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死了九个未婚妻的残暴王爷非我不娶》 第1章:冲喜 盛夏的酷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蔓延,正午时分阳光炙烤着大地,即便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阴凉的屋内也会汗湿了衣衫。 这个时辰,却有一顶花轿顶着灼热的阳光被抬到了骁王府的门前。 赤红的轿子已经停了许久,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送嫁的嬷嬷热得龇牙咧嘴,心情烦躁不安。 她眼神阴霾地瞥了眼火红的花轿,语气不善地催促道。 “大小姐,骁王府已经到了,您请下轿吧。” 见轿子里的人不理会自己,嬷嬷又翻了个白眼。 “这次是皇上降旨要让国公府嫁女,老爷夫人也是没有办法,您还是认命吧。” 花轿内,安玥璃正紧张地将雪白的绷带缠在受伤的小腿上,脚边丢弃着带血的缝合针线,嘴里还咬着一支准备注射用的止痛针。 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内,她被迫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以及这具残破躯体原主的记忆。 安玥璃原本是名医术精湛的军医,得到了接受最先进医疗空间脑部植入手术的资格。 谁知在手术途中突发意外,医疗空间产生波动,拽着她的意识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花轿里,身份变成为了安国公府不受宠的大小姐安玥璃。 皇帝降旨让安国公府嫁女,与性格暴虐的骁王爷成亲。 这位骁王爷三年内娶了九门亲事,每一位王妃都没能活过三日便在府中暴毙。 她的妹妹安语柔在京中素来有秀外慧中的好名声,所有人都下意识以为安国公府会将她嫁去骁王府。 然而安语柔为了逃婚,却与继母越氏串通将她打成重伤,强行塞进了这花轿中替嫁。 而负责送嫁的邹嬷嬷,便是继母的爪牙。 安玥璃绑好了绷带,惨白如纸的面庞上布满了冷汗。她掀起衣袖,尽量稳住颤抖的手往静脉中注射了止痛针。 轿子外继续传来对方抱怨的声音。 “别人都能留在府里伺候夫人,我却被派来送嫁。真是晦气!” 邹嬷嬷更加用力地扇着风,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难受地半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落。 身旁的几名轿夫同样是汗流浃背,嘴里却是说着谄媚讨好的话。 “嬷嬷辛苦了。等大小姐嫁入了骁王府,您便是大功一件!” “送走大小姐,语柔小姐就是正经的国公府嫡小姐了。不仅是安国公,越夫人也定会重重有赏。” “呸——!” 邹嬷嬷转头就啐了那人一口唾沫,“越夫人是平妻,语柔小姐现在就是嫡小姐,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之分?”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轿夫吓得瑟瑟发抖,连声求饶。 邹嬷嬷耐性耗尽,转而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大小姐,我是看在你马上就要出嫁份上给你留几分颜面,你别不知好歹。 今日这王府你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 听着对方快速接近的步伐,安玥璃闭上眼调整呼吸,只希望镇痛针能快些起效。 “安玥璃,你给我下来!” 伴随着邹嬷嬷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尖利如鹰爪的手骤然探了进来。 就在对方即将触碰到安玥璃领口的时候,她倏然出手钳住了对方的手腕,将空针管狠狠扎了进去。 “啊——!” 邹嬷嬷惨叫一声,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挣脱不得。 周遭的轿夫见状大惊,立刻上前帮忙。 安玥璃看准时间松手,邹嬷嬷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后仰,肥硕的身躯与轿夫相撞,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天气炎热,地面滚烫如烙铁。 邹嬷嬷因为过度肥胖,扑腾了好几下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反而把身上烫出一片片通红与灼痛。 她平日里在越氏身边伺候,体面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 “反了,反了天了!你一个爹不要娘不爱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成高贵大小姐了。今日老爷夫人不在,我就替他们教训教训你!” 邹嬷嬷说着在另外几个下人的搀扶下起身,撸起衣袖就要冲向花轿。 以她这个膀大腰圆的身材,别说是纤弱受伤的安玥璃了,就是成年男子只怕都打不过她。 刚才被她压在身下的两名轿夫,此刻还躺在地上翻白眼呢。 只是等她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同时,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瞬息之间侵蚀了她整条胳膊,强度几乎令人昏厥。 此时骁王府朱门内走出来一队亲卫,为首的江辰面色严肃冷漠,看着倒在地上打滚的邹嬷嬷一群人厉斥出声。 “哪里来的刁民,胆敢在骁王府门前闹事。来人,将他们扭送去京都府衙门。” 邹嬷嬷骇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爬起来向江辰控诉道。 “大人,冤枉啊!我们可是安国公府前来送嫁的。” “送嫁?”江辰面露讥讽,“有你们这般送嫁的?” 邹嬷嬷与几个轿夫人仰马翻,蓬头垢面,的确不像是安国公府出来的人。 眼看着亲卫要上前动手,邹嬷嬷惊恐万分地指着花轿喊道。 “是安玥璃,是大小姐不肯下轿成亲!她还藏了武器,妄图刺杀王爷!” 此话一出,骁王府的亲卫们应声而动,瞬息之间拔出腰间的长剑,将花轿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大小姐。” 江辰走到花轿前,单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把武器交出来。” 轿子里的半点声响都没有,邹嬷嬷躲在不远处咬牙切齿地咒骂。 “她摆明了是想抗旨不遵,大人何必与她废话,直接派人将她拖出来就是了!” 邹嬷嬷态度嚣张,江辰闻言紧蹙了眉头,倒也没有反驳。 “安大小姐,你若不主动交出武器,在下只有请你出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探出了殷红的轿帘。下一秒安玥璃倾身而出,弱柳扶风地扶着轿身站定。 “什么武器?” 止痛针开始起效,她总算可以起身行走,于是果断选择了主动出击。望向江辰所在的方向,安玥璃施施然地摊开双手。 “你们看我这样,是像能伤人的样子吗?” 第2章:惩治恶奴 江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瞧着身量娇弱纤瘦,说话的嗓音也是温温柔柔,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的确不像是能打伤邹嬷嬷的人。 江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邹嬷嬷,对方被看的心慌意乱,胳膊肘还隐隐传来痛楚。 “大人明鉴,安玥璃真的有武器,还刺伤了我!她定是心虚了,把东西藏在了轿子里!” 安玥璃顺着她的话往前轻移了两步,大大方方地将花轿内的景象展现到众人面前。 江辰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亲卫上前查看。 “启禀首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就在邹嬷嬷诬陷她的时候,安玥璃已经利用脑中的医疗空间隐藏了为自己治疗外伤的痕迹,就连手上的血污也用酒精棉花擦拭得干干净净。 邹嬷嬷瞳孔地震,满面的不可思议。她胳膊处的余痛尚且未曾消散,怎么可能搜不出武器。 除非…… “在她身上,一定是藏在了她身上。”邹嬷嬷穷凶极恶,宛如恶鬼,“大人,快派人脱衣搜她的身!” 脱衣搜身,就算最后证明了清白,安玥璃的名声也臭了,邹嬷嬷这是想将她逼到绝路上去。 面对如此恶奴,安玥璃却只是轻蔑一笑。 “证据。” “什么?” “你指证我出手伤人,总该拿出证据来,比如伤口之类的。” 江辰闻言眉头微挑,倒是同意她的说法。不管怎么说,安玥璃都是未来的王妃,哪怕是为了骁王爷的颜面也不可能当街搜身,让人看了笑话。 “你,亮出伤口。” 面对骁王府的亲卫首领,邹嬷嬷不敢反抗,心中对安玥璃的痛恨更进一层。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今日就当众把话说清楚,免得你连累了安国公府,我这个婆子也没法向老爷夫人交代。” 邹嬷嬷赌了一口气,三两下利落地挽起衣袖。 “看,就是这里!她刚刚狠狠刺了我一刀,痛死我了!” 然而当众人看过去时,却发现对方皮糙肉厚的胳膊肘上什么都没有。 江辰眯眼,“伤口在何处?” “这!这怎么会?”邹嬷嬷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她伸手触碰被刺过的部位隐痛犹在,但表面却无半分痕迹,“她刚才明明伤了我,我没有撒谎!” 其实安玥璃刚刚那一针巧妙地扎在了邹嬷嬷穴位上,足以在短时间内让对方疼痛难忍,却又不至于留下伤口。 “恶奴欺主,古今中外屡见不鲜,只是像你这般愚蠢的倒是头一次见。” 盖头之下,清清淡淡的嗓音徐徐传来。虽然听得出中气不足,但却可从语气中感受到安玥璃坚韧果敢的脾性。 “今日是本小姐与王爷的大婚之日,尔等却哗众取宠,当街闹事,导致吉时耽误,当诛!” 数条罪名一一扣下,邹嬷嬷心慌地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惊恐的侵袭让她慌了手脚,不自觉地展现出平日里对待安玥璃颐指气使的真实态度。 “你胡说!别以为老爷夫人不在,你便可以造反了。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眼看邹嬷嬷歇斯底里地想要扑上来,却见江辰大手一挥。 “将这个恶妇拿下!” 亲卫应声而动,瞬息之间反剪了邹嬷嬷的双手,把人如同死猪一般压在了地上。 “放肆刁奴,背信弃主,还敢诅咒王爷,实乃十恶不赦!今日看在王爷大婚不宜杀生的份上,我且留你一条狗命。 来人,将这群狗东西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让安国公府把人领走。” 话音落下,邹嬷嬷与诸位轿夫便惊声哀嚎起来。 只是骁王府的亲卫动作麻利,瞬息间就堵住了他们的嘴,无视这些人的挣扎直接拖了下去。 待到王府门前恢复清净,江辰才向安玥璃拱手。 “安大小姐,吉时已到,请您入府吧。” 伴随他话音落下,四名亲卫已经站在了安玥璃的身侧。就算她撒泼打滚想要拒婚,也会被强制“请”入王府。 只是让江辰没想到的是,安玥璃并未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态度。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并且向江辰微微颔首。 “走吧。” 安玥璃一步步走上王府的台阶,虽然因为腿上的伤口放缓了脚步,却反而彰显出一种郑重其事的庄重之感。 此时此刻,喜堂之上。 众位前来观礼的宾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人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都过了吉时了,怎么还不见新娘?莫不是半路跑了?” “跑?这次的婚事是皇上钦定的,除非是安国公不想活了,否则就算是摁头也得把女儿嫁过来。” “说来也是造孽,这都是骁王爷娶的第十任王妃了。也不知这安大小姐能抗过几日?” “我听说这安国公的大小姐是个无才无德之辈,如此品行岂能讨得骁王爷欢心?只怕活过今晚都难。” 在这纷乱嘈杂的议论声中,安语柔和尚书府的千金白梦萍相视一笑。 “妹妹这次可以放心了,安玥璃和骁王爷定亲,迟早死路一条。” 安语柔捂嘴偷乐,乖巧地微微福身道谢。 “多亏了姐姐提点,否则光是听到皇上降旨结亲一事,妹妹就该吓死了。” 白梦萍拍拍她的手,一副老成的模样。 “别担心,今日之后,京城再无安玥璃。咱们就等着看她临死前如何出丑。” 正说着,便听到下人的唱和声。 “新娘到!” 原本喧哗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门口。 伴随着厅门开启的嘎吱声,只见安玥璃穿着一身火红嫁衣逆光而立,仿佛将灿烂灼热的骄阳都裹挟在了身上,炫目令人不敢直视。 她抬脚跨入大厅,步伐坚定,哪怕知晓踏入的是龙潭虎穴也昂首挺胸。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后的江辰等人竟像是替她撑腰的仆从。 短暂的安静后,有人发出低低惊叹声。 “这便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虽瞧不见脸,但气质却是出尘!安国公当真舍得?” 在看到安玥璃安安稳稳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安语柔诧异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 按照她的猜想,安玥璃即便是出现在喜堂上,也定是涕泗横流地被人抢拖着进来的。还有她的腿,不是被母亲打坏了,怎么可能还能站着? 第3章:拜堂 安玥璃进入喜堂之后站定,按照规矩等待着新郎的牵引,然而只等来了一名侍女。 “骁王爷身体不适,无法拜堂,特命奴婢前来告知。” “什么?王爷不来拜堂了?” “那这婚事还继续吗?” “这可是皇上降旨赐的婚,骁王爷可是想拒婚?” 众人一片哗然,或惊叹或嘲讽,甚至有人想趁机想给骁王爷扣上抗旨不尊的罪名,整个喜堂登时变得格外喧闹。 却不知就在屏风相隔的内堂里,一名面容俊朗,神情却透着阴郁与嘲讽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之上,冷眼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等这些人的议论声渐小后,侍女才继续说道。 “王爷虽无法亲自拜堂,但却命奴婢送来了随身佩带的宝剑。”她说着亲自从锦盒中请出长剑,恭敬地送到了安玥璃的身前,“请安大小姐持剑上堂,完成礼仪。” 这话立刻引发了第二轮的热议。 “哪有让新娘抱着剑拜堂的,这多不吉利啊。那剑一看就是杀过人的,凶煞得很!” “看来骁王爷对这桩亲事很是不满了,才会用这种方法羞辱安大小姐。” “就算是顺利拜了堂,安大小姐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所有人都认为骁王爷是因为不满安玥璃,才故意给她难堪。 安语柔更是幸灾乐祸,忍不住与身边的好友一唱一和地嘲讽道。 “姐姐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王爷的吩咐吗?还不快上前接剑。” 白梦萍嗤道:“语柔妹妹别催她,安玥璃向来胆小如鼠。让她抱着这不吉利的凶器拜堂,只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听得这样的嘲讽,安玥璃先是抖了抖身子,紧接着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道熟悉且厌恶的身影。 安语柔,越氏与安国公所出之女,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这次让她替嫁送死的罪魁祸首。 对方常年以戏弄这具身体的原主为乐,以至于光是听到她说话,身体都会条件反射地感到恐慌。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恼恨将原本的害怕压下。既然现在这具身躯已经换了芯子,那自然不会再任由对方拿捏。 “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她徐徐转向安语柔的方向,声音清冷,“王爷骁勇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柄宝剑跟随王爷多年,早已沾满了肃杀正气,只有魑魅魍魉与宵小之辈才会见之害怕。 何况宝剑代表的是王爷的身份,妹妹却说它不详,可是在暗喻嘲讽王爷?” “!!!” 安语柔心中宛如惊雷炸开,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着刚才的那番话,堂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姐妹身上。 京中人人皆知,安玥璃虽是安国公原配所出,但却性格内敛胆小,且因母亲得了癔症被安国公所嫌弃。 更重要的是她身无所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偶尔出席贵女之间举办的宴席酒会也多以出丑收场。 相反,安语柔的母亲越氏受到安国公抬举,从一名妾室升成了平妻,连带着安语柔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嫡小姐。 再加上安语柔聪慧机敏且长袖善舞,拥有一切美好的特质。与安玥璃站在一起宛如天上明月和尘间烛火,将其狠狠地比了下去。 故而在众人心目中,安玥璃是万万说不出刚才那番条理清晰,据理力争的话。安语柔在婚礼上嘲讽姐姐,开罪骁王爷的行为也是格外愚蠢胆大。 被这么多人注视,安玥璃尚且有盖头遮挡,安语柔却是又惊又怒地涨红了脸。 尤其是注意到王府以江辰为首的那帮亲卫,个个如狼似虎地瞪着自己,好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那些话?” “哦?不是你说的,那是谁?” 安语柔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好友,白梦萍却抢先一步悄悄掐住她的胳膊。她光想着讥讽安玥璃,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眼下却是后怕不已。 感受到白梦萍的力道,安语柔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刚才喜堂上乱哄哄的,众人七嘴八舌谁也未必分得清那造次的话是谁说的,但安玥璃却偏偏把脏水扣到了她的头上。 眼下她若是供出白梦萍,那两人只怕要闹翻脸。但若让她独自承担后果,安语柔却又心有不甘。 不给她犹豫纠结的时间,安玥璃直接霸气回怼。 “妹妹平日里在家中对我不敬也就算了,我是你姐姐,自然不会多计较。但现在是在骁王府,你当众诋毁王爷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好在今日是我与王爷的大婚之日,不宜杀生。妹妹以后可要三思后行,别丢了安国公府的颜面。” 一番话说出口,安玥璃畅快地舒出一口气。 这具身躯的原主被对方霸凌了多年,今日总算是找回了场子,连带着她这具刚穿越来的灵魂都觉得解气。 而众人此刻审视安语柔的眼神却是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来传言中德才兼备,性格温婉的安小姐也并非完美无缺。 小小的插曲之后,安玥璃爽快地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那柄宝剑。透过火红的盖头,她看到了这柄古朴却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宝物。 许是常年跟随主人驰骋沙场的缘故,即便是隔了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依稀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可以想见,当年有多少敌军倒在这柄宝剑之下。 想到自己穿越前的军医身份,安玥璃突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骁王爷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能够持剑保一方平安之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 若是对方愿意与自己和平相处的话,她倒是不介意与对方结为临时的盟友。 想到这,安玥璃郑重地双手托举宝剑,一步步走向喜堂。 谁知就在路过安语柔身边时,对方因为刚才的羞辱心怀怨恨,竟是悄悄探出脚踩住了安玥璃的后裙摆。 刺啦! 裙摆撕裂,明显强烈的阻力裹挟了安玥璃的全身。 她立刻察觉出不对劲,但因着腿上有伤,手上又捧着沉重宝剑缘故,一时间没能稳住身形,最终还是失去了平衡。 第4章:定情信物 “嘭——!” 安玥璃狼狈地向前扑倒,关键时刻以手肘撑地,护住了面门。然而即便如此,腿上的伤口依旧传来清晰的撕裂感,紧接着剧烈的痛疼让她瞬间冷汗津津。 “呀,姐姐没事吧?” 安语柔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装腔作势地上前搀扶,但伸出的手恰好卡在安玥璃够不到的角度。 银红的盖头滑落,露出半张惨白如纸的清秀面容。安玥璃咬紧了牙关,柳眉紧蹙,沉默地忍耐着剧痛的侵袭。 见到她如此模样,安语柔这才找回了霸凌的熟悉快意。 她的视线却在安玥璃的身上游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她锁定对方腰间系着的一只水红色荷包。 “呀!姐姐今日与骁王爷成婚,怎么还随身带着那个荷包?难道你心里还对尹公子念念不忘,至今不肯扔掉这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宾客们登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尹公子?哪个尹公子?” “这满朝文武,只有大中大夫姓尹。难道安大小姐倾慕之人是大中大夫的儿子尹淮之?” “这两人居然有私情!?” 白梦萍闻言化身亢奋的斗鸡,立刻谴责道:“安玥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尹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安语柔也跟着假惺惺地劝慰,“姐姐,我知晓你对尹公子情根深种,但你如今已经嫁入了骁王府,若心中还惦记着别人,岂不是有违妇道?”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地把脏水泼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诸位,非礼勿言。” 在这种种猜测议论声中,一名身着靛青长衫的年轻男子踱步而出。五官俊美鲜明,肌肤似雪,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此人正是大中大夫的儿子——尹淮之。 他手中握着折扇微微一拱手,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安玥璃,神情骄傲中透着淡淡的轻蔑。 “家父与安国公乃旧相识,故而在下也与安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但在下从不曾与安大小姐僭越相交,更不曾收下什么定情信物。 安大小姐,你的心意请恕在下无福消受,同时也请你自重。” 屏风之后,年轻的男人徐徐眯起眼睛,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虽没有开口,但周身散发出的骇人气息足以令人胆敢腿软。 一旁站着的亲卫下意识绷紧了皮,小心翼翼窥视着男人的神色。 “王爷,这些人诋毁王妃,损害您的名誉,可要属下出面制止他们?” “你怎知是诋毁?”男人带着毛边的视线越过屏风,紧锁在安玥璃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刮下一层皮,“本王要听她自己解释。” 安玥璃缓过这阵令人头晕目眩的疼痛,徐徐抬起眼眸看向说话的尹淮之。 她发丝微散,巴掌大的脸颊血色尽无,幽深的目光如同刚开刃的刀锋,淬着骇人的锐利。 尹淮之猝不及防对上安玥璃的眼睛,竟是心虚地后退半步。等他回过神来后,更是色厉内荏地质问道。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安玥璃怔怔看着这人许久,脑海中快速地闪现过许多往事。 作为这具身体的原主,的确对尹淮之情根深种。只可惜她瞎了眼,从始至终没能瞧出此人是个攀附权贵的小人。 在她的母亲因为癔症失去安国公的宠爱后,尹淮之便避她如蛇蝎,反倒与安语柔暗中往来。 两人今日一唱一和诬陷诋毁她的名声,只怕也是早有预谋! “尹公子说得对极了。” 出乎众人的意料,安玥璃并未愤愤不平地替自己辩护,反而平静地附和了尹淮之的话。只是她嗓音冰凉,听得人汗毛倒竖。 “未出阁的女子与人私相授受,的确是有失妇道。不过尹公子弄错了一件事,想要赠这个荷包给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安语柔。” “你血口喷人!”尖锐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姐姐自己错做了事,我好心提醒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却倒打一耙。这荷包分明是你随身佩带的,与我何干?” 白梦萍从旁附和,“不错,像你这样不知廉耻之人,就该让骁王爷好生调教!” 说来说去,这两人无非是盼望自己早日死在骁王爷的手下。 安玥璃冷嗤一声,伸手捡回宝剑,撑着它艰难地站起身来。待稳住身形后,她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挑起荷包,直直对准了安语柔的面门。 “啊——!” 安语柔惊叫出声,噔噔后退了两步。 四周的宾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安玥璃,你这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恼羞成怒,要在喜堂上动手伤人!” 安玥璃对这些人的指责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安语柔。 “妹妹可敢再说一次,这荷包是谁的?” “姐姐,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死撑?只要你认罪,当众发誓日后不再纠缠尹公子,想来骁王爷也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你若继续执迷不悟,就算王爷不追究,皇上只怕也容不下你这玷辱皇家威严之举。” 安玥璃带着给尹淮之准备的信物来拜堂,无异于踩着骁王爷的脸面撒野。原本就不看好她的宾客眼下更是认定安玥璃活不过今晚。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我安玥璃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这荷包上的海棠花栩栩如生,我可绣不出来。相反……” 安玥璃说着手中宝剑猛然一挑,安语柔拿在掌中的丝绢就被夺了过来。 “我妹妹秀外慧中,一手刺绣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名声享誉整个京城。大家不如仔细看看,这两个绣品上的图案与针脚是否如出一辙?” 听她这么一说,安语柔怛然失色。 “你住口!把东西还给我!” “妹妹这么激动,可是心虚?” “我,我没有。是你信口雌黄,坏我名声!” “那就大家比对一番吧。” 安玥璃说罢一扬手,那荷包与丝绢同时飞入人群之中。 第5章:医疗空间 宾客之中不乏女眷,以及绣功卓越之人。两幅绣品落入她们手中,很快引起一阵骚乱。 “荷包上绣的是海棠,丝绢上绣的是月季。虽图案不同,但针线的走势与手法却是相同的。” “没错,我虽不敢说绣功高超,但也能瞧出这两样绣品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当,当真是一模一样!” “看来这荷包的确不是安玥璃的东西,更像是安语柔与尹淮之的定情信物才对。” 听到女眷们的分析,现场逐渐骚乱,宾客们看向安语柔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我,我没有!”安语柔脸颊涨红得宛如在滴血,情急之下避重就轻地撒谎道,“这丝绢并非我亲手所绣,而是从外面买来的。” “是吗?妹妹心灵手巧最善刺绣,居然也会从外面买丝绢佩戴。而且这么巧,竟与我的荷包是从同一家买来的。” “……” 安语柔咬紧了牙关,缄默不语。反正只要她死咬着不承认,安玥璃就没证据指证她与尹淮之的关系。 就在她做好了继续狡辩的准备时,安玥璃却收回了宝剑。 “既如此,那妹妹就退下吧,姐姐要继续拜堂了。还有,你最好把脚收一收。否则下一次我再摔倒,指不定这宝剑就要斩断谁的脚了。” 她隐隐暗示了自己刚才摔跤的真相,重新托举着宝剑上前行礼。 倒不是因为怕了对方的挑衅,而是腿上的伤口撕裂,麻药也抑制不住那钻心的疼痛。 安玥璃必须尽快完成仪式,重新给自己包扎。 屏风之后,男人冷淡地看着司仪宣布婚事礼成,安玥璃由侍女引着去了后院。他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轮椅的扶手,凤眼眯起又睁开。 “有意思。” …… …… 洞房之中。 安玥璃完成所有仪式,总算可以坐下来缓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 侍女们闻言倒也没有反驳,福身之后便退了出去。也不知是对她这个新王妃言听计从,还是轻视怠慢。 等到房门合上,安玥璃这才掀开裙摆,一点点挽起了裤腿。 果然,之前缝合的线头已经崩开,皮肉撕裂血色蔓延。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再次开启脑中的医疗空间。只见伴随着她意识的转动,眼前便浮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金属箱体。 箱子打开,里面已经整齐地码放好了处理外伤的各种器具与药品。 这便是为军医量身定制的医疗空间,随心而动,携带方便,除了植入者之外他人无法使用,甚至无法看到这个神奇空间的存在。 安玥璃取出器具重新为自己缝合,一边感叹自己穿越这件事,一边又庆幸至少把医疗空间带了过来。 想到刚才拜堂时发生的一切,她开始慎重地重新梳理起这具身躯的过往。 作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安玥璃原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直到安语柔的母亲越氏入府,抢走了安国公的心。 自从越氏出现,安玥璃的母亲姜青岚便屡屡犯错,遭到安国公的嫌恶。直到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姜夫人饮酒过量伤了身,从此脑子就变得不太清醒。 所有人都说她是因为妒忌安国公宠爱越氏才会贪杯,但安玥璃却知晓自己母亲是个极豁达温顺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蠢事。 在姜夫人患上癔症之后,越氏很快被抬为平妻,取代了主母的位置。而安语柔也从庶女摇身一变成为了嫡女,与越氏磋磨她们母女。 姜夫人的癔症需要日日用药,越氏却克扣她们的份例,导致姜夫人病情恶化。除非安玥璃自甘堕落,不学无术,成为衬托安语柔的背景板。 于是从那时起,安玥璃精湛的绣功都出自安语柔之手,每次出席千金们的宴席都被捉弄出丑,废柴的形象渐渐深入人心。 回忆至此,安玥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手里紧握着沾血的绷带,眼底更是血气翻涌。 往事种种,并不会随逝者的离开就被埋没。 反之,她安玥璃会以全新的身份向仇人讨回公道! “听到了吗,那些宾客们因为王妃的身份嘲讽咱们王爷呢。” “咱们王爷虽然伤了腿,但也是为国征战才受的伤。否则像安国公府那样的破落户,岂能将女儿嫁入王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敢以此事嘲讽王爷。” “话虽如此,但咱们这位王妃的确是不堪大任。要我说,王爷今日在酒席上受的屈辱,都是因为她!” “……” 嘎吱——! 房门骤然开启,安玥璃扶着门框而出,虚眯着眼睛审视那三个围聚说闲话的丫环。 “王爷怎么了?” 三人始料未及,纷纷僵住了身子。 “王妃!?” “见过王妃。” 安玥璃又问,“回答我的问题。” 丫环们面面相觑,目光在片刻的闪躲后隐隐透出不屑与轻蔑。 “回王妃的话,奴婢并未说什么。” “是啊,许是您听错了。” 在她们看来,以往九任王妃无一人成功活过三日。这次安玥璃又在婚礼上折损了骁王爷的颜面,肯定今晚就得殒命。 对待这种将死的“主子”,自然不必有多恭敬。 面对这群明显不服管教的丫环,安玥璃直接沉下了脸色。 “是你们如实交代,还是让本王妃亲自去宴席上一探究竟?” “这!” “王妃息怒,王爷尚且还没来喝交杯酒。按照礼仪,您还不能揭盖头!” “是啊,还请王妃回房!” 三人迅速交换了眼神,想要将安玥璃强行逼退。然而就在她们倾身而上的瞬间,安玥璃却使出擒拿手,干脆利落地将三人依次推进房中。 嘭——! 房门从外合上,甚至还有一柄现成的铜锁可用。 安玥璃心中嗤笑,只怕这锁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您这是想逃婚吗?” “堂都拜了,您逃也是没用的!王爷只会打断你的腿!” 听着丫环的警告,安玥璃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逃?我安玥璃从不做逃兵。现在,本王妃要去给你们主子撑腰。” 第6章:贺礼 拜堂时不现身,后院只安排了几名不服从命令的丫环伺候,这些细节足以让安玥璃察觉到骁王爷对自己的轻视态度。 不管为了眼下保住小命还是长远的发展,她都必须尽快缓和两人的关系,至少不能让骁王爷因为自己的缘故失了脸面。 重新从内院回到喜堂,觥筹交错热闹声响不断,宾客们手持酒杯接连说着吉祥话。 安玥璃虚眯着眼睛仔细搜寻了一圈,先是发现了侍卫首领江辰的背影,紧接着才注意到他手里竟是扶着一把轮椅。 一名同样身着红色喜服的青年男子坐在轮椅之上,三千乌丝以金冠高束于头顶,正以背对着她的角度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此人便是安玥璃的夫君,以显赫战功以及暴虐闻名的男人——夙怀骁。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却见有人抢先一步。 尹淮之手持折扇从人群中走出来,笑意吟吟地冲轮椅上的男子微微躬身。 “今日乃是骁王爷的大喜之日,太子殿下却因着忙碌曲州的旱灾一事无暇抽身,故而特意命在下送来贺礼,恭祝骁王爷新婚大喜。” 他拍了拍手掌,立刻就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仆人抬上来一块比人还高的东西。此物用红布遮挡,显得格外神秘。 “请骁王爷笑纳。” 尹淮之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夙怀骁却坐在轮椅上岿然不动,别说是上前揭下红布,就是连挪动身躯的意图都没有。 “啊,是在下欠考虑了。骁王爷行动不便,那就由在下代劳吧。” 说罢这话尹淮之也不经过夙怀骁的同意,用折扇的一端挑起红布轻轻一扯,紧接着金光灿灿的铠甲便展现在众人眼中。 “这!这是……” “黄金铠甲!” “从前只听闻有人用黄金制成铠甲的,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见,当真华贵非常啊。” “太子殿下与骁王爷兄弟情深,真是有心了!” 趁着众人的恭维,尹淮之继续说道。 “骁王爷当年战功赫赫,可谓是名满天下,令敌国将领闻风丧胆。 在下私以为,只有传闻中代表战神的黄金铠甲才能配得上骁王爷的英名,故而特意命人为王爷量身打造了这幅铠甲。” 话说到这,已经有不少人悄悄用余光瞥向夙怀骁。 饶是盛夏灼热的天气,他的腿上依旧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也不知是腿伤怕寒,还是怕外人注意到他的残缺。 承受着众人有意无意的打量,夙怀骁神情淡淡,反倒是身后的江辰猛地攥紧了拳头,额头处青筋暴起。 安玥璃站在暗处看到此番场景,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夙怀骁的父亲荣亲王乃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曾经是最可能继承大统之人。但却意外坠马而亡,让先帝很是痛心。 当今圣上继位时曾答应过先帝,将太子之位留给荣亲王的独子夙怀骁。 奈何三年前夙怀骁在迎战进犯的突厥人时伤了腿,无缘储君之位,这才让现在的太子捡了漏。 自此,太子便对这位曾经差点成为储君的堂兄弟格外忌惮。像今日送铠甲的行为,多半也是故意为之。 “骁王爷。” 不等江辰发作,安语柔就带着奴仆上前。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站位与尹淮之并肩。 安语柔含笑福身行礼,已经重新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柔美之态,仿佛之前被以剑相指的人不是她。 “小女代表安国公府拜见骁王爷,为王爷献上贺礼。” 一尊琉璃的千手观音像被抬了上来,在骄阳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很是吸引眼球。只是大喜之日送观音像,却是有些令人费解。 许是猜到了众人的疑惑,安语柔笑意吟吟地解释道:“这次姐姐有幸能嫁入骁王府,全凭自身喜庆的八字。 倘若一场婚事当真能让王爷的身体恢复康健,那也算是姐姐的造化。只是姐姐从来都是冷清孤僻的性格,不屑做伺候人的事情,恐会惹骁王爷不快。 小女在此斗胆恳请王爷对姐姐多些宽容,慢慢调教。” 说罢她亲自将千手观音像送到了夙怀骁的面前。 “都说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有求必应。小女借这尊观音像恭贺骁王爷与姐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身体康健,早生贵子。” 安语柔句句话看似都在恭贺夙怀骁,但却明褒暗贬地诋毁安玥璃。 四周宾客看破不说破,恭维声连绵不断,只是不知有几成真心。 “妹妹口才如此了得,可是想好了如何解释刚才那枚荷包的来历?” 清亮的嗓音响起,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突兀地撕破了这虚伪的的热闹。 安语柔猛然回头,瞳孔里倒映出安玥璃快步而来的身影。 “是你!你怎么来了?” 周遭的宾客似乎也没想到她能去而复返,惊诧的同时也被她周身的气度所震慑,自觉地分出一条道路。 安玥璃踱步上前,因为江辰挡住了道路,她便停在了距离轮椅半丈远开外。 “给王爷请安,妾担忧王爷招待宾客辛苦,特意前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不料,竟是听到有人嚼舌根。” 安语柔被她冷眼一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故作无辜地质问道。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恭贺你和骁王爷新婚大喜错了吗?” 安玥璃并不理会,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观音像的莲花底座。 “曾有高僧道仁云:木雕泥塑兼彩绘,涂青抹绿又装金。若言此是菩萨相,笑煞南海观世音。 妹妹所赠的这尊佛像珠光宝气,多少有损宝相庄严。 不过没关系,就像你所说那般,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定不会计较。我日后也会常常烧香祈祷,愿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切莫面若观音,心似蛇蝎。” “你!你说谁心似蛇蝎!?” “我不过是随口一言,妹妹怎么还应激了。” “应什么?” 安语柔嘴上斗不过,急得额角生汗。 一旁的尹淮之见状眉头紧蹙,以极为不赞同甚至轻蔑的眼神审视着安玥璃。 “玥璃,语柔妹妹不过是想祝福你与骁王爷,即便言语上有些不妥,你也不至于这般挤兑她。好歹是嫁入骁王府的人了,也该知晓分寸才对。” “尹公子既知晓我已嫁入骁王府,便该称呼我为王妃,而非直呼闺名。况且送礼的用意是为哄人开心,而非给人添堵。”安玥璃眼刀飞转,扎得对方呼吸一滞,“尹公子明知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却还送来一套黄金铠甲,莫不是在故意挑衅?” 第7章:这么厉害,不如出本书 “当然不是!”尹淮之心中咯噔猛跳了几下,下意识脱口反驳,“太子殿下正是深知骁王爷当年英勇神武,才会投其所好送来这套铠甲。你休要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哦,那便是太子殿下深居东宫消息不灵通,才会不知骁王爷腿伤多年?” “你!” 尹淮之全然没有料到安玥璃言语如此犀利,一时间竟是被她逼得心慌意乱。 “安玥璃,你放肆!” 他呼吸急促,原本清秀俊朗的一张脸此刻却涨得通红。 “你竟敢质疑太子殿下的贺礼,简直就是大不敬!” 安语柔适时附和道:“姐姐快别说了,就算你因私人恩怨恼恨尹公子,也不该仗着王妃的身份公报私仇。” “家父与大中大夫乃旧相识,故而在下也只是与尹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既不存在僭越相交,更不曾有私人恩怨。 这些事实尹公子已经亲口澄清,妹妹却反复将我们捆绑谈论,到底是何居心?” 安玥璃借用尹淮之刚才说过的话堵了安语柔的嘴,叫对方好一阵心塞,紧接着矛头一转。 “尹公子,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才命你代为送礼。可你却随便弄个黄金的物件糊弄我们王爷,难不成是觉得我们王爷缺这几两金?” “当然不是!”尹淮之矢口否认,“这是我为骁王爷量身定制的!” “不是糊弄,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 “你可曾想过骁王爷若是触景伤怀,使得伤势加重,太子殿下也会因此内疚自责?尹公子,你真是办得一桩好差事。” 其实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有意借尹淮之的手来挑战夙怀骁的底线。但安玥璃不管不顾捅破窗户纸的行为却也是没人能想到的。 话说到这个程度,她几乎是强行把责任扣在了尹淮之的头上。反正对方不敢把太子殿下拖下水,只能哑巴吃黄连,认栽。 全场鸦雀无声,或震惊或戏谑地看着三人争论。 见尹淮之都没能讨到好,安语柔既惊且怒,更多的却是不服气。向来都是她叫安玥璃下不来台,岂能咽下今日这口恶气! “姐姐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尹公子好歹与你幼年便相识,我们更是同气连枝的姐妹。 你今日在婚宴上闹得鸡犬不宁,父亲知晓了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又要斥责你娘没有教养好女儿。” 安玥璃眉眼一敛,杀气顿显。 原身就是为了保护母亲才会一直被安语柔母女拿捏,如今她占据了这具身体,便不会再让这些人放肆! “呵。” 安玥璃勾唇浅笑,精致白净的面容闪过一瞬的冷厉。 “我娘?妹妹可别忘了,我娘姜氏乃是安国公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论起来你也该恭恭敬敬叫一声母亲。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的娘亲越夫人倒是教女有方,否则怎能让你从一介庶女摇身成为安国公府嫡小姐呢。 越夫人与妹妹如此有本事,堪称为所有姨娘与庶女典范。不如出本书传授一下经验,也好造福他人。” “你!” 安语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晕过去。 庶女的身份是她的痛脚,饶是已经当了三年的国公府嫡女,她还是忍不住悄悄自卑,生怕别的贵女嘲笑她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 只有在刁难安玥璃,看见她洋相百出时才能寻到一丝心安。仿佛只有踩着正经的嫡女一头,才能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 “够了!” 尹淮之突然发飙,原本清贵的气质早已被抛之脑后。 “安玥璃,你不要太过分!就算你如今已经成了骁王妃,但也无权越过骁王爷对我们这些宾客指手画脚。 我劝你立刻俯首道歉,再乖乖回到后宅等候处置!” 经尹淮之这么一提醒,安语柔才回过神来。 “对啊,骁王爷还没掀盖头喝交杯酒呢,你怎么就出来了!? 安玥璃,你平日里不守安国公府的规矩也就罢了,到了王府还敢放肆!当真是不把骁王爷放在眼里吗?” 两人一唱一和,竟是搬出夙怀骁来压阵。 安玥璃眯了眯眼,面上端着一副气定神闲的自信模样,但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些打鼓。 毕竟她是为了替夙怀骁出头才和对面两人呛起来的,可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若是夙怀骁不领情,那她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正值安玥璃忐忑不安时,夙怀骁曲起修长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笃笃。” 明明声响不大,但却恍若像是惊雷般砸在众人心尖上。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饶是安玥璃所站的方向看不到夙怀骁的神情,但也能敏锐地从微妙的气氛中感受到这位王爷带来的压迫感。 江辰推动轮椅,缓缓转动了方向。 不过是瞬息的动作,安玥璃却觉得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闹够了?” 安玥璃的心脏咚咚猛跳了两下。 她还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声音,沉稳中透着不羁的狂妄,豪放中又夹杂着深重的怨气。 就像是黎明时分阳光穿透天际的那一刻,光明与至暗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 与此同时,出乎意料的男子样貌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安玥璃的视野之中。 人人都说夙怀骁性格暴虐,残忍阴狠。故而她下意识把他想象成了一名相貌阴狠毒辣,身形佝偻之人。 但事实上夙怀骁年纪轻轻,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一双眼眸敛寒星,剑眉入鬓,身形挺拔,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吞吐千丈凌云之气势。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扶手。仿佛身下的不是代表残疾的轮椅,而是象征至高权势的王座。 安玥璃看得呆住,忘了行礼。 夙怀骁眉梢轻挑,似有不满。 江辰连忙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王妃。” 安玥璃倏然回神,这才在匆忙间福了福身。 “王爷息怒,妾是因为心系王爷,才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骁王爷凝视着她,像是在探究什么新奇有趣之物。只是他向来严肃惯了,不说话的样子就像是要发怒的前兆。 夙怀骁不叫起,安玥璃便一直半蹲着。小腿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也高高悬起。 就在她神经绷到极致,几乎想要破罐子破摔时,安语柔一句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骁王爷,我这姐姐实在是胆大包天,牙尖嘴利,还请王爷严格约束!” 第8章:你不服,憋着 此话一出,夙怀骁总算是收回了视线。但因思绪受到了打扰,心情陡然变差,凛冽的目光也直接转到了安语柔的身上。 “你在教本王做事?” “!!!” 安语柔自以为揣度透了对方的心思,才敢壮着胆子求对方治罪安玥璃。 但在对上夙怀骁那双比深渊还要阴沉幽深的眼眸时却浑身一震,膝盖止不住地发软。 “王,王爷……” “本王的王妃,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夙怀骁毕竟是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亲手斩杀无数敌军,只需稍稍释放出些威压就叫安语柔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 夙怀骁不管她,锐利的视线在现场环顾一周。凡是被他看过的人都身躯一震,下意识绷紧了皮。 最终,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黄金铠甲与琉璃观音像。 “本王腿有残疾,早已不配穿什么黄金铠甲。尹公子,你替本王感谢太子,顺便将这黄金铠甲送回东宫去吧。” “骁王爷!这可是太子殿下送的贺礼,您……”尹淮之话说到一半却卡了壳。 夙怀骁冷眼望着他,嘴角处竟是浮现出极为浅淡的笑意。明明没有发怒,众人却明显地感受到了腾腾杀气。 尤其是江辰等侍从,更是敏锐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但凡夙怀骁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意图,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不过瞬息之间,尹淮之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了,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像安语柔那般当场腿软跪下。 “王,王爷……” 夙怀骁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在骄阳的炙烤之下,屋檐与树木虚影重重,好似随时都会被炙热所蒸腾。 “曲州大旱,朝廷费尽周折征调银两救灾。太子殿下以身作则,带领官员缩减用度。 本王瞧着这套黄金甲倒是有几分重量,你且拿去融成金砖,直接捐去曲州。” 说着他停顿了一瞬,补充道。 “当然,这算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 短暂的沉默后,现场的人群竟是爆发出一阵热议。 皇帝因为曲州的旱情已经烦恼多日,太子提出所见用度的提议则是一度得到了好评。 就在这众人都勒紧裤腰带支援曲州的关键时刻,太子却大方地送了一套黄金铠甲给夙怀骁。 也不知是想表达自己对兄弟的有爱,还是炫耀资产。只是不管哪种,都对他刻意营造的节俭形象大相径庭。 夙怀骁这一招,直接把单纯的个人恩怨拔到了更深层次的高度。 现场太子一派的朝臣不由得紧张起来,其他派系的人则是跃跃欲试,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就此事给太子找些麻烦。 尹淮之不是蠢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净。 他知道太子殿下忌讳夙怀骁曾经是储君人选,故而为了讨好太子,刻意定制了这套昂贵的黄金铠甲来羞辱对方。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安玥璃,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挑唆得夙怀骁亲自发难。 尹淮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多亏安语柔及时扶了一把。 “尹公子,你没事吧?” 尹淮之哪里还有心思顾忌安语柔,满脑子都是办砸了差事,太子殿下震怒的模样。 安玥璃时刻关注着两人,眼波流转。 “尹公子瞧着身体有些不适,可是饮多了酒?来人,送尹公子回府休息,记得把黄金铠甲带上。” 她在说这话时好不隐瞒自己嫌恶的神色,几乎把“送客”两个字写在脸上。 只是周遭的侍卫都听命于夙怀骁,哪怕他们也恨不得替自家主子把这两个惹人厌的东西赶出府,却没人敢遵照她的指令办事。 这时安语柔回过神来,不甘心地嘲讽道。 “姐姐总是不自量力,尹公子代表的可是太子殿下。骁王爷都没开口呢,你有什么资格赶人?” 安玥璃微微抬眸,半是审视半是嫌弃地睥睨着对方。 “王爷身体不适,连拜堂都无法进行却强撑着与你们周旋,正是因为看中他与太子殿下的兄弟情义。 眼下王爷累了,我身为王妃,迎来送往这样的小事自然该我做主。 你不服,憋着。” 她说着瞥了眼还未从颓丧与惶恐中抽离出来的尹淮之。 “况且尹公子不胜酒力,王爷派人送他回府乃是恩赏。怎么,你是不屑王爷的赏赐,还是瞧不起我们王爷?” “你,我……” 安语柔怎么答都不对,急切地想要向夙怀骁解释。 然而等她把视线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此刻却坐在轮椅里闭上了眼。 “王爷,骁王爷!” 安语柔刚喊了两声,就被江辰及时阻止。 “请安小姐噤声,王爷累了。你若是吵醒了王爷,卑职可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 夙怀骁暴虐的性情人尽皆知,故而哪怕知道他是在故意装睡,也没人敢拆穿。 安玥璃见到夙怀骁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了谱,朗声催促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尹公子和安小姐回府。” 江辰也不再犹豫,直接大手一挥。数名侍卫应声而动,直接两人架起来拖走。 安语柔又羞又恼,忍不住大喊道。 “安玥璃你等着,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相比起她的疯癫失控,安玥璃却是镇定自若。 “王爷既然都捐了黄金铠甲,我自然也该夫唱妇随。江侍卫,劳烦你把这尊琉璃观音像拿去当铺换成银两,再以骁王府的名义捐给曲州。” 江辰先是用余光看了一眼夙怀骁,见他还在闭眼假寐,这才点头应声。 “是,王妃。” 直到尹淮之与安语柔的身影彻底消失,现场的宾客们才从这场闹剧中缓缓回神。 其中不乏有认识安玥璃的贵女们,此刻她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明白草包安玥璃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机智犀利。 面对这些审视怀疑的目光,安玥璃淡然地再次福身。 “不耽搁王爷宴请宾客,妾先行回房等候。” 夙怀骁掀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江辰,送王妃。” 第9章:从此是我房里的人 大战了一场,安玥璃多少感到有些疲累。在返回后院的路上,她因为腿伤放缓了脚步。 江辰安静地跟在身后,并不催促。 在迈过一段台阶时,安玥璃不小心扯动伤口,嘴上轻轻地嘶了一声。 江辰闻言快走上前,“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 注意到安玥璃额角处细密的冷汗,江辰郑重地向她躬身行礼。 “刚才多谢王妃出面,替王爷解了围。” 夙怀骁身份贵重且特殊,尹淮之又是代表了太子。若是夙怀骁与对方计较,不仅是自降身价,还有不敬太子的嫌疑。 他们这些侍从更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吃闷亏,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但安玥璃却不同,她从私人恩怨的角度切入打了对方的脸,又借着王妃的身份压制对方,实在是大快人心! 江辰见识到安玥璃的有勇有谋,嘴上喊出的这声王妃也多了几分真诚。 安玥璃抬手虚抚了抚了,“不必如此,安语柔与尹淮之本就与我有旧仇。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自然该我来解决。” 她在说这话时眉眼轻敛,神色淡淡,尽显大家闺秀宠辱不惊的特质。 江辰心中难免觉得惊奇,以前人人都说安玥璃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安国公府安排她嫁给夙怀骁的时候他还觉得愤愤不平,只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家主子。 但如今一见却发现安玥璃足智多谋,性格坚韧,一点儿不比安国公府另一位嫡小姐差。 可见坊间传闻不可信。 思绪流转间,两人已经抵达后院。 还没进门,闹哄哄的声响便从院内传来。 江辰正想询问发生何事,就见几名丫环咋咋呼呼,你推我搡地跑了出来。她们骤然看到安玥璃的存在,情绪变得很是激动。 “王妃?” “王妃找到了。快,把她抓回去!” 安玥璃正在想事情,闪躲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在对方的手快要接触到她衣袖的瞬间,一柄长剑横插而入,强势地把造次的丫环挑了出去。 “啊!” 丫环倒地,发出惊叫声,只觉得胳膊与肩膀的连接处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剩下两人看到了跟在安玥璃身后的侍卫首领江辰。 “江大人?” “见过江大人!” 江辰蹙眉瞪着三人,“放肆!敢对王妃动手动脚,还懂不懂规矩!?” 三人跪地求饶,战战兢兢解释道。 “江大人容禀,是王妃想要逃婚,还将奴婢等人关在了房中。” 安玥璃闻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一旁,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江辰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事情原委,沉声训斥道。 “胡言乱语,王妃若是要逃婚还等得到现在?你们不用心伺候,还敢污蔑王妃。 来人!将这几个不知轻重的丫环带下去受罚,重新选些稳重的到后院伺候。” 三人闻言吓得魂不附体,两股战战。王府的规矩森严,一旦受罚,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江大人息怒!” “求大人饶命!” 江辰不为所动,只催促手下人赶紧动手。就在三人感到绝望时,安玥璃突然开口。 “等等。” 她踱步上前,视线依次从三名丫环脸上略过,“之前是我走得匆忙,没有交代清楚,也怪不得她们。” 双方视线交汇,丫鬟们先是被安玥璃仿佛能洞悉内心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但很快回过神来这里是谁做主。 “王妃,奴,奴婢知错了。” “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 “求王妃开恩!” 看着三人涕泗横流的样子,安玥璃勾了勾唇。 “江大人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让她们留下来将功赎罪?” 江辰颔首,“既然王妃开口,那就暂且饶过她们一次。”说着催促三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服侍王妃回房休息!” “是!” 三名丫环如蒙大赦,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安玥璃离去。 回到房内,安玥璃想要喝口水润润嗓,便有人主动请缨。 “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泡茶。” “等等。”安玥璃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短暂的沉默后,年纪瞧着稍显大些的丫环主动往前挪了半步。 “启禀王妃,奴婢浣纱,她们分别是追月与彩云。之前是奴婢们不知礼数,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安玥璃打量着她们,浣纱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了镇定,性格沉稳,应该是三人之中的领头者。 另外叫追月的丫环拖着胳膊,满头冷汗,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戒备,在被她视线扫过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彩云最是安静内敛,从进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在浣纱的带领之下,三人依次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安玥璃磕头赔罪。 等礼数周全,安玥璃这才开始训话。 “从今日起,你们就都是我房里的人。 从管事把你们派到我这里来的那一刻起,咱们便是荣辱与共。我若过得好,你们脸上也有光。我若倒了霉,你们也得受牵连。” 浣纱颔首,“奴婢知晓,以后定会尽心竭力侍奉王妃。” 安玥璃身子一点点前倾,明亮璀璨的双眸灼灼地看着对方。 三人瞬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我今日能从江辰手中保住你们,也能叫你们吃苦头。况且你们也都体会到了,我的能耐不仅如此。” 安玥璃说着伸手扶住追月的手臂巧劲一托,只听得咔哒一声,原本脱臼的胳膊便接上了。 追月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手恢复了正常,并且治疗的过程一点都没有感到疼痛。 “多,多谢王妃!” 她眼中迸发出光彩,这一声道谢也真诚了不少。 浣纱与彩云也觉得不可思议,再联想到之前安玥璃三两下就把她们关在房内的招式,对她的钦佩与服从更深了一层。 安玥璃靠着椅背舒了口气,“备些茶点来,我想休息一会儿。” 半日内经历了穿越,受伤,出嫁等一系列的狗血事件,她只觉得疲惫不已。 在浣纱等人退出去之后,安玥璃直接翻身上床养精蓄锐,心想着说不定睡着之后能再穿回原来的世界。 直到傍晚时分,美梦被一阵吵杂的请安声打破。 “见过王爷。” 第10章: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江辰推着轮椅来到后院,夙怀骁结束了喜宴,难得透出几分慵懒的气质。 见三名丫环都在房外站着,江辰略显不悦。 “怎么不去屋内伺候?王妃呢?” 浣纱福身,全程不敢直视夙怀骁。 “启禀王爷,王妃回房后说是要休息,不许奴婢们打扰。” 江辰还没应答,夙怀骁率先挑了下眉头。 “你们倒是听话。” 三名丫环听不出其话中的喜怒,却已经吓得噗通跪地求饶。 “王爷息怒!” “都是奴婢对王妃照顾不周,请王爷责罚。” 夙怀骁最烦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子,就在他即将发火之际,房门却突然从内开启。 安玥璃被声响吵醒,发现自己无法回到原来世界的现状,心情很是低落,眉宇之间多少带出了些起床气。直到房门开启,对上夙怀骁深邃的眼眸后才有所收敛。 “见过王爷。”安玥璃微微福身。 夙怀骁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瞧出她这是刚睡醒。 “王妃好大的谱,本王都还没回房呢,你倒是先歇下了。” 安玥璃略显讶异,她开门之前明明提前整理过仪容,怎么还是被看出来了。 “妾,独自留在房中很是冷清。暗自想念着王爷的英姿,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哼。” 夙怀骁冷嗤一声,显然不吃对方这一套。 但他也并未训斥安玥璃,只是打了个手势,让江辰把自己推进房内。 “都退下。” 一声令下,所有人顷刻间鱼贯而出。 房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夙怀骁与安玥璃两人。 “愣着做什么,过来伺候本王就寝。” “……” 安玥璃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想着自己如今寄人篱下的状态,只能暂时忍耐。好在她作为医者早已习惯了照顾病人,只需把眼前这个男人当作自己的病患,相处起来便要自如许多。 安玥璃踱步上前扶住夙怀骁的胳膊,想要把他从轮椅上架起来。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力,对方却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岿然不动。 夙怀骁不满,“没吃饭吗?” 安玥璃嘴角抽了抽,从善如流颔首。 “王爷明察秋毫。” 喜宴之上宾客满朋,人人都惧怕却又竭力巴结着骁王爷。只有她这个“将死”的新娘无人关照,甚至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夙怀骁也没料到她敢顶嘴,略显诧异之后嫌弃地推开她的手。 没了安玥璃的支撑,夙怀骁双手撑着轮椅扶手缓缓站起身来,缓慢却坚定地走到了床边坐下。 若非安玥璃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注意到他走路时膝关节细微的不自然,只怕都要以为他的腿没有问题。 夙怀骁安然坐下,脸上神色虽然不显,但心中却是烦躁不安。 其实他的腿伤一开始并没有非要坐轮椅这般严重,只是拖得久了无法根治,才逐渐丧失了行走的能力。 而且最近几个月伤势还有恶化的趋势,刚才只是略微走了两步,膝盖就已经感到不适。 烦恼之际,他却注意到了安玥璃探究的目光。 若是旁人敢盯着他的伤腿打量,只怕下一秒就得脑袋搬家。 但安玥璃的视线干净纯粹,既没有怜悯与惋惜,更没有旁人的嘲讽,就像是在看一件稀有的物件。 夙怀骁恼意稍减,故意轻咳一声唤道。 “过来。” 安玥璃回神,却是戒备地绷紧了身躯。 “王爷有何吩咐?” 她虽是警惕提防却并无惶恐,与之前那些动不动就吓得哭爹喊娘的女子截然不同,夙怀骁竟是觉出几分有趣。 “怎么,之前在婚宴上大杀四方,现在却又变成胆小的兔子了?”他说着抬起手臂,指挥道,“本王累了,过来给本王宽衣。” 安玥璃抿紧了唇瓣,心中不停地暗示自己,对方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了,何况还是个残疾人,不能计较。 深吸一口气,安玥璃顶住压力上前替夙怀骁更衣。谁知刚一靠近,却被对方死死捏住了手腕。 “嘶!” 安玥璃吃痛,下意识扭转手腕想要挣脱。原本都已经成功了,谁知夙怀骁手段更加高明,反手又把人抓了回来。 “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略一沉吟,安玥璃点头承认,“是,妾在出安国公府之前挨了一顿板子。” 夙怀骁眯起眼睛,回想起拜堂时她被人绊倒后久久无法起身的样子。当时只以为她身娇体弱,没想到竟是受了伤。 而且血腥味如此浓郁,只怕伤得不轻。 “呵,看来你妹妹说得没错,你的确不是自愿嫁入骁王府的。” 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陡然间变差,手腕也被捏得生疼。她忍耐着低垂了眉眼,却没否认这个说法。 “没错,妾的确不是自愿出嫁,而是被继母越氏毒打后塞进花轿的。因为坊间都说王爷性情暴虐,越氏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安语柔送来王府,便想了这么一出法子。” “你是在向本王告状?” “是。”安玥璃倏然抬头,坦荡地对上了夙怀骁的双眸,“妾现在是王爷的妻子,受了委屈,自然该找夫君撑腰。况且,妾在见到王爷之后才知传闻有误,王爷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托付终身?” 夙怀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虽然戏谑地勾了下唇角,但好歹松了手。 “本王有什么好值得托付的,这条没用的废腿吗?” 安玥璃悄悄揉着发红的手腕,并不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 “王爷身份高贵,仪表堂堂且有权有势。以往妾在安国公府受尽屈辱,今日却借着王爷的威风教训了安语柔等人,好不痛快! 如此自然算值得托付。” 她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夙怀骁仔细凝视着安玥璃。但凡能从她的神态之中寻到一丁点儿撒谎的踪迹,夙怀骁都会毫不犹豫动手将她除掉。 因为他毕生最恨欺骗! 然而安玥璃说罢这些话后便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仍由打量,夙怀骁看了片刻没有找出破绽,这才收起了杀气。 安玥璃狠狠地松了口气,打开脑中的医疗空间,将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术刀重新放了回去。 只是还没等她的心落回肚子里,却又听到夙怀骁下令。 “本王累了,你去熄灯。” 第11章:侍寝 安玥璃足足愣了五六秒,“王爷要留下?” 夙怀骁反问,“今日你我成亲,本王不留下,难道去睡书房?” 安玥璃嘴角抽搐,她知道古代人成婚的年龄早,但眼下她这副身躯顶多十六七岁。而夙怀骁瞧着起码二十三四岁了,亏他下得去手! 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荡,安玥璃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使得夙怀骁将她震惊,愤怒,纠结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 “怎么,你不愿侍寝?” “侍寝……” 安玥璃被这两个字震得脑瓜子嗡嗡响,最后顶不住夙怀骁催促的眼神低下了头。 “启禀王爷,妾刚刚已经休息过了,暂时还不困。要不,您先睡。” 说完这话,整间屋子陷入了冗长的寂静。 安玥璃悄悄咽了口唾沫,后背渗出津津冷汗。 她甚至无法计算过去了多长时间,许是一盏茶,一炷香,直到她小腿处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站立而隐隐作痛时,夙怀骁终于动了。 安玥璃只听得前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床被子与枕头便飞过来砸到了脚下。 “既然安国公府没有教好你侍寝的规矩,那你就睡地上。” 安玥璃抬头的时候,床幔已经落下,只能依稀看到夙怀骁侧躺的身影。她并不觉得气恼,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不让她侍寝,睡地上就睡地上。反正按照常理,王爷的后院都有三妻四妾,夙怀骁也不可能天天都赖在她这。 如此想着,安玥璃自觉地抱着被子去软塌上就寝。 按照规矩,喜烛不可熄灭,得亮到天明时分。听着时不时烛芯炸开的噼啪声,安玥璃渐渐陷入了梦乡。 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嗔唤声惊醒。 作为军医,安玥璃早就练就出了在睁眼的瞬间就迅速进入战备状态的本领。屋内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安玥璃判断出发出声响的方向,本能地找到了病患。 可等她掀开床幔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战地医生,而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 昏暗之中,安玥璃惊讶地发现夙怀骁微微蜷缩着身子,艰难地护着自己的膝盖。 “王爷?” 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一只大掌掐住了她的脖颈。 “嗯!” 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安玥璃连忙掐住对方的拇指与虎口,利用学过的防身术进行反击。 然而夙怀骁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好像认准了猎物的猛虎,咬住之后便不松口。 安玥璃用尽全力也没挣脱束缚,心中联想到之前暴毙的九个王妃,难不成自己也逃不出这个魔咒? 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流逝,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危难之际她狠了狠心,一掌劈向夙怀骁受伤的那条腿。伴随着清晰的闷哼声,脖颈处的手总算是松开了。 安玥璃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 夙怀骁冷厉且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滚!” 不用抬眸,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 安玥璃接连咳嗽了好几下,却并没有因为刚才差点送命就转身离开,反而重新撑起身子,仔细地打量起了对方的状况。 “王爷可是腿疼?” 夙怀骁一双凤眼浸着血色,但已从刚才的暴虐中清醒过来,认出了她的身份。 “本王说了,滚!” “若是腿疼,我可以为你治疗。” 安玥璃说着心念转动,从医疗空间内取出一支针管,“想要尽快止痛,打一针封闭便可。” 夙怀骁看着她翻手之间就抽出一支形状古怪的针管,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释放出警惕的信号。 不等安玥璃再次靠近,他竟是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泛着骇人的寒光。 夙怀骁满头冷汗,额角的青筋凸起,样子十分痛苦。 “滚出去!叫江辰进来!” 安玥璃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又很快稳住身形。 对方腿上有伤,她又是医者。于公,她自当竭尽全力救治。于私,她不愿意放过这个展现技能的机会。若能帮到夙怀骁,她也好有筹码为自己谈判。 “王爷,我真的能缓解你的疼痛,还请你相信我。” “你算什么东西,本王凭什么信你?叫江辰来,本王自有办法。” 安玥璃柳眉挑起,毫不留情地拆穿道:“王爷若真有办法,在腿疼之初就该离开了,何至于苦苦忍耐到这个程度?” 霎时间,夙怀骁的杀意更甚,攥紧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色的血管。 “你找死!” “我不过是想帮王爷。反正我名声不好,昨日拜堂的时候就已经将你得罪,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今晚。” 褪去温顺的形象,安玥璃态度陡然变得强势。 “所以现在能够讨好王爷,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王爷愿意,我可以拿性命为赌注。 若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替你止住疼痛,那就算王爷欠我一次。若是我无法做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何?” “……” 安玥璃说话时,夙怀骁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敢如此强硬地与自己讨价还价,而且自信满满。 有一瞬间他甚至猜想,安玥璃是不是太子派来的卧底杀手,想要借机谋害自己。 但这种念头也只是闪过了一瞬,毕竟人尽皆知安玥璃是个草包。就算太子想害自己,也会像以前那样精挑细选些德才兼备的女子来进行勾引。 考虑了片刻,夙怀骁竟是缓缓坐直了身体,将匕首耍了个花刀收回鞘中。 “好,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一炷香后你若不能给本王止痛,我就用这把匕首送你上路。” “一言为定。” 安玥璃果断同意了这场交易,她蹲下身子掀起夙怀骁的裤腿,正儿八经端详着对方的膝盖。 其实从外观看来,夙怀骁的腿并没有明显外伤。但因为长期缺乏锻炼的缘故,受伤的这条腿,肌肉略显得单薄了些。 若想得知具体的情况,还需详细地检查。 安玥璃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只能先将封闭针注射在关节处。 “可能会有些疼痛,还请王爷忍耐。” 第12章: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安玥璃的手法好,轻微的刺痛之后冰冰凉凉的药液被输送到了患处,轻柔地滋润安抚着翻腾的痛楚。 “感觉如何?” 夙怀骁还没从上一轮的疼痛中缓过来,眉头依旧紧皱着。可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奇异的顿麻感在腿间蔓延,一点点覆盖了恼人的痛楚。 夙怀骁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倍感意外。 他之前不是没找过大夫治疗,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都被抓来问诊过无数次。那些所谓的圣手也曾屡次施针,把整条腿扎成了刺猬却也收效甚微。 可安玥璃只是简单地扎了一下,钝痛感就被压住了,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用到。 “的确有效。” 安玥璃闻言轻勾唇角,并不感到意外。 “现在药效才刚刚开始释放,一个时辰后能最大限度止痛,还请王爷耐心等候。” “最大限度?难道现在这种程度还不够?” 以前那些大夫使用的办法,能够达到的镇痛效果不足此时的十分之一。若是按照安玥璃的说法,等药效彻底释放出来岂不是能完全抵消痛感。 “我没有检查过王爷的具体伤情,无法给出更加精准的治疗方案。但对于局部无创面的伤痛,使用封闭疗法是最有效的。” 安玥璃说话时仰着头,巴掌大的小脸白腻如脂,似水双眸盛满了璀璨的光晕。 因为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她此时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微敞的领口之下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残留着几道惊心动魄的指痕。 夙怀骁目光暗沉,搭在床沿处的手指轻轻捻了捻。也不知是在后悔刚才冲动之下差点伤到对方,还是留恋那一抹散发着淡香的细嫩。 “你是怎么做到的?本王见你并未遵循穴位之法,就是随手一扎。” 安玥璃没办法与他科普几百年后的高端科学,只能含混解释道:“我这不是中医扎针,自然无需校准穴位。你可以理解成把类似麻沸散的药液精准地送到体内疼痛的部位。” 她说着站起身来,去倒了两杯茶水。 “麻沸散。” 夙怀骁心中疑惑未解反而更甚,毕竟以往他看到别人使用麻沸散都是直接熬汤饮用。喝下之后整个人都会陷入沉睡,雷打不动。 可他现在除了膝盖没有知觉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未感到异常,头脑也保持着清晰。 难道安玥璃的医术已经高超到可以碾压宫中的太医。 费解之际,夙怀骁注意到床边放着的针筒,他下意识想要拿过来研究一番。 “不可!” 安玥璃端着茶杯转身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当即厉声阻止。 夙怀骁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怎么,难道你用的东西有毒,本王看不得?” “医疗废弃物须得回收销毁。” 安玥璃神情严肃地把针筒收了起来,同时在心中自我反省。她现在已经是在异世界了,这里的人不懂现代医学,更没有医疗团队配合自己。 这次是用过的针管,下次就可能是接触过传染病的废弃物。 以后凡是医疗空间拿出来的东西都得严格保管,决不能让他人随意触碰,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安玥璃柳眉紧蹙,夙怀骁的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安玥璃借着奉茶的动作打破僵局。 “王爷,如果我没猜错,您这腿疼应该是时常发作吧?” 夙怀骁接过茶杯却不饮用,反而冷冷地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联想到就寝前安玥璃说的那些话,夙怀骁揣测道:“你想找越氏和安语柔报仇?可以,本王让人去杀了她们。” “不,我想回安国公府。” 夙怀骁眼中迸发出危险的光芒,“你已经嫁给本王,想离开,只能躺着出去。” 安玥璃直言不讳道:“我并非要与王爷合离,更不是要逃离骁王府。相反,我需要借骁王妃的身份返回安国公府。” 她这么一说,夙怀骁就明白了。他放松身体靠回软垫,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有多紧张。 “可出嫁之人返回娘家居住,这于理不合。” “王爷瞧着也不像迂腐守旧之人。” 夙怀骁没有接话,安静地敛眸思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床沿,发出笃笃的响声。 饶是安玥璃胸有成竹,也被他拖延得忐忑不安。就在她快要耐心耗尽的时候,夙怀骁终于松了口。 “好,本王可以答应你的提议。但从今往后只要本王腿疼,你都得像今日这般医治。” “一言为定!” 安玥璃大喜过望,当即搬来笔墨纸砚。 “你干什么?” “拟合同啊。” 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夙怀骁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还怕本王反悔不成。” “既然是合作,那当然要分清责任与义务。我可以为你提供医疗救治,你也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合同期间咱们是盟友的关系,而非夫妻。在外人面前我会配合你作戏,但私下还得保持距离。” 夙怀骁面露不悦,声音都低了八度。 “你还是想悔婚。” “王爷,以您的条件若真是想找王妃,自然可以选到自己心仪之人。如今却是皇上赐婚,咱们这属于盲婚哑嫁,对双方都不公平。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简单些,保持纯粹的合作关系。您看如何?” 夙怀骁抿紧了唇瓣,半晌没有回应,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明明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但安玥璃却瞧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王爷?” “也好。”夙怀骁大手一挥,直接将拟好的合约夺了过来,“像你这般资质本就配不上本王,能够允许你活过今晚已经是恩赐。况且本王向来不喜指婚那一套,若是杀了你,下次皇上指不定会选个更差的过来。” 他潇洒地落上了自己的姓名,把纸笔扔回到安玥璃的怀中。 “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安玥璃悄悄翻了个白眼,珍视地将合约看了又看。夙怀骁三个字龙飞凤舞地落在纸上,张扬的气质和他本人如出一辙。 第13章: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天色渐明,昨晚星河灿烂,今日也是一个艳阳天。只是对于守夜的丫环来说,心情却与之相反。 已经快到巳时,房门却没有开启的征兆,屋内也是一点响动都没有。 浣纱已经是第五次过来查探了,满脸皆是焦急与忧心。 她昨晚负责守夜,凌晨时分却被主屋内的响声吵醒。原本以为是主子有什么吩咐,可靠近之后听到的却是夙怀骁的怒吼。 浣纱吓坏了,当即将追月和彩云来找商议。 三人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在她们忍不住想要去请江辰来的时候,屋内的动静却又消失了。 浣纱等人谁也不敢妄加推断屋内的情况,更不敢敲门询问,只能按捺住忧心重新睡下。 “姐姐,主子起了吗?” 追月与彩云结伴而来,打断了浣纱的出神。 “嘘。”浣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刚好像听到有轮椅挪动的响声,想必王爷已经起了。” 追月感到奇怪,“王爷向来辰时就起,雷打不动,今日怎么破例了?” 彩云则是关心道:“那王妃呢,王妃有消息吗?” 浣纱摇头,正想吩咐两人去让厨房把早膳再热一次,身后就传来了嘎吱的响声。 三人同时侧目,就看到房门从内缓缓开启。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夙怀骁刀刻般俊美的面容,以及标志性的轮椅。 浣纱不敢多看,当即带头福身行礼。 “奴婢给王爷请安!” 然而她们得到的并非夙怀骁的回应,而是清脆温和的女声。 “你们怎么守在门口?” 浣纱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猛地抬起头来,便瞧见安玥璃落后一步走到门口,自然地扶住了夙怀骁的轮椅。 “王妃?”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诧异,安玥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啊,不!” 浣纱连忙低头,“奴婢已经备好了早膳,还请王爷与王妃移步。” “知道了,带路吧。” 安玥璃随口应了一声,便推着夙怀骁走出了卧房。 她动作娴熟自然,且脸上没有一丝拘谨紧张。 屋外的三人却是瞧得惊心动魄,只觉得灵魂都要被震得从天灵盖飞走了。 要知道夙怀骁最忌讳的就是旁人触碰自己的轮椅,整个王府只有侍卫首领江辰有资格推着他进出。 安玥璃只来了一个晚上,就已经能够让夙怀骁放下戒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如此可见其手段高明,获得盛宠指日可待! 三名丫环悄悄交换着眼神,钦佩之情溢于言表,默默将自己对安玥璃的忠心从之前的五分提升到了八分。 饭桌上,夙怀骁慢慢吃着燕窝粥。 自从昨晚打了针止住了腿疼之后,他难得睡了个好觉。放松的后果便是起晚了,破了自己从军时就立下的规矩。 “江辰何在?” “王爷,卑职在此。” 听到传唤,早已在厅外默默等候的江辰立刻现身。 趁着请安的间隙,他快速地看了眼屋内的情况。 安玥璃全心全意吃着东西,身上瞧着没有伤痕,神态也自然自若。 再看夙怀骁,拿着一张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按照他多年伺候的经验判断,他的心情肯定很好。 “王爷有何吩咐?” 夙怀骁扔了手绢,笃笃敲了两下扶手。 “准备车马,送王妃回府。” 江辰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都比平日里慢了半拍。 “王妃要回府?” 安玥璃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王爷体贴,知道我初为人妇思念娘家,特意允准我回府探望。” 江辰半张着嘴,惊讶的样子显得有些傻气。 安玥璃追问,“怎么,不行吗?” “当,当然可以!” 江辰回神,这才注意到夙怀骁落在自己身上嫌弃的目光。他连忙垂下头,收敛情绪。 “王妃想什么时候回去,卑职让管家准备礼品。” “不用。”安玥璃冷笑一声,“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 …… 安国公府。 正堂内,安语柔靠着越氏坐着,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之色。 “安玥璃那个贱人,昨日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和尹公子赶出王府,真是反了天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气得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越氏饮下一口凉茶,细长的凤眼之中划过几缕阴狠。 “她的确是胆大包天,以为进了王府就可以翻身了,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说着她斜睨了安语柔一眼,同样训斥道。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让你代表安国公府去参加送礼,是为了在各位世家面前露脸。 你倒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让王爷把贺礼都退了回来。要不是我拼命在你爹面前劝说,你也得挨罚!” 安语柔揉碎了手中的丝绢,不甘心地反驳道。 “母亲,这都是安玥璃她故意陷害!我看她就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才会想着临死前拖我下水。” 说起这件事,越氏嘴角渐渐勾出阴险的弧度。 “无妨,你昨晚再睡不好,也不及安玥璃的万分之一。都说骁王爷不仅伤了腿,还有隐疾,故而才会接连虐杀了九任王妃。 安玥璃本就蠢笨窝囊,连你我都无法讨好,怎么可能哄得住骁王爷。等着瞧吧,最迟今晚就能传来她暴毙的消息。” 听越氏这么说,安语柔一下子又精神了。 毕竟昨日在婚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丑,整个京城的人拿她的事情当作饭后谈资,安玥璃不死,难解她心头之恨! “母亲,那我们岂不是该替她准备丧事了?” 越氏重新端起茶杯,用极尽凉薄的口吻说道。 “有什么好准备的,她既然嫁入了骁王府,那便不再是我们安国公府的人。就算要死,也轮不到我们替她收尸。” “如此,她只能去乱葬岗躺着了。” 就在母女两人嚼舌根的时候,安玥璃已经抵达了安国公府。 掀开车帘,刺目的阳光投射下来。还没等她抬起手来遮挡,已经有人将伞撑了过来。 “王妃请下车。” 离开骁王府的时候,夙怀骁特意下令让浣纱等人跟随伺候。 三人只当是王爷心疼宠爱新婚妻子,照顾起安玥璃来更是倍加殷勤。 第14章:我就是规矩 安玥璃这次回来故意没有派人提前通知,甚至没有走正门。 自从她的母亲姜青岚患上癔症后,安国公就无情地将她赶到了府上最偏僻的北苑住着。 原主心疼母亲,也自请前往北苑照顾。 越氏与安语柔便不费吹灰之力,直接霸占了原本属于她们的主院。 “王妃,当真要从这角门进去吗?” 追月看着这陈旧寒酸,只能容下一人出入的小门,又是震惊又是嫌弃。毕竟骁王府财大气粗,哪怕是狗洞都比这气派。 安玥璃挑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角门。 继母越氏在生活上苛待她们母女,为了给姜夫人买药,“她”只能整日整日熬夜刺绣,通过这扇角门溜出去换些银钱。 “这是距离北苑最近的小门,从这里进去不才会惊动前院。” 见她神情凝重,浣纱悄悄冲追月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玥璃以往名声不好,恐怕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次回府,摆明了是别有目的。 也不用下人通禀,更不用摆什么架子,安玥璃直接上前推开了角门。 浣纱等人紧随她进入安国公府,没走两步就抵达了北苑。 “这就是王妃居住的院子?” 饶是浣纱是三个丫环里最沉稳的一个,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只见北苑十分荒凉,既无雕梁画栋,也无平坦大道。 唯一进出的小路上青砖破裂崎岖,缝隙之中生出茂盛的杂草,甚至连洒扫的下人都没瞧见一个。 安玥璃环视一圈,并不感到惊奇。 越氏将她们母女排挤来这里的时候,就只有丫环浮烟跟着。再加上北苑原本就存在的粗使周婆子和赵叔,便再没别人。 如今她嫁去了骁王府,越氏肯定会抓紧机会磋磨姜夫人,撤走周婆子和赵叔也并不意外。 “跟上。” 安玥璃淡淡说了一句,率先往主屋走去。 其实北苑拢共只有一进,从跨入院门起就能把所有房舍收入眼底。 四下无人,只有树上的知了顶着骄阳嘶鸣。 安玥璃突然脚步顿住,微微侧过面颊。她刚才依稀听到一声微弱的哭声,好像是从主屋内传出来的。 “啊——!” “不,不要打。” “玥璃,玥璃……”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安玥璃脸上的血色倏然间退了个干净,浑身的肌肉紧绷到极致,血气自脚底崩腾上涌。 “母亲!” 低呼一声,安玥璃拔腿奔向主屋。 浣纱等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不妙,也跟着追了上去。 安玥璃快一步抵达,发现房门从内紧锁着,便憋足一口气猛地一踹。 嘭——! 巨响声中房门爆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只见一名中年女子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鞭痕,额头与嘴角处也满是瘀青和擦伤。 此人正是安玥璃的生母姜青岚! 而对她施暴之人手里拿着一根皮鞭,许是刚才打得累了,安玥璃破门的时候她正叉着腰喘息。 仔细一看,也是个熟人。 阳光冲破昏暗洒进屋内,邹嬷嬷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张口便训斥道。 “谁这么不懂规矩?没看到嬷嬷我在办事吗,都滚出去!” 安玥璃逆着阳光,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甲衣。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腾腾的杀气。 “规矩?我就是规矩。” 说话时安玥璃步伐轻移,眨眼间就来到了邹嬷嬷的跟前。只见她捉住对方的手腕一扭,就将皮鞭夺了过来。 紧接着便听一声脆响,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邹嬷嬷的脸上,一缕血花伴随着惨叫飞溅出来。 “啊!” 邹嬷嬷旋转了一圈重重倒地,额头磕在地上撞得她头晕眼花。 浣纱等人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安玥璃亲手处置恶奴的场景。 “王妃?” 听到这声呼唤,邹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她惊恐地抬头,猝不及防闯入安玥璃清澄锐利的双眸之中。 “安,安玥璃?你怎么回来了?” “嬷嬷送嫁之恩还没报,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她说着扬起皮鞭,在空中甩了一个空响。 “多谢邹嬷嬷昨日将我打得半死不活塞进花轿,才让我有机会成为骁王妃。眼下我便还你一份大礼,让你受益终身。” 话毕,皮鞭如同雨点般密集落下,精准地抽在了邹嬷嬷的腿上。 当初对方是怎么折磨她的,现在全都十倍百倍奉还。 安玥璃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知道这是原身将积攒了数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真正的安玥璃谨小慎微,为了保护母亲竭力忍耐,最终还是已经死在了邹嬷嬷的皮鞭之下。 她如今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那就有义务与责任替原身报仇! 安玥璃每一次下手都用足了力道,且她原本就是出色的医生,练就了一番精准的手感。故而鞭子有意无意地总是落在同一处伤口附近,打的邹嬷嬷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一开始彩云还想阻拦,却被浣纱给劝住。 “这是王妃的家事,咱们不可插手。况且你没听到吗,这恶奴竟敢打伤王妃。即便现在不吃苦头,王爷知道了也绝不会放过她。” 彩云想到今早安玥璃和夙怀骁亲近的模样,便谨慎地退了回来。 浣纱是骁王府的老人了,经验老到。其实在夙怀骁吩咐她们跟随安玥璃回安国公府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一幕。 趁着安玥璃发泄的期间,她默默关闭了房门,带着追月和彩云去将受伤的姜夫人带回了里屋安顿。 直到发现邹嬷嬷被打得晕厥过去时,才轻声提醒道。 “王妃,姜夫人瞧着不太好,您快来看看吧。” 安玥璃闻言动作顿住,确定邹嬷嬷已经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才将皮鞭随意扔开。 卧房内,追月和彩云已经将残破的衣衫脱下,露出了身上新旧交加,或深或浅的鞭痕。 看到这些伤口,安玥璃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母亲,我回来了。” 姜夫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在看到安玥璃的时候,眼中却迸发出晶亮的光彩。 第15章:滚过来收尸 “玥璃,玥璃。” 姜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安玥璃立刻将其握住。 “母亲别害怕,女儿回来了。” 姜夫人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负责扶着她的追月与彩云惊出一身冷汗。 “夫人?夫人!” “夫人晕过去了,浣纱姐姐,快找大夫!” “都别慌!” 安玥璃立刻探查了姜夫人的动脉,又翻看了她的瞳孔,在确定姜夫人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倒之后下令道。 “只是晕过去了,可能还有些低血糖。让她平躺休息一会儿,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擦身,再兑些入口的糖盐水过来。” 追月与彩云不明所以,还是浣纱带头行动。 “彩云随我去厨房,追月留下照顾夫人。” “是!” 安玥璃吩咐追月把姜夫人身上的衣衫都脱下来,自己则是转身去了隔间,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连接了脑内的医疗空间,挑挑选选拿出了消毒的碘伏以及棉球,纱布等物品。 当她用托盘端着这些器具回到卧房的时候,正好听到追月一个人低语。 “一个刁奴居然敢把主子打成这样,这安国公府真是混账!” 见安玥璃回来,追月怕她怪罪自己多嘴,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你说得没错,安国公府的确都是一群混账东西。” 安玥璃面露讥讽,熟练地用棉球蘸取碘伏清理姜夫人的伤口。睡梦中的姜夫人感受到疼痛,依旧会下意识的抽动,看得人心疼不已。 追月这才注意到这些古怪的器具,“这些是什么?难道王妃还会医术?” “所谓久病成医,为了照顾母亲,我看书自学了多年。” 安玥璃淡然地解释,将早已想好了借口说出来。反正她会医的消息藏不住,索性早些让这三个丫环接受并且适应。 追月听她这么讲,再联想到姜夫人如今的境况,对安玥璃的自强不息更是敬佩有佳。 “王妃放心,以后奴婢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您和夫人的。” 安玥璃更换棉球的同时抬眸微笑,眼神灿若星辰。 “那就拜托了。” 追月被她笑得脸颊发红,心中也升起豪情壮志。 待姜夫人身上的伤口都消了毒,安玥璃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吩咐道。 “你去找件干净的衣衫来。” “是。” 等追月离开后,她则是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云南白药喷雾,仔仔细细把那些未破口但却存在红肿的伤口喷了一遍。 追月返回的时候,浣纱与彩云刚巧也备好了热水,同时还带来了意外之喜。 “小姐!” 一名小丫环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内,在看到安玥璃的瞬间失声痛哭起来。 安玥璃上前两步,脑海里浮现出对方的身份信息。 “浮烟。” “小姐!”浮烟噗通一声跪下,喜极而泣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昨日越夫人派人把您毒打成那个样子,还强行送去骁王府冲喜,奴婢还以为您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可别乱讲,咱们王妃福大命大。” 浣纱阻止了浮烟的失态,向安玥璃福了福身。 “王妃,奴婢与彩云去厨房准备热水时发现柴火不够,便去柴房寻找。谁知却发现了浮烟妹妹,她说是您和夫人的贴身婢女,奴婢便将她带回来了。” 浮烟补充道:“小姐昨日前脚被带走,后脚越夫人就遣散了北苑的粗使仆人,还把奴婢关进了柴房。今早奴婢听到邹嬷嬷殴打夫人的声响,想要阻止却是不能。 奴婢有罪,没能保护好夫人,还请小姐责罚!”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拖住对方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这不怪你。我嫁去了骁王府,北苑便没了做主之人。越氏这是以为我死定了,才敢如此苛待母亲。” 她说着冷笑一声,“浮烟,你这就去告诉越氏,就说我邹嬷嬷如今在我手上,让她滚过来给老刁奴收尸。” 浮烟听到这话后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安玥璃能说出口的。毕竟她以前可是再温顺不过的性子,又一直被越氏拿捏着,丁点儿反抗都不敢。 见对方还在发傻,浣纱轻声提醒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信呀。你家小姐现在可是骁王妃了,安国公与越夫人理应前来拜见。” 浮烟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通了其中关窍。 “对,小姐现在是王妃了,越夫人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您了!”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抬手擦干了眼泪,笑着应答道。 “小姐,不,王妃请稍等,奴婢这就去传话!” …… …… 安国公府正厅。 越氏与安语柔闲聊了片刻便觉得有些困乏,正想着回房休息就听到有丫环禀报道。 “启禀夫人,北苑的奴婢浮烟求见。” 越氏转身的动作顿住,略显迟疑。 “北苑?” 安语柔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准是来替姜氏求情的吧?得亏她如此忠心,如今安玥璃都走了,姜氏也没几日好活,她还肯留下照顾那个疯婆子。” 越氏闻言眉梢挑了挑,略显不悦道。 “邹嬷嬷怎么回事,教训个人都办不好,还让个低贱的奴婢找到我院子里来闹。把人赶走,不见。” “是。” 传话的丫环正准备退下,却又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 这次说话的是越氏的心腹王嬷嬷,在安国公府的下人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嬷嬷来得正好,扶我回房休息吧。” 王嬷嬷屈膝行礼后并未上前搀扶越氏,反而用一种极为八卦的神态禀告道。 “夫人,骁王府来人了。刚才有奴才看到有马车停在北苑的角门外,上面印着骁王府的标识!” “骁王府来人了?”安语柔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怎么不从正门进,反而去了北苑?” 越氏眼珠一转,冷笑出声。 “定是安玥璃这个小蹄子被处死了,骁王爷不想声张,才特意命人从北苑入府传消息。” “这么说来,浮烟是来报丧的了?” 安语柔越想越氏兴奋,脸颊飞起两团绯红。 安玥璃那个贱人昨日敢在骁王府羞辱自己,今日就落得个暴毙惨死的下场,当真是活该! 从今以后,安国公府便只有一位嫡小姐,那便是她安语柔! 第16章:我就让她再死一次 想到马上能听到安玥璃去世的消息,安语柔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命人放浮烟进来。 若是换做平日里,越氏定要教训她稳重些,今日却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安玥璃嫡女的身份是自己女儿的心病,便如同姜青岚的存在让她如鲠在喉一般。 很快,浮烟被带了上来。 安语柔迫不及待地求证道,“听说骁王府派了人过来,直接去了你们北苑?” “回小姐,是的。” “哈,都不从正门进来,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吧,是不是安玥璃已经死了?” 注意到安语柔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表情,浮烟气得浑身颤抖,只觉得眼前的安语柔长了一副好皮囊,所作所为却令人作呕! 而对方看到她哆哆嗦嗦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猜对了,连越氏都跟着催促起来。 “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快说,安玥璃是不是死了?骁王府准备如何处置她的尸身?先说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安国公府可不会负责收尸。” 听到如此刺耳且刻薄的言语,浮烟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朗声说道。 “王妃回府探亲,刚巧撞见邹嬷嬷折辱姜夫人。王妃一怒之下重责了邹嬷嬷,还请越夫人前去北苑领人。” 此话一出,越氏与安语柔都愣住了。 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浮烟嘴里的“王妃”是何人。 越氏试探性追问道:“你是说,安玥璃回来了!?” “正是。” “安玥璃回府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浮烟抬头挺胸,不卑不亢地迎上两人质疑怨毒的目光。 “回二小姐的话,我们王妃没死,不过邹嬷嬷却马上要没气了。王妃让奴婢传话,若是越夫人不想替邹嬷嬷收尸的话,我们就把她的尸首扔到大街上去。” 越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什么,安玥璃她居然对邹嬷嬷动手?她怎么敢?” “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越夫人不如自己去瞧瞧。”浮烟并不做过多解释,只留这句话后敷衍地福了下身便转身走了。 越氏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也顾不上问责她礼数不周。直到安语柔扑过来,惊怒交加地嚷嚷道。 “母亲,安玥璃居然回来了!她怎么会回来呢,骁王府不可能放人啊!” 越氏急着喘息两口气,只觉得胸口憋得隐隐作痛。 “慌什么!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她先是怒瞪着女儿斥责了两句,这才转头看向心腹王嬷嬷。 “带上家丁,立刻随我去北苑。安玥璃既然敢回来,我就让她再死一次。还有,派两个人人去骁王府打探消息,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 王嬷嬷感受到越氏的怒火,战战兢兢地遵从她的意思去办。 一刻钟后,乌央央二十几号人集结到了北苑门口。 越氏素手一挥,嚣张地下令道:“来人,把院子给我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走任何人!” 家丁四散开来,个个手持着木棍。 越氏扬了扬下巴,王嬷嬷气势汹汹推开院落的大门,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夫人到!姜氏,安玥璃,还不快速速出来请安。” 话音落下后屋内并无动静,安语柔心烦气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便按捺不住吩咐家丁。 “来人,把房门给我拆了!” 王嬷嬷当即带着两个家丁上前,“大小姐,夫人可是给了你机会,你若现在出来磕头认错,夫人尚可对你从轻发落。你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婆子我不留情面了。” 她说着侧耳听了听,屋内依旧没什么声响。 院子里则是传来安语柔催促的嗓音,“还跟她废什么话,破门把人拖出来就是了。” 王嬷嬷也不再犹豫,冲家丁使了个眼色。 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憋足一口气,猛地侧身撞向房门。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门板连带着门框整个垮掉。 惊呼声中,两个家丁摔了个人仰马翻。 大量的灰尘扑簌落下,王嬷嬷不停挥舞着手中的丝绢,还是被呛得咳嗽连连,虚眯着的眼睛从始至终不曾注意到空气里漂浮着的灰白色粉末。 待到烟尘散去,王嬷嬷哑着嗓子催促家丁。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人拖出来。” 话音刚落,内室的纱帘缓缓拉开。 安玥璃闲庭信步踱出来,神色间满是自信与张扬。浣纱与浮烟等四名丫环紧随其后,如同护法一般。 “何人吵闹?” 王嬷嬷在对上安玥璃双眸的瞬间身体僵住,竟是被对方上位者的王者气势所镇压。但两秒之后她却压下心中的惊奇,换上一副阴狠凶恶的神态。 “安玥璃,你总算出来了。夫人来了你都不出门迎接,该当何罪!?来人,把她给我押到院子里跪下!” 两名家丁搀扶着起身,说着就要动手。 这时四名丫环齐齐上前,张开双臂将安玥璃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浣纱厉声呵斥。 “放肆!哪里来的刁奴,竟敢对王妃无礼!” 两名家丁顿住,落后一步的王嬷嬷这才注意到新出现的三个生面孔。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退下?” 浣纱直接亮出腰牌,“我乃骁王府的人,王爷让我们陪同王妃回府探亲,岂容尔等冲撞。退下!” 所谓下人也要分三六九等,她们几个好歹是骁王府出身,虽不是直接伺候夙怀骁的,但在心气上还是碾压了普通奴仆。 浣纱故意提足了气势,举手投足间展现出的大家风范竟是不输小家碧玉。 王嬷嬷心中咯噔一跳,当真被她给唬住了。 说话间,越氏带着人走了过来,刚巧将浣纱的话听入耳中。 安语柔不可置信,“你是说,骁王爷允准安玥璃回府探亲?这怎么可能呢?” 追月侧眸看了自家王妃一眼,格外骄傲。 “我们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在得知王妃担心姜夫人的病情后,特意允准回府探望。怎么,你们不信?” 第17章: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开口了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王府的丫环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安玥璃没有撒谎。 难怪王府的马车没有从正门进出,而是直接停在了北苑门口。都是因为安玥璃料到姜夫人会被苛责,所以故意悄悄地回来抓现行。 安语柔正气得牙痒痒,突然听到对方质问。 “刚才是谁在叫嚣,要让我磕头认错的?”安玥璃锐利的目光飞射过来,精准地钉在了她的脸上,“是你吗,妹妹?” 安语柔嘴角抽搐,下意识就要提气反驳,却被一旁的越氏抢了先。 “玥璃,你回府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还直接带着骁王府的人来了内院。”她说着不咸不淡地扫了一圈浣纱等人,阴阳怪气道,“若非我接到消息及时赶来,你岂不是要闹出人命。” 经越氏这么四两拨千斤地一打岔,刚才闯门的动静就被揭了过去。 安语柔也回过味来,连忙改口道:“姐姐,你的丫环来向我们告密,说你重伤了邹嬷嬷,可有这么一回事?” 安玥璃嗤笑一声,无视对方的挑拨离间。 “来人,把她带上来。” 追月不光胆子大,力气也大。她应声而去,很快就提拎着邹嬷嬷的后领把人拽了出来。 邹嬷嬷脸上浸满了冷水,俨然是被强行唤醒的。此刻她忍受着剧痛的折磨,一看到越氏便大哭求救。 “夫人,夫人救我!” 越氏一眼便注意到了邹嬷嬷集中在腿脚处的重重血污,又惊又怒的同时也意识到这是安玥璃的蓄意报复。 “荒唐!安玥璃,邹嬷嬷是我的人,你怎敢对她滥用私刑!?” “越夫人问得好。我也很是奇怪,区区一介老奴居然敢对主子动手,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 伴随着安玥璃开口,浮烟连忙揭发对方的恶行。 “邹嬷嬷将奴婢关进柴房,趁着姜夫人身边无人伺候对她用刑!” 浣纱同时补充道:“我等陪同王妃回府的时候,正巧撞见这个老奴鞭打姜夫人。此乃我等亲眼所见,姜夫人也正在屋内昏睡不醒。越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前往探查。”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哗然。 饶是国公府的家丁都心知肚明姜夫人已经失了宠,但也不敢相信越氏会派人谋害姜夫人。 好歹大家都是安国公的平妻,越氏这么做既不合规矩也失了风度。 安玥璃凝视着对方,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恼恨。 “据我审问,邹嬷嬷一口咬定是受了夫人您的命令,要趁着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将我母亲虐打致死。 越夫人,滥用私刑可是重罪,更何况你要谋害的可是安国公府的正妻。 你可认罪?” “……” 越氏心中波涛翻涌,明面上却死咬着不松口。 “可笑,一个奴才说的话如何能信。” 她说话间瞥向邹嬷嬷,毫不遮掩威胁之意。 “邹嬷嬷,你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次,当真是我派你来虐待姜夫人的吗?” 邹嬷嬷张了张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不是!夫人从没让我做过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曾经与姜夫人产生过龃龉,才会一时冲动犯了错。 大小姐,这件事与夫人没关系!” 安玥璃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面上并无多少惊讶。 “是吗?你确定此事乃你一人所为?” 不等邹嬷嬷回答,一旁的王嬷嬷强势打断道。 “大小姐,邹嬷嬷都已经认罪了,你还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况且越夫人也是您名义上的母亲,你这般咄咄逼人,多少有不敬长辈之嫌。”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问话的时候也敢插嘴。”安玥璃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要说规矩,我现在已经是骁王妃,就算是越夫人见了我也该下跪见礼。若是不遵从,多少有藐视皇权之嫌。” 她套用王嬷嬷的话,反过来给对方挖坑。 安语柔气急败坏地跳脚,“王妃?你算哪门子的王妃?不过是侥幸多活了两天,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还想让我母亲给你下跪,做梦!” 安玥璃就像是等着她这句话似的,当即抓住对方漏洞。 “妹妹心疼母亲,当真是纯孝,那不如就由你来替她跪拜。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为难你,只需向我磕三个头就是了。” “你,你敢!” “我是皇上赐婚,正经上了皇室宗谱的,有何不敢。倒是妹妹,藐视皇权的罪责,你敢不敢担?” “你!” “玥璃。”眼瞧着安语柔根本不是安玥璃的对手,越氏及时开口将话截下,“并非我们不懂规矩,而是最近天气炎热,我与你妹妹身体略感不适。你向来孝顺,定会体谅我们的。” 安玥璃冷冷勾唇,眼眸微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非我不孝,只是皇室规矩森严,若是传到骁王爷耳朵里,还以为安国公府的人是对王爷不敬。到时候追究下来,父亲那边也不好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僵持不下。 安玥璃非要越氏下跪,浣纱与追月几人便摆开阵势给自家主子撑腰。 越氏嘴角抽搐,最终还是妥协道。 “王嬷嬷乃我心腹,语柔的乳娘,既然我们母女身体不适,那就由她代为向你行礼便是。如此,也不算坏了规矩。” 王嬷嬷心中一惊,没想到越氏当真会让步,而且把自己推出去做了挡箭牌。 但身为奴才,她不敢对主子心生怨言,只能把受辱的恼恨都归咎于安玥璃的刁难。 众目睽睽之下,王嬷嬷屈辱地咬紧牙关,提着衣衫一点点跪在了台阶上。只是她一向看不上安玥璃,即便是跪了也不肯磕头,更不承认对方王妃的身份。 几乎是将不甘与敷衍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空中骄阳似火,地面被晒得滚烫如铁板。只跪了片刻,王嬷嬷就感觉到膝盖处传来锥心的钝痛。 见她神情如此痛苦,安语柔心生不忍。 “安玥璃,你最好适可而止!王嬷嬷跪也跪了,你还想如何?” 王嬷嬷闻言落下两滴屈辱的泪水,“为了夫人与小姐,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大小姐这般刻薄,传出去只会有损骁王府的形象,令王爷跟着你一同被世人议论。” 安玥璃用近乎于悲悯的眼神望着王嬷嬷,“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开口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王嬷嬷突然觉得胸中一阵翻滚。甚至来不及调整角度,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呕吐起来。 第18章:还有谁敢对本王妃不敬 安语柔大为震惊,“王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吐得昏天暗地,连搭腔的功夫都没有,当真是没办法说话了。 与此同时,安玥璃又转头看向刚才负责破门的两个家丁。 “还有你们二人,若是没记错,以前也是留在主院伺候过我母亲的吧?如今却恩将仇报,为虎作伥,行此比屋可诛的恶行,也当受罚。” 两名家丁被她看得心虚,惶恐地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也感觉腹腔内一阵翻涌,慌慌张张跑去角落地跟着呕吐起来。 突如其来的惊变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越氏与安语柔也不知所措。 为何安玥璃一说话,对方就呕吐不止,莫非她有什么异能不成? “安玥璃,你都做了什么!?”安语柔气急败坏。 “做什么?这些人都是你们带来的,不对我们母女做什么就不错了。”安玥璃说着抬头,看了眼湛蓝纯净的天空,“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了亏心事,自然是要被神明降罪的。” 她说着收回视线,威严霸气地扫视全场。 “现在让我看看,还有谁敢对本王妃不敬。” 被安玥璃这么一说,现场的奴仆家丁们都心虚不已。 当初姜夫人掌家时从未苛待过府里的下人,但越氏在取代她的位置后却为了立威,却故意怂恿这些人欺辱姜夫人与安玥璃母女。 现场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做过昧良心的事情,此时见识到安玥璃的神通后都慌了神。 浮烟与浣纱等人交换了一记眼神,带头朝安玥璃跪下磕头。 “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有一便有二,人群中有心理防线脆弱的,顶不住压力也跟着跪了下来。 “奴,奴才,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 “见过王妃……” 陆陆续续,原本前来讨伐安玥璃的家丁却跪满了院落。 安语柔见状气得跳脚,“你们这群蠢货,都给我起来!” 然而这些人却低垂着脑袋不敢应声,只怕安玥璃再显神通,让他们也承受不能说话的痛楚。 直到安玥璃满意了,抬手叫了起,这些人才如蒙大赦。 “我母亲再是身体孱弱,那也是安国公府的正经夫人。以后只要有我在,便没能人欺得了她。 你们真心也好,违心也罢,总归别让我逮到谁在母亲面前张狂。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了去。” “是!” 奴仆家丁们俯首听训,态度恭敬又谦卑。 敲打了下人,安玥璃趁势把话题转回到邹嬷嬷的身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邹嬷嬷作恶多端,天理不容。越夫人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这个恶奴?” 有了刚才大发神威的加持,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占理。 况且现场的家丁们也不是傻子,心里明镜似的知晓邹嬷嬷不过是个弃子。既然安玥璃不想善了,那这事就不算完。 越氏看了眼还在呕吐不止的王嬷嬷,冷漠地收回眼神。 “处置?骁王妃手段了得,在我来之前不是就已经责打过了这个奴才吗?难道你还想让我杀了她不成? 姜夫人缠绵病榻,我劝你还是多积德行善,莫要妄生杀念才好。” “越夫人误会了,所谓打狗还的看主人。既然邹嬷嬷是你的人,那我作为晚辈也不至于真的要了她的狗命。 只是有一点需得说明,我教训她是因为她谋害我母亲。而夫人罚她,则是因为她诬陷。” “诬陷?”越氏警惕地绷紧了神经,“邹嬷嬷何曾诬陷过你?” “不是我,而是夫人您。” 安玥璃息笑得温柔,眸底却冰冷如霜。 “我审讯这恶奴的时候,她已然承认自己是受你指派。这些话,我从王府带来的丫环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抵赖不得。” 浣纱带头作证,“王妃说得是。” 追月和彩云也跟着颔首,“我等皆可为证。” 安玥璃继续分析,“直到越夫人拆穿了她的真面目,邹嬷嬷才承认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那她之前对越夫人的诋毁,难道不算诬陷? 以前我母亲掌家的时候,父亲就允准越夫人从旁协助。后来越夫人把持中馈,更是治家严明。 今日出了此等恶奴,越夫人难道要放任不管?” “你,你这是诡辩!” “难道我说错了?此等恶奴不除,越夫人以后如何掌家?不如早早交出中馈,让我替你管。” 安玥璃说着故意露出意味深长地神色。 “越夫人这般不舍,难不成邹嬷嬷其实并未撒谎。她的确是受你指使前来谋害我母亲的? 若是这般,那咱们得去官府好好辩一辩了。” 追月适时施压,“王妃放心,我们王爷在京中各处衙门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他若是知道自己岳母在府里受了委屈,定不会坐视不理。” 浣纱和彩云也跟着附和,“请王妃稍等,奴婢这便让车夫去一趟京兆尹府报案。” “站住!” 越氏气急败坏地怒斥,额角的青筋直跳。安玥璃直接将她的后路堵死,逼得她只能弃车保帅。 越氏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 “来人,将邹嬷嬷拖下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邹嬷嬷大惊失色,当即挣扎求救。 “夫人,夫人!您不能这样啊,老奴可都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 “住口!”越氏震怒,对自己亲近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给我堵住她的嘴,速速带下去。” “是。” 此刻安玥璃却素手一挥,“带下去就不必了。众所周知,邹嬷嬷是越夫人的得力干将。为了避免有人怀疑越夫人包庇自己属下,还是当场行刑得好。” 她冲浮烟与追月扬了扬下巴,“你们两个去数数,切莫让侍卫打多了去。” “!!!” 越氏没想到安玥璃这么直白地撕破了她的遮羞布,气得差点仰倒过去。 “母亲。” 安语柔眼疾手快扶住越氏,“母亲,安玥璃哪里是想打邹嬷嬷,这分明是在打你的脸啊……” “你给我闭嘴!” 越氏咬牙切齿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么明显的作对,她岂能瞧不出。可恨安玥璃牙尖嘴利占了理,让她想私下动手脚都不行。 很快,邹嬷嬷就被堵住嘴押在了长条凳上。 侍卫手起棍落,每一下都打得结结实实。 第19章:中毒,神经受损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浮烟与追月的嗓音交错响起,硬生生数够了三十下才喊停。 此时邹嬷嬷早已人事不省,后背与腿上的衣衫全都被血水浸湿。 王嬷嬷等人也总算勉强止住了呕吐,屁滚尿流地回到自家主子身边寻求庇护。 越氏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盛怒问道:“你现在可满意了?” 安玥璃勾唇,施施然欠了下身。 “越夫人大义灭亲,令人佩服。” “哼!” 越氏连周旋都省了,一甩衣袖直接转身。 “愣着做什么,都给我滚回去!” 今日本是来讨伐安玥璃的,谁知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临走前安语柔恨恨挖了一眼安玥璃,发誓定要找回今日的场子。 “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待到对方乌央央的人群全部撤去,浣纱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们仰仗着骁王府的势力,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能够让越氏与安语柔铩羽而归,当真是以少敌多的经典一战。 追月性格跳脱些,最先忍不住低声请教道。 “王妃,您提前在门框上放置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就能让那王嬷嬷呕吐不止?” 安玥璃笑着挽了下耳边的碎发,“硫酸铜粉末一旦吸入体内,会刺激呼吸道与肠胃,引发呕吐症状。” 追月和彩云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奴婢听不懂。” 浣纱却道:“王妃英明,自然有的是法子收拾那老虔婆。” 与此同时,浮烟激动地一边落泪一边感慨。 “王妃真是厉害!自从姜夫人生病以来,奴婢还没见过越夫人吃这么大的亏。” 只是一想到安语柔刚才的威胁之词,她又忧心起来。 “王妃,您这次回府能不能多住几日?越夫人她是看在您如今王妃的身份上才勉强退让。奴婢怕您一走,她们又故技重施。” 安玥璃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这次回来便是为了母亲的病,王爷已经允准我多住些时日。” 其实她和夙怀骁约定了只有对方腿疾发作的时候才见面,根本无须长相厮守。 但这种话说出来只会动摇军心,她干脆糊弄过去。 浮烟大喜过望,忍不住再次擦了擦眼睛。 “太好了!那奴婢这就去做准备。 昨日邹嬷嬷强行带走小姐时打碎了不少东西,还顺手捞走了不少值钱的家当。还有浣纱姐姐她们是从骁王府来的,咱们这条件简陋,只怕是会住不惯。” “你别慌,我们虽是王府出身,但却都是王妃的侍女。” 浣纱自然而然地挽住浮烟的胳膊,拉近双方距离的同时也顺势彰显了主导地位。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我们的住宿,而是姜夫人的病症。王妃可需要奴婢去寻个大夫来给夫人瞧瞧,先吃两副药再说。” “不必,母亲的病我来看。你们几个统计一下北苑缺失的东西,以我的名义去库房领取。 若是有人阻挠,就让车夫对照单子回骁王府去取。 我倒要看看安国公府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是。” 四个丫环福身领命,即刻行动起来。 安玥璃默默将她们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浮烟就已经与追月以及彩云一起认定以浣纱为首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丫环之间存在这种竞争关系实属正常。 安玥璃并不会因为浮烟是原身的丫环就特殊照顾,毕竟浣纱从能力上的确更加优秀。 她只希望浮烟能够尽快学习到浣纱身上的本事,至少在自己离开时能够独当一面照顾姜夫人。 想到“自己”这位母亲,安玥璃再次返回卧房查看她的情况。 趁着四个丫环都在忙碌,她直接连接了脑内的医疗空间,准备给对方做个详细的检查。 挽起姜夫人的衣袖,安玥璃先是用皮筋扎住肘弯部分,然后将针头缓缓推进静脉之中。待到采血的管子装满,这才送进空间内的检测仓进行化验分析。 不过短短的两刻钟时间,报告就落到了安玥璃的手上。只是扫了一眼,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大量的毒素沉积,扰乱了患者的神经功能。若是能彻底清除毒素,或可痊愈。” 回想起姜夫人突然患上癔症时的情况,安玥璃深深凝视着对方的面庞。 其实就样貌而言,姜夫人无疑是美貌的。即便是这三年来遭受病痛与越氏的双重折磨,她的眉眼之间依旧残留着风韵。 而且与越氏那种狐媚似的长相不同,姜夫人端庄大气,更加符合高门大户主母的形象。 至少在安玥璃的记忆中,姜夫人一直都是温和的母亲,善解人意的妻子。 反倒是越氏,手段激进,屡次三番利用狐媚功夫挑拨母亲与安国公,导致他们夫妻不和。 安玥璃捏紧了手中的报告单,仿佛是要撕破越氏那张虚伪的面容。 “早晚让你付出代价。” …… …… 一个时辰后,浮烟带着浣纱等人回来了。 四个丫环不负期望,当真弄回来了不少好东西,甚至动用了一辆板车。 安玥璃从主屋走出来,恰好看到她们热火朝天地卸货。 “怎么这么多?” 浮烟兴高采烈地上前解释,“正如王妃所料,库房的人一开始不肯把东西给我们。后来奴婢就让人传话去骁王府,库房的小厮这才禀报了越夫人。 后来越夫人传令,说凡事以姜夫人的身体为主。让我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不必拘泥于月银用度。” 安玥璃眯了眯眼,“她能这么好心?” 追月凑上来笑得灿烂,“管她呢好心坏心呢,姜夫人乃是国公府的正妻,用再好的东西都不为过。王妃放心,奴婢们这就把屋子布置起来!” 安玥璃微微勾了勾唇,并不打击四人的积极性,眼神却从一堆堆精美华贵的用品上扫过。 浣纱等人毕竟是骁王府出身,见识广也识货,选回来的东西的确都是上等货。这些器具在王府算不上什么,但在走下坡路的安国公府却是珍品。 眼下她们把好东西都带回了北苑,等她那个便宜爹知晓了定会气得跳脚。 越氏这是故意给她挖坑呢。 第20章:让全府的人都陪葬 翌日。 越氏由王嬷嬷扶着从卧房里走出来,瞧见门外明晃晃的太阳便蹙起了眉头。 自昨日在北苑遭了安玥璃的道,她就一直偏头疼得厉害。也不知是受了暑热还是纯粹被安玥璃给气得。 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越氏依旧咬牙切齿。 “安玥璃这个小贱人,居然敢仗着王妃的身份对我拿乔。等老爷回来,定要她好看!” 正说着,就听到院子里丫环的请安声。 “给国公爷请安。” 王嬷嬷大喜,“夫人,是国公爷回来了!” 越氏眼睛一亮,顾不上室外的灼热高温,快走两步便迎了出去。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家都要散了啊!” 安国公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府中。本想直接回房好好睡一觉的,谁知却被越氏抓个正着。 “又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说这些,也不嫌晦气。” 越氏灵敏地闻到了对方身上混杂的酒精与脂粉味,只觉得怒火上头。但想到自己还有别的目的,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老爷有所不知,安玥璃她回来了。” “玥璃?” 此话一出,头脑昏沉的安国公总算清醒了些。 “她不是嫁去骁王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骁王爷对她不满,退了货?” 越氏连忙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地把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不忘掉两滴眼泪哭上一哭,凸显自己的委屈。 “老爷,您可是没看到安玥璃那个嚣张的样子,居然让我和语柔给她下跪行礼。您说说,这天下哪有母亲给子女下跪的道理。” 王嬷嬷同时补充道:“国公爷有所不知,大小姐此番回府声势浩大,一现身就挑衅夫人,还把邹嬷嬷打得半死。就连老奴等人也遭了大小姐的道,差点没能保住小命。” 安国公闻言错愕,但第一时间并非恼怒而是怀疑。 “玥璃能有这个本事?” 毕竟就他这么多年的观察,安玥璃只是个扶不上墙的草包罢了。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越氏和安语柔偶尔刁难安玥璃,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安国公居然不信自己,越氏的火气噌得一下蹿到了头顶。 王嬷嬷在旁看出她神态不对劲,悄悄扯了扯衣袖。 越氏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其实安玥璃对我不尊也就罢了,毕竟我只是个平妻,身份低微,受些委屈也没什么的。 只是安玥璃不该算计到老爷头上去!” “算计我?” “老爷有所不知,您辛辛苦苦收集来的那些宝贝都被安玥璃搬到北苑去了! 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居然想要霸占当爹的私产,这不是存心想用娘家的东西去贴补夫家吗!” “就你们那点儿东西,骁王爷可看不上。” 清朗的嗓音骤然响起,惊得越氏打了个哆嗦。 她一回头,就看到安玥璃施施然地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身后跟着浮烟与浣纱两个丫环。 安玥璃一步步走来,周身气场全开。 安国公倏然对上她强势肃杀的面容,竟是没把人认出来。直到对方在一丈开外停下福了福身,叫了声父亲,安国公这才回过神来。 “玥,玥璃?” 安玥璃戏谑地扯了下唇角,“不过两日没见,父亲竟是认不出自己女儿了吗? 哦,错了。父亲上次来北苑探望我们母女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是我糊涂,记错了时间。” 安国公一张老脸陡然涨红,心中惊骇不已。 他上次见到安玥璃的时候,对方还是那个畏畏缩缩,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内敛模样。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个人似得。 “你怎么回来了?” 无须安玥璃开口,身后的浣纱上前一步解释道。 “启禀安国公,是我们王爷特许王妃回府探亲的。” “你又是谁?” “奴婢浣纱,乃是王爷指派来伺候王妃的大丫环。” 安国公一阵语塞,喉咙里像是哽了苍蝇般难受。 他原本不想当着骁王府人的面和安玥璃起争执,但事关他的那些宝贝古董,却不得不问。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珍藏的那些器具?” “是。”安玥璃爽快承认,毫不遮掩。 安国公两眼一黑,瞬间暴跳如雷。 “你个逆女!那些可都是我精心收集而来的珍品,没有我的命令你竟敢私自动用!” 面对安国公的震怒,安玥璃却是岿然不动。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戏谑地瞥了眼窃喜的越氏。 “没办法。谁让越夫人属下的嬷嬷差点失手杀了我母亲。越夫人为表歉意,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作为补偿。” “什么?谁要杀姜氏?” 安玥璃挑眉,“这府里除了父亲,还有谁能做主?” 安国公猛然看向越氏,惊愕失色。 “你要杀姜青岚?” “我,我没有!都是误会! 是邹嬷嬷,她已经承认自己与姜青岚有旧仇,才会趁机作恶。不过安玥璃已经罚了她,将她打没了半条命。” 她慌张地解释了两句,强行转移了话题。 “老爷,现在重要的是您的那些宝贝。我可从没说过要拿它们补偿姜青岚的话,都是安玥璃自作主张。 还有,她刚和骁王爷成婚就差点闹出人命,也不怕晦气冲撞了王爷。到时候若是连累了国公府,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安国公虽然还存有疑虑,但相比起姜青岚的性命,更加重视那些身外之物。 “你母亲的事情稍后再议,先把我的那些宝贝都送回来。若是磕碰了一星半点儿,我便打断你的腿!” 安玥璃无声嗤笑,头一遭直观地感受到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究竟有多么冷血愚蠢。 “父亲动脑子想想,这府里的库房究竟是谁在把控。若无越夫人的首肯,谁能带走您的那些家当?” 趁着安国公思考的间隙,她郑重申明道。 “邹嬷嬷不过是个老刁奴,死了也就死了。我母亲可是国公府的主母,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全府的人都跟着陪葬。 到时候,就不是晦气这么简单了。” 第21章:还是处子之身 这话说得霸气侧漏,安国公直接听傻了,还是越氏率先回过神来。 “安玥璃,你放肆!” 王嬷嬷也在一旁帮着上眼药,“大小姐,这国公爷和越夫人可是您的父母啊,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不是诅咒安国公爷呢吗?” 安国公被挑唆得火气上涌,下意识抬手就要打人。 看着对方高高举起的手掌,安玥璃不退反进。 “打,照着脸上打。回头我就让骁王爷仔细看看,咱们国公爷有多能耐,敢对皇室宗妇动手。” 安国公手臂僵住,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嘴上却不肯服输。 “你是我女儿,老子教训子女,天经地义!” 越氏注视着安玥璃的,疑虑越发浓重。 “玥璃,嫁人前你一直都温顺得很,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莫不是中了邪,被什么妖魔附体了?” 安国公闻言惊地后退两步,“妖,妖魔?” 安玥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骁王爷乃是一代战神,我作为他的王妃又岂能随意被人拿捏。 越夫人若是觉得骁王爷也是妖魔鬼怪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种言论传出去,就怕你的人头不保。” “你!” “行了,今日过来本就是给父亲请安的,顺便告诉你们一声,母亲情况不好,我会在府里多住些时日。既然父亲和越夫人不欢迎,那我就先回北苑了。” 安玥璃说着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 “哦,对了。父亲的那些东西,我看母亲用着挺习惯的,就暂时不还回来了。父亲若是放心不下,大可去骁王府要账,全当我们夫妻买的。” 说罢这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院。 留下来的安国公气得肝疼,扶着胃直喘气。 “反了,反了!她,她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越氏忙不迭地安抚对方,虽然照旧没能从安玥璃身上讨到便宜,但总归让安国公与自己一起同仇敌忾,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就在这时,王嬷嬷冲越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越氏又劝慰了两句,这才和王嬷嬷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 “夫人,昨日派去骁王府打探的人回来了。” “有什么消息?” “据说那骁王府宛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眼瞧着越氏要发火,王嬷嬷急忙把下半句补上,“不过我们的人却和宫里的人接上了头,花钱买了个重磅消息回来。” 她说着左右看了一圈,确保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据说前天晚上洞房时,骁王爷根本没有宠幸安玥璃,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什么!?” 越氏惊得眼珠子乱转,“这怎么可能呢?骁王爷若未宠幸安玥璃,又怎会允准她回府探亲,还派人给她撑腰。” “千真万确。安玥璃嫁去骁王府可是当王妃的,宫里的嬷嬷按照规矩隔日来收落红帕,但却扑了个空。” 越氏心思百转千回,瞬息之间思考了诸多种可能性。 “不是说骁王爷脾气古怪暴躁吗?若是他不愿将落红帕交给宫里的人,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我的夫人,您不了解骁王爷,还不了解男人吗?这男人到了床上,除了本身有问题之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骁王爷是什么人,他能忍受旁人恶意揣测他不能人道?这王府拿不出落红帕,只可能说明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越氏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安玥璃得到骁王爷宠爱只是假象。她就是狐假虎威,回来闹事的。” “老奴也这么想。骁王爷若是真的宠爱她,怎么可能只派了三个黄毛丫头跟随。这马车也不从正门进出,只敢停在北苑角门处。 对了,刚才老奴又派人去看了,王府的马车在昨晚半夜就已经走了。这是不是说明,骁王府根本就没想让安玥璃回去?” “她被休了!” 越氏灵光一动,顺着王嬷嬷的话自行脑补了这么一个结论。 “哈!我就说,依照她的资质怎可能得到骁王爷的宠爱,原来是在做戏。” 她越说越激动,只恨这消息来得晚了些许,否则刚在当着安玥璃的面就能让她好看! “你继续派人盯着北苑,但凡她有别的动作,立刻来报。” “是。” 待王嬷嬷退下,越氏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安国公。 “这,这也太荒唐了。骁王府若是不想留下安玥璃,为何不直接告知,反而偷偷摸摸把人送了回来。” 越氏吩咐道:“这不是顾忌您的颜面吗? 京中人人都知安玥璃是个草包,若是再传出她被骁王爷休妻的消息,那咱们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说不定还得连累语柔以后的婚事。” 她说着凑上前,妖精蛊惑一般在安国公耳边挑唆。 “老爷,妾以为安玥璃不能留!一旦她回府的消息走漏了出去,那休妻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那觉得该怎么办?” 越氏露出一抹得逞的奸笑,“嫁过人的女子可就不值钱了,安玥璃若是还有良心,就该尽力报答老爷您的养育之恩。妾以为,不如重新给她找个婆家。” “你疯了!”安国公下意识就要拒绝,“安玥璃可是嫁过骁王爷的,谁还敢娶她,这不是给骁王爷戴绿帽吗?” “老爷别慌。明媒正娶的正妻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小妾却是可以考虑。” 她抬手挡住唇瓣,将心中早已想好的人选说了出来。 “老爷前些日子不是想和姓黄的布商合作,让他牵线直接从江南取货吗? 妾听说这个黄老板最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后院已经有了十几房妾室。我们若是能把安玥璃送给他,还怕这桩生意谈不成?而且他走南闯北,把安玥璃带去外地,谁能知道她嫁过骁王爷?” 安国公摸了摸下巴处的小胡须,当真思考起来。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黄老板小妾那么多,也不知瞧不瞧得上安玥璃。” “这个好办!”越氏连忙出主意,“明日选个时间请黄老板来府里走一趟,若是他看得上安玥璃,直接带走便是。” “会不会太急了?” “急?”越氏嗤笑一声,反问道,“看来老爷是不急着收回您的那些宝贝了。也不知道安玥璃这个小蹄子,会不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东西拿去卖了。” 听到这话,安国公当即拍板。 “好,就按照你说得办!” 第22章:你这个品相更好 清晨的安国公府,仆役们在主子起身之前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来往进出的人员不断,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相比之下,北苑却是清净了不少。 趁着气温还没升高,安玥璃按照习惯围着院子小跑了两圈。等她沐浴净身之后,姜夫人也醒了。 “母亲今日感觉如何?” 安玥璃一边给对方测着心跳血压,一边将数据记录下来。 姜夫人全程任凭摆布,一句话不说,却笑眯眯地望着她,唯独在吃药的时候有些抗拒。 安玥璃被她看得心软,亲自将解毒的胶囊喂到她嘴里。 “乖乖吃药,病才能好。”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浣纱尖锐的呵斥声。 “你是什么人?此处乃是安国公府内宅,岂容外人擅闯!” 安玥璃直觉情况有异,于是将姜夫人交给浮烟照顾,自己出去查看。 小院中,一名年迈的老男人在小厮的搀扶下闲庭信步地打量着北苑的环境。 “堂堂国公府的小姐,居然住在这种破落地方,当真是委屈。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只要你跟了我,黄爷保证让你吃香喝辣。” 此人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勾浣纱的下巴,惊得浣纱噔噔后退两步。 “放肆!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滚?”老男人嗤笑着摇开折扇,眼神下流地在浣纱身上打转,“滚去哪儿?不如滚去你怀里?”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传来威严的嗓音。 “掌嘴。” 他寻声转头,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震得树上的知了都齐齐停了一瞬。 老男人哀嚎着捂住脸颊,嘴里泛出腥甜的血气。 “啊,血……” “老爷,您没事吧!?” 年轻的小厮吓得不轻,扶着老男人后退了两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老爷动手!” 追月挽起衣袖,叉腰怒斥。 “你家老爷算个什么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跑到我们王妃的地盘来撒野。” 与此同时,安玥璃在浮烟与彩云的搀扶中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今日换了一身浅黛色的罗裙,腰际系一条芙色纱带,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裙摆处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垂在脚面,走动时隐隐能瞧见镶嵌了珍珠的绣鞋。 安玥璃不喜繁复的装扮,只叫浮烟给自己别了一支青玉的簪子,耳饰项链统统没戴。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她的面颊、脖颈处的如玉肌肤才得以突出,素净且典雅。 几步路的工夫,安玥璃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对方身上,如炬目光仿佛能灼烧一切罪恶。 老男人被她瞧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微垂了眼眸。 下一秒,浣纱与追月齐齐福身请安。 “见过王妃!” 老男人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神情中充斥着疑惑,惊喜,贪婪等复杂情绪。 他扫了眼浣纱,又看了看眼前的安玥璃,忍着嘴角的裂口大笑道。 “原来你才是安玥璃,我还以为她……罢了,你这个品相更好。满意,我很满意!” 浮烟听得柳眉倒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混账!你可知我们家大小姐可是骁王妃。你直呼王妃闺名又口出狂言,是想被砍头吗!?” “骁王妃?知道,当然知道。” 老男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安玥璃,色眯眯的猥琐模样令人作呕。 “这骁王妃嘛,以前已经有过九任了。不过她们命不好,都死在了骁王爷的手里。不像你,有机会再嫁一次。” 浣纱怒斥,“住口,你嘴巴放干净点!” 老男人却是无视了浣纱与浮烟的警告,在小厮的搀扶下一步步接近安玥璃。 “我叫黄三,专做江南的丝绸生意,家产可不比你们安国公府少。以后你跟了我,就能遍尝珍馐,穿金戴银。如何?” 眼看此人居然伸出狗爪去摸安玥璃的脸,浮烟与彩云下意识伸手阻拦,但却有人动作更快。 只见安玥璃衣袖之下银光微闪,一截锋利的刀刃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狠狠划过对方掌心。 “啊!” 黄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我的手,我的手!” 他摊开手掌,一条深深的刀口从虎口处横贯到小拇指的位置。此时汩汩鲜血流出,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相比之下,安玥璃却施施然站在原地没有半分挪动,玉指葱葱,不沾半点污秽。 “区区庶民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王妃,该当何罪?” 浣纱立刻上前一步,甚是解气地朗声说道:“应当杖责一百,再交由官府处置。” 伴随话音落下,追月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手臂粗的柴火棍。 “没有庭杖,这个也能将就。王妃,咱们从哪儿开始打?” 安玥璃神色阴郁,“祸从口出,就先掌嘴吧。” “是!” 得了命令,追月手持柴火棍便是一通狠捶。 起先黄三的小厮还敢上前阻挡,谁知追月看着只是一介女流,力气却是大得惊人。 那小厮结结实实挨了几下,便抱头鼠窜地逃开了。紧接着棍子便落在了黄三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 “哎呀,别打,别打了!越夫人!越夫人!” 在他一声声凄惨的呼喊声中,越氏带着王嬷嬷等人匆匆而来。 “住手!” 越氏步履匆匆,既惊且怒地看着北苑里的景象。 “安玥璃,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你父亲重要的合作伙伴,你竟敢出手伤人。”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就知道北苑里突然跑来陌生外男,这件事与越氏脱不了干系。 “在胆大也不及越夫人心大,记吃不记打,看来邹嬷嬷的教训也没让你多长个心眼。” “放肆!” 越氏骤然暴怒,额角青筋凸起。 “你还有脸提邹嬷嬷,要不是你冒领王妃的身份狐假虎威,我岂会上你的当。” “冒领?”安玥璃抓住关键词,眯起了眼睛。 越氏冷嗤一声,冲身边的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叉着浑圆的腰站了出来,指着安玥璃的鼻子大骂道。 “夫人已经派人去骁王府核实过了,你根本就没有得到王爷宠信。还说什么骁王爷特许你回府探亲,我看根本就是被休弃了无处容身,才顶着假王妃的名头回来作威作福。” 第23章: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安玥璃蹙眉听完了对方的指控,几乎被对方气笑。 “我被休了?你确定?” “当然确定!你就别装了,就凭你这点姿色也能坐稳王妃的位置,做梦!骁王爷是腿残,不是眼瞎。” 越氏说得义愤填膺,好似亲眼见过安玥璃被夙怀骁扫地出门的场景。 浣纱与追月,彩云交换眼神,只觉得越氏脑子被太阳烤坏了。 “越夫人请您慎言,议论王爷也是要掌嘴的。” “滚开!这里是安国公府,没你们说话的份!” 越氏伸手指向安玥璃,眼中仿佛要流出毒来。 “像你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能够嫁去骁王府冲喜已经是造化了。既然现在骁王爷不要你了,那你就不能留在府里丢人现眼。 这位黄老板是你父亲丝绸生意的合伙人,你嫁给他做妾室,今日就离开国公府。” 听到越氏的咒骂中牵连到自己的母亲,安玥璃的脸色猝然沉了下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许是之前惩戒王嬷嬷与家丁的余威由在,她这么一发狠,越氏当真被吓得闭了嘴。 浣纱等人也瞧出情况不对了,作为王府出来的大丫环,她第一个挡在了安玥璃身前。 “我家王妃回国公府的确是探亲的,这是我等亲耳听王爷下的令。 越夫人,你屡次对王妃不敬,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王妃并不会要你的性命。 但你私自带外男上门欺辱王妃,却是大逆不道之举。若是王爷知道了,定不会轻饶!” “王爷?”越氏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拿骁王爷吓唬我。他若是真宠爱安玥璃,前天就该大张旗鼓地把她送回来,而不是把人扔在北苑就跑。 还有,今日便是出嫁女与夫君回门的日子。你们王爷在哪儿?他为何不来安国公府给我们这些长辈请安?” “就凭你也配让王爷敬茶,痴人说梦。”安玥璃彻底恼了火,“我只说一次,带着你的人滚出北苑。否则,休怪我无情。” 越氏原本是有些害怕安玥璃的,毕竟她前两日大发神威,给人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瞧着站在身旁的王嬷嬷,以及不耐烦的黄三,她便安慰自己,认定安玥璃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黄老板家财万贯,让你嫁给他做妾室是你的福气。花轿就停在北苑角门外,今日你必须跟他走。来人,送安玥璃上轿!” 几个家丁应声而上,个个手里都拿着长棍。 四个丫环见对方居然来真的,赶忙上前阻拦。 “你们不能对王妃无礼!” “速速退下,否则王爷定要治你们的罪。” 越氏却叫嚣道:“把她们给我拖下去。奴随主嫁,这几个丫环也一并送到黄老板府上,权当嫁妆的添头了!” 黄三原本因为安玥璃的冒犯大发雷霆,但在听到越氏的安排后瞬间消了气。 “这个好,我后院的小妾共有十六个,加上她们几人正好凑个整数。” 说话间,家丁已经冲到了安玥璃的面前。 浣纱,浮烟以及追月虽竭力护住安玥璃,却被对方横过来的长棍夹住无法动弹。唯一力气大的追月也只是与对方来回拉扯了片刻,就败下阵来。 危急之际,浮烟绝望地大喊。 “王妃,快跑!” 嘈杂之中,安玥璃冷眼看着丫环们哭喊,家丁们横冲直撞,越氏由王嬷嬷扶着嚣张看戏。 同时脑海里浮现出原主被打得血肉模糊,昏厥着塞进喜轿的场景。 她微微转动了一下垂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腕,喃喃低语了一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下一秒,安玥璃闪身而出,以极为灵巧的姿态从家丁的棍棒之下游走。 每经过一人,她手中的手术刀都会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或划伤大腿或刺中胳膊,刀刀见血却不致命,将伤势的程度把控得刚刚好。 不过眨眼的工夫,安玥璃便略过了三四名家丁,如同猎豹一般冲向了越氏。 “夫人当心!” 越氏大惊失色,主仆二人狼狈后退。 只是安玥璃速度太快,眼看着银色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越氏狠心拽了一把王嬷嬷,让对方结结实实挡在了自己跟前。 “啊——!” 王嬷嬷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一点点逼近自己的面门。 谁知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到,安玥璃虚晃一枪临时调转方向,竟是挟持了不远处看傻了眼的黄三。 “啊!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安玥璃将手术刀架在了对方的脖颈处,一脚踹开了旁边的小厮。 “都别动,否则我送他去见阎王。” 越氏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被耍了。 其实安玥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黄三,越氏虽是主母,但身边有王嬷嬷守着,一旦一击不中便会失去主动权。 况且一个老奴才,哪有黄三这个贵客重要。 越氏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安玥璃,你想干什么,快放开黄老板!” “可以,让你的人放了我的丫环们,然后滚出北苑。 我数三声,你不走,我就送他‘走’。” 安玥璃调整了一下手术刀的角度,斜着刀锋在黄三的皮肤上拉出一条淡淡的血口。 “一!” 越氏急得跳脚,“安玥璃!” “二!” “你就算杀了黄老板又能如何,整个北苑都被我的人包围,你插翅难飞!就算逃出去了,姜青岚也是死路一条?她每日都需珍贵的药材吊着命,你拿什么养她? 与其出去乞讨受苦,不如嫁给黄老板作妾,尚且是一条出路。” “三!” 就在安玥璃宣布黄三死期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唱和声响彻整个北苑。 “骁王爷驾到!” 安玥璃猛然抬头,只见江辰手压着腰间长剑,带着一队王府的侍卫鱼贯而入。 现场大部分家丁还处于懵怔的状态,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卸下了武器,反剪着双手押在了地上。 江辰环视一周,霸气怒斥。 “骁王爷在此,谁敢造次!” 第24章:听说你想跟本王抢女人 江辰率队开道,一辆轮椅迟了片刻缓缓驶进北苑。 夙怀骁一身紫色直裰长服,金丝的蛛纹带显出腰腹部的结实轮廓。一头乌发以镶碧鎏金冠固定。 虽是坐在轮椅之上,但身姿却保持着笔挺。 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下意识垂眸俯首,不敢高攀。 浣纱在看到夙怀骁的瞬间,心中的大石头便落了地。她顾不上礼仪,跌跌撞撞往前跑了两步,便跪下来大声求救。 “王爷,王爷救命啊!这些人想要强行带走王妃!” 听她这么一喊,追月和彩云也反应过来,纷纷哭嚎不止。 “王爷,越夫人欺人太甚。明知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还敢带着外男强闯北苑,逼迫王妃给人作妾。” “不仅如此,他们还妄议王府的私事,说王妃已然被王爷休弃,不得看重。” 三个丫环你唱我和,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 饶是江辰见多识广,猜到安国公府的水深,也被对方的操作震惊得舌挢不下。 “王爷,您看……” 夙怀骁略略一抬手,打断了江辰想说的话,唤了一声安国公。 “王爷息怒!” 下一秒,安国公提着衣摆小跑着上前作揖,满面皆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之色。 “此事是个误会,误会!” “误会?” 夙怀骁轻嚼着这两个字,嘲讽地瞥了对方一眼。虽没说什么重话,但眼神之间流露出的肃杀霸气已经叫人无法承受。 安国公后背的衣衫瞬间汗湿,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夙怀骁直接冲越氏抬了抬下巴。 “你来说。” 淡淡的三个字,却如同千金巨石一般压在了越氏的头顶。她膝盖一软,还未开口便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晌,越氏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 此刻她的脑子嗡嗡直响,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居然错了。夙怀骁没有休弃安玥璃,他居然还带着人亲自登门。 空气中弥散着焦灼的压迫感,骄阳已经彻底升起,树上的知了拼了命地叫嚣,仿佛是在嘲笑这一场闹剧。 等了片刻,夙怀骁突然冷笑一声。 “真是没想到,本王明媒正娶迎过门的王妃,居然会被人抢去做妾。” “一回生二回熟,越夫人这是尝到了甜头,才会三番五次地铤而走险。” 安玥璃突然开口,直白地揭穿了他们夫妻二人逼迫自己嫁入骁王府的事实。 夙怀骁抬眸望去,恰好看到对方面露狡黠的模样,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小狐狸。 只是让他不满的是,安玥璃还劫持着一个猥琐的老男人,一只手甚至掐着对方胳膊。 还有那柄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古怪的柳叶银刀,刀尖划破了老男人的脖颈,使得鲜血染红了安玥璃修长白皙的手指。 不知为何,夙怀骁心中不可抑制地喷涌出强烈的愤怒。 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猛然攥紧,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肮脏的男人,再把他的尸首扔到人迹罕至的密林中喂狼! 总之,要让这个人离安玥璃越远越好。 不过是瞬息之间的杀意爆发,安玥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可等她看向夙怀骁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了冷面的常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威压只是错觉。 两人视线交汇,心有灵犀地停顿了一瞬。 “哦?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王妃嫁给本王的事另有隐情?”夙怀骁明明知道此事,却配合着装作头一次听说的样子。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安国公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一蹦三尺高,同时疯狂地暗示安玥璃。 “玥璃,你胡说什么呢!” “我是胡说还是实话实说,父亲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不过父亲的记性向来不好,偶尔遗忘些事情也是正常。不如您问问越夫人,说不定她能记起些细节。” 安玥璃故意把战火引到越氏的身上,便是要看这对夫妻狗咬狗。 果然不出所料,安国公在犹豫了一瞬后,果断地上前扇了越氏一个巴掌。 “混账东西,说,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越氏始料不及,被打得哀鸣一声跌倒在地,耳膜嗡嗡作响。 “老,老爷,妾身没有……” 她扛过最先一段的阵痛,哭哭啼啼地抓着安国公的裤腿求饶道。 “妾身怎么敢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胡作非为罢了。” 越氏这么一说,王嬷嬷也跟着求情。 “老爷明察啊,夫人向来心地善良,绝不会算计自家人的。况且这桩婚事本就是皇上定下的,夫人又能起什么作用。 大小姐若是有怨言,也不能拿我们夫人撒气吧。” 听到对方这么讲,安玥璃当即冷冷一笑。 这个老虔婆不愧是越氏的左膀右臂,三言两句就把责任推到了皇帝头上,让她无法继续追究。并且还隐隐暗示夙怀骁,自己对这桩婚事不满。 若非她早已与夙怀骁达成了君子协议,只怕真要被王嬷嬷给害死了。 浮烟在旁听着,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们打晕了小姐,把她强行塞进了喜轿里。” “放肆!”安国公一记怒吼,吓得浮烟抖了抖身子,“你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污蔑主母。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当初逼迫安玥璃代替安语柔出嫁本就是他们夫妻共同商议的结果,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让人查出真相。 只是说完这话,现场却无一人响应。 安国公扫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府里的家丁都如同兔子似的被骁王府的侍卫摁在地上。 夙怀骁被阳光晒得敛眸,耐心告罄。 越氏是安国公府的主母,只要她不承认,没人敢站出来指证她。逼得急了,无非也是推一两个下人来顶罪。 可夙怀骁想要惩治一个人,从不会只有一种手段。 “说了半天,谁来给本王介绍一下这位?” 他缓缓转头看向安玥璃手中的黄三,宛如慵懒的猎豹在不经意之间锁定了猎物。 “听说你想跟本王抢女人。” 第25章:我们王爷从不打女人 “不,不……” 黄三早就被夙怀骁的气势震慑得两股战战,说话时不慎与对方肃杀视线对上,差点没被原地送走。 安玥璃闻到一股尿骚味,立刻嫌弃地把人丢下,自己躲开两丈远。 黄三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求饶。 “骁王爷饶命,都是越夫人主动要把安玥璃,不,把王妃送给草民的。越夫人昨晚派人来寻草民,让草民今日一早就来相看。还说只要瞧得上王妃,就可以带回家去。 骁王爷明鉴,草民若是知晓王妃的身份,岂敢冒犯!都是越夫人故意陷害草民啊王爷!” 越氏来不及和对方争执,夙怀骁已然有了决断。 “来人,安国公府姜氏对王妃不敬,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此话一出,越氏胸腔中那口气没能接得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侍卫就要动手把人拖走,安国公也慌了神。 “王爷,王爷饶命啊!越氏一介妇人,如何承受得住五十大板,这是要打死人的啊!况且越氏乃是安玥璃的母亲,还请骁王爷手下留情。” 安玥璃嗤道:“父亲怎么糊涂了,我母亲姜青岚眼下正躺在屋内好好休息。越氏一介妾室,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我的母亲。” “安玥璃,你不要太过分!越氏早已被抬作了平妻,再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国公府的主母!” 瞧着安国公咬牙切齿的模样,安玥璃却只露出讽刺的神态。 “父亲既然这般宠爱越氏,不如代为受过。” “……” 安国公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霎时间安静如鸡。 此时骁王府的侍卫已经找来了合适的长棍,只等着行刑了。 安国公骑虎难下,看着对方手里与胳膊差不多粗的木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此,此事与我无关,都是拙荆愚蠢,自作主张。” 王嬷嬷又是揉虎口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将越氏唤醒,谁知她一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个。 越氏不可思议且惶恐地倒吸一口凉气,“老爷!您,您怎么能怎么说呢,妾身也是与你……” “你做出这等好事还敢狡辩?”安国公心急火燎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生怕越氏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你若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废了你!” 此话一出,越氏剩下的话全都憋在了嗓子眼。 她知道一旦安国公因此受到了夙怀骁的惩处,她的主母之位只怕也是保不住了。到时候不仅自己倒霉,女儿安语柔也将受到牵连。 怀着悲愤绝望的心情,越氏伏在王嬷嬷肩上大哭起来。 王嬷嬷又是心疼又是害怕,这五十大板真打下来,越氏哪里还有命在。主子都死了,奴婢岂能有好下场。 顶着巨大的压力,王嬷嬷舍命求情道。 “王爷!求王爷开恩啊!越夫人再怎么说也是王妃名义上的母亲。打母乃是不孝,若是越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只会对王爷与王妃的名声不利啊!” 江辰闻言厉斥,“住口,竟敢威胁王爷,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面对这种小打小闹的胁迫,夙怀骁根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天下人对他或褒或贬又有什么关系,他若看重这些,就不会被人说是暴虐弑杀的魔鬼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催促江辰动手的时候,却无意间瞥见了安玥璃。她此刻柳眉紧锁,面色沉重,好似非常介意王嬷嬷说的话。 杀伐果断的骁王爷鬼使神差般地生出了犹豫,但他很快意识到且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 “麻烦!” 夙怀骁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同时冲江辰使了个眼色。 “藐视皇室,虽是王妃家人也不能免罪。本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们一命。江辰,打他五十大板便是。” 江辰惊愕失色,没料到自家主子居然会手下留情,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许是面上的表情太过夸张,导致夙怀骁瞪了他一眼。 “是。” 江辰连忙收敛情绪,冲侍卫挥了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办!” 只是令人讶然的是,侍卫们抓走的人并非越氏,而是安国公本人。 “诶,诶!你们抓错人了。” 越氏与王嬷嬷等人也跟着傻了眼,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爷?” “骁王爷,您这是何意啊?” 夙怀骁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对外人的疑惑置若罔闻。 江辰板着脸代为解释道:“我们王爷从不打女人,既然越夫人犯了错,就该其夫君安国公代为领罚。” “什么!?凭什么,又不是我的过错!” 安国公剧烈地挣扎起来,却如同蜉蝣撼树,根本逃不出侍卫的镇压。 长棍高举重落,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臀部。只一棍,就打得安国公额头青筋暴起,惨叫时差点咬掉了舌头。 “啊!” 不得不说骁王府的侍卫就是训练有素,连打人的动作都是如出一辙,标准有型。 安玥璃抱着胳膊看戏,心里却暗自思忖着江辰刚才说的一句话。 什么叫“我们王爷从不打女人”? 那以前那些死去的九任王妃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在她思考之际,却听得越氏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嚎。 “老爷!老爷!” 在骄阳的暴晒之下,安国公只挨了五六棍就惨白着脸昏死了过去。 越氏与王嬷嬷虽心急如焚,却也是不敢抗争。毕竟夙怀骁能让安国公代替她受刑,就能把命令改回来。 越氏虽然对安国公舍弃自己的行为寒心,但对方毕竟是一家之主,掌控着自己的生死大权。 她现在只能祈祷安国公能留得一条命在,否则她只能陪葬。 对于这次的行刑,江辰亲自负责计数。 等到二十五个板子打完,安国公已经全然不能看了。 后背的衣衫被血色与汗水浸湿,人也耷拉着脑袋毫无反应,与当日邹嬷嬷的惨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此时,夙怀骁的惩戒都还没结束。 他垂眸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还有一个,带回去审。” 第26章:哪里来的别扭男人 无须指名道姓,江辰默契地意会了夙怀骁的指令。 很快,黄三和他的小厮一道被骁王府的侍卫带走。不听解释,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作恶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夙怀骁这才推动轮椅一点点来到了安玥璃的面前。 从成亲拜堂算起,两人不过是三日不见,但却竟有种如隔三秋的错觉。 安玥璃静静望着夙怀骁俊朗英武的面容,心绪很是复杂。 她感觉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团火,神秘又炙热。若是想深入探究,却有烧手的隐患。 “王爷今日怎么来了?” 直到这时,两人才有了今日第一句正常的对话。 “外面暑热重,王爷不如进屋喝杯凉茶。” 夙怀骁扫了一眼简陋的房舍,反问道:“姜夫人不是在里屋休息?” 安玥璃引导的动作一顿,这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虽是岳母与女婿,但毕竟男女有别,况且姜夫人还病着。 “那我带王爷去正厅坐坐吧。北苑寒酸,怕是会怠慢了王爷。” “不必。” 夙怀骁直截了当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来安国公府只是看在双方盟友的关系上,完成女婿回门这个仪式。谁知却意外地撞见了这么一场大戏。 “江辰,把东西都送进来。” 伴随他一声令下,十数箱朱红的礼物被抬到了北苑。 安玥璃诧异,“这些是……” 江辰解释道:“启禀王妃,我们王爷听闻姜夫人身体抱恙,便命卑职准备了这些滋补的药材,祝愿姜夫人能够早日康复。” 恰好一只木箱落在身边,安玥璃随手打开一看,里面竟都是上好的灵芝人参等物。饶是她是个西医,也知晓这些都是好东西。 “多谢。” 安玥璃郑重地向夙怀骁点了点头,并不矫情推辞。 夙怀骁转了转扳指,一丝丝微妙的满足感在心中游走。 “这北苑实在破落,不适合姜夫人养病。不如让安国公把府内最好的主院腾出来,供你们母女居住。” 听得此话,默默守着安国公的越氏猛然悬起了一颗心。 主院可是她们夫妻的院落,当年她费尽心血挤走了姜青岚才得到入住的机会,岂能拱手让人。 “王爷容禀,眼下老爷也是身负重伤,不好挪动。若是从主院搬出来,只怕会有碍伤势的调养。” 许是知晓夙怀骁是个不好说话的,她讲完这些又去给安玥璃施压。 “玥璃,我知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生气,就再打我两下。可你父亲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请你高抬贵手。” 光是看着越氏哭哭啼啼的虚伪模样,安玥璃就觉得烦躁,况且她原本就没有从北苑搬走的打算。 “行了,谁稀罕你那一亩三分地。” 唤住立刻就要动身去帮忙清理院落的江辰,安玥璃婉拒道。 “北苑清净,我与母亲都住惯了,便不麻烦王爷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夙怀骁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鲜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更何况是这难能可贵的关心与照拂。 安玥璃的拒绝在外人看来与忤逆夙怀骁没什么区别。 江辰心脏噗通猛跳了几下,一边关注着自家王爷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劝说道。 “王妃,这可都是王爷的一片好心。这北苑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是让卑职替您把东西搬去主院吧。” “不用管她。” 森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夙怀骁阴沉沉地看了安玥璃一眼。 “王妃清高且孝顺,那就在这北苑里住着,不用着急回王府了。等你母亲什么时候病好了,再什么时候回来。” 扔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他操纵着轮椅转身离开。 江辰想要开口挽留却又不敢,只能无奈地叹息道。 “王爷一片好心,王妃这又是何苦?” “江辰!” 远处传来夙怀骁催促的怒斥声,江辰不敢再逗留多嘴,只能向安玥璃拱手告退。 夙怀骁的到来就如同这夏日的阵雨一般,来得猝不及防,走得匆匆忙忙。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北苑门外,连带着那些骁王府的侍卫也撤了个干干净净。 留下的国公府家丁们尚且心有余悸,还在为刚才的遭遇瑟瑟发抖。直到越氏扯着嗓子指挥他们把重伤的安国公抬回主院,这些人才陆陆续续回了神。 啪嗒! 一滴雨水落下鼻尖,安玥璃抬手将水珠拂去。 “变天了,把这些东西都抬下去吧。” 浣纱等人在王府里受过专业的训练,她安排追月与彩云、浮烟帮忙,自己则是来到安玥璃身边福了福身。 “恕奴婢多嘴,王妃刚才不该反驳王爷。王爷也是为了您和夫人好,才想让您搬去主院的。” “我知道。” 其实并非她不识好歹,只是留在北苑是她一开始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首先,姜夫人的癔症需要在清净的地方长期调养。北苑虽然偏僻寒酸,但却符合这个条件。 其次,北苑临街且有角门,可以方便安玥璃随意出入。 最后,主院虽然奢华,但同时也人多眼杂。她对姜夫人的治疗依赖于脑中的医疗空间,哪怕是为了避开这些耳目,她也不想搬到北苑去住。 基于以上种种缘由,安玥璃只能婉拒夙怀骁的好意。只是没想到对方自尊心这么强,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了,最后说话还那般阴阳怪气。 安玥璃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别扭性子。” …… …… 虽说夙怀骁嘴上说着不管安玥璃,但等回到王府后,还是派人又送来了好些精致华贵的生活用品。 相比起北苑的欢天喜地来说,主院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直到傍晚时分,安语柔才带着丫环回到国公府。 越氏为了避免那黄三冲撞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大早就将她支出府去。 “母亲,您看我今日都买了些什么。” 安语柔穿着新衣欢快地进门,刚一开口就被王嬷嬷连声制止。 “小姐快噤声,老爷刚服了药睡下,可不敢惊动。” “父亲服药?他病了吗?” 正说着,越氏拖着疲惫的身躯挑开卧房的珠帘。 “语柔,你回来了。” “母,母亲?” 安语柔上一秒还喜气洋洋,下一秒却看到越氏双眼红肿,脸上残留着乌青的指印。 第27章:龙涎香 安玥璃快走两步扶住越氏,“母亲,您怎么了?谁打你了不成!?” 被女儿这么一问,越氏再也抑制不住委屈,握着她的手便哭了起来。 安语柔越发心慌,“到底怎么了,母亲您倒是说话啊?” 这时王嬷嬷凑上前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对方。 “小姐您可是不知道,骁王爷下手有多狠。老爷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幸亏大夫来得及时,否则……” 安语柔大为震惊,“骁王爷疯了不成,父亲好歹是他岳丈!” “岳丈?”越氏闻言冷笑,“他这次突然造访就是为了给安玥璃撑腰的。说什么不打女人,却对你父亲用重刑,这分明是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还有那安玥璃,非但不劝阻骁王爷,反而一直添油加醋。我看她巴不得我早些死,好让她那个疯子娘重新拿回主母的位置。” “她想都别想!”安语柔重重啐了一口,“一个疯婆子的女儿也敢自称国公府嫡女,她也配!?” 母女二人正同仇敌忾地说着话,卧房内传出哎哟哎哟的嗔唤。 王嬷嬷立马绷紧了皮,“是国公爷醒了,老奴这就去找大夫来换药。” 越氏也紧张起来,安国公是替自己挨的打。按照对方小肚鸡肠的性子,只怕事后会找自己秋后算账。 “你先回去,我得照顾你父亲。” 刚说到这,就听到安国公有气无力却充满怨恨的咒骂。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越嫣,越嫣!” “老爷,妾身在呢。” 越氏顾不上安抚安语柔,就急急忙忙返回了卧房。 安语柔独自一人咬着唇瓣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安国公对自己母亲大呼小叫的呵斥咒骂,眼里逐渐蓄满了泪水。 丫环佩儿小心翼翼地在旁劝解,“小姐,眼下天色已经渐晚。老爷和夫人现在都需要休息,要不我们明日再来请安。” 安语柔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咽回肚子里。 “安玥璃,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父亲何至于受这么大的罪,母亲也不会受委屈。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定不会让她好过!” 扔下这么一句话,她拂袖离开了主院。 当晚,一封书信从安国公府送出,落到了大中大夫之子尹淮之的手中。 …… …… 数日后。 安玥璃照旧每日亲自给姜夫人喂药,谁知刚进门就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 “怎么咳起来了,是不是贪凉得了风寒?” 浮烟正给姜夫人梳洗,闻言连忙请罪道。 “都是奴婢照顾不周,昨晚入睡的时候夫人一直吵嚷着热,奴婢就多给她打了一会儿扇子。” 安玥璃示意她先出去候着,自己上前给姜夫人检查身体。 经过查血化验后,报告显示姜夫人体内并无炎症,血液中沉积的毒素也比上一次有所减少。 “这就奇怪了。” 安玥璃唤回浮烟,仔仔细细询问了她一些日常琐碎。 “王妃放心,夫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严格按照您的吩咐来执行的。只是夫人从前两日起便有些咳嗽,睡眠也浅了些。” 恰好这时浣纱带着彩云走进来送早膳,听到浮烟的话后多嘴了一句。 “会不会是天气炎热,有些上火了?” 此话一说,安玥璃才恍然大悟。 “彩云,你擅长厨艺。这两日记得把母亲的饮食调整得清淡些,尽量多用些清火的食材。” “是。” 浣纱捧了一碗燕窝粥上前,“这燕窝是王爷让江辰送来的,最是滋补。王妃与夫人都用一些,可以润肺去燥。” 安玥璃接过碗勺,先喂给姜夫人吃。 “母亲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晚上没睡好。只是是药三分毒,她已经吃了好些针对癔症的药物了,我怕她身体受不了。” 浣纱垂眸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用些香料助眠。” “香料?” “奴婢前几日去库房领东西的时候遇到了王嬷嬷,她好像是领了些龙涎香回主院,据说可以安神助眠。王妃不如让人送一些来给夫人试试。” 安玥璃闻言心动,当即连接到医疗空间中进行查阅。 根据资料中显示,龙涎香不仅有安神的功效,还能通窍化痰,甚至对于治疗癔症有些作用。 “你立刻去库房走一趟,取些来给母亲。” 浣纱福身后立刻去办,然而却铩羽而归。 “启禀王妃,库房的管事说已经没了多余的龙涎香了。 这次是因为安国公和越夫人晚上睡不好,才派人花重金采买了一些回来。” 见安玥璃蹙眉,浣纱赶忙安抚。 “不过奴婢已经吩咐了采买的管事,让他立刻着手去办,想来明日就能送来北苑。” 接下来的数日,浣纱定时去库房催促,却次次都被各种理由搪塞。 当她第三次空着手回到北苑的时候,安玥璃已经多少猜到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自己。 “王妃息怒,是奴婢无用。” “不关你的事。上回王爷教训了安国公与越氏,他们现在不敢在明面上拿捏我,便只能在这种细节之处耍花招。 浣纱去准备一下,待会儿随我出府一趟。” 浣纱闻言大惊,“王妃要出府!?” 见她反应这么大,安玥璃疑惑。 “怎么,不能出去吗?” 浣纱刚要说她们是后宅妇人,需得得到骁王爷的同意后才能出府。 但话到嘴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暂住在安国公府上,而安国公与越氏可不配管她们。 “能!” “那就走吧。” 半个时辰后,安玥璃安顿好了姜夫人,自己带着浣纱悄悄从北苑的角门离开。 这还是她穿越来到异世界后头一遭出来逛街,往来不断的行人与临街叫卖的商铺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新奇体验。 相比之下浣纱就紧张了许多,一路上但凡有人靠近些她就戒备起来。 “放松些,街上没人认识我们。” 浣纱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道:“王妃,奴婢并非反对您出门,只是多少应该带些侍卫才是。” 安玥璃想到国公府的那些家丁就忍不住面露嫌弃,“就越氏养得那些忠犬,连我都打不过,能遇上危险能指望他们?” 浣纱叹气,“希望骁王爷下次能把江辰送来,奴婢值夜的时候也能安心些。” 说话间,两人已经寻到了第一家药铺。 一进门,安玥璃就表明来意。 “我想买些龙涎香。” 药铺的掌柜正在算账,闻言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客人来的不巧,我们店上的龙涎香都被人高价收走了。” 第28章:大白天撞鬼,晦气 “高价收走?”安玥璃略显诧异,“就一点儿也不剩了吗?” 掌柜的落下最后一个字,这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她们衣着不凡,气质出众,态度登时好转了不少。 “不瞒两位客人,这龙涎香本就珍贵,既能入药又能调制成香,我们小店也就只备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三日前,善智堂突然高价收走了一批养心安神的药材,其中就有龙涎香。” “善智堂?” 见安玥璃不知道,浣纱在旁低声解释。 “善智堂乃是京城中有名的药铺。” “正是了。”掌柜佐证了浣纱的话,“善智堂财大气粗,他们要收,我们当然就卖了。两位既然要寻龙涎香,只怕得去他们那走一趟。” 离开眼下这间小店,安玥璃虽没说什么,但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浣纱开解道:“王妃别担心,商人重利,善智堂收走了其他药铺的龙涎香,无非是想抬高价格。只要咱们手里有银子,就不怕买不到好东西。” 安玥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但她心中始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等她想明白,善智堂就已经到了。 与之前的小药铺相比,此处的确是大了数倍,店内装潢也更奢华。 “此处可有龙涎香?” “客人要龙涎香?”一名店小二迎上来,将安玥璃主仆上下打量了一眼,“抱歉,我们这香不卖的。” “为何不卖?” 对方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浣纱面露不悦,“听说你们把城内其他药铺的龙涎香都收走了,如今还不愿卖给需要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我们善智堂有实力高价收香,这是我们的本事。您若是不满,也可以高价去别处收啊。” “你!” 安玥璃拉住浣纱的胳膊,平心静气地与店小二商量。 “我们去别处买是买,在你这买也是买。只要能出得起价,想来贵店也是不会损失什么利益的。” “安小姐好大的口气,我们善智堂的龙涎香可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你又能出价多少?”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安玥璃的思绪,她循声望去,便瞧见尹淮之手持折扇从后堂走出来。 在旁接待的店小二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尹公子,您怎么下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 尹淮之故作潇洒地扇了扇风,“贵客来临,本公子自然要亲自相会。” 安玥璃却下意识蹙起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怎么是你?” 尹淮之本想将风流倜傥的形象多保持一会儿,却在对方冷漠的眼刀下破了防。 “我乃是善智堂最大的东家,为何我不能在这?” “善智堂是你开的?”安玥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正事不做,专搞邪门歪道。” 尹淮之吧嗒一下收起折扇,板着脸走上前来。 “安玥璃,注意你的态度。” “这话该我说。” 安玥璃毫不退缩地迎上对方的视线,清冷的瞳孔中散发出冷冷的肃杀之气。 “你若是上次在骁王府还没得到教训,我不介意再让你领教一次。” 两人视野相会,尹淮之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狂跳,瞳孔中盛满了安玥璃修长清冷的身影。 他以前只觉得对方是个性格瑟缩,扶不上墙的草包。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玥璃竟是变得如此犀利,就像盛夏里的骄阳,光是看上一看都能灼伤人的眼睛。 “我知道你还在为嫁给骁王爷的事情跟我生气。可这事是皇上赐婚,安国公与越夫人安排,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当然有办法。”安玥璃挑眉,“你只要从我眼前消失,就是帮了大忙了。” “你!” 尹淮之倏然暴怒,玻璃做成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安玥璃的疏离态度,更是回想起了自己被当众赶出骁王府的场景。 当时他只以为安玥璃是因为被迫嫁给夙怀骁,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拉自己共沉沦。可时至今日,对方的嫌恶才让他意识到事情不仅如此。 “安玥璃,别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巴结讨好我的。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我可都清清楚楚!” 尹淮之被她瞪得心烦气躁,就像手里原本握住的什么东西开始失控流逝,他却无能为力。 心急之下,他说话越发失了分寸。 “你以前倾慕我却不敢说,现在嫁人了反而胆大了起来。难道你是在故意与我唱反调,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不过说实话,你还是当初那副温顺的样子更讨人喜欢。” “当初?” 安玥璃勾唇笑了笑,倏然凑到了对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身影。 “以前的安玥璃早就死了,你再仔细看看,我现在是谁?” 安玥璃轻柔的声音徐徐响起,却像惊雷般在尹淮之的脑中炸开。 瞬息间他心中浮现出中邪,狐妖夺舍,鬼魂附体等多种怪力乱神的想法,吓得他倒一口冷气叫出声来。 “鬼!” 尹淮之噔噔噔后退数步,多亏店小二扶了一把才站稳。 啪嗒——! 脆响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原来是尹淮之手里的折扇在惊慌中被甩飞,落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同时宣告了这一场对决的终结。 作为获胜者,安玥璃嫌弃地冷哼出声。 “的确是大白天撞鬼,晦气。浣纱,我们走。” 尹淮之还在惊魂未定地揉着胸口,眼瞧对方准备离开,却又慌慌张张阻拦。 “你站住!” “怎么,挨骂上了瘾,还想听我多说两句?” 尹淮之被安玥璃锐利的眼神瞪着,不由自主地把店小二往身前推了推。 “我只是想告诉你,善智堂已经收购了京城中所有品相上等的龙涎香。你若想要这东西,只能从我手里买。” “所以呢,我出钱,你卖吗?” “不卖,除非你求我。” 安玥璃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却听到尹淮之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你买龙涎香是为了姜夫人吧?这三年来她受了多少苦,你身为子女,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满足。你还配当她女儿吗?” 第29章:骁王妃驾到! 安玥璃跨出店门的脚步一顿,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尹淮之见状得意至极,直接让手下的人拿出两盒上好的龙涎香。 “看到了吗,这可是你跑遍京城都找不到的极品。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我就把它送给你。如何?” 浣纱气得跳脚,“放肆!你竟敢对王妃无礼。” “王妃?她算哪门子的王妃?别忘了骁王爷前九任的王妃是怎么死的。 安玥璃,今日只要你求我,我就去向安国公求情,让他在你死后对姜夫人好些。如何?” 面对如此露骨的挑衅,安玥璃反倒显得格外平静。只见她徐徐转过身来,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 “善智堂为何囤积这么多龙涎香?据我所知此物极为名贵,你就不怕砸在手里?” 尹淮之愣怔了一瞬,本不想回答,但瞧着对方歪着头单纯的样子,心中禁不住生出浓浓的自负。 “告诉你也无妨,这些龙涎香都是我为太子殿下收集的。” “知道了。” 安玥璃不再多言,径直离开善智堂。 “王妃,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浣纱跟在主子身后,气愤不已,“这个尹公子对您出言不逊,不如让奴婢告知王爷。” 安玥璃并不回应,一路疾驰。直到路过一家卖铜锣的小摊贩时,才终于停下脚步。 “浣纱,买一面铜锣。” “啊?王妃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安玥璃用舌头抵了抵后槽牙,借用她刚才的话说道。 “尹淮之对骁王妃出言不逊,自然是要让他付出代价。” 善智堂,二层雅间。 安玥璃离开之后,尹淮之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喘息。 以往他竟没发现对方如此难对付,不过是争执了两句,倒是比太子殿下召见还要惊心动魄。 店小二奉上凉茶,心中担忧。 “尹公子,那安小姐并未买咱们的龙涎香,接下来要怎么办?” “慌什么。” 尹淮之润了润嗓子,总算还了阳。 “我们不仅收购了龙涎香,连带着治疗癔症的其他药物也都收购了不少。安玥璃想救她母亲,最终还是得求到我的头上。 等着瞧吧,顶多不出三日,她就会来给我磕头道歉。” “哐!哐哐——!” 一阵铜锣的声音骤然在街上响起,尹淮之被这刺耳的噪音吵得心烦。 “谁又在闹腾,去把门窗给我关上。” 店小二忙不迭照办,来到窗边后却发出一连串怪叫。 “尹,尹,尹公子,回来了,她们回来了!” 尹淮之蹙眉,“什么回来了?” 店小二深吸一口气,指着街上的景象说道。 “是安小姐,她又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来咱们店里!” “什么!?” 尹淮之从椅子上弹起来,三两步冲过去查看。 只见安玥璃正一路昂首阔步地往致善堂而来,浣纱拿着铜锣边走边敲,嘴里朗声念叨着。 “骁王妃驾到,请善智堂大东家尹淮之速速出来拜见。骁王妃驾到,请善智堂大东家尹淮之速速出来拜见!” “!!!” 尹淮之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瞎了聋了,不然怎么可能见到这么荒唐的场景。 安玥璃刚在善智堂的门口站定,店小二就惶恐不安地迎了出来。 “安,安小姐。” 浣纱及时纠正,“错了,这是骁王妃。” 店小二咽了咽唾沫,只能顺势改口行礼。 “小人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来此,有何贵干?” 因为一路大张旗鼓的叫喊,此刻已经吸引来了不少百姓。 京中人人都知骁王妃这个身份就是倒霉鬼的代名词。 尤其是在已经死了九任王妃的前提下,他们这些普通人能看到活着的骁王妃简直就是奇迹。 故而安玥璃往这一站,百姓们瞬息间就将善智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王妃今日来此,是因为与你们大东家尹淮之有约。尹淮之在何处,让他出来见我。” 店小二干笑两声,“王妃怕是记错了,我们东家今日并不在店上。” “不在?那他是想对本王妃爽约?还是看不起我们骁王府,那本王妃开涮?” “这……”店小二一阵心慌,干巴巴解释道,“据我们东家所言,并没有与王妃有过约定。” 几乎在他说出这话的瞬间,藏在二楼上的尹淮之狠狠骂了一句蠢货。 果然,安玥璃立刻目露戏谑。 “撒谎。你们东家都没来善智堂,又如何能告诉他与我有没有约?” “……” 店小二脸色瞬间涨红,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安玥璃也不理他,示意浣纱继续。 “哐——!” 刺耳的铜锣声再次响起。 “骁王妃驾到,请善智堂大东家尹淮之速速出来拜见!” 在这一阵阵循环往复的催命声中,尹淮之阴沉着一张脸从善智堂走了出来。 “草民尹淮之见过王妃!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顶着巨大的压力与羞耻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忽视周遭众人的打量,保持着所谓的优雅与体面。 “天气炎热,还请王妃屋内说话。” “不必了。本王妃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带走约定好的那两盒龙涎香。” 此话一出,尹淮之头顶便炸开一道惊雷。 “什么龙涎香,草民可从未与王妃约定过此事。” “尹公子贵人多忘事,那就让我来提醒你一下。” 安玥璃淡淡地扫视整个店铺,视线最终落在了柜台之上。 “我当初从你这预定了两盒龙涎香,让你分别用雕刻着金杜丹与杜鹃花的红木匣子装盛,再放到柜台之上待我来取。” 说着,她伸出纤长的手指遥遥一指。 “尹公子若是忘了,不如去查看一番,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 尹淮之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他为了激怒安玥璃,故意当着她的面从柜台上取了两盒龙涎香出来。没想到却被对方抓住这个漏洞,连木匣子上的花纹样式都描述得分毫不差。 趁着尹淮之愣神的工夫,浣纱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店内。尽管店小二竭力阻止,还是被她把木匣子翻了出来。 “启禀王妃,龙涎香找到了,看来尹公子并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第30章:这个女人狠起来,完全是个疯子! 看着浣纱手里的东西,尹淮之却是一蹦三尺高。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这些!” “为何?”安玥璃当众挑眉反问,“尹公子作为善智堂的大东家,难道要对客人出尔反尔?那你们善智堂还有何信誉可谈。” 尹淮之骑虎难下,但却不敢松口。 “这两盒龙涎香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你只是个王妃,也敢与太子殿下抢东西吗?” 安玥璃就等着他这句话,马上反驳。 “可笑,既然是按照我的要求来准备的东西,为何却说是给太子殿下的?你敷衍我也就算了,怎么连殿下也敢敷衍?” 她说着回头去问围观的百姓。 “大家觉得我说话有没有道理?” 看热闹的人群当即附和起来。 “有理。” “的确是善智堂不对。” “大东家,你既然都答应了,就该把东西给人家才对。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所为。” 尹淮之最好颜面,被人指责了两句就涨红了脸。 “胡说八道,我原本就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 眼瞧着身边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断,他干脆一咬牙,把装在木匣子里的龙涎香给抢了出来。 “现在药材已经不在盒子里了,便不算是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 浣纱一时不防,抱着空空的木匣大骂对方无耻。 安玥璃却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说的有理,但按照约定,你仍旧需要交出两盒龙涎香让我带走。” “哼,没有了,拢共只有两盒。” “你确定?” 安玥璃眯起眼睛,浑身上下都透出危险的信号。 “堂堂善智堂的大东家一言九鼎,若是让我在你店里找出别的龙涎香,你就白送给我。如何?” 也不管尹淮之同不同意,她直接对四周的百姓们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还请你们替我去善智堂找上一找。谁能第一个寻到其他龙涎香的下落,我便奉上一两银子作为酬劳。” 围观的百姓全然没想到看个热闹还能遇上这种好事,当即振臂高呼。 “好!” “王妃放心,就算是把善智堂翻个底朝天,我也定会把东西给您找出来!” “让我来,谁都别跟我抢!” 眼瞧着乌央央的人群就要冲进善智堂,尹淮之气得跳脚,刚才费尽心思维持的儒雅斯文形象荡然无存。 “休想!即便是有多余的龙涎香,那也都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谁敢抢,就是对太子不敬!” 安玥璃把玩着胸前垂顺的长发,幽幽叹了口气。 “众所周知,我的母亲得了癔症,时不时就会犯病。需得长期使用龙涎香提神醒脑,才能缓解疯病的症状。 可太子殿下文韬武略,聪慧过人,绝不可能大量使用此药。 尹公子百般推脱阻挠,究竟是在撒谎,还是诅咒太子殿下?” 安玥璃无异于两头堵,让对方怎么选都是踩坑。 尹淮之听得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你,你……” “不着急,尹公子想清楚了再说。” 她踱步来到尹淮之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龙涎香除了入药缓解癔症外,还能制作成熏香。那可是皇上才能用的东西! 你替太子殿下准备这么多原料,莫非是想催促太子称帝?” 尹淮之瞳孔猛然放大,“休要胡言!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安玥璃同样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办事,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可你若非要与我唱反调,我保证不出半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有不臣之心。” “!!!” 尹淮之重重地后退了一步,虚脱地扶着善智堂的门框才没摔倒。 他现在真是后悔不迭,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拿那两盒龙涎香来刺激安玥璃了。 这个女人狠起来,完全是个疯子! “好,好。我答应你便是。” 尹淮之脸色由红转青,颤抖着双手把刚才抢走的龙涎香又放了回去。 “在下已经按照骁王妃的要求准备好了药材,还请王妃过目。” 安玥璃满意勾唇,亲自将木匣合上。 “那便多谢了。至于购买龙涎香的银子,让人去安国公府支取就行。” …… …… 回到国公府。 浮烟与追月等人看到她们带回来品相如此优秀的龙涎香,都高兴地合不拢嘴。 “这下夫人能睡个好觉了。” “奴婢这就去给夫人准备安神汤。” 直到此时,浣纱尚且还没从激动兴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得两眼弯弯。 “你们可是没看见,王妃有多厉害! 那善智堂的大东家故意不将龙涎香卖给咱们,还刁难羞辱王妃。咱们王妃以牙还牙,气得对方脸都绿了。” 她将在善智堂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另外三人一愣一愣的。 追月钦佩地望着安玥璃,“王妃英明!” 浮烟与彩云也跟着附和。 “这就叫恶有恶报。” “王妃真是辛苦了,若是王爷知道,定会现场就派人打断他们的腿!” 安玥璃轻咳一声,“行了行了,彩虹屁就不必了。浣纱,你拿一盒龙涎香送去主院,就说是我孝敬的。” 浣纱上一秒还笑眯眯,下一秒就蹙起了眉头。 “王妃,这龙涎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咱们姜夫人自己用都不够呢,怎么还给那越氏。” 安玥璃却笑得狡黠,“不给她,我怎么用得踏实呢。” …… 主院。 越氏正伺候着安国公换药,饶是已经躺了快十日,这背上的伤势还是惨不忍睹。 安国公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时不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轻点儿!怎么笨手笨脚的!” 越氏挨了训却不敢顶嘴,反而低声下气地给对方道歉。 “是妾身愚笨,老爷您再忍忍,马上就换好了。” 就在这时,王嬷嬷捧着木匣站在了珠帘外。 “启禀国公爷,夫人,北苑那边的丫环送来了东西,说是大小姐孝敬的。” 越氏一听到安玥璃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把老爷害成这样,还谈什么孝敬?” 安国公也跟着发脾气,“我不要她的东西,让她滚!” 第31章:谁用了谁付钱 王嬷嬷踌躇不定地在珠帘外站了片刻,还是试探性地通禀道。 “国公爷,夫人,大小姐送来的是极品龙涎香。” 越氏吃了一惊,“什么,极品龙涎香?” 上一秒还怒目咒骂的安国公,下一秒直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快,快拿进来!” 王嬷嬷将东西送进去,伴随木匣开启,安国公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品相这般好的龙涎香,价值定然不菲!” “的确。” 饶是越氏记恨安玥璃,也不得不承认这盒龙涎香极为珍贵。 “只是安玥璃怎么突然大方起来,舍得送我们这样的好东西?” 安国公却是大手一挥,“她是我女儿,孝敬长辈是应该的,何况我还是因为她才受的伤。王嬷嬷,快给我焚上一些,再取一半送到李大夫那入药用。” “是。” 瞧着对方如此亢奋,越氏虽隐隐觉得不安却不敢直言。 就在安国公重新躺下期待着龙涎香的药效时,外面又传来丫环的禀告。 “老爷,夫人,账房的孙管事求见。” 孙管事是越氏上位后从远房亲戚里选出来的心腹,这些年来替她把持着中馈账务,很是得力。 听到是孙管事求见,越氏只当对方是来汇报府中事务的,并未放在心上。 “让他进来回话。” 片刻之后,孙管步履匆匆而来,来不及行礼就先隔着珠帘禀告道。 “夫人,善智堂的人拿着账单找上门,要咱们支付五百两银!小人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前来请夫人拿主意。” 越氏正小心翼翼给安国公塞靠枕,闻言手下力道没掌控好,直接压得对方嗷嗷直叫。 此时越氏却顾不上安国公,震惊地质问孙管事。 “你说什么!?” “善智堂说大小姐今日在他们那购买了两盒顶级的龙涎香,总共花费五百两,让咱们尽快支付银子。” 越氏尖叫,“她买东西凭什么让我们给钱?” 就连安国公也坐不住了,忍着痛从床上蹦下来。 “她疯了不成?买这么贵的东西,用的还是府里的银子!谁给她的胆子!?” 孙管事垂首不敢说话,颤巍巍把账单递给了越氏。 光是看到上面盖了章的数额,她便一阵头晕。 “给钱是不可能给的,这是安玥璃买的东西,与咱们府上无关。你去告诉善智堂的人,让他们有本事去骁王府要钱。” 安国公粗声粗气地附和,“对,我一分钱都不会出,让他们别来纠缠!” 孙管事闻言却哭丧着脸回禀,“小人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但善智堂的人却说大小姐把东西带回了安国公府,就该找咱们要银子。还说若是不给,就去官府衙门告咱们。” “混账!”安国公气得跳脚,“他们分明是不敢去骁王府,才死咬着我们不放。安玥璃在哪里,你去找她要银子!” 孙管事带着人风风火火寻去北苑要说法,正好瞧见浮烟与彩云服侍姜夫人用药。 听完孙管事的要求,安玥璃并不感到惊奇,一边不徐不疾地给姜夫人擦嘴一边询问浣纱。 “你是怎么跟父亲说的?” “启禀王妃,奴婢只是如实禀报了国公爷与越夫人,这龙涎香是王妃买来给长辈补身子的,可没说这是王妃自掏腰包买来的。” 安玥璃冲对方挑了挑眉,“听到了?” 孙管事只觉得头大,“可国公爷说了,王妃买东西不该府里出钱,还请王妃自行支付。” “浣纱,你把东西送到的时候,父亲是什么反应?” “国公爷当时很是高兴,还夸赞王妃孝顺。奴婢亲眼所见,国公爷当场让人送了一部分龙涎香去入药,想来也是对龙涎香的品相十分满意。” “这就对了。东西买来是给父亲母亲用的,我又没用,为何要我出钱? 况且越夫人说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既不是国公府的人,为何要替国公府埋单?” “王妃,可这东西毕竟是您买的,况且姜夫人也用了。” 安玥璃闻言站起身来,一步步踱到孙管事面前。 对方被她的气势所摄,僵在原地冷汗津津。 “王,王妃?” “你是在嘲讽我母亲不算安国公府的人吗?连骁王爷都要尊称我母亲一声岳母,你竟敢对她无礼。 越氏借了你几个胆子,让你来北苑放肆!” 连安国公都被打得至今未能痊愈,孙管事哪里敢触夙怀骁的霉头,当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王妃息怒,小人绝无此意!” 安玥璃微微俯身,将语速放缓。 “那你就回去转告越夫人,其实并非我故意购置这么贵重的药材。只因库房里的龙涎香一直没能补充,父亲与母亲的药却不能断。 越夫人掌家辛苦,若是精力有限无法面面俱到,我不介意代为管理。” 孙管事铩羽而归,原原本本将安玥璃的话转述给了两人。 越氏差点撕烂一张上好的手绢,脸上的皮肤因为愤怒而拧出狰狞的皱纹。 “她这是在威胁我!” 安国公捶着胸口喘气,“好她个安玥璃,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她不是孝顺母亲,要替姜青岚求药嘛。那好,把她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 谁用了谁付钱,总之我一个子都不会给!” 刚说完,王嬷嬷就带着熬好的汤药进了门。 “启禀夫人,给老爷煎的药好了。大夫往药方中调配了少量的龙涎香,定能缓解老爷的情绪。” “……” 屋内一片尴尬的沉默。 越氏悄悄看了一眼安国公由白转红再转青的脸色,战战兢兢不敢多话。直到王嬷嬷察觉出气氛不对,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时,对方才彻底爆发。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通知下去,以后北苑送来的东西都不许接。还有你!” 气急败坏之下,安国公干脆把矛头对准了越氏。 “要不是你故意克扣姜青岚的份例,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我把你扶正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一身的小家子气!” 安语柔过来请安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不顾下人的阻拦直接闯进卧房。 “父亲怎么能这么羞辱母亲?” “语柔,你怎么来了?”越氏发现对方闯进来,连忙上前阻拦,“你父亲还在病中,不可吵闹。” 与此同时安国公也恼怒地质问道:“没经通传就强闯父母的正房,还有没有规矩?给我滚出去!” 第32章:除非,她拿命来换 “父亲?” 安语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目眦尽裂。 自从越氏成为主母以来,她在府中的地位一夜飞升。 平日里有越氏哄着,安国公对她这个女儿也是颇为宠爱容忍。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忘了本分。 安国公见她不听自己的命令,反手就指责越氏道。 “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我看她和安玥璃没什么区别,就知道忤逆长辈!” “老爷息怒!” 听到对方用“忤逆”二字,越氏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老爷慎言!语柔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于子女而言,忤逆父母可极大的罪过。此话若是传扬出去,那安语柔只怕会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越氏一边替自己女儿求饶,一边示意王嬷嬷赶紧把人带走。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回去罚站。老爷不生气,今晚就不许吃东西!” 在越氏看似苛责实则护短的训斥声中,安语柔被王嬷嬷拽出主屋。直到此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嬷嬷,父亲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从不这么说我的,更不会责备母亲。” 王嬷嬷叹了口气,“国公爷身子尚未痊愈,又被安玥璃给气狠了,脾气暴躁些也是难免。 小姐这个时候应当替国公爷和夫人分忧才是,可千万别再顶撞他们了。” 安语柔咬唇不语,只觉得委屈又心酸。 并非仅仅因为被骂了两句的缘故,而是安国公的态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自己与越氏小心翼翼在姜青岚的手下讨生活的日子。 现在的一切富贵皆是因为越氏成为了主母,一旦越氏被嫌恶,所有的身份地位都会被收回。 安语柔攥紧了拳头,指尖的指甲在掌心中掐出殷红的伤口。 “说白了还是安玥璃的错,她既然把手伸到主院来,挑拨父亲与母亲不和,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拿姜青岚开刀!” 数日后。 安语柔乘车来到善智堂,指名道姓要见尹淮之。 店小二一看到安国公府的马车就直打怵,直言尹淮之不在店上。 “胡说,我刚才分明瞧见了尹公子的小厮端茶上楼,他肯定就在二楼雅间。你让开,我要见尹公子。” 安语柔不管不顾地往楼上冲,丫环佩儿负责阻挠店小二。 这时雅间的房门开启,尹淮之蹙着眉头走出来。 “在闹什么?” 店小二忙不迭告饶,“尹公子恕罪,小人都说了您今日不见客,可这位安小姐非要强闯。” 尹淮之抬眸看了安语柔一眼,态度格外冷淡。 “是你。” “尹公子!” 见到想见之人,安语柔瞬间红了眼眶。她几步走到对方跟前,撒娇般地嗔道。 “这小二好生无礼,明明知道你在这里却故意撒谎骗我!” 若是换做以前,尹淮之无论是看在两家的旧情或者维系自身儒雅的风度,都会耐心安抚对方两句。 然而今日他却心情烦躁,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安语柔的感受。 “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尹公子?” 安语柔诧异非常,眸中的眼泪泫然欲滴,好不可怜。 “你不想见我,为何?” 尹淮之被她哭得心烦,直言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好姐姐!” 提到安玥璃,他便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一甩衣袖返回了雅间内。 见到房门没关,安语柔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尹公子息怒,安玥璃是个什么货色,你我心中早该清楚。其实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她。 听闻善智堂前几日卖了两盒上好的龙涎香给安玥璃,可有此事?” “卖?她那分明就是抢!” 一想到这件事,尹淮之情绪瞬间变得激动。 “安玥璃好大的架子,摆着王妃谱来我店上闹事,还把我替太子殿下准备的极品龙涎香给抢走了。 就因为这个,今日我去求见太子都被拒了!你说,我如何不恼?” 尹淮之原本是想挑选全城最好的龙涎香敬献给太子邀功,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东西被抢走了,还遭到太子殿下的嫌弃。 安语柔被他吼得一愣,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尹淮之发这么大的脾气。 “安玥璃不仅害了尹公子,还以龙涎香一事挑唆得我父母不和。此仇不报,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见尹淮之不吭气,她干脆也挪到了对方身边的位置坐下。 “尹公子,难道你真就这么算了?她上次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将你赶出府,这次带人大闹善智堂,下次说不定就是去太子殿下面前说你的坏话了。” “她敢!” “这可说不准,毕竟安玥璃现在是骁王妃了,顶着这么大的架子,就算咱们不出手,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安语柔低语的声音就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勾出尹淮之心底最幽深见不得光的恶念。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想怎么做?” 见对方上钩,安语柔心下大定。 “很简单,安玥璃之所以找茬,无非是为了救她那个疯子娘。一盒龙涎香可用不了多少,只要她下次来的时候,尹公子坚持不卖给她就行了。 除非,她拿命来换。” “此计可行?万一她许久不来呢?”尹淮之连声抱怨,“上次就是因为接了你的信,我才头脑一热收购了那么多药材。 结果安玥璃根本不需要这些,害我险些砸在手里。” 安语柔受不住对方怀疑的目光,咬牙保证道。 “不会,有我在,最迟姜青岚明早就会断药!” 翌日。 清晨一大早,浮烟就急匆匆敲响了安玥璃的房门。 “王妃,您起了吗?夫人那边出事了。” 安玥璃心中咯噔一跳,还以为是姜夫人的病情有变,披了件外衫就打开房门。 “可是母亲不好了?” 浮烟两眼红红,“不,不是的。夫人很好,只是……” 她含泪抿唇,扑通跪倒在地。 “昨夜奴婢伺候夫人,不慎昏睡了过去,等今早彩云姐姐把我叫醒的时候,才发现屋内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安玥璃立刻明白了,“遭了贼。” “是,夫人房中的龙涎香丢了。” 第33章:留在国公府当扫把星 安玥璃带着浮烟来到主屋时,浣纱正忙着收拾被翻乱的房间。 “见过王妃。” 浣纱上前请安,神情严肃。 “启禀王妃,奴婢已经带人大致清点过了。除了龙涎香之外,并没有丢失别的东西。” 安玥璃点了点头,绕过她们进屋巡视。 与浣纱等人的侧重点不同,她不在意丢了哪些东西,反而顺着门窗地面检查小偷留下的痕迹。 然后在窗户上寻到了一个较小的孔洞,窗台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粉末。 一看到这东西,浮烟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什么?难道是……” “多半是迷烟类的药物,回头我想法子检验一番。” 安玥璃冷静地安慰了对方两句,同时注意到了窗框上勾着的一缕丝线。 “这是什么?” 浣纱凑近瞧了瞧,“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浮烟等人立刻相互检查,每个人的衣服都是完好无缺,绝不是她们留下的东西。 安玥璃把两样东西都收好,“现在情况已经摸清楚了,小偷通过释放迷药让浮烟昏睡,然后翻窗进来行窃。且这个人目标明确,只偷龙涎香。” 追月气得咬牙切齿,她在王府伺候时可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那现在要怎么办?报官吗?” “报官?”安玥璃笑着摇了摇头,“再等等,应该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正说着,便见两名丫环前来北苑传话。 “拜见骁王妃,国公爷与越夫人有请。” 安玥璃冲浣纱等人挑了下眉,“看,着急的这不是来了。” 等她带着人来到主院时,才发现院子里集结了不少下人。越氏扶着安国公正在训话,身边还站着安语柔。 “父亲,越夫人。” 安玥璃也不行礼,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安国公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心头窝火,却又因她王妃的身份无可奈何。 反倒是越氏沉着气,态度还算温和。 “玥璃来了,正好,我与你父亲正在追查昨晚府中失窃的事情,你也过来听听。” 安玥璃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丢失了龙涎香?” 越氏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一旁传来安语柔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倒是料事如神,该不会和这次的失窃案有什么关系吧?” 母女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现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顶着这么多双眼睛,安玥璃却是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的确有关,毕竟我也是受害者。昨晚北苑失窃,属于我母亲的龙涎香也丢了。” “也丢了?”越氏转了转眼珠,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蹊跷了,这窃贼什么都不偷专偷龙涎香,可见就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老爷,您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都是因为你这个逆女,才招致窃贼上门!” 安国公指着安玥璃劈头盖脸便咒骂起来。 “之前我就听说了,这龙涎香是你死皮赖脸从善智堂抢来的,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如此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窃贼才会盯上咱们。 现在倒好,病还没治好,药却就先丢了,白白损失一大笔钱。 你说,自己该当何罪!?” 安玥璃挑眉,“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我好心好意从善智堂买来的龙涎香孝敬父亲,难道还错了?” “你,还敢顶嘴。”安国公气得胸口憋闷,连带着身上的伤也跟着疼。 越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教训道。 “你买药没错,错是错在太过招摇。虽说你现在是骁王妃了,但毕竟还吃住在娘家。不为娘家分忧,反而招来灾祸,这是什么道理?” “母亲说得没错!”安语柔趾高气昂地瞪着安玥璃,“这次引来的只是盗贼,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你既然都嫁人了,就该老老实实待在骁王府,做什么留在国公府当扫把星。” 眼瞧着对方越说越不像话,浣纱蹙眉提醒。 “二小姐慎言。”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讨论的是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奴插嘴。” 安玥璃抬手挡了挡浣纱,眼眸幽深地望着这沆瀣一气的一家三口。 “谁说盗贼是外面的人?” “不是外面的人,难不成是家贼?”越氏痛心疾首地指向院子里的一众家丁,“我已经审问过了,他们可都是知根知底的。你说这话,可要拿出证据。” 此话一出,院子里家丁奴仆纷纷开始喊冤。 “王妃,小人没有偷盗啊。” “小人在府里伺候快十年了,绝对没有做这种背主的事情。” “还请王妃明察!” 面对这些人的哭嚎,安玥璃却是神色不变。 “盗贼不是这些家丁,而是个女人。” “什么?女人?” “居然是个女人!” “那我们就没有嫌疑了……” 就在这些家丁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安玥璃注意到安语柔明显变得诧异且紧张的神色。站在她身后的丫环佩儿更是咽了口唾沫,攥紧了双手。 “这是我从失窃的房间窗台上找到的东西。” 安玥璃把迷烟粉末和丝线拿出来,当众展示。 “丝线的类型我已经仔细甄别过了,除了女主人之外,就只有府中的大丫环才有资格使用这种布料。”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径直来到了越氏的面前。 “这丝线是粉色的,还掺杂着些许银线。如此俏皮的颜色,定然不是越夫人能穿得出来的。” 说罢她绕过对方,矛头对准了安语柔。 “倒像是妹妹喜欢的类型。” “你胡说八道!” 安语柔浑身肌肉绷紧,色厉内荏地反驳。 “谁知道你这是哪里找来的东西,就敢拿来当作证物。” 越氏附和道:“玥璃,我知道你不想担责,但也不该随便找些破烂玩意儿糊弄大家。” 安玥璃微微垂眸,神色清冷。 “那妹妹与越夫人的意思是,这些家丁还是有嫌疑的?既如此,只能报官处置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家丁们再次悬起了一颗心,巴巴地看向这对母女。 “越夫人明鉴啊,小人当真不敢行窃。” “小人就是个做苦力的,身边连相好的都没有,怎么会有女子的衣服呢。” “还请夫人明察秋毫,还小人清白……” 第34章:拼了这条命也要送他下地狱 刚才给安玥璃挖的坑,现在变成了自己跳。 越氏嘴角抽搐,神色狰狞。 “家丑不可外扬,你动不动就把外人牵扯进来,也不怕折损了国公府的颜面。” 安国公深以为然,“就算要抓小偷,那也是我们关起门来的事情。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叫你好看!” 他刚放出狠话,安玥璃就幽幽地望了过去。 “父亲想怎么罚我?是要再把我打一顿,送回骁王府吗?” “你!” “玥璃,你就别气老爷了。”越氏及时出面拽住了安国公,“姜夫人若是还清醒着,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顶撞长辈。” 提到姜青岚,安国公突然灵光一闪。 “不错!你母亲还康健的时候,对你一直严格要求。自从她病了,你就越发任性胡闹,现在已经到了忤逆长辈的程度。 既然你现在已经是王妃了,我管教不得,那就让你母亲代为受罚!” 安玥璃被触及逆鳞,瞬间暴怒。 “你敢!我母亲就算得了癔症,也是正经的国公府夫人。谁若不敬欺辱她,作为女儿,我拼了这条命也要送他下地狱。” 安国公被她的气势所迫,只觉得膝盖发软,同时心头又被怒火裹挟,烧得心肺脾肾都在痛。 “不孝女,不孝女!” “姐姐这么威风,无非是仗着骁王爷的身份狐假虎威。可你再怎么厉害,也已经是骁王府的人了,管不到我们安国公府的事情。 父亲是一家之主,他觉得谁有错,谁就有错。他要罚谁,谁就得受着!” 安语柔从刚才的惶恐中镇定下来,态度逐渐咄咄逼人。 “姐姐若真是有本事,就把失窃的龙涎香找出来。否则,就别插手父亲教训姜夫人。” 姐妹二人面对面而立,目光中火光四溅,剑拔弩张。 “那我若是找出来,你当如何?” “就凭你?”安语柔嗤笑出声,“你若是能丢失的龙涎香找出来,我自当赔礼道歉。” “不仅要道歉,你还得去北苑跪上一天一夜,求我母亲原谅。” 安语柔被激起了凶性,头脑一热便答应道。 “好!但你若是找不出龙涎香,就来去国公府门口跪上一天一夜,然后从我家滚出去!” “一言为定。” 眼瞧着两人如此仓促地就订下了盟约,越氏想要阻拦却是来不及了,只能赶忙想办法替自己女儿圆场。 “安玥璃,你要查案可以,但却不可对府中下人用刑,屈打成招。就算是找出了行窃者,也得有确凿的证据。” “这一点你放心,最多五日,我会让小偷自己把龙涎香送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对各个院落进行搜查。” 越氏刚要反对,就听安玥璃补充道。 “既然是查案,当然要给我充足的时间寻找证据。只要大家心里没鬼,就不用担心接受询问。在我搜查房间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旁观。” 锐利的视线扫过现场众人,凡是被她看到的都恭敬地低垂了眼眸,无人有敢异议。 “浣纱。” “王妃请吩咐!” “咱们人手不多,就先从这里搜起吧。” “是。” 见自家主子都这么硬气,浣纱与浮烟等几个丫环也都不怵越氏与安国公。 四个人迅速分好工,径直进了主屋。 越氏只觉得心头膈应得慌,却碍着安语柔的赌约不好反对。只能默默地瞪了她一眼,嘱咐王嬷嬷赶紧跟上去盯着。 安语柔心虚地蹭到对方身边,压低声音保证道。 “母亲不必担心,那东西我早就让佩儿藏好了。就算安玥璃是个神仙,也绝不可能找出来。” “你们赌约是五日,期间东西不能留在府中,须得立刻运出去。” “是。” 就在母女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安玥璃已经悄然离开。 她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浣纱等人身上时,自己通过角门绕去了主院后的紫光苑。 这里原本是她的住所,却因搬去北苑照顾姜夫人后被安语柔霸占。 房舍依旧是三年前的样子,但院子里的玉兰树却被连根拔起,已经种上了对方心爱的月季。 安玥璃推开主屋的房门,珠光宝气的陈设立刻映入眼帘。 多宝格上的玉瓶金盏堆砌如山,屏风上绣着金丝银线,就连桌布上都缀着圆润的珍珠镇脚。 “……” 安玥璃嘴角抽了抽,这可真是缺什么就补什么。 对方以前只是个庶女,虽说姜夫人从不克扣后宅的人,但吃穿用度都得按照府中要求严格分发。 她至今还能想起有一年夏天,姜夫人给她裁了一件青色的蝶戏水仙裙衫。她穿上格外秀美端庄,引来了丫环婆子们的一致赞美。 可那衣服没穿两次,就被安语柔“不小心”泼了杯桑葚熬得凉茶,彻底毁了。 当时安语柔又是下跪又是道歉,坚称自己是无心的。自己竟也信了,还悄悄藏起了衣衫,没敢告诉姜夫人。 如今想来,安语柔的嫉妒早就深入骨髓。一旦代替了她的位置,就巴不得一夜间享尽荣华富贵,把以前没用过的好东西都补上。 安玥璃摇了摇头,揭开放置在桌上的香炉往里看了一眼。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尖利愤怒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找来了。 安玥璃合上香炉盖子,不徐不疾地回答道。 “我刚才说得难道还不够清楚?搜查府邸,寻找龙涎香。” 安语柔带着佩儿冲过来,活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这里现在是我的院子,就算你要搜查,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哦,那你现在同意了吗?或者我先出去,等你把赃物转移了再进来。” “你!” 安玥璃越是平心静气,对方越是暴躁如雷。 “好,你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找出些什么东西!”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玥璃并不着急着在屋内翻找,而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她一边啜着清茶,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当真是与我那时有些不同了。” 安语柔见她这副怡然自得,比自己更像主人的模样,就心头发慌发堵。 “你不是要找龙涎香吗,怎么坐在这喝起茶来?难道是你们北苑的茶太次,只能来蹭我的喝?” “对啊。” 安玥璃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她的讽刺。 “妹妹生活如此奢靡,就连茶叶也是上等的雨前龙井。不如回头给我们北苑每人送两斤,也免得外人议论越夫人厚此薄彼,是个恶毒后娘。” 第35章:说得对,那你别说了 安语柔狂怒,“送两斤?你怎么不去抢!?” 每年真正的雨前龙井产量有限且价格昂贵,她都是仗着安国公对越氏的宠爱才分得了一小盒。 “是我为难妹妹了。”安玥璃摩挲着白瓷的杯沿,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茶味这么浓,平日里都是自产自销。” “什么?” 安语柔虽听不懂,但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你到底要不要搜查?” 在对方伸手夺走茶壶的同时,安玥璃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施施然站起身来。 “既然妹妹这么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四处看看。” “……” 她在外间转了一圈,指着百宝阁上的一支花瓶问道。 “这是什么?” “掐丝珐琅梅瓶。” 安玥璃把东西拿在手上内内外外仔细欣赏了一番,最后总结道。 “工艺虽不如我以前家里收集的好,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安语柔气得正想开口,却见对方又看中了墙上的挂画。 “这又是什么?” “簇桥山景图,前朝梅大师所作。你看不懂画,还看不懂字吗?” 安玥璃无视对方的嘲讽,凑近瞧了瞧。 “画的不错,只是和你满屋子金灿灿的陈设不太搭调。” 她一边走一边点评,搜查被搜出了以前查房的气势。 刚开始安语柔还因为不服气,跟在安玥璃身后反驳,直到对方在嘲笑她隔断用的珠帘颜色太杂乱时终于爆发。 “够了,你当我是丫环吗,还得一样一样跟你介绍。况且这房间现在是我住又不是你住,你管得着嘛!” 安玥璃愣了愣,诚恳地点了点头。 “说得对,那你别说了。” “……” 无视安语柔要杀人的目光,安玥璃径直掀开珠帘来到了卧房。 这可是自己最为私密的空间,饶是安语柔不想亦步亦趋地跟着,也不敢放任不管。 “你搜吧,我看你能搜出些什么。” 安玥璃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幔上。她走上前将制作床幔的织锦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安语柔和丫环佩儿对视一眼,二人跟着紧张心虚起来。 “怎么,这床幔有问题?” “有。”安玥璃干脆利落点头。 安语柔心更慌了,“什么问题?” “用错了。”安玥璃严谨地提醒道,“蜀中的织锦虽好,但紫色的这套却是在秋日里使用的。织锦略显厚重,不利于通风散热,易导致暑热堆积不散。” “啊?” “若是没记错,我当初一共让人制了四套床幔。其中青色的那套乃是两面刺绣的薄纱,更适合夏日里使用。”安玥璃说着叮嘱佩儿,“你回头把东西找出来,浸泡在艾草混合薄荷煮的水里,如此才有清凉解暑的功效。”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佩儿下意识顺着安玥璃的思路福身称是。直到看见自家主子的脸都黑了,这才意识到表错了态。 “我爱用什么用什么,不用你管?”安语柔的脾气倏然爆发,连带着佩儿也遭到牵连,“还有你,认不清谁是主子,就跟着她回北苑去!” “小姐息怒!”佩儿连忙跪下求饶,“奴婢只听小姐一人的,还请小姐开恩。” 安玥璃叹了口气,“罢了,你喜欢热就热着吧,算我多事。房间搜查完了,暂时没找到什么可疑之物,我先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便往外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与此同时浣纱与浮烟等人也找来了紫光苑,汇报主院那边的情况。 “启禀王妃,主院已经搜查完毕,并没有找到龙涎香。” 浮烟说着主动上前搀扶住安玥璃的胳膊,担忧地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小姐,您没事吧?” 安玥璃注意到她此时悄然变换的称呼,知晓对方是怕自己触景伤情,于是安抚性地勾了勾唇角。 “放心吧,我没事。” 她同时又压低声音叮嘱了浣纱等人几句,这才有说有笑地返回北苑。 安玥璃虽然走了,但留下的阴影却叫人心里膈应。 佩儿战战兢兢地奉上茶水,“小姐您别生气,骁王妃那边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咱们算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需要按照夫人的要求,及时将龙涎香送出去就好了。” 说起正经事,安语柔的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 “你去让人备车,我现在就把东西送走。” “是。” “还有!”安语柔叫住对方,憋闷了片刻还是不甘心地吩咐道,“把现在的床幔给我撤了扔掉!” “扔掉?”佩儿很是惊奇,“可是小姐最是喜欢这套蜀锦做的床幔了,还说它的刺绣工艺非比寻常,比骁王妃的针法还好。” 嘭——! 安语柔重重拍桌,“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让你拿去扔掉就扔掉!我堂堂安国公府的嫡女,还缺这点儿东西不成!” 眼瞧着对方恼羞成怒,佩儿赶紧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 …… 小半个时辰后。 安语柔抱着一个刻有牡丹花纹的木匣上了马车,来到了善智堂。 待她下车的时候,尹淮之亲自出门迎接。 “东西拿到了吗?” 安语柔得意地挑了下眉头,“我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 尹淮之看到熟悉的木匣子大喜过望。 “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来,快进来。”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安玥璃才带着浣纱从街角走了出来。 “王妃,你怎么知道二小姐还没把龙涎香带出府?” “东西是昨晚丢的,小偷又是女子。我在试探安语柔的时候,佩儿反而表现得格外紧张。故而我才推测,入室盗窃的是佩儿,她一个丫环连二门都出不去,怎么可能连夜把东西送出府。” “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直接上门抓个现行?” “来不及了,东西到了尹淮之的手里,他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安玥璃眯起眼睛在街上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算命的老道士身上。 “浣纱,看过人中邪吗?” “中邪?” “坏事做多了,老天爷自会惩罚。” 第36章:印堂发黑,乃大凶之兆 安语柔在善智堂里足足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临走的时候,尹淮之依旧是殷勤周到地送她出门,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浓得能拉丝。 就在安语柔准备登车离开时,一名老道士甩着浮尘出现。 “无量天尊!这位小姐与公子瞧着印堂发黑,实乃大凶之兆。” “哪里来的臭道士,少在这胡言乱语。” 尹淮之沉下脸来,直接让善智堂的店小二出面,直接将人从马车前拽开。 “你最好有点儿眼力劲儿,得罪了我们东家,可没好果子吃。” 老道士也不生气,反而望着安语柔和尹淮之叹息。 “二位身上萦绕着稀薄的金光,照理来说也是有福之人。只是因为触碰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才沾上了霉运。 还请两位听贫道一声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强行夺了别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到这话,安语柔心中咯噔一跳,上车时差点摔了一跤。 “当心!” 尹淮之及时出手托住她的腰身,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安语柔后怕的同时又心生窃喜,故作委屈地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尹公子,此人说话实在是难听,你快把他赶走。” 不用她说,尹淮之也已经是耐心告罄。 当着认识的人他可能还会顾忌自身儒雅清隽的形象,但眼下面对一个江湖道士,他却毫无顾忌。 “废话少说,把这个老东西拖下去。以后再敢出现在我善智堂门前,直接打走就是。” “是!” 店小二正要叫人来帮忙,老道士却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你们只是一介凡人,看不出福祸吉凶很正常。贫道会在街角等你们三日,三日后若你们不来消灾,那贫道也无计可施了。” 眼看尹淮之的脸都快黑成煤炭了,店小二粗暴地推了对方一把。 “还不快滚!非要我动手是不是?” “哎,世风日下。” 老道士摇着头走了,尹淮之的好心情也破坏殆尽。他没心思继续与安语柔周旋,直接催促道。 “时辰不早了,为了不露馅儿,你还是赶紧回府去吧。” 安语柔却咬唇不舍,“这有什么的,东西已经送回来了,就算安玥璃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尹公子,你可是许久没来府上做客了。等我们这次联手轰走了安玥璃,不如小聚庆祝一下。” 注意到对方眼中明显的倾慕之色,尹淮之又觉得有些飘飘然。 “也好,到时候我会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两人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话,安国公府的马车这才缓缓驶离善智堂。 此时越氏已经等了许久,听说安语柔回府了,立刻把人叫到了跟前。 “怎么样?” “母亲放心,女儿已经亲手将龙涎香交到了尹公子的手中。他也说了,之前的事情都是安玥璃闹出来的,与咱们国公府无关,以后尹家和安家依旧是世交。” “那就好!” 越氏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咱们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父亲没有官职,也没有男丁适合入仕,以后这家产都会落在你的手上。 可要想守住这份产业,还得有人从旁帮衬。” 她一边说一边替安语柔整理衣衫,看着与自己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漂亮女儿,心生骄傲。 “尹淮之最近得太子殿下看重,前途无量。若是两家能联姻,说不定以后能求太子特许你的儿子继承国公爷的封号。” 说起婚嫁之事,安语柔并无半分羞涩,反而有种志在必得的决然。 “我知道了,等处理掉安玥璃,女儿会多去善智堂走动。” …… …… 当晚,佩儿点燃助眠的熏香,服侍着安语柔早早睡下。 原本处理好了龙涎香的事情是应该高兴的,但她却瞧着头顶的新床幔生出烦躁之情。 “这是什么料子?” “回小姐的话,这是上好的织锦,从城中最好的布料店采买回来的。” “成品?”安语柔闻言坐起身,把床幔扯到手中端详,“刺绣如此粗糙,还不如安玥璃这个小蹄子绣得好。” 若是换成以前,她大可把安玥璃从被窝里拽过来,连夜替她绣纹样。但现在对方却仗着骁王妃的身份作威作福,实在叫人恼火。 “算了,明日我就禀明母亲,重新给我换个更好的。你出去吧。” 屏退了佩儿重新躺下,安语柔依旧觉得心烦气躁,体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她强迫自己入睡,可每每有些睡意的时候便会突然惊醒。 越是反复折腾,越是觉得燥热。 最终安语柔干脆坐起身来,扯着嗓子喊道。 “佩儿,我热得很,你快拧条巾子来给我擦身。” 刚说完,她突然神情一僵,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佩儿听到声响入门,正好看到安语柔从床上滚落的场景。 “小姐!” 佩儿三两步冲上去,却发现对方翻着白眼在地上翻滚,仿佛中了邪一般。 “小姐您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安语柔突发急症,整个紫光苑都行动起来。 越氏半夜被王嬷嬷低声唤醒,得知此事后惊出一身冷汗。 “好好的,怎么就抽了?” “老奴也不知,据佩儿说小姐睡前都没有异常。她也是听到小姐喊热才进屋查看,结果却瞧见了小姐发病的样子。” 越氏一边急匆匆往紫光苑赶,一边沉声叮嘱道。 “这件事不能外扬,得好好叮嘱瞧病的大夫。” “老奴省得,夫人放心吧。” 等她们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安语柔的症状已经消退。她疲惫地靠在床上,仍由大夫给她施针。 “语柔。” “母亲,嘶……” 她刚想说话就倒吸一口凉气,刚才发病的时候不小心咬住了舌头,现在口腔中还有血腥味。 越氏连忙制止了安语柔起身的动作,让她平躺着静养。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回越夫人的话,安小姐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在下检查之后,并未找到她发病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语柔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也许是吧,在下会开两服药,还望安小姐能安心调养,避免情绪激动。” 第37章:小姐又发病了 越氏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便领着人出去拿诊金。待外人离开,她便开始怒斥佩儿。 “跪下!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佩儿惶恐地连连磕头求饶,“夫人息怒,奴婢也不知小姐为何会发病。今日除了去过一趟善智堂外,小姐的吃食都是府里准备的,绝不会错。” “善智堂?”越氏闻言蹙眉,“语柔,你在善智堂可有遇见什么异常的事?” “没有,母亲。尹公子亲自招待了我,期间并未见过其他人。” “这就奇怪了。” 就在这时,佩儿突然轻呼了一声,待到越氏看过去的时候,她却捂住了嘴。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佩儿略显犹豫,目光时不时怯怯地往安语柔的方向飘。 越氏见状沉脸怒斥,“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 佩儿这才如实相告道:“启禀夫人,小姐准备离开善智堂的时候,有一个古怪老道拦了车。” “古怪老道?” “是,那老道说……”佩儿又战战兢兢看了眼安语柔,见她没有发火才继续说道,“老道说小姐和尹公子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还说小姐拿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得付出代价。” 越氏震怒,狠狠拍了一下床铺。 “胡言乱语!这种江湖骗子的话你也敢说出来脏了我的耳朵!” 佩儿匍匐在地上求饶,“奴婢失言,请夫人责罚。” 越氏面上恼怒,其实心里却哽得发慌。鬼神之说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行了,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若是走漏了风声坏了小姐的名誉,休怪我无情。” “是。” 确保了安语柔无碍后,越氏匆忙返回主院,只怕自己耽搁时间太长会让安国公起疑心。 然而她们遮遮掩掩的行为却没逃过安玥璃的眼睛。 追月提着裙摆小跑着回到北苑,满脸都透着兴奋劲。 “王妃,紫光苑果然闹起来了!奴婢刚才悄悄看了,王嬷嬷亲自送大夫出门,想来是二小姐发病了。” 浣纱端茶上前,钦佩又好奇地问道。 “王妃是怎么知道二小姐会发病的?今日还在街上请了老道士去善智堂闹事。” 安玥璃勾唇,“我趁着搜查紫光苑的时候,将两粒药丸卡在了香炉的盖子上。” 她这么说,浮烟立刻哦了一声。 “莫非是那盏琉璃做的香炉。” “没错。”安玥璃向众人解释道,“那香炉还是我与浮烟多年前从集市上淘回来的。当时就因为它做工别致,连盖子内侧都带有隐蔽的卡槽,才觉得新奇。 一些香料不耐高温,便可放置在卡槽中,与燃烧的香粉一同散发香味。安语柔虽然霸占了我的东西,却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安玥璃在紫光苑看到这个香炉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从医疗空间中取出两粒脑活素片塞了进去。 这脑活素原本是用来改善脑部功能的药物,但副作用却是会引发癫痫。 只不过相较于安语柔和越氏给姜夫人下的毒相比,这脑活素的副作用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一旦香炉里的药片挥发完毕,副作用也会逐渐消退。 安玥璃垂眸掩去幽深的恨意,“她们当初给我母亲下毒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第二日。 安语柔因为昨晚的发病,整个人都恹恹提不起精神。 她靠在软塌上,一边让佩儿给自己打扇,一边揉着额角的太阳穴。 “这什么鬼天气,光是坐着不动都叫人出了一身汗。” 佩儿小心询问道:“小姐若是觉得闷热,不如熏些薄荷柑橘香提提神。” “也好,再让小厨房熬些解暑的酸梅汤来。” “是。” 佩儿当即取来了香炉,先是清空了里面残余的香料,才将新的添置进去。从头到尾,竟是没有注意到盖子的内侧中还有两粒白色的药丸。 “小姐请稍等,奴婢这就去拿酸梅汤。” 安语柔不耐地挥了挥手,自顾自将香炉拖拽到了面前。 清新的香味伴随着烟雾袅袅升起,她享受地深吸了几口,只觉头脑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然而就在她放松地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时,神智突然一片空白,同时身体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小姐,酸梅汤来了。” 佩儿拿着东西回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的连连尖叫。只见安语柔瘫在软塌上不住抖动,嘴里吐着白沫,脸上全是血迹。 “小姐!?来人,小姐又发病了,快来人啊!”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越氏带着王嬷嬷赶来了紫光苑。 这次发病,安语柔的脑门直接磕在了桌角上,留下了小拇指大小的伤口。 越氏又是焦急又是心疼担忧,“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一边施针一边蹙眉叹气,“实不相瞒,小姐的病情虽然稳住了,但病因始终找不到。 恕在下无能,实在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诱发了小姐的病情。夫人不如广发告帖,多请些名医前来给小姐诊断。” “不行!”越氏想都不想便沉声拒绝,“语柔这种情况不可外传。” 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接连数次无缘无故地发病,只会被人当成中邪。到时候口耳相传,她还如何嫁人。 大夫抿了抿唇,如实警告道。 “恕在下直言,二小姐的情况古怪又危险。若是接连发病,只怕会导致患上长期的癔症,甚至有性命之忧。” “癔症……” 越氏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王嬷嬷连忙出手将其扶住,“夫人,凡事得以二小姐性命为重啊!” 越氏咬紧牙关,“不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老爷一旦知晓语柔可能患上癔症,定会嫌弃厌恶她。别忘了,北苑的那个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想到患上癔症的姜青岚,王嬷嬷也打了个寒颤。 “那现在要怎么办?难道只能求神问佛了吗?”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越氏。 “佩儿何在?” “夫人。” 佩儿战战兢兢上前,还没开口就先跪下求饶。 “奴婢没能照顾好小姐,请夫人恕罪!” 越氏却冲上去拽住她的胳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昨晚说,有个老道士警告过语柔,说她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 听闻此话,佩儿连忙把当日的情景一字不落地告知对方。 “老道士说他会在善智堂附近的街角等候三日,若是超过三日,小姐怕是……” 越氏当即下令,“去,把那老道士给我请来!” 第38章:心不诚,神仙是不会显灵的 越氏死马当成活马医,立刻派人去寻找传闻中的老道士。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去的仆人在街上转悠了许久,都未曾见到要找的人。 与此同时,在街角处的一家客栈中。 安玥璃带着浣纱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之前的老道士则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饮着茶。 “王妃想让贫道什么时候出面?” “不急,心不诚,神仙是不会显灵的。” 寻不到老道士,越氏只能干着急。就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别的大夫来看病时,安语柔再一次犯病。 此时越氏正在伺候安国公换药,对方后背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但结出来的疤却瘙痒难耐,需得涂抹清凉的药膏才能缓解。 越氏刚把药罐子拿在手中,就见王嬷嬷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想见您。” 一看到对方满脸汗水的焦急模样,越氏就心中咯噔猛跳。 她心虚地看了眼趴在床上等着服侍的安国公,小心翼翼试探道。 “老爷,语柔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妾身想去探望。这药就让小厮来替您上,如何?” “语柔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中了些暑热,这两日都不舒服。” 安国公虽有些不满,但却并未阻止,只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便选了个样貌清秀可人的丫环进来伺候。 越氏心里膈应却又无奈,只能忍着心塞去了紫光苑。 谁知还没开始上药,就听到门外传来几个丫环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二小姐疯了。” “是啊,好像前两日就开始了,有人说她是中了邪。” “真是可怕啊,听说二小姐发起疯来把自己脸都抓破了,这不知道这疯病是怎么染上的,会不会传染。万一死人了可怎么办?” 安国公刚生起的几分旖旎心思瞬间荡然无存,噌地一下坐起身来。 “谁在说话。” 门外传来低低的惊呼,议论声瞬间消散。 安国公询问身边的丫环,“你听到了吗?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回国公爷的话,好像是有人在议论二小姐。” “去,把嚼舌根的人给我叫进来!” 丫环遵命去开门,却只看到两个女子小跑着逃走的背影。她返回卧房如实禀报,非但没能打消安国公的疑虑,反而引得他越发心慌。 “刚才那两个丫环说,语柔是得了疯病?我没听错吧?” 丫环既不敢承认也不敢撒谎,只能垂首保持沉默。 安国公如坐针毡地思考了片刻,回想起之前许多细节。 昨天半夜越氏突然去了紫光苑,当时她只说安语柔是中暑了,有些发热。今日大夫入府,他也只当是复诊,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 “来人,给我更衣。” 安国公顾不上换药,穿了衣服便匆匆赶往了紫光苑。 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他嫌领路的小厮走得慢,抢过对方手中的灯笼加快了步伐。 等抵达紫光苑的时候,隔着二门就听到了里面杂乱的声响。 “快,再准备些热水来。二小姐刚吐过,需要擦身。” “去问问药怎么还没煎好,再催一催。” 安国公停在二门处,脸色十分难看。身后的小厮想要进去通报,却被他拦下。 “不必通传,我亲自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因着涉及到府中女眷的隐私,大部分随从都留在了二门外等候,安国公只带了两名信得过的小厮进去。 王嬷嬷正心急火燎地指挥着院子里的丫环婆子,突然看到安国公带人来了,差点吓得心脏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国,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不等安国公说话,她下意识就想向屋内的越氏通风报信,谁知还没开口就被小厮捂住了嘴。 “呜呜呜!” 王嬷嬷惊出一身冷汗,双眼瞪得滚圆。 安国公沉声命令道:“把她给我看住了,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说罢这话,他独身一人推门而入。 屋内弥散着浓浓的药味,几乎熏得人想要呕吐。 卧房内越氏正在和大夫说话,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大夫,您倒是想想法子啊!我女儿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这种怪病。 您可是常年为我们国公府看诊的,我对您的医术再信任不过了。您快想想办法,施针也好,吃药也罢,快让我女儿醒过来。” 紧接着大夫却起身作了个长揖,“上次在下就说了,并非在下不尽心医治,只是二小姐这癔症来得太突然,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癔症!语柔当真得了癔症!” 熟悉的声音从珠帘外传入,越氏猛然回首,看到的就是安国公震惊又愤怒的面容。 “老爷!?”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语柔怎么得癔症!?” 越氏心慌不已,深吸了两口才稳住身形。 “老爷误会了,不是癔症,就是有些暑热。” “撒谎!我在门外都已经听到了!” 安国公掀开珠帘,直接质问看诊的大夫,“你说,她为什么会得癔症?这病是不是要死人,会不会传染?” “不不不,不会传染。”越氏意识到他说着话的深沉含义,慌忙解释道,“老爷您放心,语柔就是略感不适,吃了药过两日就能好起来。” “你闭嘴。” 安国公粗暴地打断了越氏的话,强迫大夫说出真相。 “我才是府中的一家之主,你若敢撒谎,应当知晓后果。” 大夫的视线在越氏和安国公身上来回转了一圈,识相地选择了后者。 “不敢欺瞒国公爷,二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在下以为,还需抓紧时间寻找名医来诊治方能脱险。” 说话间,越氏已经踉跄着来到了安国公的身前,声泪俱下地央求道。 “老爷,语柔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您千万不能放弃她啊!” “不是我要放弃她,是大夫说了无能为力。万一这病气要过给其他人,那府里岂不是人人自危。 你要救她,我不反对,但必须先把人挪到庄子上去。” 第39章:不是生病是中邪 此话一出,越氏如遭雷击。 “不,不能挪到庄子上去!那里条件艰苦,语柔还在病中,怎么承受得住。老爷,算我求您了。” 安国公看着她扒着自己的裤腿苦苦哀求的模样,心中生出些许不忍。然而就在他准备松口之时,瓷碗落地的脆响惊了众人一跳。 只见端着汤药的佩儿忽然倒地,翻着白眼,口吐涎水,四肢剧烈地抽搐。 整个人如同失了水的鱼儿一般。 “啊!” “疯了,又疯一个!” 屋内的丫环吓得乱作一团,就连大夫也下意识躲远了些。 安国公怛然失色,一把推开越氏就冲出了房门,好似跑得慢了就会染上这种怪病。 “来人,快,把这里封起来。不,先把二小姐和丫环都送出府去!” 越氏跌跌撞撞追出来,“老爷开恩!” 见安国公不理会自己,已经开始催促小厮去备车,她干脆直接用身体堵住了二门。 “谁敢动我女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胡闹!”安国公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舍不得语柔,难道还舍不得几个丫环吗?佩儿刚才发病的样子你也看见了,万一传染别人,府里可还能有安生日子?” 越氏心寒不已,她早知安国公是个自私之人。但事情真落到自己和女儿身上的时候,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安国公铁了心要把人送走,沉着脸对小厮下令。 “准备车马,立刻就把二小姐送去庄子上。夫人若是阻拦,一并送走!这一天天的不安生,真是见鬼了。” 越氏本要再闹,但在听到这话时突然灵光一闪。 “老爷说得没错,语柔她不是生病是中邪了!”她挣脱小厮的束缚,直奔过来拽住安国公的衣袖,“还请老爷通融,让妾身找道士来给语柔驱邪!”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家丁和奴仆都惊得倒吸凉气。 “你疯了?”安国公满脸惊诧地看着越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若说生了怪病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那中邪只会比怪病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当初姜青岚得了癔症,老爷尚且只是把她赶去了北苑。为何眼下不能看在父女情分上给语柔一个机会? 只要老爷通融,妾身定会想法子让语柔恢复正常!” 越氏说话时死死拽住安国公,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好似只要对方不接受自己的提议,就要刺穿对方的皮肉扯出骨髓一般。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奴仆都看了过来,视线中蕴含着满满的审视与质疑。好似只要安国公不同意,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安国公既心虚又恼怒,狠狠地甩开越氏的双手。 “一天!一天之内你能找来道士做法,让语柔恢复正常,我就允准你们留下。若是不能,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得给我搬到庄子上去。” “多谢老爷!” …… 安国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临了不忘让人将整个紫光苑给封锁了起来,除了主子以外只许进不许出。 没了小厮的束缚,王嬷嬷这才心有余悸地来到越氏身边。 “夫人,您没事吧?” 越氏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脸色也在心绪激荡后变得惨白如纸。 但她现在还不敢放弃,安国公只给了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她必须救自己的女儿。 “扶我起来,我要去找大师来给语柔做法。” “夫人,现在天都黑了,您上哪儿去找大师?要不还是等明日天亮吧。” “没时间了。之前佩儿说过,那道长只等三天。若是三天内语柔不去找他驱邪便会有性命之忧。” 越氏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准备出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王嬷嬷不敢阻拦,只能认命地陪着她。 然而就在府邸大门打开的瞬间,一名穿着朴素,留着花白胡须的老道士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无量天尊。二位施主,可是在寻找贫道?” 越氏心脏揪紧,“请问您是……” “贫道无丘子。” “无丘道长,难道就是前两日在善智堂外见过小女之人?” “正是。贫道当时观二小姐面色有异,像是有邪光笼罩,便好心出言提醒。只可惜那时二小姐并不相信贫道说的话,还将贫道赶走。” 越氏闻言只觉得绝处逢生,提着裙摆直接就跪了下来。 “道长救命!小女有眼无珠,失言冲撞了道长。可眼下小女已然被邪祟入体,性命垂危。还望道长能够大发慈悲,救救小女。” “夫人不必如此。” 无丘上前虚扶了一把,义正词严道。 “贫道若真是小肚鸡肠之人,便不会在府外守候多时了。 不瞒夫人,眼下邪光已然笼罩了整个府邸,若不及时做法祛除,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不测。” 越氏吓得浑身一颤,更是坚定了要请无丘拯救安语柔的心思。 “还请道长速速入府,替我们祛除邪光!” 无丘也不推辞,一甩浮尘大步跨入了安国公府。 越氏足不出户就请来了道长的消息不胫而走,安国公回到主院后屁股都还没坐热,得知此事后就又赶了回来。 路上小厮八卦地解释道:“听闻夫人准备出府时,那道长已经站在咱们府门口等了许久了。” 安国公心生疑虑,“会不会是江湖骗子,早就盯上咱们府上了?” “小人瞧着不像,那道长生得仙风道骨,入府后根本无须人引路,看着天上的邪光就找到了紫光苑。” “这么灵!?” 安国公闻言双眼放光,随即加快了脚步。 等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无丘与越氏站在院子里说话。 “敢问夫人,二小姐发病时是否有身体抽搐,口吐白沫的症状?” 越氏连连点头,“正是如此,道长如何得知?” “这都是邪气入体的征兆。” 安国公坐不住了,赶紧迎了上去。 “敢问道长,小女可还有救?” 无丘闻言转身,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安国公没有等来答案,反而被这审视的目光看得心头发虚。 越氏连忙引荐道:“无丘道长,这位就是……” “安国公。” 无丘抢先一步开口,同时转到对方身后,用浮尘掸了掸他的后背。 “安国公后背有大量郁气积聚,贫道将郁气清除。您可觉得身体舒爽了些?” 伴随着对方的动作,安国公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或是心理原因,他当真觉得一身都松快了不少。 “道长当真是有大神通,一眼就看出我这后背受过伤!快,道长请进屋上座!” 第40章:冥顽不灵! 面对安国公的热情,无丘却淡然地拒绝了。 “男女有别,贫道就不进门了。” “那我让人将桌椅抬出来,道长先喝口茶。” “不必,二小姐情况危急,贫道还是先做法吧。” 听他这么说,越氏连忙附和道。 “有劳道长了!” 无丘挥了挥浮尘,让众人散开。随即掏出一支桃木剑,闭上眼在原地舞了一套剑法。之后又将一叠符纸燃烧化入水中,交给府中下人。 “将此符水洒在房前屋后,可暂时起到驱邪避凶的作用。” 越氏依旧心生担忧,“道长,为何只是暂时?” 无丘道:“只因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之前说过了,二小姐应当是强行抢夺了他人之物,才会引来怨灵入体。要想彻底摆脱漫天的邪光,只能完璧归赵。” 他说话时用浮尘指向漆黑的天空,恰好一阵夜风拂过,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 安国公凑上来追问,“什么叫抢夺了他人之物?难道语柔犯了什么事?” 他将犀利且质问的眼神投向越氏,吓得越氏垂眸不敢回答,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此事还是等二小姐醒了之后,自己来解释吧。” 无丘打断两人的对视,递给越氏一只装有白色胶囊的盒子。 “夫人,这是贫道自己炼制的药丸,可唤醒二小姐。” 越氏从未见过如此形状质感的药品,捧着端详了许久。 “此药怎得如此奇特?” 无丘笑得高深莫测,“夫人只管给二小姐服下便是。” 越氏依言照做,逃命似地从安国公跟前溜走,生怕走得慢了又要接受质问。 在服下胶囊后,安语柔果然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便苏醒。 越氏喜极而泣,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我的儿,你总算是醒了!你可真是吓死娘了。” 安语柔还有些晕眩,思维也略显迟钝。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越氏一边爱抚着她的面颊,一边将发病的经过说给她听。 “要不是无丘道长出手相助,你这条小命只怕就要交代在这了。现在道长就在屋外等候,你快随我去磕头谢恩。” 安语柔由王嬷嬷搀扶着走出来,一眼就认出无丘便是那日在善智堂门口见过的道士。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无丘受了她这一拜,面色却越发难看。 “二小姐,你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极大的怨气和邪气。还望你听贫道一句劝,速速将不属于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安语柔闻言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否认道。 “道长此话何意,我并未夺取他人之物。” 见她此时都不肯悔改,无丘恨恨一甩浮尘。 “冥顽不灵!贫道言尽于此,你若不肯听劝,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连带着整个国公府都将被怨气与邪光笼罩!” “什么怨气邪光?”一旁的安国公听到这话登时慌了神,“道长,您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丘冷哼道:“国公爷以为贫道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不是这漫天的邪光! 以贫道的经验来看,府上应该有人遭受过漫长的折磨,才能形成如此强大的怨气。 若不化解,怕是会酿成大祸,到时候全府上下都得跟着遭殃。” 安国公此时已经拿无丘当半个神仙,闻言先是吓得抖了三抖,随即指向安语柔怒斥道。 “逆女,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还不如实招来!” 安语柔心中也是惶恐不安,却咬紧牙关不肯承认。 直到越氏摇了摇她的胳膊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死鸭子嘴硬。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 “母亲!”安语柔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你怎么也这么说?别忘了,女儿和安玥璃还有比试呢。” “命都没了,你还管她什么比试!” 王嬷嬷此时也焦急地劝解道:“二小姐可知自己发病昏迷的时候有多危险?李大夫给国公府问诊多年,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怀疑您得的是癔症。 要不是夫人拼了命的阻拦,老爷已经把您和紫光苑的丫环都遣去庄子上了!” “什么?父亲要赶我走?” 面对自己女儿受挫且受伤的表情,安国公的心软却只保持了一瞬。 “不错,我的确说过这话。当时大夫都说了你的癔症,说不定还会传染,我岂能弃全府人的性命不顾,冒险将你留在府中。” “父亲,我可是你的女儿啊,您竟然能如此狠心!您究竟是担心这些下人的安危,还是担心自己!?” “混账!”安国公被质问得面皮发烫,“你这个逆女,自己犯了错不知悔改,还敢质疑为父的决断。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他说着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命令。 “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你若不如实交代自己的错误,我还是会把你送去庄子上。” 安语柔还想争辩,却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差点脚步不稳摔倒。 越氏见状连忙将人抱在怀中,心疼又担忧。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是语柔拿走了府中的龙涎香!” “什么?龙涎香是语柔拿走的!?” 安国公大为诧异,他当真以为是被贼人所盗。 “她偷走龙涎香做什么?还不快速速交出来!” 见越氏已经如实交代,安语柔也破罐子破摔道。 “父亲的那盒一直交由母亲保管,至于安玥璃那盒,我已经还给了尹公子。” “你把龙涎香还给了尹淮之?你疯了,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 面对如此短视的安国公,越氏无奈又恼恨。 “老爷,语柔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啊! 自从上次安玥璃去大闹了善智堂后,那尹家可就与咱们结仇了。语柔拿回龙涎香,也是为了维护两家的关系。 尹淮之深得太子殿下看重,他已经答应了语柔,以后两家依旧是世交。老爷若是有什么困难,尹家都会帮忙。” 听得此话,上一秒钟还盛怒的安国公瞬间又变了脸色。 “原来如此,你既然是为了国公府,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安语柔噙着眼泪反问,“我说了又能如何?反正我一发病,父亲还是要把我们母女赶走!” 第41章:最珍贵的身份 “语柔!” 越氏低低地训斥了安语柔两句,又转过来央求安国公。 “老爷,看在语柔她也是为了咱们好的份上,您就饶她这一次吧。” 安国公抿着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片刻。 “罢了,念在你一片孝心,我便不追究你这次的自作主张。但你必须尽快将龙涎香要回来,消除府中的灾祸。” 安语柔仍然有些不甘,“那女儿和安玥璃的赌约……” “你放心,只要你悄悄把东西拿回来,我保证不会有人说出真相。” 就在越氏与安语柔松了口气,以为危急解除时,却忽然听得一声冷笑。 “父亲真是偏心偏到天边去了,明明抓到了窃贼,不想着如何惩处,却想着怎么替她隐瞒罪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亲主使安语柔偷走母亲的救命药,故意想要害死发妻呢。” 二门处,北苑的四名丫环提着灯笼依次而入,替安玥璃照亮了脚下的路。 “骁王妃到!” 安玥璃一现身,整个紫光苑都充斥着尴尬凝重的氛围。 尤其是安国公,在对上安玥璃艳丽的面容时又心虚又恼怒。 “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妹妹自首的名场面。” 被点到名的安语柔脸颊烧烫,死撑着不肯承认。 “什么自首,你少胡说!” “那是我听错了,妹妹不是因为偷走了龙涎香才招来了灾祸,几乎连累全府的人。 那我就把话放在这,明日一早若是看不到你来北苑请罪,我便带着母亲搬离安国公府。至于你们的生死,那便与我无关了。” “你要走!?”安语柔惊诧。 “你们一家三口联合起来欺负我们母女,我为何还要留下被你们坑害?” 安语柔和越氏对视一眼,心中暗自窃喜。她们巴不得安玥璃离开,至于碍眼的姜青岚,若是能一起走了也是好事。 越氏沉声警告,“你要走,没人阻拦。老爷从未苛待过姜青岚,是她自己选择离开。从此之后,她不可再以安国公府主母的身份自居。 你可要想好了?” 安玥璃嘲讽地睨了对方一眼,“我母亲最珍贵的身份首先是她自己独立自主的个体,其次是骁王妃的母亲。至于安国公府主母的称呼,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你这么想要,我替母亲送你便是。” “你!” 越氏被她说得面皮滚烫,恼羞成怒。 这些可都是她费尽心思才求来的东西,安玥璃竟将其贬得一文不值。 “好,你别后悔!” 安国公也臊红了脸训斥道:“孽障!我可是你父亲,你竟想弃我而去。” 越氏在旁煽风点火,“老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安玥璃现在已经是骁王妃了,她要走,咱们又怎么拦得住。” “好好好!你要走可以,但府里的东西全都得留下,尤其是我那些珍贵的古董,你休想夹带离开。” 安玥璃的视线依次从这三人的身上划过,最终虚虚地落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明日就算你们三个一起求我留下,我也不会答应。” 有了人撑腰,安语柔嚣张地嗤笑道。 “你在说什么梦话?与其奢望父亲和母亲都来求你,不如奢望姜青岚明日睡醒就能清醒过来。” “好,我们拭目以待。” …… 当众揭穿了龙涎香失窃的真相后,安玥璃带着四名丫环扬眉吐气地回到北苑。 浮烟略显担忧地问道:“王妃,您真要带着夫人离开吗?” “傻瓜,不过是吓唬他们的。” “那您刚才还说了那样的话,万一国公爷与越夫人不来道歉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离开?” 见追月和彩云也有相同的顾虑,浣纱却是神秘一笑。 “你们就别担心了,今日我已经按照王妃的吩咐,悄悄把国公爷那些值钱的玩意儿给当了。 明日一早追月去趟善智堂,把龙涎香再买回来。只要寻不回赃物,二小姐和越夫人只能向咱们王妃低头。 国公爷为了自保,也不会再支持她们母女的。” 浮烟笑着补充,“而且花的依旧是国公爷的银子,且让他心疼去吧。”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追月提出以高价收购失窃的龙涎香时,却得知东西已经提前被人买走了。 “你确定有人买走了龙涎香?就是刻有牡丹花纹的那盒龙涎香?” 店小二无奈颔首,“客人,您都问了三遍了。就在您来前一炷香的时间,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花重金买走了。” 追月心中焦急,正想着询问那人的身份时,却见店小二殷勤地朝店门口的方向躬身作揖。 “哟,安小姐来了,快快请进。” 追月后背汗毛倒竖,赶紧用衣袖捂着口鼻钻到了角落里。 只见安语柔由丫环搀扶着走下马车,开门见山地询问道:“你们东家可在?我要见他。” “尹公子已经在二楼雅间等候多时了,您这边请。” 瞧见安语柔上了楼,追月又赶紧悄悄挪到了楼梯下方听起了墙角。 雅间内。 安语柔来不及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尹公子,我上次拿来的龙涎香,还望你能还给我。” 尹淮之倒茶的动作一顿,“为何?” 安语柔不想提到中邪一事,只敷衍道:“父亲身体欠佳,需得用到此药。” 尹淮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泡好的茶水推到对方面前。 “语柔,之前我们可是说好的。你把龙涎香还给我,我等着安玥璃来磕头认错。可现在已经过了快三天了,安玥璃为何还没现身?你的计划到底靠不靠谱?” 提到此事,安语柔心虚地别开眼神。 “你放心,安玥璃和我打了赌,只要她拿不到龙涎香就一定会来找你求饶。眼下我父亲的身体要紧,你还是先把东西给我吧。” 见对方如此急迫,尹淮之怀疑更甚。 “等等,你不会是已经妥协了吧?我高价收来的药材可还堆在仓库里,若是赔了,你们国公府可得负全责。” “尹公子,我……” 安语柔心急如焚,正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对方,却觉得意识一阵模糊,手脚不听使唤地抖动,端着的茶杯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42章:我若死了,你也逃不掉! 一旁的丫环见状知道她要发病了,赶忙将随身携带的胶囊给她灌了下去。 “小姐,您没事吧?” 尹淮之早在看见她翻着白眼倒地不起时就闪退到了角落里,眼里没有关心,只有惊吓与嫌弃。 “她怎么了?” 丫环带着哭腔解释,“尹公子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我们小姐擅自将骁王妃的龙涎香送回善智堂,才导致邪气入体。若要不回这龙涎香,我们小姐将性命不保。” “!!!” 尹淮之回想起三日前老道士说的话,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她这是中邪了!?” 丫环默认并且央求道:“还请尹公子救救我们小姐,把龙涎香还给我们吧!” 尹淮之只觉得浑身发凉,下意识就想要逃离。 “君,君子不欲怪力乱神!你赶紧把她送回去,别在我善智堂闹事!” “尹公子,您不能走啊!” 见他想离开,丫环壮着胆子堵住了房门。 “您走了,我们小姐怎么办?” 安语柔悠悠醒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尹淮之粗暴地把丫环推倒在地上,嫌恶道:“她都中邪了,不去找道士做法,跑来我这徒增什么晦气?赶紧把人弄走,否则休怪我无情!” 安语柔还没从发病的难受中缓过来,心脏又像被浸在了冬日的凉水中刺痛。 “尹公子,你就一点儿也不念及我们之间的旧情吗?” “旧情?什么旧情?我和你只是从小相识而已,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可没有什么多余的关系。你可别想赖上我!” 见他如此决绝,安语柔心痛地快要窒息。 “没有别的关系?那你为何每年都要接受我邀约去踏春?又为何接受我赠送的丝绢与荷包? 别忘了我祖父还在的时候,可曾与你父亲商议过两家联姻的事情。” “可你们国公府现在已经落魄了,老国公爷也早就入了土。我们尹家至今都还在帮衬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 还有!你还好意思提到送我的丝绢与荷包,那些分明就是安玥璃绣的,你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我!” 安语柔气得心肝痛,攥紧的手指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噪音。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帮不帮我? 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们两个联手陷害的安玥璃。那老道士可说了,咱们两人都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我若死了,你也逃不掉!” 最后这一句话精准地击中了尹淮之的软肋,他只要一想到安语柔刚才发病时的恐怖模样,就觉得腿脚发软。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还来的龙涎香已经被人买走了。” “什么?你把它卖了!?你怎么能把它卖了呢!” 尹淮之也是恼羞成怒,“明明就是我的东西,为何不能卖?” 安语柔气得哭出来,“我不管,你卖了给谁,想法子把东西要回来。无丘道长说了,今日午时之前必须把东西还给安玥璃,不然我就死定了!” 她哭嚷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连带着一楼的药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尹淮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惹来女子上门讨债。 “够了,反正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你哭有什么用?” 安语柔不理他,哭得愈发难过。 “反正空手回去也是死,你今日不把龙涎香追讨回来,我就撞死在善智堂!” “你敢!” 尹淮之既惊且怒,浑身发抖。 善智堂可是他们尹家花了几代人的心血才扩大成如今的规模,它的存在不仅仅是买卖药材,更是笼络京中人脉的重要手段。 “你要是坏了善智堂的名声,我保证尹家会与安国公府绝交!到时候你们国公府只会衰败得更彻底!” 说罢这话,尹淮之不留余力地掀翻了挡路的丫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 安语柔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选定的良人居然能说出如此恶毒凉薄的话语。以往的亲近与暧昧化作过眼云烟,比落在地上的茶盏还要脆弱。 她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混账,混账!” “小姐。” 丫环爬过来扶住她的身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咱们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给王妃磕头赔罪吗?” “……” 安语柔很想大声地驳斥丫环的提议,但嘴唇张张合合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三番五次发病的经历已经让她肝胆俱裂,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因为中邪而死。 “回府,找无丘道长,他一定还有办法!” 安国公府。 追月紧赶慢赶地返回北苑,把自己偷听到的消息如实告知安玥璃。 “王妃,奴婢赶到的时候,善智堂把龙涎香给卖了!” “卖了!?” 安玥璃喂姜夫人吃药的动作一顿,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怎么可能呢?那药我们已经用过一部分了,谁会买残缺的东西?你确定是卖了?” “真的,二小姐因为这事还和善智堂的东家吵起来了呢。奴婢躲在一楼,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浣纱上前递给追月一杯凉茶,“王妃,东西拿不回来,二小姐他们会不会破罐子破摔?还有,您给她下的药已经快失效了吧?” 安玥璃转了转眼珠,倒是被眼前的局面给难住了。 “谁会莫名其妙买走我的龙涎香呢?真是奇怪。” “王妃,无丘道长借着驱散邪气的理由来咱们北苑了。” 浮烟打帘而入,压低声音通传道。 “他还带来一个消息,说二小姐已经回府了,却没能带回龙涎香。眼下正和国公爷以及越夫人商量着要不要来北苑请罪呢。” 安玥璃突然灵光一闪,“你去告诉他,就说还有个补救的法子。” 主院。 刚走到院子里,屋内安国公训斥以及安语柔的哭声便已经传了出来。 安玥璃示意下人通传,很快王嬷嬷亲自出来打帘迎接。 “骁王妃怎么来了?” 安玥璃越过对方径直走了进去,省去了虚与委蛇的礼数,开门见山地说道。 “无丘道长刚才来见我,说你们不可能再寻回丢失的龙涎香。可有此事?” 无丘道长甩了甩浮尘,“贫道刚才已经算过了,那被二小姐偷走的东西已经不在京中。想要再找回来,只怕是难了。” 越氏闻言两眼发黑,顾不上当着安玥璃的面丢面子,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道长,你可要想办法救救我女儿啊!她不过是年幼顽劣失了分寸,现在已经知错了!” 第43章:这个仇,怎么算!? “知错?” 安玥璃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安语柔,眼神戏谑。 “你能真心悔改?” 安语柔被她问得又恼又臊,色厉内荏地犟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找不回东西,我就要死了。等我变成了鬼魂,定要向你索命!” “无丘道长,看来你的好心是白费了。与其费尽心思救这种人,不如提前超度了他们。” 安玥璃冷笑着转身欲走,却被无丘拦下。 “骁王妃,贫道知晓你心中不忿。然姜夫人也是府中一员,与在场诸位恩怨纠葛颇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安国公神色惶恐,“道长,安玥璃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语柔还有救?” 无丘叹气,“不瞒诸位,贫道登门替你们消灾辟祸,不收一分纹银,本是一腔善意。 然二小姐并未按照贫道的要求将赃物归还,消除怨气邪光。 眼看着三日大限将至,上天降祸无法避免,唯今之计也只是尽可能将灾害的程度减到最小。” “怎么减小?能小到什么程度?” 无丘看向安玥璃,“那就要看骁王妃的意思了。” 安国公面露诧异,“看她?” 安玥璃迎上对方的视线,字字泣血。 “自从母亲得了癔症以来,我们母女二人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清楚。若非我说服骁王爷回府探亲,母亲只怕早就死在了越夫人的毒手之下。 如今我费尽心思求来的龙涎香,便是为了救人。可安语柔却偷了药,害得我们前功尽弃。 这个仇,怎么算!?” “……” 许是她怨恨的眼神太过灼热似火,现场三人竟无一敢与之对视。 安玥璃踱步来到安语柔跟前,“若非无丘道长竭力说服我,愿以道家之法为母亲祈福延寿。我就算是承受天罚,也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无丘闻言顺势接话道:“骁王妃万万不可有此念头。姜夫人癔症多年不治,也有怨气太重之故。你若肯原谅二小姐,也算是为姜夫人积德行善了。” 他说着用拂尘捅了捅安国公的胳膊肘,示意他上前劝和。 “不错,无丘道长所言极是!家和万事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仇怨是解不开的呢?” 安国公鼓足勇气横插到两个女儿之间,恬着脸扮作和事佬。 “玥璃,你放心。只要这次的劫难能顺利度过,父亲以后定要会多关心你们母女,将以往亏欠的补上。” “补上?” “对,补上!你想要什么尽管说,父亲定尽力满足。” 面对安国公谄媚的模样,安玥璃笑不达眼底。 “好啊,那就让妹妹依照赌约前去北苑跪上一天一夜,再随无丘道长一起回道观给母亲祈福延寿吧。” “什么!?你让我受罚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赶我去道观?” 安语柔一蹦三尺高,那模样恨不得撕了安玥璃的嘴脸。 然后下一秒,安国公却当众训斥道。 “逆女,还不给我跪下!愿赌服输,去北苑领罚本就是你与玥璃的约定。只是,去道观祈福……” 越氏见他犹豫,趁机劝说。 “老爷,语柔已经知错了,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但要让她离家去什么道观祈福,妾身却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越夫人放心不下,大可以随她一起去。”安玥璃直接封死对方的退路,再次重申道,“罚跪是对她偷盗的惩罚,去道观是替越夫人以前所做的恶事赎罪。这二者,缺一不可。” 越氏恨得咬牙切齿,却碍于安语柔阴谋败露不好发作。 此时无丘却悄悄对安国公低语道:“贫道不才,这些年来一直钻研延年益寿之道。只是此道须得血亲为媒介,安国公不如借此机会,命二小姐替你祈福消灾。” 安国公闻言眼睛瞬间迸出光彩,“当真可以延寿?” “贫道自当全力一试,就算不能延寿,也不会有别的损失了,不是吗?” 越氏与安语柔还想再挣扎一下,安国公这边却已经拍板。 “既然这件事是语柔有错在先,那就该接受惩罚。语柔,你明日一早便随无丘道长去吧,就当是给咱们全家祈福消灾了。” “父亲?”安语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越氏也抽吸一口气,“老爷,语柔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啊,您怎么能放心让她离家。” “那你便一并跟着去。” “我!” 越氏哑火,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的确是不放心安语柔,但只要想到府中还有安玥璃这么个定时的火药桶在,她也不敢跟着离开。只怕等祈福完毕回府的时候,府中已经变了天。 “母亲!” 安语柔凑到越氏身边寻求安慰,却见对方眼神闪躲。 “母亲,您不会也让我一个人去那劳什子道观吧?” “如今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不过我会安排好人手护你周全,让王嬷嬷随你一同前往。” “母亲!” 安语柔气得呼吸急促,心肺火辣辣得疼痛。转头再看到好暇以整的安玥璃,终究是忍不住大骂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那些小心思,什么出府祈福,分明就是想磋磨我而已!安玥璃,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侮辱王妃,当掌嘴。” 富含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瞬间盖住了这内院的嘈杂吵闹。 安玥璃循声望去,便瞧见江辰带着数名侍卫与丫环自二门鱼贯而入。 “江侍卫?” “卑职参见王妃!” 江辰一现身便领头行了大礼,为安玥璃撑住了场面。 “深夜前来,原本以为会叨扰王妃,没想到安国公府如此热闹,似乎还有人对王妃不敬。” 他眸色犀利地扫视全场,所过之处人人自危垂眸。 安语柔也是瑟缩了一下,躲到了越氏身后。 许是上次夙怀骁留下的阴影太重,安国公现在看到江辰的样貌都心有余悸。 “江,江侍卫怎么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他一边询问一边看向安玥璃,生怕是她派人回王府告了状。上次的伤才刚刚痊愈,他可不想再挨一次打。 然而安玥璃的神情却比想象中的要严肃,甚至主动凑到江辰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 “可是王爷腿疾又犯了?” 第44章:我是你的妻子! 江辰微微颔首,“王爷今晚饮了些酒,入睡前便有些腿疼。还望王妃能够回府替王爷整治。” 安玥璃一听这话就蹙起了眉头,“好,你且稍等片刻,我这就让浣纱去做准备。” 趁着安玥璃吩咐浣纱回北苑通传的空档,江辰趁此时机会询问众人。 “国公府众人深夜不眠却齐聚于此,莫不是有人闹事为难王妃?” “没有,绝对没有!” 不等安玥璃开口,安国公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连声否认。 “我们是因为感情好,才会聚在一起赏月,赏月。” “赏月?” 江辰抬头看了眼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唇角。 “可我刚才怎么听到有人辱骂王妃?” “你听错了。” 安国公咽了口唾沫,转头狠狠瞪了安语柔和越氏一眼。 “愣着做什么,骁王爷派人登门探望玥璃,快让人奉茶。” “不必了。”江辰沉声打断,“我等只是奉命前来接王妃回府。” “你要接她回去?”安语柔狂喜,只感觉死寂的心又活了过来。 谁知安玥璃闻言却浅浅一笑,“你这么高兴,是以为我走了,你就能逃脱惩罚?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母亲的癔症一日不好,我便会一日留在国公府。 希望我过两日回来的时候,不会再看到碍眼的人。” 安语柔气得眼尾通红,却碍于江辰在场不敢还口。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难道安玥璃当真有老天爷的帮助? …… …… 返回王府的马车在街道上疾驰,驾车的江辰还在不停催促。 亏得已经入夜,否则这种速度指不定要出多少事故。 抵达王府后,安玥璃也不用提醒,径直小跑着往内院而去。救人如救火,她既然身为医者,就会把患者放在第一位。 “王爷,王妃回来了!” 江辰带着喘息的通传声传入室内,却换来一声呵斥。 “滚开!” 恰好安玥璃这时推开房门,一只瓷碗冲着她的面门飞来。 “王妃小心!” 江辰见状吓得大声警告,然而意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却并没有发生。只见安玥璃冷静地微微偏了下脑袋,那瓷碗就擦着她的太阳穴飞过。 嘭——! 清脆的破裂声在身后响起,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 “通知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安玥璃直接关上了房门。 江辰只来得及应了声是,便被拒之门外。 不过看安玥璃刚才的表情,似乎是因为差点被砸中而生气了。不知为何,他对夙怀骁的担忧竟开始变了质。 “不会吵起来吧?” 安玥璃进到房内,却并没有在床榻上找到夙怀骁的身影。正当她疑惑之际,却听到屏风后传来哐堂一声巨响。 她快步跑过去,就看到堂堂骁王爷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轮椅翻覆在侧。与当日婚宴时相比,眼下的夙怀骁不可谓不狼狈。 “你没事吧!?” 安玥璃探出手想要帮忙,却被对方一把挥开。 “别碰我,滚出去!” “嘶——!” 被打到的肌肤迅速红了一大片,与此同时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安玥璃眉头紧锁,“知道自己腿上有旧疾,还不加以克制。” “不用你管,滚!” 夙怀骁沉声怒斥,双眸中泛出血色猩红。 若是换作旁人见了,只怕要吓得两股战战,然而安玥璃却是神色如常。 “酒疯子果然最麻烦。” 安玥璃从医疗空间中掏出一支镇定针剂,准备先让对方安静下来。然后当她伸手去碰夙怀骁的胳膊时,却被反擒住了手腕。 “你也想杀本王?” 疾风骤雨般的杀意扑面袭来,刺得安玥璃浑身汗毛倒竖。 “不,我是在救你。” “撒谎!你分明就是想杀我。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太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夙怀骁一边说一边倾身而来,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准备撕咬到手的猎物。与此同时他手上力道逐渐加大,箍得人骨头嘎吱作响。 安玥璃咬着牙没有呼痛,但却头一回感受到如此触及灵魂的危险。 “夙怀骁,你认错人了。”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对方说话,企图让他平静下来。 谁知夙怀骁突然一发力,直接将她掀翻到了地上。 “啊!” 惊呼声中,夙怀骁的俊脸以极近的距离在瞳孔中倒映而出。 “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给你家财万贯,还是让你的家族飞黄腾达?” 眼看对方已经失了理智,甚至故技重施地想要掐自己的脖子,安玥璃也压抑不住怒火。 “夙怀骁,你看清楚我是谁!?” 原本准备用力的手指微微停顿,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谁?” “我是安玥璃,是你的妻子!你要是敢家暴,我定不会饶你!” 夙怀骁剑眉微蹙,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妻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安玥璃这张清冷的面容,脑中浮现出许多场景。 一会儿是她在喜堂上抱着宝剑郑重叩拜,一会儿是她当众赶走了借太子之势前来挑衅的尹淮之,一会儿又是她为自己深夜疗伤。 就在夙怀骁混沌的眸光逐渐变得清晰时,脖子处却传来轻微刺痛。 原来安玥璃竟趁他失神的瞬间将镇静剂注射到了动脉之中。 “你……” 夙怀骁只来得及张了张嘴,便失去了意识。 安玥璃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重重舒了口气。等心跳恢复了平静后,赶紧把江辰给叫了进来。 “你把他扛到床上去。” 江辰看到狼狈倒地的夙怀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 “他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江辰先是探了探夙怀骁的鼻息,确定对方一切正常后才把人挪回到床榻上。 “王爷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尤其是腿伤复发的情况下。王妃当真是医术高明!” 安玥璃摸了摸鼻子,都不敢说自己还没来得治疗腿痛就先把人放倒了。只能转移话题,将浸过温水的巾子递给对方。 “你给他擦擦身。” “擦身?”江辰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卑职不敢,还是王妃您来吧。” 第45章: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我?” 安玥璃差点脱口而出男女授受不亲,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 “我,怕是不方便吧?” 她看了眼连睡觉时都紧蹙着眉头的夙怀骁,只怕对方会突然睁开眼找自己算账。 江辰却殷勤地将巾子交还到她手上。 “王妃有所不知,我们王爷最是厌恶别人近他的身,即便是卑职在府中伺候多年,也不敢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触碰王爷。” “……” 听对方这么一说,安玥璃心中更忐忑了。 许是瞧出她的神色有异,江辰赶紧找补道。 “不过王妃与王爷夫妻一体,王妃又医术高明,治好了王爷的腿疾。就算是王爷事后知道了,也只会感念王妃体贴的。” “……” 安玥璃揉了揉额角,把巾子放回铜盆里。 “罢了,留着我来弄吧。” 江辰闻言如蒙大赦,反复强调自己会在院子里守夜后,便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伴随着房门合上的声响,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安玥璃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到床榻前。她是优秀的医者,只需要用对待普通患者的平常心来照顾夙怀骁就行了。 如此想着,安玥璃开始着手替对方把脏衣服换下来。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夙怀骁衣服上的盘扣样式格外复杂,她愣是把手指尖都扣红了才解开了两颗。 为了好发力,安玥璃整个人干脆由侧坐在床沿姿势,切换成跨坐在夙怀骁的身上。 这样一来,果然方便了不少。 只是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夙怀骁的五官似乎变得更加英俊了。 平日里他瞪着眼,凶巴巴的,几乎没人敢与之对视。现在夙怀骁闭着眼,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而且都说鼻子会主导人一生的运势,夙怀骁的鼻梁又高又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只可惜,这腿…… 安玥璃想到对方的伤腿就觉得可惜,下意识想要伸手检查一下。谁知就在这时,江辰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身后响起。 “王妃,卑职让下人熬了醒酒汤……” 许是因为刚才和盘扣作战得太投入,安玥璃愣是没听到开门的声音。 此时一转头,对上的便是江辰震惊错愕的眼神。 “王,王妃恕罪!” 江辰立刻将头垂了下去,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安玥璃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此刻的姿态实在是过于豪放了,对方肯定以为她在趁机吃夙怀骁的豆腐。 “误会,我只是……” “您不必解释,卑职都懂,都懂。”江辰语慌慌张张地将醒酒汤放在了桌上,“王妃请继续,卑职告退!” 看着对方仓皇而逃的背影,安玥璃默默将探往对方身下的手收了回来,然后咬牙切齿地作势要打。 然而再次看到对方完美的俊脸后,高举的手却怎么都落不下来。 “下次再喝醉,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安玥璃一边放狠话,一边从医疗空间里抽出剪刀。须臾之后,名贵的衣衫被剪得支离破碎,那几粒恼人的盘扣也散落一地。 好不容易把夙怀骁身上的衣衫扒下来,安玥璃感觉自己已经耗尽了体力。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等解开对方上身的内衫时,精壮有型的男性躯体赫然呈现在眼前。 饶是安玥璃早已对人体结构再熟悉不过,在看到夙怀骁身体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明明是个病秧子,没想到身材这么好。” 不得不承认,夙怀骁虽然常年与轮椅为伴,但他身上的肌肉却匀称有力,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相比之下,那些常年在健身房里用蛋白粉喂出来的肌肉,倒是显得中看不中用了。 美色当前,烦躁的心态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安玥璃仔仔细细替夙怀骁擦了身,又给对方灌了半碗醒酒汤,这才放松下来。 上次洞房的时候,她被赶去睡了软塌。原本以为成了盟友后住宿条件能好一些,没想到居然还是相同的待遇。 折腾了大半宿,眼看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安玥璃只能委屈地接受了现状。 第二日清晨。 夙怀骁一睁眼,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他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上身的衣衫竟然不翼而飞。 于是原本就不美妙的心情登时变得更加暴戾。 他坐起身来想要叫人,没想到却看到了满地的衣衫残骸。自己的衣服居然被人给剪了,还散落得满地都是。 “来人!” 夙怀骁登时火冒三丈,一腔怒火几乎要烧着整栋屋子。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 “你醒啦。” 听到自己房中居然有女人的声音,夙怀骁浑身的肌肉绷紧,下意识就摸向了枕头之下的匕首。 就在他疑惑且恼怒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女人敢不经允许进入他的房间时,安玥璃披着外衫不徐不疾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是你?” 夙怀骁目露惊诧,原本已经抓紧了匕首的手指缓缓放松。 “不是我还能是谁?”安玥璃揉了下眼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昨晚大半夜江辰突然找上门来,说你身体抱恙。我便赶回来了。” 她说着走上前来,端详着对方的脸色。 “瞧着好多了,腿还疼吗?” 安玥璃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摸对方的伤腿,姿态亲自且自然。 夙怀骁则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一把推开对方的应激冲动。 “你昨晚喝了酒,不能用药,只给你喂了些醒酒汤。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公事公办地检查,甚至想给对方再验个血。 却不知这番没有谄媚讨好以及害怕抗拒的态度,对于夙怀骁来说是多大的震撼。 夙怀骁瞳孔缩紧又放大,却先反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本王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 看着夙怀骁两只手指提拎起一片破碎的衣衫,安玥璃搭在对方腿上的手指有一瞬间的绷紧。 “你昨晚喝多了,弄脏了衣服。” “所以,你就把本王的衣服都撕成了碎片。” “剪的,不是撕得。”安玥璃严肃地更正,“谁让你衣服那么复杂,我都不会脱。” 第46章:去换件方便脱的来 说完这话之后,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安玥璃一眼,换了个问题。 “昨晚,本王是怎么睡着的?” 安玥璃想到狠狠扎进对方脖子里的那一针,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你喝醉了,自然就睡着了呀。” “是吗?” “当然!” 夙怀骁眯起眼,不怎么相信地追问。 “可我怎么记得,似乎有人对本王动手动脚。” “你记错了。”安玥璃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了对方的指控,并且倒打一耙道,“你都喝得烂醉了,还能记住些什么!?” 见她瞪圆了眼睛,故作出这么一副凶狠的表情,夙怀骁本已模糊的记忆中反而清晰了些。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哪怕当初在战场上大战了三天三夜后,睡觉时也会留个心眼。 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入睡的,甚至中途完全没有苏醒过。 “你给我用药了?” “喝了酒不能乱吃药,那是会死人的。” 夙怀骁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那本王怎么会一夜不醒?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玥璃吸气,“都说你喝醉了。” “本王不信。” 感受到对方释放出的杀气,安玥璃豁然站起身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重申一次。于公,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于私,我们是盟友。你死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你对我毫无信任,那我需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盟约。” 安玥璃不喜欢被人怀疑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盟友。 于她而言,每一场手术都是战斗。 她与同事之间必须无条件地互相信任,才能一次又一次地从死神手中夺回逝去的生命。 夙怀骁的态度让她不好受,无论是对方昨晚醉酒后的杀意,还是现在清醒时的猜疑。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安玥璃扔下这么一句话,径直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门的而出时候,身后却传来夙怀骁沉稳有力的声音。 “江辰。” 嘎吱——! 房门立刻开启,江辰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 “王爷有何吩咐?” 夙怀骁看着满地的碎衣服,捻了捻手指。 “把这里收拾干净。还有,王妃昨夜侍疾辛苦,带她下去休息。” “是。” 江辰吸取了昨晚的教训,从开门起就恭敬地垂着眼眸不敢乱看。得到夙怀骁的命令,也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妃,早膳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 “……” 听夙怀骁的吩咐,这是暂时不让她回国公府的意思了。 安玥璃很想质问对方凭什么,但又不想这么快就和他讲话,干脆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等人离开后,夙怀骁这才把江辰叫进来伺候他更衣。 “谁让你去请王妃回来的?” 江辰原本还在为满地的狼藉而感到震惊,闻言却立刻单膝跪下。 “请王爷恕罪! 昨晚王爷心情欠佳,又因饮酒过量而导致腿疾复发。 当时夜已深,进宫请太医程序繁琐。卑职便想到您之前说过王妃会医术,这才自作主张去了国公府。不过……” 江辰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决定把昨晚看到的场景如实告知。 “卑职抵达国公府的时候,王妃似乎正在与越氏以及二小姐起争执。” 夙怀骁接过衣衫的手指一顿,脸色似乎更阴沉了些。 江辰忙解释,“王爷请放心,卑职瞧着王妃并未吃亏,反倒是二小姐被罚去了城外的道观反省。” “她本事大得很,本王有什么不放心的。” 夙怀骁阴阳怪气了两句,同时胸口处的扣子试了两次都没扣上。 “这衣服怎么回事,去换件方便脱的来。” “方便脱?” 江辰心中疑惑,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收到了眼神警告。 “是,卑职这就去!” …… 安玥璃吃完丰盛精致的早膳,紧接着便有丫环过来替她梳洗打扮。 “王妃今日想选哪一套头面?” 安玥璃看着一盒盒拿上来的金银玉珠,不由得愣怔。 “这是……” “都是王爷备下的。” “夙怀骁?他能给我买这些?” 丫环听到她直呼自家主子的名讳,赶紧低下了头。 “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只要是王妃喜欢的,无论多名贵,王爷都能替您买来。” “这倒不必。” 安玥璃喃喃自语,她不是喜欢贪小便宜的人,总觉得无功不受禄。 丫环却已经选好了一套红宝石制成的头面,“王妃身份高贵,不如戴这套更显雍容。” 安玥璃见状连忙拒绝,“好浮夸了,还是这个吧。” 她随手挑了支白玉的簪子,“我不爱戴首饰,只插这支簪子就足够了。” 就在丫环替她梳好发髻时,门外传来小厮的传话。 “王妃娘娘可装扮好了?王爷下令,让小人带您去一趟季堂。” “季堂?” 安玥璃面露疑惑,她对王府并不熟悉,还未曾听闻过这个地方。反倒是替她打扮的丫环惊掉了下巴,差点把手中的簪花都给揉烂了。 “你知道季堂?” 安玥璃转身询问,丫环却吓得噗通一声跪下。 “奴婢不敢妄言!那地方,王爷从不让人谈论,更不让人靠近。” “这么神秘。”安玥璃内心也不由得忐忑起来,“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屏退了丫环,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快速思考对策。 会不会是夙怀骁生气了?可之前分明是他先怀疑自己的! 季堂? 不许旁人谈论与靠近,究竟会是什么场所。该不会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教训她吧? 安玥璃胡思乱想着,脑海中浮现出暴毙的前九任王妃,然后默默地取下了身上多余的首饰,只留下了白玉发簪。 万一需要跑路,她得穿得利索些。 如是想着,安玥璃憋着一口气来到了季堂。与她意料之中有所不同,从外观看来这个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江辰似乎已经等候许久了,一看到她现身就主动迎了上来。 “给王妃请安,王爷已经到了,您快请进吧。” 安玥璃仔细观察着江辰的神色,“你们王爷,就没说什么?” 江辰不明所以,但眼中却是透着淡淡的笑意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王爷能请您来着,已经是胜过千言万语了。您请进!” 第47章:安玥璃,本王腿疼 眼看着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安玥璃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 在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子香火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饶是青天白日,屋内依旧是烛火通明。 安玥璃正奇怪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夙怀骁坐在轮椅上,跟前的铜盆中火光闪耀,而他正往里扔着纸钱。 听到脚步声,夙怀骁动作顿了一瞬,但并未停下。 安玥璃缓缓靠近,火焰带来的热浪一阵阵直扑面门,但她的注意力都被灵堂上的牌位吸引。 “这是……” “我父王。” 夙怀骁低声说道,嗓音被烟火熏得有些沙哑。 “昨日是他的忌日。” “!!!” 安玥璃猝然吸气,转头去看对方。然而夙怀骁只是低垂着眼眸,不辩神色。 这时她才想到,也许夙怀骁昨晚的醉酒以及今日的咄咄逼人都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 安玥璃嘴唇动了动,想劝慰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干脆何时双手冲着牌位躬身行礼。 “晚辈安玥璃,拜见老王爷。晚辈现在与骁王爷是盟友了,彼此守望相助,同甘共苦。”说到这她轻笑出声,“也许是王爷相助我要多一些,不过您别担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医术却是不错的。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骁王爷被腿疾所困。” 夙怀骁眼眸幽深地望着她虔诚的背影,心中一直萦绕着“守望相助,同甘共苦”八个字。 他能感受得出,安玥璃说这话是出自真心,并非阿谀奉承。 正因如此,他心绪才格外复杂。 之前嫁来骁王府的九个女人,或被迫或自愿,都带着不可告人的任务。 唯独安玥璃,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从踏进喜堂时就开始竭力维护自己的声誉。甚至主动坦诚表明了目的,还与自己签订盟约。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安玥璃转过身来的时候,恰好对上了他复杂的眼神。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刚才礼数不周到?” 夙怀骁收回视线,继续往铜盆中添加纸钱。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安玥璃也不觉得尴尬,提着裙摆便蹲到了轮椅旁边。 “第一次见老王爷也没什么准备,只能借花献佛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夙怀骁的手中接过没烧完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光之中。 “喝酒伤身,尤其是心绪不佳的时候。以后你如果难受,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排解。我以前学过些心理疗法,说不定能帮到你。” 夙怀骁手中空空,被迫停了下来。 “没什么好难受的。”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见夙怀骁死鸭子嘴硬,安玥璃悄悄翻了个白眼,谁知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你刚才说,会与本王守望相助,同甘共苦?” “是。” “为何?” 安玥璃挑眉看他,“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是盟友。哦,我差点忘了,王爷对我的猜忌之心尚且未消,未见得愿意遵守盟约。” 夙怀骁抿去唇角的极浅笑意,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本王确有疑问。” 听他这么说,安玥璃绷紧了神经。万一夙怀骁当真废弃合约,那她留在国公府给母亲看病的计划就要中止了。 注意到安玥璃眸中的紧张,夙怀骁故意严肃了面容。 “盟友吗?”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可昨晚本王分明听到有人说,是我的妻子。” “!!!”安玥璃被问得倏然瞪圆了眼。 “还趁本王醉酒撕碎了本王的衣衫,指不定还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都说了是剪的,不是撕的。” 安玥璃急切解释,脸颊却悄悄得红了。她记得夙怀骁当时分明都醉得不认人了,怎么还能想起这些细节! 夙怀骁没有立刻接话,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已经悄然淡化。 铜盆中最后一张纸钱化作灰烬,星星点点的火光飘向半空。热浪滚滚向四周扑散,熏烤得人皮肤干痛。 然而安玥璃却蹲着一动不动,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明明脸颊被火光映照得泛出红晕,神情却是如水般平静淡然。纤长的睫毛在莹玉般的皮肤上投下阴影,让旁人沸腾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安定。 夙怀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声喊出她的名字。 “安玥璃。” “……” “本王腿疼。” 安玥璃心脏缩了缩,不知为何鼻腔有些发酸。她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接管了轮椅的操控权。 “酒醒了,应该能吃药了。” …… 回到主院,安玥璃替夙怀骁仔细检查腿伤。 “按这里痛吗?” “嗯。” “这里呢?” “还行。” 夙怀骁接受检查时,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 要不是见识过对方腿疾发作的样子,安玥璃甚至怀疑他是在戏耍自己了。 “你这腿疼通常多久发作一次?” “……” 许是这个问题让他回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夙怀骁抿着唇并不回答。 安玥璃无奈只能把在门口站岗的江辰叫进来,“说说你家主子的情况。” “回王妃的话,王爷以前是两到三个月腿疼一次,但最近半年却是一月一次。” 安玥璃心下有了计较,假装摸衣袖,实则却是从医疗空间里拿出一瓶止痛药。 “这药可在腿疼的时候服用,一次两颗,可管半日。” 她递给夙怀骁,却在对方伸手接的瞬间收回。 “切记,此药不可与酒精同服,否则有中毒的风险。尤其是像昨晚那种酩酊大醉,若再让我发现,就克扣你一个月的药量。” “王妃……” 江辰见安玥璃居然敢威胁夙怀骁,吓得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夙怀骁并没有生气的征兆,虽没有答应安玥璃的要求,但也没有否决。 药瓶到手,新奇的样式与质感让人感到惊奇。 夙怀骁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手中的药瓶,一边发问。 “听江辰说,安国公又为难你了。” 安玥璃坦然承认,“是有些矛盾,不过已经解决了。” “尹淮之那边呢,可要本王出面?” “你怎知我和善智堂的过节?” “骁王妃命人拿着铜锣一路敲打宣扬,本王想不知道也难。” 夙怀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冲江辰扬了扬下巴。 “去,把东西拿来。” “是。” 在安玥璃震惊的目光中,江辰竟捧出了失窃的龙涎香。 第48章:命中注定的骁王妃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难道是你……” 江辰笑眯眯解释道:“王爷关心王妃,得知有人偷走了姜夫人的药后,便特意命人将此药买了回来。如今物归原主,还请王妃收下。” 安玥璃又惊又喜,“原来高价买走龙涎香的人就是你!只是此物昂贵,买一次已经是便宜善智堂了,竟还让它赚了两次钱。” 夙怀骁财大气粗道:“无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直接从王府支取便可。” “那不行!”安玥璃的拒绝脱口而出,就在夙怀骁蹙眉的瞬间解释道,“我和安国公那一家子都有仇,才不想用夫家的银子贴补娘家。” 夙怀骁原本下沉的嘴角立刻拐了个弯儿,扬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几两碎银罢了,无须在意。况且你是本王的妻子,用夫家的银子理所当然。” “!!!” 安玥璃杏眼圆瞪,尽管听出对方是在故意用昨晚的话调侃自己,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江辰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同时又为自家主子感到高兴,孤独了这么多年,总算寻到了个真心相待之人。 安玥璃在骁王府待到傍晚时才动身离开。 这次回去和上一次截然不同,夙怀骁特意安排了自己的马车相送。江辰更是按照他出行的规格安排了防卫。 于是乎等安国公和越氏接到消息,得知夙怀骁亲自送安玥璃回国公府时,只能提心吊胆硬着头皮出府迎接。 “参见骁王殿下!” 马车徐徐停下,安国公府的奴仆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江辰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亲自上前打帘。 “王妃,国公府到了。” 安玥璃躬身而出,站在前室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国公与越氏夫妻。 “恭迎王妃回府!” 浣纱带着浮烟等人齐齐上前行礼,脸上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气。 这可是夙怀骁的仪仗,进宫时的规格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安玥璃回王府一趟就能得到如此殊荣。 对她们这些丫环来说,主子得宠,她们才能跟着过好日子。 安玥璃无疑是最争气的一任王妃了! 被评为最争气王妃的安玥璃却无暇顾及浣纱她们的想法,视线在人群中扫视。 浮烟转了转眼珠,低声禀报道:“王妃放心,今日一早无丘道长就带着二小姐与王嬷嬷等人出城了,说是至少一个月才能返回。” 安玥璃闻言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回头叮嘱江辰。 “替我照顾好王爷,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来传话便是。” “是!” 江辰恭敬地行礼。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已经对安玥璃心服口服。能够让夙怀骁亲口承认是妻子的女人,定是命中注定的骁王妃! 马车缓缓离去,安玥璃带着四名丫环准备回府,在路过安国公与越氏身边时却被对方拦下。 “等等!” 越氏蹙眉上前,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为何不见骁王爷下车?” 安玥璃脚步顿住,露出不解又无奈的眼神。 “王爷为何要下车?” “我们得知骁王爷到来,特意出门迎接。别人也就不说了,老爷好歹是他的岳丈,哪有女婿令岳丈空等的道理?” 此话一出,安国公原本就不悦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骁王府的仪仗声势浩大,随行的侍卫从头到尾眼睛里只有安玥璃,竟是连招呼都不同他打一声。 简直不像话! 注意到对方愤愤不平的神色,安玥璃抬手拂了拂头上的玉簪。 “原来父亲这么想见骁王爷,那好,女儿这就去把他叫回来,最好能在安国公小住两日。” 她说着作势就要去派人去拦车,安国公却是慌了神。 “不必,不必了!” 他只是气恼夙怀骁不给他面子,但却并不想真正和对方见面。尤其是想到那一张过分肃杀的面容,屁股就隐隐作痛。 安玥璃挑眉,“还是见见吧,否则越夫人嚼起舌根来,外人还以为王爷和父亲关系不睦呢。” “不会,我与王爷情同父子!” 浣纱轻咳两声提醒道:“国公爷,王爷的父亲可是老王爷,您这么说怕是僭越了。” 安国公噎住,尴尬地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我知晓王爷日理万机,实在是不必浪费时间下车寒暄。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可以的。” 说着他又不满地催促越氏。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房去,留在外面喂蚊子吗!?” 越氏挨了训,不甘心地甩了把衣袖愤愤离去。 …… …… 五日后。 一辆马车突然驶来安国公府。 值守的小厮看着破败的马车本想上前驱赶,谁知跳下来的却是越氏身边的王嬷嬷。 “都闪开!快通知夫人,二小姐不好了!” 越氏匆匆赶到紫光苑的时候,安语柔已经被安置好了。 “怎么回事?不是去城外的道观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刚一进门,王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夫人,那无丘道长就是个江湖骗子,他在半路就席卷了我们全部的钱财跑路了!老奴与二小姐历经千辛万苦才返回京城,途中还差点被匪徒劫了去。” 越氏一听这话差点晕厥,多亏身边的丫环及时扶了一把才稳住了身形。 “语柔,我的语柔!” 她跌跌撞撞奔向内室,掀开珠帘便看到安语柔一脸菜色地躺在床上,蓬头垢面,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泥点子。 “母亲。” “语柔,我的儿!” 越氏扑过去,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母亲,女儿好苦啊!无丘那个骗子趁夜卷走了我们的银两还有车马,把我们留在荒凉的客栈里自生自灭。要不是王嬷嬷舍命相护,女儿只怕就要死在半路了。” 越氏闻言也跟着大骂起来,“这个混账东西,竟敢骗到安国公府头上来了。母亲这就派人去报官,定要把他抓回来五马分尸!” “不可啊夫人!” 王嬷嬷在旁沉声提醒,“老奴与二小姐先是受困于客栈,后又遭遇劫匪。这若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呀!” 越氏闻言回过神来,赶紧追问道:“的确不可声张!一共返回的奴仆可都打点好了?” “夫人放心,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绝不敢乱说一个字的。” “那就好,那就好。” 安语柔却哭得更大声了,“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受这么大的委屈,母亲竟不为我出头!” 越氏心疼得直掉泪,“不是母亲不帮你,只是你的名声更重要。要怪,就得怪安玥璃。那无丘说不定一开始就是与她串通好的!” 安语柔砰砰捶了几下床板发泄愤怒,“安玥璃,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49章:让他从此药不能停 “今日的补品已经送来了,请王妃过目。” 浮烟捧上来一个小小的木匣,里面装盛的是上好的补品。 彩云兴致勃勃上前查看,“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正好今日没想好用什么炖汤呢。” 浮烟笑道:“咱们王爷每日都派人送东西来,库房都快堆不下了。而且还都是从善智堂采买的,每次都从府邸正门进,主院那边想必都气疯了。” 听着丫环们的说笑声,安玥璃扶着姜夫人从内室中走出来。 “说起主院,安语柔回来也有三五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浮烟奉上茶杯,调侃道:“指不定二小姐是怕了,从此老实下来。” 安玥璃却是摇头,她太了解安语柔的心思了,只要她不死,对方这嫡女的身份便名不正言不顺。 她们两人之间,是死局。 正如同安玥璃所猜想的那般,安语柔刚缓过来,便又寻到了善智堂去。 尹淮之原本正在与掌柜的交代事情,看到她的到来后立刻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病都好了吗?” 安语柔微微福身请安,当着外人的面依旧表现得温良贤淑。 “多谢尹公子挂念,不过我本就没病,只是被人算计了而已。” 尹淮之眯了眯眼,瞬间领悟。 “算计?难道是安玥璃。” “不错。之前是我大意,遭了她的道。”她还想细聊,便淡淡地瞥了眼一旁的掌柜,“尹公子确定要站在大堂里说话吗?” 尹淮之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定对方已经没有了中邪的征兆,这才带着她去了二楼的雅间。 “说吧,之前到底怎么回事?” 几乎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安语柔就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恼恨神情。 “是安玥璃,她与那狗道士串通一气给我下药,才害得我多次发病。要不是那狗道士贪财提前露出马脚,我当真是要被他们骗去道观卖掉了。” 她说着冲到尹淮之的面前,愤愤不平道。 “尹公子,安玥璃手段残忍,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我们必须将她除掉!” “除掉安玥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现在已经是骁王妃了,早不是国公府不受宠的大小姐。” “我当然知道她是骁王妃,正因为如此,才绝不能留她!” 安语柔直勾勾看着尹淮之,双眸中透着审视与怀疑。 “尹公子不会是因为赚了骁王府的几两银子,就临阵倒戈了吧?”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一句,尹公子之前口口声声说会与我联手,眼下却每日往北苑送各种补药。难道是想舍弃太子殿下,转投到骁王爷的门下不成?” “胡说八道!” 尹淮之沉声怒斥,还警惕地往房门外看了一眼。 “我们尹家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翻脸!” “那你为何巴结安玥璃?” “我不是巴结她,而是每日都有人打着骁王府的旗号来善智堂采买。每日所购的药材又都是寻常之物,我连推辞的借口都没有。” 说起这件事,尹淮之也是恼火非常。 夙怀骁这是摆明了敲打他,才故意日复一日叫人来买东西,还必须让善智堂的人亲自送去安国公府。 因为这件事,太子已经开始对他不满,甚至取消了他每个月请安的机会。 安语柔将尹淮之懊恼之色收入眼底,冷冷笑道。 “那你还优柔寡断?再这么下去,当心你们尹家的仕途都断在安玥璃的手中。” “!!!” 尹淮之猛然抬首,两人视线碰撞闪出火光。 “之前也是你说要对付安玥璃,让我配合。结果呢?不仅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连带着我也被夙怀骁给盯上了。 现在你还敢说这种话?” 面对尹淮之的埋怨,安语柔深深吸了口气。 “我承认之前是我轻敌,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安玥璃是铁了心要留在国公府,替姜青岚把位份争回来,我与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理。 还有尹公子,你现在的情况也很危险。若不抓紧时间表忠心,太子殿下只怕就要放弃你们尹家了。 所以于你我而言,安玥璃必须除掉!” 尹淮之垂眸深思,将手边的茶杯端起又放下,反复几次后终于下定决定。 “你有什么想法?” 安语柔缓缓勾起唇角,“她不是有本事勾得骁王爷替她出头吗?那我们这次就断了她退路,让她失去骁王妃这个身份。” …… …… 骁王府。 夙怀骁这几日腿疼的情况有所好转,便尝试着在屋内自己行走。 偌大的房间门口摆放着透光不透人的屏风,即便有下人入内听令,也无法窥见他的情况。 “王爷。”江辰推门而入,规矩地站在屏风后传话,“善智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从西域胡商那里收来了一种灵药,对于治疗癔症有奇效。只是……” 夙怀骁步伐不停,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却坚实。 “需要多少银子,从账上支取便是。” “尹淮之传话,说那胡商想借此机会拜见王爷。” 夙怀骁闻言总算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使得健硕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胡商?” 江辰垂眸,“卑职猜想那胡商是想巴结王爷扩展商号,虽然这事不成规矩,但事关王妃,卑职思来想去还是前来请示王爷。” 夙怀骁不置可否,“人人都将骁王府比作阎王殿,此人胆子倒是大,竟敢登门拜见。” “尹淮之说,胡商想亲自把药送去安国公府,并且约您在那见面。” 听到这,夙怀骁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 江辰也抿了抿唇,“依卑职分析,尹淮之的话不可信。他与国公府二小姐沆瀣一气,以往没少给王妃使绊子,怎么可能会有此好心。 不如,卑职替王爷回绝了他们。” “哼。” 夙怀骁冷冷一笑,“回绝?那此事传到王妃耳中,岂不要伤了我们夫妻情分。” “可对方用意不明,万一又是太子殿下那边使得诡计……” “不明就去看明白。本王不管尹淮之打得什么主意,他都得把灵药交出来。否则,本王让他从此药不能停。” 第50章: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浣纱轻手轻脚走进屋内,便看到安玥璃正卧在软塌上小憩。 “王妃。” 听到声响,后者幽幽睁开双眸。 “什么事?” “善智堂又来人了,却是个胡商,还说奉尹淮之的命令面见王妃。” 安玥璃秀眉微微拧起,“可说了什么事?” “奴婢问了,对方说自己从西域带了治疗癔症的灵药,想要亲自献给王妃。” 此时安玥璃已经坐起身来,思绪在瞬息间转了好几遍。 “就在院子里见吧,你们都去守着。” “是!” 浣纱感受到了安玥璃的慎重,便将浮烟、追月以及彩云都叫了过来。 四名丫环守在门外,安玥璃则是隔着珠帘坐在屋内。 片刻后,只见一名身材高大修长,金发碧眼,五官深邃的胡人男子大步上前,冲着她们行了个躬身礼。 “安达尔参见王妃!” 隔着珠帘,安玥璃眯了眯眼。 “你就是善智堂派来的胡商?” “正是小人。我们西域有种专门治疗癔症的灵药,小人特来献给王妃。” 他在说话时并没有像寻常奴仆那样低垂着目光,反而直勾勾地望过来,似乎是想看清珠帘后安玥璃的样貌。 若是换作他人,浣纱此刻就该出口训斥了。但想着对方是来献药的,便忍着没有吭声,只是默默上前一步挡住了对方露骨炙热的视线。 “既如此,就请把灵药留下吧。所需银两,骁王府会支付。” “此药很是珍贵,而且用法复杂。一旦使用不当,怕是会有损患者性命。所以在下才要求亲自前来国公府,替王妃煎药。” “这么危险?”浮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王妃,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我这药虽然有些毒性,但用好了却能很快消除癔症。 小人听说王妃勇猛果敢,连骁王爷都能收服,难道还怕一株药草吗?” 安玥璃一看就看穿了对方的激将法,脸上却是不显。 “你既有这个心,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彩云,追月,你们两带着安达尔去小厨房给母亲煎药。” “是。” “王妃放心,有了灵药,姜夫人一定能很快好转。” 等人退下之后,浮烟蹙着眉头嘟囔。 “这胡人瞧着怪怪的,我们当真要用他的药?” 浣纱安抚道:“王爷这段时日一直在善智堂为姜夫人买药,安达尔又是奉尹公子的命令来的,料想也不敢在药材上动手脚。只是……” 她说着挑开珠帘,隐晦地提醒道。 “此人毕竟是个外男,久留内院只怕不妥。” 安玥璃从小就对情绪的感知格外敏感,刚才安达尔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阴邪的危险。 “等他煎好了药,立刻送走。” “是。” 留下这句话,安玥璃返回内室休息。 浣纱不放心地看了眼小厨房的方向,特意叮嘱浮烟道:“咱们就在院子里守着,不可让人靠近。” 谁知话刚说完,就见到安语柔走进了北苑大门,丫环佩儿拿着小小的食盒紧随其后。 “二小姐?” 浣纱与浮烟对视一眼,两人怀着忐忑又疑惑的心思迎了上去。 “给二小姐请安。” 安语柔一改往日的臭脸,竟是破天荒地冲两人笑了笑。 “我来找姐姐说话,她可在屋里?” 浣纱犹豫了一瞬才开口,“王妃正在午休。” “这个时辰还在午休,晚上该睡不着了。正好我有事与姐姐商议,你们去通传一下吧。” “是。” 浣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返回屋内传话。 片刻之后,安语柔如愿以偿地进了主屋,抬眸就瞧见安玥璃正坐在主位上望着过来,目光沉稳有力。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撞,安语柔竟是下意识心虚地垂下了头。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又微恼地挺起胸膛。 “姐姐。” “你怎么来了?” 两人没什么情义,自然也不必虚与委蛇地寒暄。 安语柔示意佩儿取出食盒中的点心,“妹妹听闻姐姐这两日照顾姜夫人辛苦,便亲自做了点心犒劳。” 安玥璃不吭声,也并不看那盘送到手边的点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语柔率先冲屋内的三名丫环下令。 “我有话与姐姐说,你们都出去。” 然而除了佩儿应声外,浣纱与浮烟却是岿然不动。 安语柔挑眉,“怎么,青天白日的,姐姐还怕我害了你不成?” 安玥璃见她是真有话说,这才松口。 “浮烟,去给二小姐沏茶。” “是。” 待到丫环都离开,安语柔这才说明来意。 “姐姐,我们讲和吧。” 她原本以为此话出口,安玥璃会或惊喜或恼怒,谁知对方却始终神色淡然。 “为何?” 安语柔硬着头皮解释:“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斗来斗去,两败俱伤,对国公府而言并无好处。” “一家人?” 安玥璃嗤笑出声,“在你们母女给我母亲下毒的时候,把我们赶来北苑自生自灭的时候,将我打成重伤送去骁王府替嫁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 安语柔略显惊讶地望着对方,没想到安玥璃居然把姜夫人的病因都给查了出来。在瞬间的慌乱之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要你愿意与我们讲和,我与母亲都会尽力治好姜夫人。从此我们平分府中的权势,如何?” “平分?这一切本就是我母亲的。你们母女不过是卑劣的窃贼。” 安语柔猛地吸气,显然是被对方的言语给刺激到了。 “成王败寇,木已成舟,现在府中的掌权者已经是我母亲。姐姐就算治好了姜夫人,想要夺回管家权也是极难的。 况且你现在已经是出嫁的人了,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国公府吧?等你走了,姜夫人的日子能好过?” 安玥璃彻底沉下脸来,瞬息之间释放出浓浓的杀意。 “你威胁我?” 安语柔被她的气势所慑,竟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好在此时佩儿端着茶水返回,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小姐,茶水到了。” 看着送到手边的茶杯,安玥璃视线越过佩儿向屋外望去。偌大的院落静悄悄,只能听到知了的叫声。 安玥璃端起茶杯却不喝,反而重新接上刚才的话题。 “如果我们讲和,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们不会反悔?” 安语柔原本正盯着对方手上的茶杯看,突然听闻对方态度转变,抑制不住笑意地勾起了唇角。 “我与姐姐都是女子,嫁人是迟早的事情,不可能一直插手府内的事务。况且姐姐现在已经有骁王爷撑腰,我们自然不会自讨苦吃。以后不论姜夫人的病情是否好转,她在府中都能安然度过下半辈子。” 她说着又从衣袖中抽出一叠纸,轻轻铺在桌上。 “为表诚意,我已备好了契约。只要姐姐签字,从此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 安玥璃看到上面已经落好的私印,意味深长道:“你这是料定了我会答应。” 安语柔亲自起身研磨,将笔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姐姐,请吧。” 犹豫了一瞬,安玥璃还是潇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对了,本是同根生,以后也该互相扶持。”安语柔欣喜地收好了契约,主动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 “好。” 安玥璃接过佩儿递上来的茶水,用丝绢挡着饮了一口。谁知就在放下茶杯后,一阵剧烈的眩晕感却席卷而来。 “妹妹,我的头好晕。” 安玥璃扶着额角,身体不由自主地轻微晃动起来,视线也逐渐变得迷离。 这时佩儿蹲下身子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见她眼神都不能聚焦了,便高兴地嚷了起来。 “二小姐,药起作用了!” 安语柔一改刚才温顺谦和的模样,恢复了恶毒阴邪的嘴脸。 “哼,就凭你也配与我平分秋色,可笑!” 她踱步上前,狠狠地掐住安玥璃的下巴。 “你不是仗着骁王爷作威作福吗,我今日就夺去你骁王妃的身份,让你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说完这话,安语柔一把甩开安玥璃,得意地指挥佩儿。 “去通知安达尔过来,再告诉母亲事情已经办妥,让她与父亲一道将骁王爷引来北苑。” “是!” 佩儿麻利地福身,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安语柔则是亲自将一扇扇窗户合上,只怕走漏了消息。 很快,负责煎药的安达尔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主屋,一进门便粗狂地脱掉了外衫。 “二小姐,你们的厨房真是太热了。好在那几个丫环蠢,被迷药一熏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一边脱衣一边走进内室,紧接着便瞧见一名相貌精致艳丽的女子端着茶杯冲自己走来。 “人已经安置在床上了,你先喝口茶润润嗓,便可以开始了。” 安达尔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青色的床幔内横躺着一尊玉体,朦胧绮丽引人遐想。 他瞬间呼吸一重,邪火涌上心头。 安达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舔着唇瓣朝床榻大步而去。 “二小姐放心,这件事小人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第51章:本王心系卿卿,自来相会 国公府,正堂。 丫环想要奉上茶水,只是还未靠近就被江辰拦下。 夙怀骁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反倒是主位之上的安国公惴惴不安。 “王爷是说,今日会有善智堂的胡人来给姜青岚送药?” 江辰直接替自家主子发问,“怎么,国公爷竟不知此事吗?” “这……” 安国公心虚地直冒汗,越氏却是主动接过话题。 “是有这么回事,这几日善智堂每日都派人来送药。老爷事务繁忙,妾身便做主让人直接送去了北苑。” 她说着看向身后的王嬷嬷,“今日送药的人可到了?若是到了,便直接引过来。” 王嬷嬷正要回话,却有小厮进来通传。 “启禀国公爷,夫人,王妃娘娘刚刚派人来传话,请各位前往北苑一叙。” “去北苑?”安国公小心翼翼窥视着夙怀骁的神情,生怕他觉得自己被怠慢,“胡闹!既然知道王爷来了,就该她来拜见才对。” 小厮却说:“王妃传话时,姜夫人似乎有些不适。” 夙怀骁闻言直接冲江辰做了个手势,“岳母身体不适,本王自该前去问安。江辰,带路。” “是。” 夙怀骁一声令下,王府的随从乌泱泱簇拥着他便往北苑而去。 留下的安国公还有些不知所措,越氏却兴奋地催促道。 “老爷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呀。”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北苑,远远就瞧见院门大敞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骁王爷到!” 领路的小厮高声通传,然而院内依旧是无人应答。 安国公尴尬地搓着手上前告饶,“王爷息怒,许是姜氏身体不适,玥璃和丫环们都在屋内伺候。” 越氏也跟着附和,“老爷说的有理,要不直接让人去请王妃出来吧。”她说着冲王嬷嬷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是。” 等待的过程中夙怀骁一直没说话,视线却迅速将整个北苑扫视了一遍。 主屋房门紧闭,奴仆呼唤也不见有人回应;台阶之下的花圃旁却落了一张粉色手绢;西侧的小厨房掩着门,却能依稀闻到苦涩的药味。 种种细节都透出古怪,夙怀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此时王嬷嬷已经拍了几下门,见屋内无人应答后便用力推了推,谁知那房门竟是应声而开了。 “王妃?” 王嬷嬷放轻脚步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凌乱衣衫。再往内室的方向走两步,隔着珠帘都能看到床上纠缠的两个躯体。 王嬷嬷深吸一口气慌忙而出,一边跑一边朗声嚷道。 “不,不好了!有登徒子闯入,正在房中与王妃私会!”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人都目瞪口呆。 “什么,王妃与人私会!?” “王妃胆子可真大啊,都已经嫁给骁王爷了,还敢偷人。” “难怪这北苑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阵阵非议声中,夙怀骁的脸色直接变得比墨还要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为收割性命的阎王爷。 安国公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原地跪下。 “王,王爷息怒!这,这一定是误会……” 他这边还想挣扎一下,越氏却是先哭嚷起来。 “天啊,安玥璃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简直就是打皇家的脸,也把咱们国公府的面子给丢光了呀! 我就知道,她从小缺乏管教,任性妄为,总有一日会惹出大祸!” 三言两句,便把脏水结结实实泼到了安玥璃的身上,仿佛已经亲眼见证了她偷人的事实。 夙怀骁冷眼看着这些人吵闹,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 “江辰,去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本王拖出来。” 江辰心下一惊,下意识便要为安玥璃求情。 “王爷,王妃她定不会……” “快去!” 面对夙怀骁充满杀气的目光,江辰只能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招手,立刻就有五六名鱼贯而入。紧接着便听到男人的痛呼与女人的哭叫声。 “啊!你们是谁?” “放开我,快放开我……” 越氏与王嬷嬷私下交换了一记眼神,眸底沉积着浓郁的阴险与得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安玥璃和她的奸夫会在夙怀骁的盛怒之下被碾碎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却从身后传来。 “都在闹什么?” 众人在诧异中回头,瞳孔中倒映出安玥璃俏丽的身影。 “王妃!?” 安玥璃踱步上前,人群自动分开,显露出了坐在轮椅之上的夙怀骁。 两人视线遥遥相会,在瞬息之间黏腻胶着在了一起。 “王爷来了,也不提前给妾身说一声。” 安玥璃径直走到夙怀骁的身前,亲腻地蹲下了身子。 “王爷突然到访,可是想我了?” 当着众人的面,二人肆无忌惮地对视着,好似这天地之间再无旁人。 夙怀骁原本的紧绷的神情在看到安玥璃的瞬间变得明媚,之前的杀气消散无踪。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对方白嫩的脸颊。 “本王心系卿卿,自来相会。” 说着他又质问伺候丫环,“这么大的日头,出门竟不替王妃撑伞?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此话一出,浣纱与浮烟等四名丫环立刻跪下请罪。 “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王妃,请王爷责罚。” 夙怀骁看过去,敏锐地察觉到了几人惨白的脸色,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回头按照王府的规矩,自己领罚。” “是!” 受了训,浣纱等人却是如释重负。 而一旁看着安玥璃与夙怀骁恩爱非常的越氏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 安玥璃闻言挑眉,“我不在这该在哪儿?”她说着疑惑地质问安国公,“王爷到来,父亲为何不派人通传?还带着这么多人到我的院子里来闹事?” 安国公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安玥璃,又指了指房门大开的主屋。 “你不在里面,那里面的人是谁?” 就在越氏生出不祥之感的时候,进屋搜查的侍卫已经架着偷情的男女返回院中。 只见被带出来的男人不着寸缕,女子身上只剩下堪堪蔽体的小衣。两人发丝散乱遮住了大半张面容,嘴里塞着布巾防止呼喊。 “混账!什么人竟敢在本王妃的屋内淫乱?来人,将这两个不要脸的贱奴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52章:谁是祸还不一定呢 安玥璃一声令下,王府的侍卫就要动手,被擒住的两人却奋力挣扎起来。 “呜呜呜!” 其中的女子拼命甩头,终于将嘴里的巾子吐出,紧接着便听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母亲。 “母亲,救我!” 越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定睛再看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竟是发现与自己女儿安语柔有几分相似。 “语,语柔?” “母亲,快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越氏总算回过神来,惊叫着冲将上去把人护住。 “住手!快放开我女儿!” 事发突然,一下子砸蒙了众人。 “二,二小姐?” “怎么会是二小姐呢?” “二小姐和胡人私会,太不可思议了……” 阵阵议论声中,王嬷嬷也忍着腿软冲上去帮忙,替安语柔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二小姐,您没事吧!?您这……” 不能王嬷嬷把话说完,越氏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了安语柔的身上,同时厉声呵斥院中的奴仆。 “都把眼睛闭上,滚出去!谁敢乱瞧,我挖了他的眼珠子!” 她这么一发飙,安国公才从懵怔中清醒过来,也跟着暴跳如雷道。 “都滚出去!” 奴仆们纷纷鱼贯而出,生怕走得慢了被抓住挖了眼。 骁王府的侍卫虽不归越氏指挥,但也依照江辰的指示退了回来,侧过身避开了视线。 夙怀骁更是不屑于脏了自己的眼睛,全程只盯着安玥璃看。 安语柔躲在越氏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我好怕!” “不怕,母亲在这,定不会让人害了你。” 正说着,安国公已经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指着母女二人劈头盖脸地辱骂道。 “伤风败俗,有辱家门的东西!你竟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国公府的颜面还往哪儿搁!?” 安语柔被对方的怒火震得头皮发麻,同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和夙怀骁站在一处的安玥璃。 她做梦都没想到,安玥璃竟是假意喝了那杯下了迷药的茶水,然后装晕骗过了自己。 等佩儿去通知安达尔的时候,安玥璃却突然起身一掌将她劈晕,然后脱了衣服塞进到了床榻之上。 安玥璃只隔着珠帘与对方说过话,安语柔也未曾提前与他见过面,这才导致安达尔在进屋后分不清谁是谁,还喝光剩下的茶水。 “是安玥璃害我!是她迷晕了我,又招来这胡人,想要毁我清白!父亲,我根本不认识这个胡人,更没有和他私通!您要替我做主啊!” 越氏之前还在疑惑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听得此话才知晓原来计划一开始就暴露了。 她深吸一口气,帮着安语柔指责道。 “玥璃,你真是好狠的心,就算你再不喜欢语柔,她也是你妹妹啊!你这么做,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你若是觉得我占了你母亲的位份,想要复仇的话便冲我来,为什么要对语柔下手。她还这么小,失了贞洁以后还怎么活啊!” 越氏这么一闹,安语柔也跟着痛哭起来。 母女二人抱作一团好不可怜,看得安国公也跟着火气上涌,头脑发晕。 “混账!逆女,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真是瞎了眼,才让你回府里来住。还说什么孝顺,照顾你娘亲,我看分明就是来祸乱整个家的。” 安玥璃冷眼看着对方发飙,唇角扯出浅浅嘲讽的弧度。 “果然在父亲眼中,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是吗? 我与母亲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哪怕是被人害死了也是活该。可一旦安语柔受了委屈,你便喊打喊杀起来。” “还敢犟嘴!”安国公暴怒,血气上涌之际竟是作势想扇安玥璃的巴掌,“混账,看我不教训你!” 就在他动手之际,江辰直接擒住对方胳膊,瞬息之间将其返拧着押跪到了地上。 安国公双膝落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疼痛。 “王爷在此,不得放肆。” 越氏与安语柔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甚至顾不上装可怜了,连忙扑了过来。 “老爷!” “父亲!” 只是她们这一动,旁边的侍卫便也跟着出手。 不费吹灰之力,一家三口连带王嬷嬷这个老奴被一并拿下。 安国公怒不可遏,张口欲骂安玥璃,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夙怀骁冷厉似冰的眸子。 “安国公好大的威风,连审都不审,直接就要对本王的正妃动手。是谁给你的胆子?” 安国公抖了三抖,一腔怒火瞬息间被恐惧浇灭了大半。 “我,我不过是教训女儿。”他余光看到安玥璃清冷的面容,略显心虚地说道,“她做出这种恶事,难道王爷还要维护吗?留这种恶妇在身边,只会惹祸上身!” “谁是祸还不一定呢。” 安玥璃目光如剑地看过去,震得安国公瑟缩了一下身子。 “我从一个时辰前就带着母亲出去散步,怎会知道有人趁会我不在时闯入北苑作祟。 父亲口口声声说我陷害安语柔,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安国公闻言噎住,“什么,你半个时辰前就带姜氏出门了?” 安玥璃看向浮烟与浣纱等人,“自然,否则父亲带人闯进来的时候,怎会一个人都瞧不见?” 四名丫环齐声附和了她的话。 “没错,姜夫人这几日病情有所好转。王妃这是心疼夫人在屋内待得久了对心情不好,这才特意让我们伺候夫人出门散心的。” “我们全程都跟着伺候,根本不知北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国公爷可别听风就是雨。” 见这么多人出面作证,安语柔气急败坏地怒吼。 “那是你迷晕了我,怕行迹败露,才带着丫环躲出去的!” “是吗?” 安玥璃手指从轮椅上拂过,指尖无意间轻触到夙怀骁的胳膊,带起浅浅的酥麻感。 “那你且告诉我,你为何来北苑?什么时候来的?又有谁能作证你见过我?” 安语柔刚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丫环佩儿似乎并不在场。而唯一能作证的,只剩下身边的胡人。 她噎了片刻,咬牙切齿地指证道。 “他可以!母亲,安达尔也是被安玥璃骗来的。一切都是安玥璃的诡计!” 第53章:你想好了再说 “可笑。” 安玥璃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安语柔的说辞,“你刚才还说不认识这个胡人,转头却能说出对方姓名。 究竟是你在撒谎,还是妹妹跟着无丘道长学了能掐会算的本事?” “我!你!” 安玥璃无视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把矛头对准了耶律达。 “还有你,到底是何身份?是谁放你入的安国公府?又是谁领你来的北苑?” 此时耶律达嘴里还塞着布巾,手脚被绳索捆住。 王嬷嬷在越氏的示意下给对方松绑,同时对其挤眉弄眼,暗示他把脏水都泼到安玥璃的身上去。 耶律达重获自由,立刻抬手指向安玥璃。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两声脆响却打断了他的指控。 只见夙怀骁曲起手指重重敲了两下轮椅的扶手,沉声问道。 “江辰,本王今日为何来此?” 江辰瞬间会意,朗声回答。 “王爷是因收到了善智堂东家尹淮之的消息,得知对方推荐了一名胡人来国公府给姜夫人献药,这才前来查看。 这么看来,你就是尹淮之推荐而来的人吧?” 他说着望向安国公,“都说尹府与安国公府两家关系交好,眼下看来却未必如此。 尹公子这事办得可不地道,派人毁了二小姐的名声,也不知事后会坦然承认呢,还是随便推个人出来做替死鬼。” 听到这话,耶律达原本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的确是奉尹淮之的命令来的安国公府,原本以为是个美差,没想到却招来了有阎王之名的夙怀骁。 而且听夙怀骁的意思,他也是尹淮之请来的。 这么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就在耶律达忐忑不安之际,夙怀骁再次冷声警告。 “本王现在心情不佳,你想好了再说。” “……” 咕嘟。 耶律达咽了口唾沫,视线在安玥璃和安语柔之间转了一圈。 “我,我是善智堂派来的,他们让我进了国公府,直接来北苑找……二小姐。” 他思前想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既然安国公和夙怀骁都不敢得罪,只能先把责任推到尹淮之的身上去了。 要怪也只能怪对方先不仗义! 听到耶律达的招供,安国公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 “当真是尹淮之叫你这么做的!?” 安语柔一口气悬在嗓子眼儿,急声否定。 “不可能!你撒谎,尹公子不会这么对我!” “妹妹这么笃定尹淮之是无辜的,那耶律达是谁引进来的,总不会是越夫人的手笔吧?” 越氏跳脚,“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女儿。” “那就奇怪了。”安玥璃故作疑惑地叹气,“没人承认,只能从头查起。父亲不如下令,把今日值守各门房的下人都召集起来严加审讯。 重刑之下,总有人会说实话的。” 眼看安国公当真起了这个心思,越氏赶忙出面制止。 “此事不宜声张,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调查,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她说着向安国公求情,“老爷,不管这件事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平息事态。尹淮之那边,我们事后再去求证便是。” 安国公嫌弃又无奈地看了一眼衣不蔽体的安语柔,“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定要让尹家给个说法。” “在找尹家之前,安国公是不是应该先该给本王的王妃一个交代?”夙怀骁突然质问,态度强硬。 安国公一下子噎住,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还差点对安玥璃动了手。 “这……” 他心虚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认错道。 “是,是我错怪了王妃。”说着他反手将身边的越氏推远了些,“都怪你!治家不严,什么人都往府里放!若再有下次,这主母的位置就别要了!” 越氏被推得跌坐在地,还不慎崴了脚。 安语柔见状下意识想要替自己母亲鸣不平,却被越氏死死攥紧了手腕。 “老爷息怒,都是妾身的错。” 她知道安国公现在是需要一个台阶,而顶撞对方只会引来更大的怒火。 果然,安国公见状总算松了口气,觍着脸向夙怀骁请罪。 “王爷,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还好没有冤枉王妃。您看……” 夙怀骁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 “受委屈的是王妃,若她觉得无碍,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安玥璃本不想轻易揭过此事,但再追查下去也无非是处置个无关紧要的胡人顶罪,顿然觉得无趣。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希望越夫人和妹妹能经此一事清醒些,少做亏心事。” 无视对方母女抱在一起气得发抖的样子,安玥璃亲自从浮烟身边接过姜夫人。 “母亲站累了吧,我们回房休息。浣纱,把屋内屋外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再洒些柚子水去去晦气。” “是!” 丫环们立刻去收拾残局,安国公带着越氏与安语柔夹着尾巴离开。 不过眨眼的工夫,北苑便恢复了平静。 夙怀骁见安玥璃母女无碍,正要准备打道回府,却听对方温声挽留。 “今日多亏王爷坐镇,若不嫌弃,还请进屋喝杯茶吧。” 夙怀骁犹豫了一瞬,倒是没有拒绝。 虽然早知安玥璃是个心思玲珑,有手段的女子。但经此一役,他对对方的好奇心又增加了几分。 屋内很快收拾出来,凡是被动过的东西都被清出去扔掉。 浣纱奉上茶水却不敢近身,安玥璃自然地接过茶杯递给了夙怀骁。 “天气炎热,还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不过多亏了有您在,越氏她们才不敢造次。” 夙怀骁以往从不吃外人给的东西,但却并未拒绝安玥璃的示好。 “王妃聪慧,早就看穿了对方伎俩,没有本王也能解决此事。本王却是好奇,你是怎么制服他们的?” 说起此事,浣纱与浮烟等丫环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安玥璃简单地解释道:“我一开始并未猜到那胡人竟敢这般大胆,直到安语柔来了之后,上茶的丫环从浣纱变成了佩儿。” 她望向浣纱与浮烟,“我知你们忠心,像入口的吃食这类东西,绝不可能交到外人手中。” 第54章:上次的敲打还不够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请罪。 “王妃英明,我等奉命退出去备茶,佩儿却突然洒出迷药将我们二人迷晕。多亏了王妃机敏,将我们救醒。” 同时追月和彩云也跟着说出自己的遭遇。 “奴婢亦然!当时我们在小厨房给姜夫人煎药,谁知那胡人带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灵药,而是迷药。我们被那药味一熏,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还好王妃来得及时,带着我们离开了北苑。否则被国公爷和越夫人看到,就当真说不清了。” 听完四个丫环的叙述,夙怀骁差点抑制不住杀意。 还好江辰打岔了一句,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二小姐和耶律达呢?王妃是怎么把他们凑到一起去的?” 安玥璃浅笑,“还不得多亏了他们调制的茶水。我猜到安语柔心怀鬼胎,就假意饮茶晕倒,然后趁其不备把她敲晕。 至于耶律达,他根本分不清我与安语柔谁是谁。再加上邪火上头,被我忽悠着喝下茶水也是轻轻松松。” 众人听完忍不住都要鼓掌了,江辰也是双眼放光。 没想到安玥璃居然这般厉害,在所有丫环都中招的情况下还能化险为夷,甚至以一对三。 “玥璃,玥璃……” 安玥璃听到呼唤声回头,就看到姜夫人自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母亲,你怎么起来了?” 安玥璃赶忙起身相迎,将人带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而姜夫人却撇开她的手,径直往夙怀骁走去。 “母亲?” 她想上前阻止,姜夫人动作却是比她还快,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下可是吓坏了在场众人,尤其是江辰,已经做好了把姜夫人强行拖走的准备,就连安玥璃自己也是大气不敢出。 谁知夙怀骁并未气恼,反而温和地自我介绍起来。 “晚辈夙怀骁,见过夫人。” 面对这么一位相貌俊朗的年轻人,姜夫人笑得格外温和,眼角挤出淡淡的细纹。 “好,好。” 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有逻辑的话,只是瞧着夙怀骁面相好,便觉得亲近。 安玥璃见她没有别的异常行为,这才松了口气。 “母亲若是觉得不困,不如让浮烟带您在院子里走走如何?” 安玥璃冲浮烟使眼色,却不想姜夫人趁机反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和夙怀骁的手掌叠放在了一起。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过了电,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来。 但姜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握住他们不放。 安玥璃心脏漏跳了半拍,愣怔了片刻才尴尬地望向夙怀骁。 “王爷见谅,母亲意识不清,冒犯之处还请担待。” 夙怀骁低头看向自己宽大掌心中的柔荑,头一次发现女人的手指竟是这般纤细白皙,好似连骨头都是软的。 做人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夙怀骁大度地勾了勾唇角。 “无妨。” 姜夫人不放手,两人只能这般双手交握着。 就在安玥璃隐隐感到掌心开始出汗时,姜夫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饴糖,笑着递到了夙怀骁的嘴边。 “吃糖。” “母亲!” 如此僭越之举,安玥璃却是不能不管了。 她急忙挣脱束缚,摁住姜夫人的胳膊。 “不可如此。” 姜夫人手中的饴糖被拿走了也不着急生气,反而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女儿。 “吃糖,不痛。吃糖,不苦。” 坐在轮椅之上的夙怀骁却突然变了脸色,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幼时老王妃哄他吃药时的场景。 “骁儿乖,先喝药,再吃颗糖就不痛了。” 岁往矣,往事如风。 然沉封的片段却在这一刻被猝不及防地重启,老王妃慈爱的模样竟是与姜夫人朴素的笑意渐渐重合。 安玥璃正耐心哄姜夫人离开,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拿走了掌心中的饴糖。 等她回望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夙怀骁捏着小小的饴糖端详了一瞬,然后从容地放进嘴中。 “王爷?” 不仅安玥璃诧异,一旁的江辰与浣纱等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夙怀骁对饮食格外挑剔,就算是同一个厨子做同一道菜,都未必每次都能令他满意,更何况是外人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饴糖了。 江辰紧张地端了茶水上前,“王爷不喜食甜,快喝口茶压压吧。” 饴糖入口很是黏腻粘牙,味道也并没有记忆中的香甜。 夙怀骁略微蹙了蹙眉,却并未嫌弃地将其吐掉,反而加快速度嚼了咽下肚去。 姜夫人看到他当真吃了糖,高兴地笑弯了眼。 “好,好。” 安玥璃哭笑不得,“王爷糖也吃了,母亲该满意了?浮烟,带母亲回房去吧。” 等到姜夫人离开,夙怀骁却是被饴糖齁住了嗓子。 安玥璃见他模样难受,原本想留饭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寒暄了几句便亲自将人送出了府。 等到坐上了马车,江辰一边驾车一边笑道。 “姜夫人很是喜欢王爷呢,王爷瞧着心情也不错。” 车帘后,夙怀骁却是陡然沉下脸来。 “去查查那个耶律达是怎么处置的。” 说到正事,江辰也收敛了心神。 “是。” “还有善智堂,看来上次的敲打还不够。” …… …… 两日后。 安国公亲自去了一趟尹府要说法,但回来后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越氏小心翼翼地询问,才知尹家全盘否认了派耶律达来国公府送药的事情。至于安语柔差点失贞之事,国公府不敢往外说,尹府也只当不知。 安国公在外面丢了脸,回府后便把安语柔臭骂了一顿。 就在母女二人委屈地抱头痛哭时,一群地痞流氓却是趁夜闯入善智堂,不仅将值钱之物洗劫一空,还留下了一则消息。 天亮之后,不少百姓围聚在善智堂门前看热闹。 “听说了吗,善智堂卖迷药害人!” “受害者都是年少的女子,真是作孽啊。” “别看这善智堂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私下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尹淮之神色匆匆地跳下马车,看到被砸毁的店铺时连呼吸都停滞了。 “谁干的!?” 他狼狈地推开人群挤到了善智堂门前,眼眶因为愤怒而涨出血色。 就在他歇斯底里时,一队官兵闻讯而来。 “谁是善智堂的东家尹淮之?” 看到官兵,尹淮之下意识开始喊冤。 “我就是!官爷,有贼人抢了我的店铺,你们快替我把贼人抓住!” 领头的官差却沉声说道:“有人举报你买迷药害人,共犯已经去官府自首了,你也随我们走一趟吧。” 第55章:公子亲自出马 尹淮之被衙门放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了。受审了一整日,可谓是身心俱疲。 然而等他登上回府的马车后,却再次惊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 大中大夫尹秩正用阴沉沉的目光看着尹淮之,吓得后者出了一身冷汗。 “逆子!” 尹秩一开口便是数落,“善智堂能够扩展到今日的地步,耗费了多少心思?你掌管不过半年,便让它蒙上污名!” “父亲息怒!”尹淮之战战兢兢跪下请罪,“儿子从未利用善智堂做过违法乱纪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谁?难道是安国公府?” 前两日安国公找上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尹秩下意识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之前就跟你说过,与安国公府的人来往要谨慎。这种走到末路的世家最是疯狂,为了挽回衰败的结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倒好,找个什么胡人去玷污人家女儿的清白。现在安国公府伺机报复,毁了善智堂的声誉,等于打了尹家的脸!” “父亲,安国公不敢与我们撕破脸。” “你还替他们说话?”尹秩眯起眼睛,骨子里透出的阴狠叫人胆寒。 尹淮之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解释道。 “儿子只是想,安国公府向来巴结我们尹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大动干戈。况且事关安语柔的名声,他们是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人。所以……” 他说着小心翼翼观察尹秩的神情,见他没有反驳自己,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若说报复,反倒是安玥璃与骁王爷更有可能。” “夙怀骁!?”尹秩一下子绷紧了神经,“不错,善智堂背后有太子殿下扶持,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对我们出手的。” “父亲别忘了,骁王爷之前就派人来善智堂给姜夫人买药,还不是因为宠爱安玥璃。 许是安语柔计划败露,骁王爷这才迁怒到了我们头上。” “那也是你办的蠢事!” 尹秩并未因找到了幕后黑手就高兴起来,反而更加嫌弃尹淮之的行为。 “安国公愚蠢,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花丛,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长此以往,国公府迟早会败在他的手中。 安语柔更是从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女人,即便是正统的嫡女,也不是你的良配。 你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三番五次为了她去和安玥璃作对?” “儿子错了!” 尹淮之现在后悔不迭,他一开始找茬安玥璃,不过是因为气不过对方在婚宴上让自己难堪。 后来在安语柔的撺掇下一步步弥足深陷,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儿子以后定会与安国公府划清界限。” “愚蠢!” 没想到他的回答却招来了尹秩另一轮的责骂。 “事到如今,骁王府已经盯上了我们尹家。要么求得对方原谅,要么斩草除根,否则始终会存后患。” 尹淮之闻言快速思考起来,他们尹家站队太子殿下是铁板钉钉之事。而太子与夙怀骁向来不对付,所以求和绝不可能。 剩下的唯一选项,便是斩草除根! “父亲,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尹秩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儿子,毫不留情地下达了死命令。 “那个招供的胡人,我已经买通狱卒,今晚就会送他上路。 至于善智堂被毁一事,你不得不受罚。自己下车走回府,途中想清楚该怎么做。还有,即日起善智堂交由你二哥打理。” “父亲!” 尹淮之下意识想要反抗,却招来了尹秩锐利如刀的眼神警告。 “什么时候将功赎罪,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讨价还价。” …… 尹府的马车徐徐驶离。 尹淮之则是带着小厮狼狈地站在原地,衣衫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仪容潦草。 小厮看着他发红的眼尾,愤愤不甘道。 “老爷未免太不留情面了,公子为了掌管善智堂可是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通过了考验。 况且这次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又不是公子的错。” “够了!” 尹淮之恨恨训斥,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父亲教训得不错,是我糊涂,才惹来今日的灾祸。 只是我不甘心!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凭什么就这么交到老二手中。他一介庶子,拿什么与我争!” 小厮张了张嘴,心中感慨。 尹府子嗣众多,且在尹秩的培养下个个都很优秀。故而即便是尹淮之这种嫡出的儿子,也未见得一定能得到父亲的重用。 “公子,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尹淮之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怎么办?自然是消除隐患,重新获得父亲的信任。” 他想了想,低声吩咐道。 “你想法子给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带个话,让她将安玥璃引出府。” “公子还要和二小姐来往吗!?” “担心什么。”尹淮之嫌弃地看了小厮一眼,“之前是我高看了她,才由得她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妇人手段与安玥璃较量。 这次本公子亲自出马,自然会万无一失。” …… …… 半月后。 安语柔展开双臂,仍由丫环替自己穿上祭祀用的衣衫。 “今日是老国公爷的忌日,全府的家眷都要出城祭拜扫墓。小姐也许久没出门转转了,正好可以散散心。” 安语柔半垂着眼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声不吭。 自从差点失贞后,她整个人就阴沉了许多,常常一整日一整日地不说话。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们偶尔被她用森冷的眼神瞧着,都觉得恐怖又诡异。 “小姐!” 佩儿步履匆匆打帘而入,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她挥了挥手,其他丫环便温顺地退了出去。 安语柔看过来,语气阴冷。 “都办妥了?”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王妃所乘的马车上别了一支粉色的桔梗。有了这个标识,尹公子那边就能认准了马车再动手了。” 看着安语柔露出得逞的笑意,佩儿却心中发寒。 “只是小姐,尹公子从始至终不肯告诉您确切的计划。您当真要配合他行动吗?万一……” “没什么万一!” 安语柔沉声打断,“经过上次那件事,尹公子已经失去了对善智堂的掌控权。我恨安玥璃,他也巴不得安玥璃去死! 所以这次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我都会尽力配合。” 第56章:好大的手笔 因着这次出行安玥璃坚持要带着姜夫人,故而浣纱与浮烟几个丫环早早便忙碌起来。 “王妃,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安玥璃亲自扶着姜夫人出门。 许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姜夫人显得兴致勃勃,还没走出国公府就已经数次停下张望四周的风景。 于是乎等她们来到国公府正门的时候,其他人早都到齐了。 越氏一看到她们就阴阳怪气地嘟囔道:“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老爷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全府上下就等你一人。” 安玥璃眸光幽幽地望过去,“不想等,你可以不去。原本祖父在的时候就只有母亲一个主母,现在一口气去了两个,祖父今晚只怕要托梦来质问是怎么回事了。” “你!” “母亲息怒。”就在越氏准备发怒火时,安语柔却走过来柔声制止,“时辰已到,再不出发,天黑之前就赶不回来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冲越氏使眼色,对方这才注意到安国公不悦的神情。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安国公因为迁怒越氏,已经许久不去她的屋子了。反倒是频繁地寻花问柳,时常夜不归宿。 越氏恨恨咬牙,好歹收敛住了脾气。 “老爷,我们出发吧。” 越氏殷勤地去伺候安国公,安玥璃这边亲自扶着姜夫人上车。就在车帘放下之际,余光却无意间瞥见安语柔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安玥璃顿觉心中一滞,不祥的预感隐隐浮现。她装作不知情,放下了车帘,其实却悄悄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只见安语柔登车的过程中频繁看过来,视线似乎都集中在马车的尾部。 车队总算开始行进,安玥璃却突然吩咐驾车的车夫。 “走慢些,母亲许久未出门,不太适应。” “是,王妃。” 在她的授意下,马车渐渐落后,掉到了末尾。 这时安玥璃才对浣纱下令。 “立刻去检查车尾有什么异常,尤其注意车轮,别被人动了手脚。” 浣纱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寻了个由头下车走了一圈。 “回禀王妃,车尾并无异常,只是不知何人插了一朵桔梗花在顶盖上。” “桔梗?”安玥璃蹙眉深思,“能拿下来吗?” “可以,不过需要马车停下来。” 安玥璃立刻环顾四周,发现路边有几个孩童围着卖糖葫芦的商贩要糖吃。 她低声对浣纱与浮烟吩咐了两句,随即叫停了马车。 “停车,王妃想吃糖葫芦。” 车夫依言停下,“还请姑娘动作快些,否则就要掉队了。” 浮烟安抚道:“放心吧,很快就回来了。” 就在浮烟忙着去买糖葫芦的时候,浣纱则是悄悄绕到了马车后方,将插在顶盖边缘的桔梗花给取了下来。 片刻之后,浣纱买回糖葫芦,同时那群顽皮的孩子们也是一哄而散。 “后面怎么回事?” 安语柔发现安玥璃的马车停下了,紧张地询问。 坐在前室的佩儿回身张望,“小姐放心,只是王妃派浮烟下车去买糖葫芦。” 安语柔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冷嗤道:“咱们是去祭拜祖父,又不是游山玩水,安玥璃这副做派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说着她又冷笑起来,“现在吃也好,毕竟到了地下,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待到出城时,国公府的马车依次停下接受检查。 这时一群手持糖葫芦的小孩子趁乱挤了上来,吵吵闹闹地开始要钱。 “贵人给些零花钱吧。” “贵人,行行好!” 城中常见有小孩子向出行的富贵人家讨钱,尤其是堵在城门口的时候。 进出的行人不当回事,车内的安国公和越氏等人更是充耳不闻。然而这几个孩子却是非常执着,一直缠着安语柔的车夫。 就在安语柔被吵得头大时,其中一个矮小的男孩儿却悄悄将一朵粉色的桔梗花用麻绳栓在了她的车轱辘上。 “佩儿,给他们几文钱,赶紧打发了。” “是。” 佩儿掀开车帘洒出几个铜板,要钱的小孩子这才散开。 “拿了钱赶紧走,别冲撞了我们家小姐。” 守城门的官差看到是国公府的马车,简单地询问了两句便让路放行。 京城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围绕,进出的行人车辆皆要从桥上通过。 就在国公府的车队依次过桥时,几个莽夫打扮的男人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们认准了绑着桔梗花的马车,齐心协力从其中一面发动冲击。 嘭——! 只听得一声巨响,安语柔所乘的马车被撞得侧翻倾覆。 她正想着尹淮之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会以什么手段解决掉安玥璃,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脑袋重重撞在了车厢上。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行人四下奔逃,叫嚷与惊呼声连绵不绝。 浣纱下意识就要掀开车帘查看情况,却被安玥璃制止。 “别露面!” 与此同时,越氏与安国公听到异动探出身子,发现安语柔的马车正悬空在桥面上。 原本的木制护栏不知何时被人锯断了根基,在马车的重压之下一根根断裂。 “啊!救命!” 车厢中的安语柔与佩儿连连惊呼,几乎要吓晕过去。 “语柔!” 越氏想要上前救援,吓软了腿脚的安国公却瘫软在车厢中,妨碍了她的行动。 “来人,快来人啊,救救二小姐!”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守城的侍卫迅速集结而来。 “什么人在闹事!?” 那十余个莽夫见状并不慌张,反而一鼓作气用胳膊顶着马车奋力猛推。 轰——! 在他们的协力之下,马车最终压垮了护栏,直直坠入护城河中。 “语柔!” 越氏目眦尽裂,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安玥璃将车帘挑起一截缝隙目睹了全程,脸色同样冰冷如霜。 “好大的手笔,安语柔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浣纱与浮烟等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王妃。” “多亏了王妃机警,花钱让那些小孩子把桔梗花换到了二小姐的马车上。否则,现在落水的就是我们了。” 第57章:留着去和阎王爷说吧 因着这场意外,国公府出城祭祀的行程只能被迫中止。 而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江辰接到消息后立刻禀告给了夙怀骁。 “国公府二小姐的马车落了河,人虽然捞起来了,但却昏迷不醒,还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夙怀骁一下子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袭击国公府的车队?” “推翻马车的那群地痞常年混迹于南市的地下赌坊,卑职已经派人查实,他们此次行动受命于尹府五公子。” “尹淮之。” “正是。”江辰嚼着这个名字,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浣纱那边也传回消息,说二小姐曾将桔梗花安插在王妃的马车上,作为与袭击者联络的暗号。” 夙怀骁一下子绷紧了背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表情有多紧张。 “安玥璃可有受伤?” “王爷别担心,王妃向来机警,出城之前就想法子把标记换到了二小姐的车上。这才祸水东引,免除了一场灾祸。” “混账!”夙怀骁勃然大怒,“尹淮之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王的人下死手!” 江辰也义愤填膺,“卑职揣度,那尹淮之许是猜到善智堂被毁与咱们有些关系,这才迁怒到了王妃。” “呵。” 夙怀骁冷嗤一声,手痒地捻了捻手指,心中涌上一股嗜血的冲动。 “看来本王之前对他还是太过留情了。只毁掉一个善智堂不足以让他清醒的话,那就让他大彻大悟一次。” 他说着看向江辰,冷声下令道。 “你亲自去,别再出岔子。” “是!” …… …… 入夜,尹府。 尹淮之坐在书桌前,紧张地双手攥在一起,腿脚抑制不住地轻微抖动着。 “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小厮忐忑不安地望着他,“那群人在动手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常聚集的几个赌坊也找不到他们。 公子,听说官府现在正在四处追查这群人,您说会不会……” “咚咚咚。” 就在两人密谋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尹淮之对小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进来。” 