在发怔。叶茜说的话,他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却仍然坐着没动。 冯氏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年关,腊月二十八早上咽的气,大雪封门寒风刺骨,各家各户喜气洋洋准备过新年之时,杜家门口挂起了白布。消息送到叶家,饶是叶老太太有心理准备也昏了过去,屋里的姑娘们也不禁跟着哭了起来。 叶茜忍不住拉了拉衣服,叶老太太屋里很暖和,她却觉得冷得很,刺骨的寒风直入她的心肺。 【卷二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寄养贵女卷一:初入国公府》作者:荞楚 2、《寄养贵女卷二:富贵要人教》作者:荞楚 3、《寄养贵女卷三:退婚换相公》作者:荞楚 4、《寄养贵女卷四:良缘靠经营》作者:荞楚 5、《寄养贵女终卷:诰命加妻身》作者:荞楚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