房门开启,一名丫环柔声禀报道。 “五公子,二院角门处的小厮来传话,说是有人寻上门来,说要面见公子。 小厮看他们不像是正经人,本不愿传话。但他们却拿出了这个,还说公子看了定会去见他们。” 一支粉色的桔梗花被递了过来,尹淮之见状豁然起身。 “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角门外。” 尹淮之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立刻就要起身出去相见。 小厮连忙追上去劝道:“公子还是别去了,这几个地痞流氓根本不靠谱,连几辆马车都分不清,还差点要了二小姐的性命。 万一他们穷凶极恶再发狠,我怕他们会对公子不利。” 尹淮之却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几个人,“事情都办砸了,还有什么脸面要钱!你回去交代传话的丫环和小厮,让他们闭紧嘴,不得让父亲知晓此事。” 尹淮之急匆匆来到角门处,远远便瞧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徘徊。 他怒气冲冲迎上去,张口便训斥道。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袭击带有桔梗花的马车吗,这怎么还能弄错?” 原本背对着他的几个男人闻言转身,眸中闪过狠厉的精光。 “你就是尹淮之。” 尹淮之这才发现,眼前的几人带着黑色的面巾,根本不是自己之前选中的那些地痞流氓,反而在陌生的相貌下透着森冷的杀意。 “你,你们是谁?”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转身后才发现有人已经不知不觉间绕到了自己身后,甚至关上了回府的角门。 “我警告你们,我可是尹府的五公子。你们若是敢对我不利,我父亲定饶不了你们!” “尹公子这些话,还是留着去和阎王爷说吧。” …… …… “王妃!新消息,最新的好消息!” 追月气喘吁吁跑进门来,脸蛋因为过于兴奋而涨成了红苹果。 浣纱路过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声训斥道。 “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追月挨了训却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凑到了安玥璃身边。 “王妃不是怀疑,马车坠河一事是二小姐和尹公子合谋的么。 今日一早官府那边就接到报案,说尹公子昨晚被一群匪徒劫走,打断腿后扔进了护城河里,差点没淹死呢! 据尹公子的小厮招供,作案的就是那群袭击马车的地痞流氓!” “什么!?” 屋内几名丫环闻言惊呼出声,就连正在看书的安玥璃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尹淮之被劫持了?” “正是呢!听尹家的下人报案说,那群劫匪是为了讹钱才这么做的。谁知尹公子不从,他们就痛下杀手。 要不是尹公子命大,被水流冲到了浅滩的地方,只怕早就是一具浮尸了。” 浣纱和彩云忍不住鼓掌叫好,“这就要恶有恶报!” 而安玥璃听完却陷入沉思,“似乎太巧了些。” 就在她疑惑之际,浮烟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快猜猜,奴婢刚才去库房领月银的时候都听到了什么?” 望着对方忍俊不禁的神情,安玥璃便知晓定是紫光阁那边有了消息。 “说吧,是不是安语柔又受罪了?” 自从昨日官差把她从河里捞上来之后,安语柔就因受到了惊吓而陷入昏睡。越氏和安国公请来了不少名医,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她的性命。 浮烟笑眯眯颔首,“王妃聪慧,的确是二小姐那边又在闹事了。 听其他院子的下人嚼舌根,说二小姐今日醒来后起了一身的疹子。尤其是那张脸,简直不能看了。” 安玥璃闻言却并不吃惊,那护城河里的水本就不算清澈。再加上夏日多水藻滋生,水里的致病菌也多。 安语柔呛了水,又在里面泡了许久,过敏长些疹子也正常。 浮烟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国公请回来的那些大夫替二小姐看了脸,都说无药可医。 越夫人接受不了二小姐毁容,正缠着安国公,让他想法子去请宫里的太医来会诊呢。” 第58章:我是去讨债的 “太医?她也配!” 安玥璃冷嗤一声,正想嫌弃安语柔两句,却见姜夫人从屋内踱步而出。 “玥璃,玥璃。” “母亲?” 安玥璃立刻起身迎接,扶着对方落座。 见姜夫人出来,屋子里的丫环们便默契地换了话题。 “夫人最近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是啊,以前每日总是要睡很久,这几日却精神了不少,还吵着想要出去走走呢。” 安玥璃一边给姜夫人喂水,一边笑着接话。 “这说明母亲身体比以前健康了。” 人体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姜夫人之前亏损太多,才会耗费很长的时间休养。现在调整过来了,自然就精神了。 只是看着姜夫人呆呆的眼神,安玥璃依旧很是忧心。 “我给母亲配的药不能长期服用,否则会产生依赖性。可看母亲现在的样子,距离彻底清醒还需一段时日。” 浣纱闻言上前劝慰,“王妃不必太过担心了,所谓水到渠成,等到了时日,姜夫人自然会清醒的。” 安玥璃没有应答,但脑子里却是浮现出前两日从医疗空间中拿出来的心理学医书。 书中特意提到了癔症这种精神上的疾病,很大一部分患者都受到过心理创伤,于是产生了逃避现实的想法。 而有一种特殊的治疗方案就是刺激疗法,让患者重新体验发病前的一些场景,从而刺激他们的大脑产生反应,达到恢复清醒的效果。 只是这种办法需要小心谨慎,不能让患者受到二次伤害。 安玥璃看姜夫人喝完了水,又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唇角。 “浮烟和彩云留下来照顾好母亲,浣纱和追月随我去一趟紫光苑。” 浣纱略感诧异,“王妃要去探病吗?” “探病?不,我是去讨债的。” …… 安玥璃带着浣纱和追月抵达紫光苑的时候,发现院子里伺候的奴仆都被谴退离开。 她转念一想便能猜到,是越氏不想让安语柔毁容的消息传出去。 屋内,母女二人的抽泣声隐隐传来。 “母亲,我当真就要毁容了吗?我还没嫁人,母亲救救我呀!” “我可怜的语柔,都怪母亲没用,无法说动你父亲去请太医。” “母亲,你再想想办法。我可是国公府的嫡女啊,以后的婚事可是关系到娘家的利益!” “妹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一声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房门开启,浣纱和追月在前面开道,安玥璃落后一步施施然踱步而入。 看清来者身份,越氏立刻变得咬牙切齿。 “怎么,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落井下石?”安玥璃轻蔑地扫过两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安语柔被看得恼羞成怒,一边用纱绢遮脸一边怒斥道。 “那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这么凶,可不利于病情恢复。” 安玥璃调侃着上前,几步路的时间内就把对方脸上的疹子仔细观察了一遍。明面上瞧着像是病菌感染引起的过敏,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通过检查才能确定。 许是感受到了威胁,越氏一下子站起身来将她拦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再不走,我便要叫人了!” “叫人来看你女儿现在的丑样子吗?” 安玥璃毫不留情地反讽回去,目光如炬地质问道。 “她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们心里最是清楚。就算我今日是来落井下石的,你们也只有忍着的份。” 几句狠话放出来,一下子气得越氏喘不上来气。 安玥璃趁机越过对方径直来到安语柔的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 “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官府已经查到了推你马车坠河的那群地痞流氓。 只是在追缴的过程中,这些人却偷袭了尹淮之,不仅打断了他的双腿,还把他扔进了护城河里喂鱼。” “什么!?尹公子他……”安语柔惊得瞪圆了眼,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放心,祸害遗千年,尹淮之没死。” 安玥璃一边解释一边悄悄启动脑内的医疗空间,用扫描仪迅速收集了对方的体征和症状。 “不过尹府知晓伤你和伤尹淮之的凶手是同一批人,会不会以为是你在暗中报复?” 扫描完成,越氏也冲了过来将安玥璃挤开。 “别碰我的语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当初我就不该心软留你一条性命!” 安玥璃被推得后退两步,浣纱和追月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王妃没事吧?” “越夫人,分明是你们自作恶,可怪不得我们王妃。” 见两个丫环想要替自己出头,安玥璃却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与其追悔莫及,不如看清自己的现状。与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向我臣服,方能博得出路。” 她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两支迷你型号的软膏,直接扔到了安语柔的床铺上。 “这药是我向骁王爷求来的,能治你的脸。” 安语柔听后想也不想,抓起药膏就扔到了地上。 “谁要你假好心!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要你的施舍!” 越氏也沉声驱赶道:“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你连烂个脸都要死要活,还敢大言不惭谈什么生死。”安玥璃嗤道,“总之这药膏精贵得很,除了我这,全京城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拿得出来。你若不会变成丑八怪,不妨试一试。” 安语柔还想再骂,越氏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既然东西是骁王府给的,那若是用了有什么不良反应,安玥璃肯定逃脱不了责任。 只是…… “我们之间水火不容,你能有这么好心给语柔送药?” “当然不能,所以我有要求。” 越氏瞬间戒备起来,仿佛浑身都竖起了倒刺。 “什么要求?” 安玥璃却是微微一笑,“不急,等你的脸好转了,再来找我谈。” 留下这句话,她径直转身离去。 等出了紫光苑,追月才耐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王妃刚才给她的是什么,当真是王爷送给您的药膏吗?” “的确是好药,不过并非王爷所赠。” 追月还想问,却被浣纱蹙眉阻止。 “行了,王妃做事自有道理,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第59章:装模作样,让人恶心 安玥璃返回北苑,关上门后独自打开医疗空间,将刚才扫描安语柔的数据调了出来。 当初植入医疗空间的时候,她就知晓空间有个特殊的功能,那就是在紧急情况下通过只接触患者的身体进行诊断。 原本作为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她应该向组织提供试验数据,确定这项技术的准确性。 可如今穿越后缺乏试验对象,只能便宜了安语柔。 耐着性子等待了两日,安语柔果然在越氏的陪同下来到了北苑。 “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安玥璃坐在首位,手里端着茶杯斜睨了对方一眼。 “妹妹是来求人的,还是来踢馆的?这般趾高气昂,真是让人害怕。” 话虽如此,但她瞧着却是气定神闲,甚至有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叶。 安语柔被呛得脸红心涨,纠结了片刻后不情不愿地福了下身。 “给王妃请安,之前王妃送的药果真有奇效,妹妹今日特来相求,希望王妃姐姐能施以援手,治好妹妹脸上的疹子。” 在她说话的时候,安玥璃也静静打量着对方。 与三日前相比,安语柔的脸果真是好上了许多。看来医疗空间中只通过接触病人就诊断的技术效果不错。 不过这还只是第一个案例,还需继续考察。 见安语柔服软,越氏也放下了身段。 “王妃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不太过分,我们都能答应。” “放心,我不像你们那般贪得无厌,我想要的始终只有一样,那就是治好母亲的病。” 越氏并不惊吓,显然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我可以帮你请京中的名医来会诊。” “不,我要你说出当初给我母亲下了什么毒,才导致她痴傻到现在。” “!!!” 越氏豁然变了脸色,下意识否认道。 “什么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玥璃垂眸浅笑,温柔的宛如一朵在水中盛放的莲花,说出来的话却好比冬日雪山之巅的风雪直戳肺腑。 “装模作样,让人恶心。” 越氏下意识便要发作,却被安语柔拽住了衣袖。 “母亲,先把药拿到手再收拾她。” 越氏看着女儿已经好转了不少的面庞,只能咬碎了后槽牙点头。 “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必须替我女儿治好脸!” 安玥璃不说话,只将药拿出来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这次她提前做了准备,把一支正装的药膏分装到了几个小瓷罐里。 越氏让浣纱拿来纸笔,将熟记于心中的方子默写了下来。 “就是这些了。” 浣纱吹干了纸上的墨迹,郑重地交到了安玥璃的手上。与此同时安语柔已经迫不及待冲了过来,想要抢夺桌上的药膏。 然而就在她出手之际,安玥璃却擒住了对方手腕。 “且慢。” “怎么,你想反悔!?” 安玥璃勾唇,“我只是想提想你,一罐药顶多用五日。而你这脸,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安语柔闻言登时瞋目切齿,“你耍我?刚才你分明答应我们,要替我治好脸。” “一个方子而已,分量还不够,除非你们母女二人每隔五日便来伺候我母亲一次。就像以往那样,扮好妾室的身份。” 这下越氏直接炸了毛,“你休想!” 安语柔同样气得七窍生烟,脖颈与额角突出青筋。 “安玥璃,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治好我的脸,而是趁机羞辱我们罢了。” 安玥璃收好毒药的方子,直截了当地端茶送客。 “不送。” 气跑了越氏母女,安玥璃把方子交到浣纱手中。 “去寻个靠谱的大夫瞧瞧,能不能寻到解毒的办法。” 浣纱颔首,“王妃为何不直接向越夫人讨要解药?” “入口的东西,怎能假借他人之手。万一她在解药里动些手脚,母亲岂不是好了癔症,又患上别的病。” “王妃思虑周全。” “去吧,这件事不着急,得寻到最好的大夫来办。” …… …… 京城,观聚酒楼。 尹秩坐在雅间里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他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恭敬地向来者行礼。 “下官给七王妃请安。” 一名身着月牙白烟罗绮云裙的女子走进来,她身材高挑婀娜,脸上挂着半截珍珠面纱,光是露出的一双眼眸便是顾盼生辉,足以令人心神向往。 此人正是七王爷的正妃,白飞瑶。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尹大人不去太子殿下那效忠,怎么来寻我?” 尹秩眼眸微垂,避开对视的目光以示尊重。 “下官听闻七王爷就快结束戍边回京了,想着准备些好东西孝敬王爷与王妃。” 随着他手所指的方向,一堆锦盒堆叠在桌上,蔚为壮观。 然而白飞瑶却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尹大人若是替太子殿下来探我们王爷的虚实,那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我虽是一介妇人,但也不至于眼皮子这般浅。” 尹秩见状干脆也抛却了周旋寒暄,直奔主题道。 “下官认为七王爷可担大任,故而想要投靠,还请王妃为下官指条明路。” “你要投靠我们?”白飞瑶略显诧异地看着对方,毫不掩饰怀疑之意,“你们尹家不是已经扒上了太子殿下吗,做什么突然要易主?” 尹秩实话实说,“犬子近日的丑闻,想必王妃也听说了。太子殿下身边向来不缺谋士,犬子愚钝被人陷害损了名誉,自然被太子嫌弃。” 白飞瑶眼睛微微眯起,“太子嫌弃你们尹家,你就来找我们?七王府的门是这么好登的吗?” “下官刚才说过了,犬子是被人陷害的。 善智堂作为京城第一大药坊,它的存在可不仅仅是营收牟利这么简单,而是可以成为联络各界人士的据点。 这么多年来,我们为太子殿下提供的情报便有不少。 而信任都是互相的,太子殿下不信我们尹家忠义,那我们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白飞瑶摸索着手里的茶杯,心中快速盘算着对方的言辞。 善智堂作为城中第一大药坊,手下控制着许多小型的药铺,的确很有利用价值。 哪户人家谁得了病,吃了什么药,这些看似小的细节却可以推演出许多重要的情报。 “我不信你只有这一个条件。” 尹秩勾唇,“不错,下官还有一个请求,而且只有七王妃能办得到。” “是什么?” “杀了安玥璃。” 第60章:七王妃与骁王爷才是青梅竹马 “安玥璃!?”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白飞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就连背脊都绷紧了些。 尹秩观察到这个细节,隐晦地勾了勾唇角。 “七王妃与骁王爷才是青梅竹马,骁王爷之前连杀九任王妃,不都是因为她们都不是您吗? 难道您就甘心看着安玥璃霸占了骁王爷?” “放肆!”白飞瑶突然恼羞成怒,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我虽与骁王爷有过婚约,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是七王妃,你莫要胡说坏了我的名声!” 尹秩微微垂眸做卑微状,但眸底却是冷漠与轻蔑。 “七王妃当然不会与骁王爷有什么首尾,毕竟对方已经是个残废了。 但下官想说的是,安玥璃借着骁王爷的权势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即便是作为骁王爷的老朋友,七王妃也有权对她进行敲打。 这都是为了骁王爷好,不是吗?” 面对尹秩的说辞,白飞瑶一颗心像是被浸在了盐水中。 她的确对夙怀骁还有旧情,哪怕是如今嫁为人妇,夜夜如梦还是不能释怀。 但她并不是傻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想利用我除掉安玥璃。” “只要七王妃答应,下官愿意将善智堂一半的营收交给王妃。从此善智堂便是七王府和尹家共同的善智堂,我尹家上下也会全心扶持新主上位。” 此话一出,白飞瑶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一言为定!” 从观聚酒楼离开,白飞瑶并未返回王府,反而去了另一个名叫梦丹楼的地方。 在这里,她除开七王妃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参见圣女。” 一名名医女在白飞瑶经过时福身垂首,恭敬地向她行礼。 “易晏师兄何在?” “易神医正在药房调配新的方子。” “知道了。” 挥退了这些医女,白飞瑶径直寻到了药房所在。 “师兄!” 推门而入,强烈刺鼻的药味伴随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呛得她接连咳嗽。 原本正坐在火炉前熬药的年轻男子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相迎。 “飞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天气太热,这几日都要在府中休息的吗?” 白飞瑶捂住口鼻退出房门外,嗔怒地瞪了对方一眼。 “还是因为担心你中了暑热,这才顶着太阳来看你。你倒好,却拿这些药味来熏人家。” “是我错了,你快进屋坐,我让人拿凉茶来。” 白飞瑶却嫌弃道:“我才不去里面,热死了。你来我的茶室,我有事情跟你说。” 易晏担忧地看了眼自己正在熬的新药,显然是放心不下。这时白飞瑶却直接缠上了他的胳膊,把人往外拽。 “走嘛,我特意来看你,你都不愿意陪我喝口茶吗?” 对上白飞瑶水汪汪的大眼睛,易晏立刻缴械投降。 “好好好,你先去茶室,我交代医女两句就来。” 听到对方这么说,白飞瑶这才转身离开。她刚坐下等了没多久,易晏果然匆忙追来。 “飞瑶,你找我有何事?” 白飞瑶笑得甜腻,明眸大眼像是会说话。 “你先坐,喝口茶。” 趁着对方喝茶的间隙,她将来时在路上思考的事情娓娓道来。 “还有一个月就是苏神医的生辰了,我想趁这个机会选拔一些新的医女回来伺候苏神医。” 易晏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没这个必要吧?师傅上次来信时已经说明了,这次生辰并不返回京城。而且现在梦丹楼的医女已经够多了,不必再选新人。” 白飞瑶似乎猜到他会拒绝自己,板起脸来的同时义正词严道:“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苏神医不在,但咱们的心意却是不能缺的。 况且太后娘娘建立这梦丹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苏神医的医术能够传承给更多的民众。 咱们选拔医女,就是为了教授她们医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 易晏不善言辞,一下子被说得不知如何接话。但从他的表情上看来,的确是不赞成白飞瑶的提议。 “飞瑶,上次师傅离开京城的时候就说了,不喜欢梦丹楼有太多人。若是师傅回来发现人数只增不减,只怕是会生气的。” 白飞瑶咬住唇瓣,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师兄只顾苏神医生不生气,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上次入宫的时候太后娘娘还过问我梦丹楼传医的情况,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神医不回来,师兄又只醉心于研制新药,不善传教,却让我夹在中间两头难做。” 她说着便低头啜泣两声,吓得易晏立刻告饶。 “是我错了,一切都依照你的意思来办还不成吗?你快别哭了,你这一哭,我心里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白飞瑶果然破涕为笑。 “我就知道,师兄是最体贴的。” …… …… 就在梦丹楼紧急筹划选招新医女的时候,越氏和安语柔却在忍辱负重来北苑求情。 过去几日内,她们拿着安玥璃给的药膏跑遍了京城,见了几十个所谓的名医,却没有一人能判断出这药膏是由哪些药材配置而成。 还有人想要骗取安语柔手中的药膏拿回去研究,撒谎说自己能调配,但却需要她们把药膏留下。 亏得越氏警醒,才没有上当受骗。 经过这一系列折腾,安语柔终于承认这药膏只有安玥璃才能拿得出来。 无奈之下,母女二人只能依照要求来北苑服软。 “王妃姐姐,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安玥璃看着满脸都写着不甘心的越氏母女,冲浣纱使了个眼色。 “很简单,你们以前是怎么对待母亲,现在就怎么做。” 在浮烟的搀扶下,姜夫人来到厅堂坐下。 浣纱则是奉上茶水,却不是端到姜夫人面前,而是递到了越氏和安语柔的手上。 “今日就从请安奉茶做起吧。” 越氏接过茶水,巨大的屈辱感袭上心头。 她奋斗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妾室的身份,安玥璃却要让她重新体验当年的卑微与低贱。 越氏端着茶水,双手因为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着。 安玥璃也不催促,只是拿出另一小罐分装好的药膏放在了桌上。 “请安,奉茶,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第61章:滚回去自生自灭 面对安玥璃强势到不容反抗的决策,越氏和安语柔只能咬牙执行。 只见二人一齐上前,不情不愿地垂眸屈膝。 “给夫人请安。” 姜夫人并不看两人,反而望着安玥璃浅笑着。直到越氏端着茶杯走到了她跟前,姜夫人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 “走,走开!” 眼瞧着姜夫人情绪如此激动,在旁伺候的浮烟吓了一跳。 “夫人!” 她想要上前安抚,姜夫人却是直接起身想跑。 混乱之中越氏假装踉跄了两步,手中的茶水对着姜夫人的面门泼去。 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落到姜夫人身上,一只宽大的衣袖却突然横挡在两人之间。茶杯先倾覆的瞬间调转了方向,反过来泼了越氏一身。 “啊!” 惊呼声不绝于耳,越氏被烫得龇牙咧嘴,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稳。而安玥璃已经护着姜夫人退到了安全地带。 “母亲,你没事吧?”安语柔赶忙扶住越氏,心疼又气恼地质问道,“安玥璃,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 安玥璃眸色幽深犀利,如同穿透黑夜的灯火直戳人心。 “若还想留你那张脸,就都给我老实些。再让我看到你们耍小心思,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你!” 安语柔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命门被拿捏在对方手中,她只能认栽。 “浮烟,重新给二小姐上茶。” “是!” 浮烟很快端来了新的茶水,而姜夫人也在安玥璃的安抚下重新坐了回去。 “母亲别怕,她们就是来给您请安的。以前天天都是如此,您忘了吗?” 伴随着轻柔的安抚声,姜夫人的情绪逐渐平缓,她双手抓着安玥璃的胳膊,怯怯地看着越氏母女。 “越姨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行礼。” 旧日的称呼被重提,越氏气得涨红了脸。但看着女儿已经好转了一半的面容,还是咬着牙重新上前福身。 “之前是妾莽撞,还请夫人恕罪。” 安语柔也同样卑躬屈膝地半蹲下,死咬着牙不肯抬头。 “请夫人用茶。” 这次姜夫人有了安玥璃的庇护,胆子比刚才要大了些,甚至敢伸出头来打量对方。 虽不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越氏,直到看到对方极为不适之后才收回目光。 “可以了。” 就在安玥璃准备放过二人时,姜夫人却突然开口。 “起。” 屋内众人皆诧异望过去,尤其是安玥璃,脸上抑制不住露出笑意。 “母亲刚才说什么?” 姜夫人坐得四平八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但渐渐挺拔的身姿却依稀透出了当年的气势。 在越氏和安语柔震惊的注视下,姜夫人再次开口。 “赐座。” 这下安玥璃再也抑制不住兴奋之情,看来她制定的刺激疗法果然有用!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夫人给越姨娘赐座吗?” 浮烟忍着欢喜的泪水送上小凳子,仿佛找回到当年的时光。 而这时的越氏已经吓傻了,在对上姜夫人的眼神时竟止不住一阵腿软,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已清醒了。 但不消片刻,姜夫人就又恢复了呆滞的神色。 接下来她和安语柔坐在小凳子上听训,脑子里嗡嗡直响。等离开北苑时,越氏的脸色可以用惨白如纸来形容。 “母亲,您没事吧?” 安语柔一路搀扶着越氏,被她严肃的神情感染得忐忑不安。 越氏突然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原以为安玥璃这么做只是为了羞辱我,没想到她竟是在替姜青岚那个贱人治病!” 想到刚才姜夫人的反应,安语柔的后背也阵阵发凉。 “母亲,难道安玥璃真能治好姜夫人?莫非她找到了解毒的办法?” “不可能!” 越氏斩钉截铁地反驳了对方的猜测,“那毒药可是我当年花费全部身家买来的,它的解药调配极为特别,需得用到一种名贵又特殊的药材。” “是什么?” 越氏见四下无人,才让安语柔附耳过来。 “青玉蓝草。” “这是什么药材,女儿从未听说过。” “没听过就对了。” 越氏露出得逞的笑意,“这药材只在高山之巅出现,世间少有人知晓此物。即便是知道了,也是有市无价的绝世珍宝。 所以安玥璃要想找到解药,下辈子都不可能!” “夫人,小姐……” 远远传来佩儿的呼唤声,母女二人交换了一记眼神后,各自收敛了情绪。 “怎么了?” 佩儿上前行礼,喘着气说道。 “启禀夫人,小姐,前些日子咱们托人寻找的名医有消息了。有一名大夫自称能调配和小姐手中相同的药膏,还请小姐去观聚酒楼见面。” 安语柔对于名医一事已经不抱希望,闻言下意识便拒绝道。 “不去,指不定又是哪里来的骗子。” “等等。”越氏却是出声提醒,“你忘了刚才姜氏的反应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没有解药,她估计也能恢复个五六成。 我们不能再去北苑了,必须另谋出路!” “可是母亲,之前那些名医都是虚有其表。” “不可放过任何机会。” 在越氏鼓励兼压迫的眼神攻势下,安语柔只能点头。 “那好,女儿就去见一见那名医。” 小半个时辰后,她乘坐马车抵达观聚酒楼,一进门便有人上前接应。 “二小姐,主子在楼上雅间等候多时了。” 安语柔看着眼前装束精致的侍女,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忐忑。 “敢问你家主子是何方神圣?” 侍女但笑不语,一路引着她来到雅间。 “请。” 房门开启,还没看到人影,淡淡的药香却已经飘散了出来。 安语柔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顷刻间得到放松,不由自主放下了戒心。 “二小姐,别来无恙。” 一名穿白色裙衫的艳丽女子缓缓转身,出色的容貌如同锋利的刀刃刺中了安语柔的心脏。 “七,七王妃!?” 安语柔回过神来,赶忙跪下来磕头行礼。 白飞瑶踱步上前,直到对方磕完了最后一个头才伸手虚扶了一把。 “起来说话。” 对上白飞瑶过分美艳的面容,安语柔竟是生出浓浓的自卑心。 “不知七王妃为何叫我来此?” “听说你想调配一种药膏,我可以帮你。” 第62章: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一瞬间,安语柔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却找不出白飞瑶出手相助的理由。 许是瞧出了她的疑惑,白飞瑶主动拉近关系道。 “还记得三年前我嫁入七王府的时候,你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么一晃眼,已经出落得如此水灵,真是叫人感慨。” 安语柔瞪圆了双眸,“七王妃还记得我?” “当然。那时你还只是妾室的女儿,即便是央求着安国公带你来参加了婚宴,也只能站在角落里。不像现在,已经是国公府撑门面的嫡女了。” 注意到对方变幻莫测的脸色,白飞瑶格外得意。 她其实根本不记得安语柔这么个庶女,只是因为答应了尹秩要对付安玥璃,这才特意派人调查了一番。 “其实照我看来,你原本就比那安玥璃强一百倍。这个嫡女的位置,她早该让贤了。” 此话一出,安语柔豁然抬起头来。 “七王妃?” “明人不说暗话,我与安玥璃有些过节,听说你和她也不对付。怎么样,要不要与我联手将她除掉?” 许是对方太过直白,震得安语柔有些慌乱。 “七王妃,我,你……” “你这脸便是她搞的鬼吧?” 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白飞瑶直接伸手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面纱。 只听得惊呼一声,安语柔匆匆用手遮住了脸上的疹子,并且自卑的侧过身。 白飞瑶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却很快控制住了表情。 “你应该知道我除了七王妃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梦丹楼的圣女。 苏启神医当年把太后娘娘从鬼门关拉回来,从此京城中就多了一座梦丹楼。而我作为太后亲封的圣女,自然与苏神医十分熟稔。” 话说到这,安语柔已经双目放光。 “王妃的意思是,可以请苏神医替我治脸!?” 白飞瑶但笑不语,心中却是嘲讽对方不仅丑陋,还愚蠢。苏启可是给太后以及皇上看病的神医,她也配!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前提是,你得配合我。” 一想到自己不用受安玥璃的刁难就能治好脸,安语柔几乎高兴地要哭出来。 “多谢七王妃恩典!王妃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定不会推辞!” 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收服了安语柔,白飞瑶的自信心再次爆棚,只觉得对付一个安玥璃也不会太难。 “明日我便会派人张贴告示,通报梦丹楼即将选拔新医女的事情。你既然了解安玥璃,便想个办法将她引来。” “选拔医女?”安语柔瞬间心动,“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 三年前太后亲自下旨为苏启神医建立梦丹楼,当时便从京中选拔了一批医女入内学艺。 凡是得到这个机会的女子,一夜之间身价倍增。 哪怕以前只是个在药坊煎药的庶民,也能沾着苏神医的光成为香饽饽。 经此一事,京中不少达官贵人也打起了这个念头,想从自家族谱中选几个适龄女子去梦丹楼镀金。 且不说能不能学到真本事,至少后期嫁人的时候能有更好的名声。 瞧着安语柔一脸算计的模样,白飞瑶试探性问道。 “怎么,你也想进梦丹楼?” “求之不得!” 白飞瑶本想打击一下她,但话到嘴边却拐了弯。 “也好,那就让世人看看,谁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女。” 安语柔欣喜之余却有疑惑,“选拔医女明明是好事,为何让要安玥璃来插一脚?这不是抬举她吗?” 白飞瑶心中闪过早就制定好的计划,直接暗杀安玥璃并非难事,只是对方突然暴毙只会引人怀疑。 但若是能让安玥璃在选拔时出尽洋相,再将她伪装成受不了羞辱自杀,那就顺理成章了。 “你不必管这些,我自有办法。” …… …… 屋内,安玥璃正在看书。 浣纱进来后特意关上了房门,神情显得有些严肃。 “怎么了?” “王妃。”浣纱走近后低声道,“前些日子王妃让奴婢打探的事情,眼下已经有了消息。” 安玥璃闻言坐直了身子,“可是找到了为母亲解毒的药草?” “此药世间少有,但京城的梦丹楼便存有一株。” “梦丹楼?” 就在安玥璃疑惑之际,浣纱将誊来的告示送到她面前。 “梦丹楼今日发出公告,要招收新的医女。奴婢在想,或许这是个法子。 一旦进入梦丹楼,就有机会见到苏神医。他当年可是救过太后娘娘的命,医术高深莫测。” 安玥璃听了这话站起身来,在屋内徘徊了两圈。 “非要入选医女才能见到苏神医吗?直接用王妃的身份求见如何?” 浣纱摇头,“王妃有所不知,这苏神医不近人情,尤其不喜达官显贵近身。唯一能让他给几分好脸色的,便是同行中人。 而且听说二小姐已经去报名了,也不知是不是想抢在我们前面得到机会。” “安语柔也参加?”安玥璃大为不解,“选医女没有条件的吗?她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但想要被选中,得通过重重考验。王妃,我们要怎么办?” 安玥璃思忖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替我备车,我回一趟王府。” …… 骁王府。 安玥璃回来时,夙怀骁刚练完走路,正在沐浴更衣。 江辰得知安玥璃有急事,便省去了通传的步骤,直接让她进了屋。 结果等夙怀骁半裸着上身从净房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不穿衣服?” 都说美女出浴乃是天下一绝,刚出浴的美男也是不遑多让。 面对湿哒哒的夙怀骁,安玥璃惊诧之余不忘多看两眼。 没了厚重的衣衫包裹,身上的肌肉线条霸气地彰显出来,漂亮有型。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一两不少。 三千发丝披散在肩上,还散发出阵阵水汽,弱化了平日里的威严凌厉。 就在安玥璃被眼前美色吸引的同时,夙怀骁已经拄着拐杖步步逼近。 骄阳透过门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但他锋利绝艳的面容却像是能够穿云破雾般,叫人心脏兀地一突。 “看呆了?” 第63章:原来调戏美男这么快乐 夙怀骁与安玥璃面对面站立,手指强势地挑起她的下巴。 “不经通传就擅自闯入本王的房间,难道是想趁机占本王的便宜?” 两人近距离接触,安玥璃被清新的皂角香味熏得头晕,下意识伸手一推。 “你想多了。” 夙怀骁本就腿脚不便,撑着拐杖才勉强能站稳。谁知安玥璃这一推力道过大,一下子让他失去了平衡。 夙怀骁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安玥璃突然反应过来,急速拉住对方胳膊往回拽。 结果便是夙怀骁的身子在后仰了一瞬后又往前倾斜,直接压着安玥璃倒在了地上。 嘭——! 闷响过后,安玥璃只觉得眼冒金星。 但她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关心夙怀骁道。 “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其实夙怀骁在后退时便已经找回了平衡,谁知安玥璃突然的出手一拽反而出乎他的意料,这才导致两人一齐摔了个人仰马翻。 他并不怕受伤,但却不喜欢将刚洗干净的身体弄脏。就在夙怀骁黑着脸想要训斥对方时,腰间围着的长巾却被人给掀开了。 “你做什么!?” 安玥璃坐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对方的膝盖。若是腿伤因她的失误加重,那她定要内疚死了。 “让我看看腿。” 夙怀骁惊恐且抗拒地将她推开,口吻严肃地提醒。 “我只穿了亵裤。” “我知道。” 安玥璃不为所动,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毕竟在后世男男女女穿短裤上街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况且她是医生,必要时刻将患者看光光也属正常。 然而对于古板的夙怀骁来说,却是极大的冲击。 他想不通安玥璃为何如此豪放孟浪,直接去掀男人的衣服。 “你疯了!” 夙怀骁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行为,死死擒住了对方的双手。 直到对上夙怀骁略微潮红的脸色,安玥璃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你,害羞了?” “!!!” 夙怀骁恼羞成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本王看你是想找死。” “……” 眼瞧着安玥璃老实了,夙怀骁这才甩开她的手,自己撑着拐杖缓缓起身。 “出去,本王要更衣。” 安玥璃很想上前帮忙,但又顾忌对方的颜面,只能绕到屏风后面站定。 “这样行了吧?别说不行,上次你醉酒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睡的。” 夙怀骁抽了抽嘴角,不耐地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安玥璃大言不惭道:“检查你的腿。” “嗯?” “上个月你就是这几日腿疼的,我来复查你的腿伤。” 说着她也不顾夙怀骁允不允许,从屏风后探了个头出来。 “所以你裤子还是先别穿了,反正检查的时候还得脱。” 夙怀骁解开腰间长巾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喊道。 “安!玥!璃!” “行,随你。” 安玥璃收回眼神,抱着胳膊靠在屏风后面偷笑。 原来调戏美男这么快乐。 如果美男的脾气能够好一些就完美了。 等夙怀骁换好了衣衫,两人这才重新见面。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说替本王检查腿伤这种谎话。” 面对夙怀骁透析人心的眼神,安玥璃清了清嗓子。 “好吧,其实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梦丹楼的情况。”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夙怀骁沏茶的动作有一瞬间地停滞。但他除了缩了缩瞳孔外,很好的控制了表情。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这个地方的情况,越详细越好。浣纱说,这是太后娘娘为苏神医建造的。” “不错。” 夙怀骁呷了一口气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幽深的目光。 “如你所言,梦丹楼是苏神医在京都的地盘。只是他常年在外游历,梦丹楼便由他的第十一位徒弟以及圣女掌控。” 安玥璃坐直了身子追问道:“那你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吗?” “苏神医的徒弟名叫易晏,醉心医术,呆头呆脑。至于圣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低垂间神情怅然。 “她叫白飞瑶,是龙虎军中郎将的亲妹妹。” 安玥璃见他神色有异,正想询问其中缘由,却见夙怀骁已经恢复如常。 “你做什么打听这些?难道是和梦丹楼最新招收医女的事情有关?” “不错,我要去应招。” “你!?”夙怀骁格外诧异,“这是为何?” 毕竟眼下响应最积极的都是些想要提升名气的世家贵女,为以后嫁人做准备。安玥璃已经是人妇,还去凑什么热闹? “我最近打听到一个消息,梦丹楼内可能有治疗母亲癔症的药材。” “嗤。上次胡人的事情还没让你涨教训?” 安玥璃严肃地反驳,将毒药的方子拿了出来。 “这次是真的。越氏为了治好安语柔脸上的疹子,不得不交出了当初谋害我母亲的毒药配方。我已经托人查了,说是需要什么青玉蓝草。 这药不常见,但听说梦丹楼却有存货。” 她说得起劲,却没注意到夙怀骁紧握茶杯的手指。 “母亲的病情已经开始好转,我想趁热打铁将她的病根拔除。虽然不确定梦丹楼是否真的有我需要的东西,但我只能全力一试。” “你既然下定决心,回头让江辰收集一些梦丹楼的信息给你便是。” “多谢!” 安玥璃松了口气,能够得到骁王府的情报,对她的准备工作有极大的帮助。 “对了,如果我去参加选拔,可能会出现来不及赶回王府的情况。所以稳妥起见,我今日必须检查你的伤情。” 她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得眉眼弯弯。 “骁王爷,请吧。” 这次夙怀骁没有拒绝,不知是不是心里装着事情,检查的过程中他一声不吭。 安玥璃早已知晓他脾性,安静地做好了自己的记录。 “若是腿疼得厉害,可以吃一颗我留给你的药丸。但若是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还是得让江辰及时通知我。” 见对方不说话,安玥璃耸了耸肩,将江辰又叫进来叮嘱了几句。 等她离开后,江辰却是显得有些不安。 “王爷,王妃想要知晓圣女的情况。您看……” “如实告知。” 第64章:素朴,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听了夙怀骁的话,江辰却是为难地舔了下唇瓣。 “可是,若王妃知晓了您和圣女的关系,只怕要吃味了。”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眼刀的攻击。 “胡说什么?” 江辰立刻躬身请罪,“王爷恕罪,卑职知道怎么说了。” 夙怀骁却是愈发恼火,冷笑着反问。 “本王和圣女能有什么关系?” “王爷和圣女没有关系,王爷心中只有王妃!” “……” 夙怀骁张了张嘴,训斥的话到了唇边却觉得心累。 “滚出去。” “是!” “等等。” 江辰转身走了两步,闻言又立刻折返。 “王爷还有何吩咐?” “打听清楚评选的考题,回来报我。” “是。” 江辰望着夙怀骁明明很介怀,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眨了眨眼,心中暗自决定有些话还是不要如实告知安玥璃得好。 …… …… “王妃,题目出来了!” 追月兴冲冲地跑进屋内,把报名点得来的通知说与安玥璃听。 “是什么?” 屋内的丫环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凑过来关心。 唯独安玥璃不着急,还递了杯凉茶给追月润嗓。 “慢慢说。” “是绣功!” “什么!?” 安玥璃从容镇定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龟裂。 “绣功?” 浣纱和彩云也是大为不解。 “不是选拔医女吗?怎么会考绣功?” “追月,你确定打听清楚了?可别弄错了!” 追月拍着胸脯保证道:“确定是绣功,不仅我们惊诧,这次报名的人都觉得奇怪。 但梦丹楼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这次选拔医女是为了庆贺苏神医的生辰。所以所有人都得献上一份祝寿的绣品。” “原来如此。”浣纱踱步到安玥璃身边,“距离第一轮选拔还有半个月,看来王妃得熬夜赶制绣品了。” 这时浮烟却站了出来,笑得意味深长。 “别担心,刺绣可是我们王妃的拿手绝活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追月又惊又喜,“当真?我还以为……” “以为我们王妃是传言中那般愚钝?”浮烟得意地摇了摇头,“王妃从小便心灵手巧,若不是前些年越氏用姜夫人的性命打压我们,王妃也不必藏拙。” “原来如此。”浣纱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奴婢们就等着王妃的大作了。” 被众人期待的安玥璃却是满头黑线。 她的确心灵手巧,但都用在了给病患缝合伤口上。至于绣花嘛,人生还是头一次。眼下只能希望自己顺利继承了这具身体原主的天赋了。 “王妃想好了要绣什么吗?”浮烟摩拳擦掌,恨不得让她一鸣惊人,“既然是给苏神医祝寿,那不如绣九十九只仙鹤!” 安玥璃闻言差点翻着白眼晕过去,“只有半个月,你是想熬死我吗?” 浣纱轻笑着解围,“九十九只的确是太多了些,不如取个巧数,就绣九只吧。” “九只也不行,一只都不行!” 安玥璃直接了当地拒绝,并且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熬夜绣花,导致心肌梗死的画面了。 浮烟对她抗拒的态度大为不解,“那王妃想绣什么?” “……” 安玥璃沉默以对,整个人很想原地摆烂。 为什么选医女却要比绣功,难道古代的医女都这么卷得吗? 颓丧了片刻,她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医书上,同时脑中灵光乍现。 “既然是给苏神医祝寿,那送的东西至少要得苏神医的欢心吧?你们说,一介神医会对什么感兴趣?” 被她这么一问,几个丫环也跟着出主意。 “定然不会是俗物。” “或许是罕见的病症,又或许是难得的医书?” “有没有可能是药材?” “对!”安玥璃一锤定音,点了点说话之人的鼻尖,“就是医书和药材!” 她当即让浣纱带人去准备刺绣的工具,自己则是悄悄从医疗空间中翻找出来一些和中医相关的书籍。 这些可都是传承到后世,经过一代一代人系统整理出来的精髓! 她就不信,苏启看了这个会不心动。 挑挑拣拣,安玥璃选中了一本最为全面的书籍。当她表示要把这本书中的内容绣出来作为参赛作品的时候,浮烟与浣纱等人都懵了。 “王妃,你当真要绣这个?”浮烟走过来,看着与她胳膊差不多厚度的医书,眼睛直了。 浣纱也跟着劝道:“这书实在是太厚了些,王妃不如换本薄些的。咱们总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只怕是来不及。” 安玥璃挑眉,“谁说我要绣完一整本?”她翻开书本,将上面的目录展示出来,“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我就是要让苏神医自己上钩。” 敲定了作品,安玥璃当即将目录誊抄在选好的布匹上。 等到动手刺绣的时候,她则是把浣纱与浮烟等人都赶了出去,生怕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漏了陷儿。 好在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刺绣上的确是天赋异禀,即便现在换了芯子,但绣花的手感却是不减。 安玥璃适应了一段时间,便逐渐掌握了节奏。即便效果比不上原主那般精湛,但将主题表达出来却是绰绰有余。 十日后,在万众期待之下,安玥璃总算允准丫环们进屋了。 浮烟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冲进来,但在看到完成的作品时却愣在了原地。 浣纱和追月等人落后一步,脸上的笑容同样僵住。 安玥璃原本信心满满,却被她们的反应搞得忐忑不安。 “怎么了?有这么差吗?” 她回头看着自己夜以继日准备的作品,信心慢慢回落。 浣纱最先清了清嗓子,“倒不是说绣得不好,只是……好像太朴素了些。” “对,就是太朴素了。” “其实文字绣得很清楚明了。” 浮烟踱步上前,眼睛红红都快哭了。 “王妃怎么只用了黑色的绣线,这么白布黑线的,远远瞧着倒像是判决文书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安玥璃也回过神来。她绣的时候太过全情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想到还要添加什么花样。 然而王妃怎么会错呢,错了也是别人不会欣赏。 “素朴,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第65章:或许,她还能这样玩 望着丫环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安玥璃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绣都绣了,想改也来不及了。” 浣纱抿唇想了想,“要不,我们在布料上做些文章。” “难道要重新染布?这难度太大了,只怕会破坏绣品本身。” 就在众人商议不出结果时,彩云却突然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前两日我下厨的时候不慎烫伤了手,王妃便提醒我用新鲜的芦荟擦拭伤口。后来那芦荟在屋里放了两天,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红色。” 她说着满含希望地看向安玥璃。 “王妃,不如试试用芦荟去染布。” “你这倒是一个思路。” 安玥璃端着下巴思忖起来,脑子里飞速闪过医疗空间中能用的东西。 或许,她还能这样玩。 到了选拔当日,安玥璃亲自带着绣品出发。 京城中的百姓们对于梦丹楼选拔医女之事全都翘首以盼,早早便围聚到了选拔现场。 安玥璃的马车在半道上就被堵住了,好在她提前了许久,即便是步行也不耽误时间。 “在这停吧。” 就在她准备弃车走到现场时,一名男子突然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到了她的马车上。 “啊!” 男子大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 安玥璃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立刻朗声警告。 “小心!” 嘭——! 另外一辆马车恰好从路口拐过来,没料到会有人疯疯癫癫横冲直撞,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把人撞翻在地。 就在撞到人之后,双方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安玥璃第一时间下车检查对方的伤情,谁知却听到一声尖利的质问。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冲撞本郡主!” 她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马车华贵异常,顶盖上还有象征皇室的标识。 “郡主息怒,都是这个人自己突然冲出来。” 说话间一名俏丽年轻女子跳下马车,她身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头面更是用到了诸多红色的宝石铸造。 四名带刀侍卫紧随其后,将人护得严严实实。 “本郡主倒要看看,是谁在闹事?” 说话间,两人的视线对上,后者明显有些错愕。 “安玥璃?” 安玥璃脑海中浮现出此人的身份,“纯晓郡主,许久不见。” 纯晓郡主乃是长公主之女,身份高贵非常,深得皇帝与太后娘娘的宠爱。但正因为如此,她的性格才格外跋扈。 从小到大,纯晓郡主都眼高于顶,只和几个她看得顺眼的贵女来往。 安玥璃幸也不幸,便是其中之一。 但这段友情在三年前,姜夫人患上癔症的时候戛然而止。 纯晓郡主看到安玥璃的瞬间,脸上就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不留在骁王府相夫教子,还有精力出来闲逛。” 安玥璃略微垂眸,“我来参加梦丹楼的医女选拔。” “你参加选拔!?” 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声调豁然拔高。 “你凭什么参加选拔?” 安玥璃神色淡淡,“梦丹楼并未对报名者的身份设限,只要是女子,皆可参选。” 就在纯晓郡主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发出惊天的哀嚎声。 “哎哟,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两人这才收回了视线,齐齐看向倒地之人。 “你别乱动。” 安玥璃蹲下身子按住了对方的手脚,以防对方体内有骨折或者脏器受损的情况。 纯晓郡主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撇清干系。 “这人是自己撞上来的,纯属自己找死。” 谁知就在她说完这话时,一名女子带着小孩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们也不管是非经过,一露面就开始哭嚎。 “哎哟!哪个挨天杀的撞伤了我家汉子,这可怎么办哦!” 孩子也跟着哭起来,“爹爹,爹爹你没事吧?你受伤了,我们家就没人干活了,奶奶还等着你上工赚钱治病呢!” 路上本就人多,经这么一闹腾,立刻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把人撞成这样,真是造孽。” “这些富贵人家的马车总是横冲直撞的,也不把我们这些人的命当回事。” “太可恶了,必须报官严惩!” 纯晓郡主本就满心不耐,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胡说!这人本就是自己撞上来的,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路人本就看热闹的居多,听到这般跋扈的发言,登时炸开了锅。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如此刻薄。” “这人先是被这辆马车撞了,紧接着又被你的车撞。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都休想抵赖。” “人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认账。大家快把他们围起来,扭送到官府去!” 眼看这些人冲上来,纯晓郡主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护主,吓得周围的人群接连后退。 “放肆!休得对郡主无礼。” “原来这人是郡主!” “郡主也不能随便撞人啊。” “真是太过分了,此事即便是告到御前,也是这劳什子郡主的错。” 纯晓郡主气得直跺脚,恨不得让自己的侍卫将这些人都打得服软认错。就在她震怒之际,安玥璃却站了出来。 “各位乡亲不必激动,此人的确是被我们的马车所撞,一切治疗费用都将由我们二人承担。” 听到她这么说,纯晓郡主下意识反驳道。 “分明就是你的马车把人撞过来的,凭什么要我负责?” 安玥璃无奈蹙眉,正想提醒对方不要再激起民愤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吐出一口血。 “爹爹!” “夫君,夫君!” 青年男子的家人哀嚎不断,撕心裂肺地指责道。 “我家汉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今日也不活了!你们赔我夫君,赔我夫君!” 纯晓郡主被对方满嘴的血给吓坏了,安玥璃却是蹙了蹙眉。 “你让一让,我得替他检查。” “别碰我夫君!” 女主红着脸极力阻挡,甚至出手抱住了安玥璃的小腿。 安玥璃冷声提醒,“我是要救他,你若执意阻拦,恐会耽误病情。” “你一个国公府的贵女会什么医术,休要框我!” “我尚未表明身份,你怎知我是哪个府上的人?”安玥璃眯起眼,伸手挑起对方下巴,“莫非你一早就盯上了我,故意找茬。” 第66章:等我踩爆你的头 “我没有!” 女子下意识捂嘴反驳,神色却尽显慌张。 安玥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冲纯晓郡主使了个眼色。 “来人。救人要紧,快把这对母子拉开!” 纯晓郡主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上前把女子从安玥璃身上撕了下来。 “夫君,夫君!” “你,你们要干什么?” 躺在地上的男人看着安玥璃一点点靠近,本能地想要躲闪反抗。 然而安玥璃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利用巧劲摁住了对方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别担心,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先说说,哪里不舒服?” 看着安玥璃脸上温和的笑意,男子的悄悄安慰自己。 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对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绝不可能看破他的手段! “我,我浑身都痛,我要死了。” 男子捂着胸口,像是要喘不上来气。同时一点点扯起裤腿,露出了青紫的小腿。 “脚,脚也断了。” “是吗。” 安玥璃用手轻触对方的伤患处,男子立刻发出阵阵哀鸣。 看到他这般惨状,周遭的百姓们不断感叹。 “太惨了,撞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就算能活,至少也得休养个一年半载吧。刚才那对母子还说家里有人等着他干活买药呢,这不是要人家的命嘛。” “可怜啊……” 对于这些议论,安玥璃充耳不闻。反倒是悄然开启了脑中的医疗空间,迅速扫描了男人的体征。 “郡主,借一步说话。”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安玥璃并不回答,只是保持着请的手势。 纯晓郡主拗不过她,这才勉强走到了一旁,抄着胳膊催促。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先讲好,这件事都是你先惹出来的,与我无关。” “这人并未受伤,不过是想要讹我们罢了。” “什么!?”纯晓郡主瞳孔地震,“你怎么知道?” “我摸过他的腿骨,并未有骨折的迹象。还有他吐的血,暗沉发黑,应该是提亲准备好的猪血。” 纯晓郡主闻言火气立刻涌上头顶,就在她即将发作时却被安玥璃及时制止。 “郡主息怒,不可冲动行事。” “息怒?遇到这种事,你让我怎么息怒?难道像你平日里对待安语柔那般,没骨气地给人当孙子吗? 对付这种烂人,直接打到他招供就行了。” 安玥璃眼眸微垂,让人看不透她内心所想。 “百姓们同情弱者,若强势屈打成招,只会有损我们的名声。 郡主应该也是去参加医女招选的吧,竞争激烈,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留下把柄得好。” 纯晓郡主噎住,她平日里行事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却对进梦丹楼这件事势在必得,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那你说怎么办?总之,本郡主是绝不会容忍这些恶徒的。” 望着对方贵气与嚣张并存的面容,安玥璃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那就需要郡主配合我了。” 两人又言语了几句,这才返回男人身边。 看着她们靠近的身影,对方的哀吟声更大了些。 安玥璃低头看着他,笑得温和却不达眼底。 “你别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和官府的人了,定然不会弃你不顾。而且我车上正好带了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在大夫来之前先给你用上。” 她说着返回车上,将从医疗空间中取出来的浓缩甘草汁灌进水袋中。 男子听到安玥璃竟然主动去叫了官府的人,一下子显得有些心慌。 “不,不用了。我现在头晕,想回家,你快送我们一家回去。”他的任务只是拖延安玥璃去参加评选,并不想真的招来官府。 “那可不行。”纯晓郡主强势拒绝,“你现在受伤严重,万一在回家的途中死了可怎么办?稳妥起见,还是先让大夫和官府的人来做个见证。” 被阻拦在旁的女子闻言也跟着反驳起来,“我夫君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折腾他?你们还有良心吗?” “正因为有良心,才不能弃你们于不顾。”安玥璃拿着水袋返回,故意询问在场看热闹的百姓,“大家说说看,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众人纷纷颔首称赞。 “这姑娘说得不错,的确应该先请大夫。” “有了官府为证,大家也就放心了,也不怕撞人者赖账。” 更有人劝倒在地上演戏的男人,“我说,你都吐血了还不老实,好生躺着等大夫来吧。” 说话间,安玥璃已经来到男人跟前蹲下。她撩开对方的裤腿,大大方方把伤势展现给众人。 “哎呀,当真是十分严重。我这药水上腿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不等对方回神,安玥璃已经开始往他腿上浇水。 男人感受到冰凉的触感,下意识开始哀嚎颤抖,捂着脸做出痛苦状。 一开始众人还心生不忍,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震惊且复杂。 只见原本青紫可怖的伤口一点点褪色,露出原本光洁健康的底色。 男人的同伙见状慌张地想要提醒,却被侍卫及时堵了嘴。 一袋水浇完,所谓的伤口便一点都不剩了。 安玥璃贴心询问,“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没,没有!我疼,我疼死了!” “是吗?有多疼,还能疼到吐血吗?如果不能,我倒是可以帮你。” “嗯?” 男人闻言疑惑地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安玥璃似笑非笑的艳丽面容。不等他想明白安玥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衣襟就被暴力地撕开了。 伴随“刺啦”一声闷响,男人衣衫裂开,一个小小的血包掉落在地上。 “这就是你吐血的秘密吧?” 男人见伎俩暴露,脑子嗡地一声响。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将罪证抢回来,安玥璃却抬脚踩住了类似肠衣包裹的血包。 “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男人差一寸被踩住手,浑身冷汗津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啪——! 血包破裂,溅出了满地污血。 安玥璃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方,笑意森然。 “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等我踩爆你的头,你想说都说不出口了。” 许是她气场太过强大,男人被吓得抖了三抖。就在他支支吾吾快要交代的时候,一队官兵挤开人群冲了过来。 “何人闹事!?” 第67章:跟着我,别怕 看到官差到来,纯晓郡主立刻大喊。 “就是这几个人,竟敢冲撞本郡主马车,还装伤讹钱!” 在见到官差的瞬间,男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安玥璃一脚踹中了膝盖窝,直接摔成了狗吃屎。 纯晓郡主见状大怒,疾言厉色地下令道。 “还想跑?来人,把这个骗子拿下!” 官兵即刻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家三口的骗子缉拿归案。 男人也从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变成了跪地求饶。 “郡主息怒,小人不过是混口饭吃,还请您饶命啊。” “饶命?骗到本郡主头上来了还想活命?” 眼瞧着纯晓郡主恨不得抢过侍卫手里的剑现场斩了对方,安玥璃忙上前阻止。 “郡主,剑下留人!” “这种烂人,你还护着他?” 安玥璃无奈叹气,“郡主就不想知道,他是谁指使吗?” 听她这么一说,纯晓郡主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本郡主?” 安玥璃不可否置,只是低声提醒道。 “梦丹楼的选拔快开始了,郡主不如先将这群骗子交给官府审查,待评选拔结束后再来处置。” “糟了!” 纯晓郡主怛然失色,急得几乎要蹦起来。 “快快快,立刻驾车去梦丹楼!” 然而面对这街上的人山人海,车夫却是满脸为难。 “郡主,人太多了,只怕是过不去啊。” 纯晓郡主急得满头汗,“那怎么办?” “走过去。”安玥璃冷静地说道。 “走!?” 她正想嘲讽驳斥对方,却见安玥璃朝自己伸出手。 “跟着我,别怕。” 四周人潮涌动,安玥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过来,像一支定海神针般出现在眼前。 等纯晓郡主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交到了对方手中。 安玥璃拉着她一路狂奔,尽管道路拥挤,但她却总能轻巧地开辟出一条路来。反倒是纯晓郡主的几个侍卫人高马大,行动起来却没有她们敏捷迅速。 没跑多久,纯晓郡主便热汗津津,同时开始嫌弃地抱怨。 “这还要多久?” “快则一刻钟。” “这么久!” 她说着就想把手挣脱出来,却被安玥璃更紧地握住。 “别乱动!这里人多,当心被撞。” 就在说话间,身边两个路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眼看着他们吵着吵着便朝纯晓郡主推搡而来。 安玥璃立刻用胳膊顶住对方后背,不让他们压到纯晓郡主。同时用力一拽,把人护在了身后。 一秒钟后,争执双方同时倒下,还连带着拖累了周围一圈的百姓。 “郡主!” 四名侍卫姗姗来迟,连忙以自己的身躯替她们顶出一方宽松的空间。 “郡主,您没事吧?” 纯晓郡主看着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人群,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并且感激却别扭地看了安玥璃一眼。 “刚才,多谢。” 要不是安玥璃及时出手,她只怕要被两个满身汗臭味的男人给压倒了。 “客气。你们留下两人去找官差来帮忙,剩下的护送郡主继续前进。” 明明是头一次见面,但侍卫们却不自觉被安玥璃身上散发出来的镇定气势吸引,顺其自然地服从了她的决策。 安玥璃抬首往梦丹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故意纯晓郡主道。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两人再次上路,这次刻意降低了速度与侍卫同行,虽然慢了些但却更加安全。 等他们一行人抵达目的地时,身上全都汗透了,就连头发丝都是潮的。 纯晓郡主一边嫌恶地拿出丝巾擦脸,一边气恼地咒骂道。 “都怪那个死骗子,等选拔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正说着,安玥璃递过来一颗黑黑的药丸。 “这是什么?” “藿香正气丸,可解暑热,就是味道不太好。” 纯晓郡主拿过来闻了闻,当即紧蹙了眉头。但望着安玥璃布满汗珠的白净面容,却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纯晓郡主刚把药丸服下,就听到了选拔截止的锣鼓声。 两人立刻上前询问。 “我们也是来参加选拔的,还请通融让我们进去。” 负责核实名单的是上一届入选的医女,闻言头也不抬地拒绝道。 “时辰已经到了,错过了就等下一次吧。” 纯晓郡主不服气,“可你们敲锣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 “那也等下一次。” 安玥璃求情,“那请这位姑娘通融一下。” “都说了不行,你们烦不烦……” 天气本就闷热,对方被两人吵得心烦气躁,直接不耐地咒骂起来。谁知这一抬头,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竟然是长公主之女。 “郡,郡主?” 纯晓郡主看着眼前的人,恍然大悟地瞪圆了眼睛。 “金婵?原来是你!” 见安玥璃一脸懵怔,纯晓郡主主动介绍道。 “金婵的父亲是宫里的御医,之前还给我母亲请过平安脉呢。” 原来是熟人,安玥璃悄悄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就请金姑娘放我们进去吧,现在门还没关,应当算不上违规。” 就在金婵动摇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从梦丹楼内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骁王妃吗?怎么你也来了,该不会是想要选拔医女吧?” 安玥璃望过去,便瞧见了安语柔那张不讨喜的模样。 她挑了下眉头,“妹妹来得倒是早。” “自然。”安语柔站在台阶上,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样子,“像选拔医女这样的大事,当然要放在心上。姐姐现在是尊贵的骁王妃了,该不会想仗着身份走后门吧。” 安语柔这么一插手,金婵只能硬着头皮向纯晓郡主致歉。 “郡主息怒,时辰已到,没来得及上交参赛作品的人是不能入楼的。” 纯晓郡主登时怒火冲到头顶,满含敌意地瞪向安语柔。 “就你长了嘴!” 认出眼前被汗水浸湿的女子是纯晓郡主,安语柔也有一瞬间的慌张。可话都说出去了,也没有再收回来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不松口。 “规矩是圣女定的,臣女也只是照章办事。” 第68章:跪着进门! “金姑娘。”安玥璃无视安语柔的挑衅,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金婵,“我与郡主都是为民除害,才耽搁了时间。即便是梦丹楼的圣女知晓此事,也会特许我们进去的。” 安语柔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居然被官府给抓了,好在她都是让丫环去找的人,自己并未露面。 “那又如何?晚了就是晚了。你不仅想走后门,还想败坏圣女的名声,实在是痴心妄想!” 面对这搅屎棍一般的存在,安玥璃也是恼了火,直接转头询问纯晓郡主。 “郡主可还记得那个女骗子说的话?” “什么?” “对方一看到我就脱口而出国公府,可见是一早就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份。您猜猜看,是谁会这般不遗余力地阻止我来参选?” 她说着直勾勾看向安语柔,笑得意味深长。 “说起来,郡主也是遭了池鱼之殃。要怪就怪幕后黑手,蛇蝎心肠。” 纯晓郡主立刻听明白了安玥璃的暗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哇,我说怎么敢有人拦本郡主的车,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来人,把她给我扭送到官府去!今日本郡主进不了这梦丹楼,你也休想参加选拔!” 侍卫应声而动,轻松地制服了安语柔。 这时她才认怂地求饶道:“郡主息怒,郡主您千万别听信安玥璃的谗言!不是我,我没有害你!”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梦丹楼的大门豁然打开,白飞瑶一身赛雪的长裙,由众多侍从簇拥着走出来,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仙气。 “圣女!” 看到白飞瑶亲自出现,金婵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那模样竟有点像老鼠见了猫。 安玥璃看得略微皱眉,同时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便是掌管梦丹楼的人。 “圣女。”纯晓郡主显然和对方是旧相识,提着裙摆就迎了上去,“我们刚到这里,就听到了敲锣声。那时梦丹楼的门还是开着的,难道就不能放我们进去吗?” “郡主。” 白飞瑶颔首示意,身子却是借着询问金婵的动作往旁边避开了些,似乎是有些嫌弃纯晓郡主身上的汗味。 “怎么回事?” 金婵顶着压力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并没有遗漏安语柔出现后的争执。 白飞瑶听完后立刻挖了安语柔一眼,同时不悦地望向安玥璃。 “你就是安国公的嫡长女?” “见过圣女。” 安玥璃略微福身,行了平辈之间的礼。这样既不显得粗鲁傲慢,也不会过分殷勤卑微。 同时心中很是奇怪,对方为何避开了自己骁王妃的称呼。 谁知白飞瑶在看清安玥璃现在狼狈的模样后却是冷笑一声,眼底浮现出浓浓的不屑与嘲讽。 就这样的女人,居然有脸留在夙怀骁的身边。 她也配! 白飞瑶胸中涌出一阵阵由嫉妒,愤怒,不甘等杂糅的复杂情绪。宛如滚烫的岩浆,几乎烧光了她的理智。 “刚才就是你说,即便本圣女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一定会放你入场?” 两个女人视线交汇,即便白飞瑶端着清高疏离的仙女人设,安玥璃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深藏的敌意。 “正是。” “可笑!” 白飞瑶嗤道:“梦丹楼可不是安国公府,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做不到,还想选拔医女?” 安玥璃站在原地,脸上神情淡淡。 微风吹起她海棠色的裙摆,以及脸上被汗水浸湿的细碎发丝。骄阳的光晕照在她身上,缥缈间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兰花。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相信梦丹楼的格局。” “什么?” “梦丹楼成立的初衷,是因为太后娘娘希望更多的人传承到绝妙的医术,让天下百姓远离病痛,为苍生谋福祉。 而我与郡主今日惩戒恶人,也是为民除害的方式之一。 正因为两者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才敢断言圣女不会为难我们。” 听到她的话,纯晓郡主忙附和道。 “正是如此!圣女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官府打听。我们绝对没有撒谎!” “这不是撒不撒谎的问题。” 白飞瑶没料到安玥璃如此牙尖嘴利,无形间被激起了胜负欲。 “只是规矩就是规矩,我若为你破了例,那先到的人岂不是会不服?” “服不服,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安玥璃挑起眉头,很是自信道,“我倒是相信前来选拔医女的人,都是心地善良有正义感的女子。 若她们都觉得我与郡主今日应该为了抢时间撇开伤患不管,任凭人怀鬼胎的恶人为祸民间,那我与郡主定然不会强求。” “你!” 安玥璃巧言善辩,堵得白飞瑶胸口疼。 这时纯晓郡主再次凑上前低声求情,“飞瑶姐姐,你就通融我们这一次吧。回头七哥回京,我一定做东好好感谢你们。” 白飞瑶屏住呼吸,默默把纯晓郡主推远了些。 “好吧,既然安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不通融,便与你口中那为祸民间的下九流是一个层面了。 只是你的确是来晚了,总该接受些惩罚。” 白飞瑶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梦丹楼的大门,思绪飞速转着。 “要怎么罚你呢?不如就……” “跪着进门!”安语柔心急口快地接出了下半句。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了下来,就连纯晓郡主都黑了脸,怒斥对方。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白飞瑶刚开始并没想到这一招,但在听了安语柔的提议后却觉得十分解气。 她笑眯眯地望向安玥璃,“其实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在我们梦丹楼,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凡是犯了错都得罚跪思过。 安小姐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接受,还是趁早放弃选拔吧。” “……” 安玥璃垂眸思忖了片刻,竟然真的微微提起裙摆上前。 纯晓郡主急得大喊,“安玥璃!”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刚对安玥璃产生了些改观,可不想再看她做出此等卑躬屈膝的谄媚行为。 听到她的斥责声,安玥璃却是淡淡一笑。 “郡主别担心,不就是跪一跪嘛,又不少块肉。 只是自从嫁入骁王府之后,我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这世上能让我跪的只有当今皇上。 没想到梦丹楼的人如此桀骜,居然敢与皇上比肩。” 她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来,直逼白飞瑶与安语柔的面门。 “二位可站稳了,千万别躲。” 第69章:夸我夫君有本事 安玥璃这么一说,白飞瑶脸色骤变。 与此同时,随行的侍从们纷纷避之不及,谁也不敢承担与皇帝比肩的罪名。 “好!好得很!” 白飞瑶气急败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有破口大骂。 “既然你这么想进梦丹楼,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扔下这句话,白飞瑶一甩衣袖返回楼内。 而留下的金婵在收了两人的绣品后,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 “圣女,圣女请留步。” 白飞瑶正在气头上,闻言猛然顿住脚步。 “何事!?” 金婵被她此刻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圣女居然也有如此骇人的一面。 白飞瑶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赶紧轻咳两声调整了面部的表情。好在四周除了金婵并无他人,否则她绝世仙女的人设就要崩了。 “我是说,什么事?” 金婵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忐忑道:“之前收到的绣品都已交上去了,您看这两幅该如何安排?” 白飞瑶让她将两幅绣品打开,其中一幅构图复杂华丽,所用的锦缎与绣线也都是宫里才有的上等货,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纯晓郡主之手。 而另外一副则是只有两寸见方,未见任何图案,所绣皆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白飞瑶甚至不愿仔细看一眼这上面绣的内容,便冷冷嗤笑出声。 “此等水平也敢来参加选拔,真当我梦丹楼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收留的不成?” 她将安玥璃的绣品一揉,直接摔进金婵的怀中。 “绣品上并无落款,当作废品处置,直接扔到仓库中去。” “这……” 金婵刚想说此举不符合选拔的规矩,却见白飞瑶阴恻恻地望了过来。 “怎么,你有异议?” 金婵被盯得心里一突,“圣女放心,我这就去办。” 另外一头,纯晓郡主与安玥璃进入梦丹楼后,被侍者直接引去候场的小院。 途中安玥璃察觉到纯晓郡主悄悄打量自己的眼神,“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郡主为何一直看着我?” 纯晓郡主偷看被抓包也不心虚,反而坦然地质问道。 “我之前听说你嫁给骁王爷之后,便仗着他的权势狐假虎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安玥璃闻言也不生气,反而微微勾起了唇角。 “是吗?那多谢王爷了。” “你还笑得出来?” 纯晓郡主翻了个大白眼,完全不理解她为何不生气。 安玥璃却挑了下眉头,“这不是夸我夫君有本事吗,我应该高兴才对。况且看着他们生气却又拿我没办法样子,实在是过瘾。” 纯晓郡主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说得有道理,比起你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是现在嚣张一些的比较顺眼。只不过……” 她说着看了眼前面引路的侍者,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一来就得罪了圣女,只怕会影响选拔。” “不碍事。”安玥璃很是从容淡定,“听说选拔的时候所有作品都会隐去创作者的姓名,实力决定一切。” 两人闲聊着,便抵达了参赛者所在的小院。 这次前来报名的人超过了三百,最终在约定时间内送来绣品的也有一百多人。 刚刚靠近,乌央央的人声便已经吵得人头疼。 安玥璃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偌大的厅堂内聚集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贵女,而普通人家的女子则是自觉地退到了院子里。 阶级之间,泾渭分明。 就在安玥璃准备随便找个角落待着的时候,侍者却朗声通传。 “纯晓郡主到!” 嘈杂的声音顿时一收,屋内屋外的人都齐齐朝她们望来。 这下不仅是纯晓郡主,安玥璃也被迫承受着诸多审视的目光。 “参见郡主。” 众人福身行礼,而屋内贵女在短暂的惊诧后便热情地迎了出来。 “没想到能在梦丹楼见到郡主,郡主快请上座。” “早知道郡主也来参加选拔,我就不来白跑这一趟了。” “郡主绣功卓越,这下我算是没希望了。” 在贵女们的簇拥下,纯晓郡主众星拱月般进到了屋内。而这些人路过安玥璃时,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纯晓郡主坐好后喝了一杯凉茶,这才感觉还了阳,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个人。 “安玥璃呢?” 正殷勤为她斟茶的贵女愣住,“谁?” 纯晓郡主蹙眉,“就是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人,安玥璃。” 见无人应答,她干脆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往屋外张望。然后便瞧见对方如同一株海棠般婷婷绽放在院子里的榕树下,娴静自然。 “安玥璃!” 纯晓郡主大喊了一声,后者却是痴迷于抬头观察树上的小鸟,没有听见。 有贵女认出了安玥璃的身份,不由地嫌弃道。 “是安国公府的那个草包,郡主叫她做什么。” “这人又蠢又笨的,还格外晦气。但凡是有她参加的聚会,都会闹出笑话。” “郡主之前不也说过瞧不上她这幅小家子气的样子嘛,就等她在外面晒着好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纯晓郡主自不会当回事,但眼下却觉得刺耳得很。尤其是想到安玥璃拉着她穿越重重障碍来到梦丹楼的样子,她便涌出一股怒意。 “住口,你们懂什么!” 被她这么一训,所有人都噤了声。 纯晓郡主推开挡在眼前碍事的人,自顾自走了出去。 “安玥璃!” 她快步走到安玥璃身后,重重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怎么?” “我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安玥璃看了眼屋内无数双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诚恳道:“没听见。” “……” 看着她这张真诚的面容,纯晓郡主一腔怒火泄了大半,说着就要去拽她的手腕。 “算了,你赶快跟我进来。” “等等。” 安玥璃反握住对方,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纯晓郡主拖不动人,不耐地再次发火。 “怎么,你不想跟我进去?” “不是。”安玥璃摇了摇头,指向树梢上的鸟窝道,“你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纯晓郡主发现一只小鸟扒拉在巢穴边缘,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哎呀!” 第70章:就凭我现在是骁王妃! 纯晓郡主惊呼一声,“它要掉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梢上坠落。千钧一发之际,安玥璃冷静地上前两步,用裙摆兜住了对方。 “天啊!它没事吧?” 纯晓郡主冲上来查看,便见一只小鸟窝在安玥璃的裙摆中央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把它拿出来。” 纯晓郡主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事了,依照安玥璃的指挥把小鸟捧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我看它的翅膀好像受伤了。” “别着急,我看看。” 两人原地蹲下,将小鸟放在了草地上。 安玥璃启动医疗空间扫描它的身体,发现小鸟的脚踝和翅膀两处有明显的外伤。 “可能是小鸟父母不在,小家伙淘气把自己弄伤了。” “能救吗?” “当然可以。” 安玥璃的手伸到衣袖中,实则却是从空间里拿出了治疗外伤的药膏和纱布。 看着她娴熟又从容地替小鸟包扎好了伤口,纯晓郡主眼睛都要放光了。 “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久病成医嘛,谁让我有个患上癔症的母亲呢。” 此话一出,纯晓郡主的脸色却变了变。 当初正是因为安玥璃的母亲得了病,她才性情大变,从一个温和贤淑的贵女变成了闯祸废柴的扫把星。 想到这些年安玥璃的处境,纯晓郡主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母亲……她还好吧?” “托郡主的福,我母亲病情已经好转了大半,想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纯晓郡主没想到居然能听到好消息,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这时医疗空间对于小鸟的诊断也出结果了,虽然不如诊断人体那般精准,但基本的数值却也是可以参考的。 “小鸟有些脱水,得给它找些水来。” 安玥璃说着往四周看了一圈,并未见到有水井之类的存在。 纯晓郡主直接冲屋内的贵女人招手,“去拿些水来。” 一声令下,几杯水立刻被送到了面前。 安玥璃扫了一眼,“不要凉茶,也不要冰碗,就要普通的白水就好。” “又不是给你喝,你凭什么挑三拣四!?” 说话之人是刚才被纯晓郡主训斥之人,此刻只想将不忿的怒火都发泄在安玥璃的身上。 若是以前,安玥璃定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现在却是恰恰相反! 她想到纯晓郡主之前说的话,相比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是嚣张一点得好。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与其一味退让,不如给看轻她的人涨涨教训。 “放肆!” 一声娇呵,镇住了现场众人。 “我凭什么挑三拣四?就凭我现在是骁王妃!” 安玥璃踱步来到对方面前,带着毛边的锐利视线刮过她的面旁。 那贵女被看得心虚腿软,蹬蹬退了两步。 “你,你仗势欺人!别以为嫁给了骁王爷,就可以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 她这么一说,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面对众人的谴责,安玥璃却是心安理得地轻笑一声。 “仗势欺人又如何?说得你们不是仗着父兄的身份站在这里的一样。” 她说着眉梢一挑,从脑海中搜寻出了对方的身份。 “没记错的话,你父亲是在礼部任职吧?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质疑我王妃的权威,那回头我便请王爷去问问皇上,你这礼部任职的父亲是怎么教女儿的,竟有胆子藐视皇权。” “!!!” 此话一出,那贵女吓得肝胆俱裂,直接一哆嗦跌坐到了地上。 其他人也恍然惊觉,安玥璃哪怕依旧是草包废物,也不是她们能够随便招惹轻贱的存在了。 刚才还在担心安玥璃吃亏的纯晓郡主,见她三言两句就震住了场子,不由得心生欢喜。 “说得对!安玥璃现在好歹是我嫂子了,你们说话都注意些,别触了我骁哥哥的霉头。” “骁哥哥?” 安玥璃投去疑惑的目光,纯晓郡主赶紧低声解释。 “吓唬吓唬她们。” 正说着,便有侍从进来宣布比赛即将开始,请各位参加选拔的人前往赛场等候。 安玥璃捧着小鸟有些犹豫,纯晓郡主却主动接了过来。 “不妨事,我等会儿交给侍卫照看,保证不会渴死它的。” 交代好了小鸟,两人这才一同前往赛场。 为了彰显梦丹楼的权威和影响力,展示绣品的高台被设置在了宽阔的广场上,而京城中的百姓皆可入内观赛。 等安玥璃抵达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嘈杂的喧嚣被一阵清雅的礼乐取代,原本空空如也的高台上弥散出阵阵白雾,引得众人皆屏息翘首。 白飞瑶便是在这白雾中现身的,她出现时礼乐达到顶峰,紧随其后的侍从们不断洒出鲜花烘托氛围。 “快看,这就是梦丹楼的圣女!” “圣女真美啊,当真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我对医女选拔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想看圣女的绝色容颜。” “……” 听到百姓们对自己的赞美,白飞瑶清浅的笑容下隐藏着浓浓的得意。然而这笑意却在看到安玥璃艳丽的面庞时消散了大半。 今日她便要让这个女人出尽洋相! “众所周知,梦丹楼是太后娘娘为苏神医所建造。眼下临近苏神医寿辰,我等特意选拔医女传承神医医术,造福民生。”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恭维声中,选拔正式开始。 白飞瑶拍了拍手掌,十幅绣品同时被抬上了高台。 “为了庆贺苏神医生辰,本次参加选拔的医女都准备了贺寿的绣品。梦丹楼也特意请来了京城中最有威望的十名绣娘作为评委。” 伴随着她的话音,十名衣着统一的绣娘齐齐亮相。 安玥璃抱着胳膊点了点头,“这圣女虽不好相处,但做事还算靠谱。” 谁知就在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十名绣娘发出一阵惊叹赞美之声。 “如此手法是何人所为?” “这绣功,简直比我还要出彩!” “我敢断定,能绣出如此作品的女子,定能夺得头筹!” 伴随着绣娘们的点评,一幅屏风被推到了大众的视野之中。 “圣女大人,在第一轮的十幅绣品中,当数它能晋级!” 第71章:不过那人却不是我 白飞瑶顺着几名绣娘的话夸赞了几句,同时让金婵将晋级的绣品记录下来。 就在众人都在为这幅作品惊叹时,安玥璃却注意到白飞瑶隐秘地冲高台下的安语柔点了点头。 这两人难不成早有勾结!? 安玥璃缓缓握拳,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伴随着选拔的推进,她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作品。 十三轮之后,所有的绣品都已经展示完毕,台下知晓自己晋级的女子已经忍不住开始欢庆了。 想到自己刚才对白飞瑶靠谱的评价,安玥璃只想自戳双目。 纯晓郡主同样获得了晋级资格,兴奋又骄傲地想要与安玥璃炫耀,却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的绣品没被选上?” 安玥璃抿了抿唇,最后冷笑一声。 “选上了,又没选上?” 纯晓郡主歪头,“此话何意?” 安玥璃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我交到金婵手中的绣品,根本没有被展示出来。而第一轮就被选中的那幅屏风,署名是安语柔,但实际却是出自我的手。” “什么!?”纯晓郡主听得眼睛都大了,“你是说,梦丹楼不仅私吞了你的绣品,还张冠李戴把你的东西给了安语柔!?” 安玥璃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对纯晓郡主低语了几句。 此时白飞瑶已经重新站上高台,请晋级绣品的创作者自己上台亮相。 安语柔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这是我的绣品。” 绣娘们见到她认领了第一轮入选的屏风,纷纷赞叹道。 “原来这巧夺天工屏风是出自国公府安小姐之手,难怪如此精湛。” “早就听闻安小姐绣功卓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实至名归啊。” 安语柔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在她准备谦虚两句时,却有人抢先一步替她回了话。 “巧夺天工算不上,不过是多花些时日准备而已。”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安玥璃一步步缓缓登上高台。 白飞瑶极为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你是何人,上来做什么?” 十三幅绣品前都已经有主人认领,安玥璃此时现身的确是有些古怪。 但她的神情却是从容冷静的,好似不是来参加选拔,而是在自家后院散个步一般自然。 “圣女贵人多忘事,刚刚才在梦丹楼门前见过我,怎么转眼就忘了?或是患上了失忆症?” 白飞瑶忍住怒火,绷着仙女的人设柔声道。 “原来是安国公府的安小姐,不是我认不出你,只是你这身打扮,的确是有碍观瞻。” 白飞瑶将安玥璃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很是嫌弃她此刻狼狈的样子。 安玥璃一路跑来参选,本就汗湿了衣衫,发丝也略显凌乱。之后又因为救掉落的小鸟弄脏了裙摆,的确是与其他衣着华贵的贵女们大相径庭。 然而即便是如此,她艳丽的面容也足够光彩夺目,引人赞叹。 “这台上还有一个安小姐,为了不让人混淆,圣女还是称呼我为骁王妃吧。” 安玥璃看似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想精准地踩中了对方的雷点。 白飞瑶猛地深吸一口气,瞳孔缩紧。 “梦丹楼内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平民百姓,皆一视同仁。安小姐想要搞特殊,只怕是来错了地方。” “圣女以医女的标准要求我,是承认了我入选的资格?” “呵!”白飞瑶冷冷笑出声,“你连作品都没有展示,有什么资格入选?” “在揭晓晋级人选之前,所有参加选拔的绣品都未透露创作者的姓名,圣女如何知晓我的绣品没有展示的?” “我……” 白飞瑶被问得噎住,差点咬住舌头。 这时安语柔急匆匆迎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责备道。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你的绣品没能入选,也不能仗着骁王妃的身份大闹梦丹楼吧? 这次选拔可是为了给苏神医贺寿,你这么做不仅不敬苏神医,更是不敬太后娘娘。” 得了助力,白飞瑶顺势一招手。 “来人,送安小姐下台!” 就在侍从们涌上高台准备清场的时候,安玥璃却一把死死拽住了安语柔的手腕。 “的确该下台,不过那人却不是我。好妹妹,你在上交绣品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他们,这幅屏风究竟是谁绣的?” 安语柔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却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你什么意思?这屏风背面绣有我的姓名,自然是我绣的!难道姐姐还想抢我的作品不成?” 这屏风原本是三年前安玥璃亲手所绣,想要送给姜夫人的寿礼。谁知姜夫人突然患上癔症,母女两人的待遇急转直下。 安语柔在霸占了紫光苑后,顺势也将这幅屏风据为己有。 而她在选中这幅屏风参赛时,就已经悄悄在背面落上了自己的款。反正安玥璃拿不出证据,她才不怕。 安语柔泫然欲泣地抽噎了两下,“妹妹知道,姐姐是因为我没有替你绣兰草图,所以才恼了我。可妹妹为了参加这次选拔,也是日夜辛苦赶工了半个月,实在是分身乏术。” 听得此话,白飞瑶立刻怒斥道。 “好哇!不仅抢夺别人的绣品,还敢作弊。我梦丹楼绝不会收你这样的人!” 台上台下的看客也纷纷热议起来。 “这骁王妃未免太过强势了!” “明明是安小姐先上台认领了绣品,骁王妃却非说是她的,这不是抢劫吗?” “你们不知道,其实这骁王妃在出嫁之前就一直是个臭名昭著的废物。不仅是刺绣,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哪一项她都拿不出手。” “这种人也想进梦丹楼,真是痴心妄想。” “赶她走!赶她走!” 面对沸腾的民怨,白飞瑶摆出梦丹楼掌权人的架势。 “来人,将安玥璃给我拖下去!” 看着涌上台来的侍从们,安语柔借着拭泪的动作掩住嘴唇,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劝道。 “你还是死心吧,入选的名额是我的。” 安玥璃同样勾起唇角,却森然地让人胆寒。 “那可不一定。” “且慢!”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纯晓郡主快步上前拦下了侍从。 “圣女明鉴,那屏风后面的落款有蹊跷!” 第72章:贼喊捉贼! “蹊跷?” 白飞瑶俨然不信纯晓郡主的话,而且故意拆台道。 “我知晓郡主和安玥璃私交甚笃,但也用不着这么替她遮掩罪行。作弊就是作弊,抵赖不得!” 谁知负责评选的十名绣娘也陆续发声。 “圣女,这落款的确有些问题。” “什么?” 白飞瑶蹙眉回身,就见绣娘们将屏风翻转了过来,展示出落款处“安语柔”三个大字。 “头一个‘安’字和后面的‘语柔’二字用了不同的针法,刺绣的风格也是截然不同。就好像……” “好像‘语柔’二字是另外的人补上去的。” 安语柔闻言瞳孔地震,没想到自己的秘密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才不是!”她急不可待地分辩道,“其实这屏风我一早就开始绣了,姓氏也是那时留下的。只是得知梦丹楼选拔医女之后,又拿出来调整一些细节,顺便补上了全名。” 安玥璃嗤地打断道:“一会儿日夜赶工,一会儿又早就准备妥当。妹妹这嘴里当真是没有一句真话。” 安语柔恨得咬牙切齿,“那也好过姐姐拿不出自己的绣品,却要抢别人的好!” “妹妹自称这屏风是你绣的,除了这蹩脚的落款外,可还有其他证据?” “……”安语柔戒备地缩了缩瞳孔,“你想说什么?” 安玥璃甩开她的手,径直走到屏风前,点了点上面花团锦簇的月季花。 “请各位仔细看,这一片月季花是不是很突兀,就像是硬生生搬到这里来的一样。” 几位绣娘观察了片刻,纷纷颔首道。 “的确,从构图的角度来说,此处的月季花有些牵强。” “但这和你的证据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安玥璃衣袖一甩,直接从医疗空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因为在这片月季花下,原本是我所绣的玉兰树。”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泛着寒光的刀片便精准地挑开了屏风上的丝线。 伴随着一阵阵惊呼声,红色与黄色的绣线断裂开来,露出底层青绿与白色交织的玉兰树。 绣娘们惊诧地直抽气,“当真是玉兰树!” 纯晓郡主看到这,已经是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好你个安语柔,贼喊捉贼!这屏风分明就是骁王妃绣的,你居然敢占为己有,还敢欺瞒圣女与评委。” 安语柔此刻已经吓懵了,她没想到三年前的一幅绣品,安玥璃居然还记得这么多的细节。 “圣女,我是冤枉的啊!这屏风真的是我所绣,安玥璃她不过是曾经看到过我更改绣品的过程,才会说出这种话。” 白飞瑶同样感到震惊,虽然心里明明已经知道撒谎的人是谁,但还是不肯承认安玥璃的实力。 “你这么说的确也有道理。安玥璃,除非你还能拿出其他证据,否则本圣女还是无法相信你的说辞。” 见对方要偏袒安语柔到底,纯晓郡主愤愤不平地质疑道。 “这么多的证据难道还不够?” 台上台下的看客与评委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样看来,屏风的确是骁王妃的东西。” “没想到,安小姐居然才是说谎的那一个。” 安语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脖颈与耳垂都因为羞愤而涨红。 “胡说,这屏风就是我绣的!” “屏风右上角的三只蝴蝶,当初为了尽可能让它们显得逼真,一共用到了十四种不同颜色的绣线。 妹妹既然信誓旦旦说是你绣的,不如就当中说一说都用了那些颜色。这些丝线又是以何种顺序叠加,都用了哪些针法?” 安玥璃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目之所视之人皆被这清冷的目光冻僵。 安语柔心中一突,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都说出不口。 如此心虚的模样,无须再做任何甄别,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纯晓郡主狂喜,比自己晋级了还要激动。 “圣女,看来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这屏风就是骁王妃的绣品。按照刚才的评选,请你宣布晋级的名册吧!” 白飞瑶气得心肺闷痛,狠狠地挖了安语柔一眼。后者则是狼狈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为了不破坏自己的计划,白飞瑶不得不出尔反尔,临时更改了选拔的条件。 “正如大家所见,绣品的选拔结果已经出来了。 只是众所周知,我们梦丹楼是传承医术的地方,对于医女的要求还是应该侧重在医术上面。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接下来还会有两场比试。” 这下刚刚晋级的女子们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直接傻眼。 “还要比?” “居然还有两场,之前怎么没听说啊。” 没晋级的人反而充满了斗志。 “我就说嘛,梦丹楼的比拼怎么会这么简单。” “又不是入宫当绣娘,光是比绣功的确是不够公平。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不少懂医术的女子因为不会刺绣没来参选。” “我就是因为绣功不佳,第一轮才没被选上。但若是比医术,我可不会输!” 阵阵热议声中,白飞瑶故意朝安玥璃挑衅地瞪眼。 “恭喜安小姐通过了第一轮的考校。不过接下来的两关,你可要继续努力,千万别被比下去了。” 安玥璃耸了耸肩,似乎并不紧张。 “借你吉言。” 梦丹楼第一日的选拔收场,国公府两位小姐争夺绣品的事情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谈论的话题。 安语柔一下场,就被侍从请到了茶室中。 片刻之后白飞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还没开口便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废物!” 安语柔被打得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捂着脸。 “圣,圣女?” 白飞瑶深恶痛绝地看着她,只想把刚烧开的热水兜头浇下。 “说,那屏风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胜过安玥璃,就是这么胜的?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她说着作势又要打,安语柔却眼疾手快地扑上来抱住她的小腿。 “圣女息怒!并非我无用,而是安玥璃太过狡猾。 实不相瞒,这绣品是我看到考题后从仓库里找出来的。眼下想来,应该就是安玥璃故意给我设下的陷阱。” 白飞瑶被气得浑身颤抖,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 安语柔疼得惨叫出声,正要求饶时却听到房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笃笃。飞瑶,你在里面吗?” 第73章:从今以后,你还是我姐妹 听到易晏的声音,白飞瑶立刻捂住了安语柔的嘴巴。 “不想死就别出声!” 安语柔吓得僵住,噙着眼泪点了点头。 白飞瑶见她真的不哭闹了,这才松开手。 房门开启,易晏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他刚想说话,却注意到了安语柔的存在。 “这不是国公府的安小姐么,选拔都结束了,怎么还留在梦丹楼?” 注意到他明显不悦的神色,白飞瑶忙对安语柔说道。 “刚才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接下来的两场考核。” “是。” 安语柔被对方收了神光,大气不敢出地夹着尾巴溜了。 看到她彻底离开,易晏直白质问道。 “这个人不是刚才在高台上和骁王妃争夺绣品的人吗?如此私德有亏,你怎么还和她往来?” 白飞瑶心中咯噔一跳,故作镇定地解释。 “师兄这是误会了,安小姐刚才已经和我讲清楚了,她是被人算计的。那屏风上大部分的花样都是她自己绣的,除了玉兰树和蝴蝶的部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安玥璃故意借着这两个破绽,强行霸占了自己妹妹的绣品。安小姐为人单纯,不谙世事,才会被亲姐姐摆一道。” “竟是如此!?” 易晏震撼非常,俨然是被这深宅大院里的尔虞我诈给惊呆了。 “真没想到,骁王妃竟然是这样人。” 不等他想通其中的疑点,白飞瑶便岔开了话题。 “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易晏才反应过来。 “你还问呢,刚才你在高台上说还要增加两轮选拔,这件事怎么没有与我提前商议?” 白飞瑶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过问此事,不徐不疾地说出理由。 “师兄刚刚不还感叹安小姐可怜吗?难道不觉得光凭绣功确定入选者有些不公平?” 其实易晏一开始就反对过以此为考题,都是白飞瑶一意孤行才定下的。然而面对她那张纯净如玉般的面容,责备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再比两轮,只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和人力。” “师兄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关于这次选拔医女,太后娘娘也甚是关心。 无论是感念太后恩德还是彰显国力,选拔都要办得风光漂亮。无非是多费些人手而已,师兄不必多虑。” “可师傅知晓了定会责怪!”易晏依旧板着脸,不赞同这劳民伤财的做法。 白飞瑶抿着唇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师兄如此反对,那不如就取消选拔吧。” “当真!?” “自然。我明日一早就入宫向太后娘娘请罪,反正我了无牵挂,顶多被削去圣女的头衔,倒也不至于被砍头。 倒是师兄,以后这梦丹楼便要辛苦你独自打理。” 听她这么一说,易晏急得直跳脚。 “不过是取消选拔而已,怎么就至于削去你圣女的头衔这般严重!?” 白飞瑶红了眼眶,“我这圣女的身份是太后娘娘封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便是皇室。若是言而无信,引起民怨,削去头衔便都是轻的。” 她说着期期艾艾地望向对方,柔弱得引人怜惜。 “不过师兄也不用自责,我本就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好留恋的。” “不行!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易晏豁然起身,正义的火苗在胸中燃烧。恨不得以自己血肉之躯化作坚实的护盾,护白飞瑶一世安稳。 “不就是选拔医女嘛,这有什么难的。总归师傅现在不在京中,想来也不会知晓这里的情况。” 白飞瑶打量他的神色,故作惊喜问道:“师兄这是答应了?” “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师兄支持你。” “多谢师兄!我就知道,师兄是最疼惜我的。” 白飞瑶破涕为笑,弯弯眉眼化作夺命的钩子,恨不得把易晏的魂魄都给挖了去。 与此同时,安玥璃和纯晓郡主一同离开了梦丹楼。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安玥璃只想赶紧回府休息,谁想纯晓郡主却是兴奋异常,拽着她一直说个不停。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霸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穿了安语柔的真面目。亏我以前还误认为她是个文静贤淑,心性善良之辈。 原来都是装的!” 她说着大咧咧地将手搭在了安玥璃的肩上,因为矮了半个头,这动作做起来十分勉强。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还是我姐妹,我罩着你。” 安玥璃哭笑不得,“那就多谢纯晓郡主了。” “今日值得庆祝,走,我带你去酒楼逍遥逍遥!” 就在纯晓郡主拽着安玥璃准备转场的时候,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去路。 “见过王妃,郡主。” “江辰?你怎么在这?” 江辰看了眼街角处奢华的马车,“王爷知晓王妃今日参加梦丹楼选拔,特意派小人来接您。” 听到这话,安玥璃并没有露出寻常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反而暗自担心是不是夙怀骁的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 纯晓郡主却是高兴地抚掌道:“太好了,正巧我和你家王妃的马车都堵在了半路。你赶紧送我们去酒楼,今日我要和安玥璃不醉不归!” 江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 “郡主,这只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纯晓郡主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赶紧去驾车!” 也不给江辰解释的机会,纯晓郡主拉着安玥璃快步往街角处停放的马车走去。 一边靠近还一边说道:“这世间男子多自负,凭什么他们就能去酒楼潇洒快活,我们女人却要被困在内宅? 你看那些男人考取功名时多高兴,哪个不是大醉个三天三夜的?我们不过是去酒楼散散心,有什么不合适。” 就在纯晓郡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安玥璃敏锐地注意到马车的车帘被人从内掀开了一条缝隙。 她心脏漏跳了半拍,赶紧拽住了对方。 “多谢郡主的好意,只是今日您也够累的,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我不累!”纯晓郡主素手一挥,格外豪放,“今日揭穿了安语柔,你高兴,本郡主也高兴。 正好我知道一处地方,不仅酒好,伺候的人也好。酒楼里的侍从可都是从西域挑选的绝色美男,保准你满意!” 第74章:你只需要对本王负责就行 纯晓郡主在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马车的,并未发现车帘已经全然挑开,夙怀骁阴沉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刮在她的身上。 “咳咳!”安玥璃连忙冲对方使眼色,“郡主慎言,咱们是正经人,可不能去那些地方。” 纯晓郡主却是懵然不知,“没事,你不说我不说,骁王爷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了会如何?”夙怀骁虚眯着眼睛,冷冷问道。 “知道了当然……” 纯晓郡主话接到了一半突然愣住,熟悉的声音加上安玥璃无奈又憋笑的表情,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王府去吧,我们后会有期。” 她甚至不敢回头确认,丢下这句话便溜之大吉,谁知刚跑了两步就被江辰给堵了回来。 纯晓郡主对上夙怀骁阴沉的面容,整个人如临大敌。 “骁,骁王爷。” 面对其他皇子,她向来都是称呼对方为皇兄,遇到比自己年纪小的更是直接喊排行。 唯独夙怀骁,许是因为对方气场太过强大,让纯晓郡主不得不老老实实尊称一声王爷。 夙怀骁看着她,目光冰冷。 “你刚才说,准备带本王的王妃去哪里逍遥快活?” 纯晓郡主咽了口唾沫,“没,没有啊。骁王爷你听错了。” “是吗?可本王分明听见,你选的地方连侍从都是从西域挑选而来的绝色美男。” 夙怀骁说着轻轻哼笑一声。 “想不到纯晓郡主小小年纪,竟如此风流。若是让长公主知道了……” “我错了!” 纯晓郡主急吼吼地打断他的话,涨红着一张小脸求饶。 “骁王爷,表兄,骁哥哥,算我求你!” 然而夙怀骁却依旧面沉如水,薄唇紧抿着不发一言。 就在纯晓郡主以为他当真要向长公主揭发自己,急得眼眶都红了的时候。安玥璃实在是看不下去,直接上前轻推了推夙怀骁的胳膊。 “差不多行了,别欺负小孩儿!” 看到安玥璃居然胆大包天敢对夙怀骁动手,纯晓郡主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在她以为夙怀骁会大发雷霆,狠狠惩治安玥璃的时候,对方却只是顺势往里退了退,让出了上车的空间。 “上来。” 安玥璃倒也不扭捏,直接登车坐到了对方身边,同时不忘冲纯晓郡主招手。 “郡主也上来吧,我们送你回去。” 夙怀骁闻言冷声附和,“本王可以顺路送你去酒楼逍遥快活。” 纯晓郡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不,我是说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夙怀骁深深看了她一眼,哼道:“最好如此。江辰!” “王爷。” “送纯晓郡主回公主府,务必把人交到长公主手上。” “是!” 纯晓郡主知道自己无权拒绝,只能恋恋不舍地看向安玥璃。瞧她这副可怜模样,后者只能安慰道。 “过几天二次选拔的时候见。” 送走了纯晓郡主,安玥璃坐回马车中仍旧忍不住轻笑出声。 夙怀骁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为何发笑?” “今日发现纯晓郡主其实也蛮单纯可爱的。” “单纯?”夙怀骁嘲讽地反问,“单纯地去酒楼寻欢作乐?” “……” “本王今日不来,你是不是就跟着她去了?” “……” 安玥璃竖起浑身的汗毛,戒备地看着眼前人。 “当然不会。” “是吗?”夙怀骁俨然不信,虚眯着眼睛伸手挑起她垂在肩头的发丝,“可本王刚才瞧你听得兴致勃勃,不像是要拒绝的样子。” 送命题! 绝对是送命题! 哪怕是协议夫妻,丈夫也绝不能接受自己妻子在外面找小白脸的,何况这个人还是有着修罗称号的夙怀骁。 安玥璃悄悄咽了口唾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怎么会,王爷已经是这世间最威武英俊的男子了,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此话一出,夙怀骁神情一滞,然后耳尖迅速地弥漫上一层浅薄的粉色。 这种程度的话对于从现代而来的安玥璃来说充其量不过是随口的调侃,但对于单纯的夙怀骁来说却是非常孟浪直白的调情了。 他的脸色当即变了几变,脑海中思绪翻腾,却是想起了一个细节。 “今日你赢了安语柔。” “是,她想用我当年绣的屏风参赛,结果被我当场揭穿。” “你绣功明明很好,为何不早证明自己?” 回想到以前那些苦涩的岁月,安玥璃叹了口气。 “他们用母亲作为要挟,逼我收敛锋芒,我不得不从。” 夙怀骁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不满。 “是嘛,这么说来成亲那日从你身上掉落的荷包果然是你绣的。看来,你对那尹淮之确有几分情意。” “!!!” 安玥璃震惊,没想到夙怀骁问来问去,居然在这里给自己挖了坑。 “当然不是!”她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尹淮之那种虚伪小人!?” “是么?” 一想到尹淮之私下里那不入流的做派,安玥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以前是胆子小,但不是眼瞎。况且王爷不信我的审美也就罢了,不会对自己的外貌也不自信吧?”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称赞夙怀骁的相貌。 后者轻轻捻动手指,耳尖尖发烫,说出的话却是依旧带着浓浓的嘲讽。 “那又如何,毕竟本王又没收到过谁的荷包。反倒是成婚那日,被人当成了笑话谈论了许久。” 对上夙怀骁深沉的眼眸,安玥璃略显心虚地轻咳了两声。 虽然她现在很是嫌恶尹淮之,但也不得否认这具身体的原主的确对那个渣男心存好感。 幸好成亲的时候灵魂已经换成了她,否则原身即便不被安语柔害死,也会因为给新婚夫君戴绿帽被夙怀骁赐死。 “要不,我也给你绣一个?” 夙怀骁愣住,一时间没回话。 见对方不吭声,安玥璃心中也是忐忑,不确定夙怀骁是不是嫌弃自己的手艺。 “再给你加一次全身大体检。” “……” “把江辰也加上,人不能再多了。”每多使用一次医疗空间,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她可不想被人当成疯子绑到十字架上烧掉。 听到这,夙怀骁总算淡淡开口。 “不必。” 安玥璃抿了下唇瓣,心道果然是嫌弃自己手艺的。 不过也对,人家堂堂骁王爷,什么好东西没用过,怎么可能稀罕自己的绣品。 正想到这,夙怀骁却接了下半句。 “你只需要对本王负责就行。” 第75章:谁说我不会了? 说出这句话,夙怀骁自己都愣住了。一抬头,发现安玥璃正略显诧异地看着自己。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车厢内被尴尬且沉默的气氛充斥。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了车夫的通报声。 “启禀王爷,王妃,安国公府到了。” 安玥璃立刻应声,缓解了这奇怪的氛围。 “那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走出马车,却在车帘即将放下的时候回转身来。 “王爷。” 夙怀骁闻言抬眸,就见安玥璃认真地叮嘱道。 “若是腿疼,记得用药。” …… 返回北苑,浣纱与浮烟等几个丫环一见到她就开始欢呼庆祝。 “恭喜王妃晋级!” “王妃今日不仅出了风头,还狠狠教训了二小姐,真是解气!” 安玥璃跟着浅笑道:“你们怎么知道?” 追月主动站出来承认,“王妃首战,奴婢自然要去助威的。不过王妃费心费力绣好的作品为何不用,反而和二小姐争执起来?” 安玥璃简单解释了一下经过,立刻引来四人义愤填膺地谴责。 “梦丹楼怎么能这样,居然私吞王妃的绣品!” 追月更是气恼,“奴婢当时瞧着那圣女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敢刁难王妃。” 说起这个白飞瑶,安玥璃总觉得她对自己充斥着莫名的敌意,难不成是七皇子和夙怀骁之间有仇怨? 她现在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刚刚在马车上就该直接提问夙怀骁了,也不至于把气氛搞得如此尴尬。 安玥璃叹气,“总归第一轮的考验是过去了,就看梦丹楼接下来会出什么考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轮的题目精准地踩中了她的盲区。 “琴技?你确定?” 浣纱展开告示,“当年苏神医在治疗太后娘娘顽疾的时候,曾坚持每日为太后抚琴,以琴声辅助太后康复。 故而梦丹楼这次以琴为题,要求每个参选者都要奏出抚慰人心的曲目。 而且圣女从小便学古筝,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三年前入选的医女们纷纷效仿。故而这次的参选者们便默认要以古筝作为比试的手段。” 浮烟一听这话,急得在屋里直跺脚。 “那可不好办了,王妃不会古筝呀!” 安玥璃这具身体的原主在音乐方面完全没有天赋,不仅是古筝,其他乐器也是一窍不通。 这下四名丫环都跟着着急起来。 “难道要放弃吗?” “王妃好不容易过了第一轮,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我怀疑这题目就是针对咱们王妃的,能比试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就光选王妃不会的?” 盯着众人愤愤不平的目光,安玥璃却显得异常冷静。她靠在椅背上,优雅地吹开杯子里漂浮的茶末。 “谁说我不会了?” 四人齐齐朝她看来。 “王妃会什么?” “古琴。” “古琴?”浮烟愣住,“王妃什么时候学会弹古琴的?” 在她印象中,姜夫人的确给安玥璃找过教琴的女师傅。只不过受限于学生的天资,教了没几日就放弃了。 安玥璃解释不清楚,干脆但笑不语,将神秘贯彻到底。 其实她小时候还真学过古琴,甚至考了级。 只是不知现代的古琴和古代的古琴是否完全一致,若是结构上有出入的话还得重新适应才行。 “哪里能买到古琴?” 浣纱第一时间应答,“在琴行就能买到,不过王妃确定要用古琴比试,而非古筝吗?” 安玥璃不屑地啧了一声,“梦丹楼宣布考题的时候可有规定琴的种类?” “这倒是没有。” “那就行了。” 她放下茶杯,果断地拍板。 “就选古琴!” 接到命令,浣纱等人以最快的速度买来了古琴。 安玥璃拿到实物后很是兴奋,虽然外观上略有差别,但琴弦的布局出入不大。她当即焚香沐浴准备尝试一番,但愿水平不要退步太多。 看到自家主子准备大显身手,四名丫环也激动地翘首以待。 安玥璃先是拨了拨琴弦,发出的声音铮鸣空灵,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指下传来的异样触感。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抬头看了眼浣纱与浮烟等人,硬着头皮弹了起来。 “???” “!!!” “……” 若是安玥璃有读人心的本领,一定能看到每个人头上浮现出的吐槽。 一曲尚且没有弹完,她便蹙着眉头停了下来。 许是见安玥璃的表情太过凝重,浣纱轻咳两声化解尴尬。 “王妃许是多年不碰琴,技艺不太熟悉了。” 浮烟也跟着安慰道:“王妃千万别着急,咱们还有时间,再练练就好了。” 安玥璃却用手掌摁住了琴弦,“不对,这不是我以前学过的古琴。”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更加相信安玥璃就从没学会过这门技艺,但又不敢直接说出来驳了她的面子。 最后还是安玥璃自己开口,“去给我找个教琴的老师吧。” “王妃要寻夫子?”浣纱略显为难,“因为梦丹楼选拔的事情,不少人都在加紧练习,技艺好的夫子只怕早就被招走了。” 安玥璃没想到竟会如此,心里一下子犯起了愁。 她虽是嫡长女,但国公府的资源肯定是向安语柔倾斜的,即便是寻到了好夫子,也是先给对方用。 而她自己又没有什么人脉,唯一的朋友纯晓郡主也是要参赛的人,总不能去蹭对方的资源。 就在愁云惨淡时,彩云却突然开口。 “王妃不如去请王爷教你。” “什么?” 彩云柔声解释道:“奴婢曾经有幸在路过王爷书房时听到过琴声。” 安玥璃眼睛一亮,“你确定夙怀骁会弹琴?”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王爷的腿还不曾受伤,偶尔会与好友抚琴品茶。因为那位贵人喜欢奴婢做的点心,奴婢这才有机会靠近过几次。” 听她这么一说,浣纱也跟着附和起来。 “若论起资质,彩云反倒是我们几个里面在王府待得最久的。王妃不如前去一试,总归是个法子。” 安玥璃思忖片刻,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当即抱着古琴回了骁王府。 第76章:本王从来不行善 “你要本王教你弹琴?” “是!” 安玥璃在夙怀骁面前正襟危坐,神情诚恳且凝重。 后者品了口茶,却淡然拒绝道。 “本王已经封琴多年,你找错人了。” “!!!” 安玥璃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 “封琴?为何?” 夙怀骁眼眸低垂,掩去浓重的怀念与失落之色,过了许久才说出四个字。 “知音已故。” 没想到还是个伯牙子期的故事。 瞧着夙怀骁黯然神伤之色,安玥璃很是好奇能够让他封琴的友人是何方人士。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学琴的事情。 “我并非求王爷抚琴,只求你能指点我一二。” 夙怀骁重新抬起头来,沉吟了许久。 若是换作旁人,他定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但作为盟友…… “下次选拔是多久?” “五日后。” “……”夙怀骁沉默了片刻,“你先弹一首。” 听到这样的要求,安玥璃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夙怀骁当即便预感不太妙。 果然,等琴声响起时,他的眼皮就重重跳了几下。等到一首弹完,夙怀骁甚至想立刻去院子里散散心,清净一下耳朵。 安玥璃忐忑不安地问道:“还有救吗?” “救了也是半死不活。” 得到这样的评价,安玥璃反而被激发了斗志。 “也不见得吧?我其实以前弹得还可以,只是疏于练习罢了。” 她看了眼对方质疑的表情,开始打感情牌。 “你也是知道的,我为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有多难。当初嫁到骁王府的时候,腿都被打断了。 不过也辛亏如此,才能遇上王爷这样的大善人。” 夙怀骁一下就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冷笑着戳破道。 “善人?本王从来不行善。” 扔下这句话,他便自行推着轮椅离开了。 安玥璃一阵失望,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就在她咬着唇瓣思考还能找谁帮忙时,一本书却从天而降地砸在眼前。 安玥璃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夙怀骁严厉的命令。 “先把基础的手法过一遍。” “嗯?” “怎么,不想练?” 安玥璃看清手中捧着的是一本琴谱,眼睛骤然亮起。 “练!这就练!” 她登时提起精神,按照要求开始了练习。夙怀骁则是守在一旁,但凡看到她指法上的错误便及时纠正。 从早到晚,安玥璃只觉得手指都要断掉了。不过对她而言,这还没有当年学医时一半的辛苦。 看着安玥璃居然一声不吭地坚持了这么久,夙怀骁心中竟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如此心性,必成大事。 “今日就到这吧。” 夙怀骁发话,总算结束了一日的训练。 “明日一早过来,开始磨炼技巧。” “多谢。” 安玥璃起身行了个拜夫子的礼数,这才准备离去。 谁知夙怀骁却又把人叫住,“等等,这个带上。” 她闻讯转身,就见一个小小的锦盒朝自己飞来。安玥璃稳稳接住来物,发现里面是装药的瓷瓶。 “这是?” “手上有伤会影响练习。”夙怀骁说着顿了顿,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本王教出来的弟子,只能赢不能输,你休想找借口偷懒。” 安玥璃缓缓勾起唇角,如同夜空中的皎月般,光亮直接照进了人心中。 “多谢王爷。” 等她回到安国公府,已经快接近子时。 安玥璃没精力再向丫环们解释太多,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了梦乡。 翌日天刚亮,她又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从床上爬了起来,坐着马车去了骁王府。 这次夙怀骁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反而是江辰领着安玥璃去了书房。 “王爷说了,书房中存有不少琴谱,王妃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练习。当然,得从简单的开始。” 安玥璃浅笑不语,端着王妃的架子进了书房。 诚如江辰所言,古琴旁已经堆积了好些琴谱供她挑选。 安玥璃翻了几本,从最基础地开始练习。 刚弹了两遍,夙怀骁就到了。 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潮气。衣衫也穿得是宽松的款式,显得很是随意。 “第二节的第五个音转错了,指尖应该先压再勾,否则会显得生硬。” 安玥璃停下动作,认真想了想,然后重新起调。 让夙怀骁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一下就纠正了错误,并且弹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其实从昨日起,夙怀骁就察觉到了安玥璃的灵气。 虽然基础不太牢靠,但进步却非常神速。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修为的修真人士,在找到法门之后直接飞升一般。 “是这样吗?” 安玥璃又从头弹了一遍,虚心请教。 夙怀骁颔首,上前亲自挑选了一本新的琴谱给她。 “练这个。” “好。” 安玥璃翻看了两眼,发现这本琴谱比自己之前选的要难一些。这么看来,夙怀骁是承认自己的水平有所提升了。 她抿唇轻笑了两声,等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收敛了表情。 之后夙怀骁便坐到书桌后看书,只有在发现明显的错误时才会出声纠正。 一日下来,安玥璃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两本琴谱。 等到第三日,她从早到晚一共换了三本琴谱。 而且夙怀骁每次都是有针对性地选择其中一部分的调子让她练习。以此反复纠正错误指法,巩固技巧。 等到了第四日,安玥璃刚摩拳擦掌地准备起调,夙怀骁就由江辰推着进入了书房。 “请王妃稍等。” 江辰叫停了安玥璃,将准备好的五本琴谱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们王爷亲自为您挑选出来,适合选拔时弹奏的琴谱,还请王妃过目。” 安玥璃略显惊喜地看向夙怀骁,后者却别开了眼睛,显得有些别扭。 “你的琴技有限,只能从这些里面选。” 安玥璃却不觉得受打击,反而笑眯眯接过了礼物。 “多谢王爷,王爷费心了。” 夙怀骁没接话,但江辰却发现他眉眼在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 安玥璃仔仔细细将每一本琴谱都翻看了好几遍,最终定下了其中一本。 “就它吧。” 夙怀骁扫了一眼,是风格十分柔和的曲子,的确符合治疗人心的主题。 “最后两日好好练,别丢了本王的脸。” 第77章:话不能说得太绝 最后两日,安玥璃专心致志地攻克一首曲目。 夙怀骁在确定她手法与技艺上没问题后便不再打扰,留她独自一人在书房练习。 弹琴这种事情除了技巧之外,更需要用心体会曲调的情感。 这便是天赋的重要性。 安玥璃自己弹弹停停找着感觉,一想到明日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展示琴艺,多少有些紧张。 心一乱,琴声也跟着乱了。 她干脆停下来休息。 因为长时间练琴的缘故,指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腰椎也觉得发酸。安玥璃站起来撑了个懒腰,在书房走动放松。 夙怀骁的书房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放着书桌凳椅,可以坐下看书写字的外间;一个是珍藏大量古籍的内室。 安玥璃不是那种没有界限感的人,在书房练了五日琴,见到内室的房门都是大敞着,这才确定夙怀骁是不介意她参观的。 安玥璃进入内室中,第一眼就被海量的藏书给惊住了。 之前只听闻夙怀骁是个性格暴戾的武将,难道他私下里还是个学富五车的学者? 怀着好奇的心情,安玥璃随手抽出两本书翻看起来。 让她意外的是,书房里的书涉猎甚广,从人文历史到天文地理都有。而且根据这些书籍的磨损程度来看,主人绝对不止只翻看阅读过一次。 安玥璃走走停停,在一面书架上发现了不少与乐器相关的书籍,其中占比最重的自然是古琴。 想到夙怀骁曾经也与友人抚琴品茗,她便忍不住想要看看对方都弹了哪些曲子。 安玥璃挑挑选选,发现其中一本琴谱上竟是写着夙怀骁的大名。 “难道是夙怀骁自己谱的曲?” 她带着疑惑翻开第一页,当即被深深镇住。与她现在练习那些温柔和缓的曲调截然不同,这明显是首战歌。 安玥璃只是看着琴谱上的调子,就被其中铿锵有力的节奏给吸引,以至于看完整首曲调后,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王妃?王妃?” 江辰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打断了安玥璃的思绪。她将琴谱收好放回原处,这才返回了外间。 “何事?” 江辰端着茶点进门,看到安玥璃从内室出来也并未表现出异样。 “王爷怕您练琴辛苦,特意让人做了点心。” 安玥璃道了声谢,从善如流地吃了两块点心充饥。但她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刚才看到的曲子,以至于之后再练琴的时候,心绪都难以平静。 “好好的一首春江曲,被你弹出了杀气。你是想去参加选拔,还是踢馆?” 熟悉的嗓音响起,安玥璃循声转头,便见到江辰推着夙怀骁的轮椅进来。 “王爷怎么过来了?” 夙怀骁本是来检查练习成果的,但在门口听到安玥璃满含肃杀之气的琴音时便改变了想法。 “江辰,送王妃回府。” 安玥璃诧异,“这是为何?” 夙怀骁直言道:“过度练习只会破坏情绪和手感。” 安玥璃抿了抿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偷看了他写的琴谱才被影响了心绪吧。 “也好。”她站起身来微微福身,“这几日多谢王爷指点。待我通过选拔,再来向王爷道谢。” 返回安国公府,安玥璃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就放松下来。相反,晚上入睡时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再次浮现出那首战歌。 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指都不由自主地练起了这首曲子。 “……” 安玥璃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前站定。 夜空中皎洁的月光缓缓洒下来,如同往人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她感受着微凉的夜风,不由自主地好奇夙怀骁之前的经历。 当年的战事究竟有多激烈,中途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原本光风霁月的王爷变成如今暴戾阴冷的活阎王。 还有让他甘愿封琴的故人,是不是也是他封心锁情的一道枷锁。 等安玥璃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时,才意识到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夙怀骁。她赶紧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回去休息。 翌日。 浣纱与浮烟早早就将她叫了起来。 好一通梳洗打扮后,安玥璃被塞进马车前往梦到楼。 “安玥璃!”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今日纯晓郡主提前抵达,在发现名册上还没有安玥璃的签到后干脆留在原地等待。 “郡主。” 安玥璃刚想见礼,就被对方挽住了胳膊。 “怎么样,这几日练习得如何?” 不等她回答,纯晓郡主就伸出双手卖惨。 “你看我的手指都要磨破皮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次若是不能入选,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就在两人凑在一处闲聊时,安语柔施施然从她们面前经过。 “姐姐也来了。” 她停下脚步,故意将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姐姐又不会弹琴,何必前来自取其辱呢?” 此话一出,四周进出的贵女们纷纷投来或诧异或八卦的目光。 纯晓郡主闻言愣住,“你不会弹琴?” 安玥璃轻拍好友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上一场我还是个连绣花都不会的废物呢,结果不还是赢了。所以,话不能说得太绝。” 她这么阴阳怪气地一通嘲讽,立刻让人回忆起了安语柔之前丢人现眼的经历。 “你!” 安语柔气恼地往前一步,却被更加跋扈的纯晓郡主给怼了回去。 “怎么,选拔还没开始呢就想找茬?” 安语柔敢对安玥璃不敬,是因为心中还残留着对方好拿捏的假象。 但面对纯晓郡主,她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毕竟对方身后撑腰的可是一整个皇室。 安语柔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退了回去。 “那我就期待姐姐的精彩表现了。” 与第一轮相同,第二轮的琴技展示同样是在高台之上,当着大众的面进行选拔。 而当白飞瑶请出这次的十位评委时,安玥璃却是心中一跳。 “骁骑将军,左军将军,周护军,良都尉……” 这些穿着军装的男子一个个走上高台,与白飞瑶互相见礼。 “今日多谢几位大人前来梦丹楼,为第二轮选拔做评判。” 领头的骁骑将军已有四十出头的年纪,闻言却是爽朗笑道。 “应该的,且不说太后娘娘有令,就是看在白将军的面子上,我们这个旧部也该来捧场。” 第78章:这个女人,肖想她的丈夫 纯晓郡主吸了口气,“圣女居然这么大的面子,请来了龙虎军的人做评判。” “龙虎军?” 面对安玥璃疑惑的表情,纯晓郡主挑眉反问。 “你不会连龙虎军都不知道吧?骁王爷当年驰骋疆场的时候,便是龙虎军的主将。” 安玥璃大为诧异,哪怕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为长年累月被困于内宅之中,也不太知晓这些事情。 “那刚才骁骑将军说的白将军又是谁?” “自然是圣女的兄长了。” 说起这件事,纯晓郡主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白将军当年可是能和骁王爷比肩的风流儒将,而且两人私交甚笃,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只可惜白将军英年早逝,留下唯一的妹妹在京城。” 安玥璃看着高台上的白飞瑶,心绪翻涌。 “这么说来,圣女是骁王爷好友的妹妹,他们早就认识。” “何只是认识,他们还……” 纯晓郡主嘴快地说了一半,突然又讪讪顿住。 “还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安玥璃抿唇,有些事情不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倒也不必撕破脸皮刨根问底。不过她总算是明白了,白飞瑶对她那股子莫名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女人,肖想她的丈夫。 只是让安玥璃感到奇怪的是,白飞瑶若是与夙怀骁有旧情,为何又嫁入了七王府? 高台上,选拔已经开始。 选手们是通过抽签的方式上台展示,而纯晓郡主很不幸地抽到了最后一个。 “真是倒霉,居然要等到最后!” 安玥璃同样心事重重,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吭声,直到中途安语柔上场。 只见对方风情万种地福了福身,巧笑倩兮地说道。 “小女今日且以一首春江曲,献给诸位大人。” “春江曲?”纯晓郡主显得有些诧异,“这不是你要弹的曲子吗?安语柔先弹了,那你待会儿怎么办?” 安玥璃同样蹙眉,远远地看着对方脸上的得意之色,很难不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安语柔一首曲子温和悠扬,仿佛将现场众人都带到了滔滔不绝地江畔。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一名白衣少女驻足眺望,好似欣赏着春日美景,又如期盼着良人的回归。 一曲终,余音袅袅。 现场的百姓们毫不吝啬地鼓起掌来。 虽然不愿意,但安玥璃必须承认这首曲子由古筝演奏出来效果更好。 更何况越氏当初就是以琴技吸引了风流的安国公,作为她的女儿,安语柔完美地继承了这份天赋。 白飞瑶手中捏着一柄团扇,主动走到了安语柔的身边站定。 “不愧是国公府的小姐,琴技出众,叫人听之难忘。不知诸位大人,对这首春江曲作何评价?” 十名评委互相交换着眼神,有了白飞瑶的亲自夸奖在前,他们自然心领神会地给出赞美。 “的确是让人如沐春风。” “老夫即便是一介武将,也能听出安小姐弹奏此曲时的高超技艺。” “不同凡响。” 十名评委,其中竟有九人表现出了对安语柔的夸赞。这和之前上台的选手相比,已经是最高的分数了。 “多谢诸位大人。” 安语柔再次福身行礼,怀着十足的窃喜之心从高台上走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对方挑衅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 安玥璃眉梢轻挑,突然就有了决断。 “郡主,把你抽的签给我。” “什么?” “我们交换顺序。” 纯晓郡主傻傻地看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确定?最后一个上台,评委的耐心都耗尽了,到时候肯定得不到太高的评价。” “无妨。”安玥璃果断地交换了两人的抽签,“还有一个人就到你了,快去准备吧。” 面对安玥璃笃定的样子,纯晓郡主却只当她是怯场了。 “你也别害怕,大不了输一场,还有第三轮呢。” 很快轮到纯晓郡主登台,她一现身,十位评委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脊严阵以待。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即便是最后一个出场,也会因为特殊的身份得到额外的关注。 作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皇室嗣子,纯晓郡主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她同样选了一首舒缓的曲调,优雅自信地完成了弹奏。 十个评委,九个表示可以晋级。 纯晓郡主兴高采烈地回到安玥璃身边时,脸上还透着明显的喜气。 “恭喜。” “多谢,待会儿你也努力,争取晋级。” 谁知身后却传来窃窃的私语声。 “安玥璃根本不会弹琴,再努力也没用。” “这次可不比第一场选拔,抢不到别人的功绩,她只会输得很难看。” 纯晓郡主豁然回身质问,“放肆,谁在嚼舌根?” 然而一群贵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承认。 面对易燃易爆炸的纯晓郡主,安玥璃淡然地把人拉了回来。 “不必生气,台上见真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随着选拔的进行,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逐渐产生了审美疲劳。从一开始兴高采烈地鼓掌叫好,到现在一曲完毕只有零零散散的掌声。 相比起普通人,台上的十个评委更是如此。 他们本就是武将,是白飞瑶去求了太后娘娘下旨,这才前来充当评委。 正因为他们不是专业的,对于参赛者的要求才更加苛刻。毕竟要想打动这些“粗人”,需得琴技格外高超才行。 当安玥璃拿着末尾的抽签上台时,明显地可以看到这些评委们已经坐不住了,满脸都写了“想下班”三个大字。 安玥璃也不磨蹭,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古琴。 然而就在她准备入座时,白飞瑶却质疑道。 “等等,你弹得是什么?” “古琴。” “我知道这是古琴。”白飞瑶踱步上前,气势汹汹地与安玥璃对峙,“可其他人选的都是古筝,你为何特立独行?” 安玥璃直视着白飞瑶的双眸,冷声反问。 “这有什么问题?” “你所行之事不合规矩,这就是问题。” “规矩?梦丹楼发出选题的时候,可没有规定不能弹古琴。圣女说的规矩,莫不是在看到我拿出古琴后现定的?” 白飞瑶的被怼得眼皮突突抽搐,“你放肆!” 第79章:小偷就是你自己 眼瞧着安玥璃和白飞瑶居然当众争执起来,大部分人都揪紧了心。 这时却有几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圣女息怒,她本就不会弹奏古筝,自然不敢献丑。” “大家选古筝是为了向圣女致敬,安玥璃故意选择古琴,难不成是想打圣女的脸?” 安玥璃顺着闲言碎语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嘲讽自己的都是以安语柔为中心而站立的几名女子。 根据以往的记忆,这几个人曾经也没少跟着安语柔一起欺负过自己。 “苏神医当年为太后娘娘治病时,弹奏的便是古琴。 你们只知敬圣女,怎么不敬苏神医?你们究竟是圣女的医女,还是苏神医的医女?或者说……” 安玥璃视线回落到跟前的白飞瑶身上,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这梦丹楼是苏神医的梦丹楼,还是圣女的梦丹楼?” 白飞瑶被问得呼吸一滞,四周也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住口!安玥璃,你好大的胆子!” “告示在此!” 就在白飞瑶准备撕破脸,利用自己圣女的身份强行为难安玥璃的时候,追月高举着宣布考题的告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以琴声判高低,并未苛求一定要用古筝。大家可要看清楚了!” 安玥璃早在选择以古琴参赛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一幕。故而早早叮嘱追月收藏之前的告示,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这份证据,白飞瑶只能把没说出口的刁难咽了回去。 安玥璃再次询问,“敢问圣女,我现在可以开始弹奏了吗?” 白飞瑶轻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在转身离开前冲评委席使了个眼色。 这十名评委接收到暗示,看向安玥璃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了嫌恶之色。毕竟对他们而言白飞瑶是旧友的亲眷,而安玥璃只是个不知礼数的陌生人。 安玥璃在古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飞速地浮现出那日在夙怀骁书房内看到的特殊琴谱。 因着刚才与白飞瑶的矛盾,她现在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中,纯晓郡主紧蹙了眉头,咬住了唇瓣。 台下的追月更是紧张地攥紧了手指,默默祈祷自家主子超常发挥,千万别被对手打脸。 眼看着安玥璃迟迟不动手,刚才嘲讽她的那群女子再次开口。 “还弹不弹了?” “不会弹就早点认输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就是!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却还有脸与圣女争执,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几乎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安玥璃突然拨动琴弦。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铮鸣如同利刃般破空而出,激得人心脏猛地漏跳了半拍。 安玥璃豁然睁眼,双手快速抚琴,指尖之下倾泻而出的音调急促且铿锵有力。 台下围观的百姓们倏然一惊,想要惊呼却又像是被捏住了喉头无法出声。而台上的十名评委更是哗然变色,有的人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 “她,她弹得是……” “是龙虎军的战歌!” 同样震撼的还有白飞瑶,因为这首曲子她曾经听自己的兄长白子胥弹过,而且也只有那么一两次。 安玥璃是从何处得知这首曲子的!? 此时的安玥璃已然屏蔽了外界的嘈杂之声,心中除了琴谱外,只剩下这些年来越氏母女对自己和姜夫人的刁难。 浓烈的恨意注入琴声之中,竟是意外地与两军作战时的肃穆杀意吻合。 十名评委越听越是心惊,有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的人则是红了眼眶,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疆场。 最后一个调子豁然落下,绵延悠长的曲调绕连三日,高台上下的人们依旧屏着呼吸。 直到安玥璃抚平琴弦,缓缓站起身来,台下才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热烈的掌声。 “好!” “弹得太好了!” “这是什么曲子,听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安玥璃微微福身,对大家的赞美以示感谢,评委席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敢问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为何会弹奏我们龙虎军的战歌?” 她正要回答,却见白飞瑶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安玥璃,你这个小偷!” 安玥璃眉梢挑起,“圣女此话何意?” 白飞瑶直言道:“此曲乃是我兄长当年亲手所做,连我都未曾学过完整的琴谱,你是从何处偷来的曲子!?” 听了这话,安玥璃却是板起脸来。 “既然是龙虎军的战歌,自然是有不少人听过的。圣女自己没学会,就不许别的人学会吗?” 其他评委闻言也严肃了神情。 “非也。此曲被定为龙虎军战歌时,还是五年前对战北苍国。那一役中白将军被敌军偷袭身亡,之后便不再有人敢弹奏此曲。” 安玥璃若有所思,原来白飞瑶的兄长是五年前过世的。而夙怀骁是在对战北苍国两年后伤了腿。 这期间定然发生了一些事情。 就在安玥璃思忖时,白飞瑶却突然出手,直接擒住了她的手腕。 “安玥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我兄长的琴谱!今日你若不当众向我兄长的在天之灵磕头认错,我定不饶你!” 安玥璃手腕处传来刺痛,眉头也拧了起来。 “偷?你有何证据证明琴谱是你兄长所作?别吱哇乱叫一阵,却发现小偷就是你自己。” “你!” 白飞瑶气得维持不住仙女人设,直接抬手就想扇巴掌。 而安玥璃则是已经从医疗空间中抽出了一支麻醉针藏在掌中,但凡姓白的莲花精敢动手,她就叫对方当众表演含笑半步癫。 就在两人快要掐起来的时候,高台之下突然传来雄浑的通传声。 “骁王爷到!” 原本拥挤看热闹的人群瞬息间分开一条道路,江辰推着夙怀骁的轮椅快速靠近。 “骁王爷?”安玥璃瞳孔缩了缩,很是意外。 而白飞瑶则是在看到夙怀骁的瞬间收回了手,满怀欣喜地地迎了上去。 “骁哥哥!” 第80章:本王的女人,不能受半点委屈 白飞瑶像是看到了主人的小狗般,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夙怀骁的跟前。 “骁哥哥,你怎么来了?” 夙怀骁在听到这样亲腻的称呼时下意识蹙了蹙眉头,只不过他原本就是板着脸,变化倒也不明显。 夙怀骁并未回应,而是抬头看向依旧站在高台之上的安玥璃。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对方疑惑、不悦、甚至嫌弃的目光淹没。 与白飞瑶满面红光的花痴模样相比,站在原地的安玥璃恍若一株孑然独立的玉兰花。 相比之下,孰仙孰俗一目了然。 可笑的是白飞瑶并未察觉,反而热情地邀请道:“骁哥哥难得来我们梦丹楼,还请上座。” 听到这话,夙怀骁终于收回了落在安玥璃身上的视线,同时胸中流过异样情绪。 “不必,本王并非评委。” “骁哥哥身份如此贵重,若能得到你的评价,那是所有人的荣幸。” 白飞瑶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扫向安玥璃,炫耀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 “再说了,骁哥哥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你以前可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夙怀骁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曲起,只觉得高台上落下来的视线更加灼热了几分。 他干脆利落地换了个称呼,“七弟妹客气了,本王无意插手梦丹楼的事务。” 听到这个冷淡无情的称呼,白飞瑶脸上的血色倏然退了个干净,叠放在腰间的双手也死死掐在了一起。 嫁给七皇子这件事是她始终迈不过去的坎儿。 她自认为当年是迫不得已,以为夙怀骁与她一样意难平,故而才会做出这副念念不忘的姿态。 然而今日的夙怀骁却对她冷淡疏离,仿佛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就在白飞瑶破大防时,几个武将匆匆走下高台向夙怀骁见礼。 “卑职参见骁王爷!” “王爷万安!” 面对这些熟悉的旧部,夙怀骁也懒得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解决正事。 “本王刚才听闻,你们质疑安玥璃所奏曲目的来历?” 几人都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略显忐忑地颔首。 “卑职等人已经多年未听到龙虎军的战歌,又是激动又是疑惑,这才多问了两句。难道骁王爷与这位姑娘……” “安玥璃是本王的王妃,此曲也是本王亲自传授。” 此话一出,几位武将哗然。 “她,她竟是骁王妃?” “恕卑职愚钝,竟是没认出王妃来。” 刚才还对安玥璃抱有排斥心态的几人纷纷吓出了一身冷汗,并且反省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与此同时,原本不明情况的百姓们也被这个重磅消息给惊呆了。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骁王妃啊!” “没想到骁王妃也来参加选拔,难怪有底气和圣女叫板。”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骁王爷来了,怎么瞧着圣女比人家王妃要要激动殷勤?” 听到这样的议论声,白飞瑶的脸色又从惨白转为涨红。 “骁哥哥!来参加选拔的女子都是不能暴露身份的,这样对其他选手不公平。” “那又如何?” 夙怀骁冷声反问,周身倾泻而出的杀气令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皮。 “本王的女人,不能受半点委屈。” “!!!” 白飞瑶目眦尽裂,差点掐断手上的指甲。 她自诩了解夙怀骁的为人,知晓他沉稳内敛,却从未想过他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露骨的情话。 更让她抓狂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她! 夙怀骁无视了白飞瑶窒息到快要晕厥的模样,视线越过众人再次望向高台之上的安玥璃。 “诸位可以做评判了,本王还等着带王妃回府。” 几名武将如梦初醒,瞬息之间交换了眼神。 “骁王妃的琴技有目共睹,即便不知她的身份,卑职也是要给出最高的评价。” “是啊,这龙虎军的战歌一响起,卑职就禁不住要流眼泪了。” “如此佳作,当得起第一。” “正是如此。” 有了夙怀骁坐镇,十名评委都对安玥璃的表现予以通过。 唯独白飞瑶红着眼反驳,“骁哥哥此举未免有失偏颇!梦丹楼所出的题目是以琴音治疗人心,而安玥璃所奏的却是战歌,全完不符合要求。” “不是每个人都有闲情逸致无病呻.吟的。” 清朗如风的嗓音从高台上传来,引得众人齐齐回首。 “舒缓的音乐能让人放松心情,激昂的乐曲也能让人发泄淤积在胸中的情绪。” 安玥璃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淡青色的裙摆随风划出利落的弧度,艳丽的容貌与清冷的气质糅杂在一处,和谐地让人惊艳且难忘。 “况且几位评委方才都说了,在听到我的琴声时心有所感,这便是达到了治疗的目的。” 听了她的话,几位评委若有所思地颔首。 “听了骁王妃的琴声,我现在的确是身心舒畅。” “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仿佛回到了还在战场上快意驰骋的时候。” “的确如此。” 白飞瑶被自己请来的熟人打脸,简直要气死了。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只能端着仙女的人设装大度。否则传扬出去,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嫉妒安玥璃,到时候她温婉聪慧的圣女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见白飞瑶不情不愿地认下这个结果,安玥璃总算勾了勾唇角。 “多谢圣女秉公裁决。” 人群后知后觉地欢呼起来,不仅为安玥璃刚才精彩的演奏,更是为两个女人的极致对决。 纯晓郡主第一个冲上台,狠狠抱了一下安玥璃。 “恭喜啊!你赢了,还是第一名!” “多谢。” 一片欢腾中,白飞瑶不知何时悄然离场。而从夙怀骁一露面时就被吓得不敢冒头的安语柔,更是早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待到坐上回府的马车上,安玥璃与夙怀骁却是不约而同收敛了神色。 两人都不说话,甚至连眼神上的交流都没有一个。 当马车行至一半路程时,夙怀骁笃笃敲了两下轮椅的扶手。 “你就没什么要向本王解释的吗?” 第81章:王爷别告诉我,她只是你的妹妹 安玥璃一听到夙怀骁这种兴师问罪的口吻,火气就从肺腑直冲头顶。 “骁王爷是想问我弹奏的曲子吧?那是我前两日在书房内室中看到的。” 她坦然地交代,语气却透着淡淡的阴阳怪气。 “只是没想到这曲子来历不凡,还无意间刺激到了您的旧情人,真是抱歉。” 夙怀骁眼皮抽了抽,“什么旧情人?” “难道不是吗?”安玥璃意味深长地望过去,丝毫不惧对方阴沉得像是要吃人的神情,“王爷别告诉我,她只是你的妹妹。” “……” 夙怀骁磨了磨后槽牙,说不清胸中的恼怒与憋闷感从何而来。 他既想掐住安玥璃这张漂亮的脸蛋,让她闭嘴;又想解释清楚自己与白飞瑶的关系,让她不要误会。 “龙虎军的战歌,乃是本王与白子胥共同谱写。” “所以说,白飞瑶的兄长白将军,就是那个让王爷封琴的知己。” 夙怀骁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安玥璃见他这副默认的样子,冷冷哼笑出声。 “难怪白飞瑶第一次看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是觉得我抢了她的男人,才做出这些争风吃醋的蠢事。” 夙怀骁剑眉之间拧出川字,“休要胡言。白子胥过世前,本王曾答应替他照顾胞妹。” 安玥璃闻言简直都想翻白眼了,居然还是个托孤的狗血故事。她都忍不住想问一句,白飞瑶那时是还在襁褓中吃奶吗。 “既如此,王爷为何不信守承诺?” 夙怀骁猛然抓紧了扶手,神情凶狠。 “你说什么!?” “答应了要照顾知己的胞妹,至少应该娶进府里来吧,怎得好让人家在梦丹楼寄人篱下。” 夙怀骁被她嘲讽的语气刺激得呼吸加剧,连伤腿都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闭嘴!这不关你的事!” “这当然关我的事!” 安玥璃倏然炸毛,就像被人侵占了领地的小狐狸,伸出利爪准备作战。 “我去竞选医女是为了替母亲求药,白飞瑶几次作妖坏我名声,归根究底是因为王爷。难道我连问一句的权利都没有了? 还是说相比起令白飞瑶伤心,王爷宁可牺牲我的利益。” “安玥璃,你放肆!” 夙怀骁重重拍响轮椅的扶手,充满威严的呵斥声震得车厢都抖了三抖。 两人斗鸡似地对视着,谁也不肯屈服。 片刻之后感到眼眶发酸的安玥璃,突然觉得荒谬又可笑。 “我与王爷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在外人眼里却是荣辱与共的。 请王爷扪心自问,是不是做到了像我处理尹淮之那样,处理你与白飞瑶之间的关系。” 夙怀骁眼皮突突直跳,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小腿处传来的剧烈刺痛却打断了他的思绪。待他咬紧牙关缓过这一阵疼痛时,安玥璃已经走了出去。 此时马车已经悄然停靠在了路旁。 驾车的车夫因避嫌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江辰独身一人站在不远处,满脸担忧地望过来。 安玥璃也不用人伺候,干脆利落地从前室上跳了下去。 她走得潇洒,头也不回。 待到江辰返回的时候,还能听到夙怀骁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王爷。” 嘭——! 夙怀骁的拳头狠狠砸在车厢上,剧烈的闷响声震得人冷汗津津。 江辰一时间不敢吭声,直到夙怀骁沉闷的声音响起。 “回府。” 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来的,透着压抑且浓重的怒意。 江辰不敢耽搁,立刻顶替了车夫的位置。 只是等他们抵达骁王府后,夙怀骁却是迟迟没有下车。 “王爷,王府到了。” 江辰忐忑不安地提醒了一句,车厢内却是无人回应。他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 “王爷?” 夙怀骁依旧没有说话,但江辰却敏锐地隐约的呼吸声中捕捉到了意思难耐的闷哼。 “王爷,请恕卑职失礼!” 江辰心头猛然一跳,果断地掀开了车帘。 只见夙怀骁坐在轮椅上紧闭着双目,面上无半点血色反而被冷汗覆盖。 这俨然就是腿上的旧疾复发了! “王爷!” 江辰焦急地踏上马车,想要触碰夙怀骁却又不敢伸手,情急之中下意识想到了安玥璃。 “卑职这就去请王妃回来!” “站住。”竭力忍耐痛楚的夙怀骁赫然出声,带着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不许去。” “可是……” “本王说了,不许找她!” 江辰焦急万分,却被夙怀骁雄浑的气势震慑。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终垂首臣服。 “是。” 就在夙怀骁经历腿疾的时候,安玥璃也已经回到了国公府。 与之前一样,浣纱与浮烟等人已经做好了恭贺庆祝的准备,但在看到安玥璃周身散发着鬼挡杀鬼,神挡杀神的模样后统统噤了声。 “王妃这是怎么了?”彩云捂着小心脏低声询问追月,“你不是说王妃拿了第一吗?” 追月也一头雾水,“的确是拿了第一,骁王爷还亲自来接我们王妃呢。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王妃乘车先走,怎么比我回来得还晚了些?” 四名丫环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浣纱被推举出来询问情况。 当她轻手轻脚进入安玥璃的卧房时,看到的便是对方坐在床上生闷气的样子。 “王妃?” 安玥璃难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冷声下令。 “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浣纱脚步一顿,却是浅笑着将新熬的莲子羹端到了桌前。 “好,只是王妃未用午膳,又在外面受了暑气,喝点儿莲子羹消消暑。” 清甜的香味传出来,像是和煦的春风一点点抚平了冬日里残留的刺骨冰雪。 浣纱见安玥璃虽不搭理自己,但也没有发怒,便又走近了几步。 “王妃今早不在府中,夫人可是念叨了好一阵呢。待您用了莲子羹,要不要与奴婢一道领着夫人出去走走?” 提到姜夫人,安玥璃残留的怒意总算消了个干净。 她叹息一声,冲浣纱伸了伸手。 “莲子羹拿来。” 第82章:你想多了 浣纱笑着应了一声,这时院子里却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安玥璃侧耳听了听,浮烟与追月似乎是在和几个男人说话,她便冲浣纱使了个眼色。 主仆二人同时出去查看。 经过之前胡人的教训,她们对待外男的态度都格外谨慎。 安玥璃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名穿长衫,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徒弟朝自己躬身行礼。 “小人是岚山琴行的掌柜的,奉命将焦尾古琴送来交予王妃。” “琴行?”安玥璃满脸诧异,“我并未买过什么古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听她这么说,掌柜的和抱着琴的小徒弟都笑了。 “王妃放心,小人经营琴行十数年,还没有出现过认错顾主的情况。” “可我的确没有定制过古琴。” 小徒弟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并非定制,而是骁王府花了大价钱托我们寻来的焦尾琴。” 展柜的顺势解释道:“前些时日骁王府特意交代,让小店为王妃寻一把上好的古琴。此琴本应该前天就送达,只可惜路上运输的车队耽搁了,这才迟了两日。 还请王妃恕罪。” “骁王府!?”安玥璃心脏突了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是夙怀骁的意思。” 浣纱等几个丫环更是兴奋地惊呼起来。 “原来是骁王爷送来的!” “焦尾琴从材质到工艺都是极为复杂的,寻遍整个京城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拥有。” “王爷定是因为知晓王妃要参加梦丹楼的选举,才特意派人寻来此琴。只可惜没赶上比赛,否则王妃更要一鸣惊人了!” 听着这些恭维的话,安玥璃却是咬住了唇瓣,脑海中浮现出的皆是刚才自己与夙怀骁争执的场景。 掌柜的已经命人将裹在焦尾琴上的红布拆开,充满古朴气韵的琴身显露出来,因为年代久远,底漆已经出现了冰裂般的断痕。 安玥璃缓缓走近,指尖轻挑琴弦。 铮——! 空灵的琴声骤然划破小院的上空,绕梁不绝。 “好琴!” 安玥璃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珍视地轻抚琴身。 掌柜的满是自豪地笑了笑。 “多谢王妃夸奖。” 送走了岚山琴行的人,安玥璃亲自将古琴安置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看着她脸上透出的淡淡笑意,几名丫环总算松了口气。 “王妃高兴了就好。”浣纱笑着走上来奉茶,“咱们王爷又是教琴又是送琴的,王妃可要准备回礼?” 她这么一问,安玥璃明显顿了顿。 收了人家如此贵重的礼物,照理来说的确是应该回礼的。更何况,今日夙怀骁还替她解了围。 如此想来,自己冲对方发脾气的行为的确显得有些任性了。 可谁让对方隐瞒和白飞瑶的关系呢!? 安玥璃一会儿露出后悔的神情,一会儿又气恼地鼓起脸来。纠结了半晌,还是吩咐浣纱道。 “你去准备些丝线来,我要绣东西。” 浣纱福至心灵,“王妃是要替王爷裁衣吗?” 安玥璃瞪圆了眼,“当然不是!” 她只不过是想履行承诺,绣个荷包给夙怀骁。 只是她现在的手艺都是从身体原主那继承而来,能发挥个百分之七八十就不错了,做衣服这种高精尖的操作她可不会。 总之裁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安玥璃在浣纱等人的帮助下找了几个绣花的样式出来,然后很是苦恼地挑选了好一阵,终于还是选了最简单的竹叶纹样。 虽然浮烟表示既然是送给夙怀骁的东西,自然要选那种可以彰显绣功的复杂图案。 但安玥璃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服了自己。 男人嘛,佩戴的荷包就得清爽干练,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拉低夙怀骁的身份。 就在安玥璃为谢礼熬夜苦战的时候,一辆马车乘着夜色驶进了骁王府。 “七王妃这边请。” 江辰亲自引着白飞瑶来到正厅,而夙怀骁则是隔了许久才姗姗来迟。相比起白日,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神情也阴郁了不少。 “骁哥哥。” 白飞瑶原本都等得不耐烦了,端在手中的茶杯托起又放下。直到轮椅的声音传来,她才豁然站起身来,作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你终于来了!” 夙怀骁亲自控制着轮椅来到正厅,迎上白飞瑶清纯明媚的笑容,却只是极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寻我何事?” 白飞瑶立刻垮了嘴角,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方。 “人人都说骁哥哥在成婚后性情大变,飞瑶本是不信的。谁想今日求见,竟是连后宅都进不去了,只能在这正厅苦苦等候。” 她说着忧伤地叹了口气,“骁哥哥可还记得,以前兄长带着我来骁王府的时候,咱们三个在后院榕树下弹琴说笑,好不惬意。” 随着她的话,夙怀骁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年与白子胥的过往。 但这些美好的画面每一帧都被淡淡的血色笼罩,压在他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你已是七王妃,本不该深夜来我府上。” 白飞瑶脸色一滞,这已经是夙怀骁第二次提到她现如今的身份。 倘若对方白日里袒护安玥璃的行为还让她抱有一丝侥幸的话,那对方眼下疏离的态度却是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 “骁哥哥是在怪我吗?怪我当年没能等你回来。” “你想多了。” 白飞瑶却是疾步来到夙怀骁的跟前,扒着他的轮椅扶手蹲了下来。 “骁哥哥,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听信谗言,以为你死在了敌军刀下。更不该在伤心绝望时将七王爷当作救命的稻草,匆忙地嫁给了他。” 她说着眼中便蓄满了泪水,修长的手指揪着衣衫泫然欲泣。 “与七王爷成亲三年,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你就在京中,我却也因为这层身份无法与你厮守。 这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 夙怀骁看着眼前这张清纯如莲花的面容,淡淡开口道。 “自你兄长过世,我的腿废了之后,北苍边境便缺乏得力的将领镇守。 老七文武双全,凌然大义,亲自请缨前去边疆,这才换来了京城中繁花似锦的安逸生活。 你身为七王妃,自当体谅支持自己的丈夫。” 他说着顿了顿,突然眯起眼。 “或者,我可以派人护送你去北苍与老七会合。” 第83章:你痴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几乎在夙怀骁话音落下的同时,白飞瑶就露出了明显惊恐且抗拒的表情。饶是她迅速低下头来遮掩,还是被夙怀骁洞悉。 “你不愿去见老七。” “当然不是。”白飞瑶冷汗津津地咽了口唾沫,“只是我现在身为梦丹楼的圣女,楼中许多事务都得由我来安排。” “那就是舍不得了。” 夙怀骁断言,不留情面地撕下了对方的伪装。 白飞瑶的眼泪落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质问道:“骁哥哥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三年前身不由己,三年后依旧身不由己。 一个总是诉苦的人,究竟是真可怜,还是习惯性地寻找借口博同情。 夙怀骁看着眼前白飞瑶楚楚可怜的面容,脑子里想的却是安玥璃义正词严地质问。 “飞瑶。” 听到对方忽然放软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白飞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自窃喜,果然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眼泪。 谁知下一秒,就听夙怀骁郑重地解释。 “本王之所以对你照顾有加,皆是因为子胥临终前的嘱托。以后你若有需要,本王也定当竭力回护。但!” 他说到一半故意停了下来,在白飞瑶震惊、哀求且抗拒的眼神中继续开口。 “本王对你从无男女之情,还望你以后收敛心思,好好与老七过日子。” “不可能!” 白飞瑶尖叫着站起身来,眼泪抑制不住地扑簌落下。 “我们分明有过婚约,你怎么可能对我毫无感情,我不信!” 夙怀骁对于她的这种说法蹙了蹙眉,“本王的确口头承诺过,若是你愿意,可以嫁入骁王府为正妃。但我们从未正式定过亲,且你自己选了老七。 还有,以前本王孑然一身,并不在意外界流言。如今你我皆有家室,以后但凡发现乱嚼舌根者,本王决不轻饶。” 白飞瑶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椅子绊倒跌坐到了地上。 看着她期期艾艾流泪的模样,夙怀骁却是硬着心肠没有施以援手,只是在对方快要哭晕过去的时候叫来了江辰。 看着毫无形象的白飞瑶,江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王爷有何吩咐?” “送七王妃回府,路上留心些,别让有心人坏了七王妃的声誉。” “是。” 这话听着是在为白飞瑶着想,实则却是在敲打对方。一旦再有谣言传出,那只能是她自己自导自演。 夙怀骁说完后干脆利落地控制着轮椅转向离开,却听到身后的白飞瑶气急败坏的质问。 “夙怀骁,我对你一片痴情,天地可鉴!你到底有没有心!?” “一片痴情?”夙怀骁控制轮椅停下,却是并未回头,“你痴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他虽没有经历过刻苦铭心的爱恋,但也知道真正的痴情是甘愿为对方挡风遮雨,共赴韶华。 而不是如同坠着沉重人形枷锁一般,在泥沼中共沉沦。 …… …… “王妃。” 书房的门被敲响,安玥璃却拿着手里的荷包发呆。 等彩云端着滋补的汤水进门后,她才迅速将东西藏到了书本之下。 “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 彩云放下汤水,又去帮忙拨亮了烛火,“王妃可是看书看累了?要不今日就早些休息吧,为明日第三轮的选拔做准备。” 安玥璃不置可否,眼神却是悄悄扫了眼荷包。 “知道了。” 自从上次与夙怀骁起了争执后,骁王府那边就再也没消息了。而她自己连夜赶工绣好了荷包,却迟迟没能送出去。 男女之间吵架,不该是男人先赔礼道歉的吗?更何况吵架的缘由还是因为夙怀骁和前任藕断丝连。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直接就是送命题! 想到这,安玥璃干脆把荷包扔进了抽屉中,砰地一声将其合上。 突如其来的闷响声吓了彩云一跳。 “王妃?” 安玥璃却站起身来,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收工,睡觉。” 然而等她大步流星走出书房后,却又撇下彩云折返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抽屉里的荷包塞进了衣袖中。 翌日清晨,天际霞光弥漫,让人看了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变好了几分。 安玥璃再次整理了衣衫,雄赳赳地踏上了征途。 今日是梦丹楼最后一次的比试,题目总算与医术挂钩。 专业对口,她必须赢! 与头两轮相比,这次前来参赛的女子少了大半。缺席者大多都是连着两轮都没被选中,自知合格无望,所以主动放弃。 “玥璃。” 纯晓郡主凑上前来,略显紧张地望着高台上的布置。 “听说梦丹楼特意向民间征集了不少患者,前来充当这次的考题。也不知道我会抽到谁,千万别是那种疑难杂症。” 趁着纯晓郡主双手合十求神拜佛的间隙,安玥璃已经将场地仔细观察了一遍。 “放心,梦丹楼测试大家是为了挑选好苗子,那种连寻常大夫都无法诊治的病情,是绝不会出现在考场上的。” 说话间,代表选拔开始的铜锣声响起,引来了高台之下一片欢腾。 白飞瑶施施然上场,一席白纱裙勾勒出婀娜的身姿,美目流盼,媚眼如丝。光是被她视线扫过的人,就觉得身子都酥了三分。 “第三轮选拔是为考察各参赛者的医术,也是进入梦丹楼的基本条件。 前两轮无论是否晋级,若是第三轮通不过者,皆不可算作入选。相反,若是第三轮的表现突出,本圣女可以适当放宽前两轮的评判。” 此话一出,场下一片热议。 纯晓郡主拧着眉跺脚,“怎么又改规矩?这梦丹楼到底怎么回事?” 安玥璃闻言却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不摆明了给安语柔开后门嘛。” “可恶!”纯晓郡主恨恨咬牙,“等选拔完了,我定要入宫面见太后,把安语柔和白飞瑶做的事情好好跟她老人家说道说道。” 说话间,十名衣着普通的寻常百姓已经走上来高台。 他们之中有人神色如常,面色红润;有的却咳喘不止,连走路都费尽。 白飞瑶拍了拍手掌,便有侍从将抽签筒拿了上来。 “一共十支签,被叫到名字的人依次上台抽取。” 第84章:我想请王妃救我 安玥璃耐心地等待着,没一会儿就见到安语柔走了上去。 纯晓郡主低声诅咒道:“一定要抽到病最重的那个!” 正说着,就看到安语柔从签筒中摇了一支。 “二号。” 侍从高举展示,台上众多病患中一名中年男人举了举手。 “是我,咳咳咳……” 看着他连说个话都大喘气的模样,纯晓郡主好一阵幸灾乐祸。 “看,我就知道她这次要倒霉。” 安玥璃却是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二号的神色,并且通过咳嗽的声音大致判断出对方多半是在假咳。 安玥璃眯了眯眼,视线迅速落到了签筒上。 此时第二个选手已经上台了,并且顺利抽中了自己的签号。 又过了两人,侍从便念到了纯晓郡主的名字,后者则是紧张地抽了一口凉气。 “别担心。”安玥璃柔声安慰,“你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医术,普通的病症难不住你,照常发挥就好。” “好!” 纯晓郡主上台后顺利地完成了抽签,她选中的病患是个年轻的女子,表面瞧着拘谨羞涩,不像是有重症的样子。 安玥璃放下心来,暂时收回了视线。 很快,侍从陆续点了九个人上台抽签。就在安玥璃以为自己至少要排到下一轮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侍从一边请她上台,一边询问:“现在还有谁没被选中?” 病患中一名年轻的男人往前迈了一步。 “是我。” 他瞧着身姿虽显单薄但却挺拔,并且脸色红润气质儒雅,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安玥璃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就伸手想要将签抽出来。谁知那侍从却急急忙忙退了两步,略显慌张地解释道。 “既然只剩最后一支,就不必看了。” 不等安玥璃提出质疑,白飞瑶就直接宣布问诊开始。 “你们每人都有半个时辰,在此期间不仅要判断出病患的症状,还得给出治疗方案。若是有把握者,也可以在病患的同意下进行治疗。” 等她说完规则之后,参赛者与患者同时走向刚才抽签选定的人。 谁知白飞瑶突然又加了一句,“忘了告诉你们,这些病患中有一个人是服用了紊乱脉象的药丸,并非真的生了病。 你们若是诊错了,当即就会被除名。但若是诊对了,可以直接入选。” 这话打了选手们一个措手不及,人人都紧张起来,生怕自己抽中的是假病人。 安玥璃朝着十号病患走去,途中却见一名男子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她一眼就看出对方脸色不对劲,像是发病的状态,于是快跑着上前将人扶住。 “当心!” 就在安玥璃准备检查对方的身体状况时,安语柔却急吼吼地冲了过来,粗暴地将病患从她手中抢了过去。 “姐姐还是管好自己的病人吧,这个人由我负责,就不劳你费心了。” 眼瞧着安语柔不客气地将自己挤开,安玥璃这才发现自己救下的竟然是二号病患。 中年男子喘息着站稳,同样警惕地望向自己。 “我,我没事。” 安玥璃顿觉自己的一腔好意喂了狗,直接撒手后撤。 谁知就在她转身时,脑海中的医疗空间却噔噔发出了警报。 安玥璃瞳孔一缩,这还是她头一遭听到空间的警报,而她刚才唯一触碰过的人,只有二号病患。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病情相当严重,甚至已经到了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地步。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二号一眼,默默让医疗空间分析对方的体征。 就在安玥璃沉浸在分析报告的时候,自己的十号病患已经来到了跟前。 “小人黎珏,见过骁王妃。” 安玥璃抬眸,随即对上了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 “你认识我?” “前两场比试的时候,小人特意前来观赛,早早便注意到了骁王妃的机智勇敢。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见王妃。”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你特意来见我?难不成……” 黎珏勾了勾唇角,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以王妃的聪慧,肯定早就发现那签筒的猫腻了吧?不错,我就是那个吃了紊乱脉象药丸的人。王妃只需说出答案,便可直接入选。” 听到这话,安玥璃心中竖起的防备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你有什么目的?” 黎珏直言道:“我想请王妃救我。” “什么?” “实不相瞒,小人怀疑自己中毒已深,却找不出证据。投奔无门,只能来寻王妃解救。” 安玥璃全然不信他的鬼话,“京城的大夫那么多,你想治病难道还寻不到人?” 黎珏闻言却是苦笑了两声,“王妃有所不知,小人所在的黎家拥有京城最大的粮店,在南北各地也有分号。 五年前父亲意外过世,家业便由旁支的伯父与婶娘掌控,而我作为嫡系的唯一男丁却迟迟无法收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产业。” 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小人还有母亲与幼妹需要照顾,但在及冠后身体却一日差过一日。可每每想要寻大夫,都会遭到伯父与婶娘的阻拦。即便是找到了大夫,也无人敢说实话。 就在小人走投无路时,恰逢梦丹楼选拔医女。思量再三,决定前来一试。” 听完他的叙述,安玥璃并未立刻答应。 这时其他选手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病患诊脉了,他们两人干站着的情况立刻吸引了白飞瑶的注意。 “为何还不开始?” 见对方踱步过来审问,黎珏却笑眯眯地解释道。 “启禀圣女,小人正在说明自己的症状。” 白飞瑶狐疑地看着他,“哦?你是什么症状?” 黎珏直言道:“胸闷,气喘,难以入睡,偶尔会出现咯血的情况。” 听他这么说,白飞瑶才隐晦地勾起唇角。 “那还等什么,抓紧时间判断病症吧。” 在白飞瑶的催促下,安玥璃伸手搭住对方的脉搏,同时启动了脑内的医疗空间。 噔噔噔——! 警报声再次响起。 安玥璃脸色骤变,震惊地看向眼前之人。 两分钟后,一份完整的报告呈现在安玥璃的脑子里。 黎珏血液中含有大量不明的毒素,且已经到了临界点。若是再晚几日救医,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第85章: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你!” 安玥璃肃然了神色,深深地看了黎珏一眼。 对方虽然坦白说吃了紊乱脉象的药,但却骗不过她脑内高精尖的医疗空间。 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黎珏没有撒谎。 他是真的中毒了。 见安玥璃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旁的白飞瑶暗自窃喜,还以为对方成功地受到了误导。 感觉到窥视的目光,安玥璃直接对白飞瑶下了逐客令。 “抱歉,病患的隐私不方便公开,还请圣女移步。” 白飞瑶不悦地挑起眉头,下意识便想发火。但她视线在黎珏脸上扫了一眼后,却又耐着性子平静了下来。 反正安玥璃诊不出准确的脉象,这局她赢定了。 “好,那本圣女就等着看你如何救治病患。” 待对方甩袖离开,安玥璃才如实相告。 “黎珏,你中毒已深。若不尽快治疗,恐怕只剩月余时间。” 黎珏唇瓣紧抿,伸出去的手缓缓攥紧成拳。 “还请王妃救我!” “你既然没有撒谎,我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她为难地蹙起了眉头,“要想检查出你究竟中了什么毒,需得抽血化验。但眼下没有这个条件,除非你能拿出毒药让我检查。” 黎珏迅速思忖起来,“只要拿到毒药就可以了吗?” “怎么,你有办法?”安玥璃感到奇怪,“可你刚才还说,自己求医无门,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中毒了。” “的确如此,但我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并且已经寻到了一些线索。” 两人低语了几句,安玥璃干脆升起了小火炉,与其他选手一起煎药。 白飞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连连! 高台之上,药香阵阵,每个参赛者都紧张地忙碌着。 安语柔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声。 “多谢神医,我感觉现在好多了!” 二号中年男子几乎在放下碗的同时就站了起来,红光满面地满场溜达,赚足了眼球。 白飞瑶见状也被吸引了过去,“你的病人治好了?” “正是。”安语柔得意地解释道,“二号长期咳嗽,我便给他开了个止咳平喘顺气清肺的方子。但是药三分毒,为了不加重患者的负担,我这次选择了食补。” 她说着解开火炉上的药罐,发现里面熬的不是药,而是一小锅粥,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少兼具药性的食物。 白飞瑶当即夸赞道:“不错,你用心了。” 二号已经绕场走了一圈,现身做法地吹捧了一波安语柔的医术。 不明真相的百姓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齐齐鼓起掌来。 安玥璃却是死死捏紧了手中的药碗,神色严肃得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黎珏小心翼翼询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安玥璃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将视线收了回来。 “没事,药熬好了,你快喝吧。” 黎珏接过药碗,却是显得有些犹豫。 “王妃可想好了?小人已将服用药丸之事告知,您若直接揭穿,便可顺利入选。但若选择帮我,却未必能成功。” 安玥璃秀眉微挑,自信且从容地看了对方一眼。 “少得意,即便你不说,我也是能查出你中毒之事的。选择帮你是因为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并非其他缘由。” 黎珏望着安玥璃双眸放光,缓缓勾起了唇角。 “那小人就先行谢过了。” 他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倒地。 啪——! 药碗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刺耳的声响惊动了台下的百姓。 “天啊,有人晕倒了!” “好像是十号病患。” “快救人啊……” 在急切的呼救声中,五六名侍从冲上了高台,白飞瑶也在第一时间赶到。 “发生了何事?” 有侍从禀告道:“回圣女的话,属下刚才看到十号喝了骁王妃煎的药,然后就晕倒了。” 此话一出,白飞瑶立刻斥责安玥璃。 “看你干的好事!” 安玥璃守在黎珏身边,闻言不咸不淡地反问。 “我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都把人治死了,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人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又没死。圣女如此诅咒我的病患,难不成是盼着他出事。” “胡说八道!” 白飞瑶情绪瞬间变得激动,但安玥璃却看得清楚,她眼底根本没有对黎珏的关心,只充斥着找自己茬的兴奋。 “我问你,十号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又给他吃了什么药?” 安玥璃如实回答,“十号已经病入膏肓。我给他吃的药,是为了吊命。” “简直荒谬!” 白飞瑶得逞地昂起头,故意朗声朝台下的百姓们说道。 “实话告诉你吧,十号身体根本就没问题,他之所以显出病症,都是因为服用了导致脉象紊乱的药丸。” 听得此话,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原来十号就是那个特殊的假病人。” “这么说来,骁王妃是失败了。” “何止失败啊,还把人给害死了!” 说话间,纯晓郡主挤了进来,在看到倒地不起的黎珏时惊呼出声。 “玥璃,这是怎么回事?” 白飞瑶冷哼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安玥璃根本连病症都诊不出来就乱给人吃药,害得十号生死不明。这样的人不仅没资格入我梦丹楼,还该对十号的误诊负责。” 她说着素手一挥,朗声下令。 “去将十号的家属以及官差们都请来。” 安玥璃垂在衣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面上却是岿然不动。 看来白飞瑶果真是想借此机会毁了她的名声,竟然连人证与官差都准备妥当。 片刻之后,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冲上了高台,哭着扑向了黎珏。 “哥哥,哥哥!” 她哭得伤心欲绝,差点晕死过去。 安玥璃于心不忍,轻声提醒道:“小妹妹别担心,你哥哥只是暂时睡着了。等他醒了,病就好了。” “作孽哟!” 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安玥璃回头,就看到一对中年男女步履匆匆登上高台。 两人衣衫华贵,满身的珠翠,不难分辨身份。 中年女子也不上前查看黎珏的情况,一现身就开始哭嚎。 “珏儿可是黎家嫡支唯一的血脉,如今却横死在梦丹楼,你们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中年男子更是满脸的悲痛,“我大哥死得早,只留着这对无依无靠的儿女。我尽心养护多年,如今却被人所害,我对不起死去的大哥!” 第86章:圣女可舍得给他偿命? 白飞瑶满意地看着这对夫妻作秀,等两人闹完了才徐徐开口。 “都是安玥璃的错,若非她刚愎自用,十号病患也不会遭此横祸。安玥璃,苦主已经找上门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安玥璃冷眸注视着这对中年夫妻,“我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等黎珏醒了自己说吧。”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本圣女也只能秉公处置了。 来人,将安玥璃给我拿下,直接移交官府!” 侍从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犹豫。毕竟安玥璃的身份摆在那,他们可不敢动手。 然而白飞瑶却气急败坏地威胁道:“还愣着做什么?安玥璃闹出了人命,本就该交由官府查办。谁敢包庇她,直接赶出梦丹楼,同罪论处!” 有了这话,侍从们只能壮着胆子上前将安玥璃围住。 纯晓郡主急得满头大汗,展开双臂将人护在身后。 “放肆!你们都还没检查十号的情况呢,凭什么就断定他是安玥璃害死的?” 白飞瑶嗤道:“这还用检查?十号若平安无恙,早就起来活蹦乱跳……”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惊奇地看着黎珏缓缓坐起身来。 周围一圈的侍从吓得后退数步,惊叫不断。 “诈,诈尸了!” 就连纯晓郡主都吓得不轻,直接躲到了安玥璃的身后。 “他他他……” “他没事,不过是排除了体内的一些毒素而已。” “毒素?”纯晓郡主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说,十号中毒了?” “不错。” 见黎珏醒了,安玥璃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黎珏所中之毒十分隐蔽,经年累月地积攒下来,已经入侵肺腑。若非今日遇到我,只怕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被人给害了。” “胡说八道!” 几乎在听到安玥璃说的这些话的同时,那对中年夫妻就跳起来反驳。 “黎珏在我们家一直过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中毒!?” “就是,他中了毒,我们这些长辈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负责,才胡编乱造了这些鬼话来骗人。” 安玥璃一记眼刀飞过去,直接震得两人噤了声。 “这种毒药只有长期服用,慢慢侵蚀人体才会夺其性命。你们既然是他的长辈与监护人,的确不可能完全无知。除非,这是你们默认的。” “!!!” “胡,胡说!”黎珏的伯父已经慌了神,满头大汗地向白飞瑶求助,“圣女,我们黎家可是正经清白人家,容不得如此诬陷啊。 还请圣女替我们做主!” 白飞瑶正要说话,却听黎珏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伯父话说得好听,侄儿倒在台上这么长时间,你们从始至终都未靠近。现在我醒了,你也没有关心过一句。 这就是伯父所谓的尽心养护?” 听到黎珏的质问,其伯父骤然变色。 “珏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不是关心则乱,正想着帮你讨回公道吗?” 婶娘也跟着喊冤,“是啊,我们一听到你被人害了,不管不顾地就赶来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 不等黎珏反驳,安玥璃就先笑出了声。 “若说黎家小妹是不管不顾冲出来,我还信。你们二位,活像是来参加喜宴的。” 经过她的提醒,众人这才注意到黎家小妹的打扮。 只见她发丝凌乱,衣着朴素,脚上的绣鞋因为出门时太过着急而穿成了不同的颜色,与伯婶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纯晓郡主率先回过神来,直截了当地质问道。 “本郡主在府中都不至于穿得这般隆重,你们这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样子。黎家距离梦丹楼很近吗,送信也得一段时间吧,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说得是啊,谁会在家穿成这样。”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你们刚才没听到吗,黎珏才是黎家嫡支唯一的男丁。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偌大的家业留给谁?看他们打扮就知道,黎家的产业只怕不少哦。” 在这一片戏谑声中,黎家小妹一边死死抓住黎珏的胳膊,一边戒备地看着自己的伯婶。 “我得到哥哥被人害死的消息时,府中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她说着犹豫了一瞬才继续开口,“我并没有看到梦丹楼来报信的人。” “哈!”纯晓郡主冷嗤着叉腰,“果然其中有猫腻!” 白飞瑶心突突狂跳了好几下,顶着压力出面解释。 “梦丹楼派出去传信的人绝对没有问题。” 纯晓郡主不依不饶,“怎么说来,有问题的就是这对夫妻了。” 白飞瑶咬紧了牙关,“这些是黎家的家事,由不得外人多嘴。但安玥璃差点害死黎珏是真,抵赖不得!” 安玥璃垂眸捻了捻手指,笑得意味深长。 “圣女还好意思说我,你给黎珏喂那劳什子药丸之前,就没有检查他有没有基础病?亏得那药丸与黎珏体内的毒素不相冲,否则轮不到我给他治病,他就得死在你们梦丹楼。 到时候,圣女可舍得给他偿命?” 白飞瑶额角处的青筋直跳,直接质问黎家这对夫妻。 “你们说,黎珏到底有没有病?” 夫妻二人连忙否认。 “没有没有!” “黎珏从小就被我们养得很好,怎么可能有病。” 黎珏闻言直接掀开了衣袖,露出胳膊上乌青色的血管。 “我从一年前就怀疑自己被人下毒,曾多次提出找大夫,却屡次被伯父与婶娘阻拦。这就是证据!” “什么!?” 白飞瑶只觉得晴天霹雳,直接砸得她神情恍惚。 她明明提前了解过黎珏的身体情况,对方虽然体弱,但却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胳膊这些乌青色的血管更是不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白飞瑶想明白,四周沸腾的议论声已经如同潮水般涌来。 “血管都乌青了,这还不是中毒?” “原来黎珏早就有所怀疑了!如此看来这黎家的长辈嫌疑很大啊。” “倘若真是他们下毒害自己侄儿,那可真是禽兽不如。” 第87章:搜是要搜的,只是你们不能回去 面对成百上千人的集体指责,黎氏夫妻却是一蹦三尺高,直接撕破脸皮反咬黎珏。 “我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没想到你为了夺回家产,居然连至亲都能污蔑。” “大家千万别信他的话!黎珏爹死的时候他尚且年幼,我们真要害他,他能活到今天?” “那是因为父亲曾立下过遗嘱,一半的家产需要等我及冠之后方可调用!要不是为了这些产业,你们能容我成年!?” 黎珏字字泣血,激动地咳嗽起来。 安玥璃看他咳得快要缺氧,直接掰开他的嘴,塞了两颗速效救心丸进去。 “别咽,含在舌根之下。” 黎珏照做,只觉得一股子蓬勃的清凉气息从口中传达到肺腑,令他的灵台都清明了不少。 “多,多谢。” 见对方还想说话,安玥璃直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叮嘱黎家小妹。 “照顾好你哥哥。” “嗯!” 黎小妹郑重颔首,担忧地挽住了黎珏的胳膊。 “哥哥休息一下。” 黎珏还有满肚子针对伯父与婶娘的怨气,此刻也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相对应的,安玥璃替他出面对峙夫妻二人。 “此事已经涉及命案,不是互相指责推诿就能判定结果的。依我所见,还是交给官府查办。” 黎氏夫妻心中咯噔一跳,当众扯皮虽然不光彩,但也只是家务事。一旦牵涉到官府,那就不是私下可以解决这么简单了。 黎伯父壮着胆子直言道:“骁王妃,虽然你身份尊贵,但这是我们黎家的内务。要怎么做,我们心里有数。” 白飞瑶也顺势借坡下驴,“既然是家事,那我们梦丹楼就不插手了。你们要辩,回家去辩,莫要耽误了选拔。” 因为这边闹出的动静,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受到了影响。而且黎珏俨然是个不受控制的炸弹,她必须尽快把人赶走! “圣女此言差矣。”安玥璃冷眼扫过去,“黎珏是我的患者,而他的身体情况直接影响我是否入选。再说了,当初是圣女喂他服下了药丸,若他在回家后出了什么意外,谁负责?” 听闻此话,黎珏配合地猛咳了几声。 白飞瑶一张俏脸被气得又青又白,就在她骑虎难下之际,官差终于是姗姗来迟。 “听说梦丹楼出了命案,是谁报的官?” 白飞瑶心下一突,她刚才专注着对付安玥璃,竟然忘了这一茬。 不等她把人忽悠走,黎珏直接往地上一跪。 “草民黎珏,状告家中伯父与婶娘对我下毒!” “冤枉啊!”黎氏夫妻急得直跳脚,“绝对没有的事情,官爷千万别听这白眼狼胡说八道!” “我们辛辛苦苦将他们兄妹养大,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争夺家产故意诬陷。还请官差老爷明察秋毫。” 领头的官差蹙眉听着他们各执一词,转头却是向白飞瑶点头哈腰地行礼。 “圣女大人,您看此事……” 经过安玥璃刚才的一通威胁,白飞瑶此时不能明目张胆地支持黎氏夫妻,只能委婉地说道。 “此事错综复杂,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审理清楚的。要不,差爷先把他们都带回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人弄走,让选拔恢复秩序。至于官府审多久,审出什么结果,那都是后期可以操作的。 只要黎氏夫妻不认罪,安玥璃就一日算不得入选! 安玥璃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小算盘,直接向对方亮明身份。 “我乃骁王妃,今日便是我发现黎氏夫妻想要下毒谋害其侄黎珏的性命。还请官府立刻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没错!”纯晓郡主同时站出来力挺安玥璃,“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若是查不出真相,本郡主明日就入宫见太后娘娘,治你们玩忽职守之罪!” 领头的官差一听对方的身份,膝盖便是一阵发软。 “王,王妃息怒,郡主息怒!” 纯晓郡主直接双手往腰上一叉,“那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把案子查清楚。” 对方却是苦了一张脸,“并非卑职不肯查案,只是这查案需得调查取证,以及各项盘问,不是一天之内就能完成的。” “无须这么麻烦。”安玥璃扫了黎氏夫妻一眼,“黎珏所中之毒乃是日积月累而成,凶手家中一定会常备此物。官府只须派人上门搜查,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黎氏夫妻双双一哆嗦,心虚之态彰显无遗。 官差的视线在白飞瑶以及安玥璃、纯晓郡主之间转了一圈,非常明智地选择了人多势众的那一方。 “卑职遵命!来人,去黎家!” “不行!不能去!” 情急之下,黎婶不管不顾地伸手阻拦。 安玥璃眯起眼睛,“不想被搜查也行,那你就痛痛快快地认罪。” 黎伯父却一把拽住自己的妻子,信誓旦旦道:“你们要搜,好,我就带你们去搜!我倒是要看看,能搜出些什么东西。” 眼瞧着黎伯父急急忙忙就想往家赶,安玥璃却出言阻止。 “等等。” “怎么,骁王妃不是想搜我们的家吗,难道又后悔了?” 黎伯父色厉内荏地反问,垂在衣袖中的手却是怕得发抖。 安玥璃洞悉人心地深深看了他一眼,“搜是要搜的,只是你们不能回去。” “这又是为何?” “你们回去了,证据未必还能保得住。所以为了公正起见,还是换个人得好。”她说着看向黎家小妹,“黎小妹年纪虽小,家还是认得的,就由她来领路吧。” 与此同时,黎珏悄悄捏了下黎小妹的手,暗示道:“乖,你给官差大人们带路,顺便给从厨房带些绿豆糕过来,哥哥饿了。” 黎家小妹顿了顿,依稀从黎珏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主动走到了官差的面前。 “请各位大人跟我来。” 官差们一走,现场总算恢复了些清净。 为了不打扰其他选手评选,安玥璃让人将黎珏扶到了台下休息。 黎氏夫妻急得头顶冒险,想要私下里再寻白飞瑶帮忙,对方却是远远避开不见了踪影。 热闹的人群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却是悄然地离开了梦丹楼。 第88章:嚣张得太早,小心翻车 “王爷,王妃出事了。” 江辰快步来到马车旁,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自从上次听闻了安玥璃与夙怀骁争执后,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就怕两人的感情出现裂痕。 好在最后一轮选拔,夙怀骁还是不放心地前来观赛,只不过却别扭地不肯露面罢了。 “什么事?” 车帘微微被人挑开,夙怀骁幽幽地望了出来。 江辰连忙把自己刚才所见一一道来,“官差们已经按照王妃的命令前往黎家寻找证据,但属下却看到圣女派人跟了上去,怕是会有什么动作。” 碍于安玥璃与纯晓郡主的身份,官差们不能当众袒护凶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白飞瑶的暗示下暗地里动手脚。 想到白飞瑶,夙怀骁便忍不住心情浮躁。 “你去处理,不得让任何人干涉查案。” “是!” 江辰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领命后郑重其事地拱手保证。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替您与王妃扫除一切障碍。” “……” 梦丹楼内。 虽然官差在安玥璃与纯晓郡主的威逼下前往黎家寻找证据,但黎珏却依旧忐忑不安。 毕竟小妹太过年幼,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 万一没能成功找到藏毒之地,不仅他会被骂作白眼狼,安玥璃也会受到牵连。 许是瞧出了黎珏的不安,安玥璃柔声安慰道。 “不用担心,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也得是真火。” 尖锐的嘲讽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玥璃回头便看到了安语柔和几个拥护她的女子正远远地看着自己。 “你又想惹事?” 无须安玥璃发飙,纯晓郡主就先一步挺身而出。在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后,她疾恶如仇的性子便展露无疑。 安语柔也是学乖了,并不与纯晓郡主硬碰硬,只是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郡主放心,我不是来挑事的,只是想提醒一下王妃姐姐莫要不懂装懂,玩火自焚。” 安玥璃斜睨着她,目光如炬。 “你治脸的药快用完了吧,不想变成丑八怪就老老实实闭嘴。嚣张得太早,小心翻车。” “脸?什么脸?” “语柔你生病了吗?” 关于烂脸的事情,安语柔并未让外人知晓。当安玥璃众被戳穿,她气急败坏地变了脸色。 “你也不过是偶然得了几瓶药膏,便以为自己就是神医了不成。”安语柔说着瞪向黎珏,“还有你,明明是因为吃了圣女给的药丸才身体不适,却想趁机诬陷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至亲,简直其心可诛!” 说到底,她就是不相信安玥璃真的会医术。反而因为对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才心生怨恨罢了。 黎珏本就忐忑不安,闻言更是紧张得连嘴唇都白了。 安玥璃只觉得手掌发痒,想扇两个人来缓解不适。 “有心思管闲事,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我?”安语柔嚣张地哼了一声,“王妃姐姐莫不是在嫉妒我提前完成了比赛?” “你刚才治的那个病人,应该马上就要死了。我若是你就立刻回家收拾细软,抢在被官府当作杀人凶手通缉之前跑路。” 安语柔正要厉声反驳,却听到高台上再次传来一阵骚乱。 “又有人晕倒了!” “快来人啊,救命……” 不知为何,安语柔突然心脏狂跳不止,强烈的不祥感袭上心头。 等她与其他几个贵女返回高台时,看到的便是自己刚才治疗的二号病患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恐怖模样。 “怎么会这样?” “天啊,不会是中邪了吧?” 其他几名参赛的贵女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惊叫连连,非但不上前施救,反而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台下成百上千的百姓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只觉得这场比试简直精彩绝伦。 安语柔想要靠近发病的二号却有心有余悸,因为二号的样子和她当初“中邪”时一模一样。 正在犹豫之际,白飞瑶赢带着侍从赶了回来。 “发生了何事?” “启禀圣女,二号病患晕倒了,好像也是中了毒。” “不是中毒,而是发病了。”安玥璃清朗的嗓音骤然响起。 她依旧站在黎珏身边,并未上前凑热闹,但说出的话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飞瑶沉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二号的病症凶险,安语柔非但没有正确诊断,反而给错了治疗方案。简单的说,就是把人给吃死了。” “胡说!”安语柔涨红着脸跳脚反驳,“我刚才分明治好了二号的病,大家都可都是亲眼所见。” 白飞瑶黑着脸警告道:“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其实现场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安玥璃,毕竟她对安语柔的评判,都是之前白飞瑶针对她提出的控诉。 就连纯晓郡主也悄咪咪凑过来嘀咕道:“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她们刚才还敢诬陷你,现在也知道这个滋味不好受了吧。活该!” “……”安玥璃撇嘴,“郡主,我那个是假的,她这个却是真的。二号的确要被她治死了。” “啊!?” 说话间,白飞瑶已经指挥着好几个懂医术的侍从上前给二号病患检查。然而几个人忙得满头大汗,却无法判断对方得了什么病。 “属下无能,请圣女责罚。” “圣女,此人病症很是怪异,既不相识中暑了,也不像是中了毒。” 眼看着二号脸色都开始发青,白飞瑶这才惶恐起来。倘若此人死在了现场,那梦丹楼的名声就臭了! 思忖再三,白飞瑶咬牙下令。 “去请易晏师兄!” 然而侍从却为难道:“易神医说是要寻什么药草,前日就出城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有易晏坐镇,白飞瑶彻底慌了神。她这几年现学现卖的那些医术只是半吊子,根本没办法应对这种场面。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安玥璃总算大发慈悲地站了出来。 “我可以救他。” 白飞瑶阴恻恻地眯起眼睛,俨然不信她的话。 “你身上还背着案子呢,难道还想再背一条人命!?” 第89章: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安玥璃也不生气,反而含笑调侃道:“我都不知道原来圣女这么有责任心,上赶着要为二号的死负责。既然如此,那算了。” 白飞瑶回过神来,赶忙将人叫住。 “回来!你当真能治好他?” 安玥璃仔细看了眼二号的状态,故意收敛实力。 “五五开。” “才五五开!你是想拿人命当儿戏吗?” 安玥璃闻言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干脆地转身就走。 “站住!” 白飞瑶再次出声挽留,然而安玥璃却只当没听见。眼看对方要走下高台,白飞瑶只能拉下脸追了上去。 “我可以让你试试看。” 看着眼前白飞瑶连求人都求得这般趾高气昂的样子,安玥璃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白飞瑶双目瞪得滚圆,好似不敢相信有人能与她讨价还价。 安玥璃抱着胳膊,“讲道理,黎珏晕倒的时候,你巴不得把我扭送官府。现在安语柔病患抽搐不止,你却全力救治。如此偏袒,实在叫人很难不生气。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只要你能承诺让我入梦丹楼,我就帮你治好二号。” 白飞瑶气急败坏,“你这是趁火打劫!” “不然呢?”安玥璃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我们私交很好?” “你!” 白飞瑶还想说什么,安玥璃却已经失去了耐心。 “圣女还是别纠结了,再耽搁下去,二号就真的要死了。” 侍从那边果然传来了催促的声音。 “圣女,他快不行了!” 白飞瑶差点将一口贝齿咬碎,狠狠地瞪着安玥璃道:“只要你能救活他,我便答应让你入梦丹楼。” “一言为定。” 定下契约,安玥璃立刻进入工作时的严肃状态。她快步来到病患跟前,命令围聚的人都散开。 “我要救人了,你们都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遵从她的命令,安语柔更是故意唱反调。 “你救人?你根本不会医术!” “你会?那你来。” 安玥璃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安语柔却是惨白着一张脸不敢靠近。 “做不到就别在这碍眼,让人看了就觉得晦气。” “你!” 安语柔被怼得体无完肤,却无法反驳,而四周的人在白飞瑶的指示下纷纷离开了高台。 临走前,安语柔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你最好把人给救活,否则,他就是你给害死的!” 安玥璃没说话,沉默且催促地指了指离开的方向。 碍眼的人被赶走,高台上只剩下她与二号病患。安玥璃不再耽搁,立刻拿出仪器检测血液中的血糖浓度。 就在她第一次与二号病患身体接触的时候,医疗空间就已经检查出此人体内的血糖异常得高,已经到了随时可能出现危险的程度。 奈何对方是安语柔的患者,她不好插手。 谁知安语柔不仅没发现异常,还一通骚操作,给对方喂了一大碗升糖利器。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二号已经吃完了米粥围着满场跑了。 伴随着滴滴的声音响起,医疗空间再次给出警报。 高达二十的血糖浓度,让安玥璃叹为观止,同时降血糖的针剂主动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看来连医疗空间都看不下去了。 安玥璃给二号患者打了胰岛素,同时发现对方有酮症酸中毒的症状。于是又给对方用了其他药物,同步监控体征。 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法拿出输液的仪器,她只能一点点手动操作。忙活了好一阵,二号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 “好了。” 安玥璃起身示意其他人可以回来,白飞瑶第一时间带着侍从赶到,安语柔同样不甘落后。 看着二号病患闭眼沉睡的样子,白飞瑶质疑道。 “他怎么还没醒?” 安玥璃翻了个白眼,“他是晕倒了,不是在午休,自然要养足了精神才能醒。” 其他几名侍从检查了二号的脉象,在确定对方体征平稳之后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当真好转了。” “神奇!真是神奇!” “敢问骁王妃是怎么做到的?” 安玥璃笑着竖起手指,“不可说。” 纯晓郡主眉飞色舞地凑过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像某些人,不懂装懂,玩火自焚!” 她把安语柔刚说嘲讽安玥璃的话还了回去,只觉得心中总算是畅快了。 而安语柔直到现在也不相信安玥璃真的会医术。 “这不可能!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他活过来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好让你偷师吗?” 每个医者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这些独门秘方向来都是不向外透露的。安语柔这般咄咄逼问,反倒是显得无礼又外行。 相比之下,白飞瑶就高明了不少。 “原来骁王妃医术如此了得,那可否让你替大家解惑,二号患者究竟得了什么病?” 她在将人分派给安语柔之前,分明让人提前检查过。二号的身体除了有些体虚乏力,长期嗜睡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安玥璃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古代人不了解糖尿病,她正好借此机会科普一下。 打定主意,安玥璃干脆转身面向台下的百姓们。 “二号所患的病症其实很常见,但却因为症状不严重而被人忽视。 他得的病叫做糖尿病,得此病者会出现三多一少的典型症状。分别是多饮、多食、多尿以及体重下降。 还有一些患者会出现乏力、头晕、视线模糊的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拿二号举例。 “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这位患者相比起其他成年男子,体型会显得更加瘦弱一些。而且靠近他的时候,可以明显闻到一股烂苹果的味道。 这些也都是糖尿病的体现。” 伴随着安玥璃的讲解,台下已经议论开来。 “这病的名字真是古怪啊。” “不过听起来却是很危险的样子。” 听她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安语柔却觉得脸上阵阵发烫。 “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种病,莫不是你编的?” “她说得都是真的。”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二号病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感恩地望着安玥璃。 “骁王妃刚才说的那些症状,我都有,看来我就是得了这个怪病。” 第90章: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有了二号病患亲口承认,安语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疼。 纯晓郡主戏谑地嘲讽道:“喂,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说给你治病的安语柔医术高明吗?现在怎么说?” 面对她的故意找茬,白飞瑶直接沉下脸来。 “郡主慎言。” 纯晓郡主撇了撇嘴,“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差点把人害死,一个把人救活了,这本来就是事实。” 就在两人争执起来的时候,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京都府尹赵大人到!” 安玥璃循声望去,就看到一整队的官兵正朝高台方向涌来。身边的纯晓郡主吸了口气,惊叹道。 “怎么连京都府都惊动了?” 同样心惊胆战的还有白飞瑶,她事前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迎接。 “不知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七王妃。”年过中旬的赵坚略一拱手,“梦丹楼选拔医女,乃是全京城人都瞩目的大事。本官听闻发生了命案,特意前来调查。” 白飞瑶闻言抿唇不语,视线却悄悄寻找着刚才带队的领头官差,只可惜找了一圈却没看到人影。 赵坚却趁机绕过她,径直走到了黎珏的跟前。 黎珏揣着忐忑的心行礼,“小人黎珏,参见府尹大人!” “是你状告黎氏夫妻对你下毒?” “正是。” “你好大的胆子!” 赵坚突然一声厉喝,板起脸来模样活像是要吃人。 “据本官所知,黎氏夫妻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可知一旦罪名成立,你的伯父与婶娘都将有牢狱之灾?你可还有良心?” 见到赵坚这般态度,黎氏夫妻对视一眼,只觉得寻到了机会。 两人匆匆忙忙挤上前来,一边下跪一边嚎啕大哭。 “大人,冤枉啊大人!我们对黎珏可是掏心掏肺,把他当成了亲生子养育,从来没有苛待过他啊!” 婶娘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黎珏的脸上,“早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会这么害我们,当初你爹死的时候就该分家!让你们自生自灭算了!” 黎珏被骂得脸色发白,但却是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启禀大人,草民并不否认伯父与婶娘的养育之恩,只是一想到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从草民手中抢走家产,天大的恩情都变成了笑话。”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这是草民唯一求救的机会,哪怕是为了母亲与幼妹,草民也会全力一试。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公道!” “既然后悔没有早分家,那不如趁今天把这件事办了。” 安玥璃一边从高台上走下来,一边沉声质问这对夫妻。 黎珏是黎家嫡系的唯一男丁,就算你们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也有权拿回属于自己的家业。 更何况黎珏中毒是事实,家产被你们全数侵占也是事实。你们还有什么脸提公道二字!?” “!!!” 话语间被安玥璃拿住了把柄,黎氏夫妻登时变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赵坚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安玥璃,眸光闪动。 “骁王妃。” “赵大人认得我?”这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骁王爷大婚之日,本官有幸也在现场。” “原来如此,那我与赵大人倒是有缘。” 安玥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实际心头却是忐忑起来。 大婚那日她可是大闹了一场,想必眼前这位京都尹府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赵大人能赶来梦丹楼,想必已经了解了此案的经过。前往黎府寻找证据的官差应该就快回来了,还请赵大人略等片刻,再做决断。” 赵坚突然发问,“倘若结果不如骁王妃之意,那该如何?” 安玥璃抿了抿唇,心情更加沉重了些。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黎珏体内的确有今年积累的毒素,凶手必定是亲近之人。” “本官入仕多年,也曾办过不少类似的案子,看似简单的案情临到头被推翻的也有不少。如果黎珏故意撒谎骗了你,王妃又该如何?” 安玥璃转头看向身边的黎珏,对方虽然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但神情却坚毅坦荡。 见安玥璃看过来,他赶忙躬身保证道。 “草民若有一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我相信你。”安玥璃淡淡开口,“我信你,就像我相信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如果我错了,那我也会为自己的判断埋单。” “好个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赵坚点了点头,转身大手一挥,“把东西拿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毫不起眼的菜坛子被带上了高台。 一看到这个东西,黎氏夫妻就腿软地跌坐到了地上。 黎珏则是眸中迸发出精光,猛吸了一口气。 “本官派人搜查黎氏府邸,从厨房里一堆咸菜坛子中找到了这个。” 他说着命人打开菜坛子,倒出了不少深褐色,椭圆形的东西。 安玥璃还没来得及研究清楚,就听到一旁有人惊呼出声。 “是马钱子。” 梦丹楼的侍从们可都是会医术的,立刻就认出了这玩意儿。 “马钱子是活血疗伤的药材,但因其有毒性,即便是入药也只会取极少的量。这么一大坛子的马钱子,若是都吃下去,连牛马都得毒死。” 安玥璃上前抓了几颗马钱子在手上观察,暗中却让医疗空间分析这种药草。 果然,黎珏体内积存的毒素就是来自于此。 安玥璃咬牙,“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身为黎珏的伯父与婶娘,不仅霸占了原本属于侄儿的家业,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置于死地。你们良心何在?” 纯晓郡主也气得不行,指着两人鼻子大骂。 “混账东西,铁证在前,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黎氏夫妻已经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一个劲儿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小人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人饶命啊!” “一时鬼迷心窍?你们为了杀掉黎珏,起码给他吃了半年的毒药。整整半年,你们非但没有悔过之心,反而变本加厉。” 她说罢将马钱子狠狠砸到对方脸上。 “还请赵大人将这两个凶手缉拿归案!” 赵坚眯起鹰眼,威势赫赫。 “拿下!” 第91章:医疗空间升级 “饶命啊,大人!” “草民知错了,求大人饶命……” 黎氏夫妻被官差拖走,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 赵坚表示案件还需再正式开堂公审一次,判定凶手的罪名,连带着黎珏也要被带回去问话。 临走前,黎珏热泪盈眶地向安玥璃磕头。 “多谢骁王妃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定当结草衔环!” 安玥璃将人扶起,“虽然凶手抓住了,但你身上余毒未清。待你案子审完再来国公府,我替你调理一下身子。” “多谢王妃!” 赵坚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冲安玥璃略一拱手。 “案情已清,本官就先带人回衙门了。今日叨扰,还请两位王妃与郡主莫要怪罪。” 安玥璃笑眯眯地福身,“辛苦赵大人。” 待官差们陆续离开之后,纯晓郡主突然冲上来搂住了她的肩膀,整个人呈现出狂喜的状态。 “太好了!黎氏夫妻被抓,说明你对黎珏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真的中了毒。这下你可以顺利入选了!” 安玥璃怕对方乐极生悲摔着,赶紧把人从身上拽了下来。 “圣女,不知我这次算不算通过了考验?” 白飞瑶抽动唇角,安玥璃的实力让她始料未及,更让她堵心的是安语柔的翻车,谁能想到选来作秀的人居然真的有重病。 难道这就是天意? 白飞瑶的指甲几乎陷进掌中,她深深地看了安玥璃一眼,一语不发地拂袖离开。 “圣女,你倒是说句话啊!安玥璃到底算不算通过了考验?” 纯晓郡主不甘心地追问,对方却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这人怎么这样!?”纯晓郡主气呼呼地瞪圆了杏眼,“梦丹楼做事也太不靠谱了,明日我便入宫告诉太后!” 瞧着好友替自己愤愤不平,安玥璃反倒柔声安慰。 “无妨,规矩是圣女亲口定的,我治好了黎珏之事也是众所周知。她想抵赖,除非舍了梦丹楼的名声。” …… 安玥璃没兴趣看接下来的选拔过程,干脆与纯晓郡主先行离开。只是等她刚走出梦丹楼,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 纯晓郡主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发现身边的朋友什么时候落后了。 安玥璃想要叫人却说不出话,身子晃了晃便要往下坠。就在她以为会以头抢地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却从身后将她稳稳拖住。 夙怀骁一边箍住安玥璃的腰肢,一边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身下的轮椅却是孤零零地落在不远处。 只是瞬息之间的负重,小腿处传来的剧烈压迫感就让他的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王爷!” 江辰落后半步赶来时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他立刻冲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对方侧身挡开。 “轮椅。” 江辰忙不迭将轮椅送回来,夙怀骁这才抱着安玥璃缓缓坐下。 “王爷,王妃这是……” 夙怀骁脸色十分难看,不仅是担心安玥璃的情况,还有刚才勉强站立给小腿带来的超强负荷已经开始显现出后果。 他探了探安玥璃的鼻息,确定对方只是短暂的昏睡过去,这才舒了口气。 “先回府。” “是!” 江辰快速又隐秘地将两位主子送回马车上,亲自驾车往家赶。 夙怀骁刚把安玥璃安置妥当,对方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察觉到有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她下意识出手推拒。 夙怀骁敏捷地捉住皓腕,“翻脸不认人?” 看清眼前这张俊颜,安玥璃暗自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不,我怎么在你的马车上?” 夙怀骁见她神色恢复如常,这才收回手,略微用力地压住膝盖。 “你出梦丹楼之后晕倒了。” “晕倒?” 安玥璃闭了闭眼,想起自己的确有过一阵极其强烈的眩晕。 她下意识想要用医疗空间替自己检查体征,才发现空间被强制关闭了。 安玥璃惊得翻身坐起。 “怎么了?” 夙怀骁面上虽然保持着镇定,但放于膝上的手指却不自然地收紧了些。 安玥璃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医疗空间中,并未回应对方的问话。等她看清楚医疗空间是在自我更新的时候,才虚惊一场地仰靠在了软垫上。 紧接着,安玥璃感觉到额头传来细密的痒意,待她睁眼才发现是夙怀骁正在探查自己的温度。 “你做什么?” 夙怀骁直言道:“检查身体。” 安玥璃别扭地后仰,“我没事。”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都到了异世界了,医疗空间还能自动升级。也许是今天一口气出现了两个刺激到空间发出警报的病患,才有了这场升级。 夙怀骁感受到掌中的温暖消失,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失落。 尤其是想到对方上次对自己的质问,他干脆闭上了眼默默忍耐腿伤带来的不适。 反倒是安玥璃见夙怀骁闭眼不说话,咬着唇瓣摸了摸随身携带的荷包。 难道他还在生气? 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之中,便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骁王府。 “王爷,王府到了,可要叫大夫来替王妃诊脉?” 下一秒安玥璃挑开车帘,轻轻一笑。 “不必,我已经好了。” “王妃,您醒了。” 安玥璃嗯了一声,轻松地走下马车。 江辰还想询问夙怀骁腿伤的情况,还没开口就听对方下令道。 “去凛苑。” 江辰一愣,本能地咽了咽唾沫,绷紧了皮。 “是。” 安玥璃先一步进府,尚且没有感受到这种沉闷的气氛。直到被领着越走越偏,四周往来的仆役越来越少,这才隐隐发觉不对。 “我们这是去哪儿?” 江辰不敢吭声,默默推着夙怀骁的轮椅。 安玥璃抿唇蹙眉,正要继续询问时就看到了“凛苑”的牌匾。 “这里是?” 夙怀骁抬手示意停下,江辰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跟我来。” 夙怀骁说了这句,自己操纵着轮椅入内。 安玥璃看了眼已经快步消失的江辰,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院落里竟然四处都挂着白绸,像是在为谁办丧事一样。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夙怀骁直接带她来到了一间密室外。 “进去。” 第92章:骁王府禁地 看着漆黑的密室,安玥璃心里不由开始打鼓。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夙怀骁却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无奈之下,安玥璃只能跟上。 进入密室的瞬间,一股与盛夏截然不符的清凉扑面而来。这种清凉之感并非来自房屋本身,反倒像是四处漏风透进来的气息。 安玥璃四下打量,发现房间内除了墙上挂着一盏油灯外再无他物。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夙怀骁薄唇抿出一条直线,操纵着轮椅在一面空置的墙前停下。 “骁王府禁地。” 他说着将掌心放在墙上用力一按,轰隆隆的声响便在屋内传开。 安玥璃情不自禁上前观察,双眼都在放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室! 伴随着机关的开启,更加刺骨的凉意席卷而来,冻得安玥璃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她便看到了满室的寒冰。 冰在古代可是奢侈之物,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用。 这么一屋子的寒冰,可不是光靠银子就能弄来的! 夙怀骁见到她似乎僵住了,顺手将搭在腿上的毯子递了过去。 “披着。” 安玥璃愣愣地接过,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操作着轮椅进到了暗室之中。等她追进去时,夙怀骁已经到了暗室的最深处,被一堵齐腰高的冰墙挡住了身影。 四周全是通透的冰砖,沁凉刺骨的寒意像是要将人吞噬。 不知为何,安玥璃仿佛从这森冷的暗室之中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夙怀骁的那些传闻。 性格暴戾、嗜血成性、一连杀了九任王妃、没有哪个妻子能活过新婚当夜。 这个暗室,该不会是历任王妃的盛尸地吧? 安玥璃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悔没有刚才在马车上就把荷包送出去求和。 面对生死,人得学会认怂! 她立刻将藏在衣袖中的荷包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 “王爷,其实我……” “安玥璃。”夙怀骁同时抬起头来,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郑重,“本王求你一件事。” “啊?” “你能不能,替我救活子胥?” 伴随着安玥璃的靠近,看到了冰墙之后的场景。 她瞳孔瞬间瞪得滚圆,其中倒映出一座冰砖制成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男性尸首。 许是因为死亡时间太长的缘故,尸首已经萎缩成了小小一团,辨不出相貌,只有华贵的衣衫尚且能彰显出对方生前显赫的身份。 “!!!” 夙怀骁低沉中透着央求的嗓音还在继续,“只要你能救活子胥,本王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他就是白子胥?白飞瑶的兄长?” “正是。” 安玥璃眼皮抽了抽,只觉得荒谬又可笑。她抬手扶住额角,刺骨的寒意却抵挡不住浑身沸腾的血液与怒火。 “王爷太高看我了,我是人,不是神。” “可你今日分明救活了那个患怪病的人。江辰已经告诉本王了,当时梦丹楼的侍从都上前看过,那人已经无药可救。” 他说着转动轮椅,与安玥璃正面相对。 “本王知晓你有惊世之才,只要你能让子胥活过来,本王可助你收复安国公府,让以前欺你辱你之人臣服在你脚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你的能耐。” 安玥璃越听心头越是窝火,尤其是发现高高在上的骁王爷会为了一个死人这般低三下四,她就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 “够了!” 安玥璃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我说过,我是大夫,只会救人。”她指向冰棺之中的白子胥问道,“你自己看看,他死了多久了?若不是有这些冰镇着,只怕早就是一具白骨。” 夙怀骁许是被这话给刺激了,应激般怒喝道。 “住口!白子胥没死,他只是睡着了!本王命令你把他救回来!” 看着因为气愤而双眼通红,连脖颈上都鼓出青筋的男人,安玥璃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就这么在意她吗?” 就这么在意白飞瑶,以至于爱屋及乌,连对方死去的兄长都要妥帖珍藏? 后半句话安玥璃没有问出口,她怕自己说了会忍不住一把火将这暗室给烧了! 两人四目相对,夙怀骁急促地喘息着,心中满是当初白子胥倒在血泊中的场面。 “是。” 他最终坦然承认。 安玥璃吸气,忍着恶心提醒道。 “骁王爷,虽然我们只是协议夫妻,但做人也该有基本的底线。 我不管你曾经有多爱白飞瑶,但现在你是我的丈夫。而我安玥璃绝不是那种可以忍受绿帽的人!” 说完这话,安玥璃转身就走。 而慢了半拍的夙怀骁这时才意识到她好像是误会了。只是不等他开口解释,安玥璃却又去而复返。 “这是答应给你绣的荷包,就当是还你送琴的礼了。咱们两清!” 啪——! 一只青色的荷包迎面飞来,在即将砸中夙怀骁的胸口时被稳稳接住。他端详着荷包上的绣纹,认出这个精湛的绣功正是出自安玥璃之手。 想到当初对方承诺为自己绣荷包时那略显羞涩的模样,夙怀骁的一腔怒火神奇般地平静下来。同时觉得这轻巧的荷包有些沉重,就连四周刺骨且干燥的空气都变得温润潮湿。 安玥璃憋着一火口冲出凛苑,就见江辰满脸担忧地迎了上来。 “王妃,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了,王爷呢?” “不知道。” 安玥璃下意识想要绕开对方离开,却被江辰伸手拦了个结结实实。 “王妃这是又和王爷起争执了?” “争执?不至于。你们王爷忙着爱屋及乌,追忆青春,我怎么好意思在旁打扰。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江辰一听这话就知道大事不妙,二话不说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王妃误会了,王爷绝无此意啊!” 安玥璃冷哼质问,“我误会什么?” 江辰咬了咬牙,干脆一股脑地交代道。 “白将军是王爷的至交好友,当年替王爷执行军务,半路却遭到暗杀身亡,可以说是替王爷赴了死。” 安玥璃本想制止,听到这里却是一顿。 江辰继续解释,“白将军临终前将其唯一的妹妹托付给王爷。王爷心中有愧,这些年来才时不时对圣女关照一二。 但卑职可以发誓,王爷对圣女绝无私情,王爷心中只有王妃一人!” 第93章:医疗空间2.0版正式启用 “……” 安玥璃抿了抿唇瓣,最终只憋出两个字。 “胡扯!”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白飞瑶看她时那敌对的眼神就火冒三丈。 “若没有旧情,白飞瑶何至于三番五次找我麻烦,就连纯晓郡主都知道他们之间的猫腻,你还敢骗我!” 江辰急道:“圣女之前的确打着王爷的名号做了不少事。 以往王爷孑然一身,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再加上对白将军的愧疚之心,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王爷有了王妃,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他说着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将前些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不瞒王妃,就在您上次与王爷起了争执的当晚,圣女就来骁王府求见过王爷。” 安玥璃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 江辰想到那日白飞瑶歇斯底里的样子,尽量委婉地解释。 “圣女想要继续求得王爷的庇护,王爷不仅拒绝了她,还说以后都不再相见。” “!!!” 安玥璃想象不出来,夙怀骁说这种话时会是什么表情,但她能猜到白飞瑶肯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点,从对方今日刁难自己的程度就能看得出来。 “王妃那日负气离开之后,王爷的腿疾就发作了,而且以往都要严重。” “什么?夙怀骁腿疾发作了?”安玥璃心头一颤,“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王爷知道王妃心中有气,强忍着疼痛硬是不让卑职告知。” 江辰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她的表情继续补充。 “而且今日王妃晕倒的时候,也是王爷挺身而出将您接住的。 王爷心急之下连轮椅都不要了,硬生生靠自己的双腿撑了许久。王妃在马车上,就没注意到王爷的不适吗?” “……” 安玥璃被问的一阵心虚,她当时只以为夙怀骁是不想理自己,才做出一副闭目小憩的姿态。现在回想起来,对方明显是因为身体不适。 安玥璃攥紧手指,却感受到了一层柔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夙怀骁的毯子给带出来了。 这个人明明连大热天都要给伤腿保暖,临进暗室的前却把毯子给了自己。 想到夙怀骁央求自己时那苦涩、懊悔、不甘的眼神,安玥璃忽然转身就往回跑。 室门的大门还大着,森冷的气息汩汩往外冒。 夙怀骁始终保持着守在冰棺旁的姿势,因为冷气太过的缘故,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小腿处的疼痛感更是愈发强烈。 就在他自暴自弃,生出干脆冻死痛死给白子胥偿命的心态时,一张带着暖意的毯子从天而降,稳稳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夙怀骁心念一动,抬头便看到安玥璃满含担忧的艳丽面容。 “知道自己腿上有伤,还在这么冷的地方待着。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回头可别砸了我的招牌。” 安玥璃强势地想要去拉轮椅,却被夙怀骁握住了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十分性感,饶是安玥璃已经见过许多漂亮的手,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此刻这只手却隔着薄薄的纱衣圈住了自己手腕,每一分力道都透出浓浓的倔强。 “你当真,不能救子胥。” 安玥璃这次没有发飙,反而耐心地蹲下来与之对视。 “白子胥作为将军战死沙场,是他的荣耀。你这般拘着他的尸首,不让他入土为安,不仅仅是在惩罚自己,更是束缚了他的灵魂。” 既然没办法用现代的科学理论让对方信服,她干脆用古代人最在意的玄学来说服他们。 “白将军的在天之灵还看着你呢,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不如配合我治好腿伤,早日为白将军复仇。” 夙怀骁心念一动,却是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治好腿伤?本王这腿,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能得你的良药镇住痛楚,已经是万幸。” “太医算什么,我说能治好就能治好!”安玥璃胸中生出一股豪情,难得对患者夸下海口,“别说是腿伤,就是你腿没了,我也能用义肢让你站起来。” 这些言论全然超出了夙怀骁的认知,他动了动唇瓣,反驳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却没说出口。 安玥璃见他不吭声,全当是默认了。 “那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 “我很冷。” 安玥璃说话间打了个喷嚏,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夙怀骁见状这才松口,“好。” 江辰在凛苑外来回踱步,既担心夙怀骁的身体,又怕两位主子再起争执,但却碍于王府的规矩不敢踏入禁地。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时,终于看到安玥璃推着轮椅走出了暗室。 “王爷,王妃!” “给王妃备些姜汤。” “让人准备热水澡,让王爷泡一泡。”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之后又默契地安静下来。 江辰左看看又看看,咧嘴一笑。 “是,卑职这就去准备!” …… 返回主院。 夙怀骁腿疼的症状越发明显,安玥璃注意到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沉了下来。 “可是腿疾又发作了?” “无碍。” “什么无碍,快给我看看!” 安玥璃扒开夙怀骁死死摁在膝盖上的手掌,强势地撩起裤腿。 有了之前的经历,夙怀骁这次接受良好,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大惊小怪地阻止。 “这里痛吗?是什么样的痛法?” 夙怀骁眼眸低垂,瞳孔中映满了对方的身影。 “刺痛。” “定是刚刚冻着了。” 安玥璃想要启动脑内的医疗空间进行诊断,奈何空间还在升级过程无法使用。 看着夙怀骁满头大汗却一言不发的模样,她突然希望自己也学过中医,至少可以通过施针等传统的方式为他止痛。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眼前突然弹出一则升级成功的通告。 医疗空间2.0版正式启用。 安玥璃心跳猛然加快,仗着别人没法看到自己的秘密,干脆用意念开启了空间。 除开之前就熟知的界面之外,在进入诊断的通道时多出另一个选项——中医。 “!!!”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叫出声。 紧接着,她的脸庞被人碰了碰。 “怎么了?” 安玥璃下意识捉住触碰自己的那只手,然后医疗空间便自动进入分析模式。 脉象诊断:患者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异常。 第94章:一切听你安排 见安玥璃呆愣住,夙怀骁下意识以为自己的腿伤是没得治了。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情绪还是避免不了有些失落。 “治不好也没关系,即便没了腿,本王想做的事也一样能做到。” 安玥璃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谁说治不好?你脉象好得很,说明基础打得很不错。至于你的腿……” 她说着双手轻柔地覆盖在对方的膝盖上,说出医疗空间得出的诊断。 “韧带受损严重,一部分在自我修复后残留了疤痕,剩下的一部分则是需要手术修复。” 夙怀骁心脏突突猛跳了两下。 “你的意思是……” 安玥璃咧嘴,“能治。” “!!!” 这三年来,夙怀骁从满怀期待到彻底绝望,内心经受了无数次的煎熬。 如今再一次听到还能痊愈的消息,竟是不敢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怕一切只是做梦。 他喉头动了动,选择了一个自己没听过的术语发问。 “手术为何物?” “就是……”安玥璃犹豫了片刻,决定如实相告,“就是要在腿伤的部分切一道小口子,再把里面断裂的韧带接上。” 夙怀骁闻言剑眉便深深蹙起,陷入沉思。他为了治腿找过不少大夫,却从没人提出过这种治疗方式。 安玥璃以为夙怀骁是怕痛,赶忙补充道。 “手术是会打麻药的,不会感到痛楚。只是手术之后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复健,这才是最辛苦的阶段。 当然,所有手术都会存在风险,不一定能让你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其实只要能让他离开轮椅,支撑拐杖行走站立,夙怀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安玥璃提出的构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最差能达到什么程度?” 安玥璃认真地想了想,“走路是没问题的,至于跑跳甚至骑马这些,还得结合术后的恢复才能判定。 前提是,你不怕痛。” “本王不怕。” 夙怀骁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只要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再痛又如何。 他说着伸手反握住安玥璃的手,急不可待地问道。 “什么时候手术?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提。” “现在还不行。”安玥璃哭笑不得,“手术不是小事情,先得对你的腿伤进行全方位的评估,而且还需要花时间把身体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你刚才说本王身体很好。” “好是好,但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膝盖,“至少先把,嗯……经络疏通。” 夙怀骁蹙眉,显然是得知自己还有可能站起来之后,便有些迫不及待。但出于对安玥璃的信任,他还是强行按捺住性子。 “好,一切听你安排。” 安玥璃展颜一笑,“那就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既然医疗空间已经自动生成了治疗方案,她不妨一试。 “府上可有针灸用的器具?” “我让江辰准备。” 趁着夙怀骁去交代的间隙,安玥璃赶紧把方案中所需的药材誊写下来。 虽然她可以直接从空间中领取,但这么做实在是太扎眼了,她没法向夙怀骁解释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把药材备齐,煮成热汤备用。” 安玥璃把方子递给江辰,就看到对方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沾了脏东西。 夙怀骁见状不动声色地瞥了江辰一眼,后者立刻收敛了情绪。 “没什么,卑职这就去办。” 转身离开之后,江辰才抚了抚狂跳的心脏。 要知道夙怀骁在伤了腿的头两年时间内,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治疗当中。 皇上派遣了最得力的太医前来问诊,想尽了各种办法。夙怀骁为了能够重新站立,也是吃尽了苦头。 谁知两年下来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在一次治疗过程中,夙怀骁意外地发现那太医在所用的针具上涂毒,这才弄清了腿伤越治越严重的真相。 他一怒之下将太医告到皇帝面前。 谁知查来查去,一切的线索都隐秘地指向了太子殿下。而那太医则是受不了严酷的审问,自尽在了牢狱之中。 从此之后,夙怀骁便彻底地拒绝了针灸疗法,也并不再信任宫里派来的人。 他的脾气也随着伤势的加重越发变得阴沉暴戾,坊间也渐渐流传出不少关于他嗜血滥杀的言论。 想到这,江辰不禁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夙怀骁明明是卫国杀敌的大英雄,却因为太过优秀而遭人妒恨,险些成为了残废。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安玥璃在拿到器具后忙着做准备,却被江辰时不时投来的感激目光瞧得浑身发毛。 “那个,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 见江辰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她又补充道。 “只是施针而已,没什么危险。” 夙怀骁也注意到了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出去!” 江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临了还不忘叮嘱道。 “卑职就在门外守着,王爷有任何吩咐只管开口。” 安玥璃调侃,“你家王爷是没断奶吗?” 夙怀骁也是忍无可忍,压抑地怒斥一声。 “滚!” 房门合上,耳边总算是清净了。 安玥璃拿出准备好的金针,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是她头一遭给人用中医的办法治疗,多少有些小紧张。 然而等她看向夙怀骁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比她还僵硬。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此刻宛如雕塑一般,神情严峻得像是要吃人。 安玥璃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夙怀骁放在膝上的手指攥紧又松开,许是怕自己这副样子吓到对方,干脆闭上了眼睛。 “没事,你动手便是。” “……” 怎么搞得像英勇就义一样。 看到患者比自己还害怕,安玥璃作为医生的使命感觉醒。她倒来一杯热茶,塞到对方手中。 “听说王爷在北方待了很长时间,可以跟我说说边境是什么样子吗?毕竟我也没去过。” 第95章:你是在威胁我吗? 安玥璃穿越前酷爱旅行,独自走遍了大江南北。她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为了找个话题,让夙怀骁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到她的提问,夙怀骁停顿了片刻才开口。 “北方和中原不同,那里地广人稀,往往走上百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夏日的时候,天气虽然凉爽,但日头却能把人晒脱皮。冬日的时候,大雪堆积得比房屋还厚。” 趁着对方陷入回忆中时,安玥璃开始施针。 医疗空间扫描了夙怀骁的腿,建立了3d模型,将每一个需要下针的穴位都标注出来,并且投射到真实的肉体之上。 安玥璃看得惊奇不已,按照穴位精准下针。 每一次出手,关于角度、力道、深度等细节都会得到提示。 她甚至怀疑再继续升级下去,医疗空间会不会直接出现机械臂代替自己。 与此同时,夙怀骁的叙述还在继续。 “有一次我带队偷袭北苍国的军队,虽然大获全胜,却在返回军营的途中遇上了风雪。 很多士兵都走散了,迷失在风雪中。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冻死的时候,白子胥带队前来接应,把我从雪地里挖了出来。 那一次我病了足足三个月,最严重时日日咳血,直到春季来临才逐渐好转。” 回忆起以往的经历,夙怀骁的心脏像是浸泡在了盐水中,又涩又疼。 安玥璃完成了施针,却并没有感到多兴奋,反而切身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心结。 原来白子胥不止一次救他性命,难怪夙怀骁会在对方遇害后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她拍了拍对方的膝盖,转移了话题。 “把腿放进桶里来。” 夙怀骁沉默着照做,一桶热水里汇聚了各种药材的精华,具有疏通经络的作用。 按照诊疗方案中的提示,患者在浸泡的过程中往往会感到难耐的胀痛感。 安玥璃都已经做好了夙怀骁挣扎的准备,谁知对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痛吗?” 夙怀骁闻言从回忆中收拢神智,缓缓摇头。 “没感觉。” 听到这话,安玥璃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严肃了神情。 中医讲究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夙怀骁这个情况,只能说明他的经脉堵塞得比她预想中还要严重。 “今日先泡两刻钟,三日后我再来扎一次针,到时候看情况调整方案。”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等安玥璃回到国公府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安国公正在北苑等着自己。 “父亲怎么来了?” 安国公一看到她就豁然站起身来,沉声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瞥见浮烟与浣纱等丫环冲她微微摇头。 看来对方是来者不善。 “久病成医罢了。母亲病了这么多年,我每日除了想办法填饱肚子,就是看医书,久而久之就会了。” 她说着越过安国公,径直坐到了主位上。浮烟第一时间送上了热茶,并且把安国公刚才用过的茶杯撤了下去。 “这么晚了,父亲来找我有什么事?” 见到安玥璃这副主人家的做派,安国公只觉得又气又憋屈。 “今日梦丹楼选拔,你是不是毁了语柔入选的机会?我听说语柔原本已经治好了病人,你却横插一脚抢走了功劳。 安玥璃,就算你现在是王妃了,但也是姓安!你这么陷害自己妹妹,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面对安国公心眼偏到北极去的指责,安玥璃却意外得冷静。毕竟在对一个人失望到极致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无法影响自己的情绪了。 “安语柔是这么跟你说的?我抢了她的功劳?” “难道不是吗!?” 安玥璃呷了口茶水,掷地有声道。 “当然不是! 父亲怀疑质疑我的医术,难道就不奇怪安语柔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病了吗?若非我今日及时出手,那病人就要被安语柔害死了。 按照我国的律法,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我救了安语柔,照理说她们母女应该来给我磕头道谢才对,怎么还有脸撺掇父亲来兴师问罪。” 此话一出,安国公被质问得脸色僵住。 “那,那她也是你妹妹。就算有什么纰漏,你私下里替她遮掩了便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你这么做,叫我们国公府的颜面往哪儿搁!?”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既然是人尽皆知,父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你直说吧,究竟想干什么?” 被戳穿心事的安国公臊红了一张老脸,伸手指着安玥璃的面门,气急败坏地点了又点。 “你,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好歹是你父亲!” 安玥璃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端茶送客。 “父亲若不想说,就请回去吧。我在骁王府待了一晚上,已经很累了。” 她知道安国公惧怕夙怀骁,便干脆搬出对方作为威慑。果然,后者在听到骁王府三个大字后就收敛了许多。 “既然你问,那我便直说了。吏部的孙大人有旧疾,又是我的好友。你今日一战成名,风头正盛,不如去给孙大人调理调理。” 安玥璃眯了眯眼,总算弄清楚了对方打的什么盘算。 “父亲莫不是弄错了,我去参加梦丹楼的选拔是为了给母亲求药。为那劳什子孙大人看病,图什么?难道他能让我升官发财?” 安国公脸色涨红,被自己女儿犀利的眼神看得无地自容。 他的确是为了巴结吏部的孙祁年,才想出这么一招。至于刚才用安语柔的事情指责安玥璃,也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 “让你去看就去看,哪里来这么多话! 我好歹是你父亲,只有我好了,整个安国公府才能好,你作为我的女儿才能长脸!” 安国公恼羞成怒,干脆撇下遮羞布直接下令。 “明日一早你就去孙府,若是看不好孙大人,便不用再回来了。毕竟你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哪有留在娘家白吃白住的道理。” 安玥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整个人瞬间散发出强势的威压。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去看病,就不让她留在国公府照顾母亲。 安国公被她看得心头发虚,只觉得安玥璃发起脾气来越来越像夙怀骁了,隐隐让人招架不住。 他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不肯退让。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这件事必须办好,别让我听到坏消息。” 扔下这句话,安国公迅速地离开了北苑,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分自信还是心虚。 第96章:多一层保险 “王妃别着急,您若是不想去,国公爷也不能真的把您赶出去的。”浮烟怕安玥璃气坏了身子,赶忙上前安慰。 安玥璃其实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与其和安国公置气,不如想想现在的局势。 梦丹楼的选拔虽然结束了,但看白飞瑶的态度,大概率是要耍赖。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有谁知道,那孙祁年是什么人物?” 这种信息,只有作为大丫环的浣纱才有机会掌握。 “奴婢在王府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位孙大人。他本在南方做官,是靠着长公主驸马爷的关系才调入京城的。” “长公主的驸马?”安玥璃立刻追问,“那他和纯晓郡主是什么关系?” 浣纱仔细捋了捋,“孙大人是驸马爷的表弟,算是纯晓郡主的伯父。其女孙芝晗是纯晓郡主的表妹,听说两人关系不错。” 安玥璃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我写一封信,明日一早你便替我送到长公主府去,务必交到纯晓郡主的手上。” “是。” 她虽然在梦丹楼选拔中的表现一鸣惊人,但毕竟到场的都是寻常百姓,正经的贵人是不会去凑热闹的。 非亲眼所见,只怕不会相信她的能力。但若是能借着治好孙祁年的事在贵族的圈子里打响名号,就能多一层保险。 看来这孙大人,她得想办法会一会。 翌日。 安玥璃悠闲地在家等着纯晓郡主的回信,梦丹楼里却是乱作一团。 啪——! 茶杯落地摔得粉碎,负责伺候的侍女们大气不敢出。 白飞瑶双手撑在桌面上,双眼气得发红。 今日一早她就接到传唤入了宫,结果被太后严厉地训斥了一通,原因自然是与选举有关。 不用多想,白飞瑶就能猜到是纯晓郡主在背后嚼了舌根。但对方是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孙女,她惹不起。 真要追究起来,还是安玥璃蛊惑了纯晓郡主! “圣女,安国公府二小姐求见。”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道。 “不见!” 白飞瑶正在气头上,一听到是国公府的人就恨得牙痒痒。 “这个废物,还有脸来见我,立刻把她给我赶出去!” 侍女却略显为难道:“可二小姐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还说今日见不到圣女,就会在梦丹楼外一直等下去。” 白飞瑶本就心情不佳,闻言更是怒火中烧。 “胆敢威胁我,真当本圣女好欺负吗?她要等就让她等,我倒要看她能等多久!” 侍女却提醒道:“易大师信中说他今日回京,万一在梦丹楼外碰上二小姐……” 白飞瑶一个激灵,易晏出门寻药,还不知道最后一轮选拔出了什么事。若是安语柔在他面前乱嚼舌根,那岂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形象。 她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下令道。 “把人给我带进来!” 白飞瑶憋着一口气想要发作,但在看到安语柔时却被吓了一跳。 “你的脸怎么了!?” 安语柔满眼惊恐,带着浓重的哭腔向对方求救。 “圣女,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按照你的吩咐停用了安玥璃的药膏,结果脸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揭开面纱,安语柔的面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正在溃烂。 白飞瑶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地干呕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地别过身子。 安语柔的自尊心被严重刺痛,但还是忍着委屈与愤怒央求道。 “还请圣女救我!” “你脸又不是我毁的,我怎么救你?” “圣女之前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按照你的吩咐办事,就求苏神医替我治脸的。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圣女要撒手不管吗?” 白飞瑶本想直接拒绝,但在对上安语柔决然的眼神时却顿了顿。出于对女人的了解,她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说不,安语柔会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 到时候闹起来,陷害安玥璃的事情便会败露,她圣女的身份未见得还能保住。 思忖了片刻,白飞瑶明智地选择了先稳住对方。 “好,我可以帮你。不过苏神医不在京中,我顶多将你介绍给易师兄。他可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治你这点小病不在话下。” 于是乎易晏回到梦到楼的时候,就看到白飞瑶一脸愁苦地迎接自己。 “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是要被人给害死了!” 易晏一看到她的眼泪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白飞瑶擦着眼泪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断章取义地说了一遍。省略了她陷害安玥璃的部分,只着重强调自己的无辜。 “安玥璃仗着骁王妃的身份,事先买通了来求诊的患者,以此得到入选的机会。 我想戳穿她,却被误认为故意刁难。连太后也被此女蒙蔽,将我狠狠训斥一通。 其实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主要是她这么一闹,直接毁了梦丹楼的名声。” 说到这,白飞瑶真情实感地委屈起来。 白子胥过世之前,她有人庇护。白子胥没了,她也能仗着夙怀骁的权势行事。向来顺风顺水惯了,哪里摔过这么大的跟头。 易晏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哪里还有理智计较话语间的漏洞,只恨不得替白飞瑶出面狠狠教训安玥璃一顿。 “你若是气不过,我便做主不让她进梦丹楼。” “可人人都看到她赢了比赛,你不让她进门,世人只会当我行事不公。” “那要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亲自进宫向太后娘娘解释清楚。” 易晏说着就要走,却被白飞瑶死命拽住。 “师兄,你现在入宫,太后娘娘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是我从中挑拨。要想澄清事实,只能先抓住安玥璃作弊的把柄。” “要怎么做?” 白飞瑶看着单纯好骗的易晏,轻拍了拍手掌。 房门开启,安语柔顶着一张烂脸踱步而入。 “见过易神医。” 易晏平日里疑难杂症见得多了,此时面对安语柔的脸也能做到不动声色。 “这位是?” 白飞瑶解释,“她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安语柔,上次见过的,师兄忘了吗?” 易晏这才恍然回神,“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安语柔羞耻且难过地低下了头。 “我变成这样,都是拜安玥璃所赐。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批毒药,不仅毁了我的脸,还扬言世间除了她之外没人能解此毒。” 她说着提着裙摆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还请易神医大发慈悲,救救我!” 第97章:你的脸我来治 易晏性格单纯,被安语柔的控诉给气坏了。 “此人行事如此恶毒,我岂能容她!我们不如报官吧。” “……” “……” 白飞瑶和安语柔面面相觑,愣了愣才劝道。 “安玥璃背后有骁王府撑腰,官府只怕不会管。除非,师兄能戳穿她的骗局。” “怎么戳穿?难道还要招她来梦丹楼进行考校?” 见到白飞瑶冲自己使眼色,安语柔忙解释道。 “易神医有所不知,安玥璃在选拔结束后十分狂妄嚣张,已经开始打着梦丹楼的旗号给人看病问诊了。” “师兄,我们不能听之任之,必须阻止她!” “岂有此理!” 易晏从未见过如此大奸大恶之人,简直气得要原地跳脚。 “安玥璃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安语柔闻言为难地抿唇,“我倒是可以去打听消息,只是现在这张脸……” 易晏回神,这才重新审视了一下对方的面颊。 “你的脸我来治。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安玥璃的盾厚,还是我的矛锋利!” …… …… 当天下午,接到书信的纯晓郡主顺利与安玥璃会合。 一看到好友,她便忍不住抱怨道。 “那日从梦丹楼出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错了个眼,你人就不见了。” 安玥璃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也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当时遇见了夙怀骁,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就走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纯晓郡主立刻收回了话。 “算了,我才不想和他见面。不过你信里说想替我伯父治病,这是真的?” “自然当真。”安玥璃如实告知了自己的顾虑,“为了防止白飞瑶耍赖,我想在上层人士的圈子里证明自己的实力。” 纯晓郡主十分欣赏她的这份坦然,“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我伯父沉疴已久,父亲也请过宫中的太医为其问诊,却是收效甚微。你有把握能治好他的病吗?” 安玥璃并没有胡乱夸下海口,而是郑重地保证道。 “我会全力以赴。” 马车抵达孙府,前来接待并非孙夫人,而是孙祁年的女儿孙芝晗。对方事先不知道她们会登门,出现时神色匆忙,脸色隐隐透着惨白。 “见过郡主表姐。” “芝晗表妹!”纯晓郡主亲热地挽住对方的胳膊,“这是安玥璃,现在的骁王妃。” 孙芝晗按捺住心中诧异,规规矩矩地行礼。 “参见骁王妃。” 安玥璃回礼,“孙小姐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孙芝晗是纯晓郡主的表妹,而夙怀骁又是纯晓郡主的表兄。严格算起来,大家还真能算是亲戚,只不过中间拐了好几次弯儿。 孙芝晗对安玥璃的话不置可否,笑得客气又疏离。 “不知表姐与骁王妃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按照规矩,登门之前都是要递拜帖的。 纯晓郡主作为孙府时常走动的亲戚,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安玥璃的出现却是出乎人的意料。 对此安玥璃并未遮掩,直接表明来意。 “是我听闻令尊身体抱恙,所以想要前来问诊。” “问诊?”孙芝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给我父亲看病?骁王妃莫不是在开玩笑!” 纯晓郡主忙解释道:“表妹有所不知,玥璃的医术很好的。这次参加梦丹楼的选拔,她可是次次都拿头名。” 关于这次的选拔中闹出的笑话,孙芝晗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对于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而言,传闻都是夸大其词的故事而已,不可信。 相反,她敏锐地察觉出安玥璃想要通过给自己父亲问诊宣扬名气的行为,心中陡然升起抵触情绪。 “不敢劳烦骁王妃,父亲一直由名医治疗,病情稳定。” “可我怎么听说,孙大人情况不太妙?” 孙芝晗蹙起眉头,“是谁胡说八道诅咒我父亲?” 见对方不承认,安玥璃也没有着急,反而将孙芝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孙小姐瞧着似乎有些不适,可是生病了?” 纯晓郡主闻言低声惊呼,“表妹病了?” 孙芝晗先是瞳孔一缩,紧接着摇头否认。 “才没有,骁王妃看错了。” “是吗?”安玥璃踱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失礼了。” “你做什么!?” 孙芝晗想要抽回手腕,却发现安玥璃把她死死箍住。 “骁王妃,你不要太过分!” 就在她要发火时,安玥璃却沉声说道。 “孙小姐气血虚,经脉淤塞,是不是在来葵水时出现了腹痛的情况?” “!!!” 孙芝晗闻言一愣,紧接着羞红了脸。 “你快住口。” 她从小接受的是传统教育,不能接受有人把葵水挂在嘴边。 安玥璃反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其中装着一粒止痛药。 “此药可快速镇痛,孙小姐若是想缓解不适感,不妨一试。” 然而对方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不必,我不过是没休息好而已,用不着吃药。”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绞痛感却从小腹传来,直接让孙芝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表妹!” “小姐,您没事吧?” 纯晓郡主和孙芝晗的丫环都吓坏了,连忙把人扶住。 “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个毛病啊,怎么会这么严重?” 孙芝晗疼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反倒是她的丫环如实解释,“这段时日老爷的病情越发严重,小姐忧思忧虑,这才出现了腹痛的毛病。” 安玥璃闻言颔首,“情绪不佳的确会导致身体出现不良反应。不过你这也并非病理性的痛经,用不着太过紧张。”她说着吩咐对方丫环,“去准备一杯蜂蜜水来。” 丫环不知所措,直到纯晓郡主点头,这才匆匆而立。 片刻之后,两人扶着孙芝晗来到正厅坐下,安玥璃再次拿出止痛片。 “吃了就不痛了。” 见对方依旧半信半疑地望着自己,安玥璃无奈叹气。 “且不说我医术如何,顶着骁王妃的身份,我还能害你不成?” 纯晓郡主也劝道:“表妹,你就试一试吧。玥璃的医术真的很好的,我亲眼见过她把一个快死的病人给救活了。” 本着对纯晓郡主的信任,孙芝晗勉强服下止痛药。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她腹痛的症状就出现了好转。 “不痛了!”她惊奇地望向安玥璃,“你当真会医术。” 第98章: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不等安玥璃开口,纯晓郡主就表现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都说了不骗你。伯父缠绵病榻,不如让玥璃去试试。哪怕是诊断不出来,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见识过安玥璃神通的孙芝晗咬着唇瓣想了想,总算是点头同意。 “好,我去安排。” 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安玥璃原本以为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就有丫环过来请他们去主院。 纯晓郡主也觉得奇怪,问了才知道原来孙祁年这两日已经连床都下不了了,而孙夫人心中忧虑,一大早就带着奴仆去城外的寺庙祈求平安。 偌大的孙府没人做主,只能暂时由未出阁的孙芝晗掌权。 进入主院,安玥璃明显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往来的仆人轻手轻脚,人人脸上都透着绝望,好似已经做好了办白事的准备。 怀着不祥的预感,她与纯晓郡主进入主屋。 孙芝晗好像刚哭过,眼睛还有些泛红,见到她们来了低声提醒道。 “父亲好不容易睡着,别惊动他。” 纯晓郡主看着床上过分消瘦的孙祁年,惊讶地捂住了嘴。 “伯父!” 孙祁年才四十余岁,但瞧着满头皆是华发。身形瘦削,脸上的肉都凹了下去,浑身都透着浓郁的死气。 安玥璃也略显意外,她有预感孙祁年的情况会不太好,但没想到居然这般严重。 安玥璃轻柔地将手指搭上对方的脉搏,迅速启动医疗空间。 等待诊断结果的过程中,孙芝晗小声地叙述着孙祁年的症状。 “父亲以前也老是咳嗽,可最近一个月却突然开始咯血。我和母亲都吓坏了,请了大夫来看,说,说有可能是痨病。” “痨病!” 纯晓郡主差点叫起来。 痨病就是现代人常说的肺结核,这可是非常凶险的病症,哪怕是在医疗条件发达的现代也是有可能会丧命的。 很快,医疗空间给出大致的诊断,的确是肺结核,而且伴有严重的肺炎并发症。要想得出最佳的治疗方案,最好进行更加详细的检查。 安玥璃表情凝重,“我需要抽一点孙大人的血进行化验,可以吗?” 她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拿出一支手指粗细的采样管。 为了不引人注目,安玥璃这次来孙府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提前在医药箱中放置了一些常用的器具。 孙芝晗从未见过这些东西,茫然的同时带着担忧。 “抽血?要怎么抽?” “用针。” 安玥璃仔细向对方介绍。 她都想好了,以后给人看病的频率只会增加,而这些常用的器具始终是要公之于众的。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解释清楚。 “不会痛,只取一小管,也不会对孙大人造成损伤。” 孙芝晗咽了口唾沫,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纯晓郡主晃了晃她的手臂,“伯父这个样子,只怕是要不好了。咱们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望着一脸衰败之相的孙祁年,孙芝晗含泪颔首。 “好,好吧。” 得到家属的首肯,安玥璃这才开始替患者抽血。饶是她的动作快准狠,没让孙祁年受罪,站在身后的孙芝晗还是被吓得惊呼了一声。 等到一管血全部抽满,安玥璃就把样本放回到“箱子”里进行化验。 血样报告单与肺部的ct是同一时间呈现在她眼前的,同时还有治疗方案。 “孙小姐,孙大人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却并非无药可治。” 听到这话,孙芝晗眼里放出光彩。 “真的吗?我父亲的痨病能治好?你别骗我!”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只是我治疗的手段是你们以前都没见过的,还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纯晓郡主好奇追问,“是什么样的治疗方法?” 安玥璃背着她们打开药箱,把医疗空间中取出的输液用具塞了进去,再拿给她们看。 “我得先给孙大人挂水,给他补充体力的同时把炎症消下去。” 见识过抽血的器具后,两人再次被这陌生且精密的仪器给惊呆了。 纯晓郡主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安玥璃笑而不答,“这是我的秘密。” 孙祁年挂水了好几个小时,安玥璃时不时替他替换药水,孙芝晗与纯晓郡主也一直守在房内。 就在两人靠在一起打瞌睡的时候,孙祁年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孙大人醒了?” 正在替对方调整滴液速度的安玥璃率先注意到了这一点,放轻声音与对方打招呼。 孙祁年俨然没想到自己房中会出现这么个妙龄少女,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为了防止对方受惊,安玥璃暂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大人少安毋躁,我是孙小姐与纯晓郡主请来的女大夫。” 一听对方是大夫,孙祁年的心才缓缓落地。转头再看到正靠在一起打瞌睡的女儿与侄女,才彻底放松下来。 “我的病,治不好了。” 孙祁年疲惫地望着头顶的床幔,已经失去了求生的信心。 安玥璃挑眉,“痨病而已,不至于。” 听到如此自信的口吻,孙祁年颇为意外地看了过来。 “你这个医女好大的口气。这般年轻,只怕是还没出师吧?也不知纯晓与芝晗是从哪里把你找来的,真是病急乱投医。” 面对患者的不信任,安玥璃也不急着分辩,而是干脆坐下来耐心地沟通道。 “现在还觉得气喘胸闷吗?有没有想咯血的感觉?” 经她这么一提醒,孙祁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醒了之后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咳嗽。 与此同时,安玥璃把早就准备好的药片递了过去。 “每日两次,早晚按时服用。” 花花绿绿的胶囊药片是孙祁年从未见过的东西,让他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这些都是什么?” “药。” “药怎么长这个样子?你确定没搞错?” 安玥璃觉得好笑,“非要又臭又苦的汤水才是药吗?这些都是精炼的药片,效果更好。” 孙祁年紧蹙着眉头盯着她,突然心头一跳。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望着安玥璃这张过分明艳的面容,孙祁年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你,你是骁王妃!?” 第99章:王妃嫂嫂 “孙大人认识我?” 安玥璃轻微挑了下眉头,倒是没有否认。 孙祁年心中一惊,忙着起身见礼,却被安玥璃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孙大人还在病中,这些虚礼便不必遵守了。” “那怎么行,您是王妃……” “我也是纯晓郡主与孙小姐的朋友。”安玥璃和善勾了勾唇,同时不忘调侃道,“况且论资排辈,我还得尊称您一声伯父。”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骁王爷大婚那日,下官前去参加了婚宴。只不过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了。” “原来如此。” 孙祁年解释了一通,随后惴惴不安地追问道,“骁王妃怎么会来给我治病?王爷他知晓此事吗?” 安玥璃直言,“孙大人或许知晓我去参加梦丹楼医女选拔之事?” “听说过一些。” “这件事,骁王爷也是知情的,而且他也很支持我。” 回想起夙怀骁几次去梦丹楼接她回府的场景,应该可以算是支持吧。 “所以孙大人尽管放心,我以骁王妃的身份替你诊病,定然不会胡来。” 听她这么说,孙祁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反而自动把安玥璃这么做的理由归咎到了夙怀骁的身上。 “能得骁王爷与王妃的看重,是下官的福分。” 正聊着,孙芝晗与纯晓郡主听到响动清醒过来。 “父亲,您醒了!” “伯父,感觉好些了吗?” 安玥璃默默让开位置,好叫对方可以坐下说说话。 “好多了。”孙祁年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怎么憔悴了这么多,你母亲呢?” “母亲去寺庙上香,最快明日才能回来。父亲,您胸口还疼不疼?” 孙芝晗已经做好了对方咯血的准备了,然而孙祁年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多亏了骁王妃。对了,刚才那药……” 安玥璃把配好的药片装在锦盒中交给对方,“孙大人的病需得用到顿服法与阶段用药法。这药每日早晚各一次,能够最大的程度止住咯血的情况。 等药吃完了,我再来复诊。” 瞧见安玥璃一出手就止住了自己父亲咯血的情况,孙芝晗佩服得五体投地。 “多谢骁王妃!” “孙小姐若不介意,叫我名字就行。” 孙芝晗噙着泪珠颔首,“礼不可废,我还是叫你王妃嫂嫂吧。” 安玥璃被“嫂嫂”二字激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为了拉近关系,还是从善如流地颔首。 “那我就和纯晓郡主一样,叫你芝晗表妹。” “好!” …… …… 梦丹楼。 安语柔解开脸上的纱布,忐忑又期待地看向铜镜。 经过易晏的治疗,她脸上的脓疮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还剩下一些褐色的疤痕,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才能彻底消失。 但能够在一两日内达到这种程度,安玥璃已经是喜极而泣。 “多谢易神医!” 看着拜倒在地上的安语柔,白飞瑶却是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你的脸已经治得差不多了,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回圣女的话,我已经问清楚了,安玥璃前两日去了吏部侍郎孙祁年的府上。” “孙祁年?” “孙大人长年患有咳疾,又是纯晓郡主的伯父。安玥璃定是利用了纯晓郡主的善心,想要借孙大人为自己造势。” 这些都是安语柔从越氏口中打听出来的,但她却只字不提是安国公威逼利诱安玥璃去孙府一事。 白飞瑶立刻拍板,“师兄,趁着安玥璃没有打着梦丹楼的旗号闹出人命,咱们赶紧去提醒一下孙大人。” “也好。” 孙夫人在城外的寺庙潜心祈福了两日,马车刚回到府邸门口就和白飞瑶一行人撞上 “孙夫人。” 孙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圣女?” 白飞瑶直接表明来意,“听闻孙大人最近身体略有不适,我与师兄特意前来探望。” 易晏顺势上前见礼,“在下易晏,见过孙夫人。” “原来是易神医。”孙夫人脸上维持着笑意,心中却是奇怪得很,“不知各位,是从何处知晓我夫君身体不适的?” 孙祁年患有咳疾一事,朝中不少同僚是知晓的。但最近他病情突然加重,孙夫人却是特意叮嘱了不许外传。 所以眼下梦丹楼的人能够找上门来,让她始料未及。 白飞瑶注意到对方眼底戒备排斥的神色,故意反问道:“难道孙夫人还不知道,安玥璃给孙大人看病一事吗?” “安玥璃?那不是骁王妃吗?”孙夫人被问得满头雾水,“她给我家夫君看病,这怎么可能。” 白飞瑶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看来这安玥璃是故意选择孙夫人离府的时候找上门的。孙大人还在病中,孙小姐年少不经事,只怕是被她给骗了。” 一听这话,孙夫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七王妃此话何意啊?” 安语柔闻言上前微微福身,不遗余力地开始抹黑安玥璃。 “孙夫人这几日不在京中,怕是不知道安玥璃通过了梦丹楼选拔之事。只不过她通过选拔,却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并未得到圣女与易神医的承认。 眼下安玥璃急着想要入梦丹楼,便把主意打到了孙大人身上,想要借着孙府上位呢。” 白飞瑶故意吓唬对方,“孙夫人若是不想孙大人被人所害,还请允许我们替孙大人检查问诊。” 孙夫人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当即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回了府。 等她噙着眼泪冲进屋时,却发现孙祁年好好地坐在床上,正由孙芝晗伺候着准备吃药。 “老爷,您没事吧!?” “母亲,您回来了。” 孙芝晗欣喜地起身相迎,结果却看到了紧随其后的白飞瑶一行人。 “七王妃?” 听到这个称呼,白飞瑶隐晦地眯了眯眼。 “孙小姐,别来无恙。” “母亲,您这是……” 孙夫人看到全须全尾的孙祁年,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却注意到对方手中那花花绿绿的药片与胶囊,急得直接冲了上去。 “不能吃!” 啪——! 锦盒被掀翻出去,药片洒了满地。 孙祁年脸色骤变,“住手,你做什么?” 孙夫人却是后怕地解释道:“老爷,这些药有毒,不能吃!” 第100章:她不过是想利用你 孙夫人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孙祁年的驳斥。 “胡说八道,这些可都是骁王妃送来的良药,怎么可能有毒。” 孙芝晗也上前搀扶住了孙夫人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 “母亲,骁王妃都是一片好心,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孙夫人吓得脸色惨白,哽咽着看向白飞瑶一行人。 “圣女说了,那安玥璃就是个骗子,她根本就不会医术!” 白飞瑶闻言上前,略微颔首便算是见了礼。 “孙大人,您的确是被安玥璃给骗了。她不仅不会医术,还德行有亏,在梦丹楼的选拔中屡次作弊。 她不过是想利用您!” “不可能。” 这次不用孙祁年开口,孙芝晗就急着反驳道。 “骁王妃的医术是我亲眼见识过的。 前些日子父亲每天咯血,只有睡着了才能消停些。可骁王妃一出手就止住了咯血的症状,这可是连多少名医都没法办到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孙夫人的眼睛也瞪得滚圆。 “老爷的咯血好了?” 不仅她诧异,白飞瑶心中也是咯噔一跳。 安玥璃到底会不会医术,她其实心中很清楚。原本是想借着梦丹楼的名声说服对方,没想到安玥璃居然已经取得了孙氏父女的信任。 僵持之际,安语柔却以一声嗤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我是安玥璃的妹妹,她会不会医术,难道我能不知道?孙小姐也是高门大户,难道忘了安玥璃以往闹出的那些笑话? 正因为有个痴傻的母亲,安玥璃才缺乏教养。她若真能妙手回春,怎么不先治好自己的母亲?” 经她这么一提醒,孙芝晗的脸色也变了变。 以往安玥璃在聚会时做出的那些行为的确是有碍观瞻,现在回想起来,也只会叫人认为她是个草包。 注意到孙芝晗脸上犹豫的表情,白飞瑶趁热打铁。 “其实要想知道安玥璃有没有骗人,让我师兄替孙大人诊一诊脉就行了。易师兄可是得了苏神医的真传,他出手,保准能药到病除。” 在白飞瑶的吹捧中,易晏上前问诊。 孙祁年虽然不悦这群人对安玥璃的诋毁,但看在梦丹楼是太后支持的份上,还是没有拒绝。 而孙夫人则是满腔骐骥地望着对方,“易神医,我夫君病情如何?还有得救吗?” 易晏凝神分析着脉象,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孙祁年的情况有多严峻。转念一想,便猜测是安玥璃故意夸大其词,好以此吹嘘自己的能耐。 “无碍,我先开几服药调理一下,个把月就能痊愈。” 得到如此答复,孙夫人简直喜上眉梢。 “当真!?” 白飞瑶自负地勾起唇角,“师兄这么说了,定然不会有错,孙夫人就放心吧。只不过……” 她话风一转,视线移向地上散落的那些药片,一脚将其碾碎。 “安玥璃这个半吊子给的药,孙大人还是别吃了。万一药性相冲,神仙也救不了。” …… …… 数日后。 安玥璃正扶着姜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散步,就看到追月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王妃。” “怎么?” 追月看了眼院门的方向,低声提醒道:“奴婢刚刚好像看到紫光苑的人了。” 安玥璃挑眉,“安语柔?” “是,二小姐似乎是找人盯着咱们,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招呢。王妃,要不奴婢出去把他们轰走。” 说起安语柔,安玥璃却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上次给对方的药膏,照理来说应该早就用完了。而这些时日对方都没有来北苑给姜夫人伏小做低,难不成是自暴自弃? 安玥璃正觉得奇怪,就见有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卑职参见王妃!” “江辰,你怎么来了?可是王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江辰忙否认,“王爷很好,只是让卑职给您带封信。” 安玥璃疑惑地接过书信,发现上面很简洁地写了几句话。 “罗老将军身体抱恙,想请我去问诊。这罗老将军是什么人?” “罗老将军是组建龙虎军的主将之一,对我们王爷有提携之恩。王爷既然请王妃去见罗老将军,想必是对方旧疾又犯了。” “很严重吗?” “罗老将军被北苍国的人射中过后背,虽然箭头拔出来了,但伤口时常疼痛难忍。” 安玥璃想了想,倒也没拒绝这个病患。 “我可以去帮忙瞧瞧,但并不保证能治好他。” 江辰忙拱手表示感谢,“多谢王妃!” “起来吧,罗老将军是对你家王爷有恩,又不是对你有恩。要谢,也该他亲自来谢。” 安玥璃迅速地收拾好了医疗箱,便随江辰前往罗老将军府上。 得知她的身份,管事直接将人迎到了正厅之中。 “见过骁王妃。” 匆匆赶到的罗老将军携家眷准备下跪行礼,却被安玥璃抢先一步扶住。 “罗将军快快请起,您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又是骁王爷尊敬的长辈,应该由我给您见礼才是。” 罗老将军默默打量着安玥璃,之前只听闻夙怀骁娶了京城中最不体面的草包作正妻,他还惋惜不忿了好一阵子。 可今日一见,发现安玥璃素朴却不失美貌,言谈举止周到有礼,倒是和传闻大相径庭。 “多谢骁王爷惦记,老夫这背痛是老毛病了,死不了人。让王妃亲自跑一趟探望,实在是愧不敢当。” 安玥璃询问地看了江辰一眼,发现对方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真实来意。 江辰赶忙上前解释道:“老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王妃精通医术,今日前来是为您问诊的。” “什么?给我问诊?” 罗老将军大为惊诧地看着安玥璃,看她这般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就直摇头。 “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能给我看病。那能治骨头的大夫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骁王爷也真是,居然跟着你瞎胡闹。” 面对对方的不信任,安玥璃并未气恼,反而笑得越发温和。 “将军先别急着拒绝我,不如让我看看您的伤势。若是我说得都不对,您再赶我出去,如何?” 第101章:哪怕你以后跪下来求我 其实不论安玥璃能不能看得准,作为夙怀骁的代言人,罗老将军都不可能把人赶走。 但看着安玥璃真诚的笑脸,罗老将军还是软了心肠。 “罢了,你想看就看吧。” 他说着很是爽快地脱下了衣衫,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 安玥璃也不矫情,直接双手覆盖在了对方的后背上,悄然启动了医疗空间。 “我这陈年旧疾还是当初打北苍人的时候留下的。 当时后背中了一箭,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多亏同行的战友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了出来。 要我说啊,这毛病不治也罢。无非就是痛一些,又死不了人。” 听他这么说,罗老夫人却拄着拐杖啐了一口。 “又逞能!你哪次痛起来不是满床打滚,嚷嚷着不如死了算了。” 罗老将军被现场拆了台,当即涨红了脸。 “你住口,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眼看着家庭矛盾就要爆发,安玥璃赶忙插嘴道。 “将军之所以时不时觉得后背疼痛,是因为当年的箭头残留了一部分碎片在体内。” 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 罗老将军震惊地回转身看她,“你说什么,我体内还留着箭头?这不可能!” 老夫人也跟着附和,“如果还残留着箭头,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没发现呢?骁王妃,你应该是搞错了。” 安玥璃再看了一次ct扫描结果,笃定道:“绝不会错。” 罗老将军轻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判断。 “这些年来给我治背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从来没人说过这种话。你就这么轻轻地摸两下,怎么可能说得准。 依我看啊,你还是回去吧。跟骁王爷好好过日子,别想着当什么女大夫。” 罗老将军说着就要起身,安玥璃却对准他肩胛骨的位置轻轻一按。剧烈的酸痛感袭来,差点没痛得他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 “嘶——!” “箭头毕竟是金属做的,若是不清理干净,的确有可能会有残片留存在体内。而我刚刚按的地方,就有一小块。” 按照ct扫描的结果来看,罗老将军的后背一共有两块碎片,分别是0.3和0.5公分大小。 安玥璃说着手指滑动,落到了后颈处。 这次按下去,饶是罗老将军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痛得惨叫出声。 “啊!痛痛痛!就是这里,你刚才按的地方经常痛。” “这两处都有残留的箭头碎片。” 罗老将军满腹疑惑,“可我之前中箭的位置并不在这。” “碎片在体内会随着肌肉运动的方向移动,这并不稀奇。但时间长了,会引发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您常年觉得背痛,就是因为这个。” “那要怎么办?” “取出来就好了。” 听安玥璃轻飘飘说出这句话,罗老将军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这要怎么取?你准备在我背上打洞不成?” 老夫人更是一脸担忧地连声拒绝。 “不行不行,怎么能在身上打洞呢。况且老头子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安玥璃正要解释手术的原理,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嘲讽声。 “不过是经脉堵塞而已,哪里有你说得这般夸张。安玥璃,你可真是会耸人听闻。” 循声望去,只见白飞瑶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跟在她身后的安语柔挂着满脸得逞的奸笑。 在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安玥璃联想到了追月之前的提醒。 她眯了眯眼,直接问道:“你们监视跟踪我?” 安语柔也不客气,直接嚣张地放出狠话。 “不跟着你,怎么能知道你居然敢跑到将军府上来招摇撞骗。” 罗老将军打量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女子,“你们是何人?” 白飞瑶微微福身,“小女白飞瑶,乃是梦丹楼的圣女。未经通传便闯进来,是因急着想提醒老将军莫要被奸人所蒙骗。”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安玥璃,眼中满含挑衅之意。 安玥璃也不是好脾气,直接冷了脸。 “你在梦丹楼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跑到别人家里撒野,未免太没教养。还有,说我招摇撞骗,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白飞瑶瞥了她一眼,直接拿前两日孙祁年的事情举例。 “罗老将军有所不知,这个安玥璃想要来我梦当楼当医女,便不择手段买通了患者,在外人面前树立神医的形象。 实际上她根本不懂医术,前几天还去吏部侍郎孙大人家行骗,给对方留下一堆百害无一利的假药! 好在我师兄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他及时发现了端倪,才救了孙大人一命。否则,朝中只怕从此要少一位栋梁之材。” 听到白飞瑶破坏了她为孙祁年制定的治疗方案,安玥璃周身的气场骤然一变,释放出浓重的杀意。 “你们去了孙府!” 罗老将军敏锐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护在了身后。 安语柔却未察觉到这一细节,反而笑得格外得意。 “不错,孙大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不会再信任你了。 你我从小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根本没学过什么医术,就别再装了。” 话音落下,一把银色的手术刀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饶是罗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也没能看清安玥璃出刀的动作。她刚才诊断的时候分明两手空空,这刀究竟是从哪里摸出来的? 安语柔也被吓了一跳,额头上迅速渗出冷汗。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难道想杀人灭口?” “杀你?想得美,你的血只会脏了我的刀。” 安玥璃素手一挥,割断了对方脸上的面纱。看着安语柔脸上好了七八成的脓疮,她嘲讽地眯起眼睛。 “孙祁年的病很严重,你断了我对他的治疗,无异于是在要他的性命。作为惩罚,我不会再出手给你治脸的药膏,哪怕你以后跪下来求我。” 安语柔羞于见人,捂着脸连连后退。 白飞瑶厉声呵斥,“安玥璃,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管是你什么身份,背后有谁撑腰,我都不会容忍你打着梦丹楼的旗号害人。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承认你的罪行,离开将军府;要么我通知孙府,让他们送你去见官。” 第102章:我的病人,你抢不走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老两口面面相觑,原本就不怎么信任安玥璃的态度显得更加动摇。 老夫人的视线在双方之间转了一圈,还是不敢拿自己老伴儿的身体冒险。 “多谢骁王妃的好意,只是我们老头子的病已经好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要不您今日就先回去,改日我们亲自去骁王府感谢您和王爷的好意。” 白飞瑶闻言更加张狂地挑衅道,“安玥璃,听清楚了吗?不想去官府,就赶紧离开。罗老将军的病,我们梦丹楼会接手。” 安玥璃气到极致,反倒平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我看过的病患,你都会抢过去。” “这是为了避免你谋财害命。” 安玥璃冷嗤一声,拿着银色的手术刀踱步上前。 白飞瑶心中咯噔猛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但为了面子却不肯退让。 一旁的罗老将军已经做好了刀下救人的准备,却见安玥璃在距离对方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两个女人眼神交锋,火光四射。 “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我的病人,你抢不走。你也没这个本事。” 安玥璃说着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 “无论是病人,还是男人。” “!!!” 白飞瑶被戳中心事,羞愤、恼怒、不甘等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瞬息之间叫她暴跳如雷。 “安玥璃,你竟敢羞辱我!信不信我去太后娘娘面前告发你!” 就在白飞瑶被气得破大防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之中。 “晚辈吏部侍郎孙祁年之女,拜见罗将军。” 孙芝晗在将军府管事的带领下进入大厅,压抑着急切的心情向两位主人行礼。 罗老将军打量着对方,“原来是孙小姐,你怎么到我府上来了?可是孙大人寻我有事?” 孙芝晗还没开口回答,眼里就噙满了泪水。 “我,我父亲,他要不行了!” “什么!?”罗老将军惊诧地深吸一口气,“孙大人这是怎么了?” 孙芝晗抽噎了两声,带着满满的哭腔解释道。 “我父亲今天一早醒来就开始咯血,止都止不住!我出门的时候,父亲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安玥璃闻言立刻主动询问,“怎么回事,前两日不还好好的吗?” 她可是给对方留足了药的,哪怕是和易晏的中药混着吃,也不至于突然病情加重。 孙芝晗刚要回答,就听到安语柔阴阳怪气的嘲讽。 “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是你之前给孙大人吃的假药有问题。我就知道,你这么做早晚会闹出人命。” 白飞瑶更是想抓住了对方重要的把柄,眉飞色舞地威胁。 “安玥璃,但凡孙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千古罪人!” 在罗老将军与老夫人惊恐担忧的目光中,孙芝晗却是将眼刀飞向了始作俑者。 “不是王妃嫂嫂的错,自从那日七王妃强行让父亲换成易神医的药后,父亲当晚就开始咯血了。易神医的药吃得越多,咯血的情况就越是严重!” “不可能!”白飞瑶脸色骤变,想也不想便驳斥道,“我师兄可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他的药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只能是安玥璃的错,是她给的药有问题!” “可你分明毁了王妃嫂嫂给的药,只准父亲吃你们留下的。” “你们给孙大人停药了!?”安玥璃心里一突,“什么时候停的?” 孙芝晗满含愧疚地抿唇,“你给的药,父亲只吃了一天。之后七王妃就带着梦丹楼的人来府上,把你给的药都踩碎了。 母亲一听易晏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便对他深信不疑。父亲这两日吃的,都是他们留下的药。” 她说着直接哭出声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和母亲不该轻信他人。还请王妃嫂嫂救救我父亲,只要能救他,我愿意向你磕头赔罪!” 安玥璃稳稳托住孙芝晗的身子,“说什么呢。你我是朋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孙大人遭遇不测。你别担心,我这就随你去孙府。” “老将军。”她微微福身道歉,“事发突然,晚辈过两日再来探望二位,还请见谅。” 一听到说孙祁年都快死了,罗老将军哪里还敢耽搁,当即让管事护送她们去孙府。 而面对留下的两人,他没好气地质问道。 “梦丹楼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将军的府邸说闯就闯了。若是放在军营,你们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 罗老将军年轻时也是一名猛将,即便是上了年纪也是余威犹存。 他这么一瞪眼,两人便吓得瑟缩了身子。 白飞瑶抿唇,小心翼翼解释。 “我们也是为了老将军的安全。” “不用你操心。”罗老将军重重地哼了一声,完全不吃她这套,“孙大人被你们的药吃坏了身子,命悬一线。你与其来管我,不如想想怎么收场。” 若论亲疏,他自然是偏袒夙怀骁以及他信任的人。尤其是在孙芝晗证明了安玥璃的能力之后,罗老将军自然而然地将她也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畴。 “还有你。” 罗老将军话头一转,对准了安语柔。 “你自称是骁王妃的姐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诋毁之词。有你这种姐妹,简直是家门不幸,难怪安国公府每况日下!” 安语柔被训得涨红了脸,却还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安玥璃若真会什么医术,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先治好她那个疯子娘?成天在外面招摇撞骗,无非是仗着有骁王爷的庇护。” “放肆!” 罗老将军一听对方居然连夙怀骁都编排了,登时火冒三丈。 “骁王爷的为人岂是你能置喙的?我告诉你,骁王妃能得骁王爷的庇护,就说明她的确有这个本事!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 来人,把她给我叉出去!” 罗老将军是个倔脾气,他一发火地都要抖三抖。 饶是白飞瑶如何求情,对方都不为所动。最后两人竟是被灰头土脸地扔出了府门。 “我告诉你,下次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说骁王妃的坏话。否则,本将军就让你们体会体会什么叫军法!” 第103章:我说他能活,他就一定能活! 安玥璃赶到孙府,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哭天抢地的声音。 “老爷,老爷啊……” 内院中奴仆们跪了一地,孙夫人更是跌坐在主屋的地上,任凭身边的嬷嬷和丫环怎么劝都止不住哭泣。 “母亲!” 一看到这场景,孙芝晗便吓坏了。她来不及介绍安玥璃的身份,便冲了过去。 “母亲,父亲怎么样了?” 孙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还是嬷嬷哽咽着解释道。 “来问诊的几个大夫说,老爷这情况怕是没救了,让我们提前准备着后事。” “什么!父亲,父……” 孙芝晗脑子嗡得一声响,再想说什么却直接晕了过去。 “芝晗,芝晗!” 孙夫人吓得面无血色,正慌张地想要叫大夫,就见一名妙龄女子快步而来。 “让她平躺下来,保持呼吸通畅。” 安玥璃自然熟稔地从孙夫人手里把人给接了过去,一手拖着孙芝晗的后脑勺,一手翻看她的眼睛。 “只是情绪过于激动晕过去了,没有什么大碍。你们去准备些温热的糖盐水,让她醒了之后喝下去。” 孙夫人愣怔地看着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安玥璃把孙芝晗交到嬷嬷的手中,这才冲对方友善地微微颔首。 “在下安玥璃,之前给孙大人看病的就是我。” 孙夫人恍然大悟,“你就是骁王妃!”她一方面惊讶于孙芝晗居然真的把人请来了,一方面又感到遗憾。 “不用劳烦王妃了,我们家老爷他,只怕是熬不过了。” “还是先看看吧。” 安玥璃起身走向内室,无视了屋内其他人或惊奇或质疑的眼神。 孙祁年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嘴角与被褥上都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孙夫人落后一步跟了上来,便瞧见安玥璃正坐在床边替孙祁年把脉。她已经接受了即将失去丈夫的现状,带着哭腔询问道。 “骁王妃,您看我家老爷,他还有多少时间?” 医疗空间迅速给出了诊断报告与治疗方案,虽然有些困难与麻烦,但并非没有机会。 安玥璃言简意赅:“还有救。” “!!!” 孙夫人抽噎的动作僵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什么!?” 安玥璃起身,从医疗箱中拿出医用口罩戴上。随即将孙祁年从平躺改为侧卧,一边掰开对方的嘴,一边戴上医用手套替对方抠出喉咙处堵塞的血块。 “我说孙大人还有救。” 孙夫人被她这一些列的操作给整懵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凑上前想要阻止,却又插不上手,只能急着说道。 “刚才来的那几个大夫诊了脉,又灌了药,根本无济于事。他们说吐了这么多的血,根本救不活了,不如让老爷体体面面地走。” 放在没有输血技术的古代,失血过多的确是无药可治,但有她在却不一样。 “孙夫人!”安玥璃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强势的眼神打断了对方的质疑,“您既然请我来,便该相信我的判断。我说他能活,他就一定能活!” 孙夫人嘴唇张了张,被安玥璃沉稳、自信的模样给镇住了。 “那,那老爷他……” “我现在要对孙大人进行抢救,还劳烦孙夫人带着一众奴仆退出去。在我允准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说完这话,安玥璃继续引导孙祁年咳出气管内的痰液与血块。在她的刺激下,对方果然有了反应。 “咳咳咳……” 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折腾得如此狼狈,孙夫人实在是于心不忍。可她刚想开口阻止,就被孙芝晗给握住了手腕。 “母亲!” “芝晗,你醒了?” 孙芝晗抱住孙夫人的胳膊,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但却死死拽着不松手。 “母亲,事到如今,骁王妃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您就让她试试吧!” “可,可是……” 孙夫人看着对方如此年轻稚嫩,且又身份高贵,根本无法与那些经验老到的大夫相比。 这时安玥璃已经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治疗,见对方犹豫不决,干脆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走了过来。 “孙夫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您。今日我若不出手,孙大人必死无疑。 既然您都能接受失去丈夫的痛苦,为什么没胆子放手一搏。最差的情况,也无非是现在这样。” 原本月牙色的长裙被血迹所染,若是换作寻常女子,只怕都要吓晕过去了。但安玥璃却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干练,整个人仿佛透出隐隐的神性。 孙夫人与她对视了几秒钟,最终颔首妥协。 “好,我信骁王妃这一次!” 等孙夫人带走了闲杂人等,安玥璃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医疗空间中的各种器具都拿出来。 安玥璃为孙祁年输上了止血、抗结核以及抗感染等药物,顺便戴上了呼吸机。又给他重新照了ct,确定了肺的情况,制定了后续的治疗方案。 看着患者逐渐变得平缓且规律的呼吸,她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其实忙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让家属探视了。但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安玥璃只能自己守在屋内,直到对方将液输完。 屋外,孙夫人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张望一番。 “怎么还没动静?莫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吧?” 孙芝晗柔声劝道:“母亲别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孙夫人想了想,眼中禁不住又蓄满了泪水。 “对,你说得对。咱们再等等。” 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天黑。 安玥璃打开房门走出来的时候,屋檐下的灯笼都已经点亮了。 “骁王妃!”孙芝晗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我父亲怎么样?” 看着母女二人忐忑不安的模样,安玥璃笑得温和且坚定。 “孙大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还得经过一段时间调理才能好转。” 一听到孙祁年真的救过来了,孙夫人甚至顾不上道谢,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屋内。 孙芝晗紧跟着也小跑了进去,看着床上呼吸平缓的父亲,忍不住喜极而泣。 第104章:本王带你回家 待到母女二人平静下来,连忙将安玥璃奉作上宾。 “多谢骁王妃救命之恩!” 眼瞧着孙芝晗又要给自己行礼,安玥璃却是将人稳稳扶住。 “要说谢,也该我谢你们。若非你们信任,我也没机会证明自己,咱们也算是互帮互助了。” 想到自己刚才对安玥璃的怀疑,孙夫人满心懊恼羞愧。 “骁王妃大人有大量,我等实在是惭愧。要不是我们自作主张,换了您之前留下的药,老爷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说起这件事,安玥璃重新拿出一个锦盒。 “孙大人之所以突然病情加重,应该是后来接诊的大夫低估了病情的严重性,所以在方子上失之偏颇。”她说着把药片递给对方,“这次可别再断药了。” 孙夫人亲自接过,一边保证一边默默打量着安玥璃。 “王妃和出嫁之前,的确是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是不敢相信王妃的医术如此卓绝。” 安玥璃注意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坦然一笑。 “人都是要长大的,当我发现隐忍退让非但不能避免麻烦,还会让欺辱你的人得寸进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往错得有多离谱。” 孙夫人若有所思,身为内宅主母的她瞬间明白了安玥璃话中的深意。一个没有母亲撑腰的女子,自然是要被继母磋磨的。 “好在骁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叫人羡慕。” 正说着,就听到管事前来禀告。 “夫人,骁王爷亲自来咱们府上接王妃了。” 此话一出,孙夫人和孙芝晗都惊地豁然站起身来。 “什么?” “骁王爷亲自来了?” 管事忐忑不安地补充道:“马车就停在府邸门口呢。” 眼瞧着两人如此紧张地张罗着迎接夙怀骁,安玥璃忙阻止道。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出去就好。” “那怎么行,骁王爷亲临,岂有不迎接的道理。” “孙大人还在病中,需得安心静养。孙夫人留下照顾孙大人,让芝晗表妹送我出去就好了。” 发现安玥璃如此亲切体贴,孙夫人心中顿时对她好感加倍。好说歹说,还是亲自送她到了府邸门口。 骁王府马车已经停了一会儿了,正如安玥璃所料想的那般,夙怀骁坐在马车内并未露面,全然没有要进孙府的打算。 “臣妇孙李氏,携小女叩见骁王爷。” 孙夫人带着孙芝晗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谢,“今日多亏了骁王妃妙手回春,才救了我家老爷性命。王爷与王妃的大恩大德,孙府上下没齿难忘。” 话音落下,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车帘。 夙怀骁从车内望出来,刚好对上安玥璃明艳的脸庞。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愉悦地回了个灿烂微笑。 夙怀骁眼眸微闪,朝她探出手来。 “上来,本王带你回家。” 如此亲腻温和,简直不像是活阎王的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孙夫人和孙芝晗当时就惊得瞠目结舌,互相对视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玥璃却没注意到这一点,与孙氏母女告别之后便登上了马车。 直到车辆走远了,孙夫人才捂着胸口舒出一口气来。 “不得了。” “母亲怎么了?” 孙夫人摇了摇头不肯细说,却反复叮嘱孙芝晗。 “以后要多与骁王妃亲近,若是再遇上有人欺辱她,记得要替她出头。” “骁王妃对我们有恩,母亲不用叮嘱我也会这么做的。况且,郡主表姐也和骁王妃私交甚笃。” 想到纯晓郡主那看似跋扈且单纯的样子,孙夫人忍不住感叹。 “不愧是宫里长大的孩子。” 安玥璃还不知道孙夫人因为她的缘故误解了纯晓郡主,她在坐上马车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很累?” 安玥璃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孙大人情况危急,抢救花了不少时间。” 她说着揉了揉肩膀,只觉得这具身体还是太娇弱了。这种程度的救治都熬不住,以后若是遇上需要手术的病人,岂不是要出大事。 看来还得加强体力训练才行。 正想着,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被外力拽得躺倒下来。 “诶?” 夙怀骁往她脖子下方塞了个软垫,“累就休息一会儿。” 安玥璃惊奇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虽然于理不合,但却舍不得拒绝这样的舒适。 “罗老将军那边还没来得及治疗。” “嗯。” “他的情况也有些特殊,需要做个小手术,把后背里残留的箭头碎片取出来。” “好。” 安玥璃眯起眼瞥向对方,觉得夙怀骁似乎有些太好说话了。 “今日白飞瑶又来捣乱了,孙大人性命垂危便是拜她所赐。” “……” 夙怀骁停顿了片刻,终于垂下眼眸与之对视。 “知道,江辰已经跟我交代清楚了。罗老将军也派人来王府传话,说他很信任你的医术,过两日亲自来请你去府上问诊。” 安玥璃挑眉,“你怎么不问白飞瑶都做了些什么,我又是怎么收拾她的?” 夙怀骁性感的薄唇勾出一抹极为隐晦的弧度,“有什么好问的,总之你不会吃亏。” “哼!” 安玥璃闻言直接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我是悍妇,自然不会吃亏。可你那娇滴滴的好妹妹就不同了,指不定现在蹲在家里哭鼻子呢。王爷确定不要让江辰顺道拐去七王府安慰一下?”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暴栗。 安玥璃惊呼一声,刚想坐起身来,脸上却被盖了一张手帕。 “休息的时候话还怎么多,看来是不够累。” 那手帕是夙怀骁随身带的,质地柔软且透着淡淡的竹叶清香,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宁的气味。 随着光线变得昏暗,嗅觉自发敏锐了起来。安玥璃哼哼了两句,便开始昏昏欲睡。 夙怀骁原本拿着一本书打发时间,不知什么时候视线就从书本落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浅色的裙衫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好似雪中绽放的红梅,代表着坚韧与傲气。 白皙的手指并不像其他千金那般留着中看不中用的长指甲,指尖干净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 精致的眉眼藏在了青色的手绢之下,露出来的一截脖颈纤细脆弱。 夙怀骁伸出手来,隔空描摹着安玥璃脖颈上血管,只是轻轻用力就能将这条性命收割。 但他手指张开又收紧,最终只是替对方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夜风。 第105章:通身的烟火气 安玥璃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她豁然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中。 正紧张疑惑着,便听到有人隔着珠帘小声地说话。 “是谁?” 安玥璃厉声呵斥,外间的声音顿住,很快见到两名侍女打帘而入。 “参见王妃。” “王妃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认出对方是之前伺候自己的侍女,安玥璃高悬的心这才松懈下来。她拍了拍额头,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侍女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忍不住轻笑出声。 “王妃自然是王爷送回来的。” “夙怀骁?” 安玥璃更加困惑了,她记得自己躺在马车上睡着了。但之后是谁把她抱下马车,又送回房间的,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红了脸。 “王爷对王妃果然是一片深情,宁可忍着腿疼,也不愿让旁人碰王妃。” “什么?” “王妃有所不知,王爷昨晚是亲自抱着您进屋的。” “!!!”安玥璃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他不是……” “王爷有腿疾不假,但偶尔撑着拐杖也能走几步。昨晚马车抵达王府的时候,王妃睡得正香甜。王爷实在是不忍心把您叫醒,这才忍着腿疼把您给抱进了门。” 两人以往只觉得夙怀骁阴沉可怖,昨晚还是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般温情的一面。 她们钦佩地望着安玥璃,眼里闪着星星。 能够让高高在上的冰冷王爷心甘情愿地坠入凡间,再染上通身的烟火气,只有安玥璃有这个本事。 被惊呆了的安玥璃来不及理会侍女们的崇拜之情,简单的洗漱后便匆忙地找到了夙怀骁。 “这么早过来,用过早膳了?” 夙怀骁正在交代江辰一些事情,就见安玥璃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我听下人们说,昨晚是你把我抱回府的?” 夙怀骁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这般直白。 反倒是江辰很是担忧地拱手道:“自从王妃上次替王爷诊治之后,王爷腿疼的毛病就有所好转。只是昨晚抱着王妃进府,还是有些勉强。还请王妃替王爷看看,莫要伤了根本。” 安玥璃一听这话就急了,立刻伸手探向夙怀骁的膝盖。 “胡闹!快给我看看,伤情有没有加重。” 只是还没等她的手指触碰到衣角,就被对方稳稳捉住。 夙怀骁不悦地瞪了江辰一眼,把对方吓跑了之后才松开了钳制。 “无妨。” “什么无妨。你这个人不痛的时候说无妨,痛的时候也说无妨。你在我这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安玥璃反过来抓住夙怀骁的手腕,强势地摁着他坐回到椅子上。 “别动!” 隔着一层顺滑的丝绸,如葱般白皙的手指轻柔地从小腿骨一路按捏到膝盖,带起一片绵密的酥麻感。 在确定没有大碍后,安玥璃才隐隐松了口气。只是等她发现对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后,气得继续板着脸。 安玥璃故意不理夙怀骁,而是直接吩咐侍女传早膳。而夙怀骁见状也不着急,随手拿了本书坐在一旁打发时间。 直到早膳结束,两人也没说半个字。 最后还是安玥璃绷不住问道:“你就不紧张吗?万一你的腿坏了怎么办?” 夙怀骁听到这话却是破天荒地勾了勾唇角,“腿长在本王身上,若是疼了本王能够不知?而且你有闲情逸致先用早膳,就说明腿没事。” “……” 安玥璃看了眼碗里吃光的燕窝粥,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这么自信,今天的治疗可别叫疼。” 按照之前制定的治疗流程,正好今天该进行第二次针灸。 夙怀骁照例把自己的腿交给了安玥璃,只是这次针刚扎在腿上,一阵轻微的胀痛感便隐隐袭来。 他眉头猛地皱紧又松开,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膝盖,却被安玥璃轻轻打了一下手背。 “别碰。” 夙怀骁唇瓣紧抿没吭声,直到江辰把熬好的药水端过来,让他把脚泡进桶里之后,那强烈的胀痛感才让他绷不住轻哼了一声。 虽然这声音轻微得只有他一人能听到,但安玥璃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怎么样,有感觉吗?” 夙怀骁本想否认,但想到安玥璃之前对他的抱怨,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有一点。” 安玥璃眼睛一亮,忙追问道:“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痛?” 江辰也紧张地凑了过来,“王爷觉得痛吗?要不要紧?” 面对两张关切的面庞,习惯了忍耐的夙怀骁态度依旧矜持。 “酸胀而已。” 安玥璃却很高兴,“已经是进步了,有感觉说明经络已经开始恢复通畅。如果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我还得再更改治疗方案。” 等治疗快结束的时候,夙怀骁额头上已经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安玥璃看破不说破,只悄声吩咐江辰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你洗一洗,我先出去等你。” 正说着,却见侍女一脸忐忑地进屋禀报。 “启禀王爷、王妃,梦丹楼的圣女来了。说是,有事求见王爷。” 夙怀骁操控轮椅的动作顿了顿,干脆利落地拒绝。 “不见。” “是。” 侍女出去回话之后没过多久,院子里却传来了刺耳的吵闹声。 “让开!我要见你们王爷!” “圣女,王爷现在实在是不得空。”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连我都敢拦。赶紧让开!” 安玥璃听出闹事的人是白飞瑶,戏谑地瞥了夙怀骁一眼。不等对方说话,她便冲屋内伺候的侍女招了招手。 “来者是客,去请圣女进来吧。” 侍女惶恐地瞪圆了眼睛,悄悄打量着夙怀骁的眼色。见对方没有反驳的意思,这才赶忙退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的吵闹声消停了。 白飞瑶迫不及待地冲进屋来,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告状。 “骁哥哥,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安玥璃她……”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安玥璃推着夙怀骁的轮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我怎么了?” “安玥璃?”白飞瑶脸色骤变,“你怎么在这?” 第106章:究竟是图谋不轨,还是居心不良 白飞瑶不仅震惊于安玥璃的存在,还注意到夙怀骁正在整理衣衫下摆。而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做过体力活。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既不可能是起晚了,又不是午休的时间。再加上两人举止亲密地从内室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白飞瑶心脏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安玥璃挑了挑眉,“圣女这话问得奇怪,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儿?” “你不是一直住在安国公府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该我问圣女,你明知我长期住在娘家,却趁我不在王府的时候私自来见我的丈夫。究竟是图谋不轨,还是居心不良?” “你!” 白飞瑶被呛得满面通红,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的确是想着安玥璃不住在骁王府,才找上门来求夙怀骁的,谁知却撞见了刚才那一幕。 只要一想到夙怀骁与安玥璃已经是夫妻的事实,白飞瑶就气得胸口闷疼,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骁哥哥,我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你就任由她这般羞辱我吗?” 面对白飞瑶的控诉,夙怀骁却只觉得烦躁与头疼。 “七弟妹今日登门,有什么事?” 白飞瑶再次被这样生疏的称呼给刺痛,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忍住眼泪。 “我今日过来,是想讨个说法。”她伸手指向安玥璃,“她在外造谣,诋毁我们梦丹楼的名声!” 安玥璃闻言却是一愣,“梦丹楼的名声?什么名声?” 她原本是真的不清楚其中的原委,但落在白飞瑶的眼里却像是故意装腔拿调。 “别演了!你不就是给孙大人看了两次病嘛,这人还没治好呢,就心急火燎地四下炫耀。如此急功近利,也不怕最后是竹篮打水,空欢喜。” “七弟妹,慎言。”夙怀骁沉下脸来,周身散发出强势威压,“这件事与玥璃无关。” “无关?骁哥哥,事到如今你还替她讲话!”白飞瑶气急败坏,恨不得冲上去抓破安玥璃的脸。 “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取决于他们的所思所想。 梦丹楼若是做得足够好,又何惧于一两句诋毁。若是做得不好,吹破了天也没人买账。” 白飞瑶震惊地看着夙怀骁,全然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偏袒安玥璃。 而安玥璃则是心情甚好地点了点头,“七弟妹,你骁哥哥说得有道理。这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不怕鬼敲门,白天就别做亏心事。你说是吧?” 白飞瑶被两人联合起来呛得眼泪汪汪,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夙怀骁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了。 她抽噎了一声,捂着胸口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骁哥哥,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初你在兄长坟前发的誓还算数吗?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还算数吗?” 提到白子胥,夙怀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本王答应过子胥的事,当然会做到。” “你撒谎!” 白飞瑶哽咽着控诉,“你若记得当初的誓言,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安玥璃欺我辱我却无动于衷! 骁哥哥,你变了。你已经被这个女人蛊惑了神智,分不清好歹!” “住口!”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安玥璃厉声打断了对话。她乌黑明亮的双眼此刻却目光逼人,像是要看透到白飞瑶的骨子里去。 “你既然口口声声喊我夫君一声哥哥,长嫂如母,我今日就代替你长辈教训教训你。” 安玥璃大步流星走向白飞瑶,隐隐有种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的气势。 “夙怀骁是答应过要替你兄长照顾你,那是因为他们是至交好友,和你没太大关系。你不过是沾了你兄长的光,别自以为是觉得全天下都欠了你的。” “还有,收起你那套道德绑架的嘴脸。我还站在这呢,你想pua谁?我告诉你,少来这套!” 白飞瑶虽然听不懂其中一些词汇,但也能明显地察觉到安玥璃这番话的指责与警告。 而夙怀骁则是怔怔地看着她,胸中因白飞瑶的质问而鼓胀的憋闷感像潮水一般迅速消退。 这些年来他在面对白飞瑶的时候,总觉得像是被人拖进了淤泥沼泽之中。抱怨不得,挣扎不得,否则便是对不起死去的至交好友。 直到听到安玥璃这番话,他才有种豁然开朗的解脱感。 夙怀骁深吸一口气,“飞瑶,本王上次已经与你讲清楚了。作为你兄长的好友,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本王不会袖手旁观。但这并不包括你蓄意挑衅本王的王妃。 安玥璃是你嫂嫂,本王不希望以后再看到你对她不敬。” “什么嫂嫂,你都娶过多少女人了,她算哪门子王妃!”白飞瑶沉声反驳,气得几乎要哭出来。 明明她才是和夙怀骁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凭什么现在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让路。 这不公平! 就在白飞瑶觉得委屈的时候,夙怀骁却是彻底沉下脸来。 他平日里虽然是人人畏惧的活阎罗,但其实从未在白飞瑶面前彰显过自己肃杀威严的一面。 只见夙怀骁决然地取下拇指上的扳指,抛到白飞瑶的怀中。 “拿去。” “什么?” “此玉乃是本王贴身之物,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打着本王的旗号去拿。哪怕是在外杀人放火,本王也替你兜着。 只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全当本王还了你兄长的人情。” 此话一出,白飞瑶连哭都不会哭了,整个人懵怔在原地。 “骁哥哥,你说什么?” 夙怀骁也不惯着对方,直言道:“以往是本王没能替子胥管教好你,才让你变成如今这般刁蛮跋扈的样子。你若再执意纠缠,本王只能与你断绝关系。” 啪嗒——! 玉质的扳指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疼的脆响。 “骁哥哥当真要如此绝情?” 白飞瑶眼中的泪珠扑朔落下,梨花带雨的模样若是叫旁人看到,无论对错都会想依照她的意愿行事。 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两人都是铁石心肠,半点没有同情之意。 白飞瑶站着哭了一会儿,咬着牙恨恨瞪了安玥璃一眼。 “好,我知道了。骁哥哥如此偏心,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第107章:新婚燕尔,小闹怡情 刺耳的吵闹声总算远去,安玥璃嫌弃地揉了揉额角,顺带把落在地上的扳指捡起来还给夙怀骁。 “你妹妹哭着跑了,你当真不用追吗?” 同样感到头疼的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追?本王若是追出去,只怕某些人又要闹脾气了。” 有被内涵到的安玥璃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谁?谁敢跟骁王爷闹脾气,不想活了?” “不闹脾气?” 夙怀骁接过翠绿的扳指,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那之前是谁误会本王想救白子胥是因为白飞瑶的缘故,气得扭头就走的?又是谁口口声声说要与本王荣辱与共,夫妻同心?” 此话说出口,两人保持着互相对视的姿态同时沉默了下来。 安玥璃之前抗议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现在从夙怀骁的嘴里再听到这些话,却察觉出一股微妙的尴尬。 “我有这么说过吗?”她移开视线,自顾自地解释道,“那也是因为你不守男德。” 不等夙怀骁接话,安玥璃刻意地清了下嗓子。 “刚才不是说要沐浴吗,那你先去洗洗吧。时辰不早,我先回国公府了。” 说完这话,她像是被火烫着脚了一般快步离开,直到感觉身后不再有幽深的视线盯着才松了口气。 “王妃。” 江辰踱步而来向她行礼,同时略显担忧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王妃脸色有些发红,莫不是又和王爷起争执了?” 安玥璃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辰明显舒了口气,“卑职刚才听闻圣女又来了,还以为您会生气。” 安玥璃想到白飞瑶被气得跳脚的模样,心情愉快地耸了耸肩。 “还好,这次没让她占着便宜。” 江辰忙解释,“王妃有所不知,其实您救治孙大人这件事,是王爷派人宣扬出去的。 之前圣女带人闹到了将军府去,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非常生气,一直想替你讨回公道呢。” 说起这件事,安玥璃忍不住问道。 “我问你,之前我对白飞瑶纠缠你家王爷的事情是什么态度?真的有很凶吗?” 江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也不是凶,就是女子吃醋的正常反应。” “吃醋!?我?不可能!”安玥璃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 她和夙怀骁只是普通的盟友关系,就算是生气那也是因为想要保持良好纯净的合作环境。 争风吃醋只会是白飞瑶那种不知道分寸的恋爱脑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江辰见安玥璃好似生气了,只当她是在乎名声,不想被人误会成妒妇,于是从善而流地改了口。 “也不算是吃醋,就是有些在意。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王爷现在是您的丈夫,新婚燕尔的,小闹怡情。” “……” 安玥璃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她又不是居心不良的白飞瑶,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别人怎么想吧。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先回去了,好好照顾你家王爷。” …… …… 将军府。 安玥璃看着罗老将军笃定的眼神,再次确认道。 “您想好了吗,真的愿意接受手术?” 她同时再次向老夫人重申。 “这种手术只会采取布局麻醉的方式,等身体里的异物取出来之后,会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罗将军现在年纪大了,这个时间可能会比预料中的更长一些。” 老夫人与罗老将军对视一眼,笑眯眯地颔首。 “骁王妃之前把孙大人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王妃医术如此了得,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况且这个老头子在外征战了大半辈子,身上的暗伤留了不少。其中最严重的便是背上的这个,时不时便会发作。 每次他一疼起来啊,我在旁看着也是心急,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现在有机会根治,我们愿意试一试。” 罗老将军更是干脆地大手一挥,“这事我自己做主就行,你不用问她。” 安玥璃忍着笑意颔首,“那好,我替老将军手术需得找个清净的地方,手术期间也不许旁人打扰。” “这个我们知道,地方已经找好了。” 安玥璃被带到了内院的一处厢房,屋内收拾得纤尘不染,采光也很是不错,十分符合安玥璃的要求。 “就这里吧,还请将军宽衣。” 罗老将军按照要求袒露出后背,虽然没说什么,但从紧绷的肌肉可以看出还是有些紧张的。 安玥璃借着医疗箱的伪装,从空间中一一拿出各种器械。 看着琳琅满目从未见过的手术刀,罗老将军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东西老夫从未见过,王妃是从哪里得来的?” 安玥璃一边准备着麻药一边解释,“老将军也看到了,我给人治病的方式与寻常大夫截然不同,故而器具都是自己独有的。” “手术之后,可否将这些刀刃借给老夫赏玩几日?” “不行。”安玥璃干脆拒绝,却在看到老将军讪讪的表情后主动把其中最小的一柄手术刀递了过去,“不过可以送给老将军。” 罗老将军拿到手术刀后眼睛豁然一亮,这刀入手沉重,通体泛着银色的寒光,比他以往所见的精钢刀都要锋利。 “老将军既然喜欢,便留下权当个防身的小玩意儿吧。只是此刀没有刀鞘,容易伤到手,还请将军佩戴的时候当心。” “好好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罗老将军得了小礼物,高兴得合不拢嘴,全副心思都扑到研究刀身的材质上去了,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安玥璃勾了勾唇,按照手术流程开始给对方注射麻药。 轻微的刺痛感之后,冰冰凉凉的液体使得整个后背的肌肉都变得松弛麻木。 罗老将军一边仔细地体会着这神奇的感受,一边再次感叹安玥璃医术超群。 他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不是没见过军医在受伤的士兵身上动刀子。 条件好的时候士兵能提前得到一碗麻沸散,喝过之后神志不清昏昏欲睡。条件不好的直接咬牙硬撑,撑不撑得过去只能看命。 而像安玥璃这般既能让病人感受不到疼痛又能保持清醒的,还是头一回看到。 第108章:将军府寿宴 手术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等安玥璃打开房门的时候,等在外面的老夫人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骁王妃,老头子的情况怎么样?” 安玥璃还没来得及说话,罗老将军就自己走了出来。 “我好得很!” 老夫人原本以为做完了手术,罗老将军至少会虚弱好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精神奕奕下地走路。 “你没事吧?” 老夫人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想要伸手触碰却又犹豫不决,生怕把人给摸碎了。 罗老将军却是哈哈一笑,“我能有什么事,骁王妃的医术好的很,我根本不觉得痛。嘶——!” 刚说完,就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安玥璃无奈地叹气,再次叮嘱道。 “现在是因为麻药还没过,所以痛感并不强烈。我预留了一些止痛药,如果后期觉得难以忍耐的话可以吃一颗。还有消炎药,也需要按时服用。” 看罗老将军大咧咧的,她干脆细心地把东西都交到了老夫人的手中。 “一旦有任何不适,请来安国公府找我,千万不要忍着。” “我们记下了。” 面对温和又耐心的安玥璃,老夫人心中欢喜不已,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孙女一般对待。 “玥璃啊,过段时间是我老婆子的寿辰,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察觉到对方在称呼上的转换,安玥璃同样愉快地点头答应。 且不说她需要罗老将军替自己证明实力,光是就个人观感来说,她很喜欢老两口对待自己的那种亲切感。 “好,到时候我一定来给老夫人祝寿。” 就在安玥璃和将军府打成一片的时候,安语柔也迎来了好消息。她对着铜镜一点点摘下面纱,看着脸上几乎已经痊愈的脓疮激动不已。 “多谢易神医救我性命!” 易晏随意地摆了摆手,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的脸既然已经好了,就回去吧。” 安语柔闻言赶紧压抑住了兴奋之情,她好不容易才借着治脸的机会混入了梦丹楼,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离开。 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安语柔试探性地询问道。 “易神医可是有什么心事?” 易晏蹙眉不答,俨然一副不想和她多言的疏离态度。 安玥璃却锲而不舍地追问,“易神医应该是在担心圣女吧?自从经过上次孙大人的事情后,圣女已经许久不来梦丹楼了。” 被说中心事的易晏脸色骤然一变,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和飞瑶关系很好?你可知她为何这么久都不愿露面?” 安语柔一听这话便知道有了机会,立刻凑上前来。 “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安玥璃啊。” “骁王妃?” “正是。” 安语柔把打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告诉对方。 “易神医有所不知,我那个好姐姐手段了得,也不知道对骁王爷吹了什么枕边风,挑拨得骁王爷对圣女发了好大的火。” 她之前受命于白飞瑶,一直暗中监视着安玥璃的动向。 那日负责盯梢的人守在骁王府外,亲眼看到白飞瑶气冲冲地进去,哭丧着脸出来。这便推断出她和安玥璃肯定发生了冲突。 易晏闻言脸色变了几变,他听说过白飞瑶以前和夙怀骁有过婚约的事情,心情很是微妙。 “飞瑶她,还是没有放下吗?” 安语柔却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安玥璃没有嫁给骁王爷之前,圣女的日子一直都很平静。易神医想让圣女变回以前的样子,只能从源头上釜底抽薪。” “怎么釜底抽薪?” “很简单,帮圣女把碍眼的人除掉就行。” 安语柔的指向性非常明确,然而单纯的易晏却陷入了沉思。 “可我,我不会害人。” “这怎么能是害人呢?我们做的,无非是揭穿安玥璃的骗局罢了。”安语柔一边说,一边出主意。 “每个月梦丹楼都会收到天南海北汇聚而来的求医请求,其中不乏疑难杂症。 您不如随便挑选一个两个出来,交给安玥璃去诊治。等她露出马脚的时候,咱们再出面揭穿她的骗局。 如此既不会有损梦丹楼的名誉,又能名正言顺地替圣女出口恶气。岂不美哉?” “好主意!” 易晏当即拍手叫绝,立刻和安语柔一起挑选合适的人选。 …… …… 数日后。 罗老将军府为老夫人庆贺寿辰,宴请了不少京中的名门望族。 安玥璃抵达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宾客。负责接待女眷的老夫人听闻之后,亲自出门迎接。 “玥璃,你来了!骁王爷呢?” 安玥璃一边让随行的浣纱与浮烟把贺礼交给管事,一边扶着老夫人慢慢往里走。 “老夫人盼我来就行了,盼他做什么?夙怀骁向来都是那副冷冰冰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银子似的。真要是来了,这厅中非但不用摆冰盆,还得给大家发棉衣。” 虽然安玥璃所言是调侃打趣,但却隐隐透着一股子亲腻的意味。 老夫人被逗得合不拢嘴,“你啊,不仅医术厉害,嘴巴也厉害。” 其实夙怀骁不来参加宴席,罗老将军和老夫人都有心理准备。 毕竟宾客中有一部分依附于太子门下,万一言语中冲撞了夙怀骁,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后院,刚一露面,厅堂中原本喧闹的女眷们便集体安静了下来。 大家默契地打量着安玥璃,如炬的目光好似将人置于火焰之中。 明明都知道她的身份,却无一人开口打招呼。直到老夫人挑明她如今骁王妃的身份,大家才稀稀拉拉地起身问安。 “见过骁王妃。” 安玥璃略微眯了眯眼,很快适应了这种看似恭敬实则排挤的场面。 “大家今日都是来为老夫人祝寿的,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地感叹道。 “没想到骁王妃也会来参加将军府的宴席,以往这种场合可是万万见不到王妃影子的。这嫁了个好夫君,就是不一样。” 安玥璃循声望去,便认出说话之人是许久未见的白梦瑶。几个同龄的女子围在她身边,一看到自己便忍不住窃笑出声。 第109章:你可千万别怂 安玥璃知道,这些人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宴席上闹出笑话的事情,故意嘲讽自己。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学着夙怀骁生气时的样子板起脸来,直勾勾地盯着这群人。 感受到她身上的肃杀之气,咧着嘴笑的几个女子渐渐停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登时陷入尴尬凝重之中。 安玥璃松开扶着老夫人的手,一步步走向始作俑者。 白梦然见她竟然直接冲着自己而来,而身边的塑料姐妹们毫不留情地四下散开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心虚和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 安玥璃在与对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极为缓慢地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道是谁笑得这么难听,原来是白小姐。 上次见面,还是在本王妃和王爷的婚宴上。当时你和安语柔联手,差点让本王妃下不来台。 事后我们夫妻原本是想请你喝茶的,谁料到你却早早不见了踪影。可是知道犯了错,羞愧地回家反思了?” “!!!” 安玥璃三言两语,直接挑明了她与白梦然不睦的关系。同时隐晦地暗示众人,对方不仅的罪过自己,还得罪过夙怀骁。 这下无异于警告在场众人,谁敢和白梦然沆瀣一气,就是和骁王府作对。 白梦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我,我没有!我当时只是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原来是身体不适,那我过两日邀请白小姐过府叙话,你可千万别怂。” 安玥璃一边说话,一边挑起对方垂在肩头的发丝,手指轻柔地拂过。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自己的身体,但白梦然却仿佛被扼住了脖颈一般,头皮发麻,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注意到二人之间的龃龉,老夫人深深看了白梦然一眼,然后让侍女在自己的主位旁加了椅子。 “骁王妃,坐到老身这里来。” 此时白梦然感觉都要窒息了,安玥璃总算是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好歹是老夫人的寿宴,她璃并没有紧抓着白梦然不放,适当敲打之后便噙着笑意去陪寿星说话了。 然而面对安玥璃慷慨大度,白梦然却不领情。等她缓过神来后,羞愤且震惊于自己刚才居然被对方给镇住了。 这个草包,她怎么敢! 看着安玥璃被奉为上宾的风光模样,心里的酸水直接涌到了嗓子眼儿。 “是了,骁王妃现如今名声大噪,怎么会和我们一般见识。” 白梦然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听闻骁王妃替罗老将军看了旧疾,此事可当真?” 提起这件事,老夫人按捺不住欢喜之情,当众对安玥璃大加赞赏起来。 “不错,多亏了骁王妃妙手回春,才治好了我家老头子多年的顽疾啊!” 此话一出,登时引来了众人的好奇。 “之前就听闻骁王妃去参加了梦丹楼的医女选拔,名次还不低呢。” “只是之前从没听说骁王妃还会医术的,倒是叫人意外。” “王妃可否跟咱们说说,您是怎么治好罗老将军的?” 面对这些人或真诚或打探的询问,安玥璃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夫人。 “此事涉及罗老将军的隐私,除非他老人家同意,否则不可外传。” 老夫人闻言心中既熨帖又感动,其实她刚才夸赞安玥璃的时候,便是有心想在这些贵女们面前替她造势。 若是换作旁人,巴不得借此宣扬自己。 安玥璃能够想到先征求罗老将军的同意,说明她性格纯善,且真心实意地为患者考虑。 老夫人笑眯眯地拉过安玥璃的手拍了拍,“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头子那病好多年了,不少人都知道。” 她怕安玥璃太过实诚,干脆亲自对外解释道。 “我家老头子的后背以前中过箭,时不时就要疼上一回。 之前那么多的大夫看过,只当是伤了经脉。结果骁王妃一诊断,才发现原来是箭头的一部分还残留在体内。 这不,骁王妃替老头子把箭头取出来,这后背就再也没痛过了!” 众人听得惊呼连连。 “这么多年了,箭头居然一直留在体内。” “取出来?怎么取?难道是要把后背的肉割开?” “听起来就好痛啊,这能行吗?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看这些人不信,老夫人赶忙拍着胸脯保证。 “老身所言句句属实!骁王妃不仅把残余的箭头取出来了,伤口还只有花生米的大小。我们老头子也不受罪,恢复得还快!” 现场的贵女们只当是听天书,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安玥璃。 “听老夫人这么说,骁王妃的医术的确是了得。” “何止是了得,只怕是梦丹楼的易神医都比不上的。” 后面这句话出自白梦然之口,倒是让人意外。 就在安玥璃望过去的时候,对方更是做出一副钦佩之色。 “骁王妃有此等本事,怎么之前一直没有展示出来?莫不是怕众人知晓之后上门求助,嫌麻烦?” 她这么一说,登时给安玥璃扣上了一顶趋炎附势,唯利是图的帽子,只给对自己有利益的人看病。 若是换做旁人听到这话,指不定当场就急了。 安玥璃却是岿然不动,冷静地注视着对方。因为鉴婊的本能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白梦然的异常。 见安玥璃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准备了满腹话语的白梦然尴尬地咬了咬唇瓣。 “骁王妃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在出嫁之前自身尚且难保,哪有什么能力去管别人。 再说了,托白小姐的福,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又有什么人敢让我医治?” “……” 白梦然眼皮抽搐了几下,强忍着没有直接翻脸。 “骁王妃说笑了,以前的那些事情,要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不过想要证明自己,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 她说着转过身子,抬了抬下巴。 “两位朱小姐,还不快趁着骁王妃心情好,求她替你们治治顽疾。” 话音落下,两名相貌酷似的女子同时上前行礼。 “见过骁王妃。” “还请王妃救救我们姐妹二人。” 第110章:排除过敏源 白梦然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启澄县县令之女,朱棠与朱芷。 她们两人从小就患有怪病,一年之中春夏秋三季都不敢见风,否则脸上就会长疹子,出门的时候必须用帷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骁王妃医术高明,可否替她们诊断一番?” 启澄县在京城以东三十里,属于京城辐射范围内的卫星城市,也算是富庶之地。 只是区区县令之女,原本是没资格来参加将军府的寿宴的。这两人一直站在白梦然的身后,俨然是受她驱使。 朱棠与朱芷在拜见过安玥璃之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地望着她,眼中透出隐隐的期盼。 “这病虽不致命,但却困扰我们许久。之前父亲也请了不少大夫,效果却都不明显。” “听闻骁王妃不仅治好了罗老将军的顽疾,还救了吏部侍郎孙大人的性命。王妃悬壶济世,不知我们姐妹二人是否有幸能得您的诊治?” 面对如此明显的坑,安玥璃傻了才会往里跳。 “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不宜问诊。” 朱氏姐妹闻言目光闪了闪,很是遗憾地垂下了头。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 白梦然却是插嘴道:“这有什么唐突的,你们二人身份低微,今日能有幸见到骁王妃已经是撞大运了。此时不求人,只怕以后就再没机会。 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王妃今日能治好两位朱小姐的顽疾,也算是为老夫人积德行善了。” 这话反过来听,就是安玥璃不给朱氏姐妹治病,便折损了罗老夫人的福气。 安玥璃沉下脸来,俨然已经动了怒。 白梦然见状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其实也不是非要骁王妃治好她们的病,毕竟朱县令之前也请了不少大夫,全都无济于事。 骁王妃若是没把握可以直说,回头我带她们去梦丹楼求求圣女,说不定还能有救。” 她说着瞥了眼老夫人,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只是之前老夫人将你夸得天花乱坠的,实在是让人……好奇。” 安玥璃能够听得出来,白梦然其实想说的是怀疑。 听到这番话,现场不少人都冲她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老夫人见状急得红了脸,“骁王妃只说今日不宜问诊,又没说治不好她们。你怎么能这般曲解别人说的话?” “老夫人,没事的。”安玥璃噙着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不就是两个病人嘛,只要您不介意,我顺带给她们看看也不费事。” 看来她今日不证明自己的能力,老夫人刚才对自己的那通夸赞便要被定义成撒谎了。 她可以容忍别人对自己有偏见和误解,但却不能容忍这些人对老夫人不敬。 安玥璃收敛了笑意,再次仔细地审视了这对双胞胎姐妹。 “你们先说说,自己有什么症状?” 朱氏姐妹对视一眼,喜形于色。 “启禀王妃,我们姐妹二人从小就不能吹风,否则便会眼角泛红发痒,脸上也跟着起疹子。” “之前的大夫说我们是花粉病,让父亲将府中的花卉都铲了,出门也得戴上厚厚的帷帽。” 安玥璃闻言颔首,走上前分别握住两人的手腕。 现场闲杂人等太多,她不好取血化验,只能启动医疗空间简单地诊断一番。 收到结果的安玥璃蹙了蹙眉头,在两人忐忑的目光中直言道。 “你们的确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但是不是花粉症还待商榷。” 朱棠疑惑,“若不是花粉症的话,我们为何会除开冬日的其他几个季节都要长疹子? 朱芷补充道:“那要怎么样才能确定呢?” “这需要更加详细的化验,一一排除可能性,甚至需要取些血液。” “取血?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给人诊病要先取血的。王妃姐姐确定是在治病,不是害人?”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引得众人齐齐抬眸。 只见安语柔与易晏二人在管事的引领下走来,每一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经过上次的搅局,老夫人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怎么又来了?” 安语柔只当没看出老夫人的嫌恶之意,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 “晚辈奉家父安国公之命,前来为老夫人贺寿。” 易晏同样拱手,顺带奉上一支百年老参。 “恭祝老夫人福寿延年。” 管事为难地凑上来解释道:“启禀老夫人,今日是您的寿辰,这府邸的门大敞着,小人实在是不敢拒绝两位贵人。”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确实没有把宾客往外赶的道理。 安玥璃看出她的为难,主动上前扶住了对方胳膊。 “老夫人不必在意,没事的。” 正说着,白梦然已经开始配合着安语柔找茬。 “语柔,这位公子瞧着面生,你不介绍一下吗?” 安语柔顺势开口,“诸位有所不知,这位便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易晏易神医。” “原来是易神医!” “这就是那位不仅得了苏神医的真传,还被委托与圣女一道掌管梦丹楼的易神医,居然这么年轻。” “早知道今日能够有幸见到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易神医,我就再打扮打扮。” 面对这么多贵女们满含秋波的目光,易晏却是心性坚定地不多看一眼。 因为他今日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揭穿安玥璃不会医术的真相,替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扫除障碍。 “骁王妃,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对两位小姐的诊断,觉得很是不妥。”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如何不妥?” “你刚才既说要取血,又说要一一排除导致患者不适的原因,那得取多少血?这两位小姐一看便知身子娇弱,岂能经得住你的折腾。 医者仁心,我们所行所做是为了减轻病患的痛楚,你怎能反其道而行之?” 安语柔闻言支持道:“不错。万一你一直找不到缘由,岂不是要把她们的血都放光了?” 朱氏姐妹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忙摆手央求道。 “骁王妃可还有别的法子?” “并非我们不信任王妃的医术,只是这放血实在是太可怕了。” 白梦然更是嗤笑着配合,“骁王妃给人治病向来不用寻常的法子,没给你们身上打洞已经是开恩。不过是放血而已,大不了回头多吃些补品就是了。” 第111章:投降输一半 安玥璃有些烦躁地瞥了眼这沆瀣一气的三人。 她说的排除法是医院常用的确定过敏性源的法子,和对方理解的风马牛不相及。 但面对这些故意挑刺的人,她根本不想解释,也没有义务解释。 “易神医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是对两位朱小姐的病情胸有成竹了。” 易晏也不否认,直接上前对二人微微颔首。 “两位小姐可否容在下诊一诊脉?” 朱氏姐妹对视一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麻烦易神医了。” 易晏同时把住两个人的脉象,沉默着分析了好一会儿。 “是花粉症。” 此话一出,现场响起一阵哗然。 “易神医说是花粉症,骁王妃却说不是。这到底谁是对的?” “还用说?易神医可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梦丹楼的掌权者之一。他的医术,可是寻常人能比的?” “不错,骁王妃虽然治好了孙大人和罗老将军,但毕竟年轻。若是论经验,还是易神医更加丰富。” 在这一边倒的局势下,易晏直接向安玥璃发难。 “关于骁王妃医术的来历,在下很是好奇。敢问王妃学医几年,师从何处?之前有过多少给人治病的事例?” 安玥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决定后发制人。 “易神医今日突然造访,一露面便不遗余力地抨击我的诊断,看来是有备而来。” 她视线轻蔑划过白梦然和安语柔。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伴随着安玥璃的质问,现场的女眷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集中到了易晏的身上。就刚才三个人的配合,明眼人都能瞧出他们是一伙的。 “……” 易晏被戳穿了心事,显得有些局促。犹豫了片刻,干脆咬牙摊牌。 “不错,我就是怀疑你假借行医之名,做害人之事!你若真有胆子,就与我比试一番。” “比试?”安玥璃闻言直觉得可笑,不禁轻嗤出声,“你想比就比?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话音刚落,安语柔就用激将法逼迫道。 “王妃姐姐不敢,是怕自己被揭穿了骗术后下不来台吗?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会医术,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打着梦丹楼的旗号招摇撞骗了。” 安玥璃斜睨着对方,“妹妹这是拿了梦丹楼多少好处,宁愿冒着自己名声被连累的危险也要去攀高枝。不知道的,还以为易晏是你爹,白飞瑶是你娘呢。” “你!” 安语柔被呛得面红耳赤,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贵女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所谓同气连枝,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家丑都是不肯外扬的。即便是自家兄弟姊妹做错了事,有脑子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替对方擦屁股。 像安语柔这样故意坑害自己姐妹的,还是鲜少有之。 毕竟安玥璃的名声臭了,作为她的妹妹,安语柔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回过神来的安语柔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为了颜面只能梗着脖子坚持道。 “你就说到底敢不敢比吧?” 易晏也再一次开口,“骁王妃,若是不敢,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大夫!” 安玥璃垂眸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今日不答应,你们是不肯罢休了。”她略显抱歉地朝老夫人行礼,“今日此事皆因我而起,给老夫人添麻烦了。” 罗老夫人却是全心全意相信安玥璃,非但不怪罪,反而力挺道。 “这人都打上门来了,哪里有退缩的道理。我们将军府的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骁王妃只管去比吗,老身今日便要站在这看清楚,究竟谁才是披着虎皮的狐狸!” “也是,投降输一半,我安玥璃还从没做过逃兵。” 有了老夫人的支持,她狡黠地冲易晏抬了抬下巴。 “既然是比试,自然是要有彩头的。 你刚才说,我若是输了,从此不可行医。但我若是赢了,白飞瑶必须辞去圣女一职。如何?” 易晏闻言霍然暴怒,“放肆!飞瑶的圣女职位是太后娘娘钦定的,岂是你想撤就撤!” 安语柔附和谴责道:“是啊,王妃姐姐现在虽然已经嫁给骁王爷了,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难道你想造反?” “我造反了,株连九族,你也逃不掉。” “!!!” 安语柔被噎得胸口疼,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安玥璃懒得理她,再次质问易晏。 “礼尚往来,易神医想断我退路,当然要拿对等的筹码交换。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也不用比了,你还是直接认输吧。” 被激怒的易晏头脑发晕,凭借着一腔怒意点头答应。 “好!我和你比!” 安玥璃冲老夫人眨了眨眼,“那就请今日的寿星替我们做个见证。” 看到她还有心思说笑,老夫人也心安了不少。 “骁王妃放心,在这将军府没人能耍赖。” 赌局定下,安玥璃开始挑选患者。她看向两位朱家的小姐,诚恳地问道。 “你们谁愿意让我医治?” 话音刚落,妹妹朱芷就抢先一步挪到了易晏的身边,并且颇为抱歉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朱棠。 “我,我想选易神医。” 被抛下的朱棠哑然失色,惊恐地看向安玥璃。 “王妃……我,我也想选易神医。” 安玥璃知道她是被白梦然和安语柔刚才的话给吓到了,并不介意,反而上前温柔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安玥璃和易晏分别得到了一间干净的厢房作为诊断室。 房门刚关上,安玥璃就把需要的器具拿了出来。 “先抽血吧。” “王妃!” 朱棠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已经噙满了泪珠。 “可,可以不抽血吗?” 安玥璃无语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残忍地拒绝道:“不行。要想治病,必须先验血。” 说话间,她已经蹲下了身子,顺带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朱棠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被放血到气若游丝的样子,闭上眼睛抖若筛糠。 她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指尖擦了擦,紧接着便是轻微的刺痛感袭来。 朱棠轻哼了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结果几秒钟之后却听到安玥璃说道:“好了,起来吧。” 第112章:给你换换脸 朱棠霍然睁开眼,意外地看着手指上的棉花。 “这,这是什么?” 安玥璃已经把血样送回到了医疗空间中,头也不回地调侃道:“取血的时候扎得洞,太大了怕你血流干,所以用棉花堵上。” 朱棠闻言惊奇地瞪圆了眼睛,赶紧将棉花扒开。结果发现手指上只留下个针尖大小的痕迹,连多余的血迹都没看到。 她并不愚蠢,略微想了想便知道安玥璃说的是反话。 朱棠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来,臊红了一张脸道歉。 “骁王妃息怒,我,我不知道抽血原来是这么抽的。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在你们身上打洞,把血放干?” “……” 朱棠抱歉地羞红了脸,“对,对不起。” 安玥璃摆了摆手,“算了,你也是被小人蒙蔽。”她说着拿出检测过敏源的器具,冲对方招了招手,“把衣袖卷起来。” 朱棠见她并没有责备自己,也没有摆出王妃的架子,忐忑不安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是。” 不消片刻,朱棠的手腕上就被涂上了二十几种过敏源,并且一一做上了记号。 “骁王妃,这些都是什么?” “可能会引起你过敏的物质,待会儿哪一块儿皮肤出现了红肿,就说明你对什么过敏。” 安玥璃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和对方闲聊。 “你说自己一旦进入冬季,脸上瘙痒起疹子的症状就会好转?可想过是什么缘由?” 朱棠老老实实回答,“想过的。其实家父是怀霁人士,当年金榜题名,有幸能留在京城附近做官。 只是每年秋末冬初的时候,我们姐妹两人都会回到怀霁,替父亲母亲向祖父母尽孝,直到来年的春日再返回京城。 父亲猜测,是我们姐妹对京城的水土不服。所以只要回到怀霁,人就好了。” 安玥璃闻言眉头挑了起来,“怀霁?我记得那地方距离京城也不算远,但民风却和这里大为不同。” “是了,怀霁人在饮食上与京城很不一样,这边的很多吃食在怀霁都是禁忌。不过母亲是京城人,父亲也在京城待了十数年,早就习惯了。” 安玥璃闻言陷入沉思,出去了好一会儿才返回,手里多了个小小的玻片。 “手来。” 朱棠现在已经不怕安玥璃了,闻言十分乖巧地伸出了手臂。 安玥璃在皮肤上新画出一小块区域,涂上玻片上的液体,然后就发现圈出来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朱棠不适地蹙起了眉头,“骁王妃,这是什么,我好痒。” 安玥璃眯了眯眼,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 “找到了原因了。” “真的吗?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安玥璃正要解释,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异响。她越过朱棠看向窗户,瞧见两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贴在角落里。 紧接着一支麦秆轻轻地捅破了窗户纸探入屋内,喷出一股白色的粉末。 朱棠吓得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捂住了口鼻。 安玥璃摇了摇头,把朱棠推到了内室中避险。自己则是用茶水打湿了手绢,捂在口鼻后出门捉贼。 听到开门声,原本蹲在窗户下的两道人影拔腿就跑。 安玥璃追了两步,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再继续。不过从对方的背影可以判断,两人是白梦萍和安语柔无疑。 她来到对方刚才躲藏的地方,从地上捡起来一枚小小的瓷瓶。发现其中还残留着些许粉末,干脆放进医疗空间中分析了一通。 得知瓶子里原本装的是花粉后,安玥璃嗤笑一声收起了瓶子。 朱棠在内室中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终于把人盼了回来。 “王妃,刚才那是什么?” 安玥璃轻哼一声,“这还用问吗,定然是有人不想我治好你的病,所以捣乱来了。” 想到之前在厅堂上的对峙,朱棠瞪圆了双眼。 “该不会是白小姐和国公府的二小姐吧?” “除了她们两个,还能有谁?”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安玥璃温和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安抚道:“不碍事,内室中没有窗户,她们就算是投毒也伤不了我们,你先把药吃了。” 朱棠虽然对药片的颜色和形状感到震惊,但还是在安玥璃鼓励的目光下一口吞服了进去。 不消片刻,皮肤瘙痒的情况果然得到了控制。 “好神奇!”朱棠心悦诚服地赞叹道。 安玥璃受用地笑了笑,顺手挑起对方的脸颊打量了一番。 “有些泛红和脱皮,应该是长期过敏导致的。躺到软榻上去,趁着还有些时间,我给你换换脸。” …… …… 半个时辰后,安玥璃和易晏都宣布完成了治疗。 朱芷跟在易晏身后返回了正厅,虽然明面上瞧着没什么变化,但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可见对易晏的治疗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身为姐姐的朱棠则是戴着帷帽,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吭声。 众人一看这情况便议论起来。 “快看,朱棠怎么在屋子里还戴着帷帽,真是古怪。” “难道是没治好?” “就算是没治好也不至于戴帽子吧,房间内又没有摆花。” 阵阵议论声中,白梦萍和安语柔得逞地相视一笑。 她们刚才虽然差点被抓住,但好歹成功地往屋内投入了花粉。朱棠肯定是沾染到了花粉,脸上起了疹子才会戴帷帽。 一想到安玥璃马上就要名声扫地,安语柔就按捺不住激动地质问道。 “王妃姐姐,现在是展示成果的时候了,你快让朱大小姐把帽子取下来吧。” 安玥璃却是不着急,优雅地呷了口茶水。 “这么迫不及待,不如你们先展示。” 易晏倒是没有推辞,主动拿出了为朱芷开的方子。 “我刚才就说了,朱家二小姐患的是花粉症,用消风散便可治疗。不过朱二小姐体质有些孱弱,还需调理一番。只要按照我的方子吃上个把月,便可痊愈。” 听完他的分析,朱芷千恩万谢地福身行礼。 “我喝过易神医的药后,感觉身体舒服多了。这病困扰我们多年,今日总算得以根治。多谢易神医出手相助!” 安语柔带头吹捧道:“易神医不愧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治疗这种小病不过是信手拈来。” 白梦萍迫不及待地催促安玥璃,“骁王妃,现在轮到你了。” 第113章:耳朵不好使,那眼睛总能用吧 看安玥璃抿唇不语,白梦萍更是得意,甚至笃定地认为自己洒的花粉起了作用。 “你把朱棠捂得严严实实,莫不是治疗的时候失了手,把人给治坏了?” 她说着走到朱棠身前,趁其不备突然掀开了对方帷帽。 只听一道惊呼声响起,朱棠的脸猝不及防地袒露在众人眼前。 她原本略显粗糙,泛着血丝的干燥皮肤此刻却焕然一新。不仅光洁白皙,还水润滑嫩。 朱棠缓缓抬头,略显不悦地迎上了白梦萍打量的目光。 “白小姐性子真急,我又没说不让看。” 她自信地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脸展示给现场的女眷们。 “骁王妃医术高明,不仅找到了让我反复起疹子的原因,还治好了我的脸。” 看着朱棠如此清秀白嫩的皮肤,白梦萍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直到这时,安玥璃才施施然地放下茶杯,“白小姐如此笃定我赢不了,可是用了什么秘密武器?” 白梦萍听出了她话外音,但却并不心虚。 反正她和安语柔去投毒的时候戴了面巾,并且没被抓住。安玥璃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现场说破她们也能抵死不认。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白小姐耳朵不好使,那眼睛总能用吧?”安玥璃嘲讽地质问道,“那就请你摸着良心说说看,朱小姐这脸治得如何?” “……” 白梦萍看着朱棠宛如鸡蛋一般的俏丽面容,实在是说不出违心话。她嘴唇动了动,只能在鸡蛋里挑骨头。 “脸治好了又如何,病根还不是在体内。朱家两姐妹患得是花粉症,出了这个门照旧得戴帷帽!” 安玥璃不说话,反手将茶杯里的水泼向对方。 白梦萍惊叫着后退了好几步,提着裙摆控诉道。 “你干什么?说不过还想动手吗?” “看来白小姐不仅耳朵不好,眼睛也快瞎了。能看清这茶水里泡的都是什么东西吗?” 听她这么说,众人齐齐低头看向地面。 “这茶水是将军府一早就准备好的,里面除了上好的茶叶外,还有消火祛暑的金银花,以及增添香气的茉莉花。 朱家两位小姐如果真的是对花粉过分,喝了这么久的茶水,怎么不见她们长疹子?” 此话一出,现场的女眷们包括朱氏姐妹二人才恍然大悟。 “对啊!” “如果连碰都碰不得,那喝进肚子里去岂不是更严重?” “我们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一点,还是骁王妃细心。” 其实安玥璃一早就注意到了茶水的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对朱棠进行了过敏源的测试,结果显示朱棠并非花粉过敏。 同样被震惊的易晏一把夺过茶杯,看着其中漂浮的花朵哑然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艰难地开口。 “你们两人之前都喝过这茶?” 朱氏姐妹对视一眼,老老实实颔首。 “的确喝过。” 易晏端茶的手轻微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不可能啊,若不是花粉症,那,那会是什么?” “是猪肉过敏。”安玥璃朗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猪肉!?”易晏瞳孔闪烁,全然不信她的话,“简直荒谬,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谁会对猪肉过敏的。骁王妃就算是想赢,也请找个不那么离谱的由头。” “就算是苏神医站在这,也不敢笃定自己见过这世上所有的疑难杂症。你才活了几年,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安玥璃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同时让朱棠亮出自己刚才测试过的胳膊。 “为了判定朱小姐究竟对什么东西过敏,我一共选取了诸如花粉、柳絮、灰尘、牛乳、鸡蛋等二十余种物质,将它们分别涂在朱小姐的胳膊上。 结果显示,朱小姐对这些物质都无过敏反应。” 众人惊奇不已,纷纷围过来查看朱棠手臂上残留的标记。 安玥璃继续解释,“就在这时,朱小姐无意间提到自己的老家在怀霁,每年秋末冬初都会回到怀霁陪向祖父母尽孝。 想到冬日正好是她们停止过敏的季节,我就将两地的饮食文化进行了比较。然后发现怀霁人大多喜食牛羊肉,鲜少有食用猪肉的习惯。” 说到这,朱棠主动接过话题。 “所以骁王妃就找厨房要来了猪肉,在我胳膊上进行了测试。谁能想到,接触了猪肉的皮肤立刻变得红肿瘙痒起来。 如此王妃才断定,我和妹妹都是对猪肉过敏。” “居然是这样检查出来的。” “真是太神奇了!” “没想到这世间真的有对猪肉过敏的人啊。” 安玥璃说着拿出刚才用过的猪肉,在众目睽睽之下贴到了朱芷的手背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朱芷就感觉到了熟悉的瘙痒。 “我的手背红了,真的是猪肉引起的!” 实验过后,安玥璃拿出手绢细心地替她把油污擦干净,同时叮嘱道。 “找到了过敏源,你们就不用提心吊胆了。以后只需要避开猪肉制成的菜肴,便不会再复发,出门也不用戴帷帽了。” 朱氏姐妹闻言齐齐屈身福礼,“多谢骁王妃!” 安玥璃从容地受了礼,冲还在懵怔的易晏抬了抬下巴。 “易神医,你输了。” 易晏从打击中回过神来,面色铁青。 “不可能,我,我怎么会输?” 安玥璃才懒得管他碎了满地的玻璃心,直言道:“按照赌约,你须得让白梦瑶答应辞去圣女一职。还希望易神医说到做到,不要食言。” 一听这话,易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来。 “不行!飞瑶不能离开梦丹楼!” 安玥璃捻了捻手指,只当没听到对方的反抗。 “明日午时,我要听到令我满意的消息。否则,今日之事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其实今日参加宴席的女眷们人数众多,足以将两人的赌约传播出去。就算安玥璃大发慈悲放过易晏,白飞瑶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这才是她最根本的打算。 易晏一口气堵在胸口,后知后觉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宁可接受自己身败名裂,也不能失去白飞瑶! “这赌是我和你打的,与飞瑶无关!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是我不配留在梦丹楼。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 然而面对易晏壮士断腕般的决定,安玥璃却是并不买账。 “我不稀罕。” 第114章: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飞 “什么?”易晏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安玥璃云淡风轻地再次拒绝,“我说我不稀罕。你从来而来到哪儿去,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经常找我麻烦的白飞瑶从梦丹楼滚出去。”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一下子让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易晏被逼得快要吐血,“可跟你打赌的人是我!我都愿意离开梦丹楼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张晏,李晏。但只要白飞瑶还在,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你可敢摸着良心说,今日你来搅局不是受了她的意?” “当然不是!” “哦?那是谁?” 安玥璃问得云淡风轻,易晏却险些被带到了沟里。 “不是飞瑶,是……” “易神医!”安语柔惊叫着阻止了对方,“苏神医离开京城前,可是亲手将梦丹楼托付给你。你若是走了,怎么对得起苏神医的信任!?” 想到自家师傅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容,易晏再次打了个寒颤。 “可是……” 安语柔急得抓耳挠腮,壮着胆子和安玥璃正面对峙。 “刚才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医术切磋,王妃姐姐非要把人赶尽杀绝,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是。”安玥璃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你们让我身败名裂是切磋医术,我让你们履行赌约就是咄咄逼人。”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罗老夫人站了出来,指着对方的鼻子便是一通臭骂。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倒好,出尔反尔,脸皮都不要了!” 现场其他看客们同样露出鄙夷之色。 “是啊,之前说好了是打赌,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既然没把握,刚才又何必把话说那么绝。” “这种行为和赖账的赌徒有何区别?” “就是……” 白梦萍最先受不住这样的嘲讽,涨红着脸凑到了安语柔的身边。 “语柔,要不你就劝易神医答应了吧,反正又不是让你走。” 安语柔抓了抓脸,“不行!这次的计划是我定的,若是把圣女赶走了,那我就把易神医和圣女都得罪了。” 她说完烦躁地又抓了抓脖子,只觉得浑身都痒得难受。 白梦萍还想说什么,在看到她的侧脸时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语柔,你,你的脸!” “怎么了?” 安语柔被对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面颊。 “嘶——!” 熟悉的瘙痒和疼痛感袭来,让她的心猛然一沉。 “我,我的脸怎么了?” 白梦萍惊恐地后退两步,“你的脸上起了好多脓包!” 几乎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安语柔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指头大小的脓疮。 周遭的女眷们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连连尖叫起来。 被人当成过街老鼠一般嫌恶躲避,安语柔本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心里慌乱不已。 “神医,易神医!” 她上前拽住易晏的胳膊,带着哭腔央求道。 “我脸上的脓疮是不是又复发了?您救救我,您快救救我!” 易晏也被她这模样惊得不轻,他自己都还没从失败的打击中缓过来,又亲眼看着安语柔发病,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我,你……” 易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在给对方把脉的时候手指仍旧轻微地颤抖着。 安语柔一脸骐骥地看着他,却见易晏豁然变了脸色。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易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之前给你开的那些药,的确可以将症状都压下去,但不知为何现在又复发了。” “那要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易晏如实作答,因为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而且病情复发,说明之前的方子就不对症,需得重新研究。 安语柔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原地晕死过去。 就在这时,安玥璃主动踱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笃定地说道。 “你这是中毒了。” “中毒!?” 此话一出,老夫人最先按耐不住。今日是她寿辰,安语柔虽然惹人厌,但好歹是客人。 “怎么会中毒呢?可是吃坏了东西?” 安玥璃笑着解释,“老夫人别急,她这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并非因为饮食中毒。”她说着质问安语柔,“你这中毒的时间不长,应该就是在将军府里遭得道。说吧,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惹人报复的事情?” 安语柔闻言没好气地把手抽了回来,“除了你,谁还会报复我!?” 安玥璃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作妖。 “从你入府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接触,之前一个时辰我都和朱小姐单独在一起,怎么给你下毒?” 听她这么说,有女眷主动提醒。 “安二小姐刚才和白小姐在一起,你们去治病的时候,她们还结伴离开了一段时间。” 安玥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白梦萍。 “这么说来,白小姐嫌疑很大啊。” 白梦萍闻言气得一蹦三尺高,“简直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给语柔下毒!” “为什么不会?”安玥璃反问,“你们这塑料姐妹,不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飞吗?” “你!” 白梦萍气得头脑发晕,抬手便要推搡安玥璃,谁知刚还没碰到对方衣角就被擒住了手腕。 下一秒,就看安玥璃抓住她的衣袖猛地抖了抖,一只小小的瓷瓶便落到了地上。 “还说没有害人,那这是什么!?” 伴随瓷瓶啪嗒落地的声响,白梦萍瞳孔猛然缩紧。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 “从你衣袖中搜出来的,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白梦萍脑子嗡嗡作响,她分明记得投毒的时候把瓷瓶弄丢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而且安玥璃出手的时候,掌中什么都没有,这瓷瓶又是怎么变出来的? 白梦萍和安语柔对视一眼,两人皆困惑震惊。 安玥璃则是转身朝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安语柔虽然不懂事,但好歹是我妹妹。她今日在将军府被人陷害,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坐视不理。 还请老夫人做主,将害人者送去官府定罪!” 第115章: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听要报官,白梦萍更急了,直接挣扎着嚷嚷起来。 “不是我!都说了与我无关!” “那你倒是解释解释,瓶子是哪里来的?”安玥璃蹲下身子捡起瓷瓶,端详了片刻,“不过说起来这瓷瓶质地上乘,好像在哪儿见过。易神医是否有线索?” 红色的瓷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直接落到了易晏的怀中。后者却是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脸色几经变换。 “不,不认识。” 安玥璃虚眯起眼睛盯着对方,“当真不认识?” 易晏喉头滚动,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梦丹楼规矩烦琐,什么样等级的医女能用什么种类的瓷瓶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而这个毫无杂质的白色瓷瓶,正是白飞瑶的专属。 易晏握着瓷瓶的手微微颤抖,昧着良心撒谎。 “不认识!” 安玥璃遗憾地叹气,“那就没办法了,老夫人,咱们还是报官吧。” 罗老夫人接收到安玥璃的暗示,很是配合地叫来了管事。 “去请京都尹府来查案,敢在老身的寿辰上闹事,真当我们将军府好欺负是吧!” “等等!” 白梦萍慌张地伸手拦住管事,急得满脸都是汗水。 “那瓷瓶是安语柔给我的!” “不可能。”安玥璃故意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语柔再蠢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我看就是你嫉妒她!” “真的是安语柔给我的!她原本是想把里面的毒粉都洒到你的房间里去,才把东西交给我保管。” “!!!” 白梦萍这话如同冷水泼进热油中,登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她们要毒害骁王妃!?” “简直胆大包天!” “未必是害骁王妃,也可能是想让朱小姐发病。” 老夫人伸手指向两人,“好哇,原来是你们在作祟!今日这官是报定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跑。” “老夫人!”白梦萍只觉得委屈,急着撇清干系,“这都是安语柔的主意,毒粉也是她准备的,和我无关啊!” 安语柔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本就为脸上的脓疮着急上火,闻言更是胸口发疼。 “白梦萍,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我说要给安玥璃一点儿教训的时候,你第一个跳起来赞成。现在事情败露,你就想把责任都撇清?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夫人直接啐着打断两人,“你们两个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玥璃扶住老夫人的胳膊,目光犀利地从安语柔的身上划过。 “既然毒粉是你自己准备的,那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老夫人也无须动怒,今日是您的寿宴,别让这种人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看在骁王妃的面子上,老身今日不与你们计较。但我把话放在这,从今以后凡是有老身在的地方,就没有白家和安国公府的二位! 来人,把两位贵客请出去。我们将军府庙小,容不下这样的邪神!”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侍卫涌进来把两人给强行架了出去,连带着易晏也被“友好”地请离了将军府。 …… …… 狗血的八卦事总是传播得飞快。 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京城中不少官宦人家都听闻了安玥璃和易晏现场切磋竟然还赢了的事情。 再加上老夫人和罗老将军的推波助澜,安语柔和白梦萍又蠢又坏的真面目也被揭露出来,两个人的塑料姐妹情瓦解得十分彻底。 这日安玥璃正在屋内看书,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刺耳的吵闹声。 浣纱端着新鲜的凉茶过来,顺带贴心地合上了房门。 “王妃,越夫人又来闹了。听说梦丹楼的易神医拒绝给二小姐治疗,越夫人急得找了十几个大夫回来问诊,却没一个能治二小姐的脸。” 这些都在安玥璃的意料之中,对方脸上的脓疮拖到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细菌感染了。 易晏根本没有找到真正的病根,即便暂时把症状压下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说,刚愎自用要不得。 安玥璃翻了一页书,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说道。 “告诉越氏,我手里还捏着她女儿在将军府下毒的把柄,不想吃牢饭,就别来烦我。” 浣纱奉命退出门去交涉,片刻之后越氏的吵闹声便消停了下来。 就在安玥璃以为对方被自己镇住的时候,却听到了浣纱带着惊喜的通报声。 “启禀王妃,江大人到了。” “江辰?” “卑职奉王爷之命,接王妃回府。” 安玥璃算算时间,今日并非给夙怀骁扎针的日子。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江辰如实禀告,“王爷知道您前两日去将军府的事情,很是担忧,今日特意命卑职接您回府。” 安玥璃却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夙怀骁是个行动派,如果真是担忧,当时就会派马车来接她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江辰自己理解加修饰后的说法。 秉承着不想打击对方的想法,安玥璃叫来了浣纱。 “把彩云新研制的小点心装一些,我一并带去王府。” “是。” 安玥璃回到骁王府时,夙怀骁正坐在棋盘前沉思。看到她来了干脆将一筐白子推了过去,示意她坐下来和自己对弈一局。 安玥璃小时候是学过下棋的,只是姜夫人痴傻后,她已经许久没碰这东西了。 “王爷有心事?”安玥璃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夙怀骁开门见山,“听说你赢了易晏,要把白飞瑶从梦丹楼赶出去。” “怎么,心疼?” “只是想提醒你,这件事已经闹到宫里去了。” 安玥璃落子的手一顿,“白飞瑶去告我的状了?” 夙怀骁颔首,“她圣女一职毕竟是太后封的,即便易晏输给了你,恐怕也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 安玥璃撇了撇嘴,倒是不怎么在意。 “如果这么轻松就能把白飞瑶赶走就好了,我也知道她靠山大,不过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她说着观察夙怀骁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 “王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难道就不怕我得罪了太后,牵连到你吗?” 夙怀骁落下一子,轻松地化解了安玥璃的攻势。 “偏听则暗,既然是告状,自然要听听双方的解释。” “什么意思?” “纯晓郡主最近很闲,正好可以进宫去探望一下太后。” “!!!” 安玥璃反应了一会儿,差点没笑出声来。 “的确,纯晓郡主深得太后宠爱,她的话分量可不轻。” 她说着身体前倾了些,很是真诚地眨了眨眼。 “多谢骁王爷替我解围。” 第116章:万事俱足,只欠东风! 望着安玥璃忽闪忽闪的灵动杏眸,夙怀骁落子的角度偏了偏。棋盘上原本进入收割的大好局面瞬间翻转,反而给对手留下了进攻的机会。 夙怀骁捻了捻手指,干脆弃了棋。 “你本就是受我所托,本王自然没有让你既出力又受委屈的道理。” “王爷的意思是说,这次算你欠我的?”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顺手将放在一旁的小木匣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报酬。” 知恩图报,礼尚往来,夙怀骁这个盟友的确是没得挑剔。 安玥璃怀着好心情打开木匣,在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后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这,这是……” “青玉蓝草。” 安玥璃手一抖,差点把木匣给摔了。她赶紧把东西放回桌子上,浑身上下都透出十足的惊喜与小心翼翼。 “青玉蓝草不是稀世珍宝吗?王爷从哪里得来的这一株?” 夙怀骁摇了摇头,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 “有了它,你母亲的病便可痊愈。” 安玥璃眼尾泛出微微的水红色,站起身来朝对方郑重行礼。 “多谢王爷!” 夙怀骁坦然地受了这一礼,“此事不可外传,哪怕是浣纱那几个丫头也不可说。” 安玥璃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乖巧地遵从了对方的意愿。只是在心中默默猜想,夙怀骁寻找这株青玉蓝草怕是动用了不能摆到台面上来的势力。 “王爷放心,不管我母亲能否痊愈,我都会替你治好腿伤的!我保证!” 夙怀骁深深看了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极浅地勾了勾唇角。 “好。” 得了宝贝,安玥璃便坐不住了,不等下完这盘棋,便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安国公府。 夙怀骁端详着残局,反省自己刚才一招走偏,将胜利拱手相让的行为。 江辰默默走上前来,高大的身躯在棋盘上投下一片阴影。 “王爷,其实王妃自己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姜夫人的癔症。您如此轻易把药材送了出去,等苏神医回来之后拿什么给您治腿?” 夙怀骁头也不回,把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篓中。 “治腿的话,安玥璃也行。” “可苏神医毕竟是咱们的人,而且他的医术可是名冠天下!” 夙怀骁终于操纵着轮椅转过身来,“易晏得苏启真传,不也败在了安玥璃手下?” “那只是意外!况且,况且易晏算什么真传,比起苏神医的其他弟子,他顶多算个打杂的。” 江辰真是急了,他早在听闻安玥璃是冲着青玉蓝草去参加梦丹楼的选拔时,便担心自家主子会色令智昏,把自己救命的宝贝送出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当真走到了这一步。 夙怀骁淡然地看着江辰干着急的模样,“苏启说过,本王的腿要想治好,除了青玉蓝草之外还得凑齐其他几样稀世药材。 且不说他能不能顺利把东西带回来,就算是能,以本王的腿伤恶化的速度,也未见得能等到那一日。” 江辰将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背过身去眨巴了几下酸痛的眼睛。 “王爷如此真心待王妃,王妃一定能感受到您的心意,十倍百倍地对您好。” 夙怀骁一阵沉默,脑海中却是快速地梳理着他与安玥璃结盟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所谓的关怀,还是互相赠礼,都是严格地遵照着礼尚往来的原则。 哪怕是安玥璃落在外人眼中的吃醋行为,也不过是为了保持良好的结盟关系。 并不存在江辰所谓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 …… 回到安国公府的安玥璃当天就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内。同时不忘叮嘱浣纱与浮烟等人,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不得打扰。 她小心翼翼地从精致的木匣中拿出青玉蓝草,虽然药材已经处于风干的状态,但仍旧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它的形状。 按照越氏提供的毒药,安玥璃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推敲,总算调配出了适合姜夫人的解毒药方。 万事俱足,只欠东风! 安玥璃看着已经风干了不知道多久的药材,陷入了沉思。 如果直接把它拿去熬煮的话,能够催发出的药性不多,多少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不如将其炼制提取,制成药汁或者精油保存。 敲定了方案,安玥璃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了一大堆提炼药物的器具。宽敞的房间除了睡觉的内室外,所有空间都被征用。 这一忙活,便是足足十日。 等到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差点被室外灼热的阳光闪瞎眼睛。 “王妃!?” 最先注意到安玥璃的彩云和追月立刻迎上来,心疼地搀扶住她的胳膊。 “王妃总算是出关了。” “您都不知道,这几日大家都担心坏了,连王爷都遣人来问了几次。” 安玥璃眼下乌青,浑身酸痛,好似刚打了场仗。 “母亲在哪儿?” “夫人由浮烟和浣纱带去花园散步了,需得多等一会儿才能回来呢。王妃若是着急,奴婢这就去找。” 安玥璃摆了摆手,只觉得自己虚弱得都快站不稳了。 虽然闭关的这几天彩云都是把吃食放在门口,但她一忙起来,废寝忘食也是不可避免的。 常常饭菜怎么送进来的,又怎么拿出去。 “先去给我弄些吃的,再让我洗洗澡。” “是!” 两名丫环脆生生地应了,并且迅速行动起来。 安玥璃吃饱了饭,闭着眼睛享受地坐在浴桶中,听追月汇报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明日越夫人设宴,邀请了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女眷们登门。”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设宴?” 追月将花瓣水浇在安玥璃光洁的后背上,替她轻柔地揉捏着肩颈。 “王妃有所不知,二小姐的脸终归是废了。而且那日她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越夫人先是绝望了几日,突然加倍地收紧了对府中势力的掌控。” 安玥璃缓缓睁开眼睛,抿了下唇瓣。 追月继续说道:“浣纱姐姐说,她这是心虚害怕了,才会像受惊的猛兽一样通过圈地盘彰显自己的势力。” “浣纱说得没错。”安玥璃很是赞同这种分析,“不过她此举只怕不是单纯彰显自己地位这么简单。” 第117章:以后就由母亲来守护玥璃 听到安玥璃这么说,追月赶紧补充道。 “对了,越夫人那边还给咱们北苑下了帖子,指名点姓请王妃和姜夫人一同出席呢。” “邀请我和母亲?” “正是!”追月用力点了点头,“不过那时我们还不知王妃什么时候能出关,便没敢擅自答应或者回绝。” 安玥璃虚眯起小狐狸般的眼睛,突然咧嘴一笑。 “也好,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明日宴席不乏是个好机会。” 正说着,院子外传来了姜夫人回来的动静。 安玥璃结束了泡澡,更衣之后将姜夫人接了进来。她拿出提炼出的青玉蓝草精华液,将其按照比例混入了药碗中。 “母亲,喝了这药,您的病就能好了。” 姜夫人现在吃药已经成了习惯,看到药碗主动地就伸出手。然而安玥璃却扣紧了碗沿,眉头紧紧皱起。 姜夫人拿不到,干脆停下来看着她,然后像是感受到了安玥璃内心的紧张与顾虑,温柔地轻抚起她头顶的发丝。 安玥璃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朝姜夫人笑了笑。 “母亲,这药是我自己研制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对您的症。万一,万一作用不大……” 她说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新鼓足信心。 “一定会有用的!老天爷把我送到这来,就是希望正义能够得到伸张,好人能有好报。” 安玥璃不再犹豫,亲自喂姜夫人喝下汤药。 药里有宁神安眠的作用,姜夫人没多久就睡下了。浮烟提出守夜照顾,却被安玥璃拒绝。 “今晚我守着母亲。” “可是王妃刚累了好几日,不如先回屋休息。若是夫人有什么不妥,奴婢再叫您也不迟。” 安玥璃却摇了摇头,坚持守在房内。 她能够重活一世,本就是托了这具身躯原主的福。所以在感受到原主对于姜夫人的执念后,她才会不遗余力地出手相救。 眼下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她自然不敢马虎。 安玥璃守在床边,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检查一次。到了后半夜,姜夫人突然发起烧来。 安玥璃不敢用别的药物,只能用温水替对方擦拭身子降温,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温度总算是降了下去。 安玥璃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床边浅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抚摸她,并且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 “嗯……” 安玥璃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便瞧见姜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保持着坐姿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静静地流着眼泪。 “母,母亲!?” 安玥璃条件反射般弹坐了起来,“您感觉如何?有没有头疼反胃之类的,身上痛不痛?” 对于新药的作用,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尤其是姜夫人后半夜发热后,更是忐忑不安。 安玥璃急着启动医疗空间,谁知姜夫人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玥璃。” 这声呼唤中浓缩着思念、欢喜、辛酸、愧疚以及强烈的母爱。 安玥璃若有所觉,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 姜夫人目光澄澈清明,和以往的迷惘迟钝截然不同。 “母亲?”她试探性地问道,“您,您这是醒了吗?” 姜夫人唇瓣动了动,还没开口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哽咽了两声,把安玥璃拥入怀中。 “好孩子,你受苦了!” 感受到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安玥璃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您当真清醒了!” “是,我醒了!这些年来你辛苦了,以后就由母亲来守护玥璃。” 安玥璃压在心头的石头平缓地落了地,她用力地回抱住姜夫人,替原主好好感受母亲的慈爱与关怀。 如今姜夫人清醒,真正的安玥璃夙愿达成,也可含笑九泉了。 等到姜夫人情绪平静下来,安玥璃亲自伺候她洗漱更衣。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才将四名丫环唤到房内。 乍眼看到姜夫人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她们时,几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之处。 作为最熟悉姜夫人的丫环,浮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见姜夫人冲她招了招手。 浮烟低下头规矩地上前行礼,“夫人有何吩咐?” 姜夫人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妙龄少女的浮烟,感慨道:“你长大了。这些年来,多谢你细心照顾。” 听到这话,浮烟总算是惊觉出那丝怪异感从何而来,霍然抬起头来。 “夫人!?” 姜夫人笑着颔首,“多亏了玥璃,我的病已经好了。” 此话一出,四个丫环都惊喜地叫出声来。 “天,天啊!” “奴婢就知道王妃一定能成功!”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浮烟更是喜极而泣,直接捂着脸大哭起来。 “太,太好了!夫人病好了,王妃也不用再受委屈了。” 姜夫人听到她对安玥璃的称呼,愧疚地望向自己女儿。 “是啊,玥璃都已经出嫁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浑浑噩噩,什么忙都没帮上。” 其实这些年来她虽然痴傻,但并非对外界的事情没有感应。相反,她能够更加直观且纯粹地感受到外人释放出的善意与嫌恶之情。 想到越氏母女对她们的磋磨,姜夫人含泪的眼中迸发出复仇的火光。 “越嫣现在何处?” 浣纱机敏地察觉到她的话外之意,仔细地解释道:“夫人您生病后,越夫人被国公爷抬作了平妻,现在的主院以及紫光苑都由越夫人和二小姐霸占着。” “平妻!?” 姜夫人猛然拍了下扶手,浑身都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着。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当年要不是她给我下毒,我也不会痴傻这么多年!” 提到以前的事情,安玥璃追问道。 “母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夫人脑海中浮现出重重往事。 “越嫣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对于这种人,我即便是知晓她有手段勾得你父亲偏宠,也并不放在心上。 却不想越嫣包藏祸心,蛊惑着你父亲同意她与我一道处理府中事务,逼我交出库房的钥匙。。 我不同意,她就端着茶跪在院子里演戏,故意惹你父亲心疼。” 安玥璃闻言攥紧了拳头,“然后母亲就喝了?” 姜夫人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我也没想到她会在茶里下毒。” 第118章:谁才是当权主母 在得知姜夫人当年中毒的真相后,屋内的主仆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气氛太过压抑,性格最为活泼的追月主动安慰道。 “夫人别伤心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现在病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反击。” 说起这件事,安玥璃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越氏不是要举办什么宴席吗,什么时候开始?” 追月算了算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半时辰。” 安玥璃当即下令,“浣纱,你立刻拿着我的手信去请孙夫人和纯晓郡主,务必赶在开席前把人请到。” 浣纱虽不知安玥璃的计划,但光是瞧着她自信沉稳的模样,自己心里也跟着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是!” 安玥璃则是抓紧时间替姜夫人打扮更衣。 “母亲,越氏上位后将自己的人安插到了府中各处,您可还有能用的人手?” 姜夫人一听这话便心领神会,“你也太小看母亲了,我掌管中馈这么多年,靠的不仅仅是恩威并施这么简单。” 安玥璃笑出两颗小虎牙,“我想在库房里搞点事情,母亲能否借个人手给我?” 姜夫人招了招手,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 正午时分,宴席准时开启。 让越氏始料未及的是,吏部侍郎孙祁年的夫人以及女儿,以及大名鼎鼎的纯晓郡主居然不请自到。 尤其是纯晓郡主,对参加的宴席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她能出现在安国公府,一方面让人觉得意外,一方面又让出席的其他宾客感到了微妙的得意。 毕竟能和郡主同席,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越氏在对上纯晓郡主那张高傲的面容时,心下便隐隐感到不妙。但对方都已经站在这了,又不可能赶出去,只能硬着头皮把她奉为上宾。 纯晓郡主也不客气,直接选了宾客中最为尊贵的席位落座。其他人非但没有意见,反而趁着这个好机会巴结攀附起来。 “郡主今日这身宫缎素雪绢裙当真是素净高雅,衬得您肌肤赛雪。” “是啊,郡主这套翡翠的头面也是水头极好。” 纯晓郡主不需要说什么,一出现就自动成为了焦点,抢走了原本属于越氏的风头。 越氏还不敢冒火,只能耐着性子赔笑脸。 “今日多谢郡主前来捧场,我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看着对方满脸假笑地端起茶杯,纯晓郡主只觉得碍眼。她非但无视了越氏的讨好,还不甚耐烦地朝门口的方向张望。 “玥璃怎么还不来?” 越氏脸色一僵,端着茶杯的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越氏下不来台的时候,终于听到丫环的通报。 “骁王妃到,姜夫人到。” 安玥璃亲自扶着姜夫人走进厅中,看到坐得满满当当的位置后略显惊诧地挑了挑眉头。 “真是热闹。” 纯晓郡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第一时间起身相迎。 “今日安国公府设宴,你这个当主人的怎么才来?” 安玥璃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母亲刚才有些不舒服,出门的时候就耽搁了些。” 借着牵手的动作,纯晓郡主察觉到安玥璃塞了张小纸条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朝姜夫人颔首行礼,笑着转移了话题。 “外面太阳这么大,一路走来热坏了吧,快来坐下。” 谁知一转身,才注意到厅中所有的位置都坐了人。 越氏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假模假式地“哎哟”了一声。 “怎么没给骁王妃留位置?来人,快再抬两个椅子过来,就摆在门口吧。” 安玥璃一眼看穿越氏是故意没有安排她们母女的席位,想要以此羞辱她们,同时彰显自己的地位。 她不动神色地别开了眼,根本不接招,反而笑着与孙夫人以及孙芝晗打招呼。 “当真是贵客登门,蓬荜生辉。许是知晓几位要来,前两日荷塘里竟是长出一株并蒂莲花。 孙夫人,郡主,芝晗表妹,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去观赏一番?” 安玥璃主动邀请,三人自然不会拒绝。 孙夫人笑着颔首,“并蒂莲可是吉兆,骁王妃慷慨,快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安玥璃招呼着现场的宾客去莲池赏画,在孙夫人以及纯晓郡主的带头下,剩下的人自然而然地跟着她们离席。 被独留下来的越氏眼睁睁看着安玥璃反客为主带走了自己的客人,气得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 等乌央央一群人来到莲池旁的时候,追月和彩云已经在凉亭中准备好了降温的冰盆,以及各种解暑的汤水小食。 而纯晓郡主也在途中看过了安玥璃塞给她的纸条,并且借着和孙芝晗聊天的时候把内容告知了对方。 莲池边虽然比室内热了些,但风景的确好。 众人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处,端着凉茶水果闲聊,气氛很是融洽和谐。 等越氏带着人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就见以安玥璃和纯晓郡主为中心汇聚了不少女眷。 这些人正热烈地讨论安玥璃之前在将军府和易晏比试的事情。 纯晓郡主听她三言两语地说完经过,遗憾地直拍胸口。 “那么精彩的场面,我居然不在场!不行,下次你再和那易神医比试,可一定要提前叫上我。” 孙芝晗和孙夫人是见识过安玥璃的医术的,便也当众将她好好夸赞了一通。 其他宾客们哪怕是看在这几个贵人的面子上,或多或少也对安玥璃表现出了赞美之情。 越氏用力缴紧了手绢,深吸一口气压住胸中的火气。 “这般热的天气,骁王妃怎么把客人都带到这来了?姜姐姐身体不好,可别中了暑热。” 听越氏主动提到姜夫人,众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对方身上。 从露面到现在,姜夫人从头至尾都安静地坐在安玥璃的身边,好似木偶娃娃一般。 在座的人都知晓姜夫人患了癔症,行为举止变得痴痴傻傻。其实今日看到她能这般安静地跟着安玥璃,已经超出大家的预期。 越氏注意到这些人眼中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了些。 她今日举办这个宴席的目的,就是要让外人都看清楚姜青岚疯癫痴傻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认清安国公府究竟谁才是当权的主母! 第119章:越嫣妹妹,别来无恙 若是换作以前,别说是安玥璃了,就是暴脾气的纯晓郡主也受不了这种挑衅,然而今日两人却都破天荒地沉住了气。 越氏见安玥璃居然都没反驳自己,只当对方是没底气,变本加厉地嘲讽道。 “我记得姜姐姐前些年没生病的时候,就爱到这莲池边坐着赏花赏月。有雅兴时还会吟诗作对,好不风雅。只可惜……” 她说着望向姜夫人,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如今连玥璃都嫁为人妇了,姜姐姐的病却是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姐姐以往的风采。” 越氏反复提及姜夫人的病情,无非是想让现场的宾客都看清楚,安玥璃再厉害也只是个嫁出去的女儿,而她痴傻的母亲在安国公府已经没有了地位。 相反,她的女儿虽然毁了容,但她却掌控着全府上下。 听出越氏的弦外之音,安玥璃冷嗤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越夫人也不用叹息,我们母亲除了吟诗作对外,书法也是一绝。你若真想见识我母亲的风采,不如求她赐你一幅墨宝。” “……” 越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紧接着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咯咯笑出声。 “赐我墨宝?姜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能保持不突然发疯就不错了,还想写字?” “为何不可?”纯晓郡主终于忍不住反驳,“我看姜夫人的情况根本没你说得那般严重。” 孙夫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说起来,我与姜姐姐也是相识了十余年了。当年姜姐姐便是以一手好字名冠京城,成为闺秀们争相效仿的典范。” 孙芝晗期待地看向安玥璃,“王妃嫂嫂,当真能请姜夫人写一副字吗?” “当然。”安玥璃说着冲越氏挑眉,“只要越夫人是真心相求。” “……” 越氏被堵得胸口一滞,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求姜青岚的墨宝了?明明是安玥璃自己说的! 但略一思索,若能让姜青岚当众出丑,哪怕是眼下吃点儿亏也值了。 越氏咬了咬牙,当着众人的面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姜姐姐有雅兴,我愿亲自伺候笔墨。” 安玥璃闻言柔声询问身边的姜夫人,“母亲,今日难得大家能来府中探望您,您能给大家助助兴吗?” 姜夫人木然地看着安玥璃,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只是温和地眨了眨眼。 安玥璃对浣纱等丫环吩咐道:“去把我房中的墨宝拿来。” “是。” 丫环们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消片刻,桌椅连带着文房四宝都被搬到了现场。 安玥璃亲自扶着姜夫人上前,同时不忘指挥越氏。 “那就辛苦越夫人了,等母亲写好了字,我叫人将其裱起来送去你房里。” 越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姜夫人一眼,见对方神色与之前并无区别,便笃定安玥璃是在用激将法。 她三两下研好了磨汁,挑衅地推到姜夫人跟前。 “姐姐,请吧。” 姜夫人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她怔忪着迟迟不肯落笔,直到漆黑的墨汁顺着笔尖滑落到了纸上。 “玥璃啊,你还是别折腾姜姐姐了。”越氏露出胜利般的微笑,“我知道你希望她能好起来,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白日做梦,不如做人实际些。” 安玥璃不吭声,只是用温和且坚定的眼神看着姜夫人,替她换了干净的纸张。 “母亲,你可以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姜夫人不可能完成这项举措时,她却深吸一口气,行云流水地落笔写下一行行大字。 孙芝晗凑近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好漂亮的行书!” 听到赞叹的其他宾客也都忍不住围聚而来,惊叹地望着姜夫人挥毫泼墨。 刚开始的时候,姜夫人下笔还有些生疏。毕竟三年没写字了,手感必定不如以前。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一点点回笼,再加上心境上的改变与提升,她笔下的字体也随之变得豪放,甚至透着金戈铁马的杀气。 有人注意到姜夫人写出来的内容,好奇地问道:“这是写的什么?瞧着怎么像是药方子?” 纯晓郡主接收到安玥璃的眼神示意,直接朗声宣布。 “呀!这些药材个个带毒,分明是毒药!” “毒药?” “这怎么会……”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中,安玥璃站了出来。 “纯晓郡主不愧是通晓药理之人。不错,这方子的确是损人神智的毒药配方。当年正是因为有人用此毒加害我母亲,才导致她痴傻了三年!”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一片。 “姜夫人不是患上了癔症,而是被人下了毒!” “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国公府的主母啊。” “谁这么心狠手辣?” 大家讨论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越氏的身上。 越氏的脸色则是几经变换,虽然心虚却强撑着不肯露怯。 “玥璃,我理解你不愿意承认有个痴傻的母亲,但中毒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谁不知道这些年来国公府花了多少银钱请大夫给你母亲治病。她若真是中了毒,怎么没大夫诊断出来?” “因为凶手所用的毒药十分珍稀,乃是从西域传入中原。京城的大夫没有见过这种毒,自然分辨不出来。” 越氏闻言更是哼笑道:“你这话就更不可信了。既然是西域传入中原的稀缺之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安玥璃眉梢轻挑,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扔出一记重磅炸弹。 “因为我清除了母亲体内的余毒,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 越氏怛然失色,霍然转头看向姜夫人。 只见姜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神由呆滞转变为清明灵动,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越嫣妹妹,别来无恙。” “!!!” 越氏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儿里,只能发出沙沙的抽吸音。 “你,你……” 姜夫人弃了笔踱步上前,逼着越氏惶恐地后退了数步。 “妹妹方才不是说很想再见一次我的风采吗?这幅字是我送你的,你喜不喜欢?” 第120章:你最好是! 越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处,上不去下不来,好悬没憋死。 “不,不可能!” 姜青岚要想解毒,必须要用到青玉蓝草。那可是稀世珍品,寻常人不可能找得到! 假的!一定是假的! “越妹妹,你没事吧?” 姜夫人轻唤她的名字,落在越氏的耳中却像是催命的低语。她赫然伸手一推,像是恨不得挥散眼前的噩梦。 眼看着越氏的手就要打到姜夫人的身上,安玥璃闪身横在二人中间,替姜夫人挡了一下。紧接着素手一推,毫不客气地将越氏掀翻在地。 “啊!” 越氏狼狈地跌倒,手掌在地上磨破了皮。 王嬷嬷赶忙带着丫环上前搀扶。 “夫人,您没事吧?” 越氏被疼痛唤醒了神智,刚要开口责备却猝不及防地落入安玥璃满含肃杀的眼眸中。 “我母亲病愈是天大的喜事,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越夫人不恭贺也就算了,还要动手动脚。究竟是何居心!?” 纯晓郡主冷嗤一声,旗帜鲜明地摆明了立场。 “姜夫人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弱着。越夫人就算心中不满,也不至于当着我们这些宾客的面就下死手吧?” “姜姐姐。”孙夫人亲腻地拖住姜青岚的胳膊,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看这安国公府不太安全,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去孙府小住几日。” 两人配合着,三言两语就给越氏扣上了谋害人命帽子。 越氏死死掐住自己,尖利的指甲立刻在手背上留下瘀青的痕迹。 “我没有!” “你最好是。” 安玥璃强势地截断她的话,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就越夫人今日的表现来看,从今往后我母亲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便是头号嫌疑人。” 越氏想要反驳,却听到一连串急促惊惧的呼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两名小厮朝着凉亭方向狂奔而来,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夫人,不好了夫人。库房走水了!” 越氏还没从姜青岚痊愈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又被这当头一棒给震蒙了。 “什么?好好的,库房怎么会走水!?” 那里面装着的可都是府中的家当,其中还有安国公四处搜寻而来稀世的古董。 若是一把火烧没了,全府上下都得喝西北风,她这主母也就做到头了! “快,快派人去救火啊!” 慌乱之下,越氏也没工夫对付姜青岚了,带着一众丫环婆子急匆匆地就往库房赶。 照理来说,主人家里发生这种急事,宾客们就该自觉散了。然而安玥璃却接替了越氏的位置,气定神闲地安排道。 “这莲池的风景也看够了,是时候用午膳了。浣纱,请各位贵客去前厅等候。” “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但在见到纯晓郡主以及孙夫人等人都跟着安玥璃和姜夫人离开后,这才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前往前厅的道路,正好路过库房。 等安玥璃一行人恰好经过时,就听到安国公中气十足的训斥声。 “你说什么?库房的钥匙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丢了!?” 库房管事高誉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红心涨地跪在地上听训,汗水湿透了衣衫。 这钥匙他今早出门的时候都还挂在腰间的,刚才觉得困就偷懒小睡了一会儿,谁知醒来时钥匙就丢了。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库房被盗空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这回要凉。 “老,老爷息怒,夫人救我……” 高誉并非安国公府的家生子,他与账房管事一样,都是越氏娘家那边的亲戚。当初为了替换掉姜夫人遗留下来的心腹,特意塞进府里来的。 眼下出了事,不仅高誉要倒霉,越氏也会受到牵连。 “老爷息怒!钥匙妾身那还有一把,已经让人回去取了。”越氏为了自保,硬着头皮替对方求情,“眼下最要紧的是救火,人手需要调派,不如先让高管事去指挥。” 安国公看着门窗的缝隙间还有源源不断的烟气冒出来,狠狠踹了高誉一脚。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想办法!” 就在高誉灰头土脸退下去时,总算是有人注意到了安玥璃等人的存在。 “骁王妃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引得安国公转身看来。 他本就急得焦头烂额,忽然发现安玥璃带来这么多陌生的女眷看热闹,更是脸色大变。 “这,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越氏也是瞳孔地震,本能地恶人先告状道。 “玥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到我和你父亲正忙着吗,怎么把客人带到这里来了?” 安国公闻言,先入为主地认定安玥璃故意来闹事。 “混账!你想干什么,带着外人来看家里的笑话吗?” 面对安国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备,纯晓郡主气不过地反驳道。 “国公爷连问都不问一句,怎么就知道是玥璃的错了? 我们今日可都是受了越夫人的邀请来府上做客的。宴席还没开场呢,她就不管不顾地把我们扔下,是何道理?” 安国公认出纯晓郡主的身份,诧异又尴尬地看向越氏。 “是你请的客人!?” 越氏支支吾吾不敢否认。 安玥璃却从容镇定地扶着姜夫人走进了院子。 “我和母亲替越夫人擦屁股,怎么还错了?要不还是越夫人去招待客人吧,这里由我们来负责就好。” 越氏看了眼恢复清明的姜夫人,又看了眼还不知情的安国公,恐惧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用了!府中事务一直都是我在负责,你能起什么作用?” 正说着,回主院拿钥匙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钥,钥匙到了。” 越氏赶忙转移话题,“快把库房门打开,做好救火的准备!” 下人们各就各位,只等着库房开门。谁知忙活了好一阵,却发现门锁根本没动静。 “夫人,这钥匙不对啊!” 越氏一阵窒息,“不可能!这就是库房的钥匙,怎么会打不开呢。” 安国公也是急坏了,挤开小厮亲自上前尝试。 然而别说是开锁了,钥匙根本连锁孔都通不进去。 “越嫣!”安国公情急之下气得直呼其名,“你怎么回事,连个钥匙都能拿错!?” 第121章:老天爷有眼,万物有灵 越氏被安国公的怒吼声,以及砸到脸上的钥匙吓破了胆,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老爷,我,我……” 安国公不听她解释,直接对小厮下令。 “快,想办法把锁砸开!” 库房当初为了防盗,是故意没有做窗户的,进出只有一扇大门。而且安国公生怕有人惦记他的那些宝贝,光是拴在门上的铁链都缠了好几圈。 眼下没了钥匙,想要通过破坏门锁进去,实在是困难。 见此场景,宾客们纷纷摇头。 “烧成这样还打不开门,里面的东西只怕是保不住了。” “可惜了,库房里装的可都是府里的贵重财物。经此一劫,安国公府的底子恐怕得少三成。” “也怪库房的管事不尽心,这么重要的钥匙居然都能弄丢。若是发生在我府上,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 安国公听到这些议论,恨不得两眼一黑晕过去。就在他急得满头冒烟的时候,姜夫人突然开口。 “我有办法。” 安国公闻讯转过头来,视线从安玥璃以及众多奴仆身上扫过。他只觉得刚才那声音温和又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是谁说有办法?” 姜夫人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我说的。” 倏然对上姜夫人风韵犹存的面容,安国公一下子呆愣住。 “你!?”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姜夫人今日看起来与以往呆滞的模样截然不同。 但癔症三年来,每次大夫问诊后给出的结论都是痴傻程度更加严重,他不相信姜夫人还能有恢复的一天。 安国公惊疑不定地错开眼神,嫌弃又不耐烦地叮嘱安玥璃。 “快把你母亲带下去,没看到我忙着吗,还来添乱!” 然而这次不用安玥璃反驳,姜夫人径直走到了对方跟前。她如同三年前一般微微福身行礼,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出自身的端庄大气。 “库房有把备用钥匙,就藏在西间屋檐之上木雕的瑞兽嘴中。老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查看。” 安国公再次愣住,这才注意到姜夫人眼眸里闪耀的灵动光芒,这根本不是痴傻之人能够拥有的眼神。 “你,你,你……” “托老爷的福,我已经痊愈了。” “什么!?” 安国公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可能听到这么离谱的消息。 但即便耳朵坏了,眼睛也是不会骗人的。 只见姜夫人灵巧地绕过他,直接对奴仆下令。 “来人,去拿梯子来。” 奴仆们要么看傻了眼,要么因为归顺越氏的缘由根本不遵命令。 这时却见一名略微上了年纪的老奴走了出来,手脚麻利地取来竹梯。 “夫人,是哪一个瑞兽啊?” 国公府库房上的瑞兽一共五只,姜夫人顶着浓烟靠近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开口。 “从左往右第三个鸱吻嘴里。” 老奴艰难地伸手去摸,二三十个奴仆连带着从各府请来的宾客齐齐伸长了脖颈,或怀疑或期待地等着结果。 “有了!” 只听老奴惊呼出声,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顺着屋檐滚落。 “快看,真的有东西!” “真是神了!” 就连安国公都忍不住露出了惊奇的神色,三两步冲了上来。 “这,这……” 姜夫人把沾满尘土的油纸包一层层拨开,露出其中保存完好的钥匙。 “这是当年母亲和父亲斗气的时候藏在屋檐上的,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她说着将钥匙插入锁芯中,轻轻一拧便成功开启了库房的大门。 浓郁的烟雾扑面而来,安玥璃及时上前用手绢捂住了姜夫人的口鼻,而被留下的安国公则是被呛得涕泗横流。 “咳咳咳……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救火!” 奴仆们顶着浓烟,提着水桶冲了进去,很快便将火给熄灭了。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么大的烟雾,实则正真燃烧起来的却只有堆放棉帛的小间。 那些过了季的布匹受了潮,烧了许久也只是烟大火小,并未造成严重的损失。 安国公闻言当即双手朝天叩拜。 “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与其谢菩萨,父亲不如谢母亲。今日要是没她,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财物。” 听到此话,安国公再次望向姜夫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隔三年的姜青岚虽然看起来依旧温和端庄,但身上却隐隐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威严。 安国公只和她对视了几秒,竟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你的病,什么时候好的?” 姜夫人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三年来他对自己与安玥璃的冷漠与无情,以及默许越氏母女磋磨她的种种场景。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涌上来的恶心感。 “近期刚好,本想调养好了身子再告诉老爷,没想到妹妹今日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越氏狠狠一抖。 “老爷息怒!” 看热闹的宾客中,孙夫人带头感叹。 “姜夫人恢复康健的时间真是及时,若非姜夫人今日出手相助,这损失可是无法估量。” 纯晓郡主也跟着附和,“关键时刻,还得靠正经的主母。”她早就看不惯越氏那股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讽刺起来毫不留情。 “要不说老天爷有眼,万物有灵呢。这姜夫人这病一好啊,别说是人了,就连府中的房舍都知道主动认主了。” 她们这么一带头,立刻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是啊,姜夫人一来,越夫人的钥匙就没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姜夫人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经夫人。”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来看是上天在示警,得把府中的管家权归还给姜夫人。” 越氏听到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顾不上礼仪,直接冲到安国公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老爷,今日这场火实在是蹊跷。门窗都关着,火是怎么起来的,一定是有人捣鬼!” 她说着视线故意瞥向安玥璃和姜夫人,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安玥璃却是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越夫人这话不无道理,库房管事前脚丢了钥匙,后脚库房就起了火。这个责任,是得有人承担。” 姜夫人也顺势扫了一圈清点出来的物品,眉头紧锁。 “棉帛之物照理来说都得装进防火防虫的铜箱里保存,可我今日所见,这些东西都是随意堆砌在库房中,根本没按府中的规矩保管。 看来越妹妹替我执掌府中的这三年,把规矩都给败坏光了。” 第122章:你和骁王爷是不是感情不和 越氏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震得说不出话来,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将脸上的胭脂晕染得花得花白得白,好不精彩。 “老,老爷……” 安国公收到她求助的眼神,又看了眼正在看笑话的宾客们,只觉得国公府的脸都丢光了。 “够了!那个,青岚,你身子刚刚痊愈,不宜操劳,还是先回去休息。” 许是太久没有叫过姜夫人的名字,安国公在说出这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还有玥璃,你赶紧把客人带去正厅,在这杵着像什么样子!”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安玥璃对于这种毫无威力的责备表现得不痛不痒。 “母亲可觉得累?”她上前扶住姜夫人,“我让浣纱和浮烟先送您回去。” “也好。” 姜夫人同样不置可否,只是在离开前深深看了越氏一眼。 “那剩下收尾的事情就劳烦越妹妹操心了,等库房这边整理好了,我再派人来清点库存。” 越氏心脏猛地一突,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个大字——完了! 这几年来她私下里克扣了不少好东西,一旦查起来,别说是姜青岚和安玥璃,就是安国公都不可能饶过她! 待到宾客们渐渐散去,安国公才气急败坏地扇了越氏一记耳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越氏惨叫着跌倒在地,细腻白皙的脸颊迅速肿胀发红。 “老爷……” “你住口!”安国公双手叉腰,气喘吁吁,“你说你好端端的请什么客,白白让外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越氏抽噎着辩驳,“妾身邀请这些夫人小姐们过府小聚,不都是为了和她们搞好关系,好替老爷分忧吗?妾身怎知今日库房会走水。” “你还狡辩!”安国公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我问你,姜青岚的病是什么好的?你为何不告诉我?” “老爷冤枉啊,妾身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 “你今日才知晓?”安国公重重哼笑,“你不是成天都派人盯着北苑吗?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到?” 越氏身子一抖,眼珠因为心虚而滴溜溜地转着。 安国公没好气地训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使得那些小手段! 以前姜青岚傻着,府中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姜青岚病好了,你若再惹出事端……” “不会的!” 不等安国公把话说完,越氏就卑微地抱住了对方的小腿,声泪俱下地保证道。 “妾身一定会尽心竭力侍奉好老爷,绝不会让老爷失望。” 安国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粗暴地将人推开。 “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望着对方拂袖而去的决绝背影,越氏后怕地抱住了自己发抖的身躯。 …… …… 翌日。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安玥璃心情甚好地替姜夫人梳妆。 “母亲皮肤白皙,这身云雁细锦衣倒是衬得您比我还小两岁似的。” 姜夫人被逗得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你这孩子,又在胡说了。倒是你……”姜夫人握住安玥璃的手,从铜镜中端详她的面容,“你出嫁的时候,母亲还糊涂着,府中连给你送嫁的亲人都没有。” 安玥璃知晓她的心结,赶忙安慰道。 “母亲,我可是嫁去骁王府做王妃的,怎么可能少了给我送嫁的人。不信你问浣纱,我成亲那日是何等的风光。” 浣纱顺着她的话开口,“是啊,王妃出嫁可是十里红妆,来王府的宾客也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气派了!” 姜夫人却蹙眉摇头,别的不说,光是安玥璃所嫁之人是夙怀骁,就让她无法安心。 “玥璃,你老实告诉娘亲,你和骁王爷是不是感情不和?”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母亲为何怎么说?” 姜夫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你如今既然已经是骁王妃了,却为何长期住在娘家?骁王爷若真是敬你爱你,岂会对你不闻不问?” 这次不用安玥璃开口,浣纱就急着解释起来。 “夫人误会了!正是因为我们王爷敬重王妃,才特意允准王妃回府来治您的病。” “什么?” “当初王妃猜到自己出嫁之后,越夫人会对您不好,特意向王爷求了恩典,亲自回国公府来照顾您。 而且王妃也不是一直都住在国公府的,但凡是王爷想王妃了,就会派人来接。” 听完浣纱的解释,姜夫人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安玥璃。 “这是真的?你回来,都是为了我。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骁王爷会不会生气?” “母亲!”安玥璃无奈地摁住了对方的肩膀,“您的病情才刚稳定,我不得留下多照顾您几日吗?况且您都三年没和我好好相处了,就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 姜夫人眼中含泪,“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但那毕竟是骁王爷。” 她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安玥璃,对于夙怀骁的传闻可是一清二楚。只要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所嫁之人有着活阎王称号的夙怀骁,她就后怕。 安玥璃还想再安慰两句,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丫环们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昨晚库房的高管事在屋里上吊自尽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高管事不自尽,国公爷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们知道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失火这么简单。高管事不是将钥匙弄丢了么,越夫人连夜派人清点库房,果然发现丢失了不少物品。” 安玥璃从窗户的缝隙间望出去,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高誉死了?” 浣纱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便郑重地解释道:“是,今早才收到的消息。奴婢本想着待会儿再禀告王妃的。” 安玥璃嗤笑一声,“死得这般及时,这库房丢失财物的罪名正好可以扣在他头上。” “王妃,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注意到安玥璃蹙眉沉思的模样,姜夫人伸手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不用着急,越氏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她执掌府邸的这三年来,除开库房外,肯定还有不少漏洞。” 第123章:两情相悦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见姜夫人还有心思安慰自己,安玥璃也松了口气。 其实自从姜夫人清醒之后,相比起她身体状况,安玥璃更担心对方的心理情况。 毕竟姜夫人才是正经的国公府主母,如今被越氏夺了地位,很难做到心态不崩。 “母亲。” 安玥璃伸手把人抱住,亲腻地摇晃了两下。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属于你的东西都拿回来。” 谁知姜夫人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在乎。” “母亲?” 姜夫人摸了摸安玥璃的脸,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父亲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当初我嫁给他,完全是因为家里的媒妁之言。” 回想起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姜夫人恍若隔世。 “你父亲的情况,你也清楚。他没什么才华,又是家中独子,从小就被老安国公和老夫人宠坏了,直到如今也是个一事无成的状态。 我自从嫁入国公府,就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只希望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姜夫人说着望向窗外,茂盛的树枝在骄阳的荼毒下显得有些蔫哒哒的,就像她以前无趣的生活。 “其实我以前并不讨厌越氏,相反,她入府之后与你父亲琴瑟和鸣,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只要她不起害人的心思,我并不介意给她一席之地。” 听到这,安玥璃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母亲,你不爱父亲,对吗?” 姜夫人不否认,“玥璃,两情相悦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母亲没有这个福气。” 安玥璃一阵鼻酸,握紧了对方的手。 “没关系的,谁说女人只能靠男人生活。 母亲若是愿意,大可正大光明地和父亲和离。以后你若是想做生意,我就出本金帮您开个店。您若是不想在京城待了,就去游历山川。 天下之大,足够装得下我们的雄心壮志!” 安玥璃这话放在如此年代,可谓是惊世骇俗了。 一旁伺候的浣纱张大了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姜夫人愣怔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惊奇地发现她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是真的。”安玥璃素手一挥,拿出点墨山河的气势。 “京城的天气太热了,以后到了夏日我们就去北方。白天就在草原上骑马追逐羊群,到了晚上就围着篝火吃羊肉,看草原的汉子和姑娘们唱歌跳舞。 等到了冬天,我们就南下。母亲还没见过大海吧?到时候我就带你去赶海抓螃蟹,看日出日落,听海风的声音。 不冷不热的时候,我们就回您的老家。吃当地的特色美食,探望许久不见的亲戚。 说不定过个两三年,您能遇到个不错的男人,到时候再组建一个新家庭也说不定。” “!!!” 姜夫人被她这番畅享惊得舌挢不下,一双美目瞪得滚圆。 “你这些想法,都是谁告诉你的?” “追求自由,这是人的本能。”安玥璃掰着手指跟她解释,“身体的自由,财富的自由,灵魂的自由,缺一不可。” 浣纱鼓足勇气,小小声地追问。 “那,王妃,您跟着夫人走了,我们王爷怎么办?” 此话一出,安玥璃明显僵住。 她光顾着畅想未来了,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有夫之妇。 “嗯,我们可以叫上王爷一起。” 姜夫人拍了一下安玥璃的后背,把她从妄想中拽回现实。 “行了,别说傻话了。你有空还是多回王府看看,新婚燕尔最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 母女二人正讨论着婚姻,浮烟快步打帘而入。 “启禀王妃,夫人,国公爷到了。” 安玥璃与姜夫人对视一眼,同时收敛了神色。 安国公进门之后,隔着珠帘看到内室当中姜夫人坐在软塌上闭眼小憩,安玥璃在给她按捏肩颈。 “姜夫人今日起来后身子不太爽利,王妃正在替她推拿。还请国公爷在外间小坐片刻。” 两名丫环麻利地送上茶点,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安国公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殷勤的接待,没想到这对母女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等到喝完了一碗茶,他总算是按捺不住性子,起身打帘走进了内室。 “青岚。”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夫人才徐徐睁开眼。 “老爷?您怎么来了?” 看着对方略显惊讶的神色,安国公不悦的心情才消散了些。 “我来看看你,你身体如何?” “托老爷的福,我已经好多了。” 安玥璃笑着解释,“母亲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顶多再调理个把月,就能恢复到生病前的状态了。” 安国公闻言瞳孔闪烁,显得有些心慌意乱。 姜夫人看出他的异样,故意笑着追问。 “自从我生病以来,老爷难得来北苑,是有什么吩咐吗?” “你,你记得生病时的事情?” 姜夫人抬手挽了下耳边的发丝,“当然记得,我虽痴傻,但记忆却不混乱。自生病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三年来,我没办法打理国公府,还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承蒙老爷不弃,没让我们母女流落街头。” 安国公又羞又臊,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 “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的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见姜夫人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他又咬着牙转换了话题。 “对了,我今日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北苑条件不如主院,怕你住不惯。” “那父亲什么时候把主院还给母亲?”安玥璃突然插话,直接问地安国公愣住。 “这……” 明明身为一家之主,但当他面对眼前的母女两人时,不知为何却觉得心虚得很。 安国公色厉内荏地瞪了安玥璃一眼,清了清嗓子。 “我今日过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这件事。当年你病重,完全不能主事。是越嫣挺身而出接过主母之位,将府中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的病好了,我也不能直接把她贬回妾室。况且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所以我想着还是让越嫣继续掌家。” 第124章:三岁不能再多了 安国公在说完这话后,屋内便安静下来。姜夫人不吭声,安玥璃甚至直接冷了脸。 许是知晓自己不占理,安国公咽了口唾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就在他快要顶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时,才听到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 “好啊。”姜夫人幽幽开口,“既然老爷不想我回主院,那我就在北苑待着。反正最艰难的时期都熬过来了。” 安玥璃顺势补充道:“母亲若是住腻了,就随我回骁王府去。王爷之前就说过,若是国公府条件不好,就把您接过去养老。” “胡闹!” 安国公愤然起身,情绪变得激动。 “哪有母亲跟着出嫁女去夫家养老的道理!” 安玥璃冷眸灼灼地质问,“北苑是个什么情况,父亲自己最清楚。您心疼越氏这三年来的辛苦,就不考虑我母亲之前十几年的付出吗? 您不心疼,我心疼! 总之,我堂堂骁王妃的母亲,是不可能住在这偏远小院里的。你若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把母亲接走。” “你!” 安国公下意识抬起了胳膊,像是想要对安玥璃动手。姜夫人却瞬间挡在了两人中间。 “老爷息怒。”她的声音平淡却坚定,如同一瓢冷水浇在对方心头,“其实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但现在玥璃已经是骁王妃了,若是让外界的人知晓我处境艰难,丢的不仅是国公府的脸。” “不错,别人我不清楚,至少骁王爷丢不起这个脸。” 安国公气得嘴角抽搐,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压制住情绪。 “好,好,你们不想住这里,可以。等我办成了这次的差事,就把芙蓉苑给修缮出来。这总行了吧!?” 芙蓉苑乃是老国公爷和老夫人过世前所住的院落,宽敞幽静,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因为多年未住人,房屋有些老旧了。 得到这个承诺,姜夫人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微微颔首。 “多谢老爷恩典。” 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叫安国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过我得叮嘱你们,最近千万别给我闹事。若是传出什么丑闻坏了我的差事,我决不轻饶!” 安玥璃不答反问,“父亲这是寻了什么差事,如此重要。” “那你就别管了。总之,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我便能正式在工部某个职位。”说到这话时,安国公一扫之前的郁闷,且抑制不住地露出得意之色。 …… …… 数日后。 安玥璃替夙怀骁行完针,让他将腿泡进热腾腾的药水中。 强烈的刺痛感自小腿蔓延而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夙怀骁的意志力。而他却始终紧闭着双目,面上窥见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迹。 “王爷。” 安玥璃掏出怀中的手绢,细心地替对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同时将一只崭新的护膝递过去。 “这是母亲缝制的。她说你的赠药之恩无以为报,王府想必也不缺珍贵的财物,便亲自做了一些小玩意儿聊表心意。” 夙怀骁徐徐睁开眼,静静地望着护膝上绣的老虎图案出神。 安玥璃浅笑着解释,“母亲知道你属虎,特意加了花纹。我说太幼稚了,她还不听。你要是不喜欢啊,就随便找个箱笼放着便是。” 就在她准备把护膝拿走时,夙怀骁却伸手将其接过。 护膝的质地柔软,哪怕是绣纹也非常顺滑舒适。 其实经过这几次的针灸加药浴治疗,夙怀骁的腿伤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以前除了受冻以及每个月固定的发作日会感到无法忍受的疼痛外,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但现在随着经脉的打通,他已经能够逐渐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了,而且对于寒冷的畏惧明显降低。 夙怀骁捻了捻护膝中塞得厚厚的棉花,却并未提及此事。 “姜夫人费心了。” 安玥璃见他不排斥这类小礼物,也松了口气。 夙怀骁随即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 “还得再等等,等你的小腿和膝盖处的经脉完全打通,可以正常感知冷热与疼痛后就能手术了。 手术是件大事,以王爷现在的条件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在做足完全准备之前,我们要耐心。” 刚刚萌生起强行做手术这个念头的夙怀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被安玥璃精准捕捉。 “所以,王爷一定要乖乖配合前期的治疗,为以后的痊愈打好基础。有任何不适的情况,都要及时告诉我。好吗?” 夙怀骁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好似深邃的黑洞般要把人吸进去。 “你当本王只有七八岁?” 安玥璃忍不住失笑,“不不不,三岁不能再多了。” 闲聊了一会儿,绵密的刺痛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夙怀骁知道安玥璃这是怕他难受,故意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主动提道。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安玥璃本想拒绝,但转念想起了今日出发前姜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多和夙怀骁相处,不要慌着回家。 为了避免被姜夫人念叨,她果断点头答应。 “那就劳烦王爷啦。” 相比起安玥璃的车辆,骁王府的马车宽敞又舒适,叫人坐着就不忍心再下去。然而这次行驶了许久都还没到国公府,安玥璃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她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惊奇地发现这根本不是回国公府的路。 “咦!我们这是去哪儿?” “褚凤楼,替姜夫人带些回礼。” 所谓的回礼,自然是针对姜夫人亲手制作的护膝。 安玥璃一时间哭笑不得,“你们这样送来送去,岂不是要一直循环下去?” 还没等到夙怀骁回话,她却突然注意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等等,那人好像是我父亲。” 安玥璃把车帘挑开的再大了些,清晰地看到安国公正丧眉搭眼地登上马车。仔细再看他来时的方向,竟是西城城门。 安玥璃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对方说过要办什么差事。 “王爷,你知道我父亲最近在瞎忙活什么吗?” 夙怀骁放下手上的闲书,不用思索便脱口给出答案。 “迎接测绘者。” 第125章:测绘者 “测绘者?” 安玥璃满头问号地回头,一缕夕阳的残光悄然从车帘缝隙中溜进来,打在夙怀骁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 凤眸在阳光的照耀下轻微眯起,比起平日里的威严多了一丝狡黠与魅惑。 安玥璃看得有些发愣,直到夙怀骁皱紧眉头,似乎对外界刺激的光线感到不适时,她才回过神来。 “抱歉。” 安玥璃松开手,任凭车帘回落,车厢中的光线再次变得昏暗。 那一抹霞光带来的浪漫与梦幻转瞬即逝,恍若隔梦。 “十年前皇上西巡,曾在蜀中认识了一名擅长绘制舆图之人。此人四处游历,已经搜集了不少地区的舆图。 皇上见此人才华横溢,便与他定下十年之约,委托他走遍誉国河山,绘制一份完整的誉国舆图。” 安玥璃作为现代人,自然明白地图的重要性。 人文、农业、军事的发展都离不开地图,能够成为第一个绘制全国地图的人,定能载入史册! “我父亲他每日守在城门口,就是为了迎接这个测绘者?那测绘者是谁,可有明确回京的时间?” “此人自称任风,当年与皇上相遇时大约三十余岁。” “就这些?” 见夙怀骁沉默不语的模样,安玥璃转了转眼珠,终于明白为何安国公能求来这个差事了。 且不说任风能不能按照约定把地图带回来,就算是回来了,安国公根本不认识对方,要怎么迎接? 这种“好差事”,也只有安国公这种没脑子的人才抢着去办。 安玥璃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自己父亲的智商感到担忧。 但这种担忧也只持续了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马车抵达褚凤楼后,她的注意力就都被精致的酒菜给吸引走了。 等安玥璃与夙怀骁共用了晚膳返回国公府时,天色已经擦黑。两人还没来得及道别,就先听到了一阵粗暴的驱赶声。 “哪里来的骗子,滚滚滚!” 安玥璃打帘望出去,就瞧见一名头发花白的男人被小厮粗暴地推搡着跌倒。他闷哼一声,来不及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第一反应是护住掉落的书箱。 那箱子像是使用了多年,磨损严重。经过刚才那么一摔,不少卷宗从中弹出,咕噜噜散落一地。 “哎呀!我的书,我的画!” 男人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开始捡东西。 轮值的小厮还在骂骂咧咧,“捡完了赶紧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也敢来国公府攀亲戚。” 马车徐徐停下,注意到是骁王府的马车,刚才还一脸凶恶的小厮马上殷勤且狗腿地迎了上来。 “呀,可王妃回来了?” 只是不等他靠近,江辰便大马金刀地往前一站,将人远远隔开。 安玥璃没有理会小厮,而是快步上前拾起地上散落的书卷,一一归还给失主。 “没受伤吧?” 男人先是心疼地将书卷上的尘土拍干净,然后困惑地转头看了眼“安国公府”的牌匾。 “这里难道不是安国公府?” 安玥璃颔首,“这里当然是国公府,您找谁?” 男人抿了抿唇,还是老实回道:“在下初来京城,肯请求见安国公府夫人。” 小厮远远听到他的话,连忙提醒安玥璃。 “骁王妃别信他的话,这人就是个骗子!咱们夫人明明是北方人,他那口音一听就是南方的。” 安玥璃望着眼前仪容潦草的男人,思绪迅速流转。 越氏是三年前才上位的,此人口中的夫人,未见得是越嫣。而自己母亲姜青岚,祖籍却是在南方。 “先生请起。”安玥璃托住对方胳膊,态度温和地追问道,“眼下国公府有两位夫人,敢问您找哪一位?” “两位夫人!?” 男人明显被这话给问蒙了,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当年国公爷不是八抬大轿迎娶的蜀中姜氏吗?怎么会有两位夫人?” 此话一出,安玥璃立刻确定他是来投奔自己母亲的。 “此事说来话长,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姜湛,是安国公姜夫人的同族。初来京城,因为钱袋丢失,不得已前来投奔。若是贵府不方便的话,那在下离开便是。” 安玥璃打量着对方,见他虽然衣着褴褛,但谈吐却不凡。再加上随身携带的那么多书籍画卷,想来是个读书人。 “亲戚来访乃是喜事,岂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先生若不嫌弃,就请随我入府吧。” 这下换做姜湛迟疑地看着安玥璃,“你是王妃,那……” 安玥璃正式地自我介绍道:“晚辈安玥璃,姜青岚是我母亲。先生既然与我母亲是同族,便是我长辈。” 姜湛惊得瞳孔一缩,赶忙拱手作揖。 “给王妃请安!” 不等他整个人弯下腰来,安玥璃再次把人稳稳扶住。 “您不必多礼。” 此时江辰已经主动上前,把那一大箱的书卷背到了背上。 “卑职送王妃和先生进去。” 安玥璃回头看向马车,从微微掀开的车帘缝隙朝夙怀骁颔首示意。 轮值的小厮看傻了眼,“王妃当真相信他的鬼话?” 安玥璃目不斜视地越过对方,云淡风轻地下令道。 “不知礼数,冲撞贵客,自己去领十个板子。” 小厮吓得噗通跪下,连连求饶道:“王妃息怒,王妃开恩!” “看来平日里我对你们太过纵容,让你们都忘了府里究竟谁才是正经主子。” 扔下这句话,安玥璃带着姜湛径直入了府。 落后一步的江辰停在对上跟前,气势汹汹地警告道。 “姜夫人背后可是骁王府撑腰,以后做事机灵些,别等到丢了性命才知道后悔。” 小厮头脑发蒙,浑身颤抖。直到江辰转身离开,才颤颤巍巍地扶着朱红门框缓缓起身。 “吓,吓死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安玥璃等人远去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往主院跑去。 …… “北苑是我与母亲居住的地方,今日时辰太晚,先生暂且在此处小院歇息,明日一早我再安排母亲与先生见面。” 看着安玥璃给自己准备的小小院落,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干净舒适。 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的姜湛格外感激,“多谢骁王妃。这是在下的身份凭证,还请王妃暂且代为保管。” 安玥璃接过文牒,知道这是姜湛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主动把身份凭证交给自己。 “若是缺了什么,先生只管吩咐府中的下人准备。” 第126章:他没资格,那我有没有资格? 安玥璃回到北苑,就见姜夫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浮烟等人围着她说说笑笑,一派恬静悠闲之象。 “王妃回来了!” 追月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她的身影。 几个丫环齐齐迎上来,殷勤地端茶倒水,揉肩捏背。 “王妃今日比以往回来得更晚些,可是王爷舍不得您?” 听到浮烟的打趣,安玥璃下意识看向姜夫人,然后就注意到了她期待且八卦的眼神。 “还好吧,主要是跟着王爷出去了一趟。” 果然,姜夫人立马忍不住追问道。 “你们出去散心了?去了哪里?” 安玥璃淡然地挽了下发丝,悠悠地叹气道:“就坐着马车在城里转悠了一圈,主要是王爷惦记着一个人,心心念念绕去西城的褚凤楼给她买点心。” “谁?” 安玥璃看着她,故意停顿了片刻。 “是个女人。” “什么!?”姜夫人大骇,一下子紧张起来,“女人?哪个女人?是不是有人趁着你不在王府的时候故意接近骁王爷?” 浣纱和追月几个也吓了一跳,她们早就决定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安玥璃,主子的利益就是她们的利益,绝不容人侵犯! “王妃,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谁敢这么大胆!” 在众人或紧张或气愤的注视下,安玥璃不徐不疾地解释。 “其实那人是先受了王爷的恩惠,所以亲手绣了条护膝送给王爷。王爷礼尚往来,又亲自去褚凤楼买了点心回赠。” 她说着起身将点心盒放到桌上,含笑提醒姜夫人。 “母亲趁热吃,这可是王爷的一片心意。” 姜夫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好哇,连我都敢打趣了。” 几个丫环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抱怨道。 “王妃可真是,哪有这样吓唬咱们的。” “是啊,奴婢还以为真有哪个不检点的小蹄子敢趁虚而入呢。” 浣纱失笑道:“刚才奴婢就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咱们王爷不近女色是人人都知晓的,这么多年来除了王妃,就没人,就算爬了,只怕也是没命下来的。” 安玥璃把褚凤楼的点心摆出来,一边给姜夫人赔罪,一边转移话题。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府邸门口遇见了一个人。他自称姜湛,乃是母亲同族。我见他身无分文,便允准他在府中暂住几日。” “姜湛?” 姜夫人拿着点心的手指倏然用力,好好的点心顿时被捏成了碎块。 看她这般激动的反应,安玥璃心里也有了底。 “看来母亲是认识此人的。” 姜夫人已经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他是我二伯父的长子,你的堂舅。我们从小关系就很好,上次见他还是出嫁那年。” 说起往事,姜夫人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你堂舅现在何处?” “就在哲风堂,母亲可是要去探望?” “亲人来了,怎能不见!” 看姜夫人如此高兴,安玥璃也没有阻止,只是让浮烟再去准备些日常用品,待会儿一起送去。 为了不冲撞客人,她还提前让追月与彩云去哲风堂传话,免得姜湛先睡了。 …… “夫人这边走,当心台阶。” 安玥璃与浮烟一左一右搀扶着姜夫人,浣纱在前面打着灯笼。 就在路程刚走到一半时,彩云却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 “夫人,王妃,不好了!越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带人堵了哲风堂,说是要把舅老爷赶出去呢!”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姜夫人豁然变色,“越嫣要将姜湛赶走?她凭什么?” 彩云像是气急了,说话时都带上了哭腔。 “奴婢们赶到哲风堂的时候,正巧看到王嬷嬷指挥下面的家丁去抄舅老爷房中的行李。 奴婢赶忙上前阻止,王嬷嬷就说舅老爷属于身份不明的外男,未经老爷允许不得入府。还说……” “还说什么?”安玥璃已经彻底冷下脸来。 彩云咬了咬唇瓣,犹豫地看了眼姜夫人。 “还说舅老爷打着夫人娘家亲戚的名义入府,是想行苟且之事。” “放肆!” 安玥璃一声呵斥,直接截断了彩云的话。眼瞧着姜夫人气血上涌,脸都涨红了,她又连忙安慰道。 “母亲别急,我先去看看。” 安玥璃带着彩云和浣纱先一步抵达哲风堂,远远就听到吵闹声。 几个小厮围堵在门口,手里拿着胳膊粗细的棍棒,一副要拆房的架势。 王嬷嬷带头叉着腰,嗓音洪亮地威胁道:“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去,这里是安国公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涉足之地。” 而追月泼辣地展开双臂,把姜湛死死护在身后。 “都说了,姜先生是我们夫人的亲戚。你们对姜先生无礼,便是对夫人无礼!” “这不是有礼没礼的事情,而是要遵守国公府的规矩!此人身份不明,就没资格住在府中。” “他没资格,那我有没有资格?” 一道清冷疏离的嗓音骤然响起,像是惊雷划过夜空,震得王嬷嬷立刻抖了抖耳朵。 齐聚在哲风堂的下人们同时寻声望来,在对上安玥璃的死亡凝视后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妃来了!” 王嬷嬷气势顿消,迅速地转动着眼珠子,俨然是没想到安玥璃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这么晚了,王妃怎么来见一个外男?这可于礼不合。” “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王妃礼数?”安玥璃大步流星地走近,如剑的目光直接逼得对方倒退了好几步。 “我的丫环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姜先生是我母亲的堂兄,也就是本王妃的堂舅。就照你刚才对待姜先生的态度,我就可以扒了你的皮。” 撂下这句话,安玥璃径直走向院中。 “堂舅没事吧?可有受伤?” 姜湛叹了口气,略显狼狈地摇了摇头。 他刚才正准备沐浴,谁知王嬷嬷就带人闯了进来,搞得他衣不蔽体就要被迫与这些人周旋。 还是追月和彩云赶到了,才帮他把衣服抢回来,实在是有辱斯文。 “多谢王妃关心,是在下考量不周,叨扰了贵府。如若府中不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安玥璃温和且强势地截断了他的后半句,“我母亲是国公府的夫人,想接待谁就接待谁,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指手画脚。” 第127章:这得取决于你的态度 姜湛听了安玥璃的话,又深深看了王嬷嬷一眼,像是了悟了什么。 “好,一切都听王妃安排。” 与此同时王嬷嬷狠狠打了个寒颤,清晰地感受到了安玥璃对她释放出的杀意。 但想到越氏对她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辩驳道。 “王妃想维护自己亲戚,老奴理解。但前提是至少先证明他的身份吧。 别稀里糊涂把个骗子接进府中,之后再闹出什么丑闻,最后坏得也是姜夫人的声誉不是?”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浮烟打着灯笼走进哲风堂,姜夫人紧随其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与以往呆滞疯癫的状态截然不同,此时的她明眉锐眼,气势威严,视线扫过之处众人皆是心头一突。 关于姜夫人痊愈的消息,前些日子便已经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但因为姜夫人深居简出的缘故,不少下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未亲眼见过。 此刻突然被姜夫人正经主母的威严所震慑,都觉得惊骇无比。 “姜,姜夫人……” 比起面对安玥璃,王嬷嬷在对上姜夫人的视线后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以前她折磨对方时有多残忍,现在面对对方时就有多恐惧。 “我道是谁,原来是王嬷嬷。 想当年你手脚不干净,我还打过你板子。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向我求饶时的场景,我到现在都没忘记。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都成了越嫣的得力干将了。 难怪不过区区两三年,国公府就变得乌烟瘴气。” 姜夫人一席话直接揭穿了王嬷嬷的老底,说得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姜夫人教训得是,老奴以前是犯过错,但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现在是越夫人当家做主,规矩自然是要重新改过的。” 她来哲风堂的底气,正是安国公的保证。 让越氏继续掌权,力压姜青岚一头! “越嫣当家做主?”姜夫人倏然嗤笑出声,看向对方的眼神像是带着粗糙的毛边,剌得人面皮发痛,“一个勾栏里出来的贱籍,也能做国公府的主,当真是笑话。” 话音落下,现场的下人们登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我没听错吧?” “越夫人是勾栏出身的贱籍?” “国公爷怕不是疯了,居然让一个贱籍女子做府中主母。” 眼瞧着下人们八卦地热议起来,王嬷嬷急得跳脚尖叫。 “姜夫人!请您慎言!” 越嫣的确是安国公从勾栏中带回来的,只不过据安国公透露,她那时还是个处子之身。 这是越嫣的把柄,是见不得人的秘密,万万不能为人所知的软肋。 王嬷嬷做梦都没想到,十几年越氏恃宠而骄时姜青岚没有说,越氏生下安语柔母凭子贵时她也没说,今晚却这么轻易地把这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了。 越氏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剥了她的皮! 就连安玥璃也是头一回听闻此事。 她下意识看向姜夫人求证,在确定对方不是故意诋毁而是实话实说后,果断调整了战略。 “想不到越夫人的经历这般丰富,难怪能将万花丛中过的国公爷拿捏得死死的。 只可惜,她引以为傲的女儿现在已经没脸见人了。如果再让外人知晓自己母亲曾经是个贱籍,她会不会羞愤欲死?” 她说着微微前倾,噙着极淡的笑意威胁道。 “没了儿女傍身,你猜越氏能坚持多久?” 王嬷嬷闻言脸色大变,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越夫人跟着国公爷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由不得你诬蔑诋毁!” “我想干什么,这得取决于你的态度。 人言可畏,你若希望明日一早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越嫣的过往,大可继续在这闹下去。” “!!!” 王嬷嬷被拿捏住了死穴,彻底没了抓拿。 “我,我……”犹豫再三,她还是不敢拿越氏的声誉冒险,“老奴知错!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舅老爷的身份,还请舅老爷恕罪。” 一看王嬷嬷都低头了,其他附庸的家丁们更是不敢与安玥璃母女抗衡,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 “王妃息怒,姜夫人息怒!”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夫人的神色,见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丫环走向姜湛时,她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提着裙摆想要跑路。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一道银光划破夜空,带着破空声扎在了她的脚下。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王嬷嬷认出这是安玥璃使用过的小刀,恐惧伴随着恶寒感从尾椎一路上涌至天灵盖。 “王,王妃还有何吩咐?” 安玥璃虚眯着眼打量着对方,随手点了两个家丁。 “办错了事就该受罚,王嬷嬷身为越夫人的得力干将,不会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吧?你们两个,把她押回来跪下。” 家丁面面相觑,在屈服于安玥璃的命令或者被王嬷嬷事后寻仇之间权衡了一瞬,明智地选择了前者。 王嬷嬷被强行拖回来,终于掩饰不住惶恐。上次被惩治得呕吐不止的狼狈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是真的怕再经历一回。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越夫人身边的人,你们不能对我动手!” “谁说我要动手?明明是王嬷嬷自己认识到错误,自罚罢了。” 她素手一挥,浣纱便对追月与彩云使了个眼色。三名出自骁王府的姐妹默契地上前制住了王嬷嬷的胳膊,并且迫使她自己扇自己耳光。 “啪——!” “啊!你们不能……” “啪——!” “夫人,越夫人救我。” 听她叫得这般难听,浣纱毫不犹豫地把手绢塞到了对方口中。 “嬷嬷小声些,冲撞了贵客可是要加倍受罚的。” 王嬷嬷目眦尽裂却又挣扎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手掌与脸颊用力相撞,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 一张皮糙肉厚的老脸很快变得红肿,且布满了指甲划伤的血痕。 安玥璃返回到姜夫人身边,向姜湛略微欠身。 “堂舅见谅,府中恶奴欺主欠收拾,让您受惊了。” 姜湛沉默着还礼,心中却像是烧着一把火。 “我只以为堂妹在国公府做主母,是顶顶体面的。没想到,也会受这般委屈。” 此话一出,姜夫人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在安玥璃面前是母亲,在下人面前是主子,但只有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面前是可以寻求依靠的姜青岚。 第128章:告诉越氏,手别伸得太长 “母亲。” 安玥璃拿出手绢给她拭泪,“堂舅来看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哭了呢?” 姜夫人抽噎了几下,想着不让下人们看笑话,强行收敛了情绪。 “是我失态了,堂兄,我们有话进屋说。” 姜湛自然同意,连忙将母女两人迎进了门。 没了外人的打扰,姜湛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 “青岚,你不是安国公明媒正娶的发妻吗?刚才那婆子口中的越夫人又是谁?” 提及此事,姜夫人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沉下脸来。 “她原本只是府中小妾,三年前我身子不好,国公爷便抬了她为平妻,还接管了府中的大小事务。” 安玥璃冷声补充,“是越氏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害了母亲。” 姜湛拳头攥紧,“我听你刚才说,那越氏还是青楼出身?此等卑贱毒妇,国公爷竟让她与你一道做了平妻,莫不是失心疯了!” 姜夫人摇了摇头,心里已然对这个男人失望至极。 “其实我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怜我们玥璃年纪那么小,却要因为我的缘故遭受越氏的磋磨。” 安玥璃见她情绪低落,忙道:“所谓福祸相依,否极泰来。母亲的病已经好了,越氏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管家权以后也都会都拿回来的。” 姜夫人勾唇浅笑,自豪又满足地握住安玥璃的手。 “有你在,母亲便知足了。” 安抚好了姜夫人的情绪,再注意到姜湛蹙眉沉思的表情,安玥璃及时转移话题。 “不说这些了。堂舅怎么突然来京城了,您如是提前写信,咱们也好派马车出城去接您。” “对啊,我这病了三年,和家里的联系都断了。堂兄是从哪里来,族中的亲眷可都安康?” 姜湛收回思绪,犹豫了一瞬才开口。 “放心吧,族中一切安好。” “父亲母亲呢?他们三年没收到我的消息,肯定该怪罪我了!”想到年迈的父母,姜夫人忐忑不安地攥紧了手绢。 “大伯和大伯母向来温和且善解人意,知道你在偌大的国公府不容易,只有心疼,怎会怪罪。” 姜夫人闻言落泪,嘴角却是微微翘起。而安玥璃却是敏锐地注意到,姜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起来。 兄妹二人又互相问候了几句,姜夫人已然露出了疲态。恰好这时浣纱敲门通传,说王嬷嬷禁不住罚晕了过去,安玥璃干脆建议道。 “堂舅还得在府中住上一段时日,母亲大病初愈,不如今晚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叙旧。” 姜湛忙起身相送,“你们母女快些回去吧,别累坏了身子。” 回到院落,安玥璃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的王嬷嬷,以及跪了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的家丁们。 “把人带回主院,顺带告诉越氏,手别伸得太长。” 下人们如蒙大赦,迅速夹着尾巴散了。 安玥璃吩咐浮烟与浣纱小心搀扶着姜夫人先行一步,自己则是折返回到姜湛面前。 “堂舅。” “王妃还有何吩咐?” 安玥璃看了眼天空中皎洁的月光,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是不好了?” 话音落下,姜湛带笑的神情登时僵住。 “还请堂舅如实相告。” 见隐瞒不过,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你外祖父母,前年和去年已经相继因病过世了。当时我在外游历,也是收到了家书才知晓此事。 族中其实一直有给你母亲寄信,谁知连续三年无人回应。族里的人还以为你母亲是当了国公府夫人便嫌弃家乡的亲人了,心中对她生出了些误会。” 他说着看了一眼姜夫人已经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 “我刚才也是怕青岚身子扛不住,所以不敢明言,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向她慢慢解释。” 安玥璃心中一痛,眼尾飞起淡淡的红晕。 “多谢堂舅,在母亲身子彻底痊愈之前,还请暂且不要告诉她此事。” “我知道。”姜湛想到刚才一个婆子都敢打上门来羞辱自己,气恼的同时又为姜夫人感到担忧,“那个越夫人是不是很难对付?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定当尽绵薄之力。” 安玥璃勾唇,“多谢堂舅,那就劳烦您给族中去一封信,替我母亲向各位亲眷解释清楚其中原委。我不能让她莫名其妙担上不孝的名声。” 姜湛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郑重地吐出一个字。 “好!” …… …… 夜深。 越氏褪去了一头的珠翠,由丫环帮着按摩发胀的头皮。 “夫人今日去的时候,小姐瞧着状态不错,看来是大夫开的药起了作用。” 说起安语柔,越氏就一阵心悸。 自从毁容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要么整日把自己锁在房中一言不发,要么歇斯底里吵嚷着要和安玥璃同归于尽。 越氏不敢让安国公知晓安语柔的真实病情,只能私下悄悄请大夫来诊断。 结果大夫们都说她这是患上了郁结之症,需得放宽心静养,否则终有一日会变得痴傻。 越氏只觉得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些,“别说了,今日我去探望语柔,她居然差点连我都没认出来。我真是怕……” “夫人,夫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院子里突然传来仓促且惶恐的嘶吼。 越氏心中咯噔一跳,豁然站起身来。 “发生什么事?” 丫环连忙出去查看,却也吓得发出惊叫。 “啊!” 越氏匆忙地冲出房门,就看到王嬷嬷昏死在院中,口鼻处满是鲜血,整张脸红肿得几乎无法辨认。 “谁,谁干的!?是谁!?” 负责抬人的几名家丁咽了口唾沫,顶着满头大汗支支吾吾道。 “我们跟着嬷嬷去了哲风堂没多久,王妃和姜夫人就带着人赶到了。王妃说傍晚接入府中的男人是自己堂舅,还说嬷嬷冲撞了贵客得受罚。” “安玥璃!” 越氏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眼耳口鼻都喷出火来,就连一头发丝也在夜风的吹拂下乱了分寸,宛如纠缠乱舞的毒蛇。 “王嬷嬷可是跟随了我多年的老人了,她竟然敢对嬷嬷下如此毒手!别以为姜青岚清醒了就能万事大吉了,这管家权可是在我的手上!” 她越说越是气急败坏,原本狐媚的五官因为愤怒变得狰狞扭曲。 “来人,立刻随我去哲风堂。今晚我就是要把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赶出去!” 第129章: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更别说 面对癫狂的越氏,几名家丁却是谁也不敢应声,反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见众人都对自己的命令没反应,越是忍不住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一名家丁鼓足勇气劝道:“夫人息怒。此事,怕是不妥。” 越氏闻言眯起了眼睛,愤怒地打量着这些家丁。 “怎么,你们这是怕了安玥璃了?她一个出嫁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在府中指手画脚! 今日谁若是敢违抗我的命令,直接打残了发卖出去!” 听得此话,家丁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夫人饶命,夫人开恩啊!” “并非小人们违抗命令,是,是我们的确不能去。” “王妃说了,若是我们再去闹事,她就把您的秘密说出去。” 越氏抓住关键信息,迅速扭头看向最后开口那人。 “我的秘密?我的什么秘密?” 几乎在她提问的瞬间,全场都安静下来。诡异的寂静在黑夜中蔓延,像是湖中缠人的水草,随时要将人溺毙。 见没人敢说话,越氏干脆冲过去抓起其中一人的衣领。 “说!安玥璃都说了什么!?” “夫,夫人息怒!是,是越夫人先说的,她说您之前是老爷从勾栏里带回来的,没资格当主母。” “!!!” 勾栏两个字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接刺中了越氏的心脏,叫她呼吸一滞。 “胡说八道!” 越氏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与此同时惶恐地后退了好几步。若非丫环及时伸手拦了一下,只怕是要摔倒。 见她这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反倒是坐实了众人心中那些半信半疑的猜测。 就在这时,昏迷之中的王嬷嬷徐徐睁开了眼。 “夫人……” 越氏正处于极度的慌乱之中,看到王嬷嬷朝她伸过来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嬷嬷!你怎么样?” 她两三步冲过去死死握住对方的手,想要以此化解自己内心的慌张。 王嬷嬷难受地嗔唤了两声,才哑着嗓子开口。 “夫,夫人,这些人,今晚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得,得防住……” 越氏摇摇欲坠的理智在她的提醒下渐渐回笼。 “对,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看向四周的家丁们。这些人都知道了她的秘密,必须让他们都闭嘴。 众人被她要吃人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甚至有人小心翼翼地求饶道。 “夫人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们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小人誓死效忠夫人。” 王嬷嬷感受到了越氏强烈的杀意,于是赶忙拽动她的衣袖,隐晦地摇了摇头。 “夫人,不可……” 越氏对上王嬷嬷满含深意的眼神,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人在面对恐惧时可能会妥协,但在面临死亡时却会奋起反抗。 今晚去哲风堂找麻烦的家丁人数可不少,若是把他们都逼急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她的过往,决不能传出去! 越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 “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记住,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更别说。” 家丁们面面相觑,呆愣了片刻后才顶着一身的冷汗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安顿好了王嬷嬷的越氏回到房间,脱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刚才无处发泄的惊慌、愤怒、不甘以及疲惫等复杂情绪纠缠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胸腔挤爆。 安国公喝得醉醺醺地返回府中,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越氏那张五官扭曲的脸,以及满脸泪珠。 “又在哭什么!?”他根本无心询问缘由,直接不耐地怒斥道,“就是因为你每天哭丧个脸,才连带着我走霉运!” 哗啦——! 桌上摆着的上好茶器被安国公一把挥到了地上,杯碟摔碎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越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老,老爷,您回来了。” 安国公喝得烂醉,在把茶器推翻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什么肥差闲差,什么测绘者!都他妈是骗人的玩意儿!忽悠着我在城门口站了三天了,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连本国公爷都敢骗,该死,都该死……” 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胳膊,结果一不小心从桌面上翻了下去。 “老爷!” 越氏在安国公的惨叫声中冲上去,发现他的后背被残破的瓷片划伤。 “老爷,您没事吧?妾身这就让人请大夫。” 剧烈的疼痛让安国公的酒醒了七分,他挣扎着起身,嫌弃地将越氏一把推开。 “滚!倒霉货,别碰我。” 越氏踩中地上的瓷片,踉跄着差点摔倒,最后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本就委屈痛苦的心情在此刻激发到了极致,那股憋闷的怨气在胸腔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化作世间最恶毒的言语。 “老爷差事办的不顺,府中这几日也不安宁,这说不定都是因为安玥璃接回府的那个男人引起的!” “什么男人?” 安国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连伤口的疼痛都忽略了大半。 越氏赶忙断章取义地将姜湛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男人容貌邋遢,形迹可疑,却自称是姜姐姐的兄长。 轮值的小厮认定他是骗人的乞丐,想要给几个铜板打发走。谁知安玥璃一见此人就像是中了邪一般,不仅把他带入府中,还将其奉为上宾。 自从这个姜湛住进来,语柔的病情忽然就加重了不少。 我让王嬷嬷去甄别此人的身份,谁知走到半路莫名其妙摔了跤,被家丁抬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 现在连您也跟着受了伤!” 越氏一边胡编乱造一边打量着安国公的神情,见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便添油加醋道。 “老爷,今年南方大旱,可是死了不少人。听说这种时候最容易有邪魅魍魉横生,化作人形作祟! 安玥璃把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府中,摆明是招揽晦气! 她成了亲,已经算不得国公府的人了,但被晦气侵蚀的恶果却要由我们来承担。 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再让安玥璃为所欲为下去了!” 第130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越氏耸人听闻的谎言吓得安国公出了一身冷汗,“难怪我这几日做什么都不顺,原来是这个原因!你赶紧想办法把那个人赶走,不能让他把霉运留在府上。” 越氏得到想听的答案,心中一阵畅快,但面上却是做出为难之色。 “妾身难道不想吗?但那毕竟是姜姐姐的兄长,又是安玥璃亲自带进府的。她若是摆出王妃的架子来压我,妾身可受不住这份责难。” 安国公愤怒地嚷嚷道:“这是我的府邸,还轮不到她一个晚辈说了算。” 但在说完这话后,他又想起了夙怀骁那张骇人的面孔,就连屁股也跟着隐隐发痛。 “你不是主意多得很吗,想个办法让那人自己走!这件事要抓紧,绝不能让霉运影响了我的仕途!” 越氏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悄悄鄙视着安国公欺软怕硬的态度。 之后两日,哲风堂那边都没人再去找过茬,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姜夫人每日午后就会带着丫环们过去小坐片刻,从与亲人的相处中缓解思乡之情。 这日午时刚过,天空中便布满了乌云。 眼瞧着就要风雨大作,安玥璃忙拜别了姜湛,带着丫环把姜夫人接回了北苑。她们前脚踏入屋内,后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浣纱一边指挥追月去关好门窗,一边感叹道:“幸亏咱们回来的及时,否则可真是要淋成落汤鸡了。这么大的雨,怕不是要下到后半夜去。” 安玥璃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天空,算了算月份。 “马上入秋,又是一轮汛期。今年夏日格外炎热干旱,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追月却笑着接话,“奴婢倒是觉得下雨好,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免得越夫人那边又来闹事。” 雨天潮湿,几个丫环不能出去走动,干脆围聚在一起绣花闲聊。入夜之后众人更是早早便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安玥璃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王妃,王妃!” 她听出是浣纱的声音,干脆利落地翻身而起。 当她拿着烛火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对方浑身湿透了站在门口,就连浮烟和追月和彩云也成了落汤鸡。 “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浣纱忙解释道:“奴婢等人的屋子突然漏了水。正想着出来查看情况,却发现有道黑影从夫人的房前掠过。我们追上去,那黑影却翻墙跑了。” 安玥璃绷紧了心弦,“母亲没事吧!?” “王妃放心,夫人好着呢,屋子也没出现什么问题。” 正说着,就见姜夫人由浮烟搀扶着快步而来。 “玥璃!” “母亲醒了?”安玥璃迎上去,不等对方开口就提前解释道,“别担心,就是风太大把浣纱她们房顶的瓦片吹翻了,没什么大事。” 几个王府的丫环猜到她是不想让姜夫人担心,连忙附和。 “是啊,只不过是漏了些雨水,不碍事的。” “屋外潮湿,夫人还是快些回房休息吧。” 姜夫人看着几个人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很是惊讶地追问道。 “漏什么雨至于淋成这样?” 不等浣纱解释清楚,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众人齐齐看向院门,胆子最小的彩云打了个寒颤。 “这么晚了,谁会来北苑?” 安玥璃眉心蹙起,亲自打了把伞前去查看。 这种风大雨大的天气,灯笼都不顶用了,浣纱只能拿了支火折子在前方引路。 “是谁?”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姜湛。” 安玥璃打开门锁,就见姜湛雨伞也不带一把,整个人狼狈地站在雨中。而他怀里抱着一大堆用油纸裹起来的东西,瞧着重量不轻。 “堂舅这是……” “我的屋子破了,好多珍贵的书卷都浸了水。我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抢救出来这些。还请王妃借些人手给我!” 看到对方满脸焦急的神情,安玥璃果断下令。 “浣纱,快去叫些家丁来帮忙!” 谁知话刚出来,姜湛却连声拒绝道:“不,不行!那些书卷太过重要,我信不过其他人。” 许是知晓自己这话听起来有些矫情且刁难人的意思,姜湛说完后尴尬地舔了下唇瓣,然后郑重地向安玥璃拱手。 “还请王妃帮忙!” “堂舅这是做什么。” 安玥璃拖住对方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吩咐道。 “彩云和浮烟留下照顾母亲,浣纱和追月随堂舅先去哲风堂,我随后就到。” “是!” 几个丫环分工合作,很快行动起来。 安玥璃跑回房中,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从医疗空间里拿了个折叠式的医疗帐篷出来。等她把东西塞进箱子里出门时,姜夫人不放心地追了上来。 “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怕你们人手不够。” “不必。”安玥璃果断地拒绝,“堂舅虽说是亲戚,但也是外男。母亲半夜去了哲风堂,只怕明日就要传出流言蜚语。” 姜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那你也是女子,还是骁王妃,万一那些人嚼舌根……” “谁敢嚼王爷的舌根,除非是真的不想开口说话了。”安玥璃嗤笑一声,“母亲放心,有王爷镇着,越氏惹谁也不敢惹我。” 不等姜夫人反驳,她又赶紧叮嘱了浮烟和彩云两句,这才匆匆忙忙打着伞走了。 等来到哲风堂,浣纱和追月已经帮着抢救了不少书卷。但连着一整排的厢房都有不同程度的漏水,哪怕是把东西挪到别的屋内也只是徒劳无功。 “王妃!” 看到安玥璃到来,浣纱摸了把脸上的雨水。 “雨太大了,屋顶又破了个大洞,实在是没法子了。” 姜湛还在抓紧时间用仅存的油纸把散乱的书卷包裹起来,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太过心疼的缘故,他的眼睛一片通红。 安玥璃扫了眼屋内的惨状,毫不犹豫地在院子里支起了医疗帐篷。 “把书卷都搬到这里来。” 姜湛看着她变戏法似得拿出这么个陌生的玩意儿,直接傻了眼。而浣纱和追月都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通天的本事,只是愣怔了一瞬就遵照命令行事。 第131章:跪着把您迎回来! 很快,大量的书卷被送到了帐篷中。 安玥璃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它们依次码放整齐。 姜湛在送过来最后一叠的书卷后,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帐篷的材质。 “这是什么油纸?居然如此坚韧。” 安玥璃失笑,“这不是油纸,是防水布。” “何为防水布?布怎么可能防水呢?”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在布的表面涂上了一层防水的涂料。 母亲说您喜欢游历山川,我便将此物相赠。头回您出门在外,也不用惧怕风水雨淋了。” 听到安玥璃说要把这么神奇的东西送给自己,姜湛眼里迸发出狂喜之情。 “当真?” “自然是真的。除了这帐篷外,我再给您准备些常用的药物。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发烧风寒的也不用怕。 再不济回京城来找我,我保准给您调理好。” 安玥璃说话也不耽搁手上的动作,迅速的将各种书卷图画摊开。姜湛则是负责用布巾小心翼翼地吸收上面多余的水分,两人配合默契。 然而就在安玥璃展开一幅图画时,笑意却突然凝结在脸上。 “这是……” 她将火折拿近了些,才发现画卷上的内容居然是山川河流的分布情况。绘制之详尽,远超这个时代其他舆图的水平。 姜湛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解释道:“这是渠州的地形图。我这人闲不住,早早便离家游历山川,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地区的舆图。 本想着送到京城来,汇聚成一幅完整的舆图,谁想却功亏一篑。” 看着被水泡涨的图册文献,姜湛心痛得快要晕过去。 安玥璃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舆图打量,最终在图册的背面看到了意料中的落款。 “原来当年奉皇命绘制全国舆图的任风先生,就是堂舅!?” 姜湛也略显诧异地抬起头来,“你怎知晓我的别名?难道……” “堂舅不知道吗?皇上算着与您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特意派遣了人手在城门口迎接。” “皇上竟然记得我!”姜湛眼眶一阵发烫,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皇上日理万机,是绝不会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的。” 安玥璃却想到了皇帝派遣的使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堂舅可知,负责迎接你的人是谁?” “谁?” 安玥璃抛出问题,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把最后一本书卷码放整齐,然后带着姜湛回到了破损的房屋中。 此时已经到了快天亮的时辰,但雨势却未曾减小,天空也依旧被乌云覆盖得漆黑一片。 安玥璃随手捡起几片破损的瓦片,又抬头看向屋顶上的破洞。 “若是没记错,哲风堂今年年初的时候才修葺过,这些瓦片也都是崭新的。即便是遇上大风雨,也不至于连屋顶都给刮破了。” 浣纱想起那可疑的黑影,立刻补充道:“而且连着一整排的厢房都破了顶,什么风能有这本事?” 姜湛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你们这么说,难道是……” 追月气不忿地提醒,“舅老爷可还记得前几日被教训过的王嬷嬷?她可是越夫人身边的人!王妃那日教训了她,只怕越夫人早就憋着想要报复了。 今晚之事,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浣纱则是把看到黑影的经过说了出来,佐证了追月的猜测。 安玥璃叹气,“终归是我们连累的堂舅。” 姜湛又急又气,一个连火都不怎么发的斯文人,此时却被逼得想要对女人动手。 “越氏怎么能如此恶毒!这种人都能和青岚一样做国公府的平妻,简直是对青岚的侮辱!” “谁说不是呢。”安玥璃沉声附和,“越氏不敢明目张胆地赶您走,就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看来光是教训一下王嬷嬷,对她的震慑还不够。” 她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天气,狡黠地眯了眯眼睛。 “堂舅别着急,书卷也都收拾妥当,您先去帐篷里换身衣服休息下。等天亮之后,我送您去骁王府暂住几日。” 追月瞪圆了眼睛,不甘道:“王妃要送舅老爷去王府?那不是等同于对越夫人低头了?” 浣纱赶忙瞪了她一眼,“少胡说,这哲风堂的屋子都破了,外面的雨却还不知道要下多久。不去王府,难道留在这泡水吗?” 安玥璃柔声解释,“堂舅别多想,送您去王府是为了更加方便修复书卷画册,并非向越氏妥协。” 姜湛蹙眉,“你刚才不是说,皇上有派专人来迎我吗?那我不如直接亮明身份,去和对方接洽。” “只怕堂舅知晓此人的身份后,会气得睡不着觉。” “嗯?”姜湛面露惊异之色,思绪快速地转动,“此人是……” “偏宠越嫣,有负我母亲一片真心的安国公。” “!!!” 姜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震惊的神情逐渐被愤怒取代。 “原来是他!哼,我就算是露宿街头,也绝不接受他的迎接!” “所以我先送堂舅去骁王府,等制成了全国舆图,再叫安国公跪着把您迎回来!” …… …… 天明。 安玥璃亲自将姜湛连带着一大箱的书册画卷送上了马车。 “等到了王府,您就把这封信交给轮值的小厮,他会带您入府的。” “好。”姜湛把她的亲笔信揣进怀中,有些担忧地叮嘱道,“你回去好好和青岚解释,别让她误会。” “堂舅放心,过两日我带母亲去王府看您。” 目送着姜湛离开,安玥璃脸上的笑意翻书似得变得阴沉。 “浣纱。” “奴婢在!” “去铁匠铺买些钢针回来。” 主院。 越氏得知自己成功地逼走了姜湛,猖狂地大笑几声。 “我道安玥璃有多大的本事,这不还是没把人留住嘛。” 丫环殷勤地拍着马屁,“还是夫人厉害,骁王妃再仗势欺人,也斗不过您的。现在碍眼的人走了,国公爷也会记您一大功。” “哼!这三年来,凡是姜家寄来的信件都被我烧了。这次就连她的兄长也被我逼走,以后我看谁还会在乎她这个无情无义的姜家女!” 第132章:正在接受五雷轰顶! 就在越氏洋洋得意于自己赶走了姜湛时,紫光阁那边却突然传来了消息。 “夫人,小姐出事了!” 负责伺候安语柔的丫环不经通传便强闯了进来,甚至来不及按照礼数请安。 越氏笑意凝固在脸上,心跳速度瞬间飞升。 “语柔怎么了?” 丫环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油纸伞半途就被风吹走了。现在她身上满是雨水,散乱的发丝贴在脸上,显得好不狼狈。 然而丫环却顾不上整理仪表,红着眼朗声嚷道。 “夫人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她招来了天谴,正在接受五雷轰顶!” 听得此话,屋内外的下人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天谴?五雷轰顶?” “我没听错吧?民间不都说只有恶贯满盈之人才会招来天谴。” “五雷轰顶不会死吗?” “住口!”越氏闻言惊怒交加,抬手便赏了对方一记耳光,“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丫环被打得别过脸,嘴角浸出淡淡的血迹。她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地辩驳道。 “冤枉啊,奴婢怎敢拿这种事撒谎。现在二小姐被困在紫光阁出不来,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看看!” 不用丫环说,越氏也是坐不住的。她甚至等不及丫环去拿防雨的披风,夺过油纸伞就直接冲入了雨幕中。 还没等她走到紫光阁,就远远看到了数道闪电从半空划过,然后齐齐劈向前方的院落之中。 不少下人围聚在紫光阁外,一边惊呼天空中的异象,一边指指点点。 “真是奇了怪了,这雷怎么专往紫光阁里劈啊?” “快看,又来了一道!” “都说是做了极大的恶事才会遭雷劈,二小姐肯定是害了人,才会遭报应的。” 越氏心头一哽,紧接着怒不可遏地冲了过去。 “放肆!竟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直接拖出去打死!” 越氏的出现吓得众人纷纷垂首退散,迅速让出一条路来。然而面对通往紫光阁的大门,她却犹豫了。 天空中正在不断降下惊雷,以东南西北四面为阵点封住了整个院落,叫人进出不得。 而被困在紫光阁内的人也不敢出门,只能躲在屋内瑟瑟发抖。 在普通人的眼中,这就是典型的天罚!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要问越夫人自己了。” 惊雷声中,安玥璃带着浣纱以及追月大步而来,身后还跟着目瞪口呆的安国公。 “安语柔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引得老天爷公然降下惩罚?你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越氏对上安玥璃那张过分明艳的面孔,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你胡说!我的语柔分明什么都没做。反倒是你,是你带进来的人化作邪祟作乱,扰乱了整个府邸的气运。” “那为何邪祟不扰乱北苑,不侵蚀其他人,反而偏偏选中了安语柔?难道不该是你的女儿作恶多端,遭到了反噬吗?” 安玥璃强势反驳,同时质问安国公。 “父亲可看到了?紫光阁被雷电包围,摆明了是上天对安语柔不满。 这么大的阵仗,不出半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别说是国公府的名声了,只怕连父亲现在的差事都保不住。” 越氏却扑上来求情道:“老爷,语柔最近深居简出,您是看在眼里的,可千万别听安玥璃胡说八道!” 安国公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只关注到和自己利益息息相关的点。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要紧是先让天怒停下来,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我的仕途! 越嫣,你去让语柔立刻忏悔求饶!不管灵不灵,都先试过再说。” 他好不容易讨来个正经事做,哪怕是个苦差,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殊荣了。 然而越氏闻言只觉得荒谬又心寒,惨白着一张脸反驳道:“老爷,语柔是冤枉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您可不能听信谗言!” “那她就是代母受过了。”安玥璃适时开口,掷地有声地质问道,“越夫人是不是最近又做了什么坑蒙拐骗的损事,造了业障?” 经她这么一提醒,安国公倒是想起了关于越氏提过要赶走姜湛的事情。 因着此事是交给对方来办的,所以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只会把责任都归咎到越氏身上。 “越嫣,是不是你!?” 越氏委屈得红了眼,“老爷,妾身与你夫妻一心。您难道宁可相信一直和您唱反调的安玥璃,也不相信妾身吗?” 不等安国公回应,安玥璃就抛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怕是不知道吧,哲风堂的其中一间厢房内常年供奉了佛像。昨晚大雨滂沱,使得哲风堂的房舍受损,连带着佛像也跟着遭了殃。 若是天意也就罢了,就怕是人祸,触怒了神佛。” 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一记惊雷轰然落下。闪电的光亮将昏暗的天空撕破一道口子,同时映照得安玥璃的神情庄重且肃杀。 安国公咽了口唾沫,仅存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犹豫之心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 “那,那要怎么办?” 安玥璃淡淡道:“既然是犯了错,就要诚心悔过。 安语柔被关在紫光阁无法行动,那就让越夫人去祠堂跪着忏悔吧。说不定过上个三五日的,这雷电就能消了。” 越氏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你想得美!” 安国公也将眉头皱出了个川字,“这怎么行?三五日,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那就麻烦了。”安玥璃故作为难地拂了下耳边的发丝,“老天爷摆明了要追着安语柔打,除非把她送出府,远远地躲开。” 越氏一听这话就想起之前的过往,歇斯底里地怒骂道。 “安玥璃,你好恶毒的心肠!上次你买通那假道士来行骗,就差点害死我的女儿。现在你还想故技重施,做梦!” 安玥璃耸了耸肩,“我只是提出个建议,采不采纳由父亲做决定。” 安国公是个没主见的墙头草,左看右看,最终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就先把语柔送出去,如果她走之后这雷就停了,说明就是她的问题。如果雷电不停,那我就亲自把她接回来。” 安国公下定了决心,越氏哭嚎一阵也是无用功。 然而面对天罚,下人们都被吓坏了,根本没人敢靠近紫光阁。 就在这时,安玥璃突然开口。 “行的端坐得直,就不怕天雷会劈到自己身上。浣纱,追月,你们两个去把二小姐请出来吧。” 第133章:天罚结束了! 得了安玥璃的命令,浣纱和追月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她们两人穿着蓑衣又打着伞,径直朝着被电闪雷鸣包裹着的紫光阁走去。 “就这么直接进去吗?” “会不会被雷电劈死?” “天啊,雷要打下来了,她们肯定活不了了!” 一众围观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少胆子小的丫环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然而意料之中的惨案却并没有发生,只见浣纱和追月在紫光阁门前略微停顿了一瞬,便毫发无伤地越过了无形的屏障。 哪怕是雷电在她们脚下炸开,也并未伤及分毫。 “进,进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雷电居然不劈她们。” “难道这雷电其实不伤人?我们也能进去?” 听到最后的猜测,越氏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如果安语柔也能安全无虞地走出来,那就证明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罚。 “老爷,看来这雷电只是瞧着厉害。天罚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安玥璃瞥了她一眼,冷声嘲讽道。 “纯善之人自然无所畏惧,但恶贯满盈之人可是承受不住雷电威压的。” “你少危言耸听!你的两个丫环都没事,能有什么危险。” 刚说完,种在紫光阁门外的一棵枫树突然被雷劈中。只见那雷电直接从树冠劈到了地面,将粗壮的枫树分成了两半。 雷声吞没了越氏的余音,发出无情的嘲笑。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众人默契地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唯独安玥璃岿然不动。 其实她之所以如此安心,是因为早做好了准备。 浣纱和追月看似普通的蓑衣之下是用医疗空间中的橡胶材料做出来的绝缘服。 两人顺利走进紫光阁,第一时间传达了安国公的指令。 院里的下人们早就被遮天蔽日的雷电吓尿了,在得知这天罚居然是安语柔招来的之后,对于求生的渴望立即抵消了仅存的那点忠心。 安语柔是被几个丫环架着拖出来的,她衣衫穿得整齐,但脸上却戴着厚重的面纱。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嘴里念念有词。 “不去,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出门……” 浣纱看见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却生不起半分同情,反而直接催促道。 “国公爷有令,二小姐为国公府带来了危机。为了全府上下的安全,请您出府暂避一段时日。” 安语柔却仿佛没有听懂,扒拉着门框不松手,并且磨着牙齿咒骂道。 “滚!杀了安玥璃,杀了你们……” 追月听不得她嘴里不干净,正想反驳却被浣纱拽了一下。两人同时退让到一旁,露出了院门外正在看热闹的人群。 “二小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越夫人和安国公着想吧。天罚不停,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雷声轰然响起,引得安语柔抬头望出去。视线掠过庭院,直接与外面的安玥璃对上。 安语柔先是愣怔了一瞬间,紧接着脸上瑟缩畏惧的神情猛然一收,被滔天的愤怒与仇恨所取代。 “安玥璃!是你,是你见死不救,是你害我!”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发了疯似得冲进了雨幕之中。而在旁伺候的下人们没料到她的举动,全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二小姐!” “二小姐当心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头顶炸开,巨大的能量仿佛要穿透地心。 安语柔本来情绪就不稳定,再被这么突然一惊,直接倒在了地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紫光阁外的越氏吓得心脏几乎停跳,惨叫出声。 “语柔!我的语……!” “夫人!”丫环惊呼一声,伸手接住了瘫软的越氏,“国公爷,夫人吓晕过去了。” 院内院外乱作一团,安国公又要忙着把越氏送回主院,又记挂安语柔的死活。最后还是追月按照安玥璃的指导,把安语柔背了出去。 好在对方只是被震晕了,并未受伤。 安玥璃再次当着众人的面确认道:“现在人接出来了,父亲可想好了,真的要把她送走?” 看着浑身湿透的安语柔,安国公临到头却生起了一丝犹豫。他膝下一向单薄,以前安玥璃“愚蠢”,全靠安语柔给他撑场面。 “玥璃,你妹妹也挺可怜的,要不就算了。” 安玥璃从善如流,“好啊,一切单凭父亲做主。” 然而就在安国公奇怪今日她怎么如此好说话的时候,紫光阁内的电光突然停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语柔身上,浣纱将扎在院墙上引雷用的钢针取了下来。 那些钢针在插上去的时候,其中一头就绑上了长长的绳索。只需拽动绳索,钢针就会从院墙上脱落。 没了引雷针,雷电自然就不来了。 “天罚结束了!” 所有人都齐齐朝紫光阁内看去,只见天空中原本闪耀的雷电虽然还在持续,但却没有再落向小院内。 不过眨眼的工夫,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这,这就停了?” 安国公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眸,周遭的下人们更是惊喜地叫嚷起来。 “停了停了,天罚停了!” “看来真的是二小姐的问题。” 安国公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怔片刻后果断对车夫下令。 “快,把二小姐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 安玥璃调侃,“父亲刚才不还心疼妹妹可怜吗?” 安国公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想过了,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既然老天爷要让语柔受罚,那就让她在庄子上好好反省几日。” 安语柔被送出了国公府,越氏昏迷不醒。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安玥璃会顺理成章接管紫光阁时,她却毫不留恋地带着两个丫环走了。 返回北苑的路上,浣纱和追月止不住地夸赞。 “王妃真是足智多谋,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 “有了这次的教训,越夫人她们肯定不敢再轻易招惹您了。” 一滴雨珠随风飘到安玥璃的唇上,带着淡淡的凉意,一如她说出口的话。 “父亲之前不是偏袒越氏,不让母亲搬回主院嘛,我让他亲自把这对母女都赶出来。” 第134章:可否劳烦王爷帮个忙? 皇宫。 雨过天晴,安国公却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他正站在御书房外,等着皇帝的召见。 看着朝中的重臣要臣一个个进去又出来,轮换了好几番后,安国公的双腿已经在发颤了。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公公终于传话让他入内。 御书房内,珠帘隔断了皇帝的尊容,在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影。 安国公老老实实地跪地请安,“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行了。” 皇帝不甚耐烦的声音从珠帘后的内室中传出。 “让你去接人,这都多久了,人可接到了?” 安国公在门外顶着太阳站了许久,本就脸红心涨。此刻再被询问两句,整个人急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回,回皇上的话,微臣每日都去城门口等着,却并未发现测绘者的踪影。也许,也许他还没到京城。” 皇帝轻啧了一声,笃定道:“不可能。朕虽然只见过任风一次,但知晓他是一诺千金之人。他既然能与朕约定十年后入京献图,哪怕是没画完,也一定会来告诉朕一声。” 安国公忍不住腹诽,“十年前,谁知道这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说什么?” 听到皇帝富含威严的声音传来,安国公吓得连忙磕头。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迎接测绘者!” “尽心竭力是要表现在行动上的,不是光靠嘴。”皇帝一看到安国公那副唯唯诺诺扶不上墙的样子就心烦,“行了,你退下吧。总之找不到任风,你就替他走遍誉国的名山大川,把舆图给朕画出来!” 安国公起身的动作一踉跄,差点把脚崴了。等退出御书房后,更是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与此同时,骁王府内却是一派祥和景象。 夙怀骁在收到安玥璃写的信后,立刻将姜湛安排妥当。不仅如此,还给了对方极高的待遇。 以至于等安玥璃回王府探望的时候,看着过于宽敞豪华的房间都有些愣神。 “王爷当真把整个院子都给堂舅?” 江辰颔首,“那是,姜先生是王妃您的舅舅,王爷能不重视吗?” 安玥璃无语了一阵,警告道:“好好说话。” “其实,的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江辰摸了摸脑袋,“姜先生是测绘者,手中应该有不少州县的地形图。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王爷也借阅一番?” 安玥璃沉吟片刻,并没有直接答应。 “堂舅修复这些图册恐怕需要一段时日,我去问问他,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就想办法誊一份留给王爷。” 江辰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登时就兴奋地红了眼。 “多谢王妃!” 安玥璃摆了摆手,让浣纱去敲门。 “舅老爷,我们王妃来看您了。” 姜湛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到是安玥璃一行人,眼中立刻迸发出光彩。 “王妃快请进!” “堂舅可是在忙?在王府住得惯吗?” 安玥璃看着屋内好几张宽大的书桌拼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案几。上面铺满了图册与书籍,都是前几日从雨水中抢救出来的。 姜湛笑得合不拢嘴,“住得惯,当然住得惯。我习惯了风餐露宿,这王府的条件简直堪比天堂了。” 安玥璃沿着巨大的案几绕了半圈,也不敢随意伸手触碰这些东西。 “这些书籍都是需要修复的吗,工程量这么大,需不需要人手?” “王爷能收留我在这里暂住,还给了我这么大的院落修复书籍,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堂舅嘴里的王爷是您侄女婿。”安玥璃含笑替他理了理这其中的亲戚关系,“您要是实在怕麻烦,我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那怎么行,你母亲还需要人照顾的。” 提到姜青岚,安玥璃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您搬出国公府,母亲成天催着我回王府来帮忙,生怕您住得不习惯。如果让她知晓我让您一个人受累,只怕是回不去娘家了。” 调笑两句,安玥璃转而问道。 “上次说道绘制全国舆图的事情,堂舅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倒是想,但光是寻找那么大的纸张都是一件难事。” “这些堂舅不用操心,骁王爷可以处理。不过这些图纸,堂舅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借阅誊一份?” 姜湛略显意外,“你也对这些感兴趣?” 安玥璃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都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誉国版图长什么样。说起来,还的确是有些好奇。 “只是想对这个国家多了解一些。” 姜湛倒是慷慨,当即同意道:“我不外借给他人,是怕这些图册受损。但如果是你的话,当然可以。” “那就多谢堂舅了!” 等安玥璃回到主院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叠图册。 夙怀骁坐着轮椅迎出来,正好对上她灿若星辰的笑脸。 “数日未见,王爷气色不错。” 夙怀骁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去见过姜先生了?” “是,堂舅很感谢您借给他的院子。还有,这些是堂舅借给我的图册,里面全是各个州县的舆图,王爷有没有兴趣一观?” 此话一出,夙怀骁收敛得一干二净,满脸皆是郑重之色。 “姜先生竟愿意将这些图册借出?” “嗯,我提出想誊画一份,堂舅也同意了,只要别把原图弄坏弄脏就行。” 夙怀骁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站起身来亲自把图册接过去。 安玥璃注意到他异常的神色,“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夙怀骁不答反问,“你可知道,这些舆图对于军队来说有多重要?” “行军打仗自然离不开舆图……”她说着顿住,试探性地问道,“难道王爷以前在军中的时候,连舆图都没有的吗?” “有,但很粗糙。行军时必须派遣先锋队探路,常常因为对路况不熟悉而耽误行军时间。” “兵贵神速,难怪王爷对此很关心。”安玥璃说着主动将图册交到对方手中,“以前只听闻王爷英武神勇,却不知王爷丹青的水平如何。 堂舅绘制的这些舆图很是精细,我一个人誊画怕是有些吃力,可否劳烦王爷帮个忙?” 第135章:等你病好了再算账 安玥璃一连数日每日清早就去了骁王府,直到晚上掌灯后才返回。 因着绘制誉国舆图是件大事,她并未告诉任何人。导致姜夫人还以为他们小两口小别胜新婚,特意准备了滋补的汤水。 这日安玥璃正准备出门,就见姜夫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玥璃,快把这个喝了。” 看着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她下意识捏住了鼻子。 “不用了母亲,我用过早膳了。” “这是补药。”姜夫人坚持地把汤药摆出来,“你最近每日都往骁王府跑,精力消耗大,还是需要补一补的。” 安玥璃实在是熬不过对方的热情,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碗端了起来。闻着浓郁的药味,她还不放心地追问了两句。 “母亲,你确定这是补药吗?” “自然是补身体的,而且是我亲自熬的。你看你这脸色,惨白得和纸一样,瞧着就是疲劳过度。快喝,都喝掉!” 犹豫再三,安玥璃还是闭上眼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等她乘车抵达骁王府的时候,都还觉得嘴里全是药味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今日的天气格外炎热。 “王妃来了!” 江辰一看到安玥璃便殷勤地上前见礼,“王爷有令,让卑职转告王妃直接去书房相见。” “好。” 这几日两人配合着已经把北方几个州县的舆图都誊画好了,今日准备把它们都拼凑起来,形成完整的体系。 安玥璃抵达书房时,夙怀骁刚把画好的舆图从带锁的木箱中取出。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是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存在。 “我来吧。” 安玥璃顺势上前把图册都接过来,指尖无意间划过对方的掌心,竟有种触及到清澈凉水的感觉。 她甚至想要握住夙怀骁的手不放,贪恋这一抹凉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安玥璃赶紧甩了甩头。 等舆图都按照顺序铺好后,两个人就开始补全连接处的细节。 安玥璃提笔画了一会儿,便觉得越发炎热起来。她抬头看了眼屋内的冰盆,干脆走过去扇了扇风。 “很热?”夙怀骁注意到她的异常,“我让江辰再加一盆冰。” 古代可没有制冰的技术,这些冰块都是冬天的时候储藏起来的,每一块都格外珍贵。 看着眼前一大盆的冰块,安玥璃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摇头。 “不用了,冰放太多不利于你的腿伤的恢复。” 谁知夙怀骁闻言却直接将守在门外的江辰叫了进来,“再给王妃准备一盆冰块,吩咐厨房备些消暑的酸梅汤来。” “是。” 安玥璃抿下笑意,“那就多谢王爷了。” 一杯酸梅汤下肚,身前放着冰盆,股股凉气扑面而来,总算缓解了些许燥热。但这种舒适的感觉没持续多久,更加汹涌的热潮却像是反扑的海浪般再次席卷而来。 夙怀骁听到安玥璃逐渐粗重的喘息声,抬眸时发现对方面色通红,秀眉紧蹙地扶着额头,仿佛正在遭受剧烈煎熬。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纸笔,操控着轮椅来到安玥璃跟前。 “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病了?” 安玥璃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有人在和她讲话,就先感受到了一阵舒爽的凉意贴在了额头上。 她轻轻叹息一声,下意识捉住了那清凉的来源,就像是孩童拿到了心爱的玩具,紧紧不肯松手。 本想试探对方额头温度的夙怀骁猛然镇住,在把手抽回来和安玥璃生病了两个念头之间转了一瞬后果断倾向后者。 “你在发热。” 夙怀骁感受到对方滚烫的额头,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紧绷。 “很难受吗?先休息一会儿,我让江辰去叫大夫。” 安玥璃意识到清凉来源在正在抽离,本能地加大了控制的力道。夙怀骁非但没能成功把手收回来,甚至被拽得离对方更近了些。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拍安玥璃的脸颊。 “安玥璃,松开手。你在发热,我得去给你找大夫。” 然而对方回应他的方式则是把两只手都给抱住了,并且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安玥璃,安玥璃?” 听到耳边嗡嗡作响的吵闹声,安玥璃努力地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如梦似幻不且真实。 而夙怀骁过分俊朗的相貌更是加剧了这种虚幻感,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聊斋。” “什么?” “男狐狸精。” 安玥璃伸出修长的手指,往夙怀骁脸上轻点,同时抿唇嫣然一笑。 这一幕好似夏日的阳关洒向大地,激活了世间万物。 夙怀骁喉头微微滚动,忽然也觉得有些燥热。只是不等他追究安玥璃对自己不敬的用词,对方突然失去重心往他的怀中扑去。 夙怀骁瞳孔地震,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便是轮椅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直接翻覆。 哐堂——! 一声闷响,可怜的轮椅倒在地上,一侧的木轮孤独地转动着。 而本该摔倒的夙怀骁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豁然起身,一只手扶着木桌,一只手箍住安玥璃的腰身,稳稳把人给托住了。 奈何始作俑者还不老实,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往夙怀骁的身上缠。 “热,好热……” 夙怀骁额角青筋直跳,要不是深知安玥璃的为人,只怕要以为她和以往那些心怀不轨的女子一样故意勾引自己了。 喉头几经滚动,后背渗出细密的热汗。 夙怀骁低头看向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的安玥璃,轻声哼道:“等你病好了再算账。” 说罢他便伸手握住对方纤细白嫩的后脖颈,先是如同抚摸小猫一般揉捏了几下,然后精准地点中了睡穴。 安玥璃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灼热焚身的感觉已经消退了大半,就是头脑还有些昏沉。 隔着床幔看出去,依稀能瞧见坐着轮椅的夙怀骁和提着药箱正在回话的大夫。 “经过施针,王妃的情况已经稳定,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她撩开床幔,主动问道。 “我得了什么病?” 第136章:那就生一个 听到想到,两人都齐齐朝她看来。大夫规矩地垂下了眼眸,退到了一旁。 夙怀骁则是推着轮椅来到床边。 “可还难受?” 安玥璃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好多了,我怎么了?” 想到她之前的行为,夙怀骁眯起了凤眼。 “你不记得了?” 面对夙怀骁的质问,安玥璃揉着太阳穴仔细回想。 “只记得很热很热,像是泡在了沸水中。再后来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人跟我讲话,但却听不真切。”说着她再次追问,“我到底怎么了?” 夙怀骁挑起好看的眉头,避而不答。 “先休息吧,我已经让浣纱去准备清热的汤药了。” “等等!”安玥璃见他想走,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先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 夙怀骁垂眸看了眼两人接触的肢体,神色古怪。 “你当真想知晓?” “自然。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知道真相。”况且她本来就是医生,哪怕是生病了也可以自己治疗。 怀着这样的想法,安玥璃笃定地看着对方。 “还请王爷如实告知。” 夙怀骁点了点头,冲问诊的大夫使了个眼色。 “你来说。” 大夫却略显尴尬且为难地看向安玥璃,“王爷,怎,怎么说?” “照实说。” 大夫咽了口唾沫,在安玥璃凝重且审视的目光中艰难开口。 “王妃还年轻,若是想要子嗣的话只需放平心态,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好消息。至于那些滋补的汤药,千万得注意剂量。若是一味地滋补只会损伤身体,适得其反,还请王妃谨慎使用。” 安玥璃认真地听完了,然后一脸严肃地看向夙怀骁。 “什么汤药?你给我下药了?” 夙怀骁嘴角一抽,缓慢地勾出邪气的笑容。 “那就要问你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王妃一个人偷偷喝药只怕是不行的。” 听到这,安玥璃脑海中浮现出姜夫人端给自己的那碗补药。再结合自己刚才的反应和大夫说的话,总算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白皙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粉色,掀开的床幔也被重重地拽了下来。 救命!!! 安玥璃把自己埋进被单中,感觉两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离去,屋内也安静了下来。 夙怀骁再次挑开床幔,看到的便是一只埋在被褥中的人形毛毛虫。他伸手去拽,明显感觉到一股相反的力道在抗衡。 “松开。” 人形毛毛虫很轻微地扭了扭,然后裹得更严实了。 “你不热吗?刚才不还吵嚷着难受,还把本王当作冰盆抱着不放。” “才没有!” 安玥璃掀开被子,坐起来气鼓鼓地瞪着对方。 顺滑的发丝散乱地披在肩上,泛着潮红的脸颊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这样的形象倒是比她与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显得活泼灵动了不少。 安玥璃兀自生着闷气,夙怀骁却是忍俊不禁。 短促的轻笑声从耳膜穿透到内心深处,像是数百支羽毛一齐晃动,扰得人心烦意乱。 “大夫是自己人,不用担心他会说出去。不过,你自己也懂医术,怎么会吃错东西?” 提及此事,安玥璃再次捂脸。 “是我母亲,今早出门前给了我一碗补药,还说我最近瞧着脸色不好,身体虚弱。” 夙怀骁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没告诉她,来王府是为了誊画舆图。”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敢随意让人知晓。” “那你最近几天别回去了,免得又吃坏东西。”想到安玥璃中招时耍赖的模样,夙怀骁故意调侃,“还好今日只是多要了一个冰盆,下次若是要冰池,本王可满足不了你。” 安玥璃轻哼着翻了个白眼,“还是算了吧,在你这多住几天,只怕回去的时候母亲就要问我什么时候生了。” “那就生一个。” 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随即变得尴尬。 安玥璃呆愣地看向对方,错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夙怀骁也在说出这话后迅速地感到了不妥,其实他只是从安玥璃刚才娇憨的样子联想到了她小时候的模样,并没有别的意思。 正待他想要解释,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王爷,姜先生听闻王妃身体不适,特意前来探望。”是江辰的声音。 安玥璃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快请堂舅进来!” 谁知下一秒夙怀骁却反驳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需要静养。” “我已经好了。” “要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吗?”夙怀骁意有所指地反问,同时强势地指了指床榻,“好好休息,别让本王再把大夫找回来。” “……” 安玥璃杏眼瞪得滚圆,似乎是想下意识反驳夙怀骁的威胁,但又顾忌到对方刚才暧昧的言论不敢轻易开口。 最后还是在强势的目光注视下重新躺好。 “那你告诉堂舅我没事,就是中了暑热。” 夙怀骁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操纵轮椅离去。 被留下的安玥璃也没有老老实实安心静养,而是轻手轻脚地溜下床,贴在门板听外面的动静。 “怎么回事?” “姜先生本是去书房送舆图的,却听闻了王妃晕倒的事情。王爷,王妃她没事吧?刚才那大夫也没留下什么汤药,只说静养便可。” 夙怀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厢房,“无碍,只是中了暑热。请姜先生在书房稍候,本王正好有些舆图方面的事情请教。” “是。” 有了夙怀骁的命令,姜湛便先行进入书房等待。 他虽然知晓安玥璃在眷画各个地区的舆图,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在眷画的基础上还做了加工。 等夙怀骁抵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姜湛如获至宝地盯着桌上的那些舆图。 “姜先生,王爷到了。” 见他甚至没听到通传的声音,江辰只能朗声提醒。 谁知姜湛回过神后非但没有及时行礼,反而激动地迎上来抓住了轮椅的扶手。 “王爷,您瞧见那桌上的舆图了吗!?” 江辰想要把人挡回去,却被夙怀骁阻止。他瞥了眼那些经过加工的舆图,微微颔首。 “自然,这些都是本王与安玥璃一起画的。” 第137章:君若无情我便休 “那还请王爷赐教,这些山体上的圆圈代表什么?还有这些……”姜湛跑回书桌前,指着其中一副舆图上的箭头问道,“这些标记又是什么意思?” 夙怀骁猜到他会有所提问,不徐不疾地解释道。 “这些都是玥璃想出来的。以往我们的舆图只能绘制山川河海,却无法表达出山体的高度,河流的方向,甚至风吹的角度。想要详细地知晓某个地区的地形特征,还得辅佐相应的文字备注。” 姜湛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这就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撰写图册的原因。” “但现在不用了。”夙怀骁操控轮椅来到书桌前,“安玥璃说这些是等高线,每一圈代表山体固定的高度。山体越高,等高线就越密集。如此,即便是不需要结合辅助的文字说明,也能第一时间判断舆图上的详细情况。” 姜湛恍然大悟,紧接着抚掌道:“妙哉!妙哉!” “还有这些标注在河流之上的箭头,代表水流的方向。甚至一些部署了军营的重要城镇,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不同季节的风向。” 姜湛越听眼睛越是发亮,到最后已经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天纵奇才啊!我这个侄女,当真是天才!” 夙怀骁等他发泄完了,才引着话题转入正题。 “不错,这样新颖且实用的绘图方式一旦被世人所知,定会引起轰动,只是安玥璃暂时还经不住这样的赞誉。” 姜湛笑容收敛,“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誉国舆图的绘制,只能是由姜先生独自完成。” “这是为何?”姜湛大为不解,甚至有些生气,“这样创新的绘图方法是足以造福千秋万代的,王爷是要让我独吞王妃的那份功劳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不明白,玥璃已经是王妃了,还有谁敢与她作对?” 夙怀骁不答反问,“姜先生可是忘了,自己是因何来到了骁王府?”不等对方回答,他却已经操纵着轮椅转身。 姜湛还想追问,江辰却已经护送夙怀骁离开了房间。 他留在原地沉思了许久,最终把这些因缘都归咎到了安国公和越嫣的身上。若非这对夫妻刁难,姜夫人和安玥璃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安国公!” 离开书房所在的院落后,江辰思考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王爷,卑职不明白,即便您不希望外人知晓我们已经提前获得誉国舆图的事,为何不直接叮嘱姜先生?反而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兜到王妃的身上?” “一个恩情只有一次偿还的机会,多了便是挟恩图报。” “多了?” 江辰还是不懂,但夙怀骁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因为还没等他返回主院,就接到了安玥璃离府的消息。 “王妃走了?”江辰十分不解,“王妃不是还病着吗,什么时辰走的?你怎么都不拦着?” 负责传话的侍女战战兢兢,只觉得夙怀骁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王,王妃不让我们说。” 江辰赶忙追问,“王爷,可要卑职去追?” “不必。” 夙怀骁收回视线,心中自然清楚安玥璃为什么逃跑。 “舆图的绘制已经进入正轨,王妃累了,让她休息两日。” …… …… 安玥璃悄悄跑回国公府时,脸上的热度都还没彻底消退。看到她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姜夫人反而有些诧异。 “还没掌灯,你怎么就回来了?” 安玥璃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最终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 “母亲,您今早给我喝的汤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补药啊,不是告诉过你吗?” “当真是寻常的补药吗?为何我喝过之后又是发热又是晕倒的?” “你晕倒了?”姜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检查了一番,“没事吧?可有伤到?” “伤倒是没伤到,不过今日王爷原本有要事处理,结果我非但没帮上忙,还差点坏了事。” 一听她这么说,姜夫人更是心急了。 “那,那怎么办?王爷可生气了?” “王爷心胸宽广,并未因这些小事怪罪。”安玥璃看着对方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是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不过王爷也说了,不喜欢这些手段。他若是想要子嗣,不吃药也能生。若是不想要,吃再多也没用。” 姜夫人闻言咬住唇瓣,愧疚地垂下了眼眸。 安玥璃叹息一声,扶着对方坐好。 “母亲,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阎王殿里闯一遭,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您的病才刚好,难道就不想多和我相处些日子吗?” “呸呸呸!”姜夫人重重拍了三下木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罢还不忘瞪她一眼,“你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讲,也不怕老天爷听到了。” 安玥璃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霞光,随手拿了只梨啃了一口。 “听就听到呗。老天爷偏爱我,可舍不得把我收走。不过,惹怒了骁王爷可就说不准了。” 姜夫人讪讪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承认错误道。 “是我糊涂了,不该把手伸到王爷面前去。 我就是担心,毕竟骁王爷名声在外,之前的那九任王妃又都……你膝下没有子嗣傍身,我实在是害怕。” 安玥璃感受到对方强烈的不安之情,却并没有盲目地许诺安慰,而是认真地思考后才开口。 “母亲放心,骁王爷不是父亲。他明辨是非,做不出宠妾灭妻的蠢事。 而我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君若无情我便休,定不会允准别的女人踩到我头上来。 如果有朝一日我与骁王爷过不下去了,就带着母亲天南地北地游玩,赏遍天下大好河山。如何?” 见到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通透,姜夫人一方面感到欣慰,一方面又隐隐觉得不安。 “可你说骁王爷待你不错。” “是不错,所以母亲就别操心了。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什么事都得顺其自然才行。” 得到了安玥璃的宽慰,姜夫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谁知母女两人还没闲聊几句,院子里就传来了恼人的声响。 “姜青岚,你还我女儿!” 第138章:送神容易,请神难 安玥璃推门而出,就看到越氏歇斯底里地在院门外咆哮。 追月与彩云带着几个下人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闹事。 “越夫人,这里是北苑,请您自重!” “北苑又如何,只要是安国公府的地盘,就都该我这个主母管辖!” “越夫人好大的威风。” 安玥璃施施然地走下台阶,白玉兰的散花纱裙被天边的霞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紫色。再搭配一整套白玉的头面,显得她整个人清雅高贵。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去把安语柔接回来,反而跑到我们北苑来跳脚?” 一看到她的出现,越氏更是勃然大怒。 不过几日不见,她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不仅面容憔悴,唇瓣干裂,就连保养得当的一头乌发竟也生出了不少花白。 “安玥璃,我知道打雷的事情是你捣的鬼!” 对于越氏能够猜到天罚背后是她主使这件事,安玥璃并不意外,但她却并不打算承认。 “说话做事是要讲究证据的,那日府中不少人都亲眼看到雷电是冲着安语柔去的,与我何干? 再说了,让安语柔离府的人是父亲,又不是我。越夫人想报仇,似乎找错了人。” 提到安国公,越氏身子明显抖了抖,垂在身侧的手也倏然紧握成拳。 “你少拿老爷来压我!” “不拿老爷压你,我怎么样?” 伴随着沉静的声音响起,姜夫人气势十足地走了出来,“我好歹是老爷的原配夫人,够不够资格压你一头?” 越氏见到姜夫人,气焰果然矮了一大截。 “姜青岚……” “你还是叫我姜夫人吧,府里的规矩不能坏。” “……”越氏恼羞成怒,“若论夫人,我现在才是老爷亲口承认掌管府邸的夫人!你姜青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味地留恋只会自取其辱。” “的确,夫人和夫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我母亲身为原配,又为国公府付出良多,现在自然该好好休息。至于你,一个从妾室爬上来的夫人,本就是劳碌命。” 安玥璃冷声嘲讽,同时不忘踩一踩对方的痛脚。 “你既然猜测是我动的手脚,就该老实待着别惹我。否则,安语柔就更不可能回来了。” “你承认了!”越氏突然朗声嚷嚷起来,“你终于承认了,上次天罚就是你的手笔!” 她癫狂地大吼了几声,忽然往地上一跪。 “王妃,骁王妃息怒! 我知道之前惹了您不痛快,但您也不能害死我的女儿啊!她有病在身,怎么受得住庄子上的条件。 王妃若是有气,尽管朝我发泄,只求您放过我的语柔!” 看着对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行为,安玥璃意外地挑了下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氏平时看到她们母女,恨不得啖肉嗜血,怎么可能这般低三下四地求饶。 正说着,安国公在小厮的陪同下出现在北苑门外。 “都在闹什么!?” “老爷!” 越氏一看到对方,就噙着眼泪扑了上去,那殷勤的模样就好似闻着腥味儿的猫。 “骁王妃已经承认了,天罚之事与她有关。妾身正在求骁王妃放过语柔。” 姜夫人挺身而出,沉声驳斥道。 “简直一派胡言,我们玥璃可没说过这种话。反倒是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老爷来得正好,赶紧把越氏带回去吧。北苑时常有骁王府的人出入,若是看到她这副癫狂的模样,岂不是给国公府丢人。” 安国公还没来得及开口,越氏却是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老爷,妾身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真是语柔品行不端引来了天罚,那她走后府里的气运就该好起来才对。 但老爷您的差事却在语柔离开之后变得愈发艰难,可见这根本就与语柔无关,带来霉运的另有其人啊!” 听她这么一说,安国公神情猛然一怔。 回想起被皇帝敲打,以及每日如同看门狗一样守在城门口的场景,他心中就怨气横生。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安国公看向安玥璃,“你之前说语柔不祥,会影响我的仕途,我便把她送出府去。可这都过了近十日了,我的气运怎么还没好起来?你该不会是框我的吧!?” 直到这一刻,安玥璃才明白越氏的用意。 “越夫人的意思是,只要父亲的差事一日办不成,就说明安语柔一日是无辜的。” “不错!”越氏再次央求安国公,“老爷,既然是要排除引来天罚之人,那就该让府里的人轮流离开,不如就从骁王妃开始。” “你放肆!”姜夫人霍然大怒,“越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刁难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是女儿,我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你们既然问心无愧,为何不敢一试?” 她说着再次晃动安国公的裤腿。 “老爷,妾身并非要赶走骁王妃,不过是请她回王府暂住两日。若是老爷的差事还是没办成,那再把她接回来也不迟。 为了公平起见,妾身也愿意参加测试。” 面对越氏的央求,安国公果然动摇。只要一想到皇帝最后那句威胁的话,他就焦虑得每晚睡不好觉。 “越嫣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既然要排除,就该一视同仁。” “老爷!” 姜夫人愤愤不平想要反驳,却被安玥璃拦下。 “不就是回王府住几日嘛,自然可以。” “玥璃?” 安玥璃俏皮地冲姜夫人眨了眨眼,“母亲放心,骁王府的条件可比国公府好多了。再说,您不是每日都期盼着我多和王爷相处嘛。” 姜夫人心头发哽,“那也不能是被人算计着回去。” “没关系。”安玥璃瞥向越氏,自信且笃定地说道,“送神容易,请神难。我回去了就不会轻易再回来,除非越夫人亲自来请。” 越氏勾唇冷笑,只觉得安玥璃在痴人说梦。但当着安国公的面,她还是强行维持着期期艾艾的可怜形象。 “只要能替老爷分忧,找出真正带来霉运的人,妾身愿意受些委屈。” 安国公闻言心中感动,亲自扶着她起身。 “那就这么说定了。玥璃,你赶紧收拾一下回王府去,多住几日看看效果。” 第139章:野狐难训,那就养一只家狐 “王爷,王妃回来了。” 听到江辰的汇报,夙怀骁放下了手里的书册,抬眸看去。 江辰知道他这是想要知道更加详细内容的意思,赶忙补充道。 “王妃回来之后直接吩咐下人收拾了房间,说是要多住一段时日。紧接着还去见了姜先生,两人密聊了许久。” 夙怀骁若有所思,“叮嘱下人伺候好王妃,其他的不必管。” “是。” 只是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请安的动静。 “见过王妃。” “王爷呢?” “王爷就在里面,小人这就给您通传。” 笃笃敲门声后,夙怀骁叫了声进。 门板稀开一条缝隙,安玥璃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依稀瞧见夙怀骁在软塌上坐着看书,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王爷?睡了吗?” 夙怀骁视线集中在书本上,但自从院子里响起请安声的那一刻就没再翻动过。 “有事?” 安玥璃走近,就看到夙怀骁的身影笼罩在烛光之下,鼻若悬梁,唇若涂丹,凤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一头乌发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白色锦服内紧外松,隐隐能够欣赏到颀长且结实的身材。 安玥璃瞳孔缩了缩,心中悄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灯下看帅哥的效果也很不错。 “王爷,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她噙着笑意坐在小几上,眉眼弯弯,“堂舅那边的修复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最多再等两日我也能把剩下的舆图都誊出来,到时候我想让堂舅搬去客栈住。” 夙怀骁终于顺理成章地放下手里的书本,“可以。” “……” 安玥璃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谁知对方如此干脆,倒是让她没了发挥之地。 “王爷就不问缘由吗?” 夙怀骁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形态优雅慵懒。 “无非是你与安国公或者越氏斗法。” 安玥璃杏眸瞪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国公府安插了暗卫?” 夙怀骁睨了她一眼,眼神中仿佛透着淡淡的鄙视。 “你一声不吭悄悄跑回去是为了躲本王,现在却连夜赶回来,只可能是在家里遇到了棘手的事。” “那也不是为了躲你才走的,是我身体不适帮不上忙,不如干脆回去休息。”安玥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王爷这么说,倒显得我像个负心汉。” 夙怀骁挑了下眉头,从善如流地感谢道。 “那真是多谢王妃体谅。” “本来就是……”安玥璃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略显心虚地安静下来。 屋内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再次逐渐变得暧昧与尴尬。 安玥璃只感觉坐立不安,干脆站起身来。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给王爷检查一下腿吧。” 夙怀骁依旧没有吭声,只是默默配合地把腿搭在了软塌上。 安玥璃一点点替对方卷起裤腿,随着肢体的接触,耳朵渐渐弥漫上粉色。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现在是医生,要全神贯注地为病人治疗。 “这里按着痛不痛?有酥麻的感觉吗?” 谁知刚刚找到一点进入角色感觉,结果一抬头看向夙怀骁,就猝不及防跌入对方深邃的双眸之中,差点破了功。 安玥璃赶紧低下头,心中默念了两句佛号才稳住心神。 直到检查结束,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与耳朵的温度也像是要烧起来。 “看来治疗效果不错,下一次的针灸时间可以再提前一些。” 安玥璃刚说完就感觉脸颊被人轻抚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茕茕白兔般打了个颤栗。 “你做什么?” 夙怀骁保持着伸手的姿态,好暇以整地问道:“看你似乎很热,是不是早上的药效还没消退?” “……” 安玥璃一阵语塞。 若是说药效还没退,那必定遭到嘲笑。可若是说药效退了,那她现在脸红心跳的样子也没法解释。 就在纠结之际,就听对方含笑追问。 “王妃白日还拒绝留宿,回了一趟国公府就改了主意,看来是不怕姜夫人追问你什么时候生孩子了。” 所谓物极必反,触底反弹。 安玥璃被调侃到了极致,反而不觉得尴尬了。她一边帮夙怀骁把裤腿放下来,一边施施然地起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生得出来的,首先得王爷争气。” 她说着故意轻敲了一下对方的膝盖骨,眼神意有所指。 夙怀骁反射性地痉挛,差点没直接从软塌上站起来。 “安玥璃!” 包含威胁的警告声传来时,安玥璃已经迅速地退到了房门前。 “时辰不早了,王爷早点休息。” 看着对方逃跑时敏捷的身形,夙怀骁额角青筋直跳。然而气着气着,却又化作一声轻笑。 江辰带着新沏的热茶进门,便瞧见他含笑握拳的模样。 “王爷瞧着心情不错。” 夙怀骁不置可否,将手掌展开又握紧。 “手痒,想打猎了。” “入秋正是猎物膘肥体壮的时候。”江辰想到西郊的皇家猎场,很是怀念,“王爷以前还在猎场打到过大虫,可惜上好的虎皮却被同行的七王爷强要了过去。” 夙怀骁心念还萦绕着安玥璃狡黠顽皮的样貌,心念一动。 “老虎凶猛有余聪慧不足,还是猎狐狸最有趣。” “王爷可是想猎只狐狸给王妃做条围脖。” 夙怀骁眯起凤眼,“不,猎到了抓起来。” “啊?” “豢养在笼子里,日日观赏,如何?” 江辰不甚明了挠了挠头,“可野狐最是灵性难驯,还会装死骗人,等人放松警惕后再反扑报复。依卑职看,还是直接猎杀了得好。” 夙怀骁淡淡的笑意凝固在唇边,神色也逐渐变得阴郁。 江辰不知哪一句话说错了,只能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恭敬垂首。 过了许久,直到端上来的茶水都凉了,夙怀骁才冷哼一声。 “野狐难驯,那就养一只家狐。” …… …… 安玥璃搬回骁王府的第五日,测绘者现身的消息突然在京城中四下传播。 此事如同一瓢冷水泼进了热油中,让整个安国公府都陷入沸腾。 第140章:你就是安国公? 越氏一边欢天喜地地替安国公整理衣衫,一边上眼药。 “妾身说得可准?这安玥璃才离开没几天,老爷想找的人就找到了。可见真正带来霉运的人就是安玥璃!” 安国公深以为然,“你说得对,她一个出嫁女,的确不该一直住在娘家。以前是为了照顾青岚,现在青岚病都好了,她也该回去了。” “那我们的语柔呢?老爷准备什么时候接她回府?” 安国公喜气洋洋地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容貌,敷衍道:“快了,等我把手上的差事忙完,皇上就能允我入工部任职。到时候再把语柔接回来,岂不是更风光。” 事到如今越氏根本不想占他的风光,只想快点儿把女儿接回来。但面对意气风发的安国公,她还是耐着性子讨价还价。 “也好,那妾身就先传话去庄子上,让语柔回家前先去寺庙替老爷给菩萨上香。一来感激菩萨肃清了府中浊气,二来求菩萨保佑老爷仕途顺畅。” 安国公慌着出门,对于越氏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行行行,你安排就好。” 等他慌慌张张乘车来到传闻中测绘者下榻的客栈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百姓。 这些人听闻测绘者手中居然有一整个誉国的舆图,都好奇地前来凑热闹。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真正有学识的人,以及其他闻讯赶来想要抢功劳的官员。 安国公一看到这阵仗,吓得脸色都白了,生怕有人抢在他前面见了测绘者。 “让一让,都让一让!我乃安国公,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接测绘者回京。闲杂人等速速退让,不得阻挠!” 在他一阵吆喝威胁之下,拥挤的人群总算勉强退让出一条细缝。 好不容易挤进客栈,原本精心收拾好的发型也乱了,衣衫更是如同腌菜。 安国公哼哧哼哧爬上了二楼,再次整理了衣冠才忐忑地敲门。 “敢问屋内可是测绘者任先生?在下安国公,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接先生入宫。” 话音落下,屋内却并无回应。 安国公心下疑惑,又敲了一次。 “敢问屋内可是测绘者……” 不等他把话说完,房门豁然从内打开。只见姜湛满脸不耐地走出来,把安国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安国公?” “正是。” 安国公堆满了一脸微笑准备开口,房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他俨然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直接傻了眼。 “任,任先生?皇上让我来接您入宫。” “不去!”姜湛不悦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遭到拒绝的安国公如同挨了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他以为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任先生,是皇上请您入宫。” “我说了不去!” “!!!” 安国公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举国上下,居然有人敢拒绝皇帝的召见,这是不要脑袋了吗? 安国公愣了半晌不死心,再次敲响房门。 嘭——! 一本书豁然砸到门上,发出暴躁的闷响,同时也吓得他退了两步。 姜湛威胁,“你若再来打扰,我就直接离开京城!” 此话一出,安国公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怎么能让对方离开。 他若是走了,皇帝拿不到地图,岂不是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安国公心中惶恐不安,又不敢再敲门打扰,只能战战兢兢找到了客栈的掌柜。 “快,把测绘者旁边的房间给我收拾一间出来。” 他一边吩咐一边准备掏银子,谁知掌柜的却不徐不疾地开口。 “这位客官真是抱歉,小店的客房都已经订满了。” 安国公拿钱的动作一顿,“订满了?一间都不剩?” “对,一间都不剩。” “测绘者旁边那间房住的是谁,我出双倍的银子让他搬走。” “十倍也不行。” 掌柜的笃定地摇了摇头,顺手指着客栈两层楼的房间解释道。 “就在测绘者下榻的消息传出后,就有一群人冲进来抢占了客房。” “谁,是谁这么大胆?” 掌柜的笑而不语,“总之,多余的客房是没有了,但柴房还空着。您如果想住,小人也可以给您收拾收拾。” “柴房?”安国公恼怒地瞪向对方,“放肆!我可是堂堂安国公,你竟然让我睡柴房?” 掌柜的知晓他的身份后也不害怕,反而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就没办法了。要不国公爷先行回去等候,一旦客栈有了空房,小人就派人去通知您。” 安国公回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又不甘心地看了眼余下的其他客房,最终还是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空跑了一趟,他的士气大受打击。谁知等马车抵达国公府时,又被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东西!?” 弥散的烟雾和尘土呛得人咳嗽连连。 越氏带着一众下人从正门迎出来,个个都穿得喜气洋洋。 “恭喜老爷不负圣恩,顺利找到测绘者。预祝老爷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听了她这话,安国公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他穿过一地乌烟瘴气的鞭炮碎屑,直接指着越氏的面门便是一通臭骂。 “蠢货,谁让你搞这些的!?” 越氏心脏咯噔猛跳,笑容僵在脸上。 “老,老爷?” 安国公没好气地训斥道:“赶紧把这些东西给我收了!” 见他怒气冲冲,满腹牢骚的样子,下人们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把没点燃的鞭炮收了起来。 越氏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追上安国公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老爷已经找到了测绘者的下落,为何还要发怒?难道消息有假?” “消息不假,但那测绘者并未同意随我入宫。” “这是为何?” “我怎么知道!?”安国公极不耐烦地抱怨,“这个任风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皇上的旨意都敢违抗。” 越氏虽不知详情,但也不敢再激怒对方,只能小小声地附和道。 “老爷说得极是,这种人桀骜不驯,说不定入了宫也只会惹怒皇上。老爷不如向皇上如实禀告,免得惹祸上身。” 安国公想了想,又舍不得这份功劳。 皇帝想要的是誉国舆图,如果他不能把人和图同时带到皇帝面前,就不算完成任务。 想要谋得工部的职位,他必须想办法把测绘者请出来。 第141章:你我无缘,且让有缘的人来请我 翌日。 安国公天一亮就巴巴赶到了客栈。只要想到测绘者身边围满了如狼似虎,觊觎誉国舆图的人,他就愁得一晚上没睡着。 “笃笃,笃笃笃……” 在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后,姜湛并没来开门,反倒是把隔壁投宿的客人给吵了出来。 “谁啊?这大早上的,吵死了!” “敲什么敲,不睡觉的吗?” 安国公被人抱怨了两句,心中更加焦急。 “测绘者呢?住在这的测绘者到哪里去了?” 掌柜的听到吵闹声寻到了二楼来时,正好听到他的提问。 “哟,这不是安国公吗?您来得不巧,任先生刚刚出门了。” “出门?”安国公下意识看向客栈房门所在的方向,“去哪儿了?和谁一起走的?” “天不亮,任先生就坐马车出城去了。至于和谁一起,去了哪里,小人这就不知了。” 见对方一脸懊恼的表情,掌柜的再次问道。 “国公爷要不在客栈等一等,说不定任先生过会儿就能回。” “也好。” 安国公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掌柜的下了楼。他特意赶了个大早,连饭都没吃,谁知还是被对方给溜了。 客栈不大,大堂中更是人来人往无比嘈杂,桌椅板凳与饮食也是无一不粗糙。 每隔一两刻钟,安国公就忍不住起身去客栈门口转悠几圈,如此一直等到了傍晚掌灯的时辰。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辆马车终于徐徐停在了客栈门口。 姜湛被一名青年男子的搀扶着下车,脸上带着醉酒后的驼红,走路也有些偏偏倒倒。 “先生当心脚下,我送您进去吧。” 姜湛顺势抓住对方胳膊追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浮提山具体是什么样子,快跟我仔细聊聊。” “任先生!”安国公激动地凑上前去,硬生生挤到了两人中间,“先生总算是回来了,真是叫我好等啊!” 姜湛愣住了一瞬,才认出他的身份。 “怎么又是你!?” 安国公等了整整一天,早已耐心耗尽,见到姜湛便开门见山地追问道。 “任先生,您究竟什么时候随我入宫啊?皇上可都等不及了!” 姜湛甩开他的手,“究竟是皇上等不及,还是你等不及?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 安国公心里一突,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姜湛却趁机绕过他,径直返回客栈二楼的房间。 “扫兴!” “任先生……” 安国公还想再追上去,却被横插过来的掌柜的挡了一下。 “国公爷,小店要关门了,您今晚可要留宿?” 看着已然合上了房门,安国公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留!” 掌柜的笑眯眯地搓着手解释道:“但咱们这暂时没有空余的客房,您看……” 经过了今日的折磨,安国公总算是放下了自尊与高傲。 “只要能守着任先生,住柴房也行。” 谁知掌柜的却摇头,“抱歉,柴房也没有啦。现在只剩下大堂,您要是愿意凑合,小人就把几张桌子拼起来给您当床板。” “什么!?” 安国公一蹦三尺高,刚刚勉强建立起来的决心瞬间崩塌。 “你再说一次?” 面对他充满指责的质问,掌柜的颇为无奈地叹气。 “并非小人可以刁难国公爷,只是最近几日想要一睹任先生风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在昨日您走之后,就有人主动订下了柴房。现在唯一能住的地方,就是这大堂了。” 安国公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无法彻底放下贵族的骄傲,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你当我是什么身份?睡在大堂的桌子上,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再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楼的房间内,姜湛依靠在窗边冷眼看着安国公府的马车渐渐远去。烛火照耀之下,他脸上原本的朦胧醉意已经彻底消退,只剩下一片清明。 又复一日,安国公再次来到客栈。 这回他吸取了头两次的教训,直接把被褥枕头等物件放在了马车上。就算要留宿,他也可以直接睡在马车上。 谁知再次敲门后,姜湛却爽快地让他进了屋。 安国公恍若在做梦,还没等他高兴就被满屋子堆积的书册给镇住了。 姜湛也不招呼他落座,进屋后就继续画图。 安国公有心攀谈两句,却被对方那种沉浸的气氛所感染,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他原本以为姜湛画完一张图就能停下来,谁知对方一张接着一张,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而屋内有且只有一张桌椅与床榻,其他家具皆被特意移了出去,给众多的书册腾地方。 安国公将身体的重心在左脚与右脚之间来回倒了好几轮,终于忍不住开口。 “任先生,您到底什么时候随我入宫?皇上可还等着您进献舆图呢。” 姜湛头也不抬地反问,“皇宫大门就在那立着,我又不是不认识,为何非要随你入宫?” 安国公一听这话就急了,“自然是因为我是奉皇命前来迎接您的啊!” “那你迎接了吗?” “任先生,我都来客栈三趟了!” “那又如何?”姜湛终于停下手中的笔,锐利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射向对方,“皇上只是让你来接,却又没下旨让我一定要跟你走。” 话说到这,安国公按捺许久的臭脾气也憋不住了。 “任先生,我好歹是堂堂的国公爷,皇上让我来接你入宫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就算你画出了誉国舆图,也不至于狂妄到如此地步吧?” 姜湛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既然国公爷也是不情不愿,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您请回。” 安国公心头一哽,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任风,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入宫献图!?” 姜湛眯了眯眼,“你我无缘,国公爷想我入宫,且让有缘的人来请我。” “简直荒谬!我与你无缘,那谁与你有缘!?” “贵府夫人,越嫣!” “!!!” 安国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处,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你,你说谁?” 第142章:以后别叫我任先生,我姓姜 安国公大为震撼,“任先生怎么会认识我夫人?” 姜湛冷笑一声,“其中恩怨纠葛,还请国公爷自行去问越夫人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 他说罢伸手一推,直接把对方推搡到门外。 “对了,以后别叫我任先生,我姓姜。” …… …… 安国公不甘心地在客栈逗留了片刻,见姜湛是铁了心不见自己,只能火冒三丈地返回府邸。 主院之中,越氏正在和大病初愈的王嬷嬷说话。 “回头你亲自盯着下人把紫光阁收拾出来,别等语柔回来了住着不适应。” “夫人放心,捣乱的人都走了,二小姐这次回来一定能舒心顺畅。” 正说着,就见安国公气急败坏地冲进屋内。 “越嫣,你给我出来!” 主仆二人同时吓得一激灵,越氏端在手中的茶杯抖动,少许茶水溢出浸湿了衣衫。 王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从内室中迎了出去。 “国公爷不是办差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安国公一脸的怒容,不答反问道:“越嫣人呢?” 见他心情不好,王嬷嬷赶紧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夫人刚刚小憩起身,国公爷先坐下喘口气。” 嘭——! 安国公一掌掀翻了递上来的茶杯,冲着内室所在的方向怒斥。 “出来!” 片刻之后,珠帘掀起,越是战战兢兢地上前福身行礼。 “老爷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发这么大的火?” “你还有脸问?我这些日子起早贪黑地寻找测绘者的下落,还被皇上训斥敲打。你倒好,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隐瞒不报,是想故意看我的笑话是吧!?” 听闻此话,越是满面的诧异。 “老爷何出此言,妾身怎么会知晓测绘者的下落。” “还敢撒谎!”安国公三两步走到越氏跟前,怒不可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测绘者的?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越氏疼地惊叫出声,王嬷嬷赶忙上前劝阻。 “还请国公爷怜香惜玉,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说话间,越氏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这些日子她因为安语柔离府的事情殚精竭虑,已然消瘦憔悴了不少。此时再故作少女姿态,只会显得做作违和。 安国公不耐地把人甩开,指着她的面门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测绘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说与你有缘,还故意刁难我?” 越氏倒吸一口凉气,被这桶脏水浇得浑身颤抖。 “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妾身跟了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不二的啊!” 王嬷嬷也被这话吓了一跳,“国公爷慎言!越夫人入府的时候可是清白之身啊,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些年来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在府中相夫教子。您可不能这么冤枉她啊!” “那为何测绘者非要见你?” “这……” 越氏与王嬷嬷也是满头雾水。 “老爷明察,妾身的确是不认识什么测绘者。您若是不信,妾身可以对天发誓!” 其实安国公心里也不认为越氏有胆子给自己戴绿帽,但姜湛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古怪,让他也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宫中突然来人,带来了皇帝的旨意。 “皇上已经知晓测绘者抵京之事,十分欣喜。特命安国公明日早朝时与测绘者一同入宫,进献舆图。” 安国公闻言眼前便是一黑,要不是原本就跪在地上,只怕是要摔个大跟头。 “明,明日入宫?” 负责传话的公公打量着他惨白的脸色,疑惑道:“怎么,安国公难不成还没找到测绘者?” “找到了,当然找到了!只是,测绘者眼下有些私事不太方便,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公公就强势地打断。 “眼下还有什么比向皇上进献舆图更加重要的事情?国公爷是个聪明人,千万别错过了这个立功的好机会。” “是是是!” 安国公根本不敢反驳,殷勤地将人给送走了。再返回主院的时候,发现越氏还在泫然欲泣地望着自己,干脆心下一横。 “你赶紧去换件衣服,随我去客栈迎接测绘者。” “妾身也要去?” “废话!不管你之前和测绘者是什么关系,眼下他要见你,你就得去!” 安国公在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能完成皇帝吩咐的差事,哪怕是把越氏献出去也未尝不可。 等他们忐忑不安地再次返回客栈时,才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围满了人,并且时不时听到众人的惊呼与欢笑声。 姜湛坐在大堂中,正在讲解自己这十年来游历山川的见闻。他原本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再加之谈吐风趣幽默,引来不少学子与普通百姓围观。 安国公带着小厮挤进去,王嬷嬷搀扶着越氏紧随其后。 越氏自从入了国公府便是锦衣玉食,已经许久没有涉足过这种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了。 就在她嫌弃地紧蹙了眉头,用手绢捂住口鼻之时,身旁的王嬷嬷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掐痛了她的胳膊。 “嘶——!” 越氏痛呼了一声,不满地瞪向对方。 “你做什么?” 王嬷嬷瞳孔地震,一脸菜色,说话时的嗓音都在颤抖。 “他,怎么是他?” 越氏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赶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嬷嬷咽了口唾沫,“夫人,他就是姜湛!” “谁!?” “姜夫人的兄长,姜湛!” 越氏怛然失色,差点没直接尖叫出声。 “这怎么可能!?” 王嬷嬷已经吓得浑身发颤,膝盖发软了。 “夫人,怎么办?如果姜湛就是测绘者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把他得罪死了?他点名道姓要见您,会不会是想蓄意报复?” 不等越氏想清楚,正在讲座的姜湛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 安国公与他视线交汇,殷勤地拍马屁道。 “先生历经千辛万苦,绘制出了举世闻名的舆图,实乃造福苍生!我等皆佩服先生的智勇!” 姜湛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那可未必。” 第143章:那你就去死! “我在外游历多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也是常态。这些身外的磨难,我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有一次前往亲戚家借宿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 姜湛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安国公与越氏,目露嘲讽。 “当时对方府里的小厮见我仪容落魄便心生嫌弃,将我拒之门外。好在那家亲戚的女儿人品端正,心地善良,悄悄收留了我。 谁知其继母得知此事后派人打上门来,捅破了我所住屋舍的房顶。当晚恰逢大雨瓢泼,我精心绘制的图册都浸了水,差点化作一堆废纸。 每每回想此事,都让我心中酸涩。” 听得此话,现场众人齐齐怒斥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先生所绘每一张舆图皆是无价之宝,别说是彻底毁了,就是有一丝破损都是莫大的损失。” “这就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 “先生不如说出对方的身份,好叫皇上治他们的罪!” 在这一阵阵热烈的声讨声中,越氏和王嬷嬷的脸色逐渐惨白。尤其是每到姜湛的目光扫过她们时,两人都禁不住同时抖上一抖。 而安国公也后知后觉地听出了姜湛话语中的深意,联想到前不久越氏赶走姜青岚兄长的事情,再加之姜湛说的那句“不姓任而是姓姜”的话,恍然大悟。 “是你!?”安国公豁然转头看向越氏。 越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道:“不,不是我。我没见过此人,更不知道他就是姜青岚的兄长。” 安国公倒抽一口气,差点没原地气晕过去。 “你!” “安国公。” 姜湛突然开口,直接截断了对方的话头。 “对于我说的那种亲戚,不知国公爷如何看待?若是换作您,又会如何处置呢?” 被点到名的安国公身子一僵,尴尬地对上姜湛锐利的视线,顿时汗如雨下。 “我,我……” 不正常的停顿引来众人的侧目,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自己,安国公更是心虚地恨不得钻入地缝。 他咽了口唾沫,竭力掩饰自己的紧张。 “也,也许先生所投宿的亲戚,其家主并不知晓此事,不过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罢了。” “那国公爷觉得,家主应当如何处置犯错的下人?” “自然是要严惩!” 越氏身子明显晃了晃,全靠王嬷嬷死命撑着才没倒下。 姜湛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只是嘲讽一笑便将话题转回到对山川风光的讨论上。其他人的思绪也被他带走,无暇再关注安国公一行人。 待到没人注意自己后,安国公低调且快速地离开了客栈。越氏也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夹着尾巴退了出去。 “老爷……” 她刚战战兢兢的开口,就被重重扇了一记巴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但却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 越氏捂着脸哀嚎一声,抽泣着躲到了王嬷嬷的身后,只希望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她狼狈的这一幕。 安国公沉声质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任风,怎么会是姜青岚的兄长?” “妾身也不知晓。” “你不知晓?你不知晓就随意把他赶出府,还派人弄坏了屋顶,任由雨水浸毁了舆图?那可是誉国舆图啊!是皇上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 他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越氏掐死算了。 “你这个蠢货!” “老爷……” 越氏眼泪扑簌落下,颤巍巍地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胳膊忏悔。 “当初姜先生入府的时候,的确形迹可疑,妾身没能及时认出他的身份也只是无心之过。 但姜青岚和安玥璃却不一样,她们身为姜先生的亲眷,怎么可能不知晓他的身份。若她们母女一开始就把话说清,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 老爷,若说过错,姜青岚和安玥璃与妾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滚!” 安国公嫌弃地把人甩开,“你还有脸提别人,要不是你心心念念与姜青岚别苗头,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皇上已经下旨了,让我明日早朝时必须带着姜先生和舆图入宫。否则,整个国公府都得遭殃!” 他说着伸手指着越氏的面门,强势地下令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早之前必须取得姜先生的原谅。” 越氏抽泣,仍旧不甘地赌气道。 “倘若他的要求特别过分,甚至让妾身去死呢?” “那你就去死!” 安国公歇斯底里地怒喝一声,震得越氏心如死灰。 “我再说最后一次,如果不能求得姜先生的原谅,那你就不用再回国公府了。” …… …… 入夜,乌云逐渐笼罩了天空。 安国公烦躁不安地在屋内徘徊,伴随着轰隆几声闷响,窗外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雨声。 “国公爷。”房门开启,小厮快步入内。 安国公急迫地追问,“有消息了!?” “越夫人一直等在客栈外请罪,但姜先生始终没有见她。” “没用的东西!” 安国公狠狠砸了一下桌面,震的茶器互相碰撞。 小厮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现在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越夫人留在雨中只怕要冻坏身子?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姜青岚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今日一早去了城外的寺庙祈福。眼下只有越嫣诚心道歉,才能求得姜先生的原谅。” 说起这件事,安国公心中隐隐察觉到自己被人算计了。但事到如今,他就算是知晓真相也毫无办法。 “天亮之后拿不到舆图,大家都得死!” 小厮被吓的咽了口唾沫,“那,那不还有骁王妃吗?她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姜先生的亲侄女。若能请她出面相劝,说不定能有一丝转机。”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她?”安国公怒目而视,“搞清楚,我是她爹!天底下哪有当老子的去求做儿女的?简直荒谬!” 半个时辰后。 安国公走下马车,视线穿过雨幕艰难地辨别着骁王府的牌匾。 “快,上前敲门!” 第144章:还我我母亲应有的地位与身份 王府内。 浣纱轻手轻脚地走入内室,“王妃,安国公来了。” 安玥璃正坐在软塌上看书,手边放着冰镇好的水果。她闻言并不惊讶,甚至连视线都懒得挪开半分。 “告诉他,我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浣纱随便指了名小厮去传话,得到消息的安国公却死死扒着门框不肯离去。雨水顺着狂风拍打,浸湿了他的衣衫与眉眼。 “你去告诉你们家王妃,我是真的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小厮神色淡然,“即便有天大的急事,我们王妃也已经休息了。” “那你就告诉她,这件事关乎全族性命!她也姓安,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小厮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冷漠地合上了府门。 安国公又焦急地在雨中等了小半个时辰,猜到安玥璃不会理会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开始砸门。 “安玥璃,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孝女,当真要看着我们全府上下都因为抗旨获罪吗?别忘了你也是国公府出身,就算皇上降罪,你也要跟着倒霉!” 就在他嚷嚷得筋疲力竭,喉咙冒烟时,府门终于又重新打开。只是这次出面的不再单单是值夜的小厮,而是安玥璃身边的大丫环浣纱。 “国公爷,现在天色已晚,您在骁王府门外吵嚷不断,实在是有失体统。” 安国公认出对方身份,三两步凑上前去。 “安玥璃呢,她怎么没出来?” “王妃和王爷早都休息了,国公爷再这么吵闹下去,就不怕惊醒了王爷?” 脑海中浮现出夙怀骁那副肃杀威严的样貌,安国公抖了抖身子。但一想到天亮之后得不到舆图就会遭受皇帝的严惩,更加强烈的畏惧又为他带来了动力。 “我知道姜湛的事情是安玥璃搞的鬼,我要见她,我要她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浣纱冷冷勾唇,“越夫人三番四次对舅老爷不敬的时候,国公爷在哪儿?现在知晓舅老爷身份了才来讨说法,是否有些晚了?” “我知道玥璃为何生气,但这件事我的确是不知情,都是越氏自作主张。 你去告诉玥璃,我一定会严惩越氏,为她和姜先生出气。但倘若她狠心不管不顾,皇上真的怪罪下来,到时候连带着青岚也要遭殃! 玥璃不是最孝顺她母亲了吗,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听完这些话,浣纱沉思了片刻。 “既如此,那国公爷就随我来吧。” 安国公大喜,巴巴地跟着进了骁王府。 夜深人静,浣纱也没有让他去正堂,只是随便选了个偏厅便将人留下。 安国公也不敢有异议,捧着侍女奉上的热茶老实等着。直到又过来两刻钟,才隐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王妃,就是这里了。” 厅门开启,安玥璃踱步而入。 虽然没有锦衣华服与精致首饰的装扮,但她沉静优雅的气度却已经透露出了更高阶级的精贵。 尤其是与淋了半夜雨,形容狼狈且瑟瑟发抖的安国公站在一起时,对比更加强烈。 “玥璃,你来了?” 安国公起身相迎,态度是难得的殷勤卑微。 安玥璃目不斜视地越过对方,径直在主位落座。 “父亲大半夜地找来,是为堂舅的事情吧。” “正是!” 安国公也不敢再端着当父亲的架子,赶紧央求道,“只要你能出面劝你堂舅随我入宫献图,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什么条件都可以?” 注意到她戏谑的眼神,安国公心中猛然一突。 “当,当然是我能给得起的。” 安玥璃接过浣纱奉上的茶水,砰的一声磕在桌面上。 “那我就直说了,越氏这次不仅是怠慢了堂舅这么简单,而是差点毁掉誉国舆图。但凡堂舅在皇上面前透露丁点儿消息,父亲面临的都是抄家杀头的下场。” 安国公猛地抖了抖身子,“所及才要你去劝劝姜湛,请他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不要计较。” “为什么不计较?”安玥璃嗤笑反问,“这些年来姜氏一族也没沾着国公府什么光,却要忍受越氏的刁难。父亲提出这种要求,不觉得脸太大了吗?” “那你究竟要如何?我说过了,只要是我能给得起的条件,定然不会推辞。”安国公急得抓耳挠腮,“要不这样,姜湛初到京城还没有落脚之地,我且替他买处宅院,就当作赔礼了。” “誉国舆图天下仅此一份,只要堂舅献给皇上,别说是区区宅邸,就是千金万银也唾手可得。” “那,那他想要什么?” 安玥璃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对方跟前。 “堂舅要的是顺气。越氏一日不受到应有的处分,堂舅就一日不会入宫。父亲想明白了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 “还我母亲应有的地位与身份。” 安国公表示不解,“你母亲现在依旧是国公府的夫人。” “却不是唯一的夫人。” “你想让我休了越氏!?” 安玥璃眯起眼,“怎么,父亲舍不得?” 安国公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虽然他嘴上说着嫌弃越氏,但她毕竟是自己唯一动过真心的女人。 至于正妻姜青岚,他们夫妻之间一直相敬如宾,却从未有过干柴烈火的激情。 “越嫣好歹为我生下子嗣,况且你母亲生病这些年来,我也一直保留了她夫人的地位。” 安玥璃挑眉不语,就那么抱着胳膊看着对方。 安国公承受不住她这样冰冷的眼神,主动退让道:“只要不动越嫣,你要什么都行。” “好啊,那就让她把管理中馈的资格让出来。” “……” 听到要求的安国公却再次沉默下来。 安玥璃也没了耐心继续与他周旋,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父亲想不通,就回去继续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浣纱,送客。” “等等!” 眼看着安玥璃如此果决地离开,安国公咬牙追了上去。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府邸交还给你母亲管理,你帮我去劝姜湛献出舆图!” 安玥璃停下脚步,冲浣纱使了个眼色。 很快,笔墨纸砚就被端了上来。 “口说无凭,父亲还是立个字据吧。” 第145章:里子都要没有了,还在乎面子 天蒙蒙亮时,云消雨歇。 经过一整夜的洗礼,独属于秋日的凉爽取代了酷暑的燥热,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安玥璃乘车前往客栈,安国公则是全程骑马陪同,并且频繁地催促着。 “快些,再快些,要来不及了!” 然而骁王府的车夫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始终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前行。以至于等他们抵达客栈的时候,安国公已经急得满头是汗了。 “你堂舅就住在二层的天字号房,我这就带你过去。” 谁知刚走进客栈,就见一道人影横冲直撞地迎了上来。 “国公爷!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王嬷嬷神色慌张,指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越氏说道。 “夫人为表诚意,在这大堂站了整整一夜,那姜湛依旧不肯原谅! 就算夫人一开始误会了他的身份,那也是无心之失。况且眼下我们都已经诚心道歉了,对方还死咬着不放,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国公爷面子嘛。” “里子都要没有了,还在乎面子。” 安玥璃在浣纱的搀扶下走进客栈,一抬眸就对上王嬷嬷那张不怀好意的老脸。 “越氏犯下的过错足以让整个国公府沦陷,堂舅只是让她罚站一个晚上,简直不要太善良。倒是嬷嬷……” 安玥璃说着走到对方跟前,好暇以整地欣赏着她心虚的神态。 “是不是上次掌嘴的教训不够,还能让你有胆子嚼舌根。” 王嬷嬷身子一抖,差点没吓得瘫软在地。 安玥璃绕过她,便看到越氏倒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恰好挡住了去路。 她踱步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如有实质的滚烫眼神看得越氏的额头上渗出虚汗。 安国公随即凑上前来,对王嬷嬷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带回府!” “还带回府做什么?反正都是要休弃的,直接送去庄子上,也好让她们母女团聚。” 话音刚落,原本倒地不起的越氏倏然间坐起身。 “什么!?老爷,你要休了我!?” 越氏含恨的双眸中像是要喷出火来,激动且恼怒的模样和刚才的虚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安玥璃嫌恶地冷嗤,“醒了就滚开。” 越氏反应过来自己装晕穿了帮,忐忑又心虚地看向安国公。 “老,老爷……” 后者尴尬地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怒意十足地咆哮道:“还不快滚!耽误了正事,小心我真的把你送去庄子上!” 一通威胁加警告,越氏终于夹着尾巴退让到了一旁。 安玥璃上楼表明身份,姜湛很快打开了房门。 “玥璃,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回答,安国公就恬着脸凑上前赔罪。 “姜先生息怒,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一场。我已经答应了玥璃,对越氏严惩不贷。” 一看到他出现,姜湛就沉下脸来。 “那我倒是要问问,安国公准备怎么做?” “青岚生病以来,府中一切事务都转由越嫣打理。可恨她狗眼看人低,居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姜先生。 我已经与玥璃约定,将执掌中馈的权利重新交还给青岚。从此她依旧是国公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姜湛半信半疑地看向安玥璃,“此话当真?” 安玥璃直接拿出了字据,交到了对方手中。 “以前母亲的娘家不在京城,我们若是受了委屈也无人撑腰。如今堂舅绘制出举世闻名的舆图,必定会被皇上委以重任,从此我们母女也算是有了靠山。 这份字据还请堂舅替我们保管,免得国公府隔三差五地又出现漏雨走水这种怪事。” 听懂了她弦外之音的安国公脸色涨红。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姜湛则是郑重地将字据收下,“好,王妃愿意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们母女的信任,只希望安国公能够说到做到。” “当然,当然。” 见对方终于肯将此事翻篇,安国公赶忙搓着手请求道。 “姜先生,宫里已经下了旨意,让我们今日一早入宫献图。您的舆图……” 他说着伸长脖颈欲看屋内的情况,却被姜湛用身体挡住。 “等着。” 房门砰的一声合上,等姜湛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副超长的羊皮卷。 安国公双眼放光,想要伸手去摸却又不敢。 “这就是传说中的誉国舆图?” “不错,当初越夫人差点损毁了我辛辛苦苦收集的各州县舆图,让我一度以为无法完成任务。 后来多亏了王妃出手相助,寻来了更加不易破损的羊皮卷代替了纸张,才得以让誉国舆图现世。” 虽然答应了夙怀骁不能把安玥璃参与绘制舆图的事情公布出去,但并不妨碍他在一些小事上帮对方争取利益。 “安国公,你也要多谢王妃才是。” 顶着姜湛强势的目光,安国公只能尴尬地冲安玥璃点了点头。 “这次,你做得很好。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 “父亲不用客气,回头记得把地契交给我便是。” 安国公懵怔,“什么地契?” “父亲昨晚不是说,为了感谢堂舅,要从已有的产业中挑选一处宅邸送给他吗? 我身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对城中的地段更加熟悉。回头您把地契交都给我,让我来替堂舅把关。” “……” 安国公心头一哽,差点没吐出血来。 “那,那是……” “怎么,父亲不愿?” 安玥璃杏眼微眯,安国公就哑了火。 “愿意,当然愿意。是,姜先生在京城还没有栖身之所,身为亲戚,我们自然应当互相帮衬。”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安玥璃终于满意勾唇。 “那堂舅就随父亲入宫吧,时辰不早了,皇上还等着呢。” …… …… 誉国舆图现世,姜湛的名声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安国公因为接待有功,成功地在工部谋了个员外郎的差事,专管土木修葺等事务。 不仅如此,他还四处炫耀姜湛是自己大舅子的消息,以此博得了不少同僚的艳羡。 这日他深夜醉酒归府,刚进门越氏就主动迎上来伺候。 “老爷回来了,辛苦了一日,泡个澡解解乏吧。” 第146章:好个无从查证 安国公习惯了越氏的殷勤服侍,顺着她的话进入净房洗漱。 谁知刚坐进浴桶中,就被微凉的洗澡水刺激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水也太凉了些,再让人提点儿热的来。” 越氏却故作为难道:“热水已经没了。” 安国公捧了把水浇在身上,不耐地催促。 “没有就让人去烧啊,这还要我教你?” “并非妾身愚钝,而是今日份的柴火已经用尽了。” 她抿唇垂眸,委委屈屈地诉苦。 “自从姜姐姐将管家权接回去之后,府中诸多规矩都变了。尤其是针对我们主院的一些份例,更是消减了大半。 就拿这柴火来说吧,一旦每日的份额用完,别说是洗澡了,就是热饭都吃不上。天气眼看着就开始转凉,妾身真是担心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安国公闻言愣住,“你说什么,姜青岚削减了主院的份例?” 越氏欲言又止,“并非妾身故意挑唆污蔑,这件事全府乃是上下人尽皆知。老爷若是不信,随便招个人来询问便是。” 安国公还想再问,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行,这水也太冷了,先替我更衣回房!” 等他换好衣衫坐回到床榻上时,已经隐隐觉得有些鼻塞的症状。再喝上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安国公重重一拍床铺。 “这个姜青岚,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行,我要去找她理论!” 夜深人静时,姜夫人还在看账本。 浮烟上前把灯芯拨亮些,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请安的声音。 “参见国公爷。” 浮烟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晚了,国公爷怎么来了?莫不是想要留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姜夫人就蹙起了眉头。 她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安国公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并且身后还跟着越氏。 在看到越氏那不怀好意的神色后,姜夫人反倒松了口气。 “夜深了,国公爷怎么还没休息?” 她说着徐徐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对方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我问你,是不是克扣了府中各院的份例?” 姜夫人行礼的动作顺势停下,大方承认。 “是。” “为何!?” “自然是因为府中的各项开支都超标,每个院落的份例更是以前我掌家时候的三倍有余。如此大的消耗,国公爷莫不是寻了座金山。” 听得此话,安国公原本愤怒不满的神情猛然顿住。 “三倍?” 姜青岚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账本,“三年前主院每个月的份例是二十两银,如今已经高达六十两。 我倒是想问一句,国公爷每日是吃了些什么山珍海味,才能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 安国公一阵语塞,下意识瞪向身旁的越氏。 “越嫣,你来说!” 越氏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不徐不疾地解释道:“老爷也知道,这些账册之类的都是孙管事在经手。而今他已经认罪伏诛,许多事情无从查证。” “好个无从查证。”姜夫人眯了眯眼,“孙管事是你招进府的,他的所作所为,还不是受了你的意。” “姜姐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会知晓孙管事会犯事? 况且今日老爷过来,是希望能调整一下主院的份例。老爷可是家主,姜姐姐就算要定规矩,也不能委屈了老爷不是。” 见对方抬出安国公来压自己,姜青岚倏然一笑。 “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有个现成的法子。” 她踱步上前,将越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妹妹这身衣衫是蜀锦做的吧,金丝银线,真是华贵。还有这青玉的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 若你能把花在自己身上的银钱节省下来,何愁主院的份例不够用。” 经她这么一说,越氏顿时心虚地涨红了脸。她今日为了跟着安国公来找茬,故意选了一套华贵的衣衫,没想到却成了对方攻击自己的把柄。 “我也不是每套衣服都这样的。” 安国公不悦地挖了越氏一眼,“你给我收敛些,像这样的衣衫以后就别做了。”同时他又叮嘱姜夫人道,“现在的情况不比三年前,我已经是工部的员外郎,平日里和同僚来往上也得花银子。你且把份例再调高些,别让我难做。” 双方各自敲打了一通,安国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主院。 刚想去休息,就听到越氏和王嬷嬷的对话。 “嬷嬷,去把的妆屉拿来。” 王嬷嬷依言照做,“夫人可是要休息了?老奴替您更衣吧。” “不用。”越氏悄悄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安国公,故意放大音量道,“明日一早,你把这些都拿去当了吧。” 王嬷嬷诧异地惊呼起来,“当了?这是为何?” “哎,你也看到了,现在府里是姜姐姐当家。她向来是个严苛的,这些年来又积攒了不少怨气,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就算是日子难过,也不能当这些首饰啊。这可都是夫人您自己的私物!” 越氏柔声纠正,“嬷嬷此言差矣。我是老爷的人,吃穿用度哪样不是老爷给的,哪里有什么公私之分? 况且现在老爷在朝中当官,少不了有需要银子打点的时候。你只管把这些拿去当了,回头换成银票拿给老爷。” 不等王嬷嬷再开口,安国公就走了过来。 “当什么当,我已经让青岚重新调整了份例。况且我还有俸禄,哪里就至于让你当首饰过活了。” 他扫了眼王嬷嬷怀中的妆屉,刚刚在北苑对越氏生出的不悦之情已经全然消散。 “东西好生留着,以后我若是带你出去参加同僚之间的聚会,总不能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吧。” 越氏闻言盈盈一拜,满心欢喜地恭维道。 “多谢老爷体恤,有老爷在,妾身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是,老爷当真愿意带妾身去参加聚会吗?” 安国公享受着对方崇拜的眼神,“一场聚会算得了什么,只要你听话懂事,以后我自然会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越氏见对方心情好转,赶紧趁热打铁道:“老爷,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说。” “姜姐姐毕竟多年没有操持过府中的事务了,为了防止她出现今日这般的纰漏,您能不能允准妾身从旁协理?” “……” 注意到安国公犹豫的表情,越氏再三保证。 “老爷放心,妾身并非要与姜姐姐争权,只是想从旁提点。毕竟老爷现在已经是官身了,家宅稳定也有利于仕途顺畅。” 王嬷嬷也帮着敲边鼓,“夫人此话有理啊,若是其他官老爷知晓咱们府上两位夫人情同姐妹,齐心协力,定然会称赞国公爷治家有方。” 想到刚才姜夫人桀骜不逊的模样,安国公下意识偏重更加乖巧温驯的越氏。 “也好,你就帮她多看着点儿,千万别惹出事来。” 第147章:背信弃主,死不足惜 两个小丫环在花园里扫地,伴随着初秋的阳光以及温和的微风,一切都显得安静美好。 “砰——!” 猝不及防的闷响声打破了这样的画面,只见其中一个丫环将扫帚重重扔到了地上,气鼓鼓地抱怨道。 “不干了!” 略显年长些的丫环无奈地看了她,“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大家都是这样的,又不单单只有你一个人的月银减少了。” 小丫环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不悦。 “我就想不通了,她们两个夫人斗法,怎么就非要把咱们牵连进去啊?这府里的开支说减就减,规矩说改就改,一切都乱了套。” “哎,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姜夫人好不容易收回了管家权,自然是想急着推翻越夫人之前的制度。” 小丫环上前两步,拽住对方的衣袖。 “姐姐,二小姐还在的时候,咱们明明是可以进紫光苑内院伺候的。现在二小姐被赶走了,越夫人也失了权,咱们就被派来做这种粗活。难道你就甘心?” 年长的丫环左右环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可能甘心?不过你也别急,这管家权虽然落到了姜夫人的手上,但这府里的人大多都还是偏心越夫人的。就拿主院的下人们来说吧,听说越夫人自掏腰包,填补了他们月银上的亏空。” “还有种好事!?越夫人当真是心地善良。” “最近这些时日,府里不少人都反对姜夫人当权。所以我猜测,用不了多久,越夫人就能把管家权收回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个丫环忘我地热聊着,却不想院墙之隔的另一侧,安玥璃和浣纱却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浣纱气愤地哼道:“这等背地里议论主子的下人,就该被拔了舌头发卖出去!王妃请稍等,奴婢这就去把她们抓过来。” 谁知安玥璃却是素手一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们说的是实话,何罪之有?” “可是……” “我早该料到,即便替母亲要回了管家权,也不会一帆风顺。 越氏掌权的这三年来,将府中不少下人都替换成了她的心腹。母亲想要管他们,必然要下一番功夫。” 北苑,姜夫人刚好敲打了几个管事的嬷嬷,放她们回去。 这些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挤眉弄眼地吐槽。 “要我说,姜夫人的规矩也太多了!” “可不,以前越夫人管事的时候可爽快多了,干的好了还能拿赏钱。不像姜夫人,抠抠搜搜的,还想让我们尽心办事。” “哎,不对比不知道,还是越夫人好啊……”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几个人齐齐定在院落门口。只见安玥璃如同天神一般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王,王妃!?” 一阵骚乱后,嬷嬷们慌慌张张地跪地求饶。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王妃息怒,我们,我们以后不敢了。” 安玥璃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直接越过对方跨入院门。 “越氏这么好,也不过把你们当成下人。相比起她,我可以更加仁慈些。浣纱。” “奴婢在!” “记下这几个嬷嬷的名字,把卖身契还给她们。府中还有其他亲眷当差的,一并放出去。 从此,你们就是自由人了。” 此话一出,几个嬷嬷们登时脸色大变! “王妃息怒啊,奴婢知错了,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请王妃收回成命,奴婢以后一定当牛做马地伺候好姜夫人。” “奴婢一家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啊,还请王妃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绕过奴婢这一次吧!” 这些人虽然是奴籍,却比府外大部分百姓的日子要好过许多。况且能够做到管事嬷嬷的位置,待遇还会更高。即便是走出去,普通人也会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她们礼遇三分。 所以当安玥璃说出把卖身契还给她们的时候,就意味着要把她们连同家人一并从国公府赶出去。 “背信弃主,死不足惜。” …… 干脆利落地发落了这几个刺头,安玥璃回到主屋。 她进门的时候先是闻到了一股清幽淡雅的檀香,紧接着便看到浮烟正在给姜夫人轻柔地按揉着太阳穴。 “母亲。” 听到她的声音,姜夫人睁开眼,眉宇之间的愁色也瞬间按压了下去。 “玥璃,你怎么回来了?” 安玥璃只当没看到她刚才的异样,笑着迎了上去。 “母亲这是不欢迎我吗?” “我只是以为你会在王府多住些日子。” “堂舅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王爷说,皇上看过舆图后龙颜大悦,已经决定封他为士大夫。之后还会让堂舅协助更新修改各州县的舆图,以及编纂山川志等记载山水地形的书籍。” “那就好。”姜夫人舒了口气,“这几年咱们和姜氏一族断了联络,只怕族人会心生怪罪。如今你能帮上堂舅的忙,也算是给族人一个交代。” 安玥璃笑容一僵,还是没敢告诉对方外祖父母过世的消息。为了避免穿帮,她只能转移话题道。 “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几个管事嬷嬷在嚼舌根,是不是越氏又作妖了?” 姜夫人垂下眼眸,“不过是越氏的小把戏,你不用担心。” 安玥璃星眸微转,正想再追问两句的时候,门外却传来小厮的请安声。 “国公爷有命,请姜夫人去主院一趟。” 一听这话,浮烟就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不会又是有人去国公爷面前告状吧?” “又?”安玥璃敏锐地抓住重点,质问道,“怎么,这几日有人闹事?” 姜夫人浅浅地瞪了浮烟一眼,“就是越氏手下的几个仆人,他们不满我定下的新规矩,想找你父亲理论。不过没关系的,现在管家权是在我的手中。” 直到这一刻,安玥璃才确定自己不在府中的这段时日,府里已经渐渐形成了反对姜夫人掌权的势力。 这种情况不及时打压,势必会对姜夫人的地位造成威胁。 第148章: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母亲,骁王爷以前打过一头老虎,您可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对于这毫无关联的话题,姜夫人感到费解。 “什么?” 安玥璃却铿锵有力地说道:“射瞎它的双目,让它无法视物;再打断它的四肢,让它不能动弹。如此,即便是凶猛的老虎也只能束手就擒。 就像府里那些不听话的下人,没规矩就换一批,换到懂规矩为止。” 姜夫人如有所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府中的下人也有自己的人脉。拔出萝卜带出泥,处理不好只会适得其反。” “这群萝卜,还以为自己得了越氏多大的好处,把她当作恩人。却不知越氏这些年来拿他们当幌子,贪墨了多少银两。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母亲只需把这些都公示出来,他们自然会有判断。” 母女二人密聊了好一阵,等来到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安国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光是听到脚步声就开始埋怨。 “三催四请,你现在真是好大的架子!” 紧接着便是越氏的声音,“老爷息怒,姜姐姐现在可是掌管着整个府邸的事务,自然是日理万机。不像妾身这般无能,整日都围着老爷转。” “我母亲忙碌,不还是因为要处理越夫人管家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大堆烂摊子。” 安玥璃扶着姜夫人进门,刚露面就给了对方一记下马威。 “越夫人若是觉得闲下来不习惯,正好父亲送给堂舅的府邸正在修葺,你去帮着洒扫一下。” “我!” 越氏噎住,求救般地看向安国公。 “老爷……” 安国公也没料到安玥璃今日回府,还恰好听到了对方阴阳怪气的话。他清了清嗓子,默默地与越氏拉开了一段距离。 “玥璃回来了,回来得正好,我有件大事需要跟你们商议。” 众人落座后,安国公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们应该都知道,今年南方大旱的事情吧?尤其是曲州,格外的严重! 太子殿下奉皇命赈灾,已经安置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但眼下秋收来临,不少州县却是颗粒无收。 今早太子殿下谏言,除了朝廷开仓放粮外,还要鼓动我们这些官员以及富商们捐银捐粮。” 他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我这员外郎也是刚当上的。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越氏也跟着嚷嚷起来,“捐银捐粮,说得好听,不就是拿咱们的家底去贴补别人嘛。老爷,您这是答应了吗?” “不答应能怎么办?皇上金口玉言,凡是有官身的人家都要捐。 而且朝中那帮子老臣又格外迂腐,争着抢着把捐粮的数量往上抬,生怕捐得少了皇上看不到他们的功绩。” 安国公说着痛苦地抹了把脸,“青岚,现在这中馈是你在掌管。你且说说,我们能拿得出多少银子?” 姜夫人抿了抿唇,“老爷可知道,现在府里每个月的进项甚至抵不过开支?若是一口气拿出大笔的现银买粮,只怕接下来的周转会出问题。” “什么?”安国公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进项抵不过开支?这怎么可能呢?” 安玥璃适时开口,“父亲别忘了,你是最近才成为员外郎的。之前府里的钱财来源,全都是依靠铺面和庄子的收成。以往有母亲打理,尚且勉强可以维持收支平衡。可现在嘛……” 她说着看向越氏,毫不掩饰地嘲讽一笑。 “父亲若是真觉得为难,不如把你收集的那些古董卖一些。” “不行!”安国公想也不想便激动地反对,“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绝对不能卖。这个办法绝对不行,以后也不许再提!” 见他这个态度,姜夫人不应声,安玥璃也只是垂眸看着茶杯中的浮沫走神。 安国公察觉到母女二人消极抵抗的情绪,拍着桌子催促道。 “皇上有令,我们府上至少要捐出三百石的粮食,还不能都是粗粮。你们也是国公府的人,都快跟着想想办法!” “老爷,妾身倒是有个法子。” 越氏顶着重压开口,目光却是瞥向安玥璃。 “银子不够,还可以借嘛。玥璃现在已经是骁王妃了,只要她一句话,骁王爷难道能对岳父的困境坐视不理?” “对啊!”安国公一拍大腿,满心希望地看了过来,“玥璃,你且回去替我们说说好话,求王爷借些银子给咱们周转周转。如果可以,最好能直接把银子换成粮食再给我们。” 南方大旱,曲州等地颗粒无收。等粮食短缺的消息传开,到时候举国上下的粮价都会飞涨。 再加上京城中富商与官宦人家筹措买粮,市面上现有的粮食很快就会销售一空。 安国公不仅要借银子,还妄图利用夙怀骁的途径直接兑换成粮食,简直是贪心不足。 想到这,安玥璃忍不住嗤笑出声。 “父亲确定要向王爷借粮?” “正是!” 姜夫人的脸色则是瞬间阴沉了下来,“国公爷,此事不妥。” “有什么不妥!?我女儿是王妃,夙怀骁是我的女婿,难道他不该帮我吗?”安国公语气很冲,既像是掩饰心虚,又像是给自己壮胆,“况且我只是借,又不是不还!” 安玥璃并没有立刻反对,只是再三确定道。 “一旦向骁王府借粮,所要承担的后果是什么,父亲可想清楚了?” 听她这么问,安国公反倒是犹豫了。 越氏的视线在父女两人之间转了几圈,故意加大嗓门道。 “这有什么想不想清楚的,不过是借粮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玥璃,你莫要吓唬老爷。” 安玥璃收敛神色,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子。 “并非我危言耸听,只是父亲初入仕途,处理许多问题的时候缺乏经验与敏感度。” 这话安国公便不爱听了,“什么经验?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 “那好,我且问父亲一句。朝中如今有几个派系?他们分别是谁为首领?骁王爷在朝中又与谁的关系最为不睦?” “……” 几个问题同时抛出来,直接让安国公傻了眼。 见他这般迟钝,安玥璃干脆又转向越氏。 “越夫人这般激进,想来都把这些潜在的问题考虑清楚了,那就由你来给父亲解惑吧。” 第149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 越氏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处,上不来下不去,哽得胸口闷痛。 安国公先是不耐地扫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警告安玥璃道。 “行了,别卖关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教训了越氏,安玥璃这才徐徐不急地开口。 “太子殿下与骁王爷关系不好,父亲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安国公心中咯噔一跳,“多少知晓一些,但这和借粮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父亲找王爷借粮,便是对外宣称你与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人。从今以后,只怕太子殿下那边就不会再给你好脸色看。”她眯起眼再次追问,“父亲已经做好了,要和太子殿下站在对立面的准备了吗?” “!!!” 安国公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没,没有这么严重吧?只是借粮……” “借粮只是小事,态度却是大事。” 安国公被安玥璃充满力道的眼神注视着,竟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那,那能怎么办?借不到银粮,无法向朝廷交差啊!玥璃,你现在已经是骁王妃了,就算骁王爷不帮忙,你也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越氏也跟着帮腔道:“是啊玥璃,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娘家却是她的后盾。若是娘家都倒了,那你以后在骁王府还能有什么地位。” “对,越嫣说得对!玥璃,你千万不能坐视不理啊。” 面对安国公和越氏的道德绑架,姜夫人简直气得快要发抖。她们母女受苦受难的时候,安国公充耳不闻;眼下需要人出力了,却头一个想到她们。 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就在姜夫人即将发飙之际,安玥璃轻柔地摁住她的手背。 “好啊,毕竟我也是国公府的一份子。眼下父亲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放心,待会儿我便回去跟王爷讲清楚,以我的名义送些财物过来。” “当真!?” “自然当真。” 安国公没想到安玥璃这么好说话,当即大喜抚掌。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白生你这个女儿!来人,立刻给骁王妃准备车马回府!” …… 从主院出来,姜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玥璃,你不该答应你父亲的要求,他明明自己有能力解决!” “我知道。” 安玥璃停下脚步,单手搂住母亲的胳膊。 “母亲不必担心,我什么时候吃过亏?这么做,是想借机堵住父亲的嘴,一劳永逸罢了。” 听她这么说,姜夫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回到了地上。 “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午时过后,一队车马浩浩荡荡从骁王府驶出,几十台盖着红布的箱笼被送往了安国公府。 彼时大街上正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时候,如此规模的车队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快看,那是什么?” “莫不是谁家人在成亲?瞧着像是嫁妆彩礼之类的东西。” “不可能,成亲怎么会没有乐声。况且车队是从骁王府出来的,可没听说骁王爷又要娶王妃。” 江辰负责押运货物,见到越来越多的行为围聚而来看热闹,干脆大大方方地向众人表明。 “都让开,这是我们骁王妃当初出嫁时的嫁妆。” “听到没,真的是嫁妆!” “把嫁妆送回娘家,难不成骁王妃被休了?” 啪——! 长长的马鞭凌空抽响,吓得议论之人纷纷闭嘴。 “放肆!我们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岂容尔等污蔑!” 江辰握着马鞭,依次点向四周。 “你们都听好了,近日曲州大旱,秋收乏力,朝廷号召官宦富商们捐粮捐银。 我们王妃虽然身处内宅,但在知晓此事后也是担忧得夜不能寐。故而特意将自己的嫁妆全数捐出,以此缓解曲州灾情。”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居然是向曲州捐银!” “原来如此,看来这任骁王妃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啊。” “是啊,这嫁妆的数量决定了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骁王妃敢将嫁妆尽数捐出,可见她十分信任骁王爷。这伉俪情深,当真不是乱说的。” “骁王妃是好人啊……” 顺着江辰刚才说的话,几个穿插在百姓之中的人纷纷带头称赞安玥璃,瞬息之间便控制了舆论的导向。 车队抵达安国公府,安国公和越氏都被这样大的阵仗惊动。 待他们匆忙赶到现场时,府邸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江辰正英武地站在正门口等候。 “参见安国公。” 安国公先是认出江辰的身份,紧接着又被放眼望去一连串的车马给镇住了。 “这些东西,都是骁王府送来的?” “正是。” 安国公狂喜不已,“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多谢骁王爷慷慨相助!” 相比起安国公的乐观,越氏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却是心头一突。只是不等她开口,江辰便已经大手一挥,朗声向周围的人宣布道。 “朝廷有令,今年夏暑南方大旱,导致秋收不足。 安国公府嫡长女半年前嫁入骁王府成为王妃,今日得知曲州有难,特将当初出嫁时的嫁妆原数送回娘家,与安国公府一道捐银抗灾。” 江辰说着不忘从衣袖中拿出嫁妆清单,双手奉到安国公的面前。 “国公爷,您清点一下,是否有遗漏。” 安国公被嫁妆二字惊呆了,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嫁妆?” “对,嫁妆。”江辰踱步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王妃特意交代了,动用骁王爷的关系替你筹粮不妥,思来想去只有作为婚前财产的嫁妆最为合适。如此即便是有人存心想做文章,也无话可说。” 说完,他便强行把嫁妆清单塞到了对方怀中。 安国公顺势展开,紧接着便觉得眼前一黑。 只因为浩浩荡荡几十台的嫁妆中,绝大多数都是不值钱的棉絮被褥之类的东西,真正贵重的珠宝等物则是在出门前被越氏私下扣留了。 如此,全部的嫁妆加起来,只怕还换不来一套玉质的头面。 第150章:三个和尚没水吃 “安国公?国公爷?” 江辰几次呼唤,总算让对方回了神。 “什么?” “东西已经送到了,在下就不打扰。”江辰后退半步拱手,“曲州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期待安国公府成为众臣之表率。” 安国公嘴角抽搐,却又不能当众发火。直到所有的箱笼都运进府中,他才一把将嫁妆单子摔在了地上。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安玥璃的嫁妆里一件像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是不是你私下里克扣了?” 越氏早知晓他会发火,已经准备好了措辞。 “老爷息怒,这件事不怪妾身。当初宫里下旨让安玥璃嫁去骁王府,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过当晚,这些嫁妆送过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谁知道……” “谁知道我不仅活了下来,还能坐稳了骁王妃这把椅子。” 不知何时,安玥璃突然走了出来,从容地将嫁妆单从地上捡了起来。 “呼!”她吹掉上面的灰尘,好暇以整地欣赏着里面的内容,“父亲可满意这份礼物?” 安国公脸色几经变换,最后恼羞成怒地怒斥道。 “你这个逆女!你故意让骁王府把嫁妆送回来,就是为了羞辱我是吧?” “父亲怎么会这么想呢,女儿是在帮你出主意呢。”安玥璃说着看向越氏,“父亲光看到嫁妆单子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怎么不想想,值钱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呢?” 越氏双手用力几乎搅断手绢,恐惧感从脚后跟一路蹿上天灵盖。 “老爷,别听她胡说。” “是胡说吗?”安玥璃眼神冰冷,像是要冻死人,“一个王妃的嫁妆该是什么规格?当初我出嫁时,宫里又给了多少赏赐?父亲不过问,你就敢诓他。” 经她这么一提醒,安国公也回想起来。 “对啊,玥璃出嫁的时候,宫里还赏了不少首饰。那些东西呢?” “……” 见越氏哑口无言,安玥璃反而心平气和地劝道。 “父亲也别生气,克扣嫁妆一事,权当我把东西暂存在越夫人那了。眼下只要越夫人肯把我的嫁妆都拿出来,何愁国公府渡不过这次的难关。” 越氏赶忙狡辩,“老爷明察,那些东西可都填补到中馈里去了啊。您也知道咱们府上开销大,之前的进项又不够……” “那就没办法了。”安玥璃无奈叹息,“女儿身无长物,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安国公气得两眼发花,几乎要背过气去。 “越嫣,限你三日内把贪墨的嫁妆都给我还回来。否则,我就从你女儿以后的嫁妆里面扣!” …… 返回主院,越氏急得来回踱步。 王嬷嬷被她晃得头晕,“夫人别急,咱们想法子凑一凑,总能有个七七八八。” “凑?拿什么来凑?”越氏却涨红着双眼反问,“当初姜青岚病重,老爷根本瞧不上安玥璃,给她准备的嫁妆本就不值几个钱。现在需要用银子了,却怪我克扣了她的东西。” 说起此事,王嬷嬷也是一脸着急。 “可老爷已经发了话,让三日内凑齐银两。” “不行,一定得想个法子!” 就在主仆二人正因为凑钱的事情陷入愁云惨雾时,院子里突然变得吵吵嚷嚷。 越氏不满地抱怨,“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王嬷嬷,让他们都给我安静些!” 王嬷嬷遵命出门教训那些个不懂事的下人,然而片刻之后却慌里慌张地回来。 “夫人,府里的家丁们都往北苑去了,好像是有大事发生。” 越氏警惕地绷紧了神经,“北苑!?难道是姜青岚得知安玥璃嫁妆的事情,闹起来了?”说着她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安玥璃说了把嫁妆捐出来,又怎么会闹呢?” 王嬷嬷咽了口唾沫,“夫人,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老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两人提心吊胆来到北苑的时候,远远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惊呆了。 只见一块硕大的木板挂在了外侧的院墙上,上面公示了越氏执掌中馈时的月银制度。 光是看到这个东西,越氏就心头一沉。 “糟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开始愤愤不平地质问。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三年前开始,我的月银就已经上调到了五两!但我从来都只拿到了二两银,剩下的三两到哪里去了?” “我也是啊,根据账册上的记载,像我们这种在主院伺候的人,每月可拿七两银。可我明明只拿了三两!” “要不是姜夫人把这三年来的账册全部公示出来,我都不知道府里欠了我这么多银子!” “还钱!还钱!还钱!” 当真相被揭露,原本温驯的家丁们都变得激进且愤怒。 在这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怒吼震彻云霄声中,北苑的院门徐徐开启。 四名丫环簇拥着安玥璃与姜夫人现身,母女二人高高站在台阶之上,以睥睨之姿俯视着人群。 “我知道大家现在很生气,因为国公府明明从三年前就调整了你们的月银,但却一直没有兑现。大家既然想要个交代,那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上次库房失火一事,大家都还有印象吧。正是因为此事,才引出了孙管事的贪墨案。 这些年来他不仅监守自盗,还在暗中克扣了大家的月银。 但因着孙管事是越夫人的远房亲戚,父亲在对方自裁谢罪后并未追究其家人的责任。 但正因为如此,我母亲才会重新严格地制定各项措施,保证府邸内各项开支的公正透明。” 安玥璃说着素手一挥,追月和彩云就当着众人的面,将第二块木板挂在了院墙上。 “我知道对于这次的月银调整,许多人觉得不满。但你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责任得到了更加细化的规定。 所谓三个和尚没水吃,以前一个院子里伺候的人数饱和,遇到事情反而你推我挡。到最后出了问题却找不到明确的人来承担,只能大家一起受罚。 但从实施了新规则之后,每个院落的事务都会细化成表格。谁应该做什么,不用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以后任何环节出了问题,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其他人只需做好分内的事,再也不用担心被牵连。” 第151章:除非安语柔死在外面 “不仅如此,每个季度我与母亲都会对你们的表现进行评核。 表现优秀的,可以领到自己月银五分之一的赏钱。而且根据每个人在府中做工的年限,月银逐年递增十分之一。” 安玥璃不仅解释了新制度的优越性,还直观的把前后两种制度拿出来对比。 那些支持越氏的人在得知了月银造假的真相后,也都一边倒地选择站队了姜夫人。 “好啊!” “太好了,这样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无缘无故受罚了。” “而且按照这个规定,只要我们不犯错,留下来做工的时间越长,月银也就越多。” 看着眼前沸腾的人群,越氏默默咬碎了后槽牙。 “走!” 她灰溜溜地返回主院,一进门就抓起桌上摆放的茶壶。 “不能砸!不能砸啊夫人!” 王嬷嬷见状赶紧把东西夺了下来,“这套茶壶可是国公爷最喜欢的,若是砸坏了,国公爷又该怪您了。” “怪我?他现在不就正在怪我吗?” 越氏目光如炬,恨不得烧光目视的一切。 “当年我接手中馈的时候,特意调高了所有人的月银。府中下人无一不对我感恩戴德。 如今安玥璃明明减少了他们的月银,这些人不反抗,反而被她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 这帮蠢货!” 说到最后,越氏还是气不愤地抢过茶壶摔了个粉碎,刺耳的声响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在屋内久久回荡。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王嬷嬷担忧地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夫人,您想怎么做?” 越氏的视线越过对方,直接落到了内室的妆屉上。 …… “越氏自愿变卖首饰,凑钱为父亲买粮?”安玥璃浇花的动作一顿,诧异地转过身来,“你确定消息是真的?” 浣纱郑重颔首,“消息已经传遍了,国公爷得知此事后对越夫人大加称赞,还鼓动府中的家丁们效仿,要求每个人都捐银解难。” “荒谬。”安玥璃沉声斥道,“他这么做,只会引起下人们的抵触。” “下人们的态度不重要,奴婢现在担心的,是国公爷会以相同的方式来要求我们夫人。” 安玥璃抿唇沉默,这三年来她们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积蓄。 相反,越氏变卖的珠宝首饰,原本都是她们的东西。安玥璃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透出骇人的冷光。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正如浣纱所预料的那般,在越氏做出带头作用后,安国公的命令很快传到了北苑。 姜夫人听完消息,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越氏奸诈,可恨我的资产在生病期间都被她夺了去,如今嫁妆里也只剩下些不值钱的铺面。” “母亲不必着急。” 安玥璃带着追月走进屋来,将一个木匣放在了桌上,其中装满了银票。 姜夫人被这么多银子吓了一跳,“哪里来的钱?” 追月笑眯眯地解释,“夫人生病期间,之前王爷送来了许多珍稀的药材和用品。如今夫人病好了,王妃就把它们给当了。有了这些银子,多少能买些粮食回来应急。” 谁知姜夫人闻言却激动地站起身来,严厉地拒绝道:“那怎么行!这些都是骁王爷送给你的东西,岂能怎么糟蹋!玥璃,你快把东西都赎回来。” “赎不回来了,我选的是死当。” 安玥璃踱步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安抚道。 “母亲都说了,东西是王爷送给我的,要怎么处置,自然是我说了算。况且,以王爷的财力,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也不能拿去当了呀,若是让王爷知道……” “只要能帮上母亲,王爷定然不会推辞。” 安玥璃扶着她坐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道。 “眼下最要紧的是筹粮。我今日去典当的东西的时候在街上转了一圈,发现京城中的粮价已经开始飙升了。 母亲,再不出手,一个铜板能买到的粮食,以后十个铜板都买不回来了。” 想到安国公交代的事情,姜夫人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好,这些银子就当是国公府向骁王爷借的。以后庄子和铺面有了收成,定当归还。” 为了让她安心,安玥璃并没有反对。 只是当她们收集信息对比粮价的时候,越氏那边居然传回已经筹齐粮食的消息。 “这不可能。”安玥璃想也不想便笃定地说道,“眼下买粮何其困难,越氏不可能有如此能耐。况且她卖的那些首饰能值多少钱,又能买几石米?” 追月跑得气喘吁吁,涨红着脸说道:“可奴婢亲眼所见,一车车的粮食已经运回府了。午时之后,国公爷就要把这些东西都送交朝廷。” 安玥璃二话不说直接前去查看,只是不等她靠近屯粮的院落,就被主院小厮给拦了下来。 “王妃请留步。此处乃是越夫人存粮的地方。为了防止粮食遭到破坏,除了越夫人与国公爷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的意思是,任何人包括本王妃?” 安玥璃沉下脸来,周身的气场变得威严强势。 小厮被她看得目光闪烁,头顶冒汗。就在他顶不住压力的时候,越氏带着王嬷嬷从院落里走了出来。 “骁王妃好生威风,若是能把这份威风用在对的地方,何愁买不到粮。” 安玥璃目光犀利地看向两人,发现越氏今日显得格外得意。 “听说你筹够了粮食。” “不错。” 越氏昂着头睥睨安玥璃,那股子神情仿佛回到了当初打压她们母女最甚的时候。 安玥璃直言道:“我不信。眼下京中粮食价格飞涨,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凑够了三百石?” 越氏刚要炫耀,却被王嬷嬷及时制止。 “这就不劳烦骁王妃操心了,总之我们夫人有自己的办法。而且国公爷已经答应了,夫人这次立下大功,过两日就把二小姐接回府。” 越氏也回过神来,讥笑了好几声。 “你这是想套我话吧?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除非……”她说着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道,“让姜青岚把管家权还给我。” “好啊,除非安语柔死在外面。” “你!” 被踩中痛脚,越氏瞬间勃然大怒。 “安玥璃,我告诉你,这一局我赢定了!等语柔回来,咱们再一决高下!” 第152章:地下粮商 “去查!越氏最近见了哪些人,她的粮食都是从哪儿来的!” 返回北苑,安玥璃直截了当地下达了命令。 姜夫人带着浮烟进门的时候,恰好撞见她这般恼怒的场景。 “这是怎么了?”姜夫人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到了寻常的状态,“是谁惹我们骁王妃不痛快?” 安玥璃见到她的到来,深吸一口气强行收敛了情绪。 “母亲可知道越氏筹齐粮食的事情?” 姜夫人淡笑不语,坐下来饮了口茶水。 “知道,越氏能做到这一点,好歹是解了府上的燃眉之急。这是好事。” “好什么?”安玥璃恨恨一抿唇,“我好不容易把安语柔弄走,这下倒好,就因为这么点小事父亲就松了口。” “筹粮可不是小事,咱们不就没筹到吗?” “那是因为时候没到。” 说起这件事,姜夫人忍不住追问。 “玥璃,之前说要抓紧时间买粮的是你,可不让我出手的也是你。你且跟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安玥璃轻轻舒了口气,“母亲,那些粮商知晓南方缺粮,又得到了朝廷捐粮的命令,故意哄抬粮价。我们此时出手,已经落了下成。” “可再这么涨下去,我们只会更加买不起。” “我们都买不起,何况普通百姓,那些奉命捐粮的官宦与富商人家更不是冤大头。所以,最迟再过几日,粮价必定会受到遏制。” 正说着,浣纱就带着好消息进门。 “王妃料事如神,刚刚朝廷已经颁布了法令,京城中的粮商必须按照原价卖粮。凡是抓到哄抬粮价者,斩!” 听得此话,安玥璃唇角微微勾起,杏眸中也迸发出璀璨的光彩。 “母亲,时候到了。” …… …… “检查好了,你的体内的余毒已经彻底排除干净,无须再服药了。”安玥璃一边说话,一边默默关掉脑内的医疗空间。 坐在她对面的黎珏起身,感恩戴德地作了个长揖。 “多谢王妃!自从上次梦丹楼选拔之后,您就一直派人给我送药。若非您的好心,我就算是捡回了性命,这副身子也要垮掉了。” 安玥璃浅笑着接受了对方的感谢,“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相求。” “王妃但说无妨,只要是我黎珏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你之前说,你父亲是粮商,京城中有好几家粮铺都是你的。如今南方大旱,粮食欠收。我们安国公府奉命筹集粮食,捐往曲州。 我想请你替我凑些米面,价格就按照市价来定。” 听到她这么说,黎珏殷勤的笑容却缓缓收敛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浣纱见了,不禁心中忐忑。 “黎公子怎么了,可是此事难办?” 黎珏赶紧摇头,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此事不难,只是,王妃前些日子不是才遣人来取过粮了吗?” 安玥璃错愕地与浣纱对视一眼,“我何时派人来取过粮?” “就是两日前,有个老嬷嬷找上门来,手里拿着安国公府的腰牌,还说是奉了王妃之命前来求粮。小人不敢怠慢,当时就派人拿了一百石米粮给那位嬷嬷。” “什么!?”安玥璃惊得站起身来,“你确定是安国公府的人?” “当然,小人不认得那嬷嬷,但认得国公府的腰牌啊。” 安玥璃抿唇思索,脑海中跳出一个人影。 “王嬷嬷。” 一旁的浣纱恍然大悟,紧接着忍不住啐道。 “这不要脸!这个老虔婆,肯定是得了越夫人的命令。 我说呢,她哪儿来的这个本事,居然在短短数日内就凑齐了三百石的粮食。原来是打着王妃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 黎珏也听明白了,紧张得手足无措。 “怎么,难道那人不是安国公府的人?” “是国公府的,只不过与我关系不睦。”安玥璃追问,“你给了一百石?免费送的?” “是!” “可越氏一口气拿出了三百石的粮食。剩下的两百石,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浣纱帮着思索,“会不会是在别的粮商处买的?” “不会。” 黎珏一口便否认了她的猜想,“前几日粮价飞涨,百姓们人心惶惶。粮食越是贵,买的人反而越多。 而那些粮商们为了进一步抬高价格,都会限制每个人购买的数量。 我能一口气拿出一百石,完全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其他粮商可不会这么做。” “那有没有可能,王嬷嬷多跑几家粮铺,凑齐了三百石?” 黎珏再次摇头,“粮铺不傻,卖粮的时候需得提供户籍身份。表面上说是为了避免有人恶意屯粮再售,实际上是他们想要保证所有的粮食都由他们掌控。” 安玥璃听得秀眉紧蹙,在屋内来回踱步了好几圈。见她如此烦恼,黎珏又提供了一个思路。 “其实除了正经的粮商处,还有一个办法能弄来粮食。” 安玥璃立刻停下,“哪里!?” “地下粮商!那些人会从农户手里以低价收取过季的陈粮,然后再倒卖给那些吃不起粮食的穷人。” “你的意思是,从地下粮商那能买到大量的陈粮。若当真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黎珏摇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妃此言差矣,地下粮商收来的陈粮往往已经存放了好几年,甚至腐烂发霉。他们拿回这些粮食,简单地清洗之后混合着米糠之类再次出售。穷人吃了这种粮食,很可能会中毒身亡。” 安玥璃瞳孔一缩,“不错,发霉变质的粮食的确会使人中毒。” 浣纱闻言大怒,“这不是害人吗?为何官府不取缔这些地下粮商?” “因为世上的穷人太多了。”黎珏苦笑一声,“就拿这次的旱灾来说吧,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有人拿一碗有毒的米粥给他,你觉得他会拒绝还是接受?” 浣纱噎住,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闷。 安玥璃垂眸,理解了黎珏的心情。 “如果越氏当真是从地下粮商那收购的粮食,等这些东西送到了灾区,定会酿成大祸。黎珏,你可知地下粮商都是哪些人在掌控?给我一份详细的名单!” 第153章:你给的银子,只够买这么多 城郊,一处不起眼的民宅。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坐在院中喝酒吃肉,汗珠混着酒精从脖颈滑落在身上,打湿了衣衫。 几个男人端着酒碗起身,笑容满面地朝坐在主位上的首领敬酒道。 “马爷,我们敬您!这次能够趁着曲州的旱灾发财,全靠马爷英明神武,提前就准备好了粮食。” “南方大旱,粮食欠收,京城中的名门望族人人自危。咱们抓紧时间,把手里的粮都高价卖出去。” “对!这一波赚的银子,咱们兄弟几个的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主位上的马爷留着络腮胡,脸颊处有一条深长的刀疤,让他原本就粗犷的相貌看起来更加狰狞。 听着手下的兄弟们兴奋地高谈阔论,他却突然下令道。 “通知下去,最近的粮食先不要卖了。”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都炸了锅。 “这是为何?” “现在正是最赚钱的时候,决不能停。” 马爷带着毛边的视线略过全场,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朝廷已经开始限制粮价,你们都没长眼睛?” “限价又如何?粮食总共只有那么多,等粮商处的粮食告急,百姓们买不到粮,到时候价格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况且官宦与富商人家还要遵守朝廷的命令捐粮,他们哪里去凑那么多的粮食,还不是只有从我们这买。” “是啊是啊!” “蠢货!” 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马爷把酒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知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之前粮价飞涨,我们尚且可以浑水摸鱼。现在粮价稳定了,一旦出头就会被朝廷盯上。 传我的命令,暂停京城内的一切交易。” 十几个壮汉虽然很舍不得发财的机会,但因着马爷的威严,没人敢出言反抗。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众人喝酒的动作同时顿住,马爷蹙眉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人顺手从桌子下面抽出长刀。 “谁!?” 见敲门的人并不回应,两人一边靠近一边戒备地把长刀举起。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相继起身,默默地拿起了武器。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后,门外却传来柔柔弱弱的女声。 “京城柳氏,求见马爷。” 负责应门的两个壮汉诧异地互相对视,“女的?” 片刻之后,院门拉开一条细缝。 安玥璃带着浣纱端庄地站在外面,脸上戴着白色的面纱,身后是华贵的马车。除此之外,并未看到任何侍卫。 见此场景,两个壮汉的戒心才放松了些。 “什么马爷,你找错人了。” 安玥璃勾唇一笑,“找错人,而不是找错了地方,看来王嬷嬷没说诓我们。” 她扬了扬下巴,浣纱便递上一个布袋。 对方接过之后打开,一眼就认出布袋里装的就是他们手里卖出去的陈粮。 “你到底来干嘛的?” 安玥璃开门见山道:“买粮。” 壮汉不敢擅自答应,而是转头看了眼院内的马爷。直到对方点头,他们才松了口。 “进来吧。” 随着院门的缓缓开启,十几个魁梧壮汉的身影相继映入眼帘。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其中不少人甚至连上衣都没穿。 浣纱下意识低下头来,臊得脸颊通红。 相比之下,安玥璃却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叨扰了。” 她从容地告罪一声,便带着浣纱走进小院。 里面聚会的人也没想到登门的居然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尤其在发现安玥璃令人惊艳的相貌后,更是蠢蠢欲动地吹起了口哨。 “小娘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安玥璃视线扫过说话之人,淡定地回答:“自然是赚大钱的地方。” “错!我们这儿是土匪窝。” “你们两个自投罗网,就别想回去了。” 面对这般调戏,安玥璃从容不迫地从衣袖中拿出厚厚一叠银票。 看到如此多的银子,刚才还口出狂言的人立刻被震地噤了声,坐在主位上的马爷也是瞳孔一缩。 “你到底是谁?” “买粮的人。” 安玥璃拿着银票继续前进,双目一直锁定主位上的马爷。就在她距离对方只剩五丈远的时候,却有一人拿着刀将她们拦下。 “站住!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安玥璃依言停下,老老实实回道:“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安国公府,王嬷嬷。” 得到答案,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坐在主位上的马爷喝光了碗里的酒,一把将空碗摔在了地上。 “撒谎!我们从没向安国公府卖过粮!” 在他话音落下后,安玥璃的脖颈上多出一把锋利的长刀。 “小姐!” 浣纱惊得跳起来,同时摸到了挂在手腕上的竹哨。然而在她作出反应前,安玥璃却抬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有没有卖给安国公府,马爷自己心中清楚。我今日只身来此,已经说明了诚意。即便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我手里的银票吗?” 她说着把厚厚一叠银票直接放在了刀身上。 马爷深深地看了安玥璃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有胆量!” 伴随着他的指令,手下收回了长刀,同时将银票送到了马爷的手中。 马爷掂量了一下银票的厚度,满意地指向院中其中一间厢房。 “去,把粮食搬出来。” 四五个壮汉遵命行事,很快就运出几大箩筐的粮食。 安玥璃看了眼麻袋中白花花的新米,却摇了摇头。 “不够。” 马爷一边数银票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给的银子,只有买这么多。” “那就换成陈粮,差一些也无所谓,帮我凑够三百石。” 听到她这么说,马爷再次抬头。幽深的眼眸像是淬过毒,泛着骇人的冷光。 “你确定?” “当然,现在城中的粮价已经降下来了,如果只是为了买新米,我何至于大费周章地跑这一趟。” 安玥璃说着撩了撩头发,神色中透着十足的嫌弃。 “朝廷让官宦与富商人家皆要捐粮三百石,可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白白送给那些贱民。 马爷,您说是吧?” 第154章:死人而已,哪有活人可怕 听到安玥璃最后的这句话,马爷才收回骇人的视线。 “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既然姑娘是真心实意与我们合作,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只是我这里没有现货,需得从京城外运来。 你若是能等,我就收下你的定金。” 安玥璃却略显犹豫,“什么时候取货?” “三天。” “太长了,我最多等两天。” 马爷再次垫了垫手里的银票,“两天后,在此交易。你若不来,这银子我也不会退。” “成交。” 安玥璃爽快的态度赢得现场众人的叫好。 马爷更是热情地亲自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出了小院。 “马爷请留步。” “好,那我就不送了。两日后,恭候姑娘大驾。” 马车渐渐离去,马爷也准备带下手下返回小院。然而就在转身之际,他的视线却无意间扫到了地上的车辙印。 只见马爷蹲下身子用手丈量了一下宽度,脸上的笑意倏然收敛。 “这不像是民用马车的宽度,倒像是……”他说着突然醒悟过来,指着远去的马车下令,“追上去,杀了她们!” 与此同时,浣纱靠着车厢深深地舒了口气。 “太吓人了,奴婢还以为那些人会真的下杀手呢。还是王妃胆子大,居然连那种场合都不怕。” 安玥璃正要回答,就听到依稀的马蹄声传来。 “王妃,不好了!有几个人正在打马追我们!” 听到车夫的提醒,安玥璃立刻掀开车窗帘往后看了一眼。 “糟了。” 她心下一沉,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前行。然而马车无论如何都是跑不过单骑的,不消片刻就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 四个人以前后左右夹击的方式包围了马车,其中带头的便是之前用刀威胁过安玥璃的男人。 “这是怎么了?”安玥璃镇定地掀开车帘走出去,面带微笑,“可是马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对方冷眼看着她,“马爷说了,你们身份可疑,不能放你们离开。” “怎么会?刚才在小院,我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我只是来买粮的。” “朝廷只让官宦以及富商人家捐粮,其中可不包括皇室。”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玥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男人嗤道:“既然想装成庶民,至少先换辆车。你的车辙印太宽了,根本就不是百姓能用的规格。” 安玥璃恍然大悟地看了眼自己的马车,同时又遗憾地叹了口气。 当初为了不暴露身份,她还特意让人去掉了车上的标识,却不想在车辙印上露了马脚。 “你们马爷,不和皇室中人做生意?谁的钱不是赚呢,这么循规蹈矩,可发不了财。” “废话少说,拿命来!” 男人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朝马车劈来。 原本憨厚老实的车夫非但不躲,反而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迎面而上。 瞬息之间,两人缠斗在一起。 安玥璃躲进马车中,毫不犹豫地拉动了藏在车帘后的绳索,浣纱紧跟着吹响了挂在手腕上的竹哨。 只听见嘎嘎几声机关启动的声音,数十支短小的飞箭从两侧的车厢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敌人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对方一共派了四人追击,转瞬间就死了两个。除开首领被车夫缠住外,还剩车尾处的一人行动自由。 那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兄弟倒下,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我杀了你们!” 只见对方手持长刀扑上来,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车厢当中。 车夫见状惊出一身冷汗,“王妃!” 然而下一秒,男人却捂着脖子退了出来,汩汩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嗬,嗬……” 他跌坐在前室,徒劳地发出不甘的声响,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 安玥璃冷着脸跟出来,月白色的裙衫上溅上了鲜血,手中握着一把银白色的柳叶手术刀,滴滴血珠顺着刀尖滑落。 “我准你进来的吗?” 男人挣扎着倒下,到死都想不通自己会在一个弱女子手上翻了车。 解决完眼前的困境,安玥璃看向车夫那边。只见他与对方还纠缠不清,两人的武力值竟然不相上下。 就在安玥璃思考怎么帮忙的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那人的背心。 车夫抓住机会软剑一刺,直接把人捅了个窟窿。 随着最后一名敌人倒地,十数名暗卫从两侧的树林中奔了出来,围着马车单膝跪地。 “参见王妃!” 安玥璃还没来得及开口叫起,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响。 她循声望去,就看见江辰正推着轮椅从树林中走出。而夙怀骁霁月清风地坐在上面,膝上随意地放着一把长弓。 安玥璃眼睛一亮,“王爷怎么来了?刚才那箭,是你射的?” 夙怀骁许久没动弓了,原本心情还不错,谁知在看到安玥璃一身的血色后骤然变脸,漆黑的双眸中释放出浓重的杀气。 “过来。” 安玥璃没有注意到对方语气上的变化,只是因为嫌弃脚下的尸首与血水,顺从地跳下了马车。 几步路的工夫,夙怀骁把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许。 夙怀骁掏出手绢,替安玥璃擦拭衣衫上的血污。 “不是叮嘱过你,一旦交手就退回马车中吗?” 安玥璃想把手绢接过来,对方却不松手。无奈之下,她只能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仍由对方摆弄。 “我退啦,是他得寸进尺。”安玥璃说着看了眼四具尸首,表情颇为遗憾,“可惜了,本来想留个活口的。” 夙怀骁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人是你杀的,不怕?” 解剖过无数大体老师的安玥璃神色淡然,“死人而已,哪有活人可怕。” “有道理。”等衣衫上的血渍擦得差不多了,夙怀骁才对江辰下令,“重新换辆马车。” “等等,那个马爷还没抓到呢。” 江辰笑眯眯解释,“王妃放心,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对方逃不掉的。” 安玥璃还想说什么,夙怀骁却抢先一步。 “记得留活口。” 第155章:好,我听王爷的 “快快快!把所有粮食都收起来带走!” 在马爷的催促下,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但同时也有人感到不解。 “马爷,不就是个小娘子嘛,至于您这么大费周章。咱们这院子可是安全得很。” “蠢货!”马爷怒斥一声,“如果对方真是皇室成员,就说明朝廷已经盯上咱们了。她能找来,官府也能找来。赶紧收拾,立刻把这些粮食运走!” 正说着,叩门声再次响起。就近的一名壮汉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满心欢喜地应道。 “肯定是二哥把人抓回来了。” 马爷循声望过来,心头猛然一紧。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提醒,对方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瞬息间一柄长剑穿透了男人的胸膛,浓稠的血液溅出来宛如炽热的烟火。 “敌袭!” 马爷嘶声力竭地怒喝出声,小院内的手下纷纷拿出武器。 与此同时,院门被人暴力地踹开,三排弓箭手整齐划一地堵在门外。 “放!” 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院内的人没有防备,悉数中箭。待到一半以上的敌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江辰才打马赶到。 “王爷有令,留活口。” 听到他的指令,弓箭手齐齐后退。另外一队暗卫衔接紧密地冲进去,轻而易举制服了剩下的敌人。 江辰也不下马,就在院门外冷眼看着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 “活着的人就地看押,入夜后把能吃的粮食运回城内。还有……”他说着冲马爷抬了抬下巴,“银票还来。” …… …… 回城的马车上,安玥璃并未像以往那样闭眼小憩,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的陈设。 “你平日坐的马车,都是安装了机关的?” 夙怀骁清朗的眉目中盛满了她的身影,语气却是平淡无波。 “你以为造一辆有机关的马车是很容易的事?安心坐着吧,这就是辆普通马车。” 安玥璃耸了耸肩,总算恢复端坐。 夙怀骁再次开口,“你既与对方达成交易,又是如何暴露的?” “王府马车的车辙印与寻常人家所用的马车不同。” 夙怀骁若有所思,“是江辰没有安排好。” 安玥璃赶紧帮忙说好话,“也不怪人家江辰啦,我之前也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说罢不忘叮嘱对方,“江辰能找到马爷的据点,已经是帮了大忙了,你可别罚他。” 夙怀骁闻言眼眸微挑,“你要谢他?” 不知为何,安玥璃从这复杂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丝冰凉的危险。 “我的意思是,江辰差事办得好,主要还是归功于王爷领导有方。回头把这群败类上交给官府,也算是为百姓们除害了。” 听到这刻意的吹捧,夙怀骁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就在安玥璃以为对方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却听他突然开口。 “回头将江辰给你打造一辆带机关的专用马车。” 两人回到城内时,太阳已经西斜。 为了不吓到姜夫人,安玥璃决定先回王府换身干净衣服。谁知马车刚停稳,就听到浮烟急促的呼唤声。 “王妃!王妃!” 坐在前室的浣纱率先迎上去,“浮烟妹妹,这么着急,可是国公府出事了?” 浮烟已经在骁王府门外等候了许久,看到浣纱忍不住要哭出来。 “两个时辰前官府突然上门,把越夫人和姜夫人都带走了!” “什么!?” 车帘豁然掀开,安玥璃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官府抓了母亲,这是为何?” 浮烟抬头便看到一身是血的安玥璃,被她这副模样吓得脸色大变。 “王妃,您这是……” 安玥璃不用奴仆搀扶就径直跳下马车,快步上前抓住对方手腕。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有人弹劾了老爷,说他捐献的粮食都是有毒的,是想故意残害灾区的百姓。皇上一怒之下便将老爷下了狱,连带着两位夫人也受到了牵连。” 听到这话,安玥璃已经确定越氏交给安国公的那批粮食就是从马爷手中换来的有毒陈粮。 “这个蠢货!” 她低低咒骂一声,也不知是在骂越氏还是安国公。 浮烟红着眼眶追问,“王妃,现在要怎么办啊?” 不等安玥璃开口,夙怀骁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江辰,去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是。” 等安玥璃望过来的时候,他又以极为镇定的神色命令道。 “先回去更衣,有什么事等江辰回来再说。” 两人对视了片刻,安玥璃被对方的冷静影响,慌乱的心情神奇地平静下来。 “好,我听王爷的。” 江辰返回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安玥璃这边刚换好衣服坐下来用晚膳,对方就带回了消息。 “启禀王爷,王妃,弹劾安国公的正是屯田署主事肖澈。 他在例行巡查粮仓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许多死老鼠。经过核查,老鼠的死因是因为吃了有毒的粮食,而那些粮食正好是安国公府上交的那批。” 江辰说着看了眼安玥璃,“肖澈为人刚正不阿,并未因为安国公是工部同僚便网开一面。今日朝会,皇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当即将安国公打入监牢。 根据国公爷交代,粮食都是府中夫人准备。官府得知国公府有两位夫人,便派人将两位都请了去。” 砰——! 即便是竭力克制,安玥璃此时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将手中的瓷碗磕在桌上。 “那官府可有查明,这些粮食都是越氏准备的?” “应该还没有。” 安玥璃捏了捏鼻梁,“她犯的错,凭什么让母亲背锅。” 夙怀骁则是对江辰下令道:“打点一下,让安国公与两位夫人对买粮一事守口如瓶。” 安玥璃诧异地抬眸看他,似有不解。 夙怀骁耐心提醒,“承认罪行,就会牵连出地下粮商一事。皇上要罚国公府,可不会因为姜夫人不知情就网开一面。” 安玥璃恍然大悟,同时心头一紧。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越氏。”她咬了咬唇瓣,期待地看向对方,“王爷可否想想法子,让我入狱去见母亲一面?” 第156章:你这个蠢妇,原来都是你害的! 夜凉如水。 安玥璃还是头一回在深夜出府,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无,安静的只能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见她眉头一直紧蹙着,夙怀骁主动挑起话题。 “最近城中也传出了几起百姓暴毙的案子,你可听说了?” 安玥璃满脑子想的都是姜夫人,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来。 “嗯?” “本王怀疑,这些人也是因为食用了有毒的粮食才导致身亡。官府正在查办这些案子,地下粮商迟早会被揪出来。” 安玥璃想了想,神情更加凝重了。 “这么一来,那越氏干的那些好事也瞒不住了。”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挑起车窗锦帘,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景。 “工部屯田署肖澈,其子一个月前由太子举荐进了吏部办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如同清凉的泉水般冲刷在安玥璃的心头,打开了她的思路。 她星眸微转,顺着夙怀骁的话往下推理。 “你的意思是说,肖澈之子乃是太子麾下。那他揪着我父亲不放,表面上看是因为性格刚正,实际是因为……” “不错,太子与我关系不睦,你在拜堂的时候就可见一斑。安国公乃是我岳丈,肖澈抓到他的把柄,极有可能顺藤摸瓜牵连到我身上。” 听到这话,安玥璃一下子绷紧了身子。 “那怎么办?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能让他们栽赃陷害!” 夙怀骁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所以我们要借力打力,利用此事扳回一局。你不是会医术嘛,正好可以为城中中毒的百姓免费义诊。” 夜深人静,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持续的沙沙声。然而安玥璃此时却已经忽略了这种动静,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和夙怀骁的商议中,直到江辰提醒他们已经抵达天牢。 “可需本王陪同?” 安玥璃摇头,“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他们说清楚。” 夙怀骁没有坚持,留在马车上等她回来。 在江辰的带领下,安玥璃首次踏入天牢,一股阴森的冷气扑面而来。 与她想象中鬼哭狼嚎的场面不同,此时的天牢显得过分安静。 大部分囚犯都已经入睡,偶尔遇到几个还醒着的,对方也只是短暂地抬头看她一眼,便又很快失去兴趣地垂下头。 “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怎么不见狱卒盘查?” 江辰低声解释,“王妃您是女眷,那些狱卒怎配见您尊荣。王爷已经打点过了,您探视期间都不会有人打扰。” 安玥璃垂在衣袖中的手指捻了捻,心中默默把夙怀骁的本事都提升了一个等级。 江辰熟练地带着她找到了关押姜夫人所在的牢房。 “王妃,就是这里了。” 安玥璃眯起眼睛仔细寻找,先是看到了裹着被褥独霸了床铺的安国公,然后是紧挨着他分享了少许被子的越氏。等到把整间牢房找了个遍,才看到独自盘腿坐在角落里的姜夫人 “母亲。” 牢房中阴冷潮湿,姜夫人不仅被连累关在这种地方,还要遭到另外两人的排斥。 安玥璃想到这,就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越氏狠狠揍一顿。 许是环境太过糟糕的缘故,姜夫人迟迟无法入睡,只能强迫自己闭眼小憩。在听到响动后,她甚至一度以为出现了幻听。 “母亲,母亲?” 直到这声音越发真切清晰,姜夫人才徐徐睁开眼。 “玥璃!?”她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墙面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母亲,您没事吧?有没有受惊?” 姜夫人踉踉跄跄地来到牢门前,紧紧握住了安玥璃的双手。 “傻孩子,你都是王妃了,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快回去,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母亲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冻着了?”安玥璃非但充耳不闻,反而迅速脱下外衫,透过牢门的缝隙塞了进去,“这里阴冷潮湿,你快穿上!” 就在母女二人推诿的时候,半梦半醒的越氏听到了动静。她醒来看到安玥璃来探监,立刻尖叫起来。 “骁王妃来了!老爷,我们有救了!” 安国公被这刺耳的声响惊得坐起身,迷迷糊糊间下意识求饶道:“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冤枉的……” 越氏迅速地扑过来,伸手拽住了安玥璃的裙摆。 “玥璃,不,骁王妃,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对吧。快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安玥璃冷眼看着对方,额角青筋直跳。 “越嫣,你好大的胆子。勾结地下粮商,用有毒的陈粮冒充新粮上交朝廷,结果给屯田署的主事大人抓个正着。这次母亲与父亲入狱受罪,都是被你连累!” 此话一出,越氏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你,你信口雌黄,什么陈粮新粮,不关我的事!” 安玥璃冷嗤一声,直接质问还在懵怔中的安国公。 “越嫣有几斤几两,父亲心中应该清楚。她在粮价飞涨的时候,只花了短短数日内就凑齐了三百石的粮食,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起过疑心吗?” 听她这般质问,安国公总算是醒过神来。 “越,越嫣?” 越氏把头摆得像拨浪鼓,极力否认道:“老爷明鉴,妾身变卖了所有的首饰,才勉强凑齐了这些粮食。妾身对老爷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王嬷嬷已经招了。” “什么?” 安玥璃目光似剑,锐利得几乎要将越氏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皇上震怒,连父亲都被关押在此,你以为王嬷嬷这种老虔婆能躲得过审问?经她供述,购买有毒陈粮一事都是受你指示。” 此话一出,越氏像是被抽出了魂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 “招,招了。她都招了……” 安国公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顺手把塞满稻草的枕头扔了过来。越氏先是后脑挨了一下,紧接着前额重重撞在铁质的牢门上,发出骇人的闷响。 “你这个蠢妇,原来都是你害的!” 越氏被撞得眼冒金星,泪珠扑簌落下。 “我,我不过是用新粮换了陈粮,哪里知道它是有毒的。” 第157章: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肃清后宅 安玥璃不过随口诈一下对方,没想到越氏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她说的话也不必留情。 “你可知自己一念之差,会给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 越氏不服气,顶着额头上红肿的伤痕犟嘴。 “可我并非故意为之,是朝廷要粮要得急,我实在是没办法……” “朝廷下令筹粮赈灾,一为帮扶百姓,二为彰显天恩。你倒好,用毒粮敷衍欺骗,到时候坏的可是朝廷的名声。 况且一旦在你这开了头,难免其他人会效仿。为了遏止这种歪风邪气,皇上只能杀鸡儆猴。” “!!!” “不能杀,不能杀啊!” 安国公吓得从床榻上摔下来,几乎要尿裤子。 “不知者无罪,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要皇上能留我一命。玥璃,你已经是骁王妃了,你去求求骁王爷,他一定有办法!” “办法的确是有。”安玥璃不徐不疾地开口,却只把话说一半。 “什么法子?你快说!” “无论官府如何审问,你们都咬死自己上交的粮食无异常。至于毒死老鼠一事,你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么说,牢房内的三人皆露出诧异之色。尤其是越氏,还以为安玥璃会借此机会把自己交出去顶罪。 姜夫人心生担忧,“可若是皇上铁了心要严查,我们只怕是撑不了太久。” 牢狱之中的审讯手段何其残酷,哪怕是铜皮铁骨的人也扛不住。 安国公迫不及待地点头附和,“你母亲说得对,他们抓我进来的时候,恰好在审讯一名犯人。几个狱卒把人绑起来,将烧红的铁烙印到那人的背上!我可不想受那种刑法,玥璃,你一定要救我……” “闭嘴!”安玥璃不耐地低斥,“我会想法子尽快把你们弄出来,但前提是自己要先抗住审问。” 她说着视线定格在安国公的脸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水桶的蓄水程度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谁若是敢为了自保出卖别人,整个国公府都会为他殉葬。” 安国公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保证道。 “知,知道了。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那就好。”安玥璃收敛视线,“今日就先说到这,剩下的,等有命活着出去再说。” 见她准备离开,安国公惶恐的情绪再次被放大。他扑上来扒住铁栅栏,声音颤抖地央求道。 “玥璃,你一定要救我们出去啊,一定!” 安玥璃却并未多看她一眼,只是不舍地劝慰姜夫人。 “母亲再忍耐两日,我会尽快来接您。” 等听不到安国公的哭嚎后,江辰才忍不住开口。 “王妃刚刚为何不趁机与安国公谈条件?” “你是说,让他休了越氏?” “至少要重罚。” 想到安国公那个德行,她就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可一旦危机解除,父亲只会觉得我是在乘人之危,强行破坏了他的幸福。况且没有了越氏,还会有王氏李氏。 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肃清后宅。” 话音落下的同时,天牢大门开启。 江辰抬眸看到停在外面的马车,以及挑开车帘望出来的夙怀骁,突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王妃头脑如此清醒,难怪连自家主子这样的人物也能攻克。 …… …… 翌日。 安国公府门外支起了义诊的摊子。 安玥璃亮明身份亲自坐诊,顿时吸引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快看,这位就是传闻中从国公府嫁入骁王府的王妃了!” “这可是头一个在骁王爷手中活下来的王妃,上次在梦丹楼的选拔中还得了头筹呢。” “不仅风姿卓越,倾国倾城,还会医术!难怪就连骁王爷也会英雄难过美人关……” 然而在这阵阵赞美声中,也不乏存在质疑之词。 “可我怎么听说,安国公一家因为捐毒粮的事情被捕入狱了?那骁王妃现在出来义诊,是为了替父还罪?”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岂是区区义诊就能还清的?那些毒粮一旦送往灾区,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没错,像他们这种为富不仁的皇亲贵族,根本没把寻常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什么义诊,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听到这样的言论,守在一旁的四名丫环气得脸都红了。 “王妃,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您分明是好心想要替他们看病,他们竟然如此诋毁您!” “任他们说去。” 安玥璃声音淡然疏离,像是从冰冷的雪山之巅飘零的雪花。艳丽的容貌被雪白的面纱半遮半掩,偶尔抬起的灵动眼眸足以让围观的路人惊叹心悸。 面对这样的女子,哪怕她当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也会叫人不忍怪罪。 就在安玥璃耐心等待上门求助的人时,三个长相粗狂,气质凶恶的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滚开滚开!” “别挡老子的道。” 面对明显的地痞流氓,周围的百姓纷纷惶恐退让。 “这几个人,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不能吧,对方好歹是王妃。” 正说着,就见其中一人先是冲着安玥璃吹了一记十分响亮的口哨,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坐到了求诊的椅子上。 “王妃会看病?” 安玥璃放下手中的医术,正视对方的双眸。 “会。你哪里不舒服?” 男人笑得猥琐,“不清楚,只是最近老是提不起精神。王妃医术卓绝,不如替我把把脉?”他说着上身故意往前倾,整个人恨不得贴到安玥璃的跟前去。 “放肆!”追月忍不住怒斥出声,“这可是骁王妃,你放尊重些。” 男人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意味深长。 “我怎么不尊重了?王妃自己支个摊子义诊,我不过是来看病而已,有什么错?” 另外两个同伴也跟着帮腔。 “连王妃自己都没说话,你一个小丫环瞎叫唤什么?” “王妃了不起啊?等安国公的罪定下来,她就是罪臣之女。” 这种话说出来别说是安玥璃身边的四名大丫环了,就是安国公府其他的仆役也听不下去,气恼地冲上来把人给围住。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居然敢诅咒我们国公爷和王妃!” “我看你们三个是活腻歪了!” 第158章:他向来都是冷心冷情的人物 金殿,审讯的证词被摆到了御案之上。 “启禀皇上,安国公已经交代了事情的经过,那些有毒的粮食都是由其夫人代为购买。而其夫人却并不认罪,反而坚称自己当初上交的粮食都是从正规粮商处购入。 对于这番言论,微臣还在核查。” “还有什么好核查的,这件事摆明了是安国公自己不愿承担罪名,便推脱到女人身上。” 太子语气阴沉地说出这句话,冲皇帝拱手。 “父皇,前些日子京城中粮价居高不下,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也未见得能在短时间内筹够三百石粮食。 安国公刚入仕,根基尚且不稳,却有能力先于朝中大半的官员把粮食筹齐。若说其背后没人撑腰支招,只怕是无人相信。” 皇帝把手中的奏章扔在案桌上,眸光闪动。 “按照你的意思,谁在指使他作恶?” 太子哼笑一声,“安国公生性愚钝,这般年纪了都没有分到什么正经差事。反倒是将女儿嫁入骁王府之后,倒是顺风顺水起来。” 他说完直白露骨地看向夙怀骁,虽没有点出对方的名字,但处处都引着众人把怀疑投射在对方的身上。 反观夙怀骁,从头到尾眼眸低垂,专心把玩着套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就像是听不懂太子的暗示。 见他这般不在意的模样,殿上的大臣们只当他是不在意自己岳丈的死活。反正他向来都是冷心冷情的人物,没什么好奇怪的。 太子党的大臣互相交换着眼神,纷纷站出来附和他的言论。 “皇上,此事的确蹊跷。” “安国公本性不坏,微臣也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最后屯田署的肖澈上前一步,义正词严地恳求道: “还请皇上追究到底,切莫让这种歪风邪气霍乱了朝纲!” 皇帝冷眼看着殿上这些朝臣,目光着重停留在夙怀骁身上。 但凡任何人被这般富含威压的眼神注视着,都会膝盖发软。唯独夙怀骁,从头到尾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怀骁,安国公的案子,你怎么想?” 听到皇帝放软声线呼唤自己,夙怀骁这才吝啬地将视线从扳指上挪开。 “安国公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皇帝颔首,“那好,传朕的旨意……” “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吏部侍郎孙祁年突然开口,“微臣以为,安国公捐献毒粮固然有罪,但还有一人应该与他同罪论处。” 皇帝话头被截却不生气,不仅仅因为孙祁年才情出众,还因他与长公主沾亲带故,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 “孙侍郎是觉得,安国公还有同党?” “正是!”孙祁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肖澈的身上,“肖澈在工部屯田署任主事一职,对于保证粮食安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我倒是想问问,好好的粮仓,是怎么混入老鼠的?” 肖澈噎住,没想到对方会冲着自己发难,而且一针见血地捏住了七寸。他脑子卡住,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托词。 “微臣,微臣……” 见自己罩着的人被弹劾,太子先是不悦地看了孙祁年一眼,紧接着帮忙求情道。 “父皇,这老鼠偷粮乃是本能,即便是做好了防患,也未见得就能百分之百地防住。况且若非恰好有老鼠钻入粮仓内,也不会发现安国公捐献的粮食有毒。” 孙祁年从鼻息之间喷出一声淡淡的嘲讽,“南方大旱,每一粒粮食都弥足珍贵。老鼠脏污,可传播恶疾。这些腌臜之物接触过的粮食,如何敢让灾民下口?这与安国公捐献的毒粮,有何区别? 故而微臣认为,安国公当受什么惩罚,肖主事也当受什么惩罚。” 听到他这么说,殿上不少大臣都表示赞同。 “的确如此。” “鼠疫鼠疫,不就是这么传播开来的吗。万一旱灾再加上恶疾传播,那才真是人间炼狱了。” “屯田署这次确实责无旁贷。” 皇帝呷了口茶水,将杯子咚的一声磕在案几上,发出的低沉响声瞬间压制住了殿上的吵嚷。 “肖澈,你可认罪?” 肖澈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皇上明鉴,并非微臣怠惰惫懒,只是老鼠防不胜防。屯田署为了清除鼠患,也一直在想法子。” “哦?”皇帝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些的姿态,“那你都做了些什么?” “就在皇上颁令旨意要为南方筹粮的时候,屯田署就已经在粮仓附近投放了一批鼠药。若非如此,鼠患只会更加猖獗。” “你在粮仓附近投鼠药?” 孙祁年惊诧地叫出声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自入秋之后,但凡入夜便会秋雨连绵。肖主事投放鼠药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带毒之物会混着雨水浸入粮仓之中,污染粮食?” 肖澈笃定地反驳,“粮仓密封牢固,雨水不会浸入。” “那老鼠又是如何进去的?” “这!” 孙祁年挖了对方一眼,态度强硬地负手而立。 “粮仓有损,老鼠才能入内。那么有毒的雨水也会一同浸入,污染粮食。但若是粮仓无损,那么吃死老鼠一事只怕另有蹊跷。 肖大人身为屯田署的主事,可要想好了再说,切莫犯下欺君之罪。” 扑通——! 肖澈膝盖一软,惶恐地跌坐到了地上。 孙祁年刚才说的话,无疑是两头堵的问题,直接断了他的退路。 “微臣,微臣……” 惊惧之下,他只能下意识望向太子求助。 这一小动作被众臣看在眼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 太子这一招,怕是走错了。 就在气氛凝重尴尬之际,一直没怎么讲话的夙怀骁扣响了轮椅的扶手。 “肖澈。” 他的嗓音像是历经万万年的流水,波澜不惊中透着刺骨的凉意。 “安国公是本王的岳丈,他的案子多少关乎本王的名誉。他若是真的有罪,本王不会偏袒,但本王不能容忍有人利用此事栽赃陷害。 这粮仓到底有没有洞,你最好解释清楚。” 第159章:你们是地下粮商的人! 金殿之上,凝重的沉默让人窒息。 肖澈胸腔大幅度地起伏,呼吸困难的感觉却越发明显。 比他更加难受的是太子,他好不容易利用肖澈之子把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没想到第一次用人就翻了车。 现在他对肖澈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而且对方一旦获罪,其子便是罪臣之子,以后的仕途就算是毁了。 就在太子郁闷至极之时,另一则急报传到了金殿上。 “启禀皇上,存放赈灾粮食的西城粮仓发生多处垮塌,不仅粮食受损且有看护粮食的官差受伤!” 皇帝豁然绷紧了背脊,眼眸深处燃起了火焰。朝臣们也是一片哗然,顿时议论纷纷。 “我没听错吧,粮仓居然垮了?” “刚才不是说很牢固吗,怎么突然就垮了?难不成是被老鼠啃坏了?” “也或者是被连日来的雨水泡坏了地基。” 孙祁年适时再次开口,“皇上,那些可都是赈灾的粮食,每一石都关乎着灾民的死活。还请皇上立刻下令,抢救粮食。” 皇帝一拍御案,颁布旨令。 “传朕的旨意,着京兆尹府转移粮食,救治伤民。此事就交给……”他的视线在金殿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夙怀骁的身上,“骁王爷来督办。” 夙怀骁目光如剑,“臣领旨。” …… …… 安国公府门外,前来闹事的几个男人还被家丁围着,嘴里不干不净地挑衅就没停过。 “怎么,说理说不过还想打人?” “来来来,兄弟几个今天就让你们动手。正好让大家伙都看看,安国公府霸道到了什么程度。” 几个男人不仅不退让,反而嚣张地往家丁堆里冲,生怕这冲突无法升级。 见此状,安玥璃彻底冷下脸来。 “本王妃的父亲好歹是国公爷,他有罪与否自有皇上定夺,什么时候轮到尔等置喙。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家丁们早就忍无可忍了,只待她一声令下,立刻把这三个闹事的男人压制在了地上。 “大家可都看到了,我们不过是质疑了一句话,骁王妃就对我们喊打喊杀。” “安国公府就是这么仗势欺人的!” “像你们这种为富不仁的官吏,活该被抄家灭族!” 在这一声声恶意的诅咒声中,安玥璃踱步来到三人面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好好教训一下对方的时候,安玥璃却伸手从其中一人的衣衫上拨下两颗米粒。 “这是什么?” 她静静地凝视着掌中之物,若有所思道。 “你是粮店的伙计?” 男人愣了一瞬,眼神之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什么粮店的活计,少胡说八道。” “不对,你就是粮店的伙计。”安玥璃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对方,很快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米黄色粉末,“来人,把他们的外衫和鞋子都扒下来。” “是!” 家丁们听令行事,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指令。 安玥璃看着对方衣衫上沾染的米屑以及嵌在鞋底的米糠后,更加笃定地得出结论。 “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既然你们都是粮店的伙计,那本王妃就要问清楚了,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三个男人矢口否认。 “什么指使?我们听不懂。” “对,我们就是看不惯你们安国公府的做派,” 安玥璃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么说,本王妃就会相信?”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提出质疑。 “我看这几人没说谎,毕竟眼下粮食珍贵,为了避免粮食被盗,粮店在选伙计的时候都会考核对方的家境和人品。 别的不说,这三个人流里流气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倒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说的有道理。这三个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怎么可能进得了粮店。” “最近买粮的人那么多,粮店里可忙得脚不沾地,谁还有心思出来闲逛啊。” “而且哪家粮店的伙计有胆子和安国公府叫板?这不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嘛。” 面对这些疑点,不明真相的百姓们更加怀疑这三人的身份了。 “王妃,这人怀里藏得有东西!” 只见其中一人挣扎的时候,从怀里落出一个布袋。家丁想要捡起来交给安玥璃,却遭到了对方死命的阻拦。 “别碰我的东西!把它还给我……” 两人争抢期间,布袋撕破,黄色的米粒洒落一地。 男人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扑上去,慌张地想要把这些东西都掩盖起来。 安玥璃却眼疾手快地抢了一把握在手中,“你这些米有问题。”她冷眸注视着对方,朗声分析道,“这些米泛黄发青,闻着有浓重的霉味,根本不是正常的大米,而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陈米!” 男人咆哮,“那又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安玥璃却眯起眼睛,“你们刚才口口声声用毒粮一事攻击安国公府,指证我们有罪,没想到自己却随身带着有毒的陈米。你们不是普通的粮店伙计,你们是地下粮商的人!” “地下粮商!?” “就是那些卖毒粮的地下粮商?” “如果安国公是因为买了毒粮入狱,那这些人又怎么会跑来国公府闹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正说着,就听到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急速靠近。 “京都尹府办差,闲人退让!” 在官差沉稳有力的呵斥声中,原本将安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迅速分出一条道路。 除开众多的官差之外,还有一辆熟悉的马车迎面驶来。 “参见骁王妃。”头的官差看了眼被家丁压制的三个男人,眼眸微转,“敢问王妃,这里发生了何事?” 安玥璃朗声宣布,“本王妃今日义诊,这三个人却来捣乱。经过调查,我严重怀疑他们都与地下粮商有关。地上的这些毒粮,就是证据。” 领头的官差一下子肃穆的神色,将毒粮接过来反复查验,然后小跑着把证物呈送到了马车前。 “王爷,请您过目。” 车帘微微挑起,夙怀骁身子前倾了几分。他扫过官差手里的东西,沉声下令道。 “抓起来,带回去严审。” 第160章:想拉他下水,那就把水搅浑 官差一出手,闹事的男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堵嘴捆了起来。 江辰扶着腰间的长剑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现场人群。 “近日来京城中已经出现了多起因为误食毒粮造成的命案,皇上得知后震怒非常,下令严查。 谁若是知晓地下粮商的线索,须得如实向朝廷禀报,不得隐瞒。” 听到他这么说,人群中不禁有人质疑。 “这么说来,捐赠毒粮的安国公铁定性命难保了。” “毕竟是他开了这个坏头。” “是该严查,否则人人都这样,那灾区的百姓还怎么活。” “至于安国公一案。”江辰再次开口,恰如其分的停顿引得众人纷纷朝他看来,“皇上圣明,已查明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且都与负责看守粮仓的屯田署主事有关。” “屯田署的主事?” “这怎么又和屯田署扯上关系了?” 江辰继续解释:“一个时辰前西城粮仓垮塌,屯田署主事肖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么说来,安国公很可能是冤枉的。只是毒粮要如何解释?总不能是从天而降的吧?” “难不成是屯田署监守自盗,勾结了地下粮商,用毒粮替换了新米?” “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想通了。难怪刚才那三个地下粮商的混混要来挑衅骁王妃,原来他们就是嫁祸安国公的凶手。” “原来如此……” 人群之中有人配合着江辰引导舆论,转眼间就翻转了局面。原本唾弃安国公府的百姓转眼就改了口,把矛头都指向了地下粮商与屯田署。 “必须严查!” “对,不能让这些无良官商坑害百姓。” “屯田署必须给个说法……” 夙怀骁坐在马车中,冷眼看着这些人义愤填膺地发泄情绪。经此一事,肖澈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既然太子想拉他下水,他就干脆把水搅浑! “骁王妃。” 自从对方出现后,安玥璃就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此刻听到男人的召唤,才重新站了出来。 “王爷?” “粮仓垮塌恐有伤员,你既然在此义诊,可愿意接收伤员,为他们免费诊治?” 安玥璃勾唇,“义不容辞。” …… …… 整个救援持续了三日之久。 等所有的粮食都抢救出来后,垮塌的粮仓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金殿上,夙怀骁让人将腐朽的地基搬上来让皇帝过目。 “肖主事所谓的坚固粮仓,其基座早已被雨水泡坏。新米存储在这样的粮仓中,即便是没有老鼠和雨水的污染,也会加速腐败。” 看着被白蚁等生物啃食成蜂窝状的地基,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混账!朕明明前不久才命人修葺过粮仓。屯田署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糊弄朕的!” 伴随着他的震怒,满朝文武的官员惶恐地下跪求饶。 “皇上息怒。” 唯独夙怀骁只是收敛了眉眼,表情始终淡然。 “传朕旨意,革除肖澈屯田署主事一职,打入天牢!” 肖澈遭殃,标志着太子一口气失去了两个可用之才。他恨恨地咬紧后槽牙,不甘心地瞥了夙怀骁一眼。 “父皇英明,像肖澈这般尸位素餐之人,的确是罪该万死。只是安国公捐献毒粮也是证据确凿,还请父皇严惩不贷。” “安国公原本上交的三百石新粮已经找到了。”夙怀骁再次开口,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根据地下粮商的交代,他们已经承认一直在利用粮仓的漏洞偷盗粮食。为了不被发现,便以有毒的陈粮替换了新米。” “不可能!”太子惊慌地反驳,“粮仓守护森严,外人根本进不去。” “是啊,外人进不去,自然只能里面的人接应。” “……”太子噎住,“你什么意思?” 夙怀骁不徐不疾地分析,“那就要等肖主事的调查结束,才能知道了。” “你!” “够了。”皇帝低沉且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太子,你一直负责曲州赈灾一事。那朕就命你抓紧时间将粮食送往灾区,不得有误。 至于肖澈,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监守自盗,百死难赎其罪。着抄家流放,即刻执行!” “父皇……”太子还想求情,却被皇帝一个眼神镇住,“众臣当以肖澈为戒,不得再犯。太子身为储君,当作表率。” 对上皇帝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太子默默咽了口唾沫。 “是,儿臣遵旨。”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波折,轰轰烈烈的毒粮案总算告一段落。 当皇帝下令释放安国公及其家眷后,安玥璃第一时间来到天牢门口等候。 牢门缓缓开启,安国公与越氏互相搀扶着,迫不及待地奔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老爷,我们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快!送我回府,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安玥璃无视了两人猴急的样子,双目紧紧地盯着天牢的出口,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母亲。” 她快速迎上去,心疼地抱住了姜夫人。 浮烟等人也迅速上前,为她罩上新的披风。 “夫人瘦了,脸色也不太好,在牢中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姜夫人淡淡一笑,“还好,有王爷打点,并没有人敢怠慢我们。” 想到连日来夙怀骁因调查粮仓垮塌一案来回奔波,安玥璃在感激的同时竟生出了淡淡的想念。 “玥璃,在想什么?” 听到姜夫人的呼唤,她倏然回神。 “没什么,母亲,我们先回府。” 母女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要坐在一起。回府的马车上,姜夫人忍不住询问案情的调查情况。 “玥璃,你们是如何帮国公府洗脱嫌疑的?” “其实我与王爷并未替父亲申辩,只是用另一件事分走了皇上的注意力。” “说起来也是上天的指引,就在我们头疼如何对付屯田署的肖澈时,西城粮仓发生了垮塌。 而后王爷子在调查中发现屯田署内有人贪墨了修葺的银两,导致粮仓年久失修。作为主事的肖澈不可能全然无知,而他现在又是太子的人。” “故而,王爷将案情的重心引导到了肖澈身上,让皇上忽略了安国公府的罪名。” 姜夫人听完阐述,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希望经此一事,你父亲和越氏都能吸取教训。” “教训肯定是有的,他们很快就能看到。” 第161章:你敢赌吗?你赌得起吗? 《克死了九个未婚妻的残暴王爷非我不娶》第161章:你敢赌吗?你赌得起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王爷面冷心热,是个好人 莲步轻移,安玥璃转到屏风的另一侧,熟悉的软塌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时还有男人绝色的容貌。 书房中的软塌与卧房中那个样式一致,安玥璃睡过好几次,宽敞舒适不输床榻。然而能够容纳她随意翻身的软塌落在夙怀骁的身下,却显得小巧了许多。 屏风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少量光线穿透带着刺绣图案的锦缎洒进来,将精致斑驳的光影印在了男人的脸上。 安玥璃一时间看得呆住,竟有种误入仙境窥见天人的错觉。她被吸引着缓缓蹲下身子,近距离观赏着难得的美色。 明明是个男人,但五官却比女人还要精致,就连睫毛都纤长浓密得让人嫉妒。若是放在现代,定是妥妥的建模脸。 只可惜夙怀骁这人平日里积威深厚,根本没人敢盯着他的容貌打量。 看着眼前的男人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安玥璃陡然生出歹心。她伸出手一点点悄然接近对方的面庞,想要感受一下那格外挺翘的完美鼻梁究竟是何手感。 就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肌肤的瞬间,男人猛然地睁开眼,并且一把握住了她企图作案的手指。 “!!!” 许是本就心虚的缘故,安玥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出声,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夙怀骁眯眼,“想做什么?” 安玥璃赶紧摇头,“我,咯!我给你送秋梨茶,咯!” 夙怀骁其实早在她进入书房时就醒了,之所以没有睁眼,无非是想测试一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趁他睡着的时候垂涎自己的美色。 夙怀骁心中好笑,想要浅浅吓唬安玥璃,谁知对方的反应超乎他的预料。不过是简单地询问一句,居然吓得打起了嗝。 不知为何,在看到安玥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恐时,他的心脏像是被棉花给塞住了一般,连同呼吸都变得沉重。 “你很怕我?” 安玥璃垂首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错过了对方复杂的眼神。 “你说呢?” “……”夙怀骁沉默了一瞬,紧接着自嘲地勾起唇角,“也是,本王暴虐嗜血,你自然该怕。” 安玥璃深呼吸了好几下,总算缓过这一阵心悸。 “王爷面冷心热,是个好人。只是你的好,非常人能轻易窥见而已。” 夙怀骁阴沉的眸子因她这句话重新掀起波澜,“本王是好人?” “对啊。” 安玥璃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抚平褶皱的裙衫。 “就拿这次粮仓垮塌的事情来说吧。朝廷虽然下令给伤员抚恤银两,但眼下屯田署大乱,工部人人自危。 那些个官员唯恐避之不及牵连自身,巴不得躲得远远的,谁还会关心伤员的情况。 这些银两多久才能发放到他们手中,最后又能拿到多少,根本无从得知。” 她说着看向夙怀骁,视线一边描摹着男人俊朗的五官,一边笑着夸赞道。 “要不是王爷以自身的威严督促着推进此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缺钱耽误了治疗。” 两人四目相对,狭窄的空间中飘散着秋梨茶的香甜气味,滋生出更加缱绻的氛围。 “本王只是想起了战场上那些受伤的士兵。军营中条件更加简陋,很多人都是因为耽误了治疗,从而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安玥璃被他此刻伤感的神色刺痛,心脏猛地缩了缩。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她眼珠四下转悠,努力寻找着别的话题。 “对了,最近王爷忙着办案,都没时间坐下来复诊。怎么样,腿还有再疼过吗?” 安玥璃将白嫩的柔荑轻柔地搭在夙怀骁腿上,通过医疗空间判断对方的情况。 夙怀骁感受透过布料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眉眼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发作的频率在延长。” 安玥璃一边轻柔地从膝盖揉捏到小腿,一边催动医疗空间给出诊断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经过短时间的理疗后,夙怀骁已经达到了可以手术的条件。 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夙怀骁立刻发问。 “怎么,伤势加重了?” 安玥璃怕他误会,忙笑着解释,“是好消息。你的腿可以接受手术了,只要你愿意,我这边随时可以准备。” 同意的话几乎立刻涌到了嘴边,但在出口的瞬间却又像雨天的空气,黏黏糊糊地堵在了嗓子眼儿。 安玥璃静静等待着答案,望过来的杏眸清澈灵动。 被这样温柔地注视着,夙怀骁心中那近乡情怯般的紧张情绪如同潮水般一点点地消退。 “好。” 他平静的开口。 安玥璃笑得眉眼弯弯,“那我这就去准备,你这几日就别往外跑了,好好在府里修养。” …… 术前的检查复杂多样,还得准备手术室,安玥璃干脆搬回骁王府亲自安排。 这日布置完手术室出来,她用酒精仔细地将门把手全部消毒。 “江辰。” “王妃请吩咐。” “派人把这里盯紧,不得让任何人进出,更不能触碰里面的器物。还有,值守的时候不许用明火。” “是!” 得知这满屋子的器物都是为夙怀骁治疗腿疾准备的,江辰比安玥璃还要谨慎三分。 “王妃放心,今晚卑职会亲自带人守在这。” 安玥璃微微一笑,“那就辛苦你了。” “王妃,您说的那种办法,真的能让王爷重新站起来吗?” 安玥璃仔细解释道:“手术都是存在一定风险的,不过我评估了王爷的情况,成功率很高。至于术后能不能重新站起来,还得看王爷后续的复健效果。”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保障,江辰的心始终悬在高处。 “就没有十成的把握吗?卑职知晓王妃医术了得,连苏神医的弟子都比不过你。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毕竟王爷当初为了你,把世间罕有的……” “江辰。”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辰一抬眸,就看到夙怀骁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内,正以警告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第163章:乐意至极 “王爷。” 江辰心里一突,赶紧闭嘴垂眸。 安玥璃还想问清楚,却见夙怀骁冲自己招手。 “有空吗?” “嗯。”安玥璃一边颔首一边来到他跟前,乖巧的像是听话的小狐狸,“怎么了?” “陪本王去个地方。” 夙怀骁松开扶着轮椅的双手,把操纵权移交给对方。 安玥璃没有深思,顺着对方的意图转到了他的身后,推着轮椅离开小院。 马车一路向北,出了城门后停在了僻静的小溪边。 安玥璃走下马车,清新的山风与叮咚悦耳的溪水声洗涤了心中的烦躁。她深吸一口气,享受地伸了个懒腰。 “王爷怎么突然想着来这里?” 夙怀骁闭上眼,聆听着风声与鸟鸣。 “每次出征前,本王都会来这坐坐。最后一次,便是与子胥一起。” 许是会想到了当年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场景,夙怀骁伸手紧紧盖住了自己的膝盖。 安玥璃后知后觉地发现,不仅是江辰感到紧张,其实夙怀骁坚强的外表下其实同样隐藏着对手术的忐忑与不安。 她笑容不减,“王爷的腿若是痊愈了,准备怎么谢我?” 夙怀骁侧目,恰好逆着光线看向安玥璃艳丽的面容。 秋日的阳光已经变得温和,笼罩在少女的身上,像是镀上一层细细密密的金粉,让人目眩神迷。 “你想要什么?” 安玥璃故作为难地想了想,伸手指向北方。 “听说誉国与北苍国交界处的草原很是辽阔,等王爷能尽兴纵马了,不如带我去见识见识。” 不等夙怀骁答应,她又推着轮椅转向了南方。 “除开誉国,我还想去看看星辰大海。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出海捕鱼,吹海风晒太阳,享受人生。 对了,母亲的家乡也在南方,到时候我们可以顺便绕路去探探亲。多年不联系,族中的长辈若是知晓我嫁了个王爷,定是要惊掉下巴的。” 安玥璃说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这种日子就在眼前。 夙怀骁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弯起唇角。 “你是从何得知这些的?” 安玥璃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梁,“不记得了,许是在哪本书中看来的。王爷还没说呢,愿不愿意随我走遍山川湖海?” 夙怀骁沉默了一瞬,若是他的腿疾真的能痊愈,那自然是要向更高更危险的山峰攀登。 他是被宿命束缚的困兽,安玥璃却是自由的鸟儿。 他们只是命运之路中短暂相遇的盟友,等到盟约结束,一切都将回归到最初的起点。 然而在这秋高气爽,风景宜人的树林深处,他却想要短暂地做个寻常人。 “当然。”夙怀骁唇瓣轻启,“乐意至极。” …… …… 手术的那日是个艳阳天。 因为安玥璃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手术室。就连夙怀骁这个患者本人,也是临到头才得窥其真面目。 当他走进外间时,就被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呛得轻咳了两声。 安玥璃见他不适地用衣袖捂住口鼻,便拿出提前备好的口罩递过去。 “这味道的确不好闻,你若不习惯就把这个戴上。” 夙怀骁垂眸,看着陌生且古怪的口罩发愣。 安玥璃被他这鲜有的懵怔模样逗笑,亲自俯身替他罩住了口鼻,两条松紧带挽起,轻柔地挂在了耳后。 两人身躯有一瞬间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夙怀骁的视线被突然放大的柔软填满,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呼吸可能有些困难,如果手术中途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取下来。” 安玥璃温声解释的同时推开,麻利地套上了蓝色的手术服。 纤长的发丝高高束起,用帽子严丝合缝地盖住。精致的容貌用与他同款的口罩遮住,露出的眼神坚毅且澄澈,呼吸间透着从容与自信。 “沾染了灰尘的外衫脱下放在这外间。” 看着对方发号施令的模样,夙怀骁心跳比平时更快了些,也不知是因为紧张接下来的手术还是别的什么。 内室之中,所有的手术器具都准备齐全。 夙怀骁环视一圈,心中虽然惊骇,但却并未因好奇过多询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问得过了,得到的也未见得是真实答案。 “我需要做什么?” 安玥璃眉眼弯弯,“躺到软塌上去休息一会儿,等睡醒了,腿就好了。” 按照制定的计划,这只是一个微创手术。 当一层层消毒的液体涂上皮肤时,夙怀骁的心跳反而逐渐放缓。 他枕在软枕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冰凉的液体与皮肤接触。紧接着是轻微的刺痛感传来,让他整条腿都失去了触觉。 自从医疗空间植入脑内后,安玥璃已经习惯了用它诊断病症,但正儿八经的手术还是头一回。 她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手术刀。 整台手术一共耗时了半个时辰,比安玥璃自己预想中还要再快些。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手生,但好在医疗空间一直在脑中给她提示与指导。 等完成伤口缝合后,一滴热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完成了,手术很成功。” 安玥璃直起身子去看夙怀骁的情况,却猝不及防跌入对方深邃的双眸中。 “感觉如何?” 夙怀骁勾了勾唇,在对方的搀扶下坐起身子。 膝盖处有三公分的创口,已经用纱布盖住了。麻药还未消退,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看,安玥璃柔声解释道:“这几日都需要卧床静养,你若想回主院,就让江辰用担架给你抬回去。若是不想折腾,这里也备好了床榻。” 夙怀骁伸出手,隔着一寸的距离盖在膝盖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攥紧成拳。 “不必腾挪,本王就住这。” 接下来的几日,夙怀骁便留在了手术室内接受观察。 安玥璃收好了手术器具,在床榻与软塌之间放置了一张屏风,自己就守在夙怀骁身边。 除了每日换药,叮嘱对方吃消炎药外,剩下的时间都扑到了为纯晓郡主制作生辰礼物的事情上。 “还没做好?” 夙怀骁放下手中已经看腻了的书,再次将目光移到少女的身上。 “想送什么,不如本王让江辰替你去寻。” 安玥璃闻言干脆起身,拿着白色的瓷罐笑眯眯靠近。 “好了,王爷帮我试试?” 第164章:试着朝我走来 看对方捣鼓了好几日,夙怀骁也禁不住有些好奇。 “试什么?” 安玥璃把瓷罐递过去,里面装盛的却是再寻常不过的膏体,并且透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这是我研制的玉颜霜,配合着玉颜水使用,能使得肌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 一听是女人家用来擦脸的东西,夙怀骁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必。” “为何?这可是好东西,里面包含了不少中药草的成分,我可花了不少时间调配呢。” 夙怀骁剑眉微挑,“你拿本王当女人?” “又不是只有女人才爱美,男人也需要注重仪表的,不然等年纪上去了,就是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安玥璃干脆就着床沿坐了下来,把玉颜霜往对方面前凑了凑,“王爷就试一下吧,我保证没有副作用。” 夙怀骁沉默不语,眼神却逐渐变得危险。 若是换作以前,安玥璃早就退让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朝夕相处的缘故,她大胆地屏蔽了对方拒绝的信号,眨巴着杏眼撒娇道。 “就试一下。” “就一下。” “黄豆那么多。” 两人视线交汇僵持了片刻,夙怀骁最终还是妥协。 “不许上脸。” “那就试在手上!” 安玥璃欢快地扯过夙怀骁的手掌,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几遍。 男人的手宽大,手指修长有力。长年练武留下的薄茧非但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而为其增加了几分野性。 总之,这是一双性感的手。 若是放在现代,只怕不知道会勾得多少女人为他尖叫着迷。 “看够没有?” 低沉的嗓音响起,唤的安玥璃回神。 “我只是在想,王爷这手除了握笔拿剑,还应该做些别的。” “嗯?” 安玥璃神秘一笑,强行压下了心头那瞬间闪过的新奇想法。她用玉片挑出少许膏体点在了手背上,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 夙怀骁同样淡然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再次僵住。 等了片刻见对方不动,安玥璃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不抹?” 夙怀骁挑眉,“你让本王自己抹?” 安玥璃瞳孔缩了缩,“不然呢”三个字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儿处。但又念在自己接下来还有好几个产品需要对方测试,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那我来。” 安玥璃不失礼貌地勾了勾唇角,再次拖住对方的手掌,轻柔地把膏体推开。 “怎么样,顺滑度与延展性不错吧?和你之前用过的油膏比起来,是不是滋润很多?” 夙怀骁从不用这些东西,即便是在北方的寒冬中冻伤了手指,也不过是用军医提供的药膏简单敷一下。 但面对安玥璃期待的眼神,他在犹豫了片刻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反应平淡,安玥璃却很满意。 “既然王爷喜欢,那我们再试一试玉颜水。” 她提着裙摆噔噔噔地跑开,很快就搬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回来。 “不过王爷的手上已经涂过玉颜霜了,再测试别的只怕出不来效果。要不,还是上脸吧。” “安玥璃!” “只涂在额头上,保证没有异物感。” 趁着对方来不及反抗,安玥璃快速地把沾满了玉颜水的棉片贴到了俊颜上。最终从水到乳再到霜,夙怀骁的手脸甚至胳膊肘都没能保住。 等着江辰送来午膳时,就看到夙怀骁闭着眼半靠在床榻上。身躯后仰,脖颈绷直,性感的喉结格外明显。 安玥璃则是整个人几乎趴在他的身上,双手还在夙怀骁的脸上摸来蹭去。 “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还有最后一道步骤。” 两人亲密无间,宛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江辰赶紧背过身去,面红耳赤地清了清嗓子。 “王爷,王妃,该用午膳了。” 倏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安玥璃吓了一跳,手指不小心从喉结上刮过。 夙怀骁立刻闷哼一声,声音分不出痛苦还是享受。他睁开眼,伸手扶住安玥璃的肩膀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什么时辰了?” 江辰依旧背着身子答话,“回王爷,已经过了午时。” 夙怀骁做什么事情都是严格遵守时间,从不拖沓,故而江辰每日都是准点把午膳送来。 只是没想到,今日夙怀骁会因为与安玥璃打闹而忘了时辰。 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果然是诚不我欺。 就在江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时,夙怀骁已经恢复了沉稳的模样,安玥璃则是上前从他手中取走托盘。 “辛苦了。” 江辰憨笑两声,忙道不敢。 “王妃,您之前说王爷修养四五日就能下床,那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安玥璃看到夙怀骁执筷子的动作顿了顿,明显也很期待这一天。 “的确如此,待会儿用完午膳我再检查一下创口愈合的情况。只要恢复到位,就可以尝试下地行走了。” …… 饭后,安玥璃亲自推着夙怀骁来到了宽敞的院子中。 “准备好了吗?” 夙怀骁的回应,便是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一点点站了起来。 “就是这样,别慌着往前走,先掌握好平衡。” 在安玥璃柔声指导下,夙怀骁双脚踏实地站在地上。沁凉的秋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他的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薄汗。 “怎么样?脚能承力吗?” “能行。” 夙怀骁虽然以前也偶尔能凭借意志力站起来,但持续的时间通常只有短暂的几秒。现在不依靠任何外界的支撑,也能够稳稳地站立。 小小的进步为两人都注入了大量的信心。 安玥璃转到夙怀骁的跟前,在距离对方两三步远的距离站定。 “试着朝我走来。” 夙怀骁喉头滚了滚,尝试性地迈出了第一步。没有了拐杖的支撑,他的步伐明显踉跄了一下。 只是不等他摔倒,安玥璃就冲过来将他抱住。 少女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将自己化身成了对方的拐杖。只是旁人远远看过来,却以为她是在抱着夙怀骁黏黏糊糊地撒娇。 “没事吧?” 少女的体香钻进鼻腔之中,带着独有的淡淡药味。夙怀骁眸光闪烁,双手扶住安玥璃的肩膀,重新调整好了平衡。 “无妨。” 第165章:长公主府 夙怀骁站稳之后,安玥璃再次退后,但这次展开的双臂却没有收回去。 健康的那条腿先迈出一步,术后的那条腿放缓速度跟上。虽然依旧小小地踉跄了一下,但却比刚才效果好了许多。 “成功了!” 安玥璃开心地笑出声来,愉悦的气氛蔓延到了小院的每个角落。 夙怀骁紧抿的唇瓣也放松了不少,再一次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一个前行一个后退,直到走过了大半个院落,安玥璃才叫了停。 “可以了。”她上前扶住对方的手臂,“你做的很好,第一次复建就能达成这样的效果是我没想到的。不过今日就到这吧,太过劳累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夙怀骁闻言便蹙起了剑眉,“本王并未感到劳累。” “是吗?” 安玥璃从怀中拿出手绢,轻轻擦去对方额角处的汗水。 夙怀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几步路的功夫,自己居然出了一身的汗。 “江辰!” 安玥璃朗声呼唤,后者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面前。 “王妃有何吩咐?” 安玥璃冲轮椅努了努嘴,“王爷要休息了。” 江辰灵醒地把轮椅推过来,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夙怀骁的身后。 “王爷请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夙怀骁是不想从也得从。 察觉出他的不情愿,安玥璃笑着安抚。 “王爷别心急,咱们今日能走一步,明日就能走两步。日积月累,总能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相反,你若是急于求成二次受伤,这手术可就白做了。” 听她这么说得这般严重,江辰也跟着劝起来。 “王爷,要不咱们还是先休息吧。您这腿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不可冒险啊。” 夙怀骁被吵得沉下脸来,“本王有拒绝吗?” “好好好。”安玥璃默默将江辰挡在身后,免得夙怀骁拿对方出气,“这几日住在这小院子里,真是委屈王爷了。要不要先搬回主院,好好休息一下?” 为夙怀骁治腿这件事一直都是严格保密的,故而为了掩人耳目,除了信得过的暗卫之外,王府里的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这间小院。 消失了这几日,两人是时候露面了。 “江辰去安排。” “是。” 入夜之后,夙怀骁搬回到主院。而安玥璃则是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返回安国公府。 “江辰,你送王妃。” “不用。” 夙怀骁却坚持,“听话。” 许是对方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安玥璃竟是被这两个字扰得耳朵有些发痒。直到坐上了马车,才赶紧伸手揉了一揉。 …… …… 纯晓郡主的生辰如期到来。 这日一大清早,安玥璃就带着姜夫人赶往长公主府。 递上帖子,便有侍女出面引领她们进去。 “郡主眼下与众位贵女在花园中玩耍,各位夫人则是去了水榭小坐。骁王妃您看是去哪一边?” 比起其他还未出阁的千金们,安玥璃这个已婚妇人其实应该和姜夫人一道去水榭那边才对。 但姜夫人又怕她与长辈们在一起太过沉闷,便主动提议道。 “既然是来贺寿的,怎能不先去见寿星?玥璃,你且替我向郡主问好,等宴席开始后我再亲自恭贺。” 安玥璃心生担忧,“还是我陪母亲过去吧?” “不必。”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与郡主也许久没见了,定有不少话要讲,何必来和我们这些老妇人凑热闹。去吧,去和郡主一起玩儿。” 见她这般坚持,安玥璃这才随着侍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她抵达花园时,远远就听到了加油鼓劲的声音。 “左边,再左边些。” “现在对准了,郡主快投!” 纯晓郡主穿了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妆容精致艳丽,在一群陪衬的贵女中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 此刻她正手持长箭,全神贯注地瞄准着草地上的铜壶。只见长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擦着铜壶口落在了地上。 “哎!” “好可惜,就差一点了。” “郡主再接再厉,这次一定行。” 一旁伺候的侍女殷勤地把长箭捡了回来,纯晓郡主却是重重一甩衣袖。 “每次都投不中,不玩了!” 见她突然开始发脾气,周遭的贵女们都忐忑不安地闭了嘴,生怕自己说错哪句话导致雪上加霜。 “郡主好雅兴。”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引得纯晓郡主立刻转身。 原本带着怒意的视线在对上安玥璃冷艳的面容时瞬间焕发出笑意。 “玥璃,你总算来了!” 安玥璃快走两步上前,“抱歉,路上耽搁了时辰,来晚了些。我给郡主赔礼。” 她作势就要福身,却被纯晓郡主拦下。 “既然是赔礼,当然是要饮酒的。” 她素手一挥,就见侍女端着托盘上前。 安玥璃哭笑不得,“我这才刚到呢,你就要把我灌醉啊?是怕我待会儿胃口太大,吃光了你府上的菜肴不成?” 纯晓郡主被她逗得开怀大笑,指向不远处的铜壶道。 “我们正在玩投壶呢,你若是能连中三支,那这酒就不用喝了。” 安玥璃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狡黠一笑。 “那我若是投中了,又有什么彩头?” 纯晓郡主不料她这么有自信,登时也被勾起了兴致。 “你若是能连中三支,我就把这个给你。” 她说着从发髻上取下一支卿云拥福簪,举到安玥璃眼前晃了晃。 “这可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想要吗?” 听她这么一说,群人中便有人提出质疑。 “郡主,这簪子既然是皇后娘娘所赐,只怕是不好送人。” 安玥璃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女子有些面生,但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隐隐透着恶意,倒像是以前与她有过节似得。 纯晓郡主同样瞥了对方一眼,不在意地说道。 “皇后娘娘既然赏我了,便是我的东西。不过是一支簪子而已,娘娘心胸大度,怎么可能与我计较这些。” 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在整个后宫都是团宠级别的存在,自然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 反观受到驳斥的少女脸色微变,贝齿用力咬住了唇瓣。 第166章:尹淮之的表妹 安玥璃接过长箭,却并没有慌着尝试,而是把长箭拿在手中反复掂量了好一会儿。 纯晓郡主见状笑着劝道:“要不还是直接喝酒吧,我这里可都是用今春杏子酿的好酒,喝不醉人。” 安玥璃同样莞尔,“郡主还是且容我试试嘛。” 话毕,她转身瞄准两丈远外的铜壶,轻轻一抛。 长箭自她掌中飞出,犹如展翅的雄鹰般快速掠过。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 “中了!” “居然中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围观看热闹的贵女们纷纷发出惊喜的赞叹声,纯晓郡主也瞪大了双眸。 “你手也太准了,以前经常练习吗?” 安玥璃笑而不语,径直取来第二支箭。 反倒是纯晓郡主自己回过神来,三年来安玥璃饱受继母越氏的刁难与苛责。即便是参加聚会也会被安语柔陷害,丑态百出。 她能保全自己的颜面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机会与心思练习投壶。 纯晓郡主心生歉意,冲安玥璃吐了吐舌头。后者却是全然没往心里去,在众人的围观下投中了第二支。 “两中了。” 安玥璃笑着冲对方眨了眨眼。 侍女奉上第三支箭时,所有人都期待地望着她。然而安玥璃却主动把箭递到了纯晓郡主的面前。 “郡主想试试吗?” “我?”纯晓郡主指了指自己,紧接着摇头,“我不行的。” 话音刚落,安玥璃已经绕到了对方的身后,与她一同握住长箭。 “像这样。”她微微俯身,现场教纯晓郡主学习瞄准的窍门,“双眼正视铜壶,将长箭放在视线的正中央。对准之后果断投出,用力的时候手腕不要抖动,更不要偏移方向。” 伴随着她轻柔的说话声,长箭于两人的掌中飞出,在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精准落入壶中。 “进了!” 纯晓郡主惊呼一声,同时高兴地蹦起来。 安玥璃笑得眉眼弯弯,“恭喜啊,果然郡主才是最厉害的。” 其他贵女们见状也赶紧抓住这溜须拍马的机会,大加赞扬道。 “郡主就是有天赋的,只是之前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是啊,不过是投壶而已,怎么可能难得住我们冰雪聪明的郡主。” “郡主果真厉害!” “……” 听到这些赞美,纯晓郡主虽然想要克制,但依旧抑制不住脸上的灿烂。当着众人的面,她爽快地将发簪递给安玥璃。 “喏,送你。” 安玥璃却婉拒道,“最后一箭是咱们一起投的,不能算我赢。”虽然纯晓郡主不介意,但她并不敢真的收皇后赏赐的礼物。 谁知纯晓郡主却是嘴唇一嘟,强行把发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投不投的中,我都送你。你若是不收,我可就要生气了。” 见到对方佯装恼怒地叉腰瞪眼,安玥璃只能答应。 “算我怕你了。” 两人嬉笑一阵,只觉得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 纯晓郡主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发号施令道:“玩累了,去花厅休息一下。” 众人移步室内,或饮茶或闲聊,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悄悄集中在纯晓郡主与安玥璃的身上。 “郡主以前不是挺讨厌安玥璃的吗?怎么现在两人又好上了?” “应该是之前一起参加梦丹楼选拔的缘故吧?安玥璃还拿了头筹呢。” “你们说话注意些,人家现在已经是骁王妃了,别一口一个名字地乱叫,当心被听到了掌嘴。” 几个贵女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却听得一声冷哼。 “有什么了不起,嫁去了骁王府,不过是换个地方仰人鼻息罢了。”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花园里阻止纯晓郡主送发簪给安玥璃的女子,苏漫。 骤然听到她说这种话,几名贵女都吓得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冲对方连连摆手。 “苏小姐,你可小声些。” 苏漫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嘲讽道。 “本来就是。她自己无才无德,还不准人说了?以前伏小做低地巴结我表兄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她那狐媚的嘴脸。 现在借着骁王爷的关系缠上了郡主,就又变成贞洁烈女了。” 许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坐在主位之上的纯晓郡主顺势望了过来。 “苏漫,你们在聊什么?” 其他贵女们纷纷闭口不言,唯独苏漫盈盈一笑,大方地走了出来。 “启禀郡主,我们正在聊今日要献给您的贺礼呢。” “哦?” 苏漫对侍女耳语了几句,很快便有下人推着个半人高的笼子来到了花厅。笼子上用黑布蒙着,不能直接窥视其中的景象。 纯晓郡主被勾起了好奇心,“此为何物啊?” 苏漫挺了挺胸膛,自信满满道:“回郡主的话,这是臣女特意从西域商人手中买回来的金鸟。” “金鸟?” “正是。据说金鸟乃是西域神鸟,通身纯金之色,代表太阳。” 苏漫一边解释,一边拽住黑布往下猛拉,紧接着清脆的鸟鸣声便在花厅中响起。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鸟儿站在笼中的树枝上,正扑闪着翅膀发出叫声。 “快看,真的是金鸟诶!” “好漂亮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鸟。” 贵女们纷纷伸长了脖颈,全都被这样稀奇又美丽的动物吸引。就连见多识广的纯晓郡主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鸟笼前站定。 “这鸟当真是漂亮。” 巴掌大的小鸟性格很是活泼,在笼子里要么不停地扑腾翅膀,要么上蹿下跳飞来飞去。 金色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当真就像是一团小太阳。 纯晓郡主很是欢喜,当即夸赞苏漫道:“你有心了,这礼本郡主很喜欢。” 苏漫得意勾唇,视线略过安玥璃的时候还故意挑了下眉头,暗藏挑衅。 安玥璃第二次收到这样的讯息,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等纯晓郡主返回席位上后,才悄悄靠近问道。 “这位苏小姐是什么身份?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太起来。” 听她这么问,纯晓郡主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你不记得了?”纯晓郡主淡淡瞥了苏漫一眼,“她啊,就是尹淮之的表妹啊。以前圈子里有传言说你对尹淮之有非分之想,她还当面嘲讽过你呢。” 第167章:玉颜套装 “是这样吗?”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感到有些无语。 原身倾慕尹淮之的时候,苏漫觉得她配不上。现在她和尹淮之划清界限了,对方又气恼她始乱终弃。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话间的工夫,其他贵女们也纷纷献上了贺礼。或是贵重的珊瑚摆件,或是亲手刺绣的屏风,珠宝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面对这些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安玥璃的心思却被苏漫进献的金鸟给吸引了。 不知是不是花厅中人多嘈杂的缘故,这金鸟自从见光之后,就一直鸣叫个不停。好在此起彼伏都是贵女们捧场叫好的声音,暂时压制住了它的嘶鸣。 “恭贺郡主璇阁长春,日月长明!” 一段贺寿词结束后,献礼的环节已经接近尾声。 注意到安玥璃一直盯着金鸟走神,苏漫心中很是得意。 “骁王妃,大家都已经献上了为郡主准备的礼物。王妃与郡主情同姐妹,又故意拖到现在,肯定是准备了格外名贵的贺礼吧。不如快些拿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 听到苏漫的呼唤,安玥璃才不徐不疾地收回视线。 “名贵谈不上,却是我亲手研制的。” “你亲手所制?”纯晓郡主登时来了兴致,连身子都坐直了些,“快给我瞧瞧是什么东西。” 安玥璃拍了拍手,便有侍女呈上来一只镶嵌了珐琅的金丝楠木宝箧。 “这是根据郡主的肌肤状况定制研发的玉颜套装,水、乳、精华、早晚霜一应俱全。” 伴随着宝箧开启,一排大小不同,但样式一致的琉璃呈现现在众人眼前。 就连见多了好东西的纯晓郡主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好美!” 盛放玉颜膏的琉璃瓶是安玥璃亲自画图人工匠烧制的,不仅瓶身线条流畅,既像仰天高歌的天鹅颈,又像如风如露的水滴。 安玥璃还特意定制工匠在烧制过程中加入了贝母粉,往高透的琉璃中注入了绚烂的灵魂。 纯晓郡主托举瓶身对准阳光,琉璃瓶瞬间绽放出夺目的流光溢彩。 “快看,那瓶子在发光诶!” “琉璃瓶不是没见过,却没见过这么别致的。” “的确,这瓶子好看得都能供起来了,也不知道其中的玉颜膏又是何物?” 安玥璃笑着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玉颜膏顾名思义,是用来驻颜美容的。我调制的玉颜膏中,特意加入了十余味中草药,滋润养肤,四季适用。”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众人的热议。 女子本就爱美,何况在座的贵女们家境优渥,人人都是精心养护着长大的。论起这美容之道,个个都有独到的心得。 “四季适用的膏?那可是难得一见。” “是啊,咱们京城冬夏气候截然不同。冬日用的胭脂到了夏天那可是比猪油还油腻。” “骁王妃快给我们瞧瞧,四季适用的玉颜膏是什么样子的。” 见这么多贵女都吹捧安玥璃与纯晓郡主,苏漫忍不住轻嗤嘲讽。 “吹牛罢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正说着,安玥璃已经打开了瓶塞,倒了铜钱大小的玉颜水在掌心。 “我这套玉颜护肤品,正确的使用方式是水乳霜。净面后,先用水滋润肌肤。”她说着牵过纯晓郡主的手,把水擦到对方的手背上,“待到水分吸收,再上乳液。” 等乳液一上手,纯晓郡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居然如此润滑。” 现在这个时代,女子们使用的护肤品多是油膏状的。然而对于油皮的人来说,油膏状的护肤品虽然能保湿,但也会出现油腻闷痘的情况。 而安玥璃拿出的乳液却清透保湿,一抹化水,简直吊打现在市面上已有的护肤品。 “乳液之后就是霜了,白天用日霜,晚上用晚霜。” 她说着拿起两支琉璃瓶,上面分别雕着太阳与月亮的图形。如此别致用心,再次引来众人的惊叹。 “这样的流程早晚都要进行,坚持一个月,定能让肌肤水润光泽。” “好!太好了!” 纯晓郡主忍不住鼓掌,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去。 “玥璃,你送我的这套玉颜套装我可太喜欢了!” “你喜欢就好。” 就在两人宾主尽欢之时,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哼笑。 “郡主生辰,大家所赠之物都非金即贵,骁王妃只用一套玉颜膏就打发了郡主,未免太过小气。”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 原本嘈杂的人群为之一静,纯晓郡主也瞬间沉下脸来。 “谁在话说八道?” 现场的贵女们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是自己。 “当着我的面都敢乱嚼舌根,是觉得活腻歪了吗?到底是谁挑唆我与玥璃之间的关系,自己站出来。” 然而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人主动承认。 眼瞧着纯晓郡主想要追究到底,安玥璃却摁住了她的胳膊。 “算了,你我之间的友谊何须他人来揣度置喙。郡主若是生气了,才是如了对方的意。” 纯晓郡主仍旧心有不满,但看在安玥璃笑颜如花的面容上勉强收敛了恼意。 “本郡主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相比起用金银堆砌而成的敷衍,我更喜欢玥璃这份赤诚的心意。” 她说这话原是想替安玥璃撑腰,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却像是郡主只稀罕安玥璃送的礼物,其余人的贺礼都不能入她的眼似的。 安玥璃闻言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着转移话题,却见下人匆匆来报。 “启禀郡主,骁王府送来贺礼,请郡主与诸位贵客移步到花厅外观赏。” “骁王府的贺礼?”纯晓郡主诧异地看向安玥璃,“你不是已经送过礼了吗?” 安玥璃自己也觉得古怪,却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之下保持着微笑与淡定。 “郡主想知道答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群人走出花厅,便瞧见花园的空地上摆满了一排排的竹筒。每支竹筒里都留出一根引线,已经有火花在闪耀。 “这就是骁王府送的贺礼?” “难不成是要请郡主吃竹子。” “好像还燃着火。” 就在众人心生疑惑之际,安玥璃却是瞧出了端倪,一把捂住了纯晓郡主的耳朵。 第168章:让本王妃向你解释,你配吗? 砰——! 随着闷响声传来,如光似箭的火星自竹筒内冲上天空,轰然间炸开,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不等众人发出赞叹声,接二连三的竹筒开始燃放。无数的火光争先恐后地冲上云霄,五光十色的烟花装点了长公主府头顶所在的天空。 “烟花,居然是烟花!” “我还从来没在除开过年的时候见过烟花呢,而且是在白日。” “这么多烟花,骁王府果真是大手笔。” 纯晓郡主看得眼睛都直了,身为长公主之女,她不是没见过烟花。 只是烟花制作烦琐且昂贵,她每次都是过年的时候跟着长公主入宫,与后宫的妃嫔们一同欣赏。 像这般大张旗鼓只为她一个人绽放烟花的待遇,还是头一次享受到。 “玥璃!” 纯晓郡主转身将好友抱住,像只撒娇的小猫。 “你可真是太好了!” 安玥璃淡笑不语,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夙怀骁那俊朗的模样。难不成对方是一开始就猜到会有人挑剔她的贺礼,才特意准备了这些压场子。 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再耀眼的烟花燃尽之后也只剩下了一缕白烟。 当侍女过来提醒即将开席,请众人移步去正厅的时候,纯晓郡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安玥璃。 “玥璃,你们先去稍等片刻,我需得回房更衣。” 为了这次寿宴,她可准备了足足四五套衣衫与头面,势要在宴席上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安玥璃理解少女的爱美之心,笑着颔首道:“放心吧,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 待到纯晓郡主离开之后,便有侍女出面给众人引路。只是还没走两步,苏漫却直愣愣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安玥璃的面前。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安玥璃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对方。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钟,周遭的贵女们见状也都跟着安静下来。 “烟花易逝,骁王妃送这种不吉利的礼物给郡主,就不觉得冒犯吗?” “鞋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才知道。礼物合不合适,郡主自己也有判断,就不劳苏小姐操心了。” 面对安玥璃的回应,苏漫瞳孔缩了缩。 虽然她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对方自从嫁入了骁王府之后,便从以往谨小慎微的性格转变为张扬强势,但亲眼目睹还是大为震撼。 以前的安玥璃因为爱慕尹淮之的缘故,对她这个尹家表妹也是多有巴结。 眼下安玥璃对待她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事实,反而让苏漫更加坚定地认为对方是因为攀附了夙怀骁才变得狐假虎威。 就在苏漫走神的几秒钟内,安玥璃已经淡然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今日是纯晓郡主的生辰,苏小姐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换个时间来寻仇。” 安玥璃冷声警告,不想在自己好友的宴席上闹事。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越是冷静自持,越是激起了苏漫的好胜心。 “骁王妃与纯晓郡主果真是姐妹情深,既如此,今日怎么不见骁王妃将自己最拿手的绣品送给郡主做贺礼?” 她转身目视着安玥璃婀娜的背影,咬了咬后槽牙。 “听闻骁王妃在参加梦丹楼的医女选拔时,曾揭发了安语柔盗用你绣品的罪行。可自从那次之后,你却并未对外证实过自己的真实绣功。如今想来,当时的争执只怕也另有隐情吧。” 面对苏漫的怀疑,安玥璃却只觉得可笑。她再次停下脚步,却并未回转身来。仿佛多看对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安玥璃脸颊微侧,逆光之下精致的下颚线显得格外清晰。 “我倒是不知苏小姐的家教如此松散,居然可以将自己的绣品随意相赠。本王妃与苏小姐不一样,我的绣品只送给骁王爷一人。” “你!” 苏漫原是想嘲讽安玥璃的绣功名不副实,却不想被对方的三言两语曲解了用意,还落得个家教不严的名声。 “少在这招摇撞骗了,骁王爷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你若真坐稳了这骁王妃的位置,又何至于长期留宿于娘家,连王府都不敢回去?莫不是害怕留在王府会保不住性命?” 此话一出,周遭不少贵女都惊得纷纷吸气。 刚才的那些对话尚且可以算作是女儿家因私人恩怨产生的口角,但把夙怀骁牵扯进来,问题就复杂了。 对方是什么身份,岂是苏漫可以编排的。 “苏小姐少说两句吧。”有人站出来劝解,“大家都是来给郡主贺寿的,别伤了和气。” “是啊,咱们还是先去正厅吧,免得郡主待会儿换好了衣衫我们却还没到,失了礼数。” 苏漫话说出口了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妥,但面对安玥璃极具压迫性的质问眼神时,却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我说得有什么错吗?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古怪,骁王妃如果真是得宠,又怎么会打扮得如此朴素,连身上的头面的裙衫首饰都是去年的款式。 到底是骁王爷舍不得替你置办新衣,还是骁王妃私下里把这些钱财都拿去贴补娘家了。” 贵女们听闻此话,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用银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含苞待放的玉兰花,墨绿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 为了配合清新的基调,身上的头面也都选了造型简洁的浅色珠翠,营造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这套装扮是安玥璃特意挑选的,目的就是为了寿宴上保持低调,不要抢夺好友的光芒。没想到落入苏漫的眼中却成了她生活凄苦,不受夙怀骁宠爱的证据。 现场的贵女们私下里隐晦地交换目光,她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却隐隐赞同苏漫的猜测。 苏漫见安玥璃沉默不语,自以为说中了对方的痛处,心里格外得意。 “骁王妃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不知晓该如何解释?” 安玥璃嗤笑一声,“让本王妃向你解释,你配吗?”她踱步回来与苏漫面对面站定,“苏小姐知不知道什么叫知性优雅?又不是勾栏里迎客的姑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做什么?” 安玥璃一边反驳,一边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目光却在扫过苏漫胸前的翡翠项链时突然顿住,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你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第169章: 第169章:是谁指使你来破坏寿宴 苏漫脖颈上戴着一条由珍珠琉璃等珠宝镶嵌而成的项链,其中的主宝石便是一颗铜钱大小的满绿翡翠。 安玥璃伸手去碰,对方却机警地后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 安玥璃再次发问,“你这项链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漫眼眸微转,得意地勾起唇角,只当对方是羡慕自己的首饰华贵。 “自然是买来的。” “何处买来?” 苏漫总算察觉出安玥璃话语中的试探,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苏府女眷所用的首饰自然都是找专门的匠人打造的。” “撒谎。此物做工精致,用料讲究,绝非寻常工匠可造。你且说出匠人的名字,何时何地委托对方打造?” 苏漫脸色微变,“可笑,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再说了,我的首饰不是工匠打造,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其他贵女们闻言也觉得安玥璃这话问得古怪。 “骁王妃此言何意啊?” “难道是觉得苏小姐的项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面对众人的疑问,安玥璃直截了当地宣布。 “的确不对劲,我怀疑苏小姐今日所佩戴的项链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 “什么!?” “骁王妃母亲的嫁妆,怎么会在苏小姐身上?” “这太离谱了!” 苏漫被她说得怒目圆瞪,沸腾的火气肉眼可见地从头顶喷出来。 “安玥璃!别以为你现在是骁王妃就可以胡乱诬陷他人! 我堂堂四品大员的嫡长女,什么首饰得不到,至于去偷盗你母亲的嫁妆?” “对啊。” “苏小姐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姐,怎么可能偷别人的首饰。” “的确是这个道理。” 苏漫得到其他人的撑腰,气焰更是高涨。 “所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骁王妃既然怀疑我偷盗你们府上的首饰,就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定要去官府告你诬告!” 对方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安玥璃的内心却异常平静。趁着对方吵闹的工夫,她已经基本理清了整件事的思路。 三年前姜青岚病重,主母的地位被越氏接管,原本属于她们母女的产业都被对方侵占,其中自然包括不限于姜青岚的嫁妆。 安语柔和尹淮之暧昧不清,安国公甚至想过通过联姻稳固家族地位。越氏为了巴结尹家,极有可能用姜青岚的嫁妆讨好对方以及亲眷。 而苏漫作为尹淮之的表妹,成为安语柔与越氏讨好的对象也并不稀奇。 “怎么不说话了?现在知道心虚了?也罢,只要你当众给我道歉……” “项链上的主翡翠是活嵌的工艺,取下来可在暗槽中放入香粉,让佩戴之人保持通体幽香。” 安玥璃不等苏漫嚣张到底,猝不及防地把证据砸到了她的面前。 “不可能!” 苏漫一口气噎住,呛得差点咳嗽起来。她艰难地清了清嗓子,激动且恼怒地否认道。 “你胡说八道,我这项链根本没有暗槽。” 安玥璃挑起眉梢,眼尾飞出极淡的嘲讽。 “是不是胡说八道,当面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 注意到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苏漫只得梗着脖子呛声。 “验就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有些人只会故弄玄虚。” 她解下项链研究了一阵,却并未找到取下翡翠的办法,无奈之下干脆让身边的其他贵女来帮忙。 只见这项链在众人手中传阅了一圈,依旧没人发现端倪。 “不对啊,这翡翠根本取不下来。” “莫不是骁王妃弄错了。” “如此可见,项链就是苏小姐的私物,并非骁王妃所言那般来自安国公府。” 见所有人都没取下翡翠,苏漫一下子信心爆棚,挑衅地把项链举到安玥璃的面前晃悠了两下。 “怎么样,现在服气了吧?今日你必须给我道歉!” 谁知下一秒,安玥璃却从她手中接过项链,三两下便将比手指头还大几分的翡翠给取了下来。 “宝石镶嵌的时候用到了特殊的工艺,硬掰不行,需得打开两侧的金属环扣。” 她一手握着翡翠,一手将底托内中空的凹槽亮出来。 “看清楚了,这就是放置香粉的地方。” “!!!” 苏漫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不可能!” 安玥璃无视了她目眦尽裂的震惊模样,朗声对众人解释道。 “诸位都是京中显赫人家的千金,对于我们安国公府的情况多少有所耳闻。三年前我母亲病重,府中内务皆由姨娘抬作平妻的越氏接管。 在此之后不久府内就遭过一次贼,失窃了不少珍贵的珠宝首饰,其中便有一批出自我母亲的嫁妆。” 她说着看向苏漫,“当然我相信犯案之人定然不会是身世清白的苏小姐,你顶多是看中了这条项链,不小心从哪个贼人手里低价收来的。对吧?” 苏漫死死地绞紧手绢,嘴角抑制不住地小幅度抽搐。 “当然不是!我们家怎么可能会买这些赃物。” “哦,苏小姐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它是赃物,而是被人蒙骗了。那还请苏小姐解释清楚,是谁给了你这东西?” 再次被故意曲解了话语中意思,苏漫气得直跺脚。 她羞恼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同伴帮忙解释,结果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周遭的贵女们都正用一种嫌弃且八卦的眼神盯着她。 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侵蚀着苏漫的五脏六腑,让她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我没有!是你!”苏漫突然尖叫一声,歇斯底里地指向安玥璃,“定是你一早就见过有类似机关的项链,故意陷害于我!” “可笑。”安玥璃冷眸灼灼,“我与你并无恩怨,谈何陷害。若论用心,还得我来问你。苏小姐,是谁指使你来破坏纯晓郡主的寿宴?” “我,你……” 就在苏漫哑口无言之时,余光瞥见了带着侍女去而复返的纯晓郡主。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挤出两滴眼泪恶人先告状。 “郡主,骁王妃欺压臣女,还请郡主为我做主啊!” 第170章:苏漫,你适可而止 安玥璃一转身,就看到纯晓郡主带着一群侍女浩浩荡荡地朝自己走来。而且她还注意到,自己的母亲姜夫人也紧随其后。 “母亲?” “玥璃。” 姜夫人忍不住快走两步,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你和别人起了争执?” 另一边的苏漫已经委委屈屈地凑到了纯晓郡主的身边,哭得梨花带雨。 “郡主明鉴,您去更衣后,骁王妃就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于我。若不是您及时回来,臣女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纯晓郡主性格爽朗,平日里最烦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故作矫揉造作之态。 “闭嘴。” 她低斥一声,先是直接吓得苏漫住了口,然后才不徐不疾询问自己好友。 “玥璃,发生了何事?” 安玥璃瞥了苏漫一眼,叹了口气。 “此事由我说出来,只怕会有失公允,还是让其他人来解释吧。” 听到她这么讲,纯晓郡主干脆随机点了一个人。等她大致听完中途发生的事情后,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苏漫,你可真是出息了,居然连骁王妃母亲的嫁妆都敢偷!” 苏漫一下子慌了神,“冤枉啊郡主!这项链分明是臣女的母亲给我的,怎么可能出自安国公府。难道连郡主也觉得我们苏府已经穷到要去偷别人家的首饰来戴吗?” 这个疑点让纯晓郡主也觉得奇怪,只能侧目询问姜夫人的意思。 “既然骁王妃认为这是夫人的嫁妆,那不如请夫人辨别一下。” 姜夫人早在注意到这条翡翠项链时怔忪了许久,此时近距离观察,只觉得胸中澎湃且复杂的情绪在翻滚。 安玥璃注意到她的异样,柔声鼓励道:“母亲别担心,实话实说就是了。郡主在此,定然会主持公道。” 姜夫人眼底闪过一瞬的滔天恨意,很快却又消匿于无形之中。她勾唇笑了笑,把项链交还到纯晓郡主手里。 “臣妇的确有一条与此十分相似的项链,因为多年不戴的缘故,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辩。” 安玥璃闻言诧异地瞪圆了杏眸,“母亲!?” 姜夫人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半是安抚半是提醒地开口。 “今日是郡主的寿辰,不该被这些小事扰乱了流程。这项链是与不是我的那条都不重要,权当是翡翠有灵,自行寻找到了更合适它的主人。” 姜夫人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主动给苏漫递台阶了,更是在向纯晓郡主卖好。 再追究下去耽搁了寿宴,即便是查出了真相,只怕也会开罪于长公主。对她们或者苏漫都没有好处。 安玥璃听出其言外之意,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懂事地以大局为重。 “母亲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改日再议。” 周遭的宾客们闻言纷纷出面打圆场,或是赞美安玥璃大度,或是劝苏漫别再任性。只是这话里话外听着,已经将苏漫定义成了盗贼。 苏漫一腔委屈无处发泄,竟是在气氛逐渐缓和之后突然怒斥一声。 “我苏府可担不起偷盗的罪名,既然骁王妃坚定地认为我偷了你们家的首饰,那不如报官查个清楚明白!” 此话一出,现场骤然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 纯晓郡主当即飞来两记眼刀,口气也带着浓浓的威慑力。 “苏漫,你适可而止。” 苏漫眼眶殷红,落下两滴泪珠,脖子却一直梗着不肯服软。 “臣女知晓郡主与骁王妃私交甚笃,但您也未免太偏心了些。此事不查清楚,臣女便会一直背负骂名,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抬头做人?” 纯晓郡主简直要被气死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她为此提前准备了许久,自然不想被别的事情搅乱。 况且姜夫人与安玥璃都已经表态不追究了,她却死咬着不放,简直愚蠢! “你要报官?好,那本郡主就成全你。来人,去请京都府的人过来。” 姜夫人看到事情真的闹大,不由得心生不安。她正要出面劝解郡主收回成命,却被安玥璃给拽了回来。 “母亲稍安勿躁。” 姜夫人正想说什么,却见安玥璃隐晦地抬了抬下巴。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长公主与一众贵妇人们相继而来。 “长公主驾到!” 通传声响起,现场的贵女们连忙福身问安。 “参见长公主。” 纯晓郡主快步迎上去,脸上的怒意尚且未消。 “母亲,您怎么来了?” 长公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还问我?开席的时辰都到了,你怎么还在此地流连,莫不是想把宴席摆到这野地里来?” 纯晓郡主嘟了嘟嘴,“本是早该过去的,可有人在闹事。” 听得此话,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我儿的寿宴之日造作?”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告饶。 “长公主息怒。” 躲在人群中的苏漫被她这么一问,登时清醒过来。万分后悔于自己刚才头脑一热,居然吵嚷着去请了官府。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纯晓郡主努了努嘴,三言两语简单地解释了一通。 当长公主听到苏漫身上戴的首饰极有可能是安玥璃母亲的嫁妆时,差点没维持住冷静的表情。 “简直荒谬。”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决计不可能做出此等丑事的。 此事要么是安玥璃搞错了,要么是她故意挑起争端。 长公主身份贵重,即便是生气也不可能对着晚辈发脾气,就在她准备训斥涉事两人的母亲时,却意外地注意到苏夫人微妙的脸色。 对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之中夹杂着明显的懊悔与心虚。 长公主已经涌到嘴边的话顿了顿,临时改了口。 “苏夫人,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被点到名的苏夫人身子很轻微地抖了抖,连忙福身告饶,企图蒙混过关。 “长公主息怒,都是臣妇没有教好女儿,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冲撞了郡主的寿宴。” 第171章:你这孩子倒是坦诚 “漫儿,你也太不懂事了!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解决,非要在郡主的寿宴上闹腾?” 苏夫人一边严厉训斥苏漫,一边将她拽到了纯晓郡主的面前。 “郡主息怒,我们苏府这一辈里就漫儿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骄纵惯了。她也是个急性子,半点委屈也受不住,并非有意冲撞。 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 这话粗略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却发现每一句都透着洗白自己,拉踩别人的小心思。 姜夫人当时就黑了脸,对方说苏漫受了委屈,其实就是换了一种话术在指责安玥璃。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名誉,却见不得别人欺辱自己的女儿。 “苏小姐的确性格耿直,方才我都说过把项链赠给她了,她却非要闹着报官,说是维护苏府的名声。眼下耽搁了郡主的寿宴,着实不该。” 姜夫人一开口,直接打了苏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报官?” 就连长公主也深深蹙起了眉头,毫不掩饰眼底的不满之色。 “胡闹!有什么误会私下里解释清楚就是了,今日是我儿的生辰,你们二人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吗?” 见长公主连同双方一起责备,纯晓郡主赶紧拽着她的衣袖解释。 “母亲,报官的事情是我同意的。此事毕竟是出在咱们府上,若是稀里糊涂遮掩过去,指不定又有人指责我偏心袒护。” 听到纯晓郡主的敲打,苏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夫人适时开口,“郡主言之有理,臣妇有意在官差到来之前把误会解释清楚,将项链出处的争议化解。” 她说着看向对方手中的宝石,流露出怀念之色。 “正如玥璃所言那般,此物乃是我的嫁妆。上面的翡翠更是长辈亲自挑选,带着特殊的标记。” 纯晓郡主闻言好奇追问,“标记?什么标记?” 姜夫人笑得温和,“还请郡主将翡翠对准阳光,可从其中隐约看到一道酷似山峦的纹路。” 纯晓郡主闻言照做,当明媚的阳光灌入宝石当中后,果然呈现出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山峰。 “真的有!” 她惊喜地叫出声来,献宝似的把翡翠拿给自己母亲坚定。 长公主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决断。 “玉石之中的纹路都是独一无二的,姜夫人能一口说出其中隐秘的玄妙之处,说明这翡翠项链就是她的私物。 苏夫人,你还有何话说?” 周遭看热闹的贵妇人与千金小姐们登时炸开了锅。 “没想到这翡翠项链当真是人家安国公府的东西!” “真是可笑,苏漫刚刚还自诩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结果转眼就打了脸。” “也不知她们是如何盗取了别人的嫁妆,莫不是那偷儿就是苏府指派的?” 在这一连串的质疑声中,苏漫受不住压力哭出声来。 “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啊!这项链分明就是你送给我的,怎么会是别人的东西?” 苏夫人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府里的下人前来禀告道。 “启禀长公主,京都府的官差求见。” 此话一出,苏夫人更是身子一歪,直接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看样子本宫只能把你交给官府审讯了。” “不!” 苏夫人吓得面色惨白,闭了闭眼后总算交代。 “其实,其实这项链并非臣妇买来的,而是安国公夫人所赠。” “安国公夫人?” “撒谎,若是姜夫人所赠,你们双方又何必生出争执?” 苏夫人咬牙,“并非姜夫人,而是安国公后娶的夫人越氏。” 听她这么说,现场的贵妇人与千金们先是一阵恍然大悟,紧接着又觉得尴尬且可笑。 “越氏,就是那个从妾室抬作平妻的女子。” “不愧是妾室出身,手段如此下作,居然盗取原配的嫁妆。” “要我说安国公真是个糊涂蛋,这种德行的女子做妾都是抬举了,竟还让她做了平妻。” 今日能得到邀请来长公主府赴宴之人,皆是出身高贵的女子。她们自己就是各府的正妻,便更加容易带入这件事。 然而当她们同仇敌忾抨击越氏的时候,却也无意间戳到了姜夫人的痛处。 “母亲,你没事吧?” 安玥璃担忧地低声询问,姜夫人略微恍然了片刻,便收敛了情绪。 “无妨,早就料到的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 安玥璃登时心疼不已,“母亲放心,这件事只是个引子,我会让越氏付出代价。” 她说完不等对方回神,径直来到长公主面前盈盈一福身。 “多谢长公主与郡主今日替我们母女主持公道,眼下真相已经大白,一切果然都只是误会。” 安玥璃说着瞥了眼地上坐着的苏夫人。 “府上的越氏鬼迷心窍,错将母亲的嫁妆送给了苏夫人。今日苏夫人若愿意将项链归还,并且同意立下字据为证的话,我们母女愿意就此揭过此事。” “立字据?” 长公主挑了一下眉头,审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安玥璃坦诚地回望对方,目光不躲不闪。 “母亲病重三年,不知还有多少类似翡翠项链的物件被越氏误送了出去。 如今母亲病愈重新持家,以后少不得要与各府的夫人们往来。若时不时就闹出今日般的误会,岂不是伤了彼此和气? 所以我想以此为契机,请越氏一道替母亲整理嫁妆。苏夫人如果能帮上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安玥璃这话摆明了是要惩治越氏。 不过作为主母,在座的各位贵妇人非但不觉得她此举不妥,反而想要鼓掌叫好。 长公主也是个性情中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倒是坦诚。罢了,看在你与纯晓关系好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 她说着招了招手,吩咐传话的下人。 “既然京都府的官差们都到了,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你且将人请去偏厅等候,再带苏氏母女过去录个口供。” 说罢,长公主又回视安玥璃。 “如此,你追起债来也算是有理有据。” 安玥璃也是没想到对方能如此帮忙,当即笑得杏眼弯弯。 “谢长公主恩典!” 第172章:还钱还是坐牢,你们自己选 安国公府书房内,安玥璃与姜夫人坐在主位之上,越氏却只能站在她们面前,双方地位的差距十分明显。 安玥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扶手,带着毛边的视线像是要随时刮下越氏的皮。 “想起来了吗,你把母亲的嫁妆藏到哪儿去了?” 越氏抿唇反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偷拿了嫁妆?” 姜夫人夺回管家权之后也曾清查过府里的账务,奈何在越氏管家的三年时间内账册混乱,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越氏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敢抵死不认。 “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那我就不奉陪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之际,却听得门外的小厮通传。 “安国公到!” 越氏心脏咯噔一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绢。 “老爷,您怎么来了?” 安国公踏入书房,光是看到屋内的齐聚的三人便是一阵头疼。 “我这刚从衙门回来,公务都还没办完,你们又在闹什么?” 安玥璃不徐不疾地起身,将椅子让给对方的同时柔声解释。 “也没什么,无非是越夫人偷藏了母亲的嫁妆,女儿希望她能尽快将东西归还。今日请父亲过来,就是想让您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安国公的眼皮就跳了跳。他侧眸看向越氏,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嫁妆?” 安国公故作思索地沉吟了一声,“你母亲的嫁妆不是一直都由她自己保管吗,怎么找越氏讨要?” 安玥璃挑眉,“当年父亲把我们母女赶去北苑的时候,可是不许我们夹带任何私物,母亲的天价嫁妆自然还在主院放着。” “这……”安国公再次看向越氏,“有这回事吗?” 有人撑腰,越氏的态度立刻变得更加桀骜。 “老爷,妾身甚是冤枉! 当年姜姐姐病重,府上突然没了主母操持变得一片混乱。妾身也是临危受命才稳住了局面。 如今姜姐姐的病好了就要卸磨杀驴,还给妾身扣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安玥璃轻啧了一声,“当年的真相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又何必在这装模作样。我只问一句,你到底把母亲的嫁妆藏哪儿去了?” 越氏红着眼尾不说话了,委屈且倔强的模样反而惹人心疼。 “玥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安国公打断安玥璃的审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没有证据,你怎么认定是越氏偷拿了你母亲的嫁妆?”他说着不忘教训姜夫人,“青岚,你也不管管玥璃,看看她现在都跋扈成什么样子了。” 一直没吭声的姜夫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总算开了口。 “母弱子强,玥璃跋扈也好嚣张也罢,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争气,才累得她替我操心。” 她温温柔柔地冲安玥璃招了招手,待对方上前后才轻叹了一口气。 “我且以为私下里好生商议便能解决此事,谁知却是一无所获。还是你说得对,这件事一开始就该交给京都府来管。” “京都府?”安国公敏锐又机警地竖起耳朵,“这件事怎么还和衙门扯上了关系?” 安玥璃这才冷哼道:“纯晓郡主过寿,京中名媛尽数前往祝贺,其中苏府的千金苏漫恰好戴了一条满绿翡翠项链出席。”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越氏的表明,发现对方在听到翡翠项链时明显抖了抖身子。 “苏漫与我攀比炫耀,却被我认出项链原本是母亲的嫁妆之一。 后在长公主与纯晓郡主的主持之下查清了真相,苏漫母女终于承认那项链乃是当年越氏所赠。” 安玥璃从衣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供,重重拍在了案桌上。 “长公主听闻此事震怒非常,当场请来京都府的官差录下了口供。越夫人,这份证据你可还满意?” 越氏目眦尽裂,做梦都没想到对方能拿出如此铁证。就在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安国公却是急得站起身来。 “你是说,长公主当着众人的面调查了翡翠项链的出处,还在官府那留下了记录?” “当然,长公主性格直爽,最是厌恶这种下作手段。” “可这毕竟是家丑!你意气用事闹到官府里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 “所以我们才想私下里解决此事。 只要越夫人把偷走的嫁妆都还回来,我们自然回去官府消案。可若是她要昧着良心抵死不认,那我们就只能让官府介入调查了。” “你!” 安国公气得心头一哽,好悬没直接仰倒过去。 越氏更是惊恐万状,赶忙冲过来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不等安国公开口,安玥璃再次精准补刀。 “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越夫人若是无法做到原封不动地归还嫁妆,也可以金银相抵。实在不行,用父亲库房中那些珍稀古董抵债也行。” “不行!不行!那可都是我的宝贝,谁都不许打它们的主意!” 安国公想也不想便连声拒绝,全然忘记了当初越氏为了投其所好,私下里用姜夫人的嫁妆置换古董讨他欢心的事情。 安玥璃耸了耸肩,“那你们夫妻自己商量。反正三日后官府会来府上抓人,还钱还是坐牢,你们自己选。” 越氏心头发毛,死死地拽着安国公不松手。 “老爷,您可要帮帮妾身啊!妾身若是被官府带走,丢的也是您的脸面。” “你还好意思说?” 安国公气恼不已,甩了两下衣袖没把人甩开,干脆指着越氏的鼻子质问。 “谁让你心术不正,偷盗青岚嫁妆的?眼下事情败露,你还不赶快把东西还回去?” 面对安国公的指责,越氏心中的酸楚与怒火交融,像是要将她的身体炼化。 “老爷,这些年来您想入仕,一直都是妾身在帮忙打点。这些银子哪里来的,您心里难道不清楚? 现在您让妾身一人承受这些债务,是要逼得妾身去国公府门口上吊不成!?” 第173章:你若是想要什么,本王便可给你 “放肆!” 被越氏骤然掀开了遮羞布,安国公恼羞成怒。 “你给我闭嘴!” 安玥璃冷漠地看着这对“恩爱”夫妻因为钱财争执不休,甚至有心思替姜夫人续茶。 “母亲,这两日您就在府上好好休息,我得回王府一趟。” 自见证过夙怀骁第一次复健之后,她就忙着参加纯晓郡主寿宴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回去过了。 而且为了保密,江辰也不能随时向她汇报情况,让她忍不住心生担忧。 姜夫人见安玥璃秀眉紧蹙的模样,只当她是想念夫君了。 “你只管回去便是,多住两日也没关系。” 等母女二人谈妥,安国公与越氏也争出了高下。毫无疑问,还要依靠安国公生存的越氏被迫接受了归还嫁妆的条件。 安玥璃无视了对方怨恨的眼神,带着姜夫人欣然退场。 等她回到骁王府时,夙怀骁正关着院门进行复健。 经过数日的练习,他已经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稳健地绕小院子行走一圈了,只是速度比起正常人稍慢一些。 “王爷,休息一下吧,您今日的训练已经超时了。” 江辰见他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心疼地推来了轮椅。为了怕他不同意,还直接搬出了安玥璃压场子。 “王妃可反复叮嘱过,过于练习对您的恢复并没有好处。” 原本还想再走最后一圈的夙怀骁脚步顿住,思忖了片刻后终究妥协。然而就在他准备坐着轮椅回房的时候,却听到了熟悉且悦耳的问安声。 “见过王爷。” 夙怀骁一转身,就瞧见安玥璃施施然朝自己走来。 对方今日穿了一身丁香紫的罗裙,腰间系上水芙色的纱带。月白色的外衫松松地罩在肩上,显得少女的身姿更加轻盈曼妙。 安玥璃噙着浅浅的笑意迎面走来,粉嫩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圆润的珍珠坠,随着行走的频率摇晃跳动。 “王爷可是在复健?最近几日情况如何,是不是比第一日好上了许多?” 夙怀骁静静地看着少女靠近,宛如看到了天边绚烂的朝霞。 “你可要看?” 安玥璃在男人面前站定,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汗水。 “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走累了?若是累了……” “无妨。” 夙怀骁打断她的话,撑着轮椅的扶手再次站起身来。身后的江辰本想提醒,只是还没开口就接到了主子的眼神警告。 夙怀骁上前几步,稳稳地站到了安玥璃的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不过短短的两三尺。 安玥璃只觉得自己的面门即将快撞进对方的胸膛之中,独属于男人的体味猝然传来,不难闻,却蒸得人心头发慌。 她赶忙后退了两步,保持了安全了距离。 “不错,走得很稳。” 夙怀骁唇角微勾,“可要陪我再走一圈?” 安玥璃的确很想知晓对方复健的情况,欣然同意。 “好。” 两人沿着院内的小路慢慢前行,安玥璃一边走一边观察夙怀骁的身形。 对方走路的姿态十分优雅高贵,若是不知道他的腿受过伤,只怕会以为他是在闲庭信步。 安玥璃享受地看了一会儿,随口找了个话题。 “对了,你什么时候悄悄准备了纯晓郡主的生辰贺礼?” “在你研制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 想到自己之前强迫夙怀骁护肤的事情,安玥璃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是烟花?” 夙怀骁想也不想,“你们女子不就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嗯?”安玥璃挑起眉梢,视线斜斜地望过去,“我们女子?看来王爷很有经验。” 夙怀骁脚步略显停顿,毫不客气地甩锅道。 “都是江辰建议的。” “是吗?” 夙怀骁自知失言,赶紧转移了话题。 “本王听说,你在宴席上与苏家起了争执。” “嗯。” 安玥璃淡淡颔首,并不意外夙怀骁能知道这件事。 宴席之后苏家母女收受越氏贿赂的事情传遍了京城,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我与母亲拿着京都府的口供质问了越氏,逼得她限期内归还嫁妆。” 夙怀骁听闻此事并未展颜,反而剑眉微蹙着停下了脚步。 “你若是想要什么,本王便可给你。” 安玥璃微微侧身,略显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王爷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不该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本王只是觉得你不必这么辛苦。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只要你开口,王府库房里的珍宝随你挑选。” 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安玥璃却狡黠地勾了勾唇角。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本不在意这些。但若是能通过这些让敌人后悔莫及,我也不介意当个俗人。 更何况……” 安玥璃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脸颊,“王府里的东西毕竟是王爷私人所有,我这个假王妃怎么好多吃多占。” “安玥璃!” 夙怀骁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颇有种风雨来临前乌云罩顶的即视感。 安玥璃却只当他怕走漏了消息,吐着舌头道歉。 “是我错了,不该在外面说这件事。不过王府内的安防向来都是一流的,王爷不用担心盟约的事暴露。” 见她竟然还能开玩笑,夙怀骁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让他憋闷得头晕。 安玥璃安静地在原地等了片刻,发现夙怀骁一直没有继续往前的意思,才忍不住询问。 “王爷怎么不走了?” “不想走。” 夙怀骁冷淡地回了一句,便转手冲不远处的江辰打了个手势。对方及时送上了轮椅,并且关切地问道。 “王爷可是累了?不如请王妃送您回去休息。” “你送我。” 生硬的话语出口后,江辰和安玥璃都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前者无奈这对夫妻怎么散个步都能起争执了,后者则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这位活阎王。 安玥璃虽然不明所以,但却并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既然对方想休息了,她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我先回房间,王爷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来找我。” 第174章:本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王爷,您……” 看着安玥璃渐渐远去的背影,江辰欲言又止。 夙怀骁还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训斥道。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江辰叹了口气,“卑职是想说,王妃回来您明明很高兴,又何必与她置气呢?这女人,不都是要哄着的嘛。” 夙怀骁沉默了一阵,“你觉得本王与王妃关系如何?” 江辰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佳偶天成,伉俪情深!” “伉俪情深?” “是啊,王妃天生丽质还懂医术,与之前那些不怀好意接近您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 说实话,一开始外界谣传王妃无才无德的时候,卑职还觉得她配不上您。但后来接触过后才发现王妃那是在卧薪尝胆。” 想到安玥璃当初嫁入骁王府抱着宝剑拜堂的场景,夙怀骁竟是生出些淡淡的悔意。 如果他提前派人调查清楚安国公府的情况,定不会让安玥璃独自面对婚礼上众人的刁难。 “王爷。” 看到夙怀骁在走神,江辰轻声呼唤。 “您若是在意王妃,不如送些首饰哄哄。” 此话让夙怀骁联想到安玥璃关于假王妃的言论,好不容易软化的神情再度冰冻。 “不必。” 江辰还想再劝,却听他补充道。 “让人去褚凤楼带些新出的菜肴回来,王妃喜欢吃。” “是!” 等待晚膳的这段时间内,夙怀骁将自己关在了房中,静静地看着当初他与安玥璃签下的盟约。 按照约定,他为安玥璃提供庇护,允准对方回安国公府救治母亲。而对方作为回报,需得定期提供镇痛的良药。 眼下姜夫人的病已然痊愈,甚至夺回了管家权。安玥璃也超额履行了约定,替他治好了腿伤。 等他复健完毕,两人的盟约就算是结束了。 只要一想到安玥璃会离开骁王府,从此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夙怀骁就一阵心塞。 他并非愚钝之人,自然明白这种心情意味着什么。 “安玥璃。” 夙怀骁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触纸张,刚好点在那娟秀的落款上。修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深邃冷厉的眼神被前所未有的温柔取代。 “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 …… 之后几日,安玥璃留在骁王府中陪同夙怀骁完成复健。 然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对此事格外执着的男人突然转了性子,变得一曝十寒起来。 “王爷,该复健了。” 安玥璃坐在书桌对面,单手撑着下巴催促,神色之间满是无奈。 夙怀骁坐在书桌的另外一侧,下笔不停。 “自上次粮仓垮塌之后,皇上便降旨让工部重新修葺。本王正好有些想法,需得及时呈报上奏。” 见对方做的是正事,安玥璃只能放弃。 “那我先回房了,王爷忙完了让江辰陪你练习。” 谁知夙怀骁却突然开口,“回去准备准备,等本王写完奏章带你出城一趟。” “出城?做什么?” “灵雏山庄的枫叶红了,我们可以去小住几日。” 安玥璃转了转眼珠,王府虽大,但为了掩人耳目,夙怀骁只能在小小的主院中练习行走。 偶尔换个新鲜环境,说不定有利于对方康复。 “也好,那我去通知浣纱,让她准备行李。” 看着安玥璃哼着小调离开的身影,夙怀骁唇角勾出英俊的弧度。 然而守在门外的江辰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只觉得困惑不解。 “王爷,您明明每晚都在房内悄悄练习,为何要瞒着王妃?” 夙怀骁收敛神色,“管好你的嘴,此事若让王妃知晓半个字,本王定不轻饶。” “……” 然而就在安玥璃满心期待这次秋游的时候,宫里却传来皇帝的口谕,命夙怀骁监管西城粮仓的修葺事宜,务必要在秋收之前完成任务。 安玥璃得到消息匆忙返回书房时,就听到江辰的声音。 “王爷,卑职去打听过了,这次的差事是太子殿下求皇上分派给您的,只怕是有诈。” 夙怀骁凤眼低垂盯着手上的玉扳指,“他向来不遮掩自己的意图,有什么好怕的。让本王监管修葺,定是察觉到工部又有了什么破绽。” 他说着抬眸叮嘱江辰,“去把修葺的所有资料都带回来,本王要一一过目。” “是!” 江辰严阵以待,立刻去执行夙怀骁的命令。等他在书房门口看到安玥璃时也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略微拱手后便径直离去。 事实上在安玥璃接近书房时,屋内的两人都听到了动静。只是夙怀骁不介意,江辰也权当不知。 等江辰远去,安玥璃才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入书房内。 “王爷可是在忙?” 夙怀骁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安玥璃提着裙摆走进去,在书桌前重新坐下。 “我听说宫里来了旨意,让您监察粮仓修葺一事。” “不错。”夙怀骁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推脱复健,没想到一语成谶,当真被抓了壮丁,“山庄暂时去不了了,就当本王欠你一次,下次加倍奉还。” 安玥璃摆手,“倒也不必如此,其实在府里也一样可以复健。” 夙怀骁闻言抿了抿唇,显得有些为难。 “你也知晓本王与太子关系不睦,为了排除一切隐患,接下来几日需得将一切关于粮仓修葺的事务都过一遍。复健的事……” 他说着观察安玥璃的神色,提议道。 “要不你留下替我分担一部分,本王也好腾出时间练习。” “我留下!?”安玥璃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可这些毕竟是朝堂事务,我一介妇人不好插手吧?” “本王不说,谁又知道?” “可是……” 安玥璃还在犹豫,夙怀骁却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安国公也在工部任职,他的资质你也清楚。上次捐粮的事情已经让皇上心生不满,若再犯错,恐会连累姜夫人。” 安玥璃的软肋便是母亲,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不再拒绝。 “我这个父亲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子,与其让他在外惹事,王爷不如想个法子把他打发回家吧。” 第175章:温水煮青蛙,他等得起 安玥璃双手撑在书桌上,杏眼忽闪。柔和的秋日阳光轻轻洒在白嫩的面庞上,莹润的程度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试一试。 夙怀骁心跳节奏乱了两拍,“别的女眷都巴不得夫家能帮衬自己父兄亲戚。你倒好,却让本王想法子卸去安国公的官职。” 安玥璃吐了吐舌头,“谁让我没个靠谱的兄弟。” 经她这么一说,夙怀骁突然心念一动。 “你母亲族中不是还有入仕的亲眷吗?” “你是说堂舅?他寄心于山水,即便留在京中也只是一门心思绘制舆图。 我听他说过,等皇上交代的差事完成了便会再次离京。到时候他便要去探访邻国的地形,替我们做侦察兵。” 夙怀骁却是信心十足,“偌大的家族,总有人存着宏图大志。只要他们愿意,本王不介意帮衬一把。” “可我母亲的族人不在京城。” “任职调派,并非难事。实在不行,还能通过科考入仕。” 见对方把入仕为官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安玥璃却歪了歪脑袋。 “王爷为何要帮我?” 夙怀骁喉头微微滚动,反问道:“不应该吗?” 安玥璃淡淡地沉吟片刻,说不好应不应该,她只是不习惯占别人便宜。 见她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夙怀骁反而安慰道。 “这件事不急,等你有了确切的人选再细聊。” 夙怀骁将桌上精致的茶点推到安玥璃的跟前,并不着急袒露自己的心声。 温水煮青蛙,他等得起。 隔日,江辰将有关修葺粮仓的全部资料都带到了骁王府。 夙怀骁直接借着腿脚不便的理由留在府中办公。 偌大的书桌上堆满了奏章与图纸,安玥璃刚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 江辰正在负责分类整理这些资料,见她来了赶忙起身行礼。 “见过王妃!” 安玥璃随意摆了摆手,“这些都是王爷需要过目的公文?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江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夙怀骁强势的目光下妥协。 “是,粮仓修葺是大事,王爷精益求精,将以往修缮的资料都找出来做对比。” 夙怀骁顺势接过话头,“今日要辛苦你了。” 安玥璃哑口无言,昨日答应来帮忙的时候,以为只是来走个形式,没想到居然被委以重任成了主力。 不过涉及正经事,她还是任劳任怨地开始干活。 在夙怀骁的授意下,江辰调出了工部十年来修缮粮仓的记录。安玥璃将这些资料做了对比,从图纸到用料甚至人工等诸多方面做了详细的归纳总结。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她看着这些冗杂的资料,决定让夙怀骁他们见识一下先进的现代技巧。 夙怀骁也没想到安玥璃居然如此耐得住性子,接连两三日都是一大早就来了书房,直到落日掌灯时分才离开。 “润润喉。” 一杯秋梨茶放在了桌上,安玥璃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的打算。她一手拿着尺子一手握着炭笔,整个人几乎要趴在桌面上。 夙怀骁见状干脆伸手贴到了安玥璃的脸颊上,温柔却坚定地托起了对方的下巴。 安玥璃惊了一跳,“做什么?” “喝茶。” 夙怀骁淡然地收回手,毫无起伏的神情仿佛并未将这短暂的亲密接触当回事。 安玥璃杏眼微转,默默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结果抹了一脸碳灰。 男人靠近的时候带来一股淡淡的竹叶香气,倒是让她因为繁复资料而混沌的头脑重新变得清明了些。 看着安玥璃小花猫似的模样,夙怀骁忍俊不禁,亲自拿出手绢替她擦拭。 “看得怎么样了?” “嗯,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有些细节不太清楚。” “说来看看。” 夙怀骁干脆也坐在了她身边,两人各自捧着茶杯,袅袅茶香将他们笼罩。 “我发现以往修葺粮仓多是用山槐,花曲柳与水曲柳等防火性能好的木材,总量也相差无几。 但这次用于修葺的材料却比之前多了五成,其中还混杂了松木。” 夙怀骁喝茶的动作一顿,“松木?” “松木多油脂易燃,怎么可能会被用在修葺粮仓上呢?” “连你都知晓松木易燃,工部的官员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标注出了错?” 安玥璃举起一张宣纸,上面用表格归纳总结了十年来五次修缮的资料。 夙怀骁先是被这一目了然的统计方式给惊艳了一把,只是来不及仔细研究,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眼球。 他接过安玥璃制作的表格,对应着材料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果真发现多了五成的松木。 “江辰。” “王爷有何吩咐?” “查查这次工部中是谁负责向国库申领材料?” 江辰迅速行动,三两下就找到了名单。只是他看了一眼,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安玥璃催促,“快说啊,到底是谁?” 江辰尴尬地抿了抿唇,“回王妃,是您的父亲,安国公。” “!!!” 安玥璃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怎回会?” 夙怀骁也严肃了神情,示意江辰把名册交给自己。 安玥璃也跟着凑近,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处。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安国公的名字时还是觉得一阵窒息。 “嘶——!” 安玥璃抬手揉了揉额角,“王爷什么时候扒了他这身官服?上次捐粮的事情还没得到教训,这次居然敢把手伸到国库去。 我看他这官继续当下去,我们迟早都得被他连累!” 夙怀骁捻了捻手指,心里飞速地思考着。 “以你对安国公的了解,他胆子如何?” “色厉内荏,有贼心没贼胆!”说完这话,安玥璃自己都愣住,“你的意思是……” 夙怀骁不答,只是冲江辰使了个眼色。 “查清楚那批松木的去向,再派人盯着安国公,看他最近和什么人往来。” “是!” 江辰即刻去办,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茶水变冷,香甜的气味也消于无形。就连温暖的阳光也被云层遮掩。 安玥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前来帮忙整理资料,却查到了自己亲爹贪腐的证据。 “我得回去一趟,不管这件事我父亲知不知情,东西都是经他之手调出国库的。与其坐等江辰去查,不如直截了当质问清楚。 若真是他干了这等好事,我定不会包庇!” 夙怀骁并不阻拦,反而主动说道。 “我陪你回去。” 第176章:当然是引蛇出洞 安国公刚回府就得知夙怀骁驾临,而且点名道姓的要见自己。他紧张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想找越嫣,却被江辰拦下。 “安国公,王爷与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 安国公推拖不得,只能夹着尾巴跟着对方来到了书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夙怀骁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正翻阅着他近日在工部当差的各项公文。而安玥璃则是微微俯身,将桌上的灯芯挑得更亮了些。 “王爷,王妃,安国公到了。” 安国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骁王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夙怀骁并未抬头,反倒是安玥璃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父亲来了,坐吧。” 安国公不敢反驳,只能忐忑不安地坐下等候,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隔了好一会儿,夙怀骁才放下手中的公文。 “安国公。”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国公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夙怀骁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你应该得到消息,本王奉皇命监察粮仓修缮事宜。今日核验公文时发现,向国库申请调用木材的公文是你签发的。” 他说话的同时,安玥璃把公文拿给安国公过目。 “这上面有你的落款。” “是,是我的。怎么了?” 安玥璃又指了指其中的内容,“这批松木是怎么回事?” “松木?什么松木?” “王爷已经派人核实过了,修缮的现场只有水曲柳,并未发现松木。松木易燃,根本就不适合用来修葺粮仓。你申领的那些松木到哪里去了?” 安国公先是一脸懵怔,紧接着便矢口否认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何时申领过松木?”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抵赖?” “玥璃。” 夙怀骁忽然开口,带着淡淡威压的声音传来,及时安抚了安玥璃的逐渐暴躁情绪。 “让安国公自己说。” 安玥璃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人,把公文扔给对方,自己耐着性子退回到了夙怀骁的身边。 安国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捡起公文仔细查看。 “这,这不是我签发的公文。不对,落款是我的印章没错,但其中的内容被人篡改了!” 安国公战战兢兢捧着公文冲到书桌前,“骁王爷,有人要害我!” 夙怀骁脸色冷淡,凤眼微眯。 “你确定是有人要害你,而不是你假公济私,借机贪国库里的东西?” “我怎么敢!”安国公声嘶力竭地保证道,“就算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啊!” 一旁的安玥璃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其不像在撒谎,才缓和了态度。 “当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 夙怀骁顺势询问道:“对方能够在你签发了公文之后篡改其内容,要么是工部内职位比你高的人,要么是你身边亲近之人。 你可还记得是哪一日签署的这份公文,当时身边除了你还有谁?” 安国公想了一会儿,目光变得闪烁。 “这,我……我不记得了。” “是不想说还是不记得?”安玥璃沉声威胁,“你知不知道贪墨国库物资是要脑袋的罪名! 你若不说,明日我就带母亲与你去官府合离,之后你要死要活都与我们母女无关!” 被她这么一吓,安国公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半个身子都狼狈地挂在桌沿上。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他心虚地看了眼夙怀骁,“其实这公文不是我签的,而是越氏代劳。” “越氏?” “最近工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应接不暇,接连好几个差事都没办好。尚书大人斥责我没本事,我当晚一气之下便多喝了几杯。 结果等酒醒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一想到第二日还有不少公文需要上交便觉头疼。 这时越氏主动提出替我分担,我就……” “你就把朝廷公文交给一个后宅女子处理?”安玥璃简直要被对方气得原地升天,“你私下里把公文带回府中已经是违反规定了,还敢让越氏碰这些东西。你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吗?” 夙怀骁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若非对方是安玥璃的父亲,他只怕当场就要把人拿下。 “除了这份公文,还有那些是越氏代签的?” 安国公低垂着脑袋,声音里透着十足的心虚。 “从那日之后,好些公文都是她在替我处理。” 安玥璃扶额,“王爷,我去将越氏叫来。” 夙怀骁却抬手制止,“不要打草惊蛇。就算是越氏改动了文书,但转运那么多松木不是她一介内宅妇人能够办到的,幕后定有其他人在操纵。” 经他这么一说,安玥璃才恍然大悟,只能感叹自己刚才被安国公给气晕了头。 “你说得没错,是谁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国库里的东西运走,又运到了哪儿去?” 夙怀骁一个眼神示意,江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卑职这就去查。” 夙怀骁继续对安国公下令,“再起草一份申领物资的文书,让越氏来签。” 安国公却吓得一抖,“这,这是为何?” 安玥璃无语瞥了对方一眼,“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引蛇出洞!” …… …… “动作都小心些,这都是粮仓修葺所需的物资,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在官差的不断提醒下,一辆辆装满了木材的马车从国库中驶出。 天公不作美,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为了防止木材损坏,所有的车辆都蒙上了黑色的油布。 加工木材的工坊设在城南郊外,等这些马车出城之后,雨势突然开始变大。有一阵竟是叫人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眼前的场景。 就在这样的大雨之中,车队后三分之一的马车不知不觉地开始掉队,等经过岔路时更是直接转进一条小路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一处空地。 伴随着竹哨的声音响起,十几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穿着蓑衣相继出现。 “快,赶紧卸货!老规矩,东西送去码头,今晚就运走!”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将这批木材偷走的时候,一批黑衣蒙面的暗卫却从天而降,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77章:必须先下手为强 入夜,骁王府。 “王爷,偷盗松木的人抓到了。根据供述,他们都是受了工部主事梁甫的命令。” “粱甫?” 江辰将工部各官员的名单摊开,同时口头补充道。 “据说粱甫与之前被治罪的屯田署主事肖澈是知己好友,他们不仅是同一科的进士出身,还差点成了儿女亲家。 就在肖澈出事前,双方刚订了亲。肖澈一家被贬出京后,粱甫的女儿整日以泪洗面,还差点轻生。” 夙怀骁冷眸凝视着案桌上的名单,“依照你这么说,粱甫是为了替好友打抱不平,才策划了这桩案子。企图以安国公为突破口,栽赃陷害本王。” 江辰继续说道:“卑职已查清,肖澈投靠太子殿下后,曾有意将粱甫也举荐给东宫。” “太子。” 提到此人,夙怀骁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些。 “知道松木被截,粱甫定然会有所行动,盯住他!” 江辰正要领命,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且有规律的鸟鸣。 这是骁王府暗卫之间联络的暗号,像这样急促的鸟鸣声,代表着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江辰闪身离开书房,片刻之后领回来一名黑衣蒙面暗卫。 “启禀王爷,粱甫死了。” 夙怀骁握笔的手指一顿,周身的威压散开,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谁动的手?” 暗卫低垂着头,咽了口唾沫。 “死因尚且不明,不过粱甫今日回府之前曾受安国公的邀请去过酒楼。” 江辰不禁有些着急,“王爷,定然是太子布的局。明日粱甫的死讯传开,皇上定然会顺藤摸瓜查到安国公,以此引出松木失窃之事。 王爷,不能再拖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夙怀骁当即下令,“别留下把柄。” …… …… 翌日。 金殿之上,粱甫之死果然成为了万众讨论的事情。 刑部的官员汇报了调查结果,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你是说,在粮仓修葺的关键时刻,朕的工部主事却莫名其妙被杀了?” 刑部尚书顶着压力解释道:“根据臣的调查,粱甫乃是中毒而死。经过排查,臣已经暂时锁定了嫌犯。” 皇帝质问,“是谁?” “据粱府的家眷供述,粱甫在出事前曾受到安国公的邀请前往酒楼赴宴,两人却在酒楼中发生了争执。 等粱甫回到府后,便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只是还没等到大夫来诊治,便一命呜呼了。” 此话一出,金殿之上众臣哗然。 “这么说来,很可能是被安国公所害?” “安国公也真是能惹事,他那捐毒粮的事情才刚过去几天,又牵涉到了命案之中。” “谁不知道粱甫与肖澈私交甚笃,他在肖澈被贬之后请粱甫喝酒,能安什么好心。” 热议声中,太子大步流星走到金殿中央。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皇帝眯眼,“你想说什么?” “儿臣听闻,就在昨日下午,工部为修葺粮仓从国库申请调用的木材在城外遭劫。” “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劫持朝廷的物资?” 皇帝闻言黑脸不语,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太子继续说道:“儿臣还发现,其实工部中一直有人借职务之便,倒卖国库中的物资。” “混账!” 皇帝重重一拍御案,震得茶杯都抖了三抖。 “你说,是谁在朕的眼皮子下面捣鬼?” “正是与工部主事粱甫之死有关的嫌犯,安国公。” 现场先是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如同冷水落进了热油中,惊叹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啊?又是安国公?” “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莫不是梁主事发现了他倒卖国库物资的罪行,还没来得及揭发就被灭口了?” 太子抿了抿唇,视线越过众臣落到了夙怀骁的身上。 “骁王爷,你既负责监管粮仓修葺,又是安国公的女婿,就没提前发现什么端倪吗?” 随着太子的突然发难,深知两人关系不睦的朝臣们纷纷将目光移到了夙怀骁的身上,兴致勃勃地关注着这新一轮的斗法。 面对太子带着浓浓挑衅意味的质问,夙怀骁却难得一回直接拱手请罪。 “启禀皇上,臣的确发现了安国公的异常。” 太子闻言如同嗅到腥味的猫,当即追问道。 “既然发现异常,为何不及时上报朝廷?眼下粱甫惨死,国库物资失窃,骁王爷这监察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皇帝听了两人的话,双眸冷厉地注视着夙怀骁。 “骁王爷,你可知罪?” “臣知罪,但不认罪。” 夙怀骁话锋一转,操纵着轮椅面向太子。两人一站一坐,高度上对比强烈,但气势上却是不分伯仲。 “臣在奉旨检查粮仓修葺事宜后,便将近十年来的资料都查了个遍。就在前几日,臣发现工部申请调出了一批松木,而这些木材却并未用在粮仓的修葺工程上。” 太子冷嗤,“骁王爷办事如此谨慎,那在发现问题后为何没有作为?” “臣在发现异常后,当日就将奏本呈给了通政司。只是让臣费解的是,皇上一直未就此事给予批复。” 听他这么一说,皇帝也愣了愣。 “朕并未看到你的奏本。” 夙怀骁挑眉,“如果没记错,臣呈送奏本那日,太子一整日都待在内阁中。” 大臣们所呈送的奏本都是要先通过内阁的初步审查之后才递到皇帝面前的。夙怀骁这话,无异于怀疑太子在内阁动了手脚,截下了他的奏章。 “你什么意思?”太子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孤那日去内阁是奉了父皇的命令,而且孤根本没看到你的奏本。” “臣还什么都没说呢,太子急什么。臣只是在想,是不是内阁忙着接待太子殿下,才没能及时将奏本送到皇上面前。” 皇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对身边的公公示意。 “去查一查,是不是内阁太忙,把骁王爷的奏本压住了。” “是。” 第178章:殿前对质 其实皇帝这话多少有为太子遮掩的意思,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皆不敢随意插嘴。 只有夙怀骁无视了这份来自于皇权的如山压力,“皇上,既然臣与太子都怀疑安国公有嫌疑,不如即刻将其传唤入宫审讯清楚。” 皇帝略微眯了眯眼,“骁王爷确定要提审安国公?” 夙怀骁神色淡然,当真印证了铁面无私四个字。 “涉及到命案与贪墨国库的物资,即便嫌犯是臣之亲眷亦不可姑息。” “嗯。”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来人,传安国公。” 没过多久,安国公就顶着一脸忐忑且困惑的神情跪在了金殿上。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他五体投地谄媚行礼的姿态,皇帝的眼皮就禁不住跳了几下。 “安国公,你可知朕为何在大朝会之日传你觐见?” 安国公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先心虚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朝臣们,才战战兢兢摇头。 “臣愚钝。” 谁知太子倏然朗声斥责,“还装!说吧,工部主事粱甫是不是你杀的!?胆敢谋害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啊!?” 安国公被他这么一问,直接吓得从直跪变成了跌坐。 “冤、冤、冤枉啊!臣没有杀害粱甫!” 太子却冷哼质问,“刑部已经调查清楚了,粱甫在死前曾应你的约前往酒楼赴宴,而后回府便毒发身亡。酒楼的掌柜与小厮也可证明,你们在雅间中发生了争执。 说,是不是你下毒害死了粱甫?” 安国公几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的事。臣的确在酒楼宴请过梁主事,但那只是同僚之间的正常往来。我,我为何要下毒杀他啊?” “因为你假公济私,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在修葺粮仓一事中盗取国库中的物资。而粱甫发现了你的秘密,与你发生了争执,随后你就下毒杀了他!” 太子说完之后严厉地瞪着安国公,犀利的眼神仿佛在要对方身上烧出洞来。 在这般紧张且压抑的气氛之下,安国公却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嗝。 “嗝——!” “……” 安国公回过神来之后紧张得满脸涨红,整个人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求饶。 “皇上,嗝,臣,臣冤枉啊!臣,嗝,绝对没有贪腐国库物资。嗝,更没有杀害梁主事,嗝……” 见到安国公只因为几句质问就吓破了胆,还当众满朝文武在殿前失仪。现场的朝臣们反倒是弱化了对他的戒备与怀疑,反而感叹他胆小如鼠,不堪大用。 皇帝心中也瞧不起安国公的懦弱与无能,审问时语气中的嫌弃大过了愤怒。 “安国公,太子检举你在申领国库物资时倒卖了一批品质上好的松木。你且告诉朕,是否有此事啊?” “绝无此事啊!臣好不容易才得了天恩,能够进入工部任职。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办砸了差事辜负了皇恩。臣,臣怎么敢……” “那你如何解释这些证据?” 太子使了个眼色,便有太监将提前备好的公文呈上。 安国公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之前夙怀骁与安玥璃给他看过的申领文书,他借着垂眸察看的姿态敛去了神色,佯装震惊地使劲摇头。 “不,不是的,臣没有申领过这些东西。” “你撒谎!”太子步步紧逼,恨不得拿根铁棍撬开他的嘴,“文书上分明有你的落款与印章,还敢抵赖!?” 安国公又凑近仔细看了看文书,指着其中几处细节反驳道。 “皇上,这文书是被人修改过的,这几行字并非臣的笔迹啊!” 他说着不顾礼仪站起身来,主动将文书拿给工部的几位同僚查看。 “尚书大人,你们都是知道我的笔迹的。您瞧瞧,这是我写的字吗?” 工部尚书与侍郎等人围着检查了一番,皆露出疑惑之色。 “好像,的确是被人改动过。” “上面关于申领松木的部分,虽然字迹与整体很是相似,但仔细查看的确并非出自安国公之手。”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哗然。 “文书被人改过?” “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了?” “那梁甫到底是不是安国公所杀?” 就在审讯因为新的证词而陷入停滞时,负责去内阁查找奏本的大太监总算是回来了。 只见他在两名御林军的护送下,亲自将一个木匣呈送到了御案之上。 “启禀皇上,奴才在内阁中找到了骁王爷的奏本。除此之外,工部梁主事的奏本也被混在了请安的奏折之中。” “粱甫的奏本?” 皇帝满心的疑惑打开奏本,在看完其中的内容之后脸色骤然阴沉到了极点。只见他先是重重合上了奏本,紧接着砰的一声砸到了太子的脚下。 “太子,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太子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等他捡起奏本查看之后,更是忙不迭地跪下解释。 “父皇,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陷害?”皇帝目光深邃如炬,像是要看进太子的骨髓之中,“工部主事粱甫检举你对他威逼利诱,迫使他篡改国库物资的申领文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且说是谁陷害你?” “什么?” “居然是太子殿下干的!” “粱甫检举太子殿下,那他的死……”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皇帝再次抛出新的物证。 “而且骁王爷也在察觉出有人贪腐国库物资时就第一时间上报,但这奏本却被混在了请安的折子里。究竟是内阁出错,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太子承受不住皇帝极具压迫性的审视目光,整个人汗如雨下。 “冤枉啊父皇!儿臣前两日是奉了您的命令前去内阁办事,除了与几位内阁大学士有过言语上的交谈外,从头到尾没敢触碰过任何奏本。还请父皇明察!” “朕当然会明察!” 这两份证据的出现,不仅将嫌疑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还成功挑起了皇帝对他的猜忌。 如果此事当真是太子所为,那便标志着太子已经有越过皇帝掌控内阁的本事。这对于皇帝而言,无异于是在动摇他的皇权。 第179章:全府上下都是一个死字 太子跪在地上,握着奏章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将朝臣们或尴尬或看好戏的态度收入眼底。 “皇上。” 夙怀骁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刚才太子所言,运往城外加工的松木被人抢劫,那么大批量的木材不可能立刻被转运。还请皇上降旨搜查城南的山庄农舍,务必将失窃的物资追回。” 皇帝“嗯”了一声,便对御林军下令。 “严查南城门往外五十里的所有建筑,无论是寺庙还是宫殿都给朕翻过来查清楚,不可放过任何细节!” 这时太子才豁然想到自己有处山庄便在城南郊外。他错愕地看向夙怀骁,却猝不及防地落入对方意味深长的深邃眼眸之中。 太子猛然打了个寒颤,想要阻止,却已然失去了先机。 就在御林军开始地毯式搜查失窃的松木时,安玥璃则是在国公府中将越氏以及姜夫人叫到了一处。 她先是屏退了仆人,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见到她这般模样,姜夫人忍不住心情紧张。 “玥璃,发生了什么事?” 安玥璃开门见山地说道:“父亲因为涉嫌贪墨国库物资被抓了。” “什么!?” 姜夫人失声惊叫,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越氏更是手一抖,直接将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老爷被抓走了?” 安玥璃观察着对方的神态,“抓人的是御林军,应该是直接被押入宫去见皇上了。一旦罪名敲定,咱们全府上下都是一个死字。” 此话出口,越氏腿脚一软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全,全都要死?” “盗取国库中的物资,怎么可能不杀头。 我提前告诉你们,是因为刚才有人瞧见御林军来抓人。你们身为国公府夫人,必须先稳住府里的下人们,千万别自乱了阵脚。” 姜夫人连连颔首,“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安玥璃扶着她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叮嘱越氏。 “劳烦越夫人去给父亲收拾一些厚实的衣衫,天牢那种地方潮湿森冷,你们都见识过。现在天气越发冷了,万一皇上又把父亲关进去,我怕他扛不住里面的条件。” 听她这么一说,越氏忽然灵光一闪。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主院跑去。 等人离开之后,安玥璃与姜夫人则是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记眼神。 “母亲坐镇府中,我去盯着越氏。” “好,你万事小心。” 越氏回到主院之后,第一时间屏退了下人,慌乱地将一切值钱的金银首饰连带着华贵的衣衫扔到了床上,简单粗暴地用床单把它们包裹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越氏让车夫准备了一辆马车,悄悄从角门溜了出去。她一离开安国公府,径直出了城。 “王妃,您看越氏这是要去哪儿?” 安玥璃带着浣纱同样乘坐马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对方。负责驾车的是骁王府的护卫,既能保护她们又不怕被越氏认出来。 安玥璃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前方疾驰的马车,“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山庄接安语柔。” “越氏这是想带着二小姐跑路。” “哼,她赚的那些银子足够她们母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与其留下来跟着父亲被杀头,不如提前离开国公府,重新找个城镇隐姓埋名过日子。” 说完这话,安玥璃对坐在前室的护卫下令。 “通知下去,一旦越氏抵达山庄与安语柔会合,立刻将她们拿下。” “是!” 护卫吹响挂在脖颈间的竹哨,密林之中立刻有几道黑影飞过。 一个时辰后,越氏的马车停在山庄门口。 她急吼吼地冲进安语柔的房间,一把将还在午休的女儿从床上抓起来。 “语柔,快起来跟母亲走!” 安语柔在惊惧之下惊叫不断,显然是没认出她的身份。 “你是谁?别碰我!” 看到安语柔的精神状况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糟糕,越氏又急又恨,眼睛登时就红了。 “我的儿,我是母亲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安语柔恍恍惚惚看着对方,好半晌才喊了句母亲。 越氏落下两行眼泪,着急忙慌地替对方穿上外衫。 “语柔别怕,母亲是来带你离开的。以后有母亲在,没人敢欺负你。” 一听到离开两个字,安语柔总算有了反应。她嘿嘿笑了两声,兴奋地问道。 “母亲是要带我回府吗?” “我们不回府,我们要离开京城,去更远更好的地方。” 安语柔懵懂追问,“为什么?” 越氏替她更衣的动作一顿,恨恨地咬紧了后槽牙。 “因为国公府从始至终就不是咱们的家,你父亲就是个吃软怕硬的混账东西!没有他,我们才能过得更好。” “父亲若是知晓你这般形容他,只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突如其来的清朗嗓音打断了越氏的自言自语,她如同触电一般弹回转身来,便瞧见房门大敞着,安玥璃带着浣纱与几名护卫站在外面凝视着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 安玥璃踱步走进来,扫了一圈这狭窄寒酸的屋子。 “这话该我问,越夫人不在府中替父亲准备坐牢用的衣衫,跑来这山庄做什么?” 说话间安语柔认出了安玥璃,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想要冲上来撕咬。浣纱与几名护卫及时出手,将她远远隔开。 越氏回过神来,赶忙抱着自己的女儿躲回到床边。 “别伤害语柔!我,我不过是因为想她了,专程过来看看。” “是吗?专程看望女儿,还特意带上了府中的金银细软。”随着安玥璃的冷嗤声,一包裹满了银票的行李被扔到了地上,“真是看不出来,越夫人居然藏了这么多私房银子。” 发现放在马车上的行李被收缴了,越氏立刻尖叫着扑了上来。 “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看着她癫狂贪婪的模样,安玥璃干脆挑明质问。 “说吧,是谁指使你篡改了工部的文书,被盗走的物资又运去了哪里?” 第180章:你知道我下得去手 越氏缄口不言,只当没听到安玥璃的问话。 安玥璃也不惯着她,直接一个眼神示意,让侍卫将安语柔抓了过来。 “啊!你们要干什么?” 越氏听到女儿的惊叫,总算回过神来。 “放开我的语柔!” 侍卫反剪着安语柔的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现在国公府上下皆因为你的缘故陷入囹圄之中,你要么老实交代出幕后主使,要么等着给安语柔收尸。” 安玥璃说着话时微微俯身,杏眼中倒映出越氏惊慌失措的面容。 “你知道我下得去手,所以别挑战我的耐心。” 越氏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眼神,仿佛直接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死亡。 “我,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知道?” 越氏咽了口唾沫,如实招来。 “是他们主动接近我的。当初是你逼着我归还姜青岚的嫁妆,我没钱,只能去借,那些人就是在钱庄找上我的。” “说清楚,他们是怎么指使你的?” “一开始他们就让我篡改老爷的公文,说可以抵债。我不敢,便拒绝了。 谁知钱庄却突然提前了还款的日期,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他们就威胁我要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安国公府颜面尽失。” 越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我已经失去了老爷的信任,借钱的事情再暴露,只有死路一条。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是。”越氏绝望地闭了闭眼,“我原以为此事做起来会很困难,没想到那日老爷因为醉酒身体不适,主动让我替他处理公文。 我大喜过望,当即按照那群人的要求篡改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他们不仅替我还上了欠款,还多给了我许多银子。” 安玥璃垂眸看向包袱中一大摞的银票,冷笑出声。 “你尝到了甜头,越发觉得这银子赚的容易,便一次又一次替他们办事。难道你就不怕事情暴露,这些人过河拆桥将你卖了吗?” “不会。” 越氏抬起头来注视着安玥璃,眼底充斥着仇恨与不甘,同时又兼具骐骥与快意等复杂情绪。 “他们答应过,事成之后送我们母女离开京城。从此天高海阔,逍遥一生。” 安玥璃眼皮突突跳了好几下,“你一开始就打算要逃走?” “是!”越氏回答得格外坚定,“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日子。 当初我身为妾室,不得不仰仗姜青岚的鼻息度日。我的女儿一辈子都是庶女,极有可能也逃不出给人做妾的命运。 所以我拼了命地往上爬!” 越氏说着情绪激动地扔掉手里的金银首饰,跌跌撞撞站起身来。 “还有安国公,我的夫君!口口声声说与我两情相悦,此生只钟情我一人。可等我回府之后才发现,他的钟情便是让我为妾,一辈子都低人一等。” 说到这话,安玥璃不禁面露嘲讽。 “且不说男人本性好色多情,当初我父亲能在青楼勾栏里与你定情,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这话一口气把天下的男人都骂了进去,不仅说得越氏愣怔了一瞬,连带着身旁骁王府的侍卫也震撼地瞪圆了眼睛。 越氏沉默了片刻,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是我错了,是我愚钝!可话说回来,你不也是依附着男人生活吗?”她阴阴邪邪地勾唇,仿佛抓到了安玥璃的把柄,“没有骁王爷,你早就死在我手里了。说白了,你与我一样,都是以色侍人的货色!” 浣纱闻言下意识就要出声斥责,却被安玥璃抬手拦下。 “你以为骁王爷为何会帮我?” 她挑眉反问,完全看不出丝毫被挑衅冒犯的愤怒。 “别的不说,就以我的医术来讲,一天将你毒死百八十次不在话下。之所以留你性命,是因为我有做人以及行医的底线和原则。 相反,你不仅以色侍人还心存嫉妒贪婪,教导自己的女儿攀附权贵,暗箭伤人,翻车是迟早的事。” 话说到这,安玥璃已经没了耐心。她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将越氏一并拿下。 “堵住她的嘴,别让她寻短见。我倒要看看,父亲在得知你做了这么多好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安玥璃抓捕住出逃的越氏时,江辰那边也将夺回的松木尽数运送到了太子名下的山庄附近。 伴随着混杂了大量迷药的微风拂过,庄子后院中的奴仆相继晕倒。紧接着江辰带领暗卫长驱直入,将松木堂而皇之地堆放在了其中。 等他们做完这些的同时,御林军的队伍正巧抵达了山庄。 江辰带领暗卫撤退到暗处,亲眼见证这些铁证被御林军查了个正着。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陷害我们王爷的下场。” …… …… 御书房中,皇帝站在窗前沉思。 太子则是战战兢兢跪在身后,整个人汗如雨下,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见皇帝许久不吭声,他忐忑地咽了口唾沫。 “父皇,儿臣当真是被人冤枉的,儿臣……” “住口!” 皇帝猝不及防怒斥出声,吓得刚开口的太子赶紧重新噤声。他回转身来,怒其不争地看着对方。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在何处。太子,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被这句话给吓得心肝颤抖,惶恐不安地往前跪行了两步。 “父皇!儿臣当真没有陷害夙怀骁,反倒是他主动给儿臣下套,利用安国公引诱儿臣犯错。” 皇帝闭上眼摇了摇头,“你冤枉他也好,陷害他也罢,朕在意的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吗?朕在意的是证据!” 他说着猛然睁眼,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狠狠钉在了太子的心头。 “你介意他曾经被议储,处处与他为敌,这些朕都理解。成王败寇,天道即是如此。 可你屡次对他发难都不痛不痒,反倒被夙怀骁抓住把柄反制。东宫颜面何存!?朕的颜面何存!?” 太子还是头一回听到皇帝直白地表达出支持他打压夙怀骁的态度,心中升起隐秘的狂喜。 谁知不等他露出高兴的神色,就听皇帝冷声下令。 “太子无德,回东宫反省一月,无诏不得出。” 第181章:还好,他们只是假夫妻 待到太子失魂落魄地离开御书房,皇帝才扶着椅子艰难地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大太监见状赶紧奉上茶水,“皇上别生气,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太子如此愚蠢,朕如何不气? 当初先皇就曾评价,说朕的资质远远比不上皇兄。朕不服气,干脆替父皇断了那条选项。 如今朕与皇兄的儿子皆长成,但朕悉心教导的太子却远远比不上夙怀骁。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大太监猛然听到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若非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怕是要把膝盖给磕青。 “皇上!此,此事不可说啊!瑞王,他是死于意外……” 皇帝垂眸看向伺候了自己半辈子的奴才,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他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为了掩饰罪行,堵住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他在继位之后故作慷慨地昭告天下,待夙怀骁成年后便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以此缅怀过世的皇兄。 然而就在夙怀骁即将成为储君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却夺走了他健康的双腿。 身患残疾者不可继承大同,这是祖训,更是夙怀骁前行的绊脚石。 皇帝从回忆中收回神智,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他摆了摆手,大太监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捡着好听的话宽慰对方。 “太子殿下还年轻,再磨炼磨炼,定能成大器。” …… …… 与此同时,安玥璃将越氏押送回了国公府。 “事情就是这样,父亲准备如何处置?” 安国公满脸震惊地看着越氏,对方虽然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但神色却是桀骜不驯,俨然还不知悔改。 “越嫣,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若被皇上定罪,整个国公府都得完蛋,到时候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听到他这么说,越氏非但不像以往那般瑟瑟发抖求饶,反而发出轻蔑的笑声。 “老爷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她抬起头来,散乱的发丝黏在脸上,却挡不住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才干?这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最是清楚。胸无点墨,性子散漫,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入仕为官。” “你说什么!?”安国公被她狂妄的点评气得七窍生烟,“你竟敢对我不敬!” “不敬又如何?你对我们母女又有多好? 当初姜青岚病重,你便狠心将她们赶到了北苑自生自灭。我那时还天真地以为你这么做是因为更加看重我们母女。 直到语柔病了,你非但不救她,反而把她撵到庄子上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你爱的人从来只有你自己,旁人有用便是你的工具,无用了就会被你一脚踢开!” 越氏说到这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尖锐又绝望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鬼魅瘆人。 “疯了,疯了疯了!”安国公被越氏癫狂的样子吓得后退两步,“你这个疯子,你们母女两人都得了疯病!” 越氏闻言笑声戛然而止,阴恻恻歪头看着他。 “我是疯了,在你虚情假意承诺娶我过门的时候,我就疯了。在你一次次狠心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疯了。在你把语柔赶出家门的时候,我就疯了! 你这个绝情的男人,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说到最后,越氏突然暴起扑向安国公,两人就缠着倒下。 女人的痛斥与男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安玥璃冷冷地看着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大打出手,自己却从房中退了出去。 房门合上,惨叫声稍消。 安玥璃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在见证了安国公与越嫣反目成仇的过程后,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了夙怀骁的面容。 还好,他们只是假夫妻。 还好,在盟约结束之前,他们的互惠互利的关系是牢不可破的。 但凡她将自己十分之一的情感带入到这样的感情之中,就恐惧得快要窒息。 注意到安玥璃轻微颤抖的身子,浣纱担忧地询问道。 “王妃,您没事吧?” 安玥璃睁开泛红的双眼,轻轻将胸中郁气吐出。 “备车,我要回王府。” 就在她紧赶慢赶回到骁王府时,却从江辰的口中意外得知夙怀骁的状态不对劲。 “王爷怎么了?” “卑职也不清楚。自从皇上降旨责罚太子闭门思过后,王爷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卑职瞧着,王爷的心情似乎很糟糕。” 浣纱同样感到费解,“不应该啊,太子是因为陷害王爷和王妃才被罚的,这是好消息,王爷为何闷闷不乐?” 江辰九十度躬身请求道:“还请王妃去看看吧,王爷到现在都还没用晚膳。卑职实在是担心。” 安玥璃原本就是回来探望夙怀骁的,闻言便让小厨房重新备了新鲜的热菜。 “咚咚。” 敲门声响过之后,书房内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安玥璃犹豫了片刻,干脆直接推门而入。 房中除了在进门的位置点了一盏烛火外,其他地方都没掌灯。 她只能端着托盘在原地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小心翼翼往里走。 “王爷?” 轻轻挑起珠帘,安玥璃依稀看到一道人影坐在书桌后方。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照进来,勉强勾勒出男人刚毅的面容。 “王爷?” 自从安玥璃踏入书房那刻起,夙怀骁就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一步步小心谨慎地靠近自己,看她在黑暗之中搜寻自己的踪迹。 “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玥璃高悬的心才徐徐落地。她加快步伐来到案桌前,将热腾腾的饭菜放下。 “怎么不掌灯?” 夙怀骁并不回答。 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低落,却没有急着询问。她摸黑找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 温暖的光线堪堪够照亮两人,在这方寸间勾勒出一道安全的避风港。 “这几日辛苦了,小厨房特意炖了些滋补的汤水。我闻着好香啊,王爷要不要尝尝?” 安玥璃盛出一碗雪白的鱼汤,温柔地递到了夙怀骁的跟前。然而男人却像是石化了一般不接手,只有眼珠跟随她的动作轻微地转动着。 安玥璃也不生气,反而调侃道:“如如不动,王爷这是准备要成佛了吗?” 第182章:没想到,你还挺守男德 夙怀骁眉梢挑了挑,总算是伸手接过了瓷碗。 等到一碗鱼汤见了底,男人的脸色也和缓了不少。然而安玥璃依旧没有着急询问对方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的理由,反而安静地收拾了碗筷就准备离开。 “你怎么不问本王?” 只见安玥璃勾出一抹狡黠的微笑,顺势坐到了对方身边。 “王爷想说,我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夙怀骁不说也得说了。他思索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结论。 “本王怀疑,盗用国库物资一案并非太子所为。” “嗯?” 安玥璃想过许多可能性,唯独没料到这一点。 “不是太子,那会是谁?” 夙怀骁手指轻敲扶手,凤眼眯出危险的弧度。 “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深思。但今日太子在朝会上发难,反倒让我觉得古怪。” “哪里古怪?” “他若是幕后操纵之人,为何不直接让粱甫出面指证安国公,反而杀了他。粱甫一死,即便安国公有嫌疑也无法被坐实。” 经他这么一说,安玥璃也察觉出不对劲。 “的确,粱甫若是太子的人,有许多办法揭发我父亲,为何偏偏要寻死?除非粱甫是被逼的!” 夙怀骁得出结论,“那他就并非太子的人。还有,若是太子贪墨了这批物资,为何不顺势藏到国公府的庄子上去,人赃并获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安玥璃贝齿轻咬住唇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万一太子当真是被冤枉的……” 夙怀骁抬手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神情格外严肃。 “这件事本王会让江辰继续查下去,至于安国公那边,这两日革职的诏书就会下来,你且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提到此事,安玥璃反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本就不适合官场,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能让他安心在家待着不闯祸,我还得谢谢王爷呢。” 闲聊了两句,夙怀骁竟是觉得心情好转了不少。明明问题也并未得到解决,但那种压抑且暴戾的感觉却已经荡然无存了。 安玥璃也注意到他情绪上的转变,主动转移话题道:“王爷晚膳也用了,不如趁着睡前出去走走吧。” 一说到复健,上一秒唇角还微微翘起的夙怀骁下一秒便扶住了额角。 “嘶——!” “怎么了?” 他虚眯着眼睛叹气,“不知道,今日出宫后就觉得隐隐头疼。” “是不是受了风寒?”安玥璃赶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腕,“让我瞧瞧。” 感受到少女柔软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圈在自己的手腕上,夙怀骁内心欢喜不过一秒,便迅速反过来将其擒住。 “嗯?” 安玥璃正要启动脑内的医疗空间,却被夙怀骁突然的操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 夙怀骁眼眸唇瓣微抿,“你给其他病患诊断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接上手的吗?” 安玥璃没明白他的意思,“不上手,怎么检查?” 夙怀骁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岔开话题,没想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安玥璃对别人嘘寒问暖的模样,刚刚好不容易回暖的心情又跌回去了一半。 “那可不行。” “为何?” 夙怀骁本想直接说因为安玥璃是自己的妻子,只能给自己诊病。但这话涌到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克制地咽了回去。 “因为本王是个正经人。” 他轻轻推开安玥璃的手,操纵着轮椅准备回房休息。 “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看着夙怀骁说几句话的工夫就消失在了书房外,安玥璃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梁。 “没想到,你还挺守男德。” …… …… 七王府。 白飞瑶砰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案桌上,面上的恼意遮掩不住。 “尹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尹秩坐在白飞瑶的斜对面,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 “七王妃别着急,虽然没有直接重创到安玥璃,但好歹让安国公丢了官职。而且骁王爷也曾在朝堂上大义灭亲,多少会让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产生裂痕。” “你还好意思说!”提到夙怀骁的名字,白飞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你找我要毒药的时候,明明说好了把粱甫的死归咎到安国公的头上。但事实呢,太子却差点成功利用此事弹劾了骁王爷。” “七王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骁王爷既然是安玥璃的夫君,牵涉其中在所难免。” “可你承诺过不会有损骁王爷的名誉。” 尹秩并不理会白飞瑶的纠缠不休,反而提醒道。 “算算时日,七王爷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王妃既然心心念念皆是骁王爷,更应该抓紧时间行动。只有把安国公府一家逼入绝境,才能让骁王爷壮士断腕,舍了这门婚事,不是吗?” 见对方还在犹豫,尹秩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袖。 “与其担心骁王爷知晓这件事有你参与,不如早点解决了碍事的人。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稳妥的。” 被戳穿了心事,白飞瑶脸颊涨得通红。 尹秩则是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安慰道:“七王妃别急,只要咱们继续联手,总有让安玥璃付出代价的一日。” 就在这两人密谋如何陷害安玥璃的时候,梦丹楼突然接到了神医苏启回京的消息。 易晏从睡梦中醒来,带着梦丹楼的众人匆匆忙忙出门迎接,连外衫的扣子都错位了两颗。 “师傅,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大师兄也没提前写信通知,徒儿也好去城外相迎啊。” 看着许久不见的小徒弟,苏启非但没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看着其身后乌央央的妙龄少女紧皱了眉头。 “易晏,这些都是什么人?” 易晏脚步微顿,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启禀师傅,这些都是梦丹楼的医女。” 苏启闻言登时气得胡须乱飞,“我梦丹楼是医馆,不是……你给我弄这么些女人,是想气死为师不成!?” 眼瞧着苏启一回京就开始发脾气,身为大徒弟的谢羽熙忙出来打圆场。 “师傅消消气,小师弟并非胡作非为的人,况且这些医女瞧着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看到谢羽熙冲自己使眼色,易晏连忙解释。 “是啊师傅,这些医女可都是经过飞瑶师妹的层层选拔才入驻梦丹楼的,而且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 “白飞瑶?”提到这个人,苏启更是没了好脸色,“我看她就是想给我添乱!” 第183章:神医苏启回京 被苏启训斥了两句,即便白飞瑶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易晏却也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谢羽熙看着小师弟桑眉搭眼的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干脆捂住肩膀哎哟了几声。 易晏见状关切地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一旁的苏启更是手忙脚乱地上前拖住他的胳膊。 “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易晏满脸疑惑,“旧疾?什么旧疾?” 谢羽熙哎了一声,摆摆手。 “没什么,就是前不久摔了一下。” “什么摔了一下,分明是差点掉下悬崖!”说起这件事,苏启的脸色就格外臭,“三个月前我们在崂霁山里发现一株长在悬崖上的梦菲草,我都说了太危险去不得,他偏不信邪!要不是命大,现在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 谢羽熙挨了训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认错。 “师傅教训的是,谁让那梦飞草是您炼制新药所需的最后一味药草呢。为了师傅的心愿,徒儿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去去去,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 苏启嫌弃地瞪了自己这个大徒弟两眼,但扶着对方的手却是半点儿也没松劲。 经过这么一打岔,易晏总算是从惶恐且尴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他看了眼“虚弱”的谢羽熙,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师傅和师兄舟车劳顿,不如先行进楼休息。等您和师兄精神恢复了,徒儿再来听训。” 看到对方像个犯了错的孩童般谨小慎微,苏启一腔的火气又散了大半。 “罢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赶紧给你大师兄把房间准备好。” “是!” 易晏感激地看了眼谢羽熙,这才招呼着回京的车队进入梦丹楼。 第二日,苏启是在吵闹声中惊醒的。 他顶着一头乱发和乌青的眼眶从房间中走出来,就看到谢羽熙正在组织人手将一车车带回来的行李分门别类地放进库房里去。 “东西在那又没长脚,你慌什么。” 谢羽熙自知吵醒了暴脾气的师傅,却也不害怕,反而有模有样地教育道。 “师傅此言差矣,咱们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需得妥帖安置才行。况且以您这样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他说着看了眼正在帮忙打下手的易晏,唇角弯弯。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日一早小师弟就已经把您回京的消息送去宫中了。最多一两日,皇上与太后娘娘定会召见。 徒儿先帮您把礼物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什么?”苏启倏然看向易晏,眼里喷出火来,“你已经把为师的行踪告诉宫里的人了?” 易晏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师,师傅息怒。徒儿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命?奉谁的命?谁才是你师傅!?” 苏启三两步冲到对方面前,几乎是要揪住他的衣领臭骂一顿。 “我辛辛苦苦抹黑进城,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行踪。你倒好,直接把你师傅卖了个干净!” 眼瞧着易晏又要被骂哭了,作为大师兄的谢羽熙只能再次出面调和。 “师傅就别责备小师弟了,这几年您不在京中坐镇,楼里的事务都是小师弟在操持,他向宫中汇报消息也是职责所在。” 易晏闻言也赶紧解释,“是啊师傅,并非徒儿出卖您,只是太后娘娘之前反复叮嘱过,一旦您回京定要第一时间上报。” “哼!” 知晓了缘由,苏启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个呆子,都在京城混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死板,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徒弟。” 谢羽熙被这话惹得失笑出声,“师傅当初收小师弟为关门弟子的时候分明是看中他性格老实,不是钻营取巧之辈,怎么现在又嫌弃上了?” 苏启被拆了台,双眼立刻瞪得滚圆。 “乱讲,我哪有说过这些话!?” 为了掩饰心虚,他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追着个搬运货物的小厮去了库房。 “当心这些,这些药材可都是我徒弟冒死采回来的……” 看到他咋咋呼呼地离开,谢羽熙笑着拍了拍易晏的肩膀。 “小师弟别跟师傅生气,你知道他就是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其实咱们出门在外的时候,师傅比谁都担心你。他知晓你天赋异禀且性格单纯,既怕你一个人留在京城被人欺负,又怕你被这繁华乱世迷了眼,无法专心钻研医术。” 听到他这么说,易晏又湿润了眼眶。 谢羽熙抱着胳膊追问,“那我们小师弟有没有遇上称心如意的鲜花呢?” “……大师兄!” 原本只是师兄弟之间调侃的玩笑话,然而易晏脸红心涨的反应却让人忍不住深思。 “怎么,当真有?是哪家的姑娘,若是与你相配,大师兄可以替你去师傅面前美言几句。” 易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飞瑶的面容,紧接着想到她七王妃的身份,脸色骤然由红转白。 “我,我没有。” “嗯?” 易晏心虚又懊恼地后退两步,拙劣地掩饰道。 “师傅还在库房里,我去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看着小师弟落荒而逃的背影,谢羽熙若有所思地招来几个医女问话。看着他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模样,涉世未深的少女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等谢羽熙知晓易晏和白飞瑶一起做下的那些事情后,好脾气的大师兄却罕见地阴沉了脸色。 就在他思考如何引导误入歧途的小师弟时,却听得库房内传来一阵怪叫以及货物乒乓落地的声响。 “居然将如此出彩的书册放在库房里落灰,你真是要气死我!” 谢羽熙闻言赶去查看,一进库房就看到苏启拿着一卷黑布猛敲易晏的脑袋。 “说,这绣品是出自谁人的手?怎么会被随意丢弃在角落里?” 易晏被打得抱头鼠窜,眼泪汪汪地解释到:“师傅,这些都是上次医女选拔时留下的东西。” 苏启闻言重新展开绣品,急迫地寻找着落款。 “安玥璃?这册书卷就是她绣的?” 听到这个名字,易晏神色间闪过一丝丝的异样。 “应该是。” “能将医术归纳总结绣成书册,定然是个好苗子。她现在人在哪里,快让她来见我。” 第184章:必须把骁王妃给我请来! 相比起苏启的急迫,易宴却是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对,对方并不在梦丹楼内?” “为何?难道她没入选?” “也,也不是……” 瞧着易宴眉头紧蹙,一言难尽的模样,谢羽熙踱步上前接过了他的话头。 “安玥璃应当就是如今的骁王妃吧?我听说她来参选医女的时候,和圣女闹了些不愉快。” “骁王妃?新任的骁王妃?”苏启心中诧异,忍不住与谢羽熙交换了一记眼神,“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谢羽熙如实将从医女那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只是私心地隐去了对易宴不利的那一部分。 “听说是个医术高明之人,选拔的时候拿了头筹。只可惜没能合上圣女的眼缘,之后并未选择留下。” 苏启一方面对安玥璃能够夺得头筹的医术感到好奇,一方面又对她能够长期拥有“骁王妃”这个身份感到震惊。 “那她眼下是住在骁王府?” 这回换成易宴觉得奇怪了,“骁王妃,自然是住在骁王府的。不过之前安国公府的主母身体不适,骁王妃也常常住在娘家尽孝。” “你连这些都知道,看来与骁王妃有些交情。那你就去骁王府跑一趟,就说我知晓了骁王妃入选的事,请她来梦丹楼聊聊。” “这……”易宴欲言又止,心虚地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师傅有所不知,骁王妃脾性古怪,只怕是不肯来咱们梦丹楼。” “这是什么话!”苏启勃然大怒,“她既然参加了选拔又入选了,就该留在梦丹楼!我不管,你必须去把人给我请来!” 易宴实在是拗不过,只能丧眉耷眼地领命而去。 在外人看来苏启性格强势又古怪,只有身为大徒弟的谢羽熙猜到他的真实想法。 等库房里的人都走光了,谢羽熙才幽幽叹口气。 “师傅想知道骁王妃是何许人也,直接抽空去骁王府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为难小师弟。” 苏启傲娇地哼哼两声,“是你说的,为师这样的身份,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她一个后辈,自然该她来拜见我。” 谢羽熙哭笑不得,只能妥协道:“好好好,那您就在这等着骁王妃来拜见吧,外面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归置,徒儿就先去忙了。” 苏启随意挥了挥手,也不嫌弃库房环境脏乱,随便找个箱子坐下,再次展开安玥璃当初的刺绣作品仔细研究起来。 等了近乎一个时辰,易宴才战战兢兢地回来禀报。 “师傅,徒儿去骁王府求见,谁知那门房竟是连通传都懒得去。徒儿迫不得己抬出您的名号,那门房才勉强去禀报了一声。只是骁王妃心高气傲,直接拒绝了您的邀请。” “拒绝了?” 这个结果倒是让苏启有些意外,他好歹也是名声显赫的神医,但凡是同行的医者就没有不想见他的,更何况如今是他主动邀请对方。 “骁王妃可有说明原因?” 易宴撇了撇嘴,心中也对安玥璃的傲慢感到恼火。 “徒儿早就说过,这个骁王妃性格古怪且桀骜不驯,连飞瑶这么好的脾气都与她合不来,可见是个难相处的人。 况且咱们梦丹楼又不缺医女,师傅何必因为她是骁王妃就抬举她?” 此话一出,苏启立刻气得胡须翘起。 “抬举?你以为我是那般趋炎附势之人?”他说着将绣品直接砸在了易宴的怀中,“好好看看,安玥璃能有如此见地,在医术上的造诣不低于为师。” 易宴被绣品砸了个满怀,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眼其中的内容。只一眼,他就被这上面系统且详细的归纳给震惊了。 当初选拔医女的事情一直都是白飞瑶在管理,他一心研制新的药物,甚至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 若是早发现安玥璃有如此天赋与才华,只怕也不会仍由白飞瑶如此苛责于她。 苏启一看对方这幅痴傻震惊的模样,就猜到易宴从没真正了解过安玥璃。 “哼,为师当初离开的时候,可是把梦丹楼交到了你的手上。那白飞瑶虽挂了个圣女的头衔,也不过是个充数的。 你倒好,没说好好操持楼中的事务,将本门的医术发杨光大;反倒让一介女流插手,弄来那么多华而不实的医女,搞得楼中乌烟瘴气!” 苏启越说越冒火,恨不得再打他两下。 易晏眼瞧着要遭殃,窜天猴儿一般溜之大吉。谁知冲出库房的时候,恰好撞见了站在门口白飞瑶。 “飞,飞瑶?” 白飞瑶身为梦丹楼的圣女,像神医苏启回京这样的大事当然是要现身的。只是不知她在门口站了多久,有没有偷听到刚才苏启对她的评价。 易晏一看到白飞瑶脸色不悦,就跟着紧张起来。 “飞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怎么,我现在连来梦丹楼都要先递帖子了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就在易晏被呛得脸色通红时,苏启背着双手徐徐踱步而出。 “圣女来了,可是宫里有旨意?” 面对这样一位连太后都要礼让三分的神医,白飞瑶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暂时收敛了脾气。 “飞瑶见过苏神医,太后娘娘得知您回京的消息,欣喜万分,今日一早便命臣女前来相告,请您明日前往宫中赴宴。” 苏启沉默不语,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白飞瑶知道对方性格直爽,最不喜与权贵之人往来交际,就在她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时,却听苏启突然说道。 “去赴宴可以,不过你得去将骁王妃给我请来。” 白飞瑶脸色大变,“这是为何?” 苏启也懒得对她周旋,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对安玥璃的欣赏。 “老夫自收了易晏这个关门弟子之后,便没再见过有天赋的年轻人。这个安玥璃瞧着,倒是有几分资质。” 白飞瑶闻言牙关紧咬,口中隐隐尝到了血腥味。 她当初入梦丹楼的时候不仅仅是以圣女的身份,更是对外宣称自己是苏启的弟子。然而对方刚才这话却是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那有什么,拥有如此天赋,心高气傲些也属正常。”苏启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宫宴而已,请个王妃出席也不算违规吧?还是说,圣女有别的原因,不想让骁王妃见我?” 白飞瑶脸色先是沉了沉,紧接着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既然是苏神医的吩咐,飞瑶定会如实向太后娘娘禀报。只是明日宫宴,还请苏神医一定准备到场。” 苏启也不惧她拿太后来压自己,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放心,只要骁王妃赴宴,我定然准时出席。” 第185章:请王爷多多指教 宫宴当日,一大早起来安玥璃坐在铜镜闭着眼睛打盹,任由三名丫环围着自己上下其手。 “这还是咱们王妃头一次入宫,可得打扮得精致美艳些。”追月摆了一排排的金银首饰在台面上,请安玥璃挑选。 浣纱则是轻啧一声,将那些造型浮夸的都省略了去。 “今日宫宴的主角是苏神医,咱们王妃又是第一次见太后与皇上,还是谨慎朴素些得好。” 安玥璃闻言勾唇,闭着眼睛竖起大拇指。 “还是浣纱靠谱。今日的装扮不求出彩,但求无过。” 天不亮就起来更衣打扮,折腾了大半个上午,安玥璃坐着都睡醒了两觉,江辰也来催过一次了,浣纱才终于叫停。 “王妃,可以了。” 安玥璃徐徐睁眼,下一秒就被铜镜中的女子给惊艳住了。 只见她一袭淡紫色的宫装着身,澄澈的杏眸柔光点点,唇瓣如同绽放的樱花,白皙的肌肤在乌黑浓密的长发衬托下显得越发莹润光泽。 头上的装饰选用了同色系的玉簪与绢花点缀,不多但却精致,每一点都恰到好处,凸显出她介于少女与成熟妇人之间的那种独有的美感。 她侧过脸颊,抬起纤纤玉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紧致的下颌线。手腕上圆润的红宝石珠串顺着手臂下滑,堪堪卡在袖口处,半遮半掩了衣袖之中的昳丽风光。 “这是我吗?” 追求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王妃这是被自己给美呆了吗?” 安玥璃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扶着浣纱的手臂站起身来。 “王妃,马车已经准备妥当,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就来。” 安玥璃浅浅应了一声,声线都比平常温柔了不少。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她正式踏出了入宫的第一步。然而就在下一秒,却被守在门口的男人给惊了一跳。 “王爷,你怎么在这?” 夙怀骁的轮椅就守在房门口的阶梯之下,也不知停留了多长时间。她还以为江辰所谓的“等候已久”,是指对方在马车中等候。 夙怀骁原本背对着房门,听到动静后则是操纵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眸子在倒映出对方的身影时狠狠地震动了两下。 沁凉的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花从安玥璃的裙下飞过,同时温柔地撩起她耳旁的几缕碎发。若是再放只香炉在旁,增加几分仙气缭绕的效果,只怕要误以为是哪个神仙座下的玉女下凡。 夙怀骁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地开口。 “过来。” 安玥璃从善如流地上前,正准备替代江辰的位置扶住轮椅,探出去的柔荑却被对方稳稳握住。 “王爷?” 夙怀骁已经克制地收敛了幽深的眸色,只是牵着对方的手还有些隐隐的发烫。不过他的体温本就偏高,倒也没有引起安玥璃的怀疑。 “今日你只需要跟在本王身边,不必理会其他人和事。” 他怕安玥璃没有体会到他话中的深意,着重补充道:“太后为神医苏启设宴,梦丹楼的人都会出席。” “王爷是想说,圣女也会去,让我不必怕她。” 夙怀骁眼眸微垂,视线轻柔地落在安玥璃粉色的指尖上。 “她若惹你不快,不必给她好脸色。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本王还是有些面子的。” 安玥璃闻言轻轻勾唇,原本就妩媚动人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夺目。 “好,那今日就请王爷多多指教了。” 为神医接风的宫宴,安玥璃并不意外身为圣女的白飞瑶会前往,同时也做好了与对方起争执的心理准备。 但夙怀骁能提前叮嘱这些,细心与用心的安抚形成了强大的盾牌,让她的情绪更加稳定坚韧。 夫妻二人同乘来到皇宫,因着夙怀骁腿疾的缘故,皇帝特许他的马车直接驶进后宫。 安玥璃也享受了此等殊荣,直接坐到了目的地才下车。 “奴婢隐音参见骁王爷,骁王妃。太后娘娘正在春波池赏景,还请王妃移步水榭拜见。” 安玥璃没想到刚一下车就要与夙怀骁分开,闻言下意识看向对方。 虽是参加宫宴,但此刻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太后又素来喜欢去春波池边喂鱼,在那里接见大臣女眷也属正常。 “去吧。”夙怀骁微微颔首,“太后慈祥和善,定会喜欢你。” 安玥璃深吸了一口气,轻柔地嗯了一声。 所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夙怀骁的父母早亡,她在府中没有长辈拿捏。能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宫中见太后,已经是万般幸运。 “走吧。” 隐音谦卑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着安玥璃远去的背影,夙怀骁这才由江辰推着轮椅前去见皇帝。 宫中的景色处处都是精致美好,繁花似锦的。即便是到了秋日,御花园中也没有断过盛放的鲜花。 隐音在路过一株金茶花树时停了下来,笑着提醒。 “太后娘娘格外喜欢茶花的香味,刚才喂鱼的时候还在念叨,如此美景若是能有一两朵金茶花在旁陪衬就更好了。 骁王妃既然路过,要不要带两支进献给太后娘娘?” 安玥璃顺着对方的指引看向金茶花树,金黄的花蕊点缀在白色花瓣中,富贵却又不失优雅。 “既然太后娘娘喜欢,那我便借花献佛了。” 她正要伸手去摘,隐音却抢在了前面。 “王妃手指娇嫩,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 只见隐音选中了一株并蒂的茶花,小心地将其摘下递给安玥璃。 “王妃且闻闻看,是不是很香甜。” 花枝刚刚凑近,一股甜腻的气味就伴随着呼吸钻入鼻腔之中。这香气过于具有侵略性,安玥璃下意识蹙着眉头将其拿远了些。 “的确特殊。” 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喜好,她就算是不敢苟同也不能乱讲话。 隐音笑得温和,领着她继续前行。 绕过一段小路后,春波池的美景陡然映入眼帘。秋风略过湖面吹拂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潮湿清冽。 然而安玥璃却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发热,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出现了重影。 “王妃这边请,太后娘娘刚才就在水榭中歇息。” 隐音的声音传来,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天边。 身为医者的安玥璃敏锐地察觉出异常,及时停下了脚步。 “等等。” “王妃怎么了?” 安玥璃缓缓抬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对方重叠的身影。 “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86章:不准死,本王不许你死! 安玥璃一把拽住隐音的手腕,眼神瞬间从柔和变得犀利且危险。 “这花有问题,你对我做了什么?” 隐音的面上划过一瞬惊恐与心虚,她没想到安玥璃居然如此敏锐,还没抵达水榭就已经察觉出了异常。 “王妃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安玥璃还想再问,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隐音见状抓紧机会反拽住她的胳膊,猛力地将她往一旁的春波池中推去。 “宫宴还没开始呢,王妃怎么就醉了,还是下湖去清醒一下吧!” 噗通——! 身体重重地砸向水面,安玥璃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凉席卷了全身。 她在下沉的过程中猛地打了个激灵,面临危险时本能的求生欲反倒让头脑清醒了些许。 安玥璃猛然瞪圆了双目,在强大心理素质的催动下,她强迫自己用冷静取代恐慌感。柔软纤长的身躯在水下舒展开来,几个展臂后逐渐浮上了水面。 站在岸上的隐音双手紧紧搅在一处,密切地关注着安玥璃的一举一动。根据她的了解安玥璃是不会水的,她只要耐心对方沉下去就算完成了任务。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安玥璃非但没有呛水,反而成功浮了上来。 “这怎么可能!?”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之后,安玥璃甩开脸上的水珠,抬眸便看到了隐音如同瘟神一样恶狠狠地站在岸上望着自己。 危急时刻安玥璃没有问那些毫无理由的问题,而是一边奋力踩水保持平衡,一边直击要害地警告对方。 “你疯了,别忘了你是当着夙怀骁的面将我带走。我若是死了,你也逃不掉!” 隐音同样咬碎了一口银牙,“王妃也别怪我,我也是被迫的。今日你若不死,我全家都得为你陪葬。所以,奴婢只有得罪了。” 说完这话的同时隐音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鹅卵石就往安玥璃所在的方向砸去。 咚!咚咚! 石子砸入水中发出阵阵闷响。 宫里的东西,哪怕是用来装点湖岸的石子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圆润光泽,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但此刻落在安玥璃眼里却是催命的符咒。 迫于行动受限,她好几次来不及躲避对方的攻击。在硬生生扛过一轮后,安玥璃眼瞧着好几枚石子径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便当机立断沉入了水中。 发现目标消失,隐音也有些慌了神。她双目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湖面,生怕安玥璃悄悄逃出这片水域。 最终,憋不住气的安玥璃再次现身,只是这次退到了距离湖岸更远的地方。 秋风横扫,秋日沁凉的湖水迅速夺走她的体温。再加上之前金茶花里掺杂的古怪迷香还未消散,安玥璃的头脑再次变得混沌起来。 忍着刺骨的寒冷,她竭尽全力保持着清醒。 “只要你放我上岸,我与骁王爷定要保住你的家人。若你真杀了我,才会万劫不复。” 隐音也没想到安玥璃能坚持这么久,她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其他宫人路过发现自己的计划;一边继续往湖水中扔石子,逼迫安玥璃不敢靠近岸边。 “我说过了,只有你死了,我和我的家人才能活。” 隐音说着眼眶逐渐开始充血,胸腔中的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化作实体的厉鬼冲破身躯。 “骁王妃,我可真是恨你!要不是你得罪了她,她又怎么会逼我!你若早早便死了,我也不用受这些罪!” 嗖——! 一枚石子划出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 安玥璃想要故技重施潜入水中躲避,谁知小腿却在这时突然抽筋。 “嗯!” 难耐的闷哼声中,强烈的抽痛感袭来,打破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下一秒,石子击中她的额角。新的钝痛盖过了小腿的抽搐,也让她眼前一黑。 湖水顷刻间淹没了她头顶,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依稀看到了一道急奔而来的身影,以及夹杂着惊慌与愤怒的喊声。 “安玥璃!” 像是夙怀骁的声音,但那飞驰疾走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他呢。 安玥璃眼皮合上,视网膜上却残留着男人的影子。即便知道那是假象,她还是忍不住留恋了片刻。 岸边,夙怀骁眼睁睁看着安玥璃脱力地沉入冰凉的湖水中,整个人好比夏日里倾盆雷雨前憋闷了许久的惊雷,有种随时撕破云层,毁天灭地的魄力。 而隐音同样露出震惊之色,不仅是因为夙怀骁会这么快找来,更因为对方这个断腿王爷此刻却稳健地站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这种错愕只持续了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道迫使她回过神来。 夙怀骁发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强大的力道毫不费力地把人高高提离的地面,然后再狠狠摔了出去。 隐音头部重重砸在地面上,瞬间陷入昏迷。 下一秒夙怀骁毫不犹豫地跳入湖水之中,朝着安玥璃所在的方向奋力游去。 安玥璃!你一定要坚持住! 夙怀骁心中默念着对方的名字,整个人不遗余力地潜入水底。 好不容易恢复的小腿骤然接触到冰凉刺骨的湖水,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久违的刺痛感。 然而夙怀骁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发了疯地在水底寻找着安玥璃的身影,直到胸腔中的氧气耗尽。 当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要他浮出水面的时候,夙怀骁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这一眼如同春日里破土新芽,将无穷的力道灌输到他的身体之中。 夙怀骁用力捞住安玥璃的身躯,把她紧紧地摁进自己的怀中,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对方往水面浮去。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夙怀骁大力吸入新鲜空气,勉强缓解了缺氧导致的剧烈头疼。 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怀中的女子始终瘫软着身子,丝毫没有生命的迹象。 夙怀骁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安玥璃游回岸边,让人平躺在地上。 “安玥璃!” 他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少女却没有半点反应。 夙怀骁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安玥璃,快醒醒,本王命令你睁开眼睛。不准死,本王不许你死!” 第187章:本王杀她何须用毒 “王爷!” 就在夙怀骁沉浸于安玥璃没有了呼吸的同时,身后响起了满含惊讶的呼唤声。 夙怀骁豁然转头,同时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枚石子。只要他愿意,对方下一秒就会死在这枚石子之下。 谢羽熙被他满含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上前的步伐明显一顿。 “王爷,是我。”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宫女,以及躺在夙怀骁怀中的女子,心脏猛地沉了沉。 “发生了何事?” 见到是熟悉的人,夙怀骁紧绷的神经才略松了松。他向来是最机警不过的,不知是不是被安玥璃的状态吓到了,竟是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一瞬间的自省后,夙怀骁急声命令道。 “快救她!” 谢羽熙刚刚在远处就听到夙怀骁的喊声,此刻再看到一身淡紫色宫装的女子,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是骁王妃?” 他快步上前,迅速检查安玥璃的体征。当摸到颈部还有微弱的脉搏时,谢羽熙松了口气。 “王爷别急,还有得救。” 他下意识想要给安玥璃做急救,但伸出去的手却被夙怀骁拦下。 “你要作什么?” 谢羽熙愣了一愣,在对方戒备的注视下收回了双手。 “王妃呛了水,需得及时排除。还请王爷将王妃放平,双手摁住她的腹部有规律地按压。” 夙怀骁依言照做,几个回合之后,原本双目紧闭的安玥璃倏然吐出一口水来,微弱的呼吸变得顺畅。 “咳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睛虚虚地睁开一条缝,视野之中模糊地浮现出夙怀骁焦灼的面容,以及另一个模样清隽的陌生男人。 下一秒黑暗再次降临,将她拖入了昏沉的深渊。 “安玥璃,醒醒,不许睡!” “王爷不必惊慌,王妃已经把水吐出来了,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夙怀骁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儿,闻言也并不敢放松警惕。 反倒是谢羽熙冷静地提醒道:“王爷,这个宫女是怎么回事?您独自出现在此处,江辰哪儿去了?” 夙怀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被他随意扔下的宫女,这才发现对方面色乌青,唇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迹,竟是不知何时已经中毒身亡了。 “她死了?” 谢羽熙颔首,他刚才抵达的时候,宫女就已经没气了。 “我还以为是王爷您下的手。” 因为除开中毒的迹象外,宫女的脖颈处还残留着明显的瘀青。 夙怀骁却是冷声道:“本王杀她何须用毒,况且她敢伤本王的人,如此死了未免太过轻松。” 得知安玥璃脱离了生命危险,夙怀骁的理智也重新上线。 他瞥向身边的男人,问得直白。 “本王发现有人要害王妃,才来相救,你又怎会在此?” 谢羽熙正想解释,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 夙怀骁同样眉头紧蹙,他之前着急赶来救人,情急之下舍弃了轮椅。眼下若是被人看到,腿伤痊愈之事只怕是要暴露。 “去将身上的衣衫浸湿,就说是你救了本王与王妃。” 谢羽熙只思忖一瞬,便领会了他的用意,迅速走到湖边浸湿了衣衫。等他再上岸时,夙怀骁已经与安玥璃一道躺在了地上。 “想办法弄伤本王的腿。” “王爷?” 喧闹声正在快速接近,只需再绕过一段小路便能看到春波湖这边的场景。 夙怀骁面色沉静,说出口的话却不容反驳。 “动手。” 谢羽熙自然是知晓他的用意,只是内心却是不忍。犹豫的几秒钟内,宫中的侍卫已经显出了身影。 谢羽熙无可奈何,他不愿用暴力伤了夙怀骁,视线扫过一圈后落在了安玥璃头上的发簪上。 “王爷且忍一忍。” …… “王爷!” 在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中,江辰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当他远远看到自家两位主子同时浑身湿漉漉躺在地上时,脑子直接嗡地一声响。 “王爷,王妃!” 借着江辰高大的身躯暂时挡住了外人视线的瞬间,夙怀骁极快地睁开眼睛,冲他使了个眼色。 江辰虽领会了他的暗示,但一颗心仍旧猛跳不止,双腿发软。 几个呼吸之间,大量的侍卫已经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骁王爷和王妃落水了!” “快,快传太医!” 在众人吵嚷的喊叫声中,神医苏启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叫什么太医,我不是在这吗?” 他挤开江辰,一边蹲下身子检查夙怀骁的情况,一边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大徒弟。 “怎么回事?” 谢羽熙跌坐在地上,装出一副脱力后的虚弱姿态。 “徒儿刚才路过春波湖,正好看到了落水的骁王妃夫妻。” 与此同时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带着太子快步走来,跟在身后的是搀扶着太后的白飞瑶等人。 看着夙怀骁夫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太后捂住胸口惊呼出声。 “怀骁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白飞瑶也猛然揪紧了手绢。 “骁王爷!” 苏启摸了摸胡须,收回探查脉搏的手。 “他们两人在水中挣扎脱力,又呛了些水,暂时还未苏醒。不过好在我徒儿救治及时,已经没有了性命危险。” 皇帝闻言面色铁青,头顶仿佛有实体的怒火冒出。 “骁王爷好好的怎么会落水!?跟着伺候的宫人呢?都死了不成!?” 天子发怒,周遭的宫人侍卫皆垂首不语,唯独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夙怀骁。 唯独谢羽熙踉跄着起身,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回皇上的话,草民路过时,王爷夫妻正在湖中挣扎,而这名宫女也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草民仗着水性尚可,竭尽全力将骁王爷夫妻救起。但至于这前因后果,只怕要等王爷与王妃醒了才可知晓。” 皇帝视线扫过毙命的宫女,停留不过一秒,紧接着便关切地上前亲自查看夙怀骁的情况。 “怀骁,怀骁?” 伴随着他温和的呼唤,夙怀骁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先是恍惚地游走了片刻,才渐渐聚焦在了皇帝的身上。 “皇,皇上……” 见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帝赶忙将他摁住。 “不必起身,躺着说话便可。” 夙怀骁又艰难地咳嗽了一阵,脸色都涨红了。自己如此难受,但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玥璃,她,她有没有事?” 第188章:既然治不好那就没什么好看得了 夙怀骁在说这话时的眼神中包含着浓浓的担忧与深情,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对安玥璃的重视。 一旁的皇帝与太子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白飞瑶则是觉得心脏被捅了一刀,痛得滴血。 谢羽熙把刚才苏启的诊断又重复了一遍,临了安慰道。 “王妃并无大碍,反倒是骁王爷,您若是有任何不适都要尽快说出。” 夙怀骁配合得嘶了一声,虽然很短暂,但却足以让近距离的皇帝与太子等人听得清楚。 皇帝当即关切地追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伤到了?” 夙怀骁牙关紧咬,下颌骨绷出紧致的线条。 “无,无妨。” 话虽如此,但他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副模样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夙怀骁的表现与之前腿伤复发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旁边的江辰心念一转忙问道。 “王爷,是不是您的腿……” 夙怀骁豁然瞪向他,眼神中的责备与警告之色呼之欲出。 “闭嘴!” 众人都知晓腿伤是他的大忌讳,丝毫不意外他能有这样大的反应。 反倒是皇帝柔声安抚,“怀骁,不要讳疾忌医。” 他说话时认真地看着夙怀骁的眼睛,没有任何皇帝的架子,反而透出一股身为长辈的关切。 站得远一些的太后更是急得脸色都变了。 “苏神医,快给怀骁看看!他腿上本就有旧疾,千万不能再受伤了!” 苏启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试探性地望向夙怀骁。然而夙怀骁却迟迟不肯松口,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阴沉。 “咦,骁王爷的轮椅怎么不在附近?你是怎么过来的?” 太子突然开口,引来众人的注意。 湖边空荡荡,并没有看到轮椅的存在。 皇帝心念一动,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捻了捻。 “怀骁?” 夙怀骁先是顶着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僵持了片刻,直到太子再次开口。 “听说骁王妃医术了得,不会是私下里已经替你治好了腿伤吧?” 听到他这么说,苏启低垂的眼眸闪了闪,江辰暗自紧握了拳头,皇帝更是极快地虚眯了一下眼睛。 唯独夙怀骁自己神情淡然无波,平静地解释道。 “轮椅在湖里,太子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捞捞看。” 太子抿唇,“那你的腿……” 夙怀骁不耐地瞥向对方,警告之色不言而喻。 “看来我今日不让苏神医检查一下,太子是不会放心了。” 这话几乎是直白地戳穿了太子的龌龊心思,引得对方眼皮抽搐了好几下。 “孤只是担心你。” 皇帝沉声打断两人的谈话,侧头训斥自己的儿子。 “住口!刚从东宫解禁,还想再回去闭门思过吗!?”说罢又拍了拍夙怀骁的肩膀,“怀骁不要多心,难得苏神医回京,不如借此机会让他看看你的腿。” 这话当中有几分关心又有几分试探,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 夙怀骁又兀自僵持了片刻,最后才极不情愿地看了苏启一眼。 “苏神医想看便看吧。” 得到同意,苏启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他的裤腿,紧接着红肿到发紫的膝盖便呈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太后见状再度吸气,“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辰的眼睛也跟着涨红,“王爷的腿伤本就畏寒,秋日的湖水已经沁凉透骨,王爷怎么承受得住!” 看到夙怀骁的腿伤如此严重,太子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总算收敛了怀疑的心思。 皇帝急切地追问,“苏神医,怀骁的腿可能治?” 苏启伸手摸了摸夙怀骁的关节,敏锐地发现了几个红色的小点。 旁人也就罢了,他却可以一眼认出这些红点是有人故意刺激穴道,迫使膝盖快速充血后留下的痕迹。 苏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徒弟,“难说。骁王爷的腿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保养得当尚可延缓伤势加重。但他又是落水挣扎又是受寒的,只怕是……” 剩下的话他故意没有说完,给其他人留够了想象的空间。 夙怀骁冷哼一声,粗暴地将裤腿拉下。 “既然治不好那就没什么好看得了。皇上,今日之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目光落到了断气的宫女身上。 “还请皇上查一查这个宫女,为何会假借太后之名引开王妃,还要取她性命。” 太后闻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查!必须严查!哀家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夙怀骁是在即将抵达皇帝设宴的宫殿时发现端倪的,当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出面迎接,看到只有夙怀骁一个人便疑惑地询问了两句。 当夙怀骁得知太后并没有单独派人请安玥璃去春波湖时,便猜到对方可能有危险。 他当机立断让江辰与大太监分别去请太后与皇帝,自己则是往春波湖赶。行至半路甩开了随行的宫人后,夙怀骁干脆将轮椅藏起来,脚踏实地全速前进。 这是他复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奔跑。 一开始膝盖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速度的提升,他反而找回来了阔别已久的急速乘风之感。 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他还来不及体会失而复得的愉悦感,便一头扎入了沁凉刺骨的湖水之中。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引得众人同时望过来。 夙怀骁扶起安玥璃,让她在自己的怀中苏醒。 “玥璃,可还难受?” 安玥璃懵懵懂懂了片刻,才找回神智。 “我,我落水了,是王爷救了我?” 夙怀骁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与愧疚,“是本王的错,你第一日入宫,本王就不该让你与我分开。”他说罢向谢羽熙使了个眼色,“本王发现那宫女有异,第一时间赶来春波湖找你,谁知恰好撞见那宫女行凶之后准备逃跑。” “那宫女……” 安玥璃费力地撑起身子,恰好看到隐音倒在地上的尸首。 “死了。”夙怀骁声音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万年寒冰,“她胆子倒是大,不仅敢害你,连本王也不放过。” 谢羽熙得到夙怀骁的暗示,简单地检查了一番隐音的尸首。 “瞧这宫女的面色,应该是中毒身亡。看来指使她行凶的幕后黑手,早就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正说着尸首脖颈后的一处暗红色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谢羽熙俯身仔细瞧了瞧,目光猛然一沉。 第189章:那本王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谢羽熙还想仔细再看,皇帝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将人带下去查清楚,这是哪个宫里的人!” 皇帝尚且在盛怒之中,大太监战战兢兢地吩咐侍卫将尸首抬走。 “太子!” 一声呼唤,语气听着比平日里更加严厉了数倍。 太子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垂着首。 “父皇。” “怀骁夫妻受惊,你身为储君当爱护兄弟,朕命你亲自护送他们回府。” 太子侧目看了眼夙怀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很可能把他当成了这起命案的幕后真凶。 然而皇帝没有直接挑明,他若是强行解释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能悻悻地拱手领命。 “是,儿臣这就护送骁王夫妻出宫。” …… 返回骁王府的途中,安玥璃再次虚弱地昏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时,人已经躺在了温暖的被窝中,香甜安神的熏香阵阵飘散而来,抚平了太阳穴传来的阵阵抽痛。 “咳咳咳。” 浣纱与追月等人一直守在床前伺候着,听到动静立刻掀开了床幔。 “王妃醒了!” 两个丫环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 “王妃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 安玥璃阻止了急性子的追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中启动了医疗空间进行检测。 还好,只是有些低烧。 “王爷呢?” 她醒来之后依稀记得夙怀骁说过那个叫隐音的宫女也把他推入了湖中,难免心中担忧。 他的腿伤还没痊愈,湖水又那般寒冷,可别引得旧疾复发才好。 浣纱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示意追月递上汤药。 “王妃别担心,王爷已经没事了。皇上让太子送你们回来后,紧接着又派了不少太医来问诊。” 追月嘴快地补充道:“只不过王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把那些太医都赶走了。” 安玥璃闻言哪里有心思喝药,急着就要下床。 “给我更衣,我得去看看。” 浣纱与追月拗不过她,只能为她穿上了厚实的秋衣。又怕她刚落了水身子虚弱,强行加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安玥璃在两个丫环的陪同下径直前往夙怀骁的房间,刚进小院就看到负责值守的江辰。 “王妃!?您怎么起身了!” 江辰第一时间迎上去,略显责备地质问浣纱与追月。 “太医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成?王妃需要静养!” 安玥璃打断他的话,“是我放心不下王爷,非要过来看看。”她说着便想绕过对方,“王爷怎么样?腿伤有没有加重?” 江辰喉头迅速地滚了两下,侧了侧身挡住安玥璃前进的路线。 “王爷正在休息,王妃不如换个时间过来。” 许是关心则乱,安玥璃并未注意到江辰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睡他的,我就是看一眼,不会吵醒他。” “这……那卑职去通传一声。” 江辰拦不住安玥璃,只能先行折返回到房门前,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 “王爷,王妃来看您了。” 与此同时屋内,谢羽熙震惊且又无奈地看着窗户,口吻中带着十足的戏谑。 “想我堂堂苏神医的大弟子,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居然也有落得翻窗逃跑的一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两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夙怀骁神色冷淡地催促,“还不走。” 谢羽熙单手撑在窗户边,表情疑惑。 “王爷为何不肯将我们认识的事情告知王妃?看您之前舍身相救的架势,不像是对她有所提防的样子。” “还没到时候。”夙怀骁说着沉声警告,“回去转告苏神医,他离开京城太久,是时候重新整顿一下梦丹楼了。” 门外已经传来了安玥璃的脚步声,谢羽熙不置可否地抿了下唇,紧接着干脆利落地翻身跳出窗外。 就在夙怀骁合上窗户的瞬间,听到了安玥璃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坐回轮椅,主动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安玥璃三两步来到夙怀骁跟前,心急火燎地就要查看他的伤情。 “我听说你冻伤了腿,快让我看看!” 夙怀骁没有阻止,任由她发现自己乌青红肿的膝盖。 “嘶——!” 安玥璃心脏猛抽了抽,强烈的自责感袭上心头。 “都怪我,若非我大意中了那宫女的计,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夙怀骁注意到她眼底莹莹的水光,隐秘的欣喜与内疚同时萦绕心头。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屏蔽了这些情绪,温柔地牵起安玥璃的手。 “是本王的错,我该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才对。” 感受到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掌,安玥璃耳尖泛出淡淡的粉色。 “王爷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夙怀骁随即想到了自己刚才同谢羽熙之间的对话。 对方主动上门告知,那宫女所中之毒极有可能出自梦丹楼。只可惜皇帝“没收”了宫女的尸首,让他无法查证。 夙怀骁指尖有意无意地摸索着少女细嫩的肌肤,像是在享受,又像是下意识思考时的小动作。 “这件事本王会查清楚,不过对方既然敢在宫里对你下手,就说明他背景深厚。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些日子且留在王府里。” 安玥璃郑重地点头,“王爷的腿是为我而伤,我原本就应该留下来照顾你。” 夙怀骁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那本王若是一直不好呢?” “我不会放弃!王爷一日不好,我就一日做你的拐杖,直到你能再次自由地行走。” 幽深的凤眸在刹那间暗了暗,得逞的欢愉于隐秘之中开出花来。 “好,那本王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安玥璃说到做到,当晚就尽职尽责地留在了夙怀骁的房间中,从饮食到起居都亲自把关。 等入了夜,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安玥璃虽然穿得厚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夙怀骁当即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桶药浴。 “一场秋雨一场凉,你今日受了寒,去泡个澡暖和一下。” 安玥璃略显迟疑,“没关系,我等下回了自己房间再泡也行。” “热水已经备好,再运出去就凉了。你若是觉得不自在,本王出去等你。” 眼瞧着夙怀骁操纵着轮椅就要离开,安玥璃连忙把人拦住。 “外面又冷又潮,王爷这腿还要不要了?” 她说着回头看了眼净房,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去还不行吗?你先去躺好,等我出来再给你行针。” 第190章:先把衣服穿上 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天气中泡热汤更享受的了。 安玥璃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浴桶上,任由热水漫过下颌。顺滑的青丝用玉簪高高束起,露出一截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袅袅的白烟徐徐升起,为她精致的五官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如梦似幻的雾气。 安玥璃闭上眼,脑子里断断续续浮现出自己溺水前的场景。 那时她的身体好冷,腿好痛,头脑也过分得昏沉。 在黑暗降临的前一秒,夙怀骁的身影投射在她的眼前,至今她都想不明白这是自己濒死的臆想,还是上天的暗示。 咕噜噜…… 呼吸掀起一连串的气泡,炸裂的闷响声在安静空旷的净房中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飘散的思绪。 “安玥璃。” 是夙怀骁的声音,低沉之中像是透出丝丝许许的惶恐。 安玥璃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连忙坐直了身子。 “王爷有事?” 得到回应,夙怀骁的声音才重新变得稳重,仿佛刚才的惊慌都是错觉。 没人知道,他此刻是如何一脸紧张地站在净房门口的,宽大的手掌贴在门板上,骨节分明。 安玥璃白日里才落了水,万一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直到听到她甜腻的嗓音,夙怀骁才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同时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疏忽。 “时辰不早,洗好了吗?” 经他这么一问,安玥璃这才惊觉水温已经凉了,指腹处的皮肤也都泡得发白发胀。 “这就好!” 她匆匆忙忙地起身跨出浴桶,寒冷的空气刺激着光洁白嫩的身体,惹得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安玥璃绕过屏风,却发现原本搭在木架上的巾子和衣衫不知何时都落在了地上,且已经被洗澡水给浸湿了。 “……” 净房外,夙怀骁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只是不等他折返,却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 “那个,王爷,你还在外面吗?” 夙怀骁转身的动作一顿,“我在,怎么了?” 安玥璃赤着身子躲在门板后,脸上臊出红晕。 “我的衣服脏了,能不能麻烦你让浣纱再送一套进来?” 伴随她轻轻柔柔的声线,夙怀骁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朦胧绮丽的画面。他喉头滚了滚,抬手勾了下过分紧致的衣领。 “等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渐远,没隔多久再度返回。 “开门。” 站在门后的安玥璃呆住,“王爷?怎么是你,浣纱呢?” 夙怀骁手里捧着她的衣衫,眸色沉沉。 “天色已晚,本王不喜外人伺候,让她们都撤了。” “……” 夙怀骁房中从来没有丫环这件事,安玥璃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此刻,她身上寸缕未着,怎么敢开门放他进来!? “还,还是让浣纱来吧。我……啊嚏!” 话还没说完,就被接连两个喷嚏给掐断了。 夙怀骁蹙起了眉头,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严肃。 “开门,先把衣服穿上。” “可是……” 安玥璃揉着鼻尖,身子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不等她纠结出结果,净房的门板已经稀开了一条缝。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探了进来,稳稳地扣住门板。 !!! “王爷!” “回屏风后面。” 夙怀骁有条不紊地吩咐,丝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过于笃定的语气影响了,安玥璃乖乖地回到屏风后站定,等回过神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夙怀骁已经坐着轮椅进了门。 刚才开门,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衣服递进来的啊! 净房烛火摇曳,丝绸的屏风后透出曼妙的少女身影。 夙怀骁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这一场景后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饱满且性感的喉头滚了滚,轮椅撵过湿漉漉的地面,停在了屏风的另一侧。 “衣服。” 夙怀骁提醒,丝绸质地的月牙白内衫在他掌中般耷拉着,柔若无物。 安玥璃站在屏风后犹犹豫豫地探出小半个身子,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走光,伸出去的雪白手臂却要晃瞎人眼。 夙怀骁却没有着急把衣服递给她,反而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屏风。 懵懂的少女只想着遮掩膊,却不知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屏风上,早已暴露了更多的风景。 夙怀骁自诩心志坚定,此刻额角却是青筋浮起,后背渗出薄薄的潮汗。他闭了闭眼,竟是有些后悔亲自来送衣服了。 “接着。” 暗哑的提醒中,厚厚一叠衣物落在了安玥璃的掌中。 下一秒,轮椅调转方向,径直离开了净房。 等到门板合上的声音响起,安玥璃脱力地扶住屏风,幽幽地松了口气。只是等看到手里的粉色小衣与亵裤后,面皮还是忍不住升温。 换好了衣衫,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羞怯的余温,本想告辞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休息的,谁知出来之后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 就在她泡澡的时候,夙怀骁派人将她房间里的床榻搬了过来,只隔着一扇屏风与他的并排摆放。 “王爷,这是……” “你今日受了惊吓,本王不放心。若是觉得介意,明日再搬回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玥璃自然不好推辞。况且夜已深,她的衣服尚且都是夙怀骁亲自拿的,又怎么好矫情地去叫江辰和浣纱来搬床。 “那就先这样吧。” 温温软软地回了一句,安玥璃缩回床上躺好。 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整张脸,等到呼吸不畅的时候才悄悄往下拉了拉,堪堪卡在了鼻尖下面。 为了防止起夜时不方便,房间内会留一盏小小的烛火。 此刻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灯芯偶尔炸开的响动。 安玥璃不是没住过多人的寝室,也并不排斥与人同室而眠。可她眼下却是平躺着不敢翻身,只怕一动就暴露了内心的浮躁。 和她同样感到煎熬的还有夙怀骁,虽然没有直接睡在一张床上,但正因为相隔了屏风,才让他不断地联想到之前在净房中看到的景象。 矜持禁欲的男人强迫自己闭上眼,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只可惜,收效甚微。 等他翻身坐起的时候,屏风后的安玥璃敏锐地听到了动静。 “王爷怎么起身了?可是要饮水?” 第191章:王爷是惯会撒谎的 夙怀骁愣了一瞬,好不容易平静了些许的心情又被这一声王爷被撩了起来。 他想,他的确是需要一杯凉水的。 “你躺着,本王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 安玥璃也翻身坐起,快速地披上外衫。她瞪眼躺在床上,后背的肌肉都僵硬了,还不如起来走动走动。 一杯温水递到床前,夙怀骁接过一饮而尽。 安玥璃看他脖颈修长性感,自己也觉得有些渴。 “睡不着?” 男人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纸擦过耳膜。 有点疼,还有点痒。 安玥璃揉了揉耳朵,“嗯,可能是白日里睡过一觉。” 夙怀骁没有说什么,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 “第二层的抽屉,取一只香囊出来。” 安玥璃依言照做,将精致小巧的银质的镂空香囊送到床前来。谁知夙怀骁却是不接,反而吩咐道。 “挂在你那边的屏风上,可以安神。” “给我的?”安玥璃拿到鼻下嗅了嗅,唇角勾起,“香味清淡幽静,让人想起雨后的玉兰树。” “是苏……” 见他卡壳,安玥璃抬眸看来。 “苏什么?” “苏州那边的香料。”夙怀骁轻咳一声,放下了茶杯,“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 “嗯。” 安玥璃挂起香囊,重新躺回被窝中。有了清幽的香气助眠,整个人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昏暗的烛火中,夙怀骁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只怕自己翻身的动作扰了佳人美梦。直到他确定安玥璃的呼吸变得规律且绵长之后,才静悄悄地翻身而起。 夙怀骁看了眼床边放置的轮椅,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绕过屏风,安安静静地在安玥璃的床边站了一会儿。 今日落水的场景历历在目,无论是那死去的宫女,还是谢羽熙提供的线索。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懊悔,还有后怕。 夙怀骁上一次产生懊悔的心情,还是在好友白子胥战死的时候。 他无数次苛责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重要的人,甚至有一段时日陷入了极端的情绪怪圈之中。 今日看着安玥璃沉入水面,他好不容易建立的防御再次崩塌。 他不敢想象,如果安玥璃真的没了,他会是如何反应。 夙怀骁深深闭上眼,平息了许久的情绪之后蹲下身子,轻柔地,珍重地,在少女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 …… 梦丹楼。 谢羽熙坐在主位上,眼神犀利地看着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弟。 “还是不说?” 秋夜寒凉,易晏却出了一身的大汗。 他咽了口唾沫,倔强地梗着脖子。 “不可能,飞瑶不可能做这种事。” “证据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还是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骁王妃冤枉你和圣女?” 谢羽熙站起身来,他平日里有多平易近人,现在就有多威严。 “那宫女的脖颈后方呈现出蝴蝶花纹的尸斑,据我浅薄的医术了解,只有师傅研究出的赤心丹能达到如此效果。 你且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此毒?” !!! “我……” 易晏被问得噎住,眼眶一点点地变红。 “我还是不信,飞瑶她怎么会去杀人,她那么好,怎么可能杀人。” “你一口一个飞瑶,叫得倒是很亲切。但我必须提醒你,她在成为梦丹楼的圣女之前,首先是七王妃!” 谢羽熙一步步逼近易晏跟前,“七王爷戍边,是誉国的功臣良将,你胆敢在他离京的时候与七王妃纠缠不清,就不怕掉脑袋!” “我没有!”易晏惶恐且愤怒地反驳怒吼,“我对飞瑶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荒谬!对一个有夫之妇产生情愫,还敢说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易晏,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刻与七王妃断绝往来。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别怪我将今日之事一并告知师父。” 听他这么说,易晏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蹦了起来。 “不要!大师兄,我求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揭发飞瑶的。到时候,她将要背负千夫所指的骂名。” “事到如今,你还只关心她的名声。” 谢羽熙简直气得要死,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扔到月光下去晒一晒。 “她与骁王妃怎么争斗是她们之间的事,但现在死的宫女却是中了赤心丹的毒。 此事一旦暴露,世人只会觉得师傅才是杀人凶手。你可为师傅,为整个师门考虑过!?” 见易晏一副震惊懵懂的样子,谢羽熙心中气恼又无奈。 “话已至此,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再有下一次,我定不会替你们遮掩。” 谢羽熙甩袖送客,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白飞瑶,不能再留她了。” …… …… “王爷今天感觉如何?” 安玥璃半蹲在夙怀骁的跟前,一点点将药酒揉进他的膝盖。 红肿虽然已经消退了大半,但还是看着触目惊心。 夙怀骁凤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少女纤长白嫩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肌肤上摩挲。 “不痛了。” 然而他这么说了,安玥璃却是嘴角一撇。 “王爷是惯会撒谎的。” 其实是真的不痛了,谢羽熙的那几针只会让血脉不通,并不会伤到根本。 但她这么说了,夙怀骁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房门外,耳聪目明的江辰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为了留下安玥璃不惜撒谎,心中隐隐有种信念崩塌的错觉。 说好的谦谦君子,坦坦荡荡大丈夫呢? 就在江辰悄悄翻白眼的时候,宫里的圣旨送到了骁王府。 “皇上口谕,七王爷即将抵京,太子殿下与骁王爷一道前往迎接。” 夙怀骁有伤在身,坐着轮椅接过圣旨。 “皇上有命,臣不敢违抗。只是臣不良于行,只怕会拖累太子的行程。” 传旨的太监堆着满脸的微笑,像是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 “皇上说了,太子殿下前往迎接是代表了皇上对七王爷的看重。而骁王爷与七王爷手足情深,您去是代表了整个皇室的兄弟情义。 骁王爷不必担心,七王爷这次是带着大军回京的,进城前还得在军营驻停两日。 皇上已经安排了最舒适的马车,您和太子殿下完全可以从容启程。” 第192章:安玥璃,就是这个蚁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夙怀骁自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但他在短暂的思忖后,提出了条件。 “本王腿脚不便,需要王妃照顾。” 小太监殷勤地回道:“王爷放心,皇上会派太医随行。” 夙怀骁凉凉地抬眸,威严的视线迫使对方迅速垂首。 “本王需要王妃照顾。” 他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不敢当场答应,只能尽量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埋进土里去。 “奴才明白了,王爷的要求,奴才会尽快禀告皇上。” 夙怀骁气定神闲地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直到对方因他阴晴不定的脾性而满头冷汗时,才开恩似地挥了挥手。 “下去吧。” “多谢王爷!” 小太监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下。 等人离开之后,江辰满面担忧地询问道。 “王爷,您要带王妃去迎接七王爷?” 夙怀骁瞥他,“怎么,不行?” “七王爷会率领军队先行在军营驻扎,女子不得入军营,只怕皇上不会答应。” “本王的妻子,哪里去不得?”夙怀骁霸气反问,顿了顿才说出真正的理由,“谋害王妃的幕后真凶还没抓到,本王不放心让她独自留在京城。而且,皇上会同意的。” 正如夙怀骁料想的那般,皇帝在听到小太监传回的消息后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太过开怀,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 从旁侍候的大太监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顶着满头的冷汗递上热茶。 “皇上为何发笑?” 皇帝双手撑在御案上,好一会儿才彻底止住笑意。 “夙怀骁,居然主动要求带一个女人去军营。这不好笑吗?” 大太监讪讪地勾了勾唇角,“只是,此事于理不合。” 谁知皇帝大手一挥,十分大方地说道。 “无妨。他想带就让他带,难得我这个好侄儿能对哪个女人上心。 这几年他前前后后娶了九任王妃,没有一个能活过三日。这个安玥璃,到底有什么本事?” 皇帝说着眯起眼睛,手指头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摩挲。 “听说太后给骁王妃准备了赏赐?” “是,那宫女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害了骁王妃。太后仁慈,觉得愧对了骁王夫妻,便命内务府准备了厚赏。” “通知内务府,以朕的名义再送一份,规格与太后的一致就行。” “皇上?” 大太监闻言难免觉得心惊,安玥璃只是小小王妃,即便是受了些委屈也不至于让太后与皇帝同时补偿。 皇帝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嗤笑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安玥璃,就是这个蚁穴。” …… …… 因着夙怀骁出行不便的缘故,负责迎接七王爷的队伍三日后才正式出发。 坐在宽敞豪华的马车上,安玥璃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你当真要带我去军营?” 夙怀骁靠在软垫上闭眼小憩,低沉的嗓音格外性感。 “都已经出城了,还问。” 安玥璃挑开车帘,看见官道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缓慢后退。 “为什么带我?” 夙怀骁不好说怕她独自在京,会再次受到白飞瑶的暗算,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是本王的大夫,除了你,本王不信别人。” 安玥璃小小声“哦”了一下,倒是符合她猜想的答案。 停顿了一瞬,夙怀骁却又补充道。 “七王爷是除了子胥外,与本王关系最好的兄弟。如今他戍边结束,本王希望能让他见见你。” “七王爷对王爷来说很重要?” 夙怀骁也不遮掩,坦然地承认道:“他是本王所剩为数不多的亲人。” 七王爷夙秩与夙怀骁是同一年出生,因着母妃位份不高,且他自己性格单纯耿直的缘故,从小没少被如今的太子欺凌。 夙怀骁不止一次出手相助,夙秩也回以同样的真心相待。虽然对方和太子才是亲兄弟,但他却与夙怀骁更亲近。 行至正午时分,车队停在一处小溪边休整。 安玥璃推着夙怀骁的轮椅下车,恰好看到迎面走来的太子与太子妃。 因为夙怀骁坚持要带安玥璃的缘故,皇上只能顺带让太子将太子妃也带上。有了女眷的加入,这次迎接的队伍少了几分皇家的严肃,却多了几分寻常的温情。 “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 “弟妹不必多礼。” 太子虚虚地抬了抬手,仔仔细细将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之前她落水后一直被夙怀骁抱在怀中,也没来得及看清相貌,今日一见倒是让太子多少有些意外。 安玥璃这次出行为了路上方便,特意舍弃了冗杂繁复的群衫,选择了剪裁更加干净利落的款式。 一头青丝以白玉发簪束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越是简洁的打扮,越是需要出众的五官来兜底。 安玥璃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肌肤更是白里透红,莹润光泽。当她望过来的时候,被其视线笼罩之人便禁不住呼吸停滞。 太子愣怔地看了她片刻,倏然勾唇。 “弟妹天姿国色,难怪怀骁视你为掌中宝。” 其实在太子的意识中,夙怀骁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定会喜欢那种温顺如金丝雀的女子。 然而安玥璃相貌美艳却不失端庄,目光澄澈,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极有主见的人。 这句赞美说得突然且轻佻,既不尊重安玥璃,更是对夙怀骁的挑衅。至于太子妃,自己的夫君当众赞美别的女人,她心中自然也觉得不悦。 “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太子妃有意无意地上前挡住太子的视线,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话题。 等四人都落座后,太子妃也不由自主地观察坐在对面的安玥璃。 “骁王妃落水之后,身子可恢复了?” “多谢太子妃挂念,臣妇一切都好。” 安玥璃中规中矩地应答着,态度不咸不淡。反正两人夫君关系不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必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次出行需得在军中住些时日,条件简陋,怕是要委屈骁王妃。” “照顾王爷是臣妇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闲聊了两句,太子妃察觉到了安玥璃的冷淡,眉眼不悦地眯起。 向来都是别人谄媚于她,如今被安玥璃忽视,让她下意识将对方划归到了不讨喜且不懂规矩的一类人。 只是当她刚生出这种情绪的时候,夙怀骁满含警告的幽深目光便锁定了过来。 太子妃被他深深一看,惊得瞬间低头咽了口唾沫。 太子忙着喝茶,全然没有关注到这一幕的交锋。反倒是安玥璃察觉出了夙怀骁心情不佳,主动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 “无事。” 夙怀骁收回视线,瞬息之间切换了神色。 他拒绝了宫女的服侍,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安玥璃的面前。 “喝水。” 第193章:作为女人,她却输得彻底 安玥璃惫懒于太子妃的寒暄,正侧过脸看道路两旁的风景,听到夙怀骁的声音也不回头,就势摊开了掌心。 白嫩的手掌拖住小巧玲珑的琉璃茶杯,夙怀骁不忘叮嘱。 “当心烫。” 安玥璃这才回过头来,吹着杯子里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了。 两人倒茶递水动作太过自然,就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坐在对面的太子与太子妃却是看直了眼睛。 在这个时代,向来都是只有女人服侍男人的份。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像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也都轮不到男人去做。 更何况眼前的男人是堂堂的一代战王夙怀骁,是性格暴虐连杀了九任王妃的夙怀骁! 太子以拳抵住唇角轻笑出声,眸底的戏谑之色更浓。 “骁王妃嫁入皇家也有些时日了,可曾见过宫里的教习嬷嬷?” 安玥璃喝茶的动作一顿,略带茫然地抬眸。 “教习嬷嬷?” 太子再次扬起唇角,“身为皇家的人,行走坐卧都得有规矩。即便是怀骁心疼你,但礼也不可废。” 他说话的时候施施然地伸出手,一旁的太子妃便温顺地奉上热茶。 “茶水烫嘴,殿下当心。” 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又或是为了衬托安玥璃的不够格,太子妃在做完这件事后故意劝慰太子。 “骁王妃还小呢,连父皇与皇祖母都没正式拜见过。” 哪家王妃不是在大婚之后就要入宫见礼的,也就是夙怀骁的情况特殊。大家保不准安玥璃这第十任王妃能活几天,所以才没有按照规矩流程办事。 言外之意,她还算不上是正经的皇家人。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安玥璃总算听懂了对方的嘲讽。 好歹是合同夫妻,她有义务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没道理让夙怀骁在外人面前被看笑话。 安玥璃沉默着放下杯子,准备学着太子妃的样子添茶倒水。谁知刚摸到茶壶,杯口却被宽大的手掌给盖住了。 “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哪里轮得到你来做这些。” 夙怀骁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却如同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太子妃的脸上。 他拿她比作下人。 安玥璃窥着太子妃阴沉的脸色,心中咯噔跳了跳。 “可是……” “吃不吃桃膏?” 不等她把话说下去,夙怀骁又亲自将点心摆到了面前。 “知道你喜欢彩云的手艺,这次出门前特意让她备了些。只是放久了怕不新鲜,没敢做太多,你多吃几个。” 言外之意,这是专门为安玥璃准备的,没打算分给外人。 这还是太子头一回看到夙怀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是对女人献殷勤。若非出门在外还有那么多人盯着,他真是要不顾形象地使劲揉一揉眼睛。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太子妃,震惊之余又感到一阵强烈的难堪。 身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她的身份已经足够显赫了。但不知为何,当她看到夙怀骁宠爱安玥璃的场景时,却陡然生出低人一等的感觉。 太子妃悄悄瞥向身边的男人,明黄蟒袍加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但他却从未给自己递过茶水,记住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更别说纡尊降贵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颜面。 作为太子妃,她赢了身份。 作为女人,她却输得彻底。 ……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车队在徐徐驶入军营之中。 安玥璃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有军中的将领,还有莫名出现的白飞瑶。 “飞瑶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她端庄贤淑地福身行礼,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透着温柔精致,与这尘土飞扬的军营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夙怀骁的轮椅速度慢些,又或许是故意想要突出对方的重要性,白飞瑶在向太子夫妻见礼之后,故意落后了一步来到夙怀骁的跟前。 “见过骁王爷。” 她看也不看一旁的安玥璃,如水般的盈盈双眸中只盛得下男人英俊的面容。 “房舍已经准备妥当,晚膳正在准备中。军营中夜里寒凉,我特意命人送了一条羊绒毯去王爷的营帐。若是还有别的需求,王爷随时可以找我。” 不是派人告知,也不是吩咐下人置办,而是找她。 面对白飞瑶如此明显的司马昭之心,安玥璃默默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夙怀骁摩挲了两下翠绿的扳指,语气倒是比秋夜还要寒凉。 “你怎么在此?” 不等白飞瑶解释,太子妃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赶路辛苦,但她此时却完美地维系着身为太子妃的典雅,叫人挑不出错处。 “七王妃。” “太子妃殿下。” “什么殿下,叫姐姐就是了。军营条件简陋,辛苦你提前过来布置。” 白飞瑶回以羞涩的微笑,“太子殿下与骁王爷能来迎接家夫,飞瑶感激都还来不及,做这些也都是分内之事,只要殿下与骁王爷不嫌弃就好。” 通过两人的交谈,夙怀骁确定太子夫妻是一早就知晓白飞瑶会来军营的,但这消息他却未提前收到。 夙怀骁的眉头有一瞬间的蹙起,紧随其后的江辰便绷紧了皮。 闲聊了两句,太子那边已经与军营中的将领简单地寒暄过了。他也不顾这些对方还没来得及拜见夙怀骁,直接大手一挥要求查看营帐。 “难得来军中,孤去看看勇猛的将士们。” 太子提出要求,军中的将领自然不敢违抗。 对方临行前隐晦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夙怀骁,转头又换上殷勤的笑脸。 以往夙怀骁每次出征凯旋,回京后也是在此处驻军。他在军中豪爽且没有架子,深得士兵们的爱戴,同样也与将领们打成一片。 时隔三年再来军营,他已经成了坐在轮椅上的废人,甚至连与昔日的战友寒暄的机会都没有。 待太子带着乌泱泱的人群离开,太子妃眼珠一转拉住白飞瑶的手。 “想当年你与七王爷成亲刚刚一月,他便接到调令前往塞外戍边。如今誉国与瀛国关系和缓,他才得以抽身回京,你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提到自己的这桩婚事,白飞瑶的眼皮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托殿下与姐姐的福,这几年多谢你们的照顾。” “殿下看重七王爷,咱们妯娌之间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默契地忽略了安玥璃。 若是换作其他女人,只怕已经绷不住心态要翻车了,然而她却是面不改色,反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原来军营长这样,怎么不见操练的士兵?” 夙怀骁上一秒还在为白飞瑶的出现不悦,下一秒便在她轻柔的询问声中勾起了唇角。 “想看?我带你四处转转。” 第194章:我是让你吃亏受委屈的男人? 两人说话时并没有故意提高音量,但太子妃与白飞瑶却同时安静了下来。 夙怀骁也没有义务给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带着安玥璃转身离开。 走出去几步,他突然招了招手。 安玥璃不明所以地在对方面前蹲下身子,“怎么了?是不是忘带了什么东西?” 夙怀骁却不吭声,只是突然身体前倾靠近,温柔地从她的肩颈后方取下一小片枯叶。 两人瞬间靠近,气息交错,面颊几乎贴在了一处。 安玥璃下意识屏住呼吸,傍晚寒凉的气温却陡然上升了不少。 从太子妃与白飞瑶的角度看过来,只看到两人紧密地靠在一起,夙怀骁还温柔地搂住了安玥璃的后脖颈。 男女之间如此交颈,能做什么不言而喻。 白飞瑶脸色骤变,攥在手中的丝绢差点被扯破了洞。 许是她的神色变换太过明显,太子妃意味深长地轻咳了两声。 “骁王爷最近变了不少,以前人人说他是铁面阎罗,性格暴虐,没想到如今却也能对一个女人柔情似水。 看来这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骁王妃也是真的有本事,愣是将这百炼的精钢化作了绕指柔。” 太子妃不说这话还好,她说了,白飞瑶的脸色更是挂不住,若非有旁人瞧着,只怕是要哭出来。 “说起来,你与骁王爷才是青梅竹马。可惜了,阴差阳错的,平白无故让个破落户捡了便宜。” 挑拨的话只需点到为止,更何况白飞瑶原本就与安玥璃不睦。 太子妃忍着继续看笑话的心思转身回了营帐,她伺候太子辛苦了一日,得抓紧时间好好休整。 …… 密林中,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 轮椅碾过厚实的叶片,发出解压的咔嚓声。 “白飞瑶会来这件事,是本王疏忽。” 夙怀骁突然开口,打断了安玥璃欣赏风景的心思。她杏眸微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无妨。七王爷是她夫君,她来迎接也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之事,本王却没想到。” 落后了几步远的江辰身子一僵,战战兢兢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不管如何,本王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安玥璃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亮光划过,却没来得及抓住。 夙怀骁抬手接住飘落的枯叶,郑重地叮嘱道:“这几日你好好待在本王身边,少和白飞瑶接触。” 安玥璃挑眉,“王爷怕我与她起争执?” 她说着抿了抿唇瓣,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赌气的成分。 “王爷未免小看我了。 我知道自上次落水的事情后,外界有传闻是太子下手害我们。 眼下皇上派你与太子一同来迎接七王爷,就是为了彰显你们兄友弟恭,破除那些不利的传闻。 这种节骨眼儿上,我是不会拖后腿的。” 夙怀骁话音一滞,“拖后腿?”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保证道。 “王爷放心,这次无论白飞瑶如何刁难,我都能忍住。” “……” 夙怀骁掌中的枯叶不知何时碎成了粉末,他深深闭眼再睁开,依旧化解不了眸中的戾气。 “在你眼里,我是让你吃亏受委屈的男人?” 安玥璃下意识想到白日里对方在太子夫妻面前袒护自己的行为,心跳慢了半拍。但又想到那是当着外人的面,又觉得是夙怀骁故意演戏罢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安玥璃被问得心中烦躁,干脆不吭声了。 等了片刻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夙怀骁干脆利落地操纵轮椅调转了方向。 站在远处戒备的江辰看到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赶紧上前接过轮椅的扶手。 “王爷这是不逛了?” “回营帐,本王累了。” 江辰领命,同时担忧地看了眼依旧静止不动的安玥璃。 “王妃……”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风景好,我想自己待会儿。” 她不明白夙怀骁为何突然发火,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烦意乱是因何而起。待到夙怀骁与江辰的身影消失,她才赌气般使劲揉了揉脸,又用手指顶住嘴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傻子。” 话音被秋风吹散,也不知是在说谁。 安玥璃不知站了多久,当最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被密林吞噬后,气温再次骤降。 她打了个寒颤,这才抱着胳膊往回走。 因着这片地区有军营驻扎的缘故,寻常百姓是禁止靠近的。此刻树林中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只剩下依稀的鸟鸣与走兽的喘息。 咔哒——! 一声树枝被碾碎的声音骤然传来,安玥璃紧张地停下脚步。 “谁?” 得不到回应,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豺狼虎豹的样貌,于是默默从医疗空间中抽出最大号的手术刀。 她用这刀逼退过敌人,但愿今晚也能好运。 咔哒,咔哒…… 树枝断裂的脆响逐渐靠近,就在安玥璃做好搏命的准备时,夙怀骁的身影却突兀地从密集的灌木后绕了出来。 两人视线交汇,夙怀骁被她充满杀意的眼神看得眉头挑起。 发现是自己搞错了,安玥璃慌忙收起了武器。 “王爷?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把你一个人丢在危险的树林中,本王就这么混蛋?” “……” 介于上一个问题回答错误,安玥璃这次选择直接闭嘴。 夙怀骁沉默地看了她片刻,似妥协似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过来。” 安玥璃脚尖碾了碾地上的厚实的枯叶,一时间站着没动。 夙怀骁伸手指向她身后的密林,“安玥璃,你后面好像有……” 话音尚未落下,人就已经窜到了他的身边。 “有什么?” 少女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夙怀骁不徐不疾地解释,“有人催我们回去用晚膳。” “……你骗我?” 面对佳人的控诉,夙怀骁倒是欣然地全盘接受。 “是我的错,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安玥璃还在为刚才对方突然走掉的事情赌气,男人却默默扶上了受伤的膝盖。 “夜里凉。” “……” 别扭不过三秒,安玥璃认命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 第195章:王爷是君子 “晚膳准备就绪,骁王爷还没找到?” 白飞瑶作为七王妃,自觉地担起了接待太子与夙怀骁等人的任务。 负责传话的士兵声音洪亮且直白,“一刻钟前,骁王爷与王妃已经回营帐了。” “那我去……” “骁王爷说了,营地寒凉,让下人把晚上送去他的营帐。” 白飞瑶眉头蹙了蹙,她为了这场晚膳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夙怀骁若是不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更何况上次在皇宫里暗杀安玥璃的计划失败,她便一直提心吊胆会被夙怀骁查出来。 今日相见,正好借机打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夙怀骁能够出席。 白飞瑶深吸一口气,端着优雅的姿态起身抚平裙衫。 “既然骁王爷怕冷……来人,去准备两个火盆,本王妃亲自给骁王爷送去。” 就在白飞瑶绞尽脑汁想要接近夙怀骁的时候,安玥璃与他正站在营帐中大眼瞪小眼。 “只有一张床。” 安玥璃声音干涩且透着浓烈的尴尬。 夙怀骁反倒是镇定自然,只有缓缓转动着扳指的刻板动作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出门在外,盟约之事须得小心保密。” 言外之意,重新再安置一张床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安玥璃也没想过要住“标间”,但并不代表愿意和夙怀骁同床共枕。 “床榻不能多摆,寻两张虎皮毯子来总是可以的吧?”她环视一圈,指了指屏风后的一块空地,“我可以打地铺。” 夙怀骁眉眼一沉,语气变得危险。 “万一有人进出。” “有屏风挡着。” “夜里寒凉。” “有虎皮毯子打底,不会冷。” 夙怀骁深深吸气,“那好,你睡床上,地铺本王来睡。” “什么?”安玥璃傻住,以为自己幻听了,“你睡?” 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底含着若有似无的无奈、妥协、恼怒甚至控诉。 “你觉得,本王是会让女人睡地上,自己独享奢华的人?” 吸取了教训的安玥璃坚定地摇头。 “王爷是君子。” 夙怀骁自嘲地摇头,他不愿强迫她,也不舍得强迫她。 江辰奉命去取虎皮毯,同时将屏风推过来挡在了床榻之前。如此即便是发生紧急情况,睡在地上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转移阵地。 两张精致的虎皮毯子摆在床前,只当是奢华的脚垫。 夙怀骁静静地等待江辰的回归,手指却有意无意地轻柔着膝盖。 安玥璃细心地观察到了这一细节,心中咯噔跳了跳。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夙怀骁抿唇不语,贴在膝上的手掌却没挪开。 安玥璃当即跪坐在床沿,“让我检查一下。” 夙怀骁的腿伤畏寒,却因她的赌气在密林之中等了许久。温度寒凉,腿伤极有可能复发。 见她要替自己检查伤情,夙怀骁自然不会拒绝。当宽大的裤腿一点点推上来的时候,营帐外却响起了守卫的声音。 “见过七王妃。” 白飞瑶高傲地端着身姿,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孔雀。 “我要见骁王爷。” 守卫尽职尽责地婉拒,“启禀七王妃,骁王爷说要休息了。” 白飞瑶没想到对方连通传都不说一声,直接将自己拦在了外面。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从旁经过,她绷着脸再度开口。 “骁王爷畏寒,本王妃是来送火盆的。” 守卫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点,使了个眼色让同伴与他一起代劳。 “多谢七王妃,卑职会如实转告骁王爷。” “你!” 白飞瑶气结,若非说话的声音能够传到营帐之内,她现场就要这个胆大包天的守卫骂得狗血淋头。 “本王妃除了送东西,还有事情与骁王爷商议。你且让开,莫要耽误了正事。” 白飞瑶说着就要往里闯,守卫想要阻拦,却碍着手中的火盆会伤到对方,一时间不敢近身。 等她钻进营帐后,立刻张口喊道。 “骁哥哥!” 然而视线扫视一圈,却并未看到夙怀骁的身影。 两名守卫紧随其后,进门后却是放下了火盆,直接跪地请罪。 “卑职失职,请王爷降罪!” 此话一出,独属于夙怀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低沉之中透着纡尊降贵的松弛感。 “都下去。” 白飞瑶表面上瞧着清风素雅,其实行事向来刁蛮任性,她刚刚刁难守卫的动静被夙怀骁听了个清楚明白。 “骁哥哥!” 白飞瑶寻到了对方的踪迹,欣喜地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的时候,却猛然看见了投射在屏风上的两道剪影。 安玥璃原本是在为夙怀骁按摩膝盖,得知白飞瑶到来后便想先暂停,谁知夙怀骁却不让,还示意刚才的手法与力道刚刚好。 不仅如此,他在白飞瑶闯进来的时候还特意挪动了一下身位,错身坐到了安玥璃的身后。 如此从白飞瑶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身影是紧紧贴在一处的。 安玥璃身子偶尔轻微摇晃,手臂若有似无地揉来揉去,也不知道是在男人身上哪处流连。 白飞瑶的脸上的血色骤然退了个干净,声音干哑地问道。 “骁哥哥,你,你在做什么?” 夙怀骁不回答,反而冷淡地询问。 “有事?” 安玥璃根本不知道对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纯粹因为不想社交才不吭声。 白飞瑶眼底逐渐蓄满了泪水,既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又倔强地强迫自己瞪大了眼睛。 “晚膳已经准备妥当,是我特意为你和太子殿下接风的宴席。” 听她一口一个“骁哥哥”的叫着,安玥璃本能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夙怀骁注意到少女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 “不了,骁王妃累了,让人把晚膳送过来就行。” 突然被点到名的安玥璃倏然抬头,不明所以。但话既然都说到这,她自然没法继续装不存在。 安玥璃清了清嗓子,故作娇弱地解释。 “多谢七王妃的好意,只是我刚才与王爷去密林中吹了风,现在有些头疼。” 白飞瑶不敢相信夙怀骁居然允许对方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敷衍自己。 “骁哥哥!” “本王上次说过了,你虽是我弟妹,但还是称呼我为骁王爷更合适。军营中人多口杂,七王妃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夙秩考虑。” 这是夙怀骁第二次要求她改口,上一回两人在王妃翻脸,尚且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眼下夙怀骁软香在怀,居然当着安玥璃的面如此打自己的脸。对方会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暗自偷笑? 白飞瑶深深吸了口气,将残存的自尊化作了战衣。 “好,我知道了。” 第196章:这是他一直学不来的稳重! 入夜。 军营之中除了士兵巡逻时发出的走动声响之外,便只剩下从密林中传来的野兽嚎叫。 白飞瑶的营帐中只点了极小的一盏烛火,光亮范围甚至无法让人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药粉拿好,太子妃自己带来的马匹是纯白色的,很好辨认。” 男人单膝跪地,双手郑重地接过油纸裹好的药粉。 “七王妃放心,这次一定能成功。” 待到男人如同鬼魅一般离开消失,白飞瑶吹息了摇曳的烛火,让自己晦涩不明的神情隐匿在浓墨重彩的黑暗之中。 “骁哥哥,你那么宠爱那个女人,真是期待你看到她死无全尸时的模样。” …… …… 翌日风和丽日,难得天空放晴,整个军营都笼罩在暖和的阳光中。 皇帝正值壮年,太子为了避嫌,平日里不敢与朝中的武将们往来。这次好不容易借机来到军营,自然要抓紧一切机会拓展人际关系。 “启禀殿下,士兵已经集结完毕。” 听到禀报声,太子这才不徐不疾地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许是为了迎合军中的气氛,他今日特意选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衫。 只可惜他平日里练得功夫都是花架子,即便是穿了“武袍”也没有那肃杀狠戾的气质。 太子一走出来,就被明晃晃的太阳晒得闭了闭眼睛。他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手举到一半时却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夙怀骁。 对方依旧是穿着平日里的寻常衣衫,被江辰推着过来时表情十分冷淡,甚至显得有些慵懒。 但只要是他路过的地方,无论是巡逻的士兵还是站岗的侍卫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背脊,臣服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 太子抬手遮阳的动作顿住,手指攥紧成拳垂在身侧。 “怀骁来了。正好,今日军中操练,你我一同前去观赏一番。你也许久不曾进军营了吧,可还能回忆得起那些练兵的诀窍?” 这话摆明是故意挑衅。 昨日为了彰显自己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他故意不让将领们与夙怀骁叙旧。 今日派人把夙怀骁请来,却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楚,他们心中的战神现在已经成了无用的废人。 夙怀骁许是猜透了太子的心理活动,许是全然不当回事。他从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变化,叫人看不出喜怒。 “随太子殿下高兴。” 太子咬紧了牙关,下颌骨绷得紧紧。 谁能知晓,他最厌恶的就是对方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这是他一直学不来的稳重! 两位皇子皇孙斗法,整个军营都要抖三抖。 与此同时,白飞瑶正姿态优雅地为太子妃沏茶。 “今日天气不错,太子妃姐姐可有兴致出去走走?” 太子妃瞥了眼外面灼眼的日头,兴致缺缺地叹气。 “不去,累得慌。” 晒多了太阳可是会变老的,府中已经有那么多美艳的侧妃与妾室了,她在不注重保养以后还怎么留得住太子的心。 白飞瑶将茶杯推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太子妃姐姐可是不喜欢这军营里的条件?” 太子妃敏锐地挑了下眉头,她这次随行来迎接七王爷可是奉得皇命,再不喜欢也不能宣之于口。 “怎么会,有妹妹精心布置,本宫与殿下都很适应。”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戒备,白飞瑶温和一笑。 “太子殿下难得来军中,想来光是与那些将领士兵们寒暄都得花好些时日。 太子妃姐姐整日窝在营帐中,难免被人误会不喜军中生活。但若是能出去猎得几只野兔回来给将领们加餐,那可是为太子殿下长脸。” 听得对方这么说,太子妃倏然抬起眼皮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 “妹妹倒是个伶俐的。” 白飞瑶不惧打量,坦然大方地让对方看个够。 “老七原本就是个性格耿直的,再加上长年戍边,对京中的事务人脉疏于打理。妹妹只是怕他这次回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北,不如一开始就认准了方向,少走些弯路。” 这是他们夫妻要主动投靠太子的意思。 太子妃听完之后心中舒坦了不少,但也没有立刻做主答应。 “妹妹不必担心,大家都是自家兄弟,理应互相照应。不过你说得也对,一开始就找准了方向,的确可以少走些弯路。” 她说着站起身来,叫来伺候她的嬷嬷。 “本宫记得是带了骑装的,你去找出来。” 白飞瑶见她同意出行,笑得眉眼弯弯。 “难得太子妃姐姐有兴致,不如叫上骁王妃一起。” 太子妃笑容微僵,显然也是不待见安玥璃。 “叫她做什么?” “骁王爷好歹也是曾经的战神,想来骁王妃的骑术也不差。既然是打猎,自然需要个跑腿的,不是么?” …… “太子妃请我去小聚?” “正是。” 负责传话的士兵长了张端正的国字脸,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时甚至不敢多看安玥璃一眼。 安玥璃烦恼地蹙起眉头,显然是不想参与这种妯娌间的社交往来。 许是看出了她的抗拒,士兵突然小声地提醒道。 “其实也不是寻常的小聚,而是太子妃去打野兔。她想为将领们加餐,给太子殿下长脸。骁王妃若是能比太子妃打的兔子多,骁王爷就能成为最有脸面的男人。” 安玥璃诧异地看过去,对方却已经板正了面容,仿佛刚才八卦的提醒并非出自他口。 “你认识我们王爷?” 士兵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人刚进军营时,有幸分在王爷与白将军麾下。只可惜后来……” 只可惜后来白子胥战死,夙怀骁也伤了腿,从此告别了征战沙场的荣光。 安玥璃注意到对方眼底的那抹水色,心中感慨万千。也许不只是他,军中很多士兵都想再次看到夙怀骁意气风发,驰马奔腾的样子。 那么在他腿伤痊愈之前,就由她来代为撑场面。 “打猎吗?刚好我也有些兴趣。” 太子妃与白飞瑶一边说话闲聊,一边让下人替她们安抚马匹,准备出行的装备。 两人都特意换上了骑装,英姿飒爽,是秋日里亮丽的风景。可等她们看到一身黑色劲装,后背挎着长弓的安玥璃时,却齐齐噤声抿唇。 第197章:意思就是今日你死定了! “让太子妃与七王妃久等了。” 安玥璃爽朗地打了个招呼,与昨日消极避世的态度截然不同。 太子妃明显愣了一瞬,紧接着蹙眉看向身边的白飞瑶。 “怎么回事?” 虽然问得小声且隐晦,但白飞瑶还是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她派人去请安玥璃的时候并未说明要去打猎,对方怎么会提前做好了准备。 白飞瑶生怕太子妃以为自己的告密,连忙撇清式追问。 “骁王妃怎么穿成这样,还带了弓?” 安玥璃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太子妃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我正想出去转转,顺便猎几只野兔回来加餐。”她说着清浅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两人“这么巧,太子妃与七王妃也要出门?” 白飞瑶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的确是够巧的,既然大家都有出行的打算,不如一起?” 看对方笑料的计划没能得逞,太子妃不太愉快地抿了下唇瓣。 “那就依七王妃所言。” 两人说话间便替安玥璃做好了决定,丝毫没有征求她想法的意思。 安玥璃也无所谓,她既然来,就已经做好了砸场子的准备。 只要对方不爽,她就赢了。 三人身份贵重,出门打猎自然带了乌泱泱一群随从,其中多半都是保护太子妃的。 白飞瑶象征性地带了一个护卫,安玥璃则是孑然一身。 队伍出发后走得并不快,而且因为人多的缘故,周遭的动物听到响动提前就躲起来了。 以至于她们深入密林许久,都没见到一只野兔。 太子妃渐渐失去了耐心,“什么都没有,真是白出来一趟。” 白飞瑶在旁赔笑,“太子妃姐姐别急,好事多磨。况且这风和丽日的,出来散散心也好。” 说话间,跟随她的侍卫突然提醒。 “往西走,有一片花田。” “花田?”白飞瑶先是故作惊讶地感叹了一番,紧接着试探性地征询对方的意见,“太子妃姐姐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太子妃兴致缺缺,无聊地甩着手中的马鞭。 “出都出来了,那就去看一眼。” 她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便开始往西走。 两刻钟后,一大片稀有的紫红色花田出现在眼前。 太子妃的马儿率先停了下来,打了个重重的响鼻,也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还是被花粉熏得难受。 放眼望去,紫红色的花朵连成一片。每一株花都只长到人脚脖子的高度,与铜钱大小相当的花朵呈球形,是众人不曾见过的品种。 “好美,这是什么花?” 白飞瑶身边的侍卫恭敬地解释,“回太子妃,小人听说这种花叫‘千日红’。” “千日红。”太子妃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突然灿然一笑,“好名字。” 太子迟早是要当皇帝的,她身为未来的皇后,日后少不了要与美艳年轻的嫔妃斗法。 千日红,正好寓意着她在太子面前能够长长久久的得到宠爱与信任。 白飞瑶见她展颜,顺势提议道:“既然太子妃姐姐喜欢这花,不如叫人挖几株带回宫去。” “不错,本宫正有此意。” 得了太子妃的命令,随行的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安玥璃没兴趣做这些溜须拍马的事情,干脆下马四处溜达。谁知还没走两步,突然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 “啊——!”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安玥璃看到太子妃身下的白马突然高高扬起了蹄子。若非她死死攥紧手中的缰绳,只怕当即就要被摔下来。 “遭了,太子妃的马惊了!” “快,保护太子妃殿下!” 随行的护卫们哪里还顾得上挖土,连忙朝太子妃涌过去。 然而她身下温顺的白马此刻却像是突然中了邪,非但不准旁人靠近,还发了疯似得拔腿就跑。 眨眼的功夫,太子妃就被马儿带着冲进了密林之中。 “太子妃殿下!” 东宫的侍卫吓得冷汗津津,一个个迅速地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白飞瑶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尖叫着不断挥手催促。 “快,快追啊!一定要把太子妃姐姐带回来!” 意外发生得太快,等安玥璃小跑着回到自己马匹身边时,花田中只剩下了她与白飞瑶以及对方的侍卫。 见白飞瑶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安玥璃当机立断道。 “太子妃遇到危险,我们须得立刻返回军营通知太子殿下。” “等等。” 安玥璃闻言回眸,却见对方依旧是捂着胸口,但方才满面的惶恐之色却变成了阴邪鬼魅的笑容。 “终于走了。” 白飞瑶褪下纯善的伪装,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嗜血的獠牙。 “不枉费我精心设计一场,引你来此。” “!!!” 听得此话,安玥璃浑身的汗毛骤然炸起。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白飞瑶站在远处看着她歪头勾唇,青天白日的,竟有种看到地狱恶鬼爬向人间的即视感,“意思就是今日你死定了!” 随着白飞瑶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站在她身后的侍卫从后腰抽出长刀,一步步朝安玥璃逼近。 “你疯了!?在这里杀我,是个人都会怀疑到你头上!” 白飞瑶嗤笑,“你放心,密林中豺狼虎豹多得是,等你死后,尸首很快就会被啃食殆尽。 到时候我只需说自己慌着返回营地通知太子殿下,根本没有注意到你掉队的事情。至于你什么时候落马,什么时候遇到了野兽,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侍卫手中的长刀泛出银白色的寒光,每一寸刀刃都反射出他眸底嗜血的恨意。 “安玥璃,你受死吧!” 就在对方扑身而上的瞬间,安玥璃突然扬手洒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尝尝我化骨散的威力!” 此话一出,原本往前冲的侍卫立刻停住了脚步,用胳膊捂住了口鼻。 粉末随风飘散,吓得白飞瑶也变了脸色,蹬蹬后退了数步。然而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安玥璃已经翻身坐上了马背。 白飞瑶率先醒悟过来,厉声提醒。 “她要跑,快抓住她!” 第198章:好个赤胆英雄,好个大丈夫 安玥璃打马狂奔,手心很快因为紧张变得潮湿。 身后追击的马蹄声正在逐渐靠近,显然刚才撒出去的维生素粉末并没有骗过对方。而且侍卫毕竟有东道主优势,在马技上的造诣不是安玥璃这个穿越人士可比的。 安玥璃想要故技重施,再吓唬对方一次。只是还没等她行动,侍卫却抢先朝她射来一箭。 嗖——! 破空声刺激得安玥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俯身低头,尽量将身子贴在马背上。 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耳边划过,掀起一阵热辣辣的疼痛。 安玥璃察觉到耳朵被擦伤的同时,身下的马儿突然发出惨烈的嘶鸣声。原来是追上来的侍卫连放两箭,其中一箭恰好射中了马屁股。 马儿在短暂的停顿后是更加疯狂地暴冲,若非安玥璃为了躲避箭矢提前降低了重心,只怕这一下就会被甩出去摔个粉身碎骨。 “吁!吁!” 马儿发了狂,开始脱离了骑手的掌控,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密林中乱窜。 即便是竭力安抚,收效也是甚微。 在几次差点与大树迎面撞上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再行百丈远便是悬崖峭壁。 安玥璃瞳孔地震,肾上腺素陡然飙升。 两三个呼吸间,她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让马儿停下来,否则迎接自己的将是尸骨无存的山崖。 “吁!”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拽紧缰绳,马头被迫扭转成九十度,细嫩的手掌也被磨出血痕。坚硬的马蹄与地上的沙石不断摩擦,一人一马几乎要倾倒下来。在滑行了十几秒后,悬崖已经近在咫尺。 安玥璃心中默默估算着自己前进的速度,在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全停下之后,只能狠心松了缰绳。她咬牙纵身一跃,落地的同时双臂曲起护住头部,修长的双腿也尽量蜷缩起来。 硬着陆的冲击力比她想象中更大,先是手肘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身躯与地面碰撞,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嗯!” 安玥璃闷哼一声,思维有瞬间的停滞。但下一秒她便尽量调整身体的姿态,不惜以增加摩擦面积的方式提高阻力,以免被惯性带下山崖。 长距离的滑行后,她最后是在距离悬崖三丈远的位置停下来的,娇弱的身躯蜷缩成了虾米的模样,衣衫磨破,浑身是血。 上一秒差点疼晕过去,下一秒又被这强烈的痛感折磨得意识回笼。 咚——! 山崖下传来几声马儿撞击的声响,以及它临死前的哀鸣。 安玥璃艰难地睁开眼,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浸满了痛楚的杏眸中倒映出杀手一步步逼近的身影。 “没想到骁王妃这般有胆识,难怪能降得住暴虐的骁王爷,让他配合你谋害我父亲。” 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逐渐消失,安玥璃痛苦地趴在地上。 即便竭力保护,白嫩的面容上还是留下了道道血痕。而且以她常年行医的经验判断,除了身上寻常的擦伤与韧带拉伤外,左手的手肘应该是骨折了。 她一个要上手术台的医生,手居然骨折了!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安玥璃咬牙抬起头来,圆润的杏眸中透出倔强的狠厉。 “你到底是谁?” 侍卫在距离安玥璃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如同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她。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肖旻,我的父亲是屯田署主事肖澈。” 听得此话安玥璃却是懵怔了半晌,她被撞得眼冒金星,连思维都慢了半拍。 见她这副模样,肖旻越发觉得愤怒。 “骁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才联合骁王爷诬陷了我父亲,害得我们全家被流放,眼下你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低贱的蝼蚁,只有你才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肖旻蹲下身子,一把掐住了安玥璃的下巴。粗粝的手指用力按压着伤口,迫使她发出吃痛声。 “我父亲一生清廉,死不瞑目,全都是拜你所赐!” 安玥璃忍过最开始的一阵钝痛,低低地嗤笑出声。 “一生清廉?即便他是个清官,那他的政治立场呢?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们肖家忠君爱国,从未涉足过党争? 肖澈在圣上面前检举我父亲的时候,就没怀着一丝一毫谄媚太子的心思?” “你住口!” “帝王之位的争夺,从来都是成王败寇。 你们自己技不如人,惨遭东宫抛弃。你们不敢去报复太子,不敢去报复夙怀骁,甚至不敢去报复我那个没头脑的爹,却要把仇恨强加到我的头上。 好个赤胆英雄,好个大丈夫。” 啪——! 一记耳光落在安玥璃的脸上,扇得她撇过脸去。 嘴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安玥璃却只是轻巧地将血水吐掉。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吗?你若真有本事,就该去找夙怀骁当面对质。对这我一个弱女子穷追不舍,真是给你们肖家长脸。” “你住口!住口!” 肖旻激动地拔出腰后的长刀,凶狠地抵在安玥璃的肩膀上。 “你是女子又如何,总归是安国公府的人。况且你的死只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接下来无论是夙怀骁还是太子,统统都得落入我的掌心!” 安玥璃心头一紧,“什么意思?你要对夙怀骁做什么?” “哈!” 看到她终于露出惶恐的神色,肖旻总算找到了胜利者的快感。 “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整个朝中都知道太子与夙怀骁关系不睦。你今日又是被太子妃叫出来的,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猜夙怀骁会怀疑谁?” !!! “你想引起他们互相残杀?” “夙怀骁不是很宠爱你吗?上次你在宫中溺水,他还不顾自己性命跳湖营救。你若是死了,他会不会跟着殉情?” “上次也是你们的手笔!”安玥璃问出口的同时理清了思路,“那个隐音不是太子的人,而是受到了白飞瑶的威胁。即便她对我下手,你们还是将她毒死了!” “一个卑贱的宫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只可惜夙怀骁来得太及时,居然救了你一命。 但今日不一样了,你终究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第199章:这是他的失责,是他的耻辱! 话音落下的同时,肖旻手起刀落。 他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长刀对准了安玥璃的心脏。 然而一秒钟后,一柄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却精准地刺穿了他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大吼一声,同时刀尖失去了准头。 安玥璃只觉得肩膀一痛,紧接着便看到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染红了俏丽的面容。 她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抗了肖旻,只可惜身上的伤的确是太重,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与此同时肖旻捂着手腕后退了一步,如同野兽般发出骇人的嘶吼。 “安玥璃!” 特定时刻的疼痛好比毒药,更能让人产生兴奋与上瘾的情绪。 肖旻在短暂的盛怒之后变得更加癫狂,他握住银色的刀柄,一点点将它从自己的手腕中抽了出来。 鲜血流了满地,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了一般。 “我改变主意了,就这么杀了你未免太过轻松。我要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耳朵,最后砍断你的四肢。 我让你制成人彘,挂在悬崖峭壁上,让山林里的野兽将你活生生地撕碎!” 当肖旻再次逼近时,安玥璃已经侧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坠马加上肩膀处的伤口,已经让她无法保持清醒的状态。 纤弱的身躯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提了起来,安玥璃被疼痛撕扯开双眸,便看到肖旻举起了她的手术刀。 就要这么完了吗? 好不容易得到再活一世的机会,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她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的目标,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还没来得及与夙怀骁道别…… 安玥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咽下浓郁的苦涩。 嗖——! 熟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反倒是肖旻发出一声闷哼,不可思议地看着贯穿了自己身体的箭矢。 哐堂,手术刀落地。 安玥璃从对方手中挣脱的同时,漂亮的瞳孔中倒映出夙怀骁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身影。 “夙……” 然而不等将含在舌尖的名字说出口,眼前的景象却是一变。 肖旻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当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反倒催生出殊死一搏的动力。 只见他奋力往前一扑,拽着安玥璃往山崖下坠去。 “安玥璃!” 男人撕裂且颤抖的声音在山谷间炸开,比惊雷还响。 天色湛蓝如水,秋日染红了山林。 安玥璃干脆闭了眼,唇瓣间吁一口轻叹。 默默地等了几秒,下坠的失重感豁然消失,预想中的疼痛也并没有袭来。她疑惑地睁开眼眸,意外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了男人结实且炙热的怀抱中。 夙怀骁一手捞住她的腰肢,一手死死拽紧了崖壁上的藤蔓。臂膀上的肌肉群因为用力而绷紧鼓起,恐怖的腰腹力量维持着两人的平衡。 夙怀骁垂眸,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抱紧我!” “你,你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无孔不入的痛疼让她闷哼出声。 耳边响起关切的询问,“是不是很痛?” 夙怀骁看了一眼安玥璃浑身的伤口与血迹,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可以独自深入战场如无人之境,可以忍受筋骨断裂的痛楚而面不改色,但无法直视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 这是他的失责,是他的耻辱! 夙怀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忍耐片刻,我一定救你上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悬崖之上传来了江辰惊惧的喊声。 “王爷,王妃!?” 夙怀骁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在下面。” 江辰看到被夙怀骁扔下的长弓以及悬崖边满地的血迹时,心脏差点没从胸腔中蹦出来。 他冲到悬崖边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王爷,您没事吧?” 根据对方发出的声音判断,夙怀骁预估自己和安玥璃现在正悬在距离崖顶十米处的位置。 手中的藤蔓承载着两人的体重,已经开始发出细微断裂的声响。想要凭借它返回崖顶,显然是不可能的。 夙怀骁当即下令,“去找绳索。” “是!” 确定了夙怀骁和安玥璃还活着,江辰如同打了个一针强心针。然而就在他忙着寻找充当绳索的材料时,密林中却传来阵阵马蹄声。 江辰脸色骤变,第一时间迎上前去将人拦下。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你怎么独自在此?”太子勒住马匹,疑惑地审视着江辰,“怀骁呢,他不是和你一起来找人了?” 江辰脑子迅速转动,“王爷行动不便,入林后不久便折返营地了。卑职按照王爷的吩咐先行一步,寻找太子妃与王妃等人的下落。” 江辰是夙怀骁的贴身侍卫,能够将贴身侍卫派遣出来寻找安玥璃,可见夙怀骁是真心爱到了骨子里。 太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也罢,既然这里没人,那本殿下就去别的地方找找。” 江辰刚要拱手恭送对方,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江辰脑子嗡的一声响,再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太子第一时间打马上前,在侍卫的指引下发现了悬崖边的线索。 “怎么会有血?” 他瞥了眼地上留下的长弓与长刀,心生疑窦。 “来人,搜!” 江辰心中咯噔猛跳,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夙怀骁与安玥璃就悬在崖壁上,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一旦被太子发现,那夙怀骁腿伤痊愈的秘密就保不住了。而且耽搁的时间越长,两人遇险的概率就越大。 江辰急出满头大汗,“这长弓和长刀都是侍卫的装备,会不会是他们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将猎物追到了此处?” “那猎物呢?” “应该是已经抓住了。” 太子挑了下眉头,“抓个什么东西,值得将武器都扔下?” “这……”江辰答不出来,冷汗渐渐湿透了衣衫。 太子瞧出端倪,视线移向了山崖之下。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生出古怪之感。 “来人,将绳索放下去,看看崖壁上都有什么。” 第200章:你不该如此轻敌 因着太子的这句话,江辰差点没原地蹦起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忍耐住没有出手将太子的侍卫打晕。 就在绳索抛到山崖下时,夙怀骁温柔地伏在安玥璃的耳边低语道。 “你可信我?” 安玥璃意识模糊,听到声响也只是懵懵懂懂眨了眨眼。 夙怀骁勾唇,露出前所未有的笑意。 “别怕。” 几乎在太子的侍卫朝山崖下望过来的同时,夙怀骁松了手。 安玥璃眼前一黑,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盖住。紧接着失重感再次降临,而且比之前的更加猛烈。 两人宛如合体的飞燕堕入山崖当中,飘逸如风。 侍卫们将绳索绑在腰上,探头探脑地趴在悬崖边张望了好一阵。然而除了茂盛的野草以及被风吹动的藤蔓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野兽的身影。 “启禀太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太子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冷漠。 “是没有还是藏起来了,下去看清楚。” “是!” 侍卫正要行动,就见一队人打马而来,还没停下就已经开始嚷嚷。 “殿下!启禀殿下,太子妃找到了!” 太子当即追问,“人在何处?” “往西走两刻钟,太子妃的马撞了树,人也受了伤。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一听到太子妃受伤,太子便坐不住了。 这可是他千挑万选的正妻,无论是家世人品都是顶顶拔尖,是最能助他夺得大宝的女人。 一旦出现意外,再想找到这般合适的可就不容易了。 “那还等什么,快随本殿下去救人!” 太子打马,顷刻间就冲了出去。这副急切的模样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以为他这是对太子妃用情至深。 太子离开,他手下的侍卫们自然得跟上。 等到这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江辰才急吼吼地重新回到悬崖边。 “王爷,王妃,你们还好吗?太子的人走了,王爷快顺着绳索上来!” 江辰等了许久却并未得到回应,山崖间只剩下萧索的风声。 “王,王爷!?” 他身体发着抖,大脑被恐惧侵蚀。 江辰心中默数了十个数,见夙怀骁依旧没有回应自己,他干脆利落地顺着绳索下到了崖壁之上。 四周寒风呼啸,江辰却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奋力地寻找着两人的踪迹,终于在即将崩溃的时候看到了夙怀骁留给他的暗号。 想要成为王府的暗卫,首先得学会使用复杂的暗语。 江辰能够从暗卫中脱颖而出站在夙怀骁的身边,更是不会错过主人留下的任何一丝消息。 当他小心翼翼抚摸着岩石上的图案时,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了稍许。 夙怀骁应该是带着安玥璃降到悬崖下面去了,以他的武力值,江辰并不担心两人会有致命危险,但他也不能耽误营救的时间。 江辰深呼吸了几下,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找增员。 …… …… 安玥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之中,距离自己三丈远处有一个火堆。 她费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发现这里除了自己外并无他人。若非身上的伤口都被细心地包扎了,她都要以为自己跌落悬崖时看到的夙怀骁只是个幻象。 浑身的钝痛在延迟了几秒钟之后倾泻袭来,如同潮水般将安玥璃的意识摁回黑暗之中。 她小口小口吸气,让自己一点点适应痛楚。等再睁眼时,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且坚韧。 大脑中的医疗空间启动,将身体实时的数据传输到眼前。 右手手肘骨折;身体右侧从肋骨到后背的肌肤大面积擦伤;左侧肩膀被肖旻捅了个窟窿,好在血已经止住;还剩下几处不足为道的轻度肌肉拉伤。 安玥璃深呼吸,小心翼翼地翻身坐起。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足以让她大汗淋漓。 靠在崖壁上平复了呼吸,安玥璃从医疗空间中拿出止痛针,干脆利落地扎在了大腿上。 等到药效开始发作,她率先拿出了夹板,将左手的手肘固定。好在骨头虽然断了,但并没有明显的错位。 等骨头的问题处理好了,她又解开了肩膀处的“绷带”。根据布料判断,应该是从夙怀骁身上撕下来的衣角。 将创口进行消毒,再小心翼翼地缝合。等整个山洞内都充斥着血腥味时,伤口终于处理完毕,安玥璃身上的衣衫浸湿也被汗水浸透。 淅淅索索——! 山洞外的崖壁间传来异响,听起来像是有什么生物在迅速靠近。 安玥璃摸出手术刀,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连站立都做不到,所谓的防御也不过是举着刀随便挥舞两下。 就在安玥璃思考如果等下冲进来的是大型猛兽,她到底是负隅顽抗比较有胜算,还是自我了断更能减轻痛苦的时候,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夙怀骁身手矫健地跃进山洞中来,劲瘦有力的腰间别着两只野兔。等他发现安玥璃居然清醒地看着自己时,胸中升起巨大的欣喜。 “你醒了!?” 夙怀骁快步走近,随手将野兔扔到了火堆旁。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 安玥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如果她不是在做梦的话,那刚才夙怀骁是自己走进山洞中来的。没有借助拐杖,更没有坐轮椅,而是轻巧矫健地走进来。 巨大的困惑堵在胸膛内,出口时却化作了感激之言。 “多谢王爷相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夙怀骁见她神志清晰,精神状态不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太子想要立威,命我陪同他参观士兵操练,却错误地预估了操练的时长。等接近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想到太子顶着骄阳与满脸虚汗地站在高台上的样子,夙怀骁的唇角就忍不住扯出嘲讽的弧度。 “午膳时本王回到营帐发现你不在,才从守卫那得知了你被太子妃叫出去打猎的消息。” “是那个小士兵。” “是。”夙怀骁眉眼微沉,“本王叮嘱过你不要随白飞瑶离开,她对你存有杀心,你不该如此轻敌。” 第201章:活下来,留在他身边 面对夙怀骁既不严厉,也算不上是责备的话,安玥璃脑海中浮现出士兵前来告密时的场景。 “太子妃去打野兔,她想为将领们加餐,给太子殿下长脸。骁王妃若是能比太子妃打的兔子多,骁王爷就能成为最有脸面的男人。” 于是乎她就换上了骑装,带上了长弓前去赴约。 安玥璃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出口时却是释然一笑。 “是我错了。” 昏暗的山洞中,夙怀骁依稀从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与自嘲,等他定睛再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安玥璃以极为沉稳的情绪默默接受了眼下的现状,甚至主动将雪白的绷带与药膏交给夙怀骁。 “左手骨折不能动弹,劳烦王爷帮我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口。” 夙怀骁原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斥责她什么,尤其是在她重伤的情况下,只是在接过绷带与药膏时目光中透出深邃的探究。 “王爷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夙怀骁的确满心疑惑,这雪白的绷带到底是哪里来的。但对上安玥璃澄澈的双眸时,他又觉得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哪怕她现在开口,说自己是山精野怪或者天女下凡又如何,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终究只有她这个人。 活下来,留在他身边,这便足矣。 夙怀骁吁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绷带。 “包哪里?” 安玥璃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左肩,还有后背的擦伤。” 夙怀骁注意到她已经将左手骨折处进行了固定,那些专业的仪器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耐片刻。” 明明受伤的是安玥璃,但整个包扎的过程中,更加受折磨的却是夙怀骁。只要多看残留在白嫩肌肤上的伤痕,他就愧疚与自责就多一分。 等到包扎完毕,他浑身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紧绷而隐隐发痛。 “饿不饿?” 夙怀骁舒了口气,总算开始处理仍在火堆旁的野兔。 “我给你烤些肉,勉强吃一些。” 安玥璃用唯一还能动的右手扶额,显得十分疲倦。 “有水吗?” “你想喝水?”夙怀骁停下手中的动作,从腰间解下来一截竹筒,“爬上山崖的途中洒了些,若是不够我再去装。” 安玥璃接过竹筒垫了垫,其中果然只剩下一半的水量。她也不客气,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还要。” 听到这两个字,夙怀骁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 “水源在山谷中,来回至少两刻钟。你先休息一会儿,千万不要离开,也不要靠近洞口。如果遇上野兽……” 话没说完,安玥璃便亮出了自己明晃晃的手术刀。 “那就加餐了。” 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担忧之色。 “我很快回来。” 看着男人带着竹筒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安玥璃默默攥紧了手术刀。 从她专业的角度审视,夙怀骁能够如此熟练地行走攀爬,说明他的腿伤其实早就痊愈了。 那么这些日子的相处,对方一直都在隐瞒欺骗。 现在一想到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觉得愚蠢与可笑。 安玥璃沉默着从医疗空间中摸出几支葡萄糖与消炎药,服下之后疲惫地靠在崖壁上闭眼休息。 想要喝水的要求,不过是支走夙怀骁的借口。她其实是需要时间独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个精明强悍的盟友。 夙怀骁返回山洞时,安玥璃已经靠在崖壁上睡着了。即便是在梦中,她的眉头也是紧锁着。 夙怀骁下意识放轻脚步,脱下外衫轻轻地搭在安玥璃的身上。 野兔肉与竹筒一起架在火堆旁烤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之后都还带着浅浅的余温。 安玥璃是被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就看到男人颀长的身影逆着阳光站在山洞前。 安玥璃动了动,藏青色的外衫从肩膀处滑落。 夙怀骁敏锐地回过身来,“醒了?江辰已经带着暗卫找到了附近,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安玥璃乖巧地点了点头,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额头也透着灼热的温度,看来昨晚的那颗消炎药不足以抗住体内的炎症。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异样,夙怀骁第一时间折返问询。 “发热,浑身疼。” 安玥璃并不想病死在山洞中,如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可能是伤口恶化了。” 夙怀骁满眼皆是心疼之色,轻柔地将她搂到了怀中。 “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江辰带着一队暗卫寻着标记找到了山谷中来,安静地等在山洞之下。 安玥璃是被夙怀骁背着出来的,因着伤情严重,即便是见到了江辰等人也没有力气招呼。 反倒是江辰在发现她的情况后气得红了眼眶,“狗娘养的肖旻,居然将王妃伤成这样!亏得他已经摔死了,否则卑职定要扒了他的皮!” 提到始作俑者,夙怀骁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戾气。 “看来肖家只是发配边疆的罪责还是太轻了。将肖旻的尸首带回去交给刑部,让他们查清楚,一个流放囚犯是如何混进军中大营的。” “是!” 其实以夙怀骁自己的能力,完全是有能力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真凶。但他却选择将肖旻交给刑部,为的就是光明正大地为安玥璃讨个公道。 …… …… “骁王爷把安玥璃找回来了!?” 白飞瑶豁然起身,案桌上的茶杯在她的撞击下咕噜噜跌到了地上。 “人死了还是或者?” 负责传话的士兵脸色大变,“七王妃慎言,骁王妃虽然受了重伤,却没有性命之忧。” “没死!” 白飞瑶心中咯噔猛跳了几下,安玥璃没死,反倒是肖旻失联了。她也顾不上眼前的士兵正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抓起披风就冲了出去。 只是不等她靠近夙怀骁的营帐,就被江辰给拦了下来。 “听说骁王爷回来了,我要见他!” 江辰长臂一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骁王妃受了伤,正在接受军医的诊断。我们王爷为了救人也是一夜未眠,眼下正在休息。七王妃有什么事,卑职可以代为转达。” 第202章: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的 秋日的寒风之中,白飞瑶却急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无论是探查安玥璃的伤情还是打听肖旻的踪迹,她都需要见夙怀骁一面。 “军医是男子,照顾骁王妃未免有所不便,我可以帮忙。” 江辰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冷地勾了下唇角。 “七王妃说笑了,我们王爷与王妃是夫妻。军医不方便的地方,自有王爷代劳。” 白飞瑶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默默地咬住了唇瓣。就在她思考干脆想办法收买军医弄死安玥璃的时候,军营外突然传来喧闹声。 “七王爷回来了!” “七王爷带着军队抵京了!” 白飞瑶身子一抖,倏然转向军营大门所在的方向。不消片刻,便听到阵阵整齐肃杀的铁骑声传来。 就在军中的营帐都在铁骑的声响下开始产生震动时,夙怀骁终于带着军医现身。 不给白飞瑶靠近的机会,江辰抢先一步隔绝在两人中间。 “王爷,七王爷的大军到了。” 夙怀骁虚眯着眼睛望向军营外滚滚升起的尘土,“本王轮椅损坏,不便出行,你且代本王前去迎接。” “是!” 江辰正要领命而去,却又听夙怀骁补充了一句。 “将七王妃也带上。” 江辰深深地看了白飞瑶一眼,再次拱手。 “是!” 见到两名侍卫如同羁押犯人怂恿着自己往前走,白飞瑶就觉得一阵羞辱。 “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夙怀骁冷冷抬眸,语气比秋风更加寒凉,“七王妃劳神费力地在军中等了数日,不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迎接自己的夫君吗?怎么,现在老七回来了,你却不想见他?” “我,我当然想见他,可是……” “那就请吧,这可比猎几只野兔更能给夫君长脸。” “!!!” 白飞瑶脸色骤变,身体也微不可见地发起抖来。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的。 …… “参见七王爷!” “恭贺七王爷凯旋!” 夙祈挚在士兵们与将领们的跪拜中利落地翻身下马,他身姿修长挺拔,肌肤因为长年戍边的缘故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 “都起来吧。本王戍边三载与蛮夷几经周旋,好歹是不负皇恩。今日归京,与众将士不醉不归!” 夙祈挚大手一挥,举手投足间皆是武将独有的豪爽,现场的士兵将领们同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白飞瑶涨红着脸走出军营大门。 “王爷。” 夙祈挚笑容僵在脸上,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飞,飞瑶?” 意识到还有几万人的大军盯着自己,白飞瑶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恭贺王爷凯旋,妾奉皇上之命前来相迎。” 夙祈挚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白飞瑶的,愣怔了片刻才干巴巴地说出一个“好”字。 反倒是军中的副将哈哈大笑起来,粗犷地调侃道:“七王妃这是知道咱们王爷归京在即,迫不及待想见夫君了吧!”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白飞瑶默默走到了夙祈挚身边站定。 两人的视线快速地交汇又分开,明明是夫妻,站在一起的时候却透出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好在江辰及时出现,引走了夙祈挚的注意力。 “卑职参见七王爷。” “江辰!?”夙祈挚认出他的身份,随即眼睛一亮,“你在这,难道皇兄他……” “我们王爷已经来此等候多日了,因着轮椅损坏无法亲自迎接,特命卑职前来赔罪。” 在得知好兄弟也来迎接自己时,夙祈挚先是下意识的欢喜,紧接着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边的白飞瑶。 众所周知,白飞瑶曾经是与夙怀骁有过婚约的人。即便是她之后嫁入了七王府,与夙祈挚的夫妻情分也是比水还淡。 眼下两人同时出现在军营之中,很难让人不怀疑白飞瑶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许是夙祈挚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且好懂,江辰第一时间解释道。 “其实这次奉皇命前来迎接王爷的还有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只可惜昨日军中混入了奸细,同时伤了太子妃与骁王妃。太子这才迫不得已带着太子妃先一步回宫。 没想到太子殿下前脚刚走,七王爷的大军就到了。” “什么?军中混入了奸细?!”夙祈挚以为自己幻听了,刚想追问犯人可有抓到,太子妃和骁王妃受伤严不严重时,思维却是突然卡住,“等等,骁王妃?皇兄又娶妻了?” 他记得自己出征之前,夙怀骁才“休”了一任王妃,这哪里又冒出来一个骁王妃的? 江辰笑了笑,“七王爷有所不知,这三年来皇上给咱们王爷指了九任王妃。只可惜那些女人都是肤浅之辈,根本配不上我们王爷。” “九任!?” “眼下这位骁王妃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也是我们王爷愿意放在心尖上的人。” 此话一出,夙祈挚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一旁的白飞瑶则是低垂着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这么说来,皇兄是找到挚爱了。” “正是如此。” 夙祈挚抬手扶额,他接受的信息太过庞杂,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先感叹夙怀骁在三年内娶了九任王妃,还是恭喜对方找到真爱,亦或者关心他与白飞瑶现在的关系。 直到被江辰引着来到夙怀骁的营帐前见到了真人,夙祈挚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皇兄!” 夙怀骁见到许久不见的兄弟,难得露出真诚的微笑。 “回来就好。” 一句甚至算不上是关心的话,却让夙祈挚红了眼睛。 旁人无法理解,他却是亲眼见证了夙怀骁因为白子胥之死从爽朗变得阴沉嗜血的。 倘若自己也与白子胥那般有去无还,也不知独留世间的夙怀骁会变成什么样。 “嗯,回来了。” 夙祈挚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胳膊,颇为自豪地笑出一口白牙。 “三年不见,皇兄身子可还好?” 夙怀骁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勾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 “不坏。” “我听说,昨日军中混入了奸细,还伤了太子妃与嫂嫂?” “是。”夙怀骁并不隐瞒,直接将事发经过和盘托出,“太子妃坠马时伤了腿,已经被送回东宫。既然你已抵达,本王今日也打算启程回城。” 第203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我送皇兄!” “不必。”夙怀骁拒绝了夙祈挚的提议,“你刚抵京,大军还需整顿,还有诸多军务需要交接。” 夙祈挚也知晓这些道理,但脸上还是存有犹豫之色。 “皇兄,我……” “有话不妨直说。” 夙祈挚瞥了眼身边的白飞瑶,鼓足勇气开口道。 “军中事杂,可否请皇兄回城的时候带飞瑶一程?” “你要赶我走?”白飞瑶应激炸毛,像只被踩中尾巴的野猫。 夙祈挚略显尴尬地解释道,“并非赶你走,只是我还得在军中待几日。你一介妇人,留下来不方便。” 正说着,一名士兵小跑着上前拱手。 “启禀七王爷,回京的大军已经驻扎完毕。只是……” “只是什么?” 士兵瞥了眼白飞瑶,将声音压低了些。 “只是与您一同回来的宋小姐该如何安置?” 夙祈挚顿感不妙,眼皮突突跳了两下。果然不等他开口回答,白飞瑶就敏锐地追问起来。 “宋小姐?什么宋小姐?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这……” 士兵不敢随意开口,只能求救似地看向夙祈挚。 后者无奈地揉了下额角,“别胡说,是含笑。” “宋含笑?”白飞瑶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心脏猛地往下一坠,“你出征打仗,居然还带着她?” “休要胡言!”夙祈挚斥责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严厉了不少,“我只是在班师回朝的途中路过了蜀州,恰好遇到了准备回京的含笑。她独身一人孤苦无依,我便邀她与大军同行。” 得到这个答案,白飞瑶非但不满意,反而嘲讽地哼笑出声。 “一口一个含笑,还说没有猫腻。” “你!” 夙祈挚气得攥紧了拳头,但顾忌着军中人多口杂,强忍着没有发作。 “我再说一次,我与含笑清清白白。你休要胡说八道,坏了含笑的名声。” 面对这对许久不见,刚重逢就起了争执的夫妻,夙怀骁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头。 “祈挚,本王腿脚不便,还须照顾病中的王妃,实在是无暇分心。七王妃,还是劳烦你自己带回去吧。” 经过刚才这番争执,夙祈挚也不好意思再催着白飞瑶离开。但一想到两个女人同时留在军营中,也是头疼得紧。 就在夙祈挚一筹莫展的时候,负责看守营帐的侍卫突然插话。 “启禀两位爷,骁王妃刚刚传话说,如果七王爷不介意的话,可以让宋小姐与王妃同行回京。” 此话一出,现场三人皆是一愣。 夙怀骁若有所思地捻了捻翠绿的扳指,没有反驳。 夙祈挚则是喜上眉梢,如释重负地冲营帐的方向拱手行礼。 “多谢嫂嫂体恤。” 唯独白飞瑶咬紧了牙关,瞪着营帐的眼神仿若要淬出毒来。 两刻钟后,一名身着月白色云形千水裙的曼妙女子来到了营帐之中。她隔着屏风微微屈膝福礼,仪态端庄温柔。 “臣女宋含笑,给骁王妃请安。” “宋小姐不必多礼,坐吧。” 安玥璃刚喝了军医开的药,正是口中苦涩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宋含笑看着下人端走盛药的空碗,又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苦涩气味,主动取下了腰间的荷包。 “臣女这有一些从蜀中带回的蜜饯果脯,本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王妃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安玥璃闻言略勾了勾唇角,总算是露出了受伤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礼轻情意重,多谢宋小姐了。” 听她这么说,宋含笑也暗自松了口气。因着此时营帐中没有别的下人伺候,她便鼓足勇气亲自带着荷包绕过了屏风。 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安玥璃可能生病的准备,但在看到对方浑身是伤的模样时还是猛然顿住了脚步。 “王,王妃?” 安玥璃抬眸望过来,眼神淡然中透出无比的坚韧。 “抱歉,吓到你了?” 只一眼,宋含笑就对安玥璃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好感。这是她以往人生中都没有见过的女子,明明纤弱如蒲柳,却又顽强如磐石。 “不。”宋含笑收回眸底的震惊之色,回以最温和真诚的笑意,“臣女只是被王妃的天成丽质所折服。” 虽然是吹捧之词,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并不显得油腻虚伪。 安玥璃只是淡笑不语,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宋含笑衣着素朴,模样清秀端庄。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大美人,却是越看越让人感到舒适的气质型美女。 “我们曾经见过。”安玥璃淡淡开口,是笃定的语气,“我记得你与七王爷是青梅竹马。” 京城中的贵女圈子就那么大,在姜青岚还未患上癔症之前,她也会时常参加千金们的聚会。 宋含笑垂眸称是,面色中透着苦涩与落寞。 “臣女的父亲三年前病逝,便与母亲一道扶灵回乡守孝。” “三年前。”安玥璃眯了眯眼,“王爷的腿便是在三年前受伤的,白飞瑶也是三年前嫁入了七王府。”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宋含笑垂在身前的双手不自然地攥紧。 “七王妃好福气。” “好福气?还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此话一出,宋含笑才突然联想到白飞瑶曾经可是夙怀骁的青梅竹马。当初之所以急吼吼地求太后赐婚七王爷,正是因为误以为夙怀骁战死在了沙场。 尽管七王爷一开始强烈反对过,甚至不惜向太后透露要迎娶自己为妻。但她的家族已经因为失去了家主而退出了官宦贵族的行列,自己更是要回到父亲的家乡守孝三年。 让堂堂七王爷孑然一身等自己三年,她怎么配? 想到这,宋含笑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泪水。明明已经认命了,为何还是心头发哽? 她快速地抬手抹了下眼角,扯出一道牵强的笑意。 “让王妃见笑了。” 安玥璃静静地看着她,体贴地没有追问缘由,只是解开衣襟,将受伤的肩膀露了出来。 “军中没有女子,可否劳烦宋小姐替我换药?” 宋含笑微微一愣,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当然,这是臣女的荣幸。” 第204章: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活下去 就在安玥璃将宋含笑留在营帐中说话的时候,江辰已经将启程回京的车队安排妥当。 可当真正启程的时候,安玥璃却突然派人传话,说要让宋含笑与她同乘。 言外之意,夙怀骁只能独自坐一辆马车。 江辰略显意外地看向夙怀骁,“王爷,王妃他这是……” 男人略蹙了下眉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存了些懵懂疑惑。 “听王妃的安排。” 回京途中,因着安玥璃伤势严重,车队走得比来时慢了许多。 傍晚时分,夙怀骁下令原地驻扎过夜。 车队中的侍卫们忙着生火扎营,外面一片繁忙热闹景象,安玥璃却依旧坐在马车上不肯动弹。 “王妃若是觉得烦闷,臣女可扶你下去走走。” “不必了。”安玥璃兴致缺缺,撩起车帘扫了眼外面的景象,“你如果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 正说着,就听到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玥璃。” “是骁王爷。”宋含笑主动打开车帘,恭敬问安,“王爷是来看王妃的。” 夙怀骁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坐了一天的马车,身体可还吃得消?” 对方夫妻说话,宋含笑懂事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王妃定是饿了,臣女去看看晚膳准备了些什么。” 等她一离开,夙怀骁直接登上了马车。 “可还在发热?”他伸手贴住安玥璃的额头,仔细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多谢王爷关心,我还好。” 出发前她特意吃了一颗降温药,效果不错。虽然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但好在控制住了体温。 夙怀骁敏锐地察觉到了安玥璃说话时的心不在焉以及淡淡的疏离,但由于对方身上的伤势严重,故而一时间难以分辨她到底是因何才神情恹恹。 “你可是有心事?” 安玥璃抿了抿唇,“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本王只是觉得……” “宋小姐!宋小姐!” 马车外突然传来众人的惊呼声,安玥璃噌地一下掀开车帘望出去,就看到宋含笑突然捂着胸口蜷缩在了地上。 “快救人!” 一声令下,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宋含笑抬回到马车上。 夙怀骁知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等候。 “她是什么病?” 安玥璃看到对方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的模样,以从医多年的经验判断道。 “应该是心脏的问题。”她启动医疗空间进行检测,同时取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取三颗给她服下。” 安玥璃身上有伤,夙怀骁身份贵重,喂药的事情自然落到了江辰的身上。 等速效救心丸作用起来的时候,安玥璃也拿到了体征的检测报告。 先天性心脏病。 “醒了,醒了!” 江辰一边感叹安玥璃提供的药丸神奇,一边将宋含笑扶了起来。 “宋小姐,您没事吧?” 宋含笑呼吸还有些急促,但已经缓过了最难受的那一阵。 “多,多谢王妃出手相救。” 安玥璃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直言道:“你有心疾。” “是。”宋含笑落寞地闭了闭眼,“我从小便是如此,跑跳过度或者心情郁结的时候就会犯病。” 宋含笑刚刚只是下车去查看晚膳,那几步路根本算不上跑跳过度,那么只能是心情郁结了。 安玥璃抿唇垂眸,低低冲夙怀骁开口。 “王爷,我想给宋小姐再详细检查一下,可否请您先行回避?”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临下车前再次叮嘱。 “你身上还有伤,不要逞能。” “我知道。” 最后深深地看了安玥璃一眼,夙怀骁带着江辰离开。 宋含笑靠在软垫上,浅浅地舒了口气。 “不劳烦骁王妃了,七王爷以前托关系给我找过太医,说这病是治不好的。运气好的话能活个三四十,运气不好就像刚刚那样……说不定哪一天就过去了。” 安玥璃无视了对方低迷的情绪,用探究学术时的平稳语气说道。 “这种病症,太医的确是束手无策,但我不同。” 她平静地注视着宋含笑的双眸,不含情绪的眸底却透出傲人的自信。 “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活下去。” 咚!咚! 宋含笑听到自己的心脏快速且沉重地跳了两下,巨大的声响震得她耳膜都跟着发紧。 “骁王妃此话何意?” “你不在京中多年,许是不知道我还有个治病救人的本事。” “王妃会医术?可我怎么记得,王妃以前最擅长的是绣工与诗书,而且这次相见,您的性情也与以往很是不同。” 不得不说,宋含笑的直觉非常敏锐。 安玥璃勾了勾唇,“宋小姐不必这么惊讶,谁还没有体验过人生呢。不是只有家道中落,才算是身世凄惨。” 她在说着话的时候眼眸低垂,流露出一丝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苦涩与脆弱感。 宋含笑沉默着与她对视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并非我不信王妃的医术,只是您已经贵为骁王妃了,还有很多正事要忙,何必浪费精力到我这个平民女子身上?” “如果我说是为了报复白飞瑶呢?” “什么!?” 安玥璃坦然地指了指身上的伤口,“你也看到了,我奉旨迎接七王爷回京,却差点连命都丢掉了。你猜是为什么?” 宋含笑瞳孔一缩,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因为太过震惊不敢相信。 “难,难道是……” “就是白飞瑶。她觉得是我抢了骁王爷,所以对我怀恨在心,三番五次对我痛下杀手。”安玥璃说着嗤笑出声,“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这个女人还真是……叫人恶心。” 这还是安玥璃头一遭在外人面前毫不保留地展示出对白飞瑶的厌恶之情。 宋含笑沉默了片刻,突然释然地勾起唇角。 “骁王妃都这么说了,臣女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只是,您想怎么报复她?”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试探,安玥璃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不必担心我会干谋财害命的勾当,毕竟以我的医术,真想要杀她也不过是一根毒针的事情。 我要的是她自作自受,不仅失去七王妃的身份,从此也无法得见骁王爷。” 第205章:只怕是有些人不舍得 车队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午时,安玥璃并未将宋含笑送回宋府,反而将她直接带回了骁王府。 “王爷,宋小姐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想留她在府中多住几日,等检查完毕了再送回家去。可以吗?” 安玥璃语气温和谦逊,再加上宋含笑与夙祈挚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夙怀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也好,回头让祈挚来接你。” 说完他看向安玥璃,明显是还有话说,谁知这时江辰却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夙怀骁收敛了视线,绷紧线条精致的下颌轻轻颔首。 “知道了,去书房说。” 等到两人离开,安玥璃抬手揉了揉闷痛的额角。 “宋小姐在府中不必拘束,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便是。” 见她实在是难受,宋含笑也不敢久留,关心了两句便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放置的轮椅,尽管上面残留着泥土与枯枝烂叶,但还是一眼就能从结构上判断出是夙怀骁的东西。 “殿下,根据太医的调查,太子妃的坐骑之所以会突然发狂,应当是提前被人下了药。而与太子妃同行的七王妃和骁王妃,都是懂医术的人。” 太子听到这话却置若罔闻,他眼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轮椅上面。 “你确定安玥璃是被夙怀骁带回营地的?” “是,骁王妃伤势严重,整个营地里的将领们都惊动了,还请了最好的军医前去医治。” “那他回去的时候,是用爬的还是走的?” “这……”回话的侍卫感受到太子浓重的杀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听说骁王爷的轮椅在救人的途中损坏,他是被人抬回去的。” “损坏?” 太子猛地一踹,轮椅在大力撞击下顺滑地滚到了一旁。 “要不是孤的人意外发现了被藏在密林中的这个破东西,孤还真是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侍卫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又惊又骇。 “难道殿下认为,骁王爷的腿伤是装的?” 太子手指点了点案桌,脑海中联想到上一次在宫里夙怀骁与安玥璃同时落水之事。 “去,帮我盯住一个人。一旦有异动,立刻来报!” …… 安玥璃一回府,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专属于自己的房间中。 因着身上有伤的缘故,平时需要丫环们伺候着换药,她干脆利落地从夙怀骁的卧房中搬了出来。 安玥璃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头顶青色的床幔,才不徐不疾地开口。 “浣纱。” 珠帘外,几个丫环听到响动,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王妃醒了!” “王妃,您还好吗?可有哪里疼?” “奴婢给您炖了滋补的汤药,您饿不饿,奴婢这就去把饭菜端过来。” 注意到三个丫环泛红的眼尾,安玥璃浅浅勾唇。 “哭什么,我又没死。” “呸呸呸!”浣纱赶紧敲了三下床沿,蹲下身子心疼地握住了安玥璃的手,“早知道您这次去军营会遇上刺客,奴婢就算是违反军规也要跟着一起的。” “傻子,你当军规是摆设不成?十个板子下来,你小命就去了半条。” 追月摸了把眼泪,“那就把害您的刺客抓起来,将他抽筋剥骨!” “抽筋剥骨?”安玥璃想到白飞瑶那张清冷无辜的面容,忍不住冷冷一笑,“只怕是有些人不舍得。” 许是瞧出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浣纱主动转移话题。 “王妃昏睡了一下午,还什么都没吃呢。彩云去把备好的汤端上来,奴婢去请王爷过来。” “等等。”安玥璃神色冷淡,“王爷公务繁忙,就不必打扰他了。” “可是您在昏睡期间,王爷遣人来问过两次,还说晚上要一起用膳。” “我累得很,吃点东西还得换药。你若怕我闷着,就去请宋小姐过来陪我说说话。” 浣纱蹙了蹙眉头,对于安玥璃宁可见外人也不见夙怀骁的态度表示疑惑。 “王妃这是怎么了?又和王爷闹别扭了?” “你想多了。”安玥璃撇撇嘴角。 浣纱正想调侃两句,却听到有小厮前来传话。 “启禀王妃,江大人派小人来传话,说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 安玥璃以为又是夙怀骁的意思,干脆重新躺回了被窝中。 “浣纱你去,就说我还睡着。” 浣纱无奈地摇了摇头,依言出去传话,然而片刻之后却神色凝重地折返回来。 “王妃,出事了。是太子殿下突然造访,正堵在王爷的书房闹事呢。而且不知为何,苏神医也在。” 电光石火间,安玥璃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苏启?呵,难怪。” 浣纱担忧地望着她,“王妃?江大人请您过去,肯定是希望您能替王爷解围。也不知这太子殿下是怎么了,居然跑到王府里来闹事。” 安玥璃神色晦暗不明,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捕食者。 “来人,更衣。” …… 书房外,一把残留着脏污痕迹的轮椅摆在庭院正中央。以它为界限,左右两侧分别是太子与夙怀骁的人。 “太子到底想说什么?” “孤想说什么,骁王爷会不清楚?”太子将夙怀骁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膝盖处,“骁王爷的腿既然已经好了,为何隐瞒不报?难不成是觉得被人知道了,父皇就会收回对你的偏爱不成?” 夙怀骁看向太子的眼神戏谑中透着嘲讽,“是什么给太子殿下造成了错觉?” “哼!你不承认?那如何解释孤在密林中寻到的这把轮椅?离了它,你又是怎么回到军营的?” 这问题甚至不需要夙怀骁开口,一旁的江辰便主动揽过了责任。 “太子殿下多虑了,王爷自然是卑职骑马带回去营地的。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审问军营中的守卫们。” “……” 太子一阵气恼,尽管他找到了轮椅这个证物,但却无法直接证明夙怀骁的腿伤痊愈,除非他能逼对方站起来走两步。 “既然你没有隐瞒腿伤,为何私下召见苏神医?你们在密谋什么?” 第206章:就是三条腿也能扎废 苏启被突然点到姓名,却并没显露出任何慌张。他抬手摸了摸胡须,语气轻蔑地反驳道。 “召见?太子殿下怕是说错了,我老苏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的确,以苏启如今的身份地位,连太后与皇帝见了他都要给三分薄面。说夙怀骁召见他,确实用词不当。 太子不悦地抿了下唇,“苏神医,孤敬重你的为人,才亲自前来求证,而不是直接向父皇禀报此事。否则,哪怕你曾经救过皇祖母的性命也抵消不了这欺君之罪。”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苏启冷嗤一声,“说老夫欺君,殿下可有证据?若是没有,明日就不是骁王妃召见老夫,而是太后召见殿下了。” 太子咬牙,“事实摆在眼前,苏神医又何必替他撒谎。你若不是私下里为夙怀骁打掩护,又何必偷偷摸摸来他府上?还有上次春波池落水,夙怀骁的轮椅也不在现场,反倒是你的大徒弟第一时间出现救人。” “老夫的弟子秉承医者仁心的信念,岂能见死不救。太子殿下这么说,难不成是怪老夫的弟子救人救错了,当时就该眼睁睁看着骁王爷夫妻溺水而亡?” “孤的意思是,你们二人早就在私下里有往来,而你在帮他遮掩腿伤的真实情况。”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齐齐回眸。 只见安玥璃由浣纱与追月搀扶着,缓缓走进了院门。一双杏眸扫视全场,着重在苏启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才移开。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臣妇的医术也不差。若说要隐瞒骁王爷腿伤的真实状况,臣妇一人足矣,何至于劳烦苏神医。” 因着伤势未愈的缘故,安玥璃只穿了一件略显宽松的紫绡翠纹裙,外罩品月缎的氅衣。 经过一整日的休整,她的精神相比受伤那日好了许多。但仔细观察,还是能从眼神中看出惫懒之色。 准确的说,是面对麻烦之人的不耐与嫌弃。 太子眯了眯眼,“你这是承认替夙怀骁已隐瞒真相了?” 即便是对上太子颇具攻击性的目光,安玥璃也是不卑不亢,甚至有心思撩了下耳边的发丝。 “臣妇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愿意,别说是一条腿,就是三条腿也能扎废。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验证。” “……” 安玥璃话中隐含威胁之意,听得太子眉头紧蹙。 “骁王妃,注意你的言辞。” “太子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夙怀骁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直接将火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若太子怀疑本王欺君,大可上奏皇上,派遣太医十二个时辰驻守骁王府,而不是毫无根据地对着本王的妻子撒气。” 太子被呛得噎住,“孤只是……” “太子殿下既然怀疑老夫前来骁王府的意图,那老夫就解释清楚,免得殿下多心。”苏启也站了出来,笑眯眯地看向不远处的安玥璃,“老夫今日前来,正是为了骁王妃。” “什么?” 苏启再度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众所周知,骁王妃曾经参加过我们梦丹楼的医女选拔,并且以卓越的医术拿到了头筹。 按照规定,骁王妃有资格进入梦丹楼。老夫今日前来,便是想收骁王妃为徒,将一身医术尽数传授。” 此话一出,太子气息收紧,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之所以急吼吼地冲到骁王府来与夙怀骁对质,就是担心对方已经私下里和苏启产生了联系。 一旦安玥璃成为了苏启的徒弟,那对方就能堂而皇之地成为两人之间的媒介,甚至利用梦丹楼的资源为夙怀骁治疗腿伤。 “孤不同意!” 苏启勾了勾唇角,并不将太子的话放在眼里。 “怎么,太子殿下这是想插手我们梦丹楼的事务?” 太子咬牙切齿,“骁王妃好歹是皇室中人,岂能在外抛头露面。” “殿下莫不是忘了,七王妃也是皇室中人,当初不还是被太后指定成了梦丹楼的圣女吗?” “……” 太子像是被气急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总之此事不妥,苏神医若是一意孤行……” “我对入梦丹楼没兴趣。” 安玥璃突然开口,直接打断了几个男人的争执。三人同时看过来,其中太子目光最是灼热。 “当初参加选拔,原本就是为了寻找治疗母亲癔症的方法。如今母亲已经痊愈,我便没有加入梦丹楼的理由。 更何况在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梦丹楼的制度混乱,有悖我行医的理念。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了苏神医,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 太子并没有因为安玥璃的拒绝而感到轻松一些,反而露出怀疑之色。 “进入梦丹楼可是众多医者梦寐以求之事,何况是成为苏神医的徒弟。骁王妃这么说,该不会只是为了敷衍孤吧?” “太子殿下是在为苏神医当说客吗?你再多说两句,指不定我就心动了。” “……” 太子无语期间,反倒是苏启情绪激动地凑上前来。 “老夫是真心想收你为徒的,骁王妃不如考虑一下。” “我也是真心拒绝您的要求,苏神医不必再劝。” “……” 成功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闭嘴后,安玥璃的目光对准了夙怀骁。 “王爷不是答应了我,明日一早就去刑部报案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不成是想食言?” 听到她这么说,太子再次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去刑部报案?报什么案?” 夙怀骁压了压唇角,才没露出笑意。他看向安玥璃,眼中的宠溺之色浓得像是要溢出来。 “答应过王妃的事,本王岂能忘记。”夙怀骁先是安抚了对方,才不徐不疾地对太子解释,“刺客混入军营,太子妃与本王的妻子都因此身受重伤。此事如此严重,太子殿下不会就此揭过吧?” “孤自然会一查到底!” “不用麻烦了,本王已经在山谷之下找到了凶手的尸体,已经派人运送至了刑部。” “什么,你找到了凶手!?”太子豁然大惊,“是谁?” 夙怀骁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若有所指地问道。 “太子殿下当真不知?” 被他这么看着,太子身上的汗毛竖起,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异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夙怀骁故意沉默了片刻,直到太子快要沉不住气发怒的时候,他才说出对方的名字。 “肖旻,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此人?” 第207章:王爷,我们合离吧 “肖旻?” 太子神情迟疑地思考了片刻,脑海中才猛然跃出一个人影。 “是他!” “看来太子殿下想起来了。”夙怀骁平静的声调中透着隐隐的杀意,“肖家为何被贬,太子殿下应该最是清楚。 他是如何逃脱了发配边疆的队伍,又是如何隐瞒身份混入军营之中,太子殿下身为肖旻的主子,难道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这话便是赤裸裸地怀疑太子了,霎时间局面反转,夙怀骁掌握了主导地位。 “你休要胡说八道!肖旻不过是个工部主事之子,孤怎么可能关注他的动向。” “也对,太子殿下门客众多,哪里需要亲自出手。只需一个指令,自然有人替您操持。” “夙怀骁!” 面对即将爆发的太子殿下,夙怀骁的神情依旧淡然无畏。 “今日多谢殿下将丢失的轮椅送还,臣改日定当带着王妃登门致谢。至于那肖旻……太子殿下若是现在赶去刑部,说不定还能将尸首截下来。若是再晚一步被皇上知道了,只怕就不好解释了。” “!!!”太子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伸手点了点在场的众人,“今日之事孤记下了,希望你继续藏好狐狸尾巴,别被孤抓住把柄。我们走!” 说罢一挥手,随行的侍卫们跟着太子如同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安玥璃见状也是微微一福身便要离开,却被苏启及时拦下。 “骁王妃,入梦丹楼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安玥璃脚步停住,不咸不淡地看向对方。只一眼,却让苏启心中咯噔一跳。 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安玥璃的眼中却呈现出无欲无求的淡漠。她明明看着你,却又对你视若无睹。 “多谢苏神医抬爱,但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对进梦丹楼一事没兴趣。” 苏启目露震惊,“你认真的?” “怎么,苏神医以为我刚才是在欲拒还迎?” “……当时太子在场,老夫以为你只是想稳住他。” 安玥璃别过脸,嗓音清冷。 “苏神医误会了,我这人就是个直肠子,做不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知为何,苏启和夙怀骁都隐隐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那你怎么样才能同意做我的徒弟?” 苏启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紧张,他是真心看好安玥璃的资质,想要破例收她做关门弟子。 “我看过你当初交到梦丹楼的那幅绣品,上面对于医术的归纳很是精练新颖。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毕生的医术都传授于你。” “不了。”安玥璃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我还想留着命多活几年。” 夙怀骁剑眉微蹙,“玥璃,不得对苏神医无礼。” “是我糊涂了,苏神医与王爷私交甚笃。当初在宫中落水,不就是苏神医的大徒弟帮忙伪造了现场嘛。 说起来只有我一个人是糊涂的,居然相信王爷是为了我才伤情加重,还因此内疚了许久。” 听得此话,夙怀骁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从救下安玥璃开始,就隐隐感受到对方展现出的疏离态度,原来这都不是错觉。 “玥璃,此事的确是本王不对。你若有气,我们私下再聊。” “不必了。”安玥璃沉声打断对方,“我与王爷不过是盟友关系,如今我已经按照约定履行了承诺,治好了王爷的腿伤。那么咱们的合约也就算是终止了。明日我便会离开王府,不打扰王爷与太子斗法。” “安玥璃!” 原本坐在轮椅之上的男人豁然起身,毫不避讳几个下人目瞪口呆的眼光,大步流星地走到安玥璃跟前。 “都退下!” 一声令下,江辰迅速带着浣纱与追月两个丫环退出院落。就连苏启也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夙怀骁面色阴沉,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双方之间的气氛仿佛回到了初见当日那般。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安玥璃直视对方的凤眸,清冷倔强地挺直了背脊。 “敢问王爷,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吗?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的,王爷替我提供庇护,直到我治好母亲的癔症。而我提供药物,助王爷摆脱腿疼的困扰。 如今我们双方都各自达成了承诺,合约自然算是完成了。” 夙怀骁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力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所以你从发现本王腿伤痊愈那时起,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当然,我不走,难道留下来当王爷的累赘吗?” “本王从不认为你是累赘!” “那我倒是要问问,王爷准备怎么处理暗杀我的凶手?”安玥璃倏然耿直了脖颈,朗声质问,“我指的是,真正操纵宫女隐音以及肖旻的凶手——白飞瑶。” “……” 夙怀骁有一瞬间的沉默,眼神暗沉如水。 “你果然猜到了。” “这很难猜吗?自从我嫁入王府以来,白飞瑶就因为嫉妒三番五次对我出手。 一开始我能忍,是因为她的行为还不至于置我于死地。但这两次遇险,她明显是冲着我的性命来的。 王爷不会以为我能圣母到能和随时想我要死的人做姐妹吧?” “本王没这么想。关于白飞瑶,本王也会处置,还你一个公道。” “那王爷想怎么处置?杀了她吗?” 安玥璃干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直截了当地质问。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肖旻的手下,敢问王爷会不会杀了白飞瑶替我报仇? 或者说,王爷会坚守对死去知己的承诺,继续将这朵黑莲花护在羽翼之下。让我的尸首被野兽啃食,让真相被时间埋葬?” “你知道本王不会!” “那么王爷会怎么选?我或者白飞瑶,你选谁?” 夙怀骁嘴里发苦,照顾白飞瑶是他对已故好友的承诺,安玥璃则是他真正心爱之人。 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冰与火的漩涡之中,顷刻间就会被撕成两半。 “子胥是替我死的,白飞瑶是他妹妹,本王无法取她性命,但我会保你平安。” “我知道了。”安玥璃淡定颔首,“其实王爷不必纠结,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你烦恼的事情。我说过,咱们合约已经结束,作为曾今的盟友,你已经不必对我提供庇护。 王爷,我们合离吧。” 第208章:本王一生只有丧偶,没有合离 几乎就在安玥璃说出“合离”两个字的同时,夙怀骁手指猝然收紧。 安玥璃吃痛,即便是竭力忍耐,唇瓣还是不由自主地抿紧。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就像是两头发怒的猛兽互相较劲。也不知过了多久,夙怀骁猛地抽回了手。 “你可有想过与本王合离之会有什么后果?你知晓了本王的秘密,就不怕被杀人灭口?” 安玥璃白嫩的下颌留下了两道青色的指印,但她却笑得光彩明艳。 “怎么会,我知晓王爷的秘密,王爷也知晓我的秘密。只要你把那日在山洞中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立刻就会被人当成妖女烧死。不是吗?” 夙怀骁攥紧拳头,掌心的骨骼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嘎嘎的响声。 “很好,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般精于算计之人。” “成年人之间的承诺总是需要制约的,现在大家双方都各自留有把柄,日后总不至于成为敌人。况且,这些时日我是真心感谢王爷的照拂。 大家好聚好散。” 说完这话,安玥璃径直转身离去。 秋风萧瑟,将她身上紫绡翠纹裙吹得肆意飞舞,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夙怀骁下意识往前追了半步,又克制地停住了脚步。直到安玥璃的身影彻底消失,江辰才紧张地回到夙怀骁的身边。 “王爷放心,卑职已经敲打过浣纱和追月,她们死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只是,您真的要放王妃离开吗?” 夙怀骁闭了闭眼,从胸腔中重重地呼出一口郁结之气。 “她眼下正在气头上,且让她回去冷静几天。” 再睁眼时,浓烈的占有欲蓬勃释放。 “本王一生只有丧偶,没有合离。” 结合之前“意外”过世的九任王妃,江辰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 …… 安玥璃坐上马车的时候,三个丫环拼死挤了上来。 “你们是王府的丫环,不必跟着我。” 彩云最先红了眼眶,她正在小厨房忙着给安玥璃准备夜宵,突然听到两位主子吵架的事情,吓得将面团一扔就跑了出来。 “王妃,您不要我们了吗?” 追月更是直截了当,“王妃,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您现在气恼王爷,指不定过段时日又觉出他的好了。” 安玥璃挑眉,“倘若我再也不跟他好了呢?你们跟着我,可是连王府的编制都混不上了。” 浣纱撞了撞追月的胳膊,将人挤到了一旁。 “王妃消消气,这次的确是王爷不对,他既然敢骗您,就活该受到惩罚。奴婢支持您回娘家!” 此话一出,不仅追月和彩云瞠目结舌,连同安玥璃都颇为意外。 “你这是什么套路?” “奴婢只是就事论事,王爷惹您不痛快,您就给他甩脸色,这没毛病。 但奴婢们跟了您这么长时间,付出的真心可是实打实的。您就算恼怒王爷,也请别赶走奴婢们啊。” 追月和彩云反应过来,纷纷改打感情牌。 “是啊王妃,您要是走了,奴婢们可就没主子了。” “按照王府的规矩,被主子遗弃的下人可都是要杖毙的。您就忍心看着奴婢们送死吗?” 面对三个寻死觅活的丫环,安玥璃无奈地摁了摁额角。 “罢了,你们想跟着就跟着吧。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回去就行。” 浣纱与追月默默对视了一眼,心中舒了口气,好歹是完成了江辰交代的任务。 等马车抵达安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她回到北苑,却意外地没有看到姜夫人的身影。 “母亲呢?” 浣纱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国公爷之前命人修缮的芙蓉园已经落成了。他为了讨好王妃,已经选了良辰吉日将夫人接了过去。” 安玥璃意外地挑了下眉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浣纱讪讪笑了笑,“并非奴婢不说,而是姜夫人特意叮嘱过不让您知晓。” 面对安玥璃疑惑的表情,浣纱叹了口气。 “其实姜夫人一直觉得王妃长时间住在国公府,是为自己的病情所累。为了让您能有更多的时间与王爷相处,夫人才不敢跟您提这件事,就是怕您知道了又急着回来帮忙。” 想到姜夫人那殷殷期盼自己与夙怀骁百年好合的模样,安玥璃再次摁了摁隐隐作痛的额角。 “罢了,今晚就在北苑将就一下,明日我再去给母亲请安。” 结果等到第二日天明,安玥璃是被姜夫人的抽噎声惊醒的。 “母亲?” 她一睁眼,就看到姜夫人坐在床边默默流泪。 “你怎么来了?” 眼瞧着安玥璃想要起身,姜夫人连忙上前将她摁住。 “傻孩子,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跟母亲说?要不是骁王爷亲自送药材过来赔礼,你还要瞒我多久?” “骁王爷亲自送药材来赔礼?” 这几个字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却无法理解。 姜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骁王爷已经将你遇刺的事情告诉我了,幸好王爷及时赶到,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 安玥璃瞳孔缩了缩,略显紧张地扣紧了被褥。 “他还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一见面就向我致歉。说是他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姜夫人回想起夙怀骁彬彬有礼的模样,放松地舒了口气。 “说实话,以前人人都说骁王爷是活阎王,我也一直挺怕他的。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晓他是个礼数周到之人。可见不能人云亦云,得实际相处着才能知道好歹。” 停顿了一瞬,姜夫人又笑眯眯地补充道。 “而且我看得出来,骁王爷对你很是看重。这次你受伤,他可是连夜收集了不少好药材给你送来。你啊,就别跟骁王爷闹脾气的。” 安玥璃扶额,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母亲,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闹脾气。” “还说没有闹脾气,不闹脾气,怎么大半夜地跑回娘家?那骁王爷身边的江侍卫也说了,你一走,骁王爷愁得一整晚都没睡。” “……” 第209章:本王亲自去送 为了避免姜夫人碎碎念下去,安玥璃只能转移话题。 “母亲,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越氏没来找你麻烦吧?” 姜夫人微微一笑,神态怡然放松。 “放心吧,她能有什么事。自从上次被抓回来之后,你父亲就嚷嚷着要把她贬回妾室,再送到庄子上去和安语柔一起关着。” 安玥璃闻言挑了下眉头,“这么无情,还真是不意外呢。那越氏现在已经送走了?” “没有,被我拦下了。” “这是为何?越氏的罪行罄竹难书,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姜夫人眸底闪过浓郁的嫌恶,紧接着却又勾起丝丝隐秘的狡黠,“可她要是被赶走了,我岂不是就得顶上。反正你父亲已经越氏彻底失去了信任,我也不怕她再作妖。” 安玥璃做梦都没想到姜夫人会这么说,一时间忍俊不禁。 “母亲可真是……说的太好了!” 话虽如此,安玥璃还是私下去见了越氏一趟。 刚进主院,负责看守越氏的嬷嬷便忙不迭地上前见礼,殷勤恭敬都写在了脸上。 “她如何了?” 无须点名道姓,嬷嬷自然知晓说的是谁。 “启禀王妃,越氏整日痴痴傻傻,已经是个废人了。” 安玥璃步伐微顿,“痴痴傻傻?她疯了?” “王妃有所不知,就在国公爷被卸了公职的那天晚上,越氏就被毒打了一顿。因着国公爷的命令,奴婢们不敢去请大夫。结果越氏因伤高烧了几日,最后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脑子却是被烧坏了。” “……” 安玥璃沉默了片刻,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透过敞开的窗户,她看到越氏正坐在软塌上梳头,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叨个不停。 原本华贵的房间内,所有值钱的陈设都被搬空,就连幔帐都从丝绸细纱换成了粗布。 嬷嬷轻声解释,“像这种安静的状态可能持续一两个时辰,也可能持续一两日。等她疯起来,整个主院都得鸡飞狗跳。” “父亲呢,也不管管?” “国公爷对这越氏也是心烦得紧,几次三番想要把越氏送去庄子上,却都被夫人拦下了。”嬷嬷一边解释一边揣度着安玥璃的心思,“要说这越氏也是自作自受,原本就是个低贱的妾室,也敢算计咱们夫人。如今再惨再苦,也都是她应得的。” 安玥璃垂眸,说话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越氏虽然犯了错,但好歹占了个平妻的头衔。她的吃穿用度都要维持以前的标准,伺候的下人也一个都不能少。若是让我知晓谁私下克扣,定不轻饶。” 此话一出,嬷嬷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马匹拍在了马腿上,但还是吓得脸色都白了。 “是,是,老奴一定照办。” 安玥璃最后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越氏,转身离开了主院。 她既然知晓了姜夫人的意愿,自然是要帮忙打点的。更何况让安国公与这个疯女人长长久久地绑定在一起,不也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嘛。 …… …… “王妃,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您看看还缺什么,奴婢这就去布置。” 安玥璃在浣纱的搀扶下走进阔别已久的紫光苑,心满意足地看着院内的陈设都已经换回了自己曾经熟悉的模样,就连安语柔曾经喜欢的月季花也改种回了清丽的玉兰树。 “不错。” 彩云笑眯眯地迎出来,“王妃,乔迁宴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安玥璃颔首,带着三名丫环进屋。 “今日不分主仆,大家都坐吧。” 追月和彩云还有些迟疑,浣纱却带头坐了下来。 “王妃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奴婢们便以茶代酒恭贺王妃苦尽甘来,心想事成。” 安玥璃端起茶杯,微微一抬。 三年前伴随着姜青岚中毒,她迅速地失去了身份地位以及为人的尊严,甚至差点失去性命。 如今越氏与安语柔这对母子疯的疯,痴的痴,也算是天道轮回,罪有应得。 清茶入口,却带着淡淡清甜的药香。 安玥璃喉头滚动,略显意外地多看了茶水两眼。 “这是什么?” 彩云抿唇浅笑,“王妃尝出来了?这可是奴婢用王爷送来的百年老参熬煮的参茶,补气养血最是有用。还有这满桌的菜肴,也都是褚凤楼按照王爷的要求送来的。” 安玥璃:“……骁王爷又来过了?” 追月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小鸡啄米似地直点头。 “王爷知道王妃今日从北苑乔迁回紫光苑,特意让褚凤楼准备的宴席。” 安玥璃闻言放下茶杯,视线依次从三人身上扫过。 “是你们告的密?” 三个丫环忙摆手。 “奴婢不敢。” “王妃误会了,这些消息都是夫人透露的。夫人原本还想邀请王爷过府用膳,可王爷说怕您见了他生气,影响身体恢复,这才忍着没来见您。” 追月说罢小心翼翼地追问。 “王妃,您还在生王爷的气吗?” 安玥璃气息微沉,心浮气躁地皱紧了眉头。 她可以管得住下人,却没办法制止姜夫人给对方助攻。更要命的是,她搞不明白夙怀骁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明明都说好了要合离,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操作是为什么? “下次骁王爷再派人送东西,统统不许收!” …… 骁王府书房。 夙怀骁垂眸打量着摆满案桌的礼物,其中有吃食有首饰,都是女子喜欢的物件。 “她不肯收本王的东西?” 江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解释。 “王妃的原话是,不许收王爷派人送去的东西。” 夙怀骁闻言勾起唇角,英俊的面容上呈现出迷人的神情。 “这么说来,本王亲自送的就可以。” 江辰转了转眼珠,灵醒地躬身。 “卑职这就去准备马车!” 安玥璃用完了午膳,便觉得困顿得紧。最近天气逐渐转凉,她也不太愿意在外走动了。 “王妃若是觉得困,不如小睡片刻。”浣纱踱步上前给她递了一杯热茶,“入冬的新被子刚送来,王妃正好试试够不够暖和。” 安玥璃看了眼窗外瑟瑟的大风,又看了眼温香的被窝,犹豫不过两秒便选择了后者。 “那就躺一会儿。” 第210章:偷心的小狐狸 越是寒冷的天气,越是能衬托出暖被窝的珍贵。 安玥璃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被褥中,只露出白嫩的脸颊,像只蜷缩在树洞里过冬的小狐狸。 就在她睡得正香时,夙怀骁突然出现在了紫光苑。 三个丫环忙不迭上前见礼,却被男人抬手阻止。 “王妃何在?” 浣纱压低声音解释,“王妃用完午膳,刚刚歇下。奴婢这就去请王妃更衣?” 夙怀骁闻言勾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不必,你们都退下吧。” 等到丫环们都离开,他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女儿家的闺房,总是隐隐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安玥璃不喜用那些刺鼻的熏香,却愿意自己调配一些安神的药材放着。 夙怀骁感觉到自身被这种熟悉的药香包裹,就像是干涸的鱼儿回到了清澈的河水中,连日来低沉的情绪得到了充分的缓解。 屋内没有了外人,他干脆弃了轮椅,放轻脚步来到内室之中。 当在看到安玥璃裹得像只小蚕蛹一般睡得香甜时,素来比铁石还硬的心肠也跟着变得柔软炙热。 夙怀骁微微弯腰俯身,修长有力的手指挑开一缕贴在白嫩面庞上的发丝。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某个女子如此上心。 只是数日不见,他的心仿佛也被对方勾走了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兴致缺缺。 “偷心的小狐狸。” …… 安玥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很,她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面颊,为自己刚才所做的梦感到震惊与害臊。 安玥璃在梦里见到了夙怀骁,两人回到了逼仄的山洞中。既没有刺客,也没有受伤。 夙怀骁以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她逼到了墙角,凑在她耳旁轻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灼热的呼吸却一阵阵地往耳畔与衣领里面钻,熏得她浑身发烫。 到最后,那男人居然恬不知耻地亲了亲她的脸! “王妃醒了?” 浣纱听到响动进门伺候,就看到安玥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王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口又疼了?” “啊?” 安玥璃反应慢半拍,羞臊地揉了揉脸,下定决心把这恼人的梦境全忘掉! “没什么,替我更衣吧。” 等她穿好衣衫来到外间时,再次被满屋的锦盒所震撼。 “这些是什么东西?” 浣纱抿了抿唇,“启禀王妃,这些都是王爷让天巧阁送来的冬装。王爷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面料和花样,干脆让绣娘按照您的尺寸全部做了一遍。” 安玥璃脸色一沉,“你们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浣纱知道她生气了,忙福身请罪。 “王妃息怒,您之前下令不许奴婢们接骁王府送来的东西,奴婢们都记在心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都是骁王爷亲自带来的,奴婢们不敢不收啊。” “什么!?” 安玥璃以为自己幻听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骁王爷带来的!他亲自来了?现在人在哪儿?” 眼瞧着安玥璃紧张地四下张望,浣纱忍住笑解释。 “王爷来的时候您在午睡,王爷不忍吵醒您,放下东西小坐片刻便离开了。王妃放心,王爷这次来去匆匆,没有惊动任何人。” 安玥璃闻言浅浅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让姜夫人知晓此事,否则免不得又要挨一顿说教。 然而转身看到自己的卧房时,梦里的暧昧场景却又猝不及防地闯进脑海中。 安玥璃身子一僵,心头浮现出一个大胆且惊悚的猜想。 “等等,他亲自来了。那,那该不会……” “王妃怎么了?什么不会?” 安玥璃单手扶额,脸颊的温度直线上升。 夙怀骁那个人就是个大冰块,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做出梦里那般的事情。 误会,一定是她误会了! …… 之后几日再午睡时,安玥璃都会提前将丫环们都谴了出去。然后寻来一根细绳绑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挂上铃铛。只要有人靠近,定会触发机关将她惊醒。 如此提心吊胆地等待了几日,总算抓到了现行。 铃铛一响,安玥璃便翻身坐起,精亮的眸子中倒映出男人俊朗的身形。 “骁王爷未经通传便悄然闯入女子闺房,传出去怕是有失君子之风。” 夙怀骁满脸诧异地看着踩在脚下的细绳,颇为玩味地勾了勾唇角。 “本王前来探望自己的王妃,怎么就不算君子了?” 既然暴露,他也懒得装了,直接上前坐在了床沿上。 安玥璃如同被入侵领地的小动物般跳了起来,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拽对方的胳膊。 “你出去!” 只可惜使出了吃奶得劲,夙怀骁却依旧是岿然不动。直到安玥璃脸都涨红了,对方才怜香惜玉地顺势起身。 “好了,当心摔着。” 夙怀骁大手一捞,直接箍住少女的盈盈一握的细腰,把人从床榻上抱了下来。 等到落地站稳,安玥璃立刻蹬蹬后退了数步,戒备又恼怒地瞪着他。 “王爷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姿态放松地站在那,倜傥中透着慵懒贵气。 以前坐在轮椅上时,尚且能让人无法忽视那颀长的身姿。此时站在面前,更是让人觉得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墨色的缎子衣袍恰到好处地包裹着结实的身躯,举手投足间隐隐能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 “说过了,来看你。这几日身体如何,手肘还痛不痛?” 安玥璃毫不领情,“王爷前几日不是来检查过了吗?” 经过刚才那番挣扎,她胸口处的衣襟微敞,显出一大片雪白的细腻肌肤。 香甜的清香气味与眼前的好美场景重叠,双重刺激让夙怀骁眼眸一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几日的那个偷吻。 安玥璃正瞪着眼睛等待对方的解释,谁知男人却突然逼上前来,如同在梦里那般把她堵到了角落。 “你,你干什么?” 安玥璃只有一只手能用,武力值大打折扣,徒劳地撑在了男人结实的胸肌上。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叫人了!” 第211章:赶紧给我收敛起来 夙怀骁垂眸看着少女连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终于很轻地哼笑出声。他抬手撑在安玥璃的头顶上方,取下挂在屏风后的外衫。 “本王只是怕你着凉,王妃想到哪儿去了?” 厚实的衣衫兜头罩下,却罩不住安玥璃的羞耻心。她轻咬着唇瓣,恨不得把对方提起来从窗户扔出去。 就在安玥璃正处于内心崩溃的时候,一支紫玉镂金簪出现在了视野中。 “浣纱说本王之前派人送来的首饰,你一样都没碰。这支簪子是本王亲自去选的,你可喜欢?”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王爷做什么给我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你不知道?”夙怀骁柔声反问,“本王在向你道歉。” “如果王爷指的是之前遇袭之事的话,那实在是不需要。我虽险些丧命,但也是被王爷所救。两相抵消,王爷并不欠我什么。 所以,以后您也不用再给我送这些东西了。” 安玥璃说罢抿了抿唇,鼓足勇气直视对方的双眼。 “还有,之前说的合约终止一事,王爷考虑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给我合离书?” 夙怀骁眸光闪动,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自己霸道且无赖的一面。 “你我的婚事乃是皇上钦定的,想要合离,你做好了直面圣上的准备了吗?” “!!!” 安玥璃倏然瞪圆了双眸,“那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就算是我履行了承诺,你也没想放我离开?” 夙怀骁很想点头,但看着少女气恼的模样,话到舌尖又拐了个弯。 “想要合离也不是不行,但得本王去请示皇上。在此之前,你最好先想办法说服家里人。我想,至少安国公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 安玥璃很想厉声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言辞。羞恼之下,只想把对方赶紧轰出去。 “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猛地去推夙怀骁的身体,甚至不惜用上了受伤的左手。 夙怀骁见状下意识后退让开,谁知却被安玥璃一鼓作气逼到了内室的珠帘处。 叮叮咚咚的声响扰的人心烦,他干脆一把擒住对方作乱的双手,将人打横抱起。 浅浅的惊呼声中,安玥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然而男人却动了怒,非但不松手,反而箍得更紧。 “再闹,本王不介意抱你去院子里走一圈。” 话音落下,安玥璃果然身体一僵。 下一秒,两人同时落入宽敞柔软的床榻。 夙怀骁以身体作牢,将对方死死困在身下。两人胸膛相贴,呼吸交错,距离近得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安玥璃感觉心脏重重跳了几拍,口干舌燥,以至于看着夙怀骁近在咫尺的俊颜都有些重影了。 “你,你起来。” 许是因为身体承受了重量的缘故,她说话的声调带着明显的颤音,听起来像是拉丝的麦芽糖。 夙怀骁本就气息不稳,听到这猫儿似的声音更是心头一热。再加上对方不停地扭动挣扎,以至于让他身体也出现了某些不可抑制的变化。 “别动!” 夙怀骁低声警告。 安玥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得比泥人还硬三分。只是对方灼热且凸显的状态,却足以把她这尊泥象就地烤化了。 瞧着她这眼尾泛红,又羞又恼的模样,夙怀骁忍不住低笑出声。 “就这点胆子,也敢和本王动手。嗯?” 安玥璃面红耳赤,身体微颤,头顶还冒着羞恼的热气,但还是憋着一口气低声怒斥。 “你够了,赶紧给我收敛起来!” 夙怀骁却不徐不疾地,“你也是医者,自然该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说收敛就能收敛的。不过如果你肯搬回王府,本王就放你起来。” 安玥璃抿唇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 “王爷怕不是忘了那日我对太子说的话。别说王爷的一条腿,就算是三条腿,我也能全部扎废了。我回了王府,就该换成王爷睡觉时布置机关了。” “……” 面对夙怀骁幽深如潭的目光,安玥璃瞪圆了杏眼与之对峙。 半晌后,还是夙怀骁率先妥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臂撑在安玥璃耳侧缓缓起身。 可就在对方隐隐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又忽然俯下身子,重新以猎手的姿态将人框住。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安玥璃差点惊呼出声,冷静之后态度更加坚定。 “不考虑!” “罢了。” 夙怀骁再次起身,这次没有杀个回马枪,而是在离开后优雅地站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衫。 安玥璃捂着胸口坐起来,戒备地看着对方,心脏依旧怦怦跳个不停。 “时辰不早,本王还有事要办,今日就先回去了。” 夙怀骁说话的同时再次从怀中掏出刚才那支紫玉镂金簪,轻轻地放在了妆屉上。 “这几日刑部就会开始调查谁是指使肖旻的幕后真凶。在你得到想要的结果前,最好别单独出门。” 提到这件事,安玥璃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王爷明明知道谁是凶手,为何不直接向刑部举报?” “没证据。”夙怀骁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况且以白飞瑶的那点本事,还不足以将肖旻这种流放犯塞到军营中。她肯定还有帮手。” “……” 听完这般解释,安玥璃也陷入沉思。 如果白飞瑶真的还有帮凶,那会是谁? “王爷真舍得?如果刑部查到白飞瑶身上,那她可是要吃牢饭的。作为白子胥的亲妹妹,难道没有豁免权?” “没什么舍不得的,本王对她的照拂原本就是基于对子胥的愧疚。况且她犯下这么多错事,即便是子胥知道了本王的决定也不会怪罪。” “王爷怎么知道白子胥不会怪罪?他给你托梦了?” 夙怀骁痞痞地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玥璃一眼。 “因为子胥敬重我这个义兄,自然也会敬重你这个小嫂子。” “谁是嫂子,你再乱讲话,我就学白飞瑶给你下毒!” 夙怀骁笑着后退了两步,选择对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投降。 “好好休息,本王会给你留下一名贴身侍卫。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她就是。” 说罢此话,他径直转身离去。 等走出这间带着淡淡药香的闺房后,夙怀骁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不良于行的冷面王爷。 第212章:来时欢喜去时悲 轮椅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直到声响彻底消失,安玥璃脸上的温度依旧没有褪去。 夙怀骁刚才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压着自己的时候,居然,居然……会有那种反应! 他们不是盟友吗? 安玥璃使劲揉了揉脸,想不通夙怀骁这种冷情克制的人是基于什么情感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 安玥璃刚有了这种想法,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夙怀骁以前做过了许多事情。 包括不限于在自己和白飞瑶打擂台的时候,他帮忙镇场;替自己震慑作妖的继母;还有上次自己落水时,对方全力相救;以及这次舍身追着自己跌入悬崖,差点被太子拆穿腿伤的真实情况。 安玥璃越想越是确定,但同时也更加惶恐不安。 他们是以盟友的身份成为了假夫妻,也许夙怀骁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因为长时间的寂寞才产生的错觉。 如果有朝一日他觉得腻了,就会发现他们之间并非真正的男女之情。 光是想到夙怀骁终有一日会如同冰山一般对着自己说,“抱歉,我们之间还是适合做盟友”这种话,安玥璃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妄念,都是妄念。” 安玥璃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这些纷繁杂乱的思绪从脑子里扔出去。只是还没等她平息心绪,另一名说客却主动找上门来。 “民女拜见王妃。” 安玥璃看着堂下如同皎月般温润的女子,连忙抬手虚扶了一把。 “宋小姐不必多礼。” 宋含笑是应安玥璃的邀请住进骁王府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却因为赌气跑回娘家了。 想到这一点,安玥璃心中甚是愧疚。 “抱歉,让你白等了这几日。关于你的病情,我需要再详细地检查一次,才能给出诊疗方案。” 宋含笑却是了然地勾了勾唇角,似乎并不着急。 “王妃不必道歉,我这病本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的。反倒是您,身上的伤养得如何了? 民女住在王府的这些日子,每天都能听闻王爷派人四处搜罗最好的药材送往安国公府,可见王爷真的是把您放在心上的。” 安玥璃听明白了,“你这是奉了骁王爷的命令来当说客的吧?” 宋含笑不置可否,“即便是做说客,民女的话也是基于事实。王妃回来住了几日,可气过了?” 安玥璃眼眸低垂,“来时欢喜去时悲,无所谓什么气不气的。” 宋含笑是个心思细腻之人,猜到安玥璃不是单纯地任性耍小脾气,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照理来说,民女本不该插嘴。但一切美好的人和事都如同指尖雪,云上风。在它融化消散之前,哪怕多看一眼都是值得的。否则日后老去时,连回忆都是空白,岂不是遗憾。” 在说这话的时候,宋含笑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七王爷夙祈挚,眼神之中透着清冷的空洞。 “是吗?”安玥璃温柔一笑,“指尖雪与云上风固然值得珍惜,但却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正如同男人给予的宠爱。 今日他见你是窈窕淑女,恨不得捧在掌心疼爱。明日见到巾帼女侠,指不定就嫌你矫揉造作了。 宋小姐,恕我直言,将情感寄托在男人身上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更何况这份情感之中还有诸多障碍。” 见宋含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安玥璃再举了一个例子。 “宋小姐,如果七王爷向皇上请命,许你以侧妃的身份嫁入七王府。你可愿意?” 宋含笑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登时起了一身的冷汗。 “不愿!” “为何?” “我虽与七王爷有情,但他已经娶了白飞瑶为正妃。即便我仗着往日的情分强行嫁入七王府,日后也免不了与白飞瑶争风吃醋。 一开始七王爷也许会对我维护偏帮,但这种情况又能持续几年? 终有一日他也会觉得疲倦,等彼此的情谊会在漫长时光中消耗殆尽,我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宋含笑突然领悟了安玥璃的意思。 “王妃的意思是,骁王爷和白飞瑶也……”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担心骁王爷会对白飞瑶动心思,但那女人毕竟是白子胥的妹妹。况且,我所希望建立的伴侣关系是基于能力对等的前提之上。” 安玥璃抬眸看过来,清澈的杏眸中盛满了璀璨的自信与坚定,是能够让人记忆深刻的耀眼之光。 …… ……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是你让肖旻假扮我的侍卫混进军营中的,现在刑部已经查到了线索,你让我怎么解释?” 白飞瑶气急败坏地瞪着尹秩,恨不得用视线将他的身体烧出两个洞来。 尹秩的面色也不好看,阴沉之中透着满满的杀意。 “我们都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没想到安玥璃居然还能逃脱。你可知晓,是谁救了她?” 白飞瑶咬紧牙关,“还能是谁,骁王爷带人在山林里找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就把安玥璃抱回来了。我都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命大!?” 相比起白飞瑶纯粹的情绪发泄,尹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我听说,骁王爷回府之后,太子第一时间带人登门拜访。如果没猜错,他肯定不会是去慰问安玥璃的。” “慰问,那个女人也配?”白飞瑶说着没好气地解释,“我前几日去东宫请罪的时候,倒是听太子妃提起过一嘴。那日太子是去找骁王爷麻烦的,虽然不知道这次又是因着什么,但他们不是一直水火不容嘛。” 尹秩眼神暗了暗,刚想说什么却被白飞瑶强行打岔。 “现在重点是刑部就快查到我们身上来了,而不是关心太子和骁王爷又斗了什么法。还有个宋含笑,居然恬不知耻地贴着夙祈挚回了京城,如今居然还堂而皇之地住在了骁王府!” 尹秩已经习惯了她私下里为男人抓狂,歇斯底里的样子,闻言也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一个没爹的民女而已,也值得七王妃这般忌惮?你不喜欢她,动动手指不就能解决。” 白飞瑶甩出一记眼刀,“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去骁王府杀人?” 尹秩眯眼,“谁说杀人非得自己动手。” 第213章:谁说本王要娶她做妾 经过数日的整军,夙祈挚终于交还了兵权,重新回到自己的府邸。只是还没进门,他就看到白飞瑶带着成群的奴仆站在门前迎接。 “恭迎七王爷回府!” 在外人面前,白飞瑶又恢复了往常端庄温柔的一面。 “王爷辛苦了,入宫拜见父皇的时候可曾向太后娘娘请安?” 夙祈挚看着对方故作娇羞地抓住自己的衣袖,犹豫了一瞬终究没有把人甩开。 “这几日天气转凉,皇祖母有些头疼,我便没有打扰。等过几日……” “过几日妾陪同王爷一起入宫给太后请安。” “……也好。” 夙祈挚是个内敛的性子,每次和太后寒暄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有八面玲珑的白飞瑶在,总能活跃些气氛。 想到这,他侧眸看着娇滴滴的发妻。 三年前夙怀骁的死讯传回京中,白飞瑶在巨大的打击之下极度缺乏安全感,冲动地求太后赐婚。 作为忠良之后,皇帝与太后哪怕是为了堵住天下之人的悠悠之口也不可能怠慢了她,便选定他来迎娶白飞瑶。 恰好当时宋含笑的父亲病逝,对方随母亲为父亲扶灵回乡,一走至少是三年。 夙祈挚愿意孑然一身等候宋含笑的回来,却拗不过天家的旨意。即便今日推脱了白飞瑶,说不定明日又会是别家哪位大臣的女儿。 最终,这门婚事还是如期举行。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夙祈挚是对白飞瑶抱有惺惺相惜的错觉。大家同为失意人,哪怕是没有夫妻情分,也不至于形同陌路。 直到夙怀骁带着大军翻转了局面,并且平安地返回京城。 那场战役险象环生,直接废了夙怀骁的一条腿,于是代为戍边的责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夙祈挚收回视线,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他能够感觉到,白飞瑶是后悔嫁入七王府的,正如他一样。 “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将宋小姐接进府?妾已经命人备好了聘礼,随时可以去提亲。只可惜宋小姐家道中落,只怕想要争取侧妃的名分都有难度。” 白飞瑶突然开口,直接将夙祈挚拉回到令人窒息的现实中来。 “谁说本王要娶她做妾?” 白飞瑶走得目不斜视,浑身都透着咄咄逼人的高傲感。 “王爷千辛万苦将她带回京城,难道不是要收她作妾?” 夙祈挚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攥紧成拳。 “本王再说一次,含笑这次回京城只是为了处理宋大人以前留下的财物。她终将是要回到家乡与宋夫人团聚的。 还有,含笑是个有骨气的人,她不会嫁给任何人为妾。” 听到夙祈挚亲口澄清,白飞瑶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贵为王爷且戍边有功,日后即便是无缘大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宋含笑一个破落户,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扭转命运的机会!? “说来也是奇怪,宋小姐不远万里返回京中处理剩下的家业,却迟迟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反而一进城就住进了骁王府。 王爷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夙祈挚被她刚才的话搅扰得心烦意乱,闻言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 “你别又胡思乱想,那是因为骁王妃答应要替含笑医治心疾!” “安玥璃给宋含笑治病!?”白飞瑶一想到这两个女人可能结盟,便警惕地绷紧了神经,“那可是心疾,怎么可能治得好。别说是安玥璃了,就算是找梦丹楼的苏神医出手都未见得能成。” 夙祈挚听不得这种丧气话,闻言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那你可就想错了,连我这个数年不在京中的人都知道骁王妃医术了得。 前些日子你们苏神医不就是亲自去骁王府寻人,嚷嚷着要将毕生绝学都传给骁王妃吗?” 这件事白飞瑶是事后才听说的,当时只觉得可笑又愤怒。安玥璃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有什么资格得到苏神医的青眼! 强烈的愤怒充斥着她的头脑,让白飞瑶再次想到了尹秩说的那些话。 “宋小姐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骁王妃自己都还受着伤,能答应替她治病也定然是看了王爷面子。 妾觉得,王爷至少该亲自去一趟骁王府致谢。” 这话倒是让夙祈挚意外,“你不是一直讨厌含笑,居然肯让我去骁王府,就不怕我与她相见?” 白飞瑶停下脚步,再次展现出那副公式化的客套嘴脸。 “王爷误会妾了,妾并不是真心讨厌宋小姐,不过是身为女人本能要为了争夺丈夫的关心而吃醋罢了。” 她这般坦然地摆明自己的态度,反倒是让夙祈挚无话可说。他抚了抚额,再次保证道。 “我不会将含笑接回府,你放心。” “妾相信王爷。” 白飞瑶笑得温和大度,亦如她对外展现的那般。 …… …… “你们听说了吗,姜夫人的父母亲早在一年前就过世了。奇怪的是,这消息最近才传过来。” “我还听说其实是姜家那边的族人早就与咱们夫人离了心。否则当初舅老爷上门的时候,怎么也没提到这件事。” “嘘,两位嬷嬷小点儿声。” 浣纱路过花园,无意间瞧见两个婆子带着个小丫环凑在一起嚼舌根。她原本没在意,却不想对方在看到她之后迅速噤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实在是引人怀疑。 “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浣纱姑娘是要去库房吗?可是王妃需要什么东西,奴婢们也来帮忙吧。” 两个年长的嬷嬷殷切得紧,恨不得学作狗儿那般冲上来蹭两下。 浣纱却无视了她们的热情,目光始终落在年幼的小丫环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丫环骤然被问及,下意识紧张地看向另外两人。 “奴,奴婢……” 不等她开口自我介绍,其中一名嬷嬷就紧张地把她拽到了身后。 “浣纱姑娘息怒,这个丫头片子是我侄孙女,叫暖玉,今年刚满十岁。她是这两个月才被招进府中的,还不懂规矩。” 说罢用力地拍了一下暖玉的后背,粗声粗气地呵斥道。 “之前是怎么教你的,这可是王妃身边的浣纱大姑娘,见到还不行礼!” 暖玉差点被这一巴掌打得尖叫出声,噙着眼泪向浣纱福身。 “见,见过浣纱大姑娘。” 浣纱眯了眯眼,视线在三人身上转过一圈。 “行了,去忙吧。” 两个嬷嬷闻言如释重负,立刻就要拉着暖玉离开,却被浣纱抬手拦下。 “你们走,她留下。” 第214章:流言四起 浣纱命令一出口,两个嬷嬷立刻紧张得周足无措。 “不,不行啊浣纱姑娘,这丫头今日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呢,只怕是……” “那就你们替她干。” “可是……” “可是什么?我说的话不算数?” 面对这两个明显有事隐瞒的嬷嬷,浣纱干脆端起了王府大丫环的气势。 “你们两个要么现在退下,要么随我去王妃面前理论。” “……” 见两个嬷嬷不说话,浣纱干脆利落地带着小丫环去见安玥璃。 “启禀王妃,奴婢有事禀报。” 安玥璃正在看医书,发现她破天荒带了个面生的小丫环过来,忍不住多打量了一阵。 “怎么了?这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浣纱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发现下人嚼舌根的事情和盘托出。 “奴婢听闻她们神神秘秘地提到了姜夫人,怕是又有什么人作妖,干脆带着暖玉来见您。” 事关姜夫人,安玥璃自然是格外上心。 “哦?下人们都说了些什么?” 暖玉还是头一回见到安玥璃,直接被她的气势所震慑,还没张口就先吓得打了个嗝。 浣纱无奈地弯腰,尽量柔和地安慰道。 “你也别害怕,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王妃就行了。” 暖玉依旧怕得厉害,眼里不由得蓄满了泪水。 “可,可是……” 安玥璃沉声催促,“你若如实相告,我顶多罚她们半个月的工钱。可你若是不说,让我从别人的嘴里查出来,那可就不是罚工钱这么简单了。” 小丫环咬着唇瓣犹豫了许久,最终鼓足勇气开口。 “王妃息怒,这件事其实好多人都在传,并非只有我们在说。” “哦?究竟是什么?” “就,就是关于姜夫人的家里人。奴婢听说姜夫人的父母去年就过世了,但府中却一直没有收到吊唁的消息。有人说姜夫人其实早就和族人闹崩了,才连自己父母的丧事都没出席。” “嘭!” 饶是安玥璃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得身心巨震。只见她手中的书本落在桌上,磕得一声闷响。 暖玉见状下意识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犯错的白兔子。 “都,都是别人说的。” 浣纱也跟着深吸一口气,“你刚才说,府里好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嗯。” “王妃,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让姜夫人知晓……” 话还没说完,就见安玥璃慌张起身。 “去芙蓉苑!” 安玥璃一边赶路一边快速地思忖着对策,万一姜夫人真的听到了风声的话,她该如何安抚。 然而等她真的看到姜夫人独自坐在屋中垂泪的时候,却紧张得不会说话了。 “母,母亲。” 姜夫人伤心时并不会嚎啕大哭,而是一个人默默地掉眼泪。如此孤独且脆弱的模样,更是叫人心疼。 “你能赶过来,想必也是听到了那些传言。玥璃,你告诉我,你的外祖父母是不是真的已经走了?” 安玥璃很想摇头,很想告诉对方一切都是假的,但话到嘴边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母亲节哀。外祖父母知晓您当年的处境,定是不会怪罪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姜夫人的双眸中再次滚落泪珠。 “是我不孝,是我糊涂,居然连自己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晓!” “母亲别这样,当年你我自身难保,再加上越氏掌权,故意截断您与家乡的书信往来,自然无法第一时间返乡吊唁。” 姜夫人伏在她的怀中默默哭了好一会儿,才顶着红肿的眼睛抬眸。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安玥璃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颔首承认。 “与舅舅相认的时候,我便知晓了此事。只是当时母亲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实在不宜经受刺激,所以我才特意拜托舅舅隐瞒此事。 母亲,这都是女儿自作主张,您别怪罪舅舅。” 姜夫人痴愣了片刻,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这些年你因为我这个母亲吃了多少苦,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的病。” 说到最后,姜夫人竟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安玥璃心中发紧,赶紧让浣纱与浮烟进来将她扶回房间躺好,又塞了瓶救心丸给浮烟。 “这药取三颗给母亲服下!” 一阵折腾后,姜夫人沉沉睡去,安玥璃却只觉得身心疲惫。 “王妃没事吧?” 安玥璃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满是恼意。 “从刚才那个小丫环入手,把散播流言的始作俑者给我抓出来!” 一声令下,整个安国公府都抖了三抖。 最终被带到她面前的是两个面生的小厮,瞧着年纪不大,行事却油滑得很。一看到安玥璃准备兴师问罪了,便主动交代道。 “启禀王妃,这些话都是何三说的,与小人无关啊!” “是啊,何三那小子跟着越夫人做事的时候,消息就灵通得很。这就是他传出来的,有鼻子有眼。” 一听到越氏的名字,安玥璃登时火冒三丈,只当又是她在作妖了。 “疯了都不老实。”她转头冲浣纱使了个眼色,“去把越夫人与那个何三一并带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王妃,何三只是个长工,前两日就已经走了。”其中一名小厮提醒,“自从越夫人失宠,他就一再抱怨日子没有以前好混。前日突然说要离府,还和咱们哥俩儿吃了酒。” “走了!?” 安玥璃秀眉蹙起,还是吩咐浣纱道。 “去查清楚,这个何三去了哪里,走之前又和谁有过往来。” “是!” 浣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亲自去查。 同一时间,另一则消息则是传到了夙怀骁的耳中。 “王爷,卑职发现最近坊间兴起了一些关于七王爷与宋小姐的流言蜚语。” 夙怀骁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说。” “有传言说,七王爷与宋小姐旧情复燃,有意要换妻。” 江辰说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家主子的神情,见他没有发怒的征兆才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那些个有心人还注意到宋小姐暂住在王府中,又打听到了王妃回娘家的消息,所以……” 听到这件事还关系到了安玥璃,夙怀骁终于抬起头来。 “所以什么?” “所以有人说,宋小姐同时诱惑了您和七王爷二人,王妃正是被她给气走的。” 第215章:骁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 夙怀骁徐徐抬眸,冷厉的眼神看得江辰狠狠打了个寒颤。 “王爷放心,卑职已经派人去查了,定会把散播流言之人找出来。” 然而夙怀骁却只是沉默了片刻,“不必了,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本王心中有数。” 听他这么说,江辰反而惴惴不安。 “王爷,这话若是传到王妃耳中,只怕又要引起误会。您看,要不要请宋小姐先回自己府邸?” “宋含笑是老七交到本王手上的,若是让她独自离开,只怕刚走出骁王府的大门就会惨遭毒手。况且这个时候将她送回,岂不是正好印证了流言。” “那该怎么办?” “除非老七亲自来接人。” “卑职明日就去请七王爷!” 夙怀骁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似乎心存犹豫。 宋含笑虽然是夙祈挚的青梅竹马,但也是安玥璃的病人。 眼下安玥璃赌气不肯回来,若是能将宋含笑常留府中,尚且有理由让安玥璃心生惦记,时不时回来看一眼。 但是把宋含笑放走,只怕再难找到别的理由哄人回来。 正说着,便见一名小厮疾步上前行礼。 “启禀王爷,安国公府传来消息,姜夫人的双亲过世,明日将设灵堂吊唁。” 夙怀骁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王妃如何?” “据浣纱所言,姜夫人听闻此消息后大受打击,王妃正贴身照顾。” 江辰当即开口,“王爷,卑职这就去准备帛金。” 夙怀骁补充,“明日本王亲自前去吊唁。” 一夜之间,安国公府就搭好了灵堂。 安玥璃亲自坐镇,不仅请就近寺庙中的和尚来置办道场,还负责接待事务。 姜夫人因着身体不适,只守了前半夜就被安玥璃强行送回去休息。 天色刚亮,尚且还没有人前来凭吊,骁王府的马车却已经停在了安国公府门前。 安玥璃一身素衣守在灵堂之中,纯白的大氅披在肩上,将她整个人衬得纤细瘦弱。 听到熟悉的轮椅声,她徐徐睁开眼睛。澄澈的杏眸因为熬夜泛出淡淡的红色,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更尖了些,透出些许疲惫的病态。 “骁王爷到!” 伴随着通传声响起,周遭忙活的下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几日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可不少,尤其是涉及宋含笑的部分,更是成为了众人关心的话题。 即便是府中明令禁止议论主子,但却无法阻止众人八卦的心。 看着男人一点点靠近,安玥璃的心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加速。 “王爷怎么来了?” 轮椅停下,夙怀骁神色温柔。 “你外祖父母过世,本王合该前来吊唁。” 其实按照他王爷的身份,实在不必为了妻子母亲的娘家人出席任何活动。但他还是选择来了,并且是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安玥璃粉色的唇瓣略抿了抿,心中涟漪层层。 “王爷有心了。” 夙怀骁接过江辰递来的香烛依礼祭拜,又往火盆中撒了些纸钱。 安玥璃从始至终安静地陪在一旁,两人之间气氛和缓平静,既不显得亲腻,也没有刻意疏远,叫周遭看热闹的人瞧不出端倪。 “姜夫人身体如何?” “母亲昨日刚得知消息时惊得晕过去了一次,醒来之后整个人便显得郁郁寡欢。” 安玥璃说着顺势请求道,“王爷,我想在国公府多住些日子,陪同母亲为外祖父母守孝。” 夙怀骁扔纸钱的动作微顿,“守多久?” 安玥璃抿唇,“三个月。” “据本王所知,姜老太爷与老夫人去年就过世了。只是当时姜夫人身体欠佳,姜氏族人怕刺激到姜夫人,才特意压制了消息。” 夙怀骁说着转向安玥璃,一字一句道。 “按照誉国礼法,这种情况为先人守孝只需一月。” “可是……” “骁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夙怀骁打断她的辩驳,同时提醒道,“况且你收治的病人还住在本王府中。你既然答应七王爷替宋含笑治病,岂能一直留在国公府。” 他这么一说,周遭的下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含笑是被七王爷送去骁王府的,对方还是安玥璃的病人,那些争风吃醋的传闻都是假的,连同姜夫人与族人闹翻的消息也是假的。 安玥璃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听出了夙怀骁的言外之意。 向来不惧流言蜚语的男人,却故意说这些给外人听。 “我知道了。” 安玥璃顺从地应声,即便她不顾及自己与夙怀骁的名声,也不能连累了无辜的宋含笑。 说罢这话,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王妃。” 浣纱掐准时机上前,刚好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眼下时辰尚早,想来王爷还未用早膳。奴婢准备了些清粥小菜,王妃不如与王爷一起用些。 待会儿还会有人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王妃可不是饿着肚子接待客人。” 江辰也忙着帮腔道,“浣纱说得没错,咱们王爷起得早,的确还没用早膳呢。” 听他们这么说,安玥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回到后堂用膳,等饭菜上齐了,江辰便冲浣纱使了个眼色,悄然地退了出去。 房间门轻轻合上,只剩下安玥璃与夙怀骁二人。 没有了外人打扰,夙怀骁自然地抛弃了轮椅,亲自起身为对方盛了碗热粥。他动作娴熟自然,仿佛是已经做惯了的事情。 安玥璃看着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会想到那日太子妃看向自己时震惊又忌妒的眼神。 “王爷千金之躯,怎么好委屈自己做这些。” “给自己王妃的盛粥,算不得委屈。” 安玥璃蹙眉,“王爷此话何意?” 夙怀骁将雪白的瓷碗轻轻放到她面前,单手撑在案桌上,颀长的身子逆着窗外的阳光,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俊秀。 “我是何意,你不知道?” 当他望过来的时候,让人有种全世界都是不重要的虚幻泡影,只有自己被对方珍视的感觉。 安玥璃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但倏然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动。 “我不知道。” “你知道。” 第216章:他决不许世人亵渎她的纯粹 安玥璃看着夙怀骁朝自己探出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然而男人只是略作停顿,却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整个身躯往前探,手背轻柔地拂过她的面庞。 当略带着沁凉的手指与滚烫的脸颊发生碰撞时,安玥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红了脸。 她霍然起身,羞恼地拂开了对方的手。 “王爷自重!” 夙怀骁并没有因为她的过激反应生气,反而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你不愿承认,本王也不逼你。等处理好了这一切,本王自会接你回府。” 安玥璃闻言心中咯噔一跳,“王爷既然承诺要处理好一切,那麻烦把这次传播流言的人一并揪出来。 能知晓宋含笑住在王府以及她与七王爷关系的人,是谁不用我说王爷也该猜得到。她与我为敌也就罢了,但敢对我母亲下手,我决不轻饶!” 听她这么一说,夙怀骁虽然没有否认,但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安玥璃见状心中登时火气,“怎么,王爷心疼了?” 夙怀骁突然反道,“本王之前就觉得奇怪,那人想离间你我关系,谣传你因宋含笑与本王产生嫌隙尚且可以理解,但为何对方要透露姜夫人父母过世的消息?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安玥璃冷哼一声,“这需要什么联系,那人不希望我回王府,自然要想尽办法让我留在娘家。” 说到这,夙怀骁突然一愣。 “为何要把你困在娘家?” “自然是不想让我与你见面。” “本王不是死人,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这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困扰。除非……” 安玥璃蹙眉,“除非什么?” “除非对方的目标既不是你,也不是本王。” 两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了捋,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宋小姐!” 安玥璃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宋小姐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后,可有什么反应?她没擅自离开吧?” “没有,本王下令不许她单独离府。”夙怀骁说着却神情一怔,紧接着整个人都浮现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戾气,“除非夙祈挚亲自接人。” 安玥璃立刻追问,“七王爷去骁王府接宋小姐?那白飞瑶会不会跟着!?” 夙怀骁沉默不答,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往外走。 江辰和浣纱守在门口,原本还祈祷着两位主子能够和好如初,谁知两人连早膳都没吃完,就神情严肃地冲了出来。 “王妃?您这是……” 安玥璃来不及解释,立刻对两人下令。 “备车,立刻回骁王府!” 刚说完就被夙怀骁抓住了手臂,“坐本王的马车。” …… 与此同时,夙祈挚已经在骁王府见到了心中挚爱之人。 因刚出孝期,宋含笑依旧保持着淡雅素朴的装扮。秋风扫过庭院,浅蓝色的裙摆随着秋风摇曳,轻盈得像是天边的一片云。 夙祈挚默默地守在不远处,像是要一直这么守下去。 宋含笑却是若有所感地回过身来,两人遥遥相望,谁也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夙祈挚率先鼓足勇气,一步步郑重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含笑。” 明明简单的呼唤,宋含笑却是差点哭出来。 见她红了眼眶,夙祈挚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 “别哭,都是我不好。” 宋含笑感受着对方灼热的体温,再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君,便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 夙祈挚发现自己越是安慰,宋含笑哭得越是厉害,到最后他只能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 “含笑,你别哭。” 宋含笑双手死死揪紧对方胸襟,隐隐能从对方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她心中咯噔一下,从夙祈挚怀中抬起头来。 “王爷是不是受伤了,还是旧疾复发?” 夙祈挚还沉浸在伤感之中,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十分受用地勾了勾唇角。 “没有的事,你别乱想。” 宋含笑咬唇,依旧不放心。 这次跟随大军返回京城的途中,她可是亲耳听夙祈挚的亲兵提到了好几场戍边时爆发的战役。 夙祈挚虽贵为王爷,但每次都与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甚至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因此身上也留下了不少暗伤。 “王爷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从小怕热,春夏时别贪凉;冬日里的温酒可口,也别贪杯。” 夙祈挚搂在宋含笑腰间的手指倏然收紧,再次将人扣在怀中。 他想要大声告诉对方,他这人其实没有那么自律,既然担心他的身体,那不如留下来亲自监督。 但在对上宋含笑纯净的面庞时,挽留的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他的月光,他决不许世人亵渎她的纯粹,更不允许这些污点是由他施加的。 就在夙祈挚为之心碎之际,宋含笑突然难过地捂住了胸口。 “嘶——!” 感受到怀中的少女忽然脱力般往下坠落,夙祈挚猛然揪紧了心脏。 “含笑?你怎么了,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宋含笑捂着胸口,只感觉强烈的闷痛感由内而外地迸发,像是有利器击中了心脏。 “我,我好痛……” “含笑别怕,放松呼吸。” 夙祈挚深知宋含笑的毛病,也熟悉救治的过程,第一时间将对方平放在地上。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宋含笑抓住了手指。 “怀,怀里……有药。”宋含笑艰难地开口,嘴唇都因为缺氧而开始发紫。 夙祈挚顾不得男女大防,立刻探入对方怀中搜寻,很快摸出一个只有指节大小的药瓶。 “是它吗?” 宋含笑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最后一丝力气比出三根手指。 夙祈挚心领神会,迅速取出三粒药丸送进她的口中。 宋含笑将药丸含在舌底,按照安玥璃之前教过自己的方法调整呼吸。伴随着清凉且刺激性极强气味直冲头顶,心头那股闷痛感稍微缓解。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服下药丸后心悸的感觉就会逐渐消失。 但不知为何,这次不适的感觉只是得到了短暂的缓解,一盏茶的功夫后却又卷土重来,而且比之前更加严重。 “含笑?含笑!?” 夙祈挚一直密切地留心着宋含笑的反应,当他发现对方身体开始轻微抽搐的症状时,急切地把人抱了起来。 “含笑别怕,我这就带你去见太医!” “把她放下!” 第217章: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声娇喝突然响起。 夙祈挚回眸,就看到安玥璃正心急火燎地朝自己狂奔而来。夙怀骁则是因坐轮椅落后一些,由江辰推着往前赶。 “骁王妃,皇兄?” 安玥璃跑得气喘吁吁,一见面来不及寒暄,直接以命令的口吻指挥夙祈挚。 “她心脏病发作不宜挪动,快将人放下!” 夙祈挚虽知晓她会医术,此刻却有自己的判断。 “含笑已经开始抽搐,必须立刻找太医来诊治。” “我就是大夫!”安玥璃态度强势,“含笑情况危急,根本坚持不到入宫。你把她留下,我来救她。” 夙祈挚看着脸色惨白的宋含笑,心中纠结万分。 就在这时,夙怀骁坐着轮椅抵达。 “祈挚,把人放下。玥璃说得对,宋小姐等不到你送她入宫。” “皇兄……” 夙祈挚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听从了对方的建议。 他刚把宋含笑放下,安玥璃就上前撑住了对方的身子,启动了脑内的医疗空间进行诊断。 “说说发病经过。” 夙祈挚如实相告,“都是我不好!原本是来探望她的,却惹得她伤心,紧接着含笑就出现了心绞痛的症状。” “情绪紧张的确会引发心悸。”安玥璃说着注意到了落在地上的速效救心丸,“你药你给她吃过了?” “是,含笑刚发病的时候就吃了三颗。” 安玥璃神情严肃,“不对,吃了药不应该没反应。”她审视宋含笑的状态,当机立断伸手去解她的衣衫,“麻烦七王爷帮个忙,把含笑的腰带取下来。她现在需要氧气,这些束缚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夙祈挚虽不太听得懂安玥璃口中的专业术语,但还是迅速照做。 此时医疗空间已经给出了精准的判断,宋含笑是因为不明的外界药物刺激出现了心绞痛以及充血性心力衰竭。 不明的外界药物!!! 安玥璃瞳孔缩紧,猝然转头看向夙祈挚。 “七王爷是一个人来的?白飞瑶呢?” “只有我一个人。含笑与飞瑶关系不和,我怎么敢带她过来。” “那你可有给宋小姐吃什么东西?” 夙祈挚被问得心头一跳,“我们刚见面没多久,含笑就发病了。骁王妃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含笑的病有问题?” 安玥璃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说着从医疗空间内取出一支口服型的硝酸甘油喂对方服下。 安玥璃实时监控着对方的心跳与血压,一炷香的时间后喂下第二支,同时对夙祈挚说道。 “七王爷快对宋小姐说些鼓励的话,增强她的求生意识。” 夙祈挚闻言立刻紧握住对方的双手,温柔伴随着哀伤与请求。 “含笑,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一定要挺住!” “以前那么多次发病,你都坚持下来了,没道理这次会扛不过去。含笑,你从小就是要强的性子,这次肯定也会成功的。” “含笑,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安玥璃的医疗空间显示,宋含笑在听到夙祈挚的声音后,过速的心跳终于开始下降。 “有效果,继续说!” 夙祈挚此刻已经红了眼,开口时嗓音带上了些许哽咽。 “含笑,只要你这次能醒过来,我,我就娶你为妻!谁要是阻拦,我便不当这王爷了!” “含笑,你听见了吗?” 安玥璃在一刻钟内,分三次为宋含笑服下了足量的硝酸甘油。她估算着时间,心中默默祈祷。 “宋小姐,你真的舍得下自己心爱的男人吗?真的舍得将她拱手让给害你的人呢?” 咚咚——咚咚——! 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说话。宋含笑的心跳终于在逐渐恢复到了正常值以内,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好转。 当她徐徐睁开双眸时,夙祈挚脸上滚落两行热泪。 “含笑!” 安玥璃额角滑落细密的汗珠,脱力地往后一坐。柔弱的身躯被一股温柔又坚定的力量撑住,一回头便猝不及防地撞入夙怀骁幽深的凤眸中。 “还好吗?” 安玥璃咽了口唾沫,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沉默了两秒,终究还是选择撑着粗糙的地面站起身来。 “无碍。” 她的视线再次移向宋含笑,在确定对方已经脱离了危险后才略松了口气。 “宋小姐感觉如何?” 宋含笑暂时还没精力开口,只是虚弱地冲她眨了眨眼以示感谢。 夙祈挚被这么吓了一遭,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依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肯松开,感恩安玥璃让他失而复得。 “多谢骁王妃出手相救,算我夙祈挚欠你一条性命。”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视线舍不得从宋含笑身上挪开,生怕自己一错眼,对方就会化作清风消失。 “这些时日多谢你与皇兄对含笑的照顾,我既然已经向上苍发过誓,便要履行诺言。皇兄,含笑我今日就带走了。等她身体好转,我们再来登门道谢。” 听他要把宋含笑接走,夙怀骁突然心生后悔。 安玥璃接下来至少要为过世的外祖父母守孝一个月,今日若非因为宋含笑的缘故,她定然是不会踏入骁王府半步的。 夙祈挚一旦将人接走,安玥璃更是没有理由回府了。 “你还不能带她走。” 夙祈挚面露疑惑,“为何?” “宋小姐的身体尚且没有恢复,不宜挪动。不如让她在府中再住些日子,等玥璃彻底治好了她的病再离开。” 夙怀骁说的一本正经,夙祈挚却态度坚决。 “多谢皇兄的好意,只是含笑的情况特殊,我想亲自守着她。况且骁王妃娘家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带含笑拜访。” 夙怀骁剑眉紧蹙,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就在他挖空心思寻找借口留下对方的时候,安玥璃却突然开口。 “骁王爷说得对,宋小姐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宜挪动。我刚才为了救她,给她服用了最大剂量的药剂,之后可能会出现恶心、眩晕、虚弱等后遗症。 在确保这些症状消失前,宋小姐还是暂时留在王府比较好。” 夙怀骁暗自窃喜,顺着安玥璃的话冲夙祈挚抬了抬下巴。 “老七,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留下。” 第218章:你被人下药了 夙怀骁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夙祈挚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经过刚才那番折腾,他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那我先送含笑回房休息。” 夙祈挚说着脱下身上的外衫,想要搭在宋含笑的身上。然而就在衣衫扬起时,一股淡淡的苦味被安玥璃精准捕捉。 “什么味道?” 夙祈挚面露疑惑,“嗯?” 安玥璃蹙眉,询问现在的两个男人。 “你们就没闻到什么味道吗?类似于药草的苦味。” 夙怀骁坐在轮椅上,隔得稍远些,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 夙祈挚正要摇头,却突然想到了之前宋含笑的问话。 “等等,刚才含笑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宋小姐说了什么?” “含笑问我是不是受伤了,我猜,应该就是闻到了这股味道。” 安玥璃敏锐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定格在脱下的外衫上。 “冒犯了。” 说话间,她径直从夙祈挚手中接过衣衫,放在鼻下轻嗅了片刻。 果然,那淡淡的苦涩之味正是来源于此。 两人是正经的叔嫂关系,安玥璃这般嗅闻夙祈挚的衣衫的行为,在外人眼中非但不合规矩,甚至是有违妇道的。 夙祈挚既惊讶又尴尬,“骁王妃,你这是……” “你被人下药了。” 一句话直接说得夙祈挚愣怔当场。 “什,什么?” 安玥璃把外衫抛回给他,“你不信自己闻。” 夙祈挚依言照做,果真察觉出异样。 “居然有人敢加害本王!骁王妃,这是什么毒?” “七王爷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这种程度的毒药还要不了你的性命。下毒之人真要害你,就该直接上砒霜,而不是在衣服上撒些不痛不痒的药粉。” 安玥璃说着瞥了眼尚且虚弱昏睡的宋含笑,“至于这是什么毒,王爷已经见识过了。” 夙祈挚恍然大悟,紧接着瞳孔中喷薄而出浓重的杀意。 “有人要借本王之手毒害含笑?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能够接触到七王爷的衣衫,且知晓你今日来骁王府见宋小姐,甚至还能安排你恰好穿上带毒的衣服,这样的人七王府里有几个?” 一句话,直接说得夙祈挚火冒三丈。 “是她!” 见对方已经猜到了幕后黑手的身份,安玥璃却并没有趁热打铁的意思,反而退了一步。 “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推断。介于七王妃与我私仇颇深,这些话七王爷还需自己掂量。” 夙祈挚闻言看过来,双目浸透在烈火之中。 “骁王妃的话,我信。” “如果七王爷想要替宋小姐主持公道,那还是再找个专业人士佐证一下比较好。” 安玥璃说着看向夙怀骁,半是试探半是挑衅地说道。 “听说梦丹楼的苏启神医为人公正且又是七王妃的‘师傅’。如果能得到他证明,想来世人也不会有异议。 只是想要请苏神医出面,怕是还得劳烦骁王爷。” 夙怀骁洞悉安玥璃的心思,非但并不气恼,反而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江辰,去请苏神医。”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始终还是不信他能真狠下心来收拾白飞瑶。 “事情了解,宋小姐只需静养几日便能康复。我还得回安国公府替外祖父母守灵,就不留下来掺和王爷们的家务事。” 夙祈挚还沉浸在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毒害自己真心爱人的残酷现实中,并未注意到安玥璃话里的讽刺意味。 反倒是夙怀骁听到她说要走,刚刚扬起的嘴角骤然垮了下来。 “宋小姐身体尚且虚弱,你当真要走?” “王爷既然已经派人去请苏神医,宋小姐便不会有大碍。反倒是我若不在府上守灵,只怕传出去又要被扣顶不孝的帽子。” 安玥璃说着提醒还在愣神的夙祈挚,“我留下的救心丸,还请七王爷妥善保管。如果宋小姐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及时服用三粒便可缓解。 还有,宋小姐平日里的饮食也得多注意,少食用辛辣与重盐的食物。这样吧,我回府后整理一份注意事项,你们照做便可。” 夙祈挚心中怒火尚未消除,此刻却珍重地向她拱手道谢。 “多谢王妃嫂嫂。” “……” 安玥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嫂嫂喊得心中咯噔一跳,想要开口纠正,又怕越说越麻烦,干脆选择了无视。 看着安玥璃像只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狐狸,步履匆匆的样子,夙怀骁原本失落的心情忽然又好转了些许。 他看了眼十分上道的皇弟,和颜悦色地叮嘱道。 “祈挚,你在府中等候苏神医,我且送你嫂嫂回娘家。” …… …… 安玥璃返回国公府后,便迅速地投入到守孝的事务中。除了头三日的守灵外,每日还需接待前来祭拜的客人,加上念经、抄经,得从早忙到晚。 这日她正跪在蒲团上闭眼诵经,就听到熟悉的轮椅声从身后传来。 安玥璃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爷每日都往安国公府跑,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本王来看自己的王妃,谁敢说闲话。况且本王若是不来,你又如何得知宋小姐的身体状况?” 夙怀骁熟练地上香祭拜,然后从衣袖中拿出早就备好的脉象册。 这本脉象册是苏启准备的,那日他受夙怀骁的邀请来到王府,当下就确认了夙祈挚衣服上的毒粉正是诱发宋含笑急性心梗的缘由。 夙祈挚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回府质问白飞瑶,却被夙怀骁给拦下。理由是查不出毒药的来源便没有直接证据,贸然质问只会打草惊蛇。 夙祈挚心有不甘,这时苏启却说自己可以帮忙找出毒源。但他有个要求,那就是让安玥璃分享急救宋含笑的方法以及使用的药物。 夙祈挚没办法替安玥璃做出承诺,但却可以将少量救心丸当作报酬交给苏启。 于是乎苏启便如获至宝地开始研究救心丸的成分,并且为了结合宋含笑的实际病情推断药丸对治疗心疾的作用,干脆也搬进了骁王府。 有了苏启坐镇,夙祈挚也跟着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骁王府罕见地迎来了大量的客人,作为主人的夙怀骁却整日往安国公府跑,美其名曰给安玥璃汇报宋含笑的身体状况。 第219章:哪个山头修炼出来的狐狸精 皇宫。 白飞瑶正在殷勤地替太后揉捏后背上的穴位,然而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感受到力道减轻,太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老是走神,可是不愿意伺候我这老婆子?” 白飞瑶闻言像是倏然回神,紧接着惶恐地跪下来请罪。 “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垂眸扫过她的面庞,许是肌肤过于白皙的缘故,衬得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 “七王爷回京,府里有了主心骨,你怎么瞧着还憔悴了?可是老七他不会疼人?” 听到太后这么发问,白飞瑶当即落下两行泪珠,但又很快擦去。 “没有,七王爷待我很好。” 太后见状挑了下眉头,神情也比之前严肃了些。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白飞瑶咬紧唇瓣,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 太后身为从后宫中厮杀出来的胜利者,怎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便沉声警告道。 “你今日若是不说,那以后也别来寻哀家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白飞瑶立刻止住了哭泣。 “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其实七王爷从回京到今日,只在府中待了一宿。” “只待了一宿?” 太后若有所思,下意识以为夙祈挚在外面养了外室。 虽然这种事情对这个世代的男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错,尤其是对于夙祈挚这样的王爷身份。 但太后看在白飞瑶伺候了自己多年的份上,还是愿意帮她说两句公道话。 “这个祈挚,定是在戍边的时候跟着那些兵痞子学坏了。你也不用闹心,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 改日哀家说说他,若真是看上了哪家女子,只要不是身份过于低微的,直接过了明路收进府里来就是。到时候还不是由你管着,翻不了天。” 白飞瑶却依旧摇头,“可是七王爷他看上的女人,还与骁王爷牵扯不清。” “什么?” 太后本想饮茶,闻言差点把杯子里的水给洒了。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将杯子接走,“太后没事吧?” 太后无暇顾及自身,急切地追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那女子和谁牵扯不清?” “是骁王爷!” 白飞瑶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出事情经过。 “太后有所不知,这次七王爷回京时带回一名女子,正是仪制清吏司宋明忠大人的女儿。 那宋大人三年前因病去世,宋小姐便为其父扶灵回乡。却不知这次是用了什么法子恰遇了七王爷,混在大军中一同返回京城。” 太后蹙眉思索了片刻,“哀家印象中,宋明忠的确膝下有一独女。她与其母薛氏都颇有才华,早些年还来参加过几次宫宴。” 听到太后对宋含笑的赞美,白飞瑶垂在衣袖中的手指攥紧,面上依旧保持着委屈的模样。 “这位宋小姐貌美柔弱,孝衣加身更是惹人垂怜。七王爷常年在外血气方刚,一时间忍不住也情有可原。 我想着她虽然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是官宦之后。若这位宋小姐当真对七王爷有情,我即便吃味也不至于阻拦王爷纳妾。可她!” 白飞瑶说着故作停顿,羞恼的表情十分惹眼。 “可她却不该在见过骁王爷之后见异思迁,一边吊着七王爷,一边又与骁王爷牵扯不清。 如今这位宋小姐被骁王爷接到府上,不仅气得骁王妃直接搬回了娘家,还引得七王爷也跟着不回府。 更可恶的是,她还撺掇着两位王爷请苏神医过府为她诊病。如此恃宠而骄,实在让人担忧。” 她说着叩首一拜,声泪俱下地央求道。 “太后,苏神医可是专门为您诊病的大夫,这宋小姐何德何能得他亲自问诊? 况且七王爷与骁王爷还是堂兄弟,不管是因为一名女子大打出手伤了和气,还是传出一女侍二夫的传闻,都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啊!” “放肆!” 太后果然盛怒,手掌重重地拍在椅子扶手上。 “这个宋家女实在是不像话,居然敢蛊惑我皇家子嗣。 来人,去骁王府把这个姓宋的女子带进宫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是哪个山头修炼出来的狐狸精!” 太后的懿旨抵达骁王府的时候,夙祈挚刚守着宋含笑午休入睡。 “你说什么,皇祖母好好的,做什么非要见含笑?” 负责传话的天使叹了口气,看在夙祈挚刚刚得胜归来,风头正盛的份上好心提点了两句。 “七王爷可是许久没有回府了?您的正妃多日见不到您,郁郁寡欢,今日在宫中服侍太后的时候大哭了一场呢。” 夙祈挚听到这立刻回过神来,“白飞瑶向皇祖母告状!?她怎么有这个脸!” 见对方发怒,天使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七王爷息怒,还是速速让宋小姐随杂家入宫吧。” 夙祈挚闻言却横眉冷竖,强势地拒绝道。 “含笑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是白飞瑶胡乱造谣!皇祖母若要见,那就见我好了,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天使被他这番话给吓了一跳,当即劝道:“七王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太后娘娘只是想见一见这位宋小姐,并没有说要罚她。况且这是懿旨,谁敢违抗?” 夙祈挚却依旧咬死不同意,“总之含笑是带病之身,不能离开骁王府。” 正说着,苏启捧着一本医书气哄哄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吵嚷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看书了?” 天使瞧见他,连忙拱手行礼。 “原来苏神医也在。” 不等对方说明来意,夙祈挚就急切地回道。 “苏神医你来得正好,也不知白飞瑶在太后面前如何污蔑了含笑,导致太后现在非要召见含笑。 她的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万一受了惊吓,心疾再发作可是要死人的!” 天使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传个旨,居然也能受到这么大的阻碍,苦着脸解释道。 “苏神医,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可不是杂家能说了算的。” 苏启闻言眯了眯眼睛,干脆端起了自己神医的架子。 “那就麻烦这位大人替我向太后娘娘传个话,就说这宋小姐的病症十分特殊,老夫最近研究的药物正好需要人来尝试。 天家的事情,老夫不敢插手,但且求太后通融几日,等老夫的新药研制成功,她对这个宋小姐是要杀要罚都请随意。” “可是……” 面对为难的天使,苏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老夫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了?也罢,看来这京城是混不下去了,老夫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苏神医息怒,苏神医息怒啊!” 天使哪里敢得罪苏启,太后可是心心念念盼了三年才把人盼回来。万一被他给气走了,这脑袋怕是就保不住了。 “既然宋小姐是苏神医研制新药所需的病人,那杂家就如实向太后禀报。至于其他……” 他说着瞥了眼气势汹汹的夙祈挚,十分后悔多了刚才那句嘴。 “七王爷若是有什么隐情,还需您自己向太后禀明。” 第220章:各府有各府的主母 骁王府。 面对天使的突然到来,安国公慌慌张张地带着全府上下出来接旨。 “奉太后娘娘懿旨,骁王妃秉性端淑,克娴于礼,上孝父母,下敬夫家,有安正之美。 太后躬闻之甚悦,特赏赐黄金九十两、银九百两、上用蟒缎一九匹、上用缎一九匹、上用江绸一九匹……” 天使唱念的声音源源不绝,安国公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谁能想到当初他最不看好的这个废柴女儿,不仅当了王妃,还能得到太后的亲自封赏。 光宗耀祖,当真是光宗耀祖啊! 然而跪在地上听旨的安玥璃却是心中疑惑,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确信自己并未做过什么值得太后大张旗鼓赞美之事,突如其来的封赏怕是另有隐情。 果不其然,待到懿旨宣读完毕,天使亲自将懿旨交到她手上时低声提点道。 “太后娘娘说了,您孝顺长辈是美德。但各府有各府的主母,还望您能早日返回骁王府主持大局,莫要让小人钻了空子。” 此话一出,安玥璃总算是等来了另一只落地的靴子。 看似赞美的赏赐,其实是暗暗的敲打。太后这是不满她长时间住在娘家,没有尽到身为骁王妃的义务。 更或者说是,她老人家觉得自己引得夙怀骁成日里往安国公府跑,不合规矩。 安玥璃瞥了眼身边的男人,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表情。 “小人?哪里来的小人?” 天使淡淡一笑并不解释其中深意,只是看在夙怀骁的面子上再次提醒。 “皇家事就是天下事,王妃如果有什么委屈,大可进宫向太后娘娘倾诉,却不能因任性折损了皇家的颜面。”说罢不忘向一旁的夙怀骁拱手,“王爷许久不入宫,太后娘娘心中惦念得紧。王爷若是得闲,可携骁王妃一共入宫请安。” 旁人听不懂这话中的深意,夙怀骁却是深谙此道,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谁又去太后面前嚼舌根了?” “……” 天使不料他问得如此直白,脸上的笑容僵住。 “王爷误会了,太后只是想念您。” 见对方不肯说实话,夙怀骁剑眉蹙起,并且下意识地拨动着玉扳指。 江辰深知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默默地挡住了对方的退路。 天使被他幽深如寒潭的目光盯得背脊骨发凉,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不瞒骁王爷,七王妃今日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此话一出,夙怀骁的瞳孔缩了缩。 同时安玥璃垂眸,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真是难为七王妃,自己后院都着火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夙怀骁听出她语气中的火气,忙解释道:“玥璃,此事我会向太后解释。” “那就麻烦骁王爷了。”安玥璃从善如流地回应,只是态度却是疏离淡漠得很,“顺便提醒您一句,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还是尽快提上日程吧,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说罢这些,她直接捧着懿旨转身离去。 现场一片安静,众人虽然不知道安玥璃说的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却能看出她在对夙怀骁甩脸色。 堂堂一代战神,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居然被一个女人当众甩脸色! 安国公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惶恐。 “骁、骁、骁王爷息怒,小女她失心疯了,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夙怀骁会因此发怒的时候,当事人却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江辰。” “王爷!” “你去转告七王爷,就说他回京也有些时日了,除了公事外,府中的内务也需整顿。” 这是典型受了气不能对夫人发泄,只能把怒火转移到兄弟身上。 众人被如此双标的夙怀骁惊得目瞪口呆,同时也刷新了安玥璃在他心中的分量。 …… …… 两边负责传旨的天使都或多或少的碰了壁,消息传回到太后耳中,宫殿内的气氛压抑且沉默。 白飞瑶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冷汗浸湿了衣衫。 “太后娘娘。” 太后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从身上迸发出的强大威压镇的对方立刻噤声。 “你不是说,苏神医是受了怀骁与祈挚的邀请去给宋含笑诊病的吗?那为何苏神医自己却说是为了研制新药,特意留在了骁王府?” 白飞瑶噗通一声跪下请罪,“太后息怒,臣妇进不去骁王府,这些都是听梦丹楼的易宴师兄说的。” 太后抿了抿唇,幽深的眸子里透出警告。 “这么说来,哀家是冤枉你了。” “臣妇不敢!臣妇只是觉得,苏神医定然不敢欺瞒太后。他性格直爽,且每次研究起特殊的病例时都会如痴如醉。 可天下的疑难杂症何其多,宋含笑能成功被苏神医选中,想必定有高人指点。” 说来说去还是在暗示宋含笑手段高明,将两名王爷玩弄于鼓掌之间。 太后心中其实也有杆秤,即便她相信苏启的话,也不妨碍她对于夙祈挚反抗自己的权威感到恼火。 “行了,这件事哀家心中有数,你且回府等消息吧。至于这个宋含笑,看在她过世的父亲面子上,等病治好那日立刻送出京城。” 白飞瑶也没想到夙祈挚宁可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要维护宋含笑,她既恼恨又嫉妒,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臣妇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妇告退。” 待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七王府时,意外地得知夙祈挚也已经到了,并且在房间中等候已久。 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前来传话的是个面生的小厮,平日里伺候她的丫环却不见了踪影。 当白飞瑶问及时,小厮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敢说实话。 “王爷一回府,便下令将您的丫环都抓了起来,还把您的院子给查封了。说是要是让他查出是谁暗中挑唆您入宫告密,便要将此人活活打死。” 此话一出,白飞瑶脸上的血色骤然退了个干净。 “他怎么能这样!?” 小厮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声提醒道:“王爷这回发了好大的脾气,王妃还是快去瞧瞧吧。” 当白飞瑶憋着一肚子的气,心急火燎地返回自己的院落时,才发现平日里伺候自己的下人全都被五花大绑地在院子里罚跪。 看到她出现,登时哭声一片。 “王妃救命啊。” “王妃,我们都是冤枉的。” “求王妃救救奴婢……” 第221章: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白飞瑶推门而入,还没看到人就先迫不及待地质问出声。然而下一秒,她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在了原地。 只见她的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平日里穿戴的衣衫首饰散落一地,而她这些年来从梦丹楼顺的药瓶则是依次摆在了桌子上。 “回来了。” 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夙祈挚打帘而出,阴沉的面容昭示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可真是没闲着。”夙祈挚说着扫了眼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说吧,哪个是你用来毒害含笑的药粉?还是说,这些都是你用来害人的工具?” 白飞瑶心中咯噔猛跳了好几下,她以为夙祈挚这么多天不回府,也没有急切地对自己兴师问罪,定然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白飞瑶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惶恐。 “王爷再说什么,妾听不懂。” “苏神医已经查出来了,那日撒在我衣服上的药粉,其中某些成分是出自梦丹楼。” 夙祈挚在说这话时密切地注意着对方的眼神,当看到白飞瑶瞳孔不自然地缩紧时,他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苏启这些时日一直最新研究安玥璃给他的那几颗救心丸,调查药粉的事情则是秘密交给了大徒弟谢羽熙在办。 夙祈挚这是在诈对方,并且还赢了。 “果然是你。” 白飞瑶唇瓣紧抿,目光闪烁了一瞬后恼羞成怒地反问道。 “梦丹楼是什么机密要地吗?必须持有令牌才能往来进出?就算那些药粉出自梦丹楼又能代表什么,王爷是亲眼看到我把药粉洒在你衣服上了吗?” “你!” 夙祈挚没想到把窗户纸捅破了,白飞瑶还能死不承认。 “你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心狠手辣!我都说过不会娶含笑入府,你居然还想要她性命。说,你还利用梦丹楼圣女的身份还害过哪些人?! 你心中倾慕骁皇兄,是不是也用这个毒药害过骁王妃?” 面对这些质问,白飞瑶非但不怕,反而冷冷一笑。 “在王爷眼里我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宋含笑就是心地善良的柔弱之辈。你既然认定我有罪,为何不直接报官?” “报官?你以为本王不敢?” “王爷当然敢,您都能带着宋含笑住在骁王府里偷情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放肆!”夙祈挚倏然抬手做事要打,然而巴掌落下之前,心中却闪过白子胥的身影,“看在你兄长的份上,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若再胡言乱语羞辱含笑,休怪本王无情!” “王爷想怎么样,休了我吗?别忘了,咱们的婚事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亲赐。只要太后不松口,咱们一辈子都得绑定在一起。” “你既然知道这些,又何必向太后造谣,迫不及待想把含笑赶出京城?” “这还要什么理由?无非是我看不惯她。宋含笑勾引有夫之妇,还敢堂而皇之地住在骁王府中。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被立刻沉塘!” 夙祈挚面目铁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白飞瑶掀翻在地。 “说到底,你还是嫉妒含笑与骁皇兄有往来。”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白飞瑶对夙怀骁的那种占有欲可怕得让人浑身发毛。至于他和宋含笑,不过是对方展现这种扭曲心态时的牺牲品。 “也罢,既然你铁了心觉得我与含笑有苟且,那本王若是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让你失望了。 明日一早本王就入宫去求太后,就算是舍了这身军功,也要将含笑娶回来。” 他直视着白飞瑶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听好了,是娶,不是纳!本王会三媒六聘迎娶宋含笑,让她与你一样享有正妻的地位。” 白飞瑶瞳孔地震,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被燃点。 “你要娶她做平妻?你怎么敢!她宋家已经家道中落,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比?” “家道中落?可笑,你当如嫁过来的时候,娘家又有几个人?要不是看在白子胥战死沙场的份上,太后怎么可能同意让你做王妃。 况且你当年不是钟情于皇兄吗,为何他的死讯刚传回京中,你就迫不及待要嫁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 “啪——!” 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白飞瑶上一秒还被愤怒裹挟,下一秒却慌张地想要道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夙祈挚用舌头顶了顶被打过的脸颊,淡淡哼笑一声。 “无妨,这一巴掌打完,咱们之间的情义就算两清。等我迎娶了含笑,就会带她前往封地。 至于你,若是还想留着七王妃的身份,那就继续留在京城作威作福。若是想和离,我也随时奉陪。” 听夙祈挚这话的意思,是要单独将自己留在京城,他则是带着宋含笑远走高飞。 夙怀骁为了安玥璃不惜舍弃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情义,夙祈挚也要为了宋含笑舍弃自己这个。 这世间终究只有她是多余的! 白飞瑶感觉自己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脸上的惶恐之色被冷漠取代。 “你想带她走?我不许。” “此事由不得你。” 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充斥着白飞瑶的神经,让她在瞬间生出想要与眼前这个男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你若敢这么做,我会杀了她,再杀了你!” 夙祈挚也被她这句话刺中了软肋,直接伸手擒住了白飞瑶的胳膊。 “那本王只能现在就带你入宫,亲自向太后解释清楚。” 感受到对方手下不可撼动的力道,白飞瑶开始猛烈地挣扎。 “松开!我哪儿也不去!你休想让我承认任何事情。” “这由不得你。” 夙祈挚只要一回想起那日宋含笑发病时垂死挣扎的模样,他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抗议。 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怕谢羽熙很快就能找到真相,他也无法多忍耐一秒。 “今日我定要将你这个毒妇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第222章:他要毁了她! 当白飞瑶对上夙祈挚那双因愤怒而变得赤红的双眼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要拖她入宫。 他要毁了她! “夙祈挚,你放手!” 白飞瑶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慌乱,当被对方拖拽得一个踉跄后,眼疾手快地从桌上抓起一个瓷瓶藏在了衣袖中。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夙祈挚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把白飞瑶的罪行公之于众,最好还能顺理成章解除两人的婚约。 “我不会再给你伤害含笑的机会,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 眼看着房门就在眼前,白飞瑶浑身的肌肉绷到了极致。 “这是你逼我的。” 话毕,她抬手朝夙祈挚扬起衣袖,白色的药粉顺势洒了对方满脸。 夙祈挚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只可惜药粉已经顺着呼吸进入体内,强烈的晕眩感随之袭来。 “你!” 不等夙祈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意识便随着身体的倒下而消散。 嘭——! 白飞瑶惊恐地后退两步,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夙祈挚。剧烈的争吵声停歇后,她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只是一瞬间,白飞瑶恍若从梦中惊醒,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检查夙祈挚的状况。 还呼吸还在,只是人晕过去了。 白飞瑶后怕且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此时才想起来查看自己刚才撒的到底是什么药粉。 “凝心散。” 这种药剂类似于蒙汗药的作用,但却比蒙汗药威力大且药效持久。 人体一旦吸入这种药粉,瞬间就会陷入深层的昏睡之中。 如果只是少量摄入,十二个时辰后尚且能自动清醒。 但刚才夙祈挚明显吸入了过量的药粉,若是不能在三天内醒来,神智就会遭到损害,从此沦为痴傻之人。 若是五日内都没能醒来,那就会永远睡下去。 “不,不能慌。好在没死,还有得救。”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费力地将夙祈挚拖回内室中,再将被打翻的药粉擦拭干净。 等现场归置妥当,白飞瑶终于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院子里还跪着十余名曾今伺候过她的奴仆,一想到这些人刚才可能听到了她与夙祈挚争执的全过程,白飞瑶就升起浓重的杀意。 “王妃,王妃放了我们吧。” “奴婢们都是冤枉的啊,还请王妃向王爷求情,别将我们打死。” 白飞瑶深深呼吸,开口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无辜的神情。 “不是我不救你们,只是王爷正在气头上,非要拿你们开口。不过看在你们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吧,只要你们愿意离府,本王妃不仅可以归还你们的卖身契,还每人发十两银子的补偿。” 此话一出,现场的十几个奴仆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虽然在七王府当奴才能够旱涝保收,但毕竟是给人为奴为婢,以后生出的孩子也会是王府的家生子,世世代代都将是奴籍。 白飞瑶一脸慈悲的看着众人,“你们考虑得如何?若是不想走的人,本王妃只能将他们暂时送去庄子上。等王爷什么时候不气了,再找机会接回来。” 几乎无须考虑,所有人争先恐后地磕头谢恩。 “多谢王妃!” “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半日内,七王府从鸡飞狗跳恢复到了平静祥和的气氛。被夙祈挚亲手搜查翻找过的房间也收拾妥当,唯一不同的是主院内伺候的仆人全都被放了出府。 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白飞瑶狠狠揪紧了手中的丝绢。 “我说过了,这怪不得我,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不过你放心,咱们好歹是名义上的夫妻,我还不至于要你的性命。 三天!三天后等你彻底痴傻,我就会将你唤醒,然后照顾你下半辈子。” …… …… “易师兄,你就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白飞瑶牵着易宴的衣袖,期期艾艾地望着对方。 易宴即便是闭上眼睛,内心也止不住地颤抖。 “飞瑶,你这真是为难我了。 以前师傅不在,这梦丹楼明面上归我管辖,但实际上掌权的却是你。可如今师父与大师兄回来了,就算是我进入药库,也得按照规矩汇报。” 话刚说完,白飞瑶便钻进了易宴的怀中。 “我也是迫不得已,易师兄真的不能再帮我一次吗?我只是想要一粒护心丹而已,又不是让你偷盗毒药害人。” 她说着徐徐抬头,巧妙地将自己无辜且惹人怜爱的面容展现在对方眼底。 两人虽然在梦丹楼相处了三年,但白飞瑶对易宴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只有每次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吝啬地展现出几分娇媚姿态。 易宴其实也知道,对方从未对他生出过男女之情,所有的付出都是他心甘情愿。 可当他抱着心心念念的女人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理智被灼烧的热情所吞噬。 “好,好吧。那我去试试看,不过……” “没有不过。”白飞瑶伸出一根手指摁住易宴的唇瓣,“易师兄,你一定可以的,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了。” 等易宴从温柔乡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药库的门口。 “易师兄,这么晚了还在库房,可是又在研制新药了?” 易宴咽了口唾沫,借着在名册上登记姓名的动作避开守卫的视线。 “是,是啊。” 待到留下记录,守卫这才拿出钥匙将库房打开。 “天色太暗,库房中烛火不够,要不我陪您找吧。” “不用!” 易宴下意识拒绝,口气却因为紧张显得过于激动了些。好在守卫是个神经大条的汉子,只当他这是想为研制新药保密。 “那易师兄自己当心些,上次苏神医带回来了不少箱笼,您别磕着碰着。” “多谢。” 好不容易进入了库房,易宴第一时间将房门关上。 白飞瑶求他拿的护心丹是苏启早些年为救治病患无意中调配出来的神药,可保濒死之人三日不死。 因为所用药材极为稀有珍贵,总共只调配出了三粒。 除开当下救人用了一粒外,之后苏启为救治太后又用了一粒。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粒,就珍藏在梦丹楼药库的宝箧之中。 第223章:护心丹 易宴举着油灯绕过层层障碍,径直走到了库房最深处的密室前站定。 房门上挂着三把大锁,彰显出此处的重要与特殊性。 整个梦丹楼内,有且仅有苏启拥有进出密室的钥匙。 易宴咽了口唾沫,从腰带中摸出藏好的小刀。他探出手,却发现自己拿着刀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偷盗护心丹,一旦东窗事发,他只怕会被立刻逐出师门。可只要一想到白飞瑶窝在他怀中哭哭啼啼的娇媚模样,易宴颤抖的手便渐渐稳住了。 这样的女子,哪怕知道她在堕入深渊,也会忍不住想要倾力将她托住。 …… 夜色浓稠,谢羽熙带着一身浓重的药味从房间里走出来,只觉得整个人都头重脚轻。 数日前苏启丢了件男人的外衫给他,让他务必分析出上面沾染的药粉都有哪些成分,并且此事还必须严格保密。 谢羽熙为了研究此事,已经连续多日不曾出门,连每日的用膳都是叫人送到了房门口。 今晚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才有心情出来放松一下。 路过庭院时,远远瞧见库房处还亮着灯。谢羽熙抬头望了眼天色,心怀疑惑地前去查看。 “大师兄!” 负责轮值看守库房的守卫见到他的到来,第一时间起身招呼。 “库房里怎么还亮着灯?” 库房中存放的都是珍贵的药材,照理来说只要无人在内,是不允许留下火种的。 守卫连忙解释,“是易师兄在里面。” “十一?”谢羽熙更加疑惑了,“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库房?” “易师兄来找药材,好像是在研制什么新药。” 想到易宴的天赋与勤劳,谢羽熙欣慰地勾了勾唇角。 “待会儿等他出来,代我提醒他早些休息。” “是。” 谢羽熙留下这句话便要转身,视线却不经意间瞄到了放在桌上的名册。就在易宴最新留下的名字之前,突兀地涂下了一团墨迹。 “这是怎么回事?名册不可随意涂改,你不知道?” 守卫只觉得冤枉,“大师兄误会了,名册登记的规矩我们怎么敢忘,只是留下姓名之人最后并未进入库房,这才抹了去。” “是谁?” 守卫犹豫了一瞬,才如实交代:“是,是圣女。” “七王妃?” “正是。” 谢羽熙一下子警觉起来,“她什么时候来了梦丹楼,怎么没人通知我?” “圣女今日傍晚时分突然造访,说是太后娘娘最近有些犯头疾,她想要取些舒经活血的药油明日带进宫去。 但苏神医上次明确下达了命令,只有正经弟子才能取用药物。圣女虽有太后亲封的名号,却也不符合规定。 圣女知晓此事后格外气恼,一怒之下便将自己的名字抹去了。” 谢羽熙颔首,“你做得对,除开师父正经传承的弟子,谁也不许靠近库房。” 正说着,他脑中突然冒出了易宴的身影。 “你说白飞瑶是傍晚才来的,那她除了想进库房外,还做了什么?” 守卫被问得一愣,“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圣女每次来孟丹楼都会与找易师兄说会儿话。” 谢羽熙蹙眉看向库房,里面的灯影忽明忽暗,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慌。 “十一进去多久了?” 守卫愣了愣,“对啊,易师兄进去都快小半个时辰了,怎么待了这么久?而且我在外面一直没怎么听到他翻找药材的动静。” 谢羽熙脸色瞬间,当即下令道。 “把门打开!” 守卫被他急切且严厉的神色镇住,慌慌张张掏出了钥匙。 让人疑惑的是,等到库房大门开启之后,屋内原本的光亮却消失不见了。而且举目望去,也并没有看到易宴的身影。 “奇怪,易师兄呢?刚刚明明还有灯光的啊?” 守卫心里咯噔跳了跳,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大,大师兄,您刚才看到那登记名册上的确是易师兄的字迹吧,我这不会是撞鬼了吧?” “别瞎说!” 谢羽熙厉声阻止了对方的胡言乱语,字肯定是易宴自己写的,当了十几年的师兄弟,他断不可能认错。况且他也是因为看到库房中有灯光传出,才被吸引了过来。 守卫人高马大,却是个胆子小的。见易宴这么大个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实在是忍不住浑身发毛。 谢羽熙无奈地摇了摇头,亲自从对方手中接过油灯。 “你若是害怕就在这里等着,决不许别的人靠近。”留下这话,他便举着微弱的灯光往库房深处走去。 谢羽熙不信鬼神之说,但却相信人心比鬼神还难测。 偌大的库房中找不到易宴的身影,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方要么做贼心虚灭了烛火,要么转移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谢羽熙一步步走向库房的深处,就在即将靠近密室的时候,原本消失的易宴突然闯入眼帘。 “大师兄?” 谢羽熙脚步顿住,将手中的油灯举高了些,这才看清木架后的男人正是易宴。 “这么晚了,师兄怎么来这?” “我倒要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库房找什么呢?” 易宴抱歉地摊开双手,亮出已经熄灭的油灯。 “我这几日研制新药,突然想到可以加入一味药材,这才兴冲冲过来寻找。谁知这药这般难寻,找得灯都灭了。” 易宴说完暗自咽了口唾沫,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谢羽熙询问他找的是什么药,他就顺势把想好的答案说出口。 然而谢羽熙借着微弱的烛火端详了他片刻,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今日圣女前来孟丹楼,她可有找过你?” “飞,飞瑶?”骤然听到白飞瑶的称号,易宴本能的开始紧张,“没有吧。” “可今日轮值的医女说,圣女是专程来寻你的。” 易宴攥紧了双拳,手心里全是冷汗。 “好像是来找过,不过她只是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我当时忙着熬药,也没怎么留心。” 谢羽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了油灯。 “是吗,那就好。男女有别,她虽是圣女但更是七王妃,本不该与咱们有往来。既然她已经回去了,那我去你房里坐坐,顺便看看你研制了什么新药。” “不行!!!” 第224章:东西交出来! 易宴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响亮的声音在昏暗宽敞的库房中回荡不绝。 “我,我是说,天色已晚,大师兄不如早些回房休息。等明日一早,我再把新药拿来给你查验。” 谢羽熙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易宴故作镇定地僵持了片刻,冷汗却顺着额角滑落。 “大,大师兄……” “你怀里是什么?” 谢羽熙突然开口,吓得对方打了个冷战。 易宴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护在了胸前。 “没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谢羽熙眯了眯眼,径直朝对方伸手。 “交出来。” “什么?” “不管你偷了什么,现在交出来,我尚且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 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亦如易宴此刻的心情。尽管内心已经知道谢羽熙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但易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否认。 “大师兄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谢羽熙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冰冷的眼神好似要将易宴给戳穿。 “或者,我现在让守卫进来搜查,看看到底丢失了什么东西。” 易宴瞳孔缩了缩,下颌线因为紧张与心虚而绷紧。 他虽然偷盗了护心丹,但在把东西拿走的时候,谨慎地用另一种药丸做了替代。即便是守卫连夜搜查,也未见得立刻就能发现东西被掉包了。 谢羽熙见易宴还不悔改,这才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或者我开放对白飞瑶进入库房的权限,抓她个人赃并获。” “大师兄!”易宴惊得几乎蹦起来,“此事都是我的错,与飞瑶无关!” “东西交出来!” 谢羽熙厉喝出声,是对方前所未见的严厉。 易宴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僵持了几秒钟后颓然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盒。 “大师兄,飞瑶是为了治病救人才来求药,她没有坏心思。” 在看到护心丹被拿出来的那一刻起,谢羽熙只觉得气血翻涌,恨不得狠狠撬开易宴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水。 “护心丹是师父花费了毕生心血炼制出来的神药,日后极有可能是要献给皇上的。 你今日偷了它,可曾想过会给师父惹来杀身之祸?整个师门也将因你遭受灭顶之灾!” “我!” 易宴被问得醍醐灌顶,哑口无言,巨大的悔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他拖入令人窒息的幽深海底。 易宴噗通一声跪下,忏悔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我错了,大师兄!” 谢羽熙失望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弟,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之前我便三番五次提点你,白飞瑶此人心术不正,你全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如今她居然还敢蛊惑你来偷盗我师门的神药,如此妖女,我岂能留她!” 易宴闻言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央求道。 “师兄,大师兄,我是真的知错了。但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飞瑶并没有蛊惑我。” “事到如今你还在袒护她!”谢羽熙冷目灼灼,怒其不争,“你知不知道白飞瑶这些年来利用孟丹楼圣女的身份害了多少人?远的不说,就说这次随七王爷回京的那位宋家小姐,就差点被她下毒害死!” 易宴身子猛颤,下意识否定道。 “不可能!” “哼,你以为我这几日闭关在做什么?我就是在替七王爷查验他衣服上沾染的毒粉来源,其中好几味药材都是出自孟丹楼的库房。 宋家小姐从小就患有心疾,白飞瑶便故意将少量的毒粉撒在七王爷的身上,趁着他们接触的时候诱发宋小姐的病症。 易宴,我不求你能看穿白飞瑶的真面目。但你是名医者,若是助纣为虐替白飞瑶害人,我只能如实禀明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此话一出,易宴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我,我……” 言尽于此,谢羽熙也懒得再与他废话,握着护心丹大步流星离去。 等易宴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房间时,才发现整个孟丹楼内外都增加了守卫。而白飞瑶早就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提前跑了。 …… …… 骁王府。 苏启将这几日调查的结果摆在宋含笑面前,“抱歉,是我们疏于管理,才让白飞瑶得逞。” 宋含笑垂眸看着装在瓷瓶中的白色毒粉,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者说,她早就预想到了之前的发病是白飞瑶捣的鬼。 “此事与孟丹楼无关,都是七王妃自己的选择。况且若非谢神医帮忙调查,我只怕永远都拿不到证据。” 谢羽熙叹了口气,“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师父醉心医术,向来不喜欢我们插手这些尔虞我诈之事。 即便现在可以确定陷害你的凶手就是白飞瑶,孟丹楼也不会出面揭发。你想要讨回公道,恐怕还是依靠七王爷。” 说起夙祈挚,宋含笑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落寞了不少。 自从前日太后试图宣她入宫,夙祈挚便返回了七王府。虽然临行前再三保证隔日就会返回,但他却再也没有露面。 这两日宋含笑既担心又想念,甚至想过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但最终还是将这份浓稠得让人心头发慌的情感压下。 她甚至算不上夙祈挚的外室,又有什么资格上门找人呢? 注意到宋含笑复杂的表情,谢羽熙试探性问道。 “今日怎么不见骁王爷?” 明明是在骁王府,夙怀骁却不见踪影,反倒是留着他们两个客人面面相觑。 宋含笑强撑着精神回复,“骁王妃在娘家为过世的亲人守孝,骁王爷不放心,每日都会抽两个时辰前去陪伴。” “原来如此。” 谢羽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怀中揣着的护心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宋含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谢神医可是有事要找骁王爷?” “也没什么。” 谢羽熙犹豫了片刻,想着宋含笑是此事的受害者,便将昨晚护心丹差点被盗之事和盘托出。 “也不知这白飞瑶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突然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第225章:我要见七王爷 谢羽熙原本也只是想提醒宋含笑注意安全,没想到对方听完此事后神情却忽然变得古怪且凝重。 “护心丹,听起来就是能救人性命的好东西。” “自然,我师父曾经便是用护心丹救回了太后娘娘的性命。” 不知为何,宋含笑此刻抑制不住地联想到了夙祈挚。 对方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之人,既然答应了她隔日一定会返回骁王府,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即便被事情绊住了手脚,也会差人来汇报一声才对。 除非,他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回不来了。 “嘶——!” 宋含笑只要一想到白飞瑶有过下毒害人的前科,她的心脏就止不住地隐隐抽痛。 谢羽熙发现她的脸色不对,赶忙起身将人扶住。 “宋小姐,你没事吧?” 宋含笑捂住胸口,脸上血色消失。 “我,我没事。” “你等着,我去找师父过来!” 然后不等谢羽熙转身离开,宋含笑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我没关系,不用惊动苏神医。反倒是七王爷,我怀疑他被白飞瑶控制了。 谢神医,我拜托你去通知骁王爷,请他去七王府走一趟!” 谢羽熙听她这么一说便会意过来,“你觉得白飞瑶偷盗护心丹的事情与七王爷有关。” “七王爷已经两日没有消息,可能是被困在了府中。不管如何,请您帮我跑一趟安国公府。” 兹事体大,如果白飞瑶偷盗护心丹的目的当真是要给夙祈挚用,那只能说明对方的情况非常危险。 不管宋含笑的猜想是否正确,总归试一试不会有什么损失。 “好,我这就去安国公府寻人。那宋小姐你……” “我没事。” 宋含笑回了个浅浅的微笑,从衣袖中拿出准备好的救心丸。 “有骁王妃给的药丸,你不用担心。” 谢羽熙见状便不再耽搁,立刻启程去找夙怀骁。 然而等对方离开之后,宋含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好一阵,终于鼓足勇气叫来了下人。 “给我备车。” 负责伺候宋含笑的婢女紧张地阻止,“不可啊宋小姐,王爷特意叮嘱过的,除非有七王爷的陪同,否则不让您单独离开。” 宋含笑满心都是夙祈挚,哪里还能坐得住。 “我就是要去七王府找人,况且谢神医已经去通知骁王爷了。” “那也不行啊。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奴婢可担待不起。” 宋含笑见对方不肯松口,干脆将放在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趁着丫环惊慌退让的时候捡起一块碎片放在了脖颈处。 “你们不准备我离开,我就血溅此地。到时候骁王爷追究下来,你们照样无法交代!” 婢女们被她这般操作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妥协道。 “宋小姐,您千万别冲动!您要去七王府,奴婢给您准备马车便是。” …… 谢羽熙心急火燎地赶到安国公府,却并没有如愿找到夙怀骁的身影。 询问之下,才从追月的口中得知对方一刻钟前刚刚离开。 夙怀骁出行是坐马车,而谢羽熙为了赶时间选择了骑马抄近道,两人选择的路线不同,应该是在途中错过了。 注意到谢羽熙脸上的薄汗,追月担忧地追问道:“谢神医来得这么急,莫不是骁王府中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宋小姐她又不好了?” 谢羽熙正要解释,就见安玥璃带着浣纱等人踱步而来。 “谢神医怎么来了?” 谢羽熙连打招呼的工夫都剩了,开门见山地将自己与宋含笑的分析讲给她听。 “宋小姐觉得七王爷之所以不露面是因为被白飞瑶控制了,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对方盗取护心丹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异常。 所以她请我跑一趟安国公府,请骁王爷去确保七王爷的安全。” 浣纱也提醒安玥璃,“王妃,奴婢听江辰说过,七王爷在府中的那些日子恨不得把宋小姐含在嘴里。 照理说他这般看重宋小姐,不应该一回府就半点消息都不传出来了。” 追月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七王妃可是懂下毒的,七王爷不会真的遭了她的道吧?” “都住口!” 安玥璃厉声呵斥住丫环们的猜想,其实心中也暗自打鼓。 “浣纱,备车去七王府。谢神医,麻烦你再回去一趟,若是能找到骁王爷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就通知苏神医,请他以孟丹楼掌事人的身份去七王府见一见白飞瑶。” 谢羽熙明白了她的安排,但还是心存担忧。 “你自己去七王府,怕是会有危险,要不还是等着骁王爷一起。” “来不及了。如果按照宋小姐的分析,七王爷此刻只怕是命悬一线。” “那也该我去。” “你与白飞瑶虽是名义上的同门,但对方毕竟是王妃,而你只是一介白衣。我与白飞瑶可是正经妯娌,我若是以骁王妃的身份登门,她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谢羽熙还想说什么,却被安玥璃强势打断。 “好了,就这样安排。浣纱,我们走!” 就在安玥璃风风火火往七王府赶的时候,宋含笑已经叩响了对方的大门。 “什么人?” 宋含笑直接亮明身份,“我要见七王爷。” 守卫可是得到了白飞瑶的叮嘱,这几日不许任何人登门拜访。 “笑话,王爷可是你一介平民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 宋含笑非但不让,反而拿出一枚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夙祈挚的标志。 见令牌如见本人,守卫们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臣服地让开道路。 宋含笑举着令牌一步步走进王府的大门,哪怕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背影却无比坚定。 “快,快去通知王妃。” “有人闯进来了。” 白飞瑶得到宋含笑闯入府中的消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这几日不许任何人入内吗?” 守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妃息怒,那女子手持王爷的贴身令牌,小的们不敢阻拦。” 白飞瑶气急败坏地掀了手边的杯盘,“还等什么,快拦住她!不许她接近王爷所在的院落!” 第226章:我就是故意选中夙祈挚的 宋含笑自从进入七王府之后便开始快步急行,领路的婢女原本想诓她去别的院落,却意外发现宋含笑似乎比她还熟悉王府的地形。 “宋小姐,您不能进去,王爷不在里面。” “王爷在不在,我看一眼就知道了,用不着你多嘴!” 平时温和的宋含笑此刻却为了心爱之人变得无比神勇,直接推开挡在前路的奴婢。 当她凭借记忆闯进夙祈挚的院落时,惊诧地发现偌大的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也因为白飞瑶的命令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入“禁区”。 “宋小姐,你快出来吧,里面真的不能进!” 宋含笑深吸一口气,越发确定夙祈挚出了事。她攥紧了对方留给自己的令牌,提着裙摆跑了起来。 因为患有心疾的缘故,宋含笑从小就被明令禁止进行各项运动,即便是最普通不过的行走也不能速度太快。 像今日这般提着裙摆狂奔的行为,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但她却并不感到恐慌,反而因为惦记夙祈挚的缘故充满了力量。 宋含笑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主屋,掀开一层珠帘与青色的床幔,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身影。 只见夙祈挚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惨白了些许。 宋含笑在确定对方还有生命体征后大大地松了口气,同时脱力地跌坐在床沿边。 然而当她平复了怦怦直跳的心脏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自己又是闯进房间又是掀开珠帘,这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将夙祈挚吵醒。 “七王爷?” 宋含笑刚落地的心脏又悬了起来,颤巍巍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 “王爷,祈挚?夙祈挚!” 她不断轻拍对方,试图将沉睡中的男人叫醒。只可惜夙祈挚却像是被恶魔吸走了灵魂般,只剩下一具没有感知的躯壳。 “别叫了,他是不会醒的。” 身后突然响起刻薄的声音,惊得宋含笑猛然回首。 只见白飞瑶踱步而入,面色阴沉,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强体壮的婆子。 宋含笑紧张地站起身来,下意识挡在了夙祈挚的床前。 “你们对七王爷做了什么!?” 白飞瑶冷冷地眯起眼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都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王爷累了,正在休息,宋小姐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了。来人,请宋小姐去前厅说话。” 宋含笑却伸手抓住一根床柱,坚定地拒绝道:“不!我不走!除非你交出解药,将王爷唤醒!”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白飞瑶原本就是来抓人的,见宋含笑不配合也懒得再周旋下去。 “将她给我拿下!” 宋含笑身体孱弱,面对两个强壮婆子的扭扯,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挣扎间只能掏出夙祈挚给的令牌防身。 “住手,我有王爷的令牌,你们不能伤我。”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东西就被对方一把夺了去。 白飞瑶用一根手指挑着令牌上的绳索,嫉妒又嘲讽地看着宋含笑。 “他居然连这个东西都给你了,还敢骗我说不会娶你入府。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除非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 这句话印证了宋含笑的猜想,她惊恐地抬眸,瞳孔中充斥着白飞瑶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的面孔。 “你这个毒妇,王爷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皇子,你这么做是要被诛九族的!” “诛九族?” 白飞瑶哈哈大笑几声,抬手扇了对方两个巴掌。 因着被反剪了双手的缘故,宋含笑只能无力地偏过头,嘴角洇出淡淡的血丝。 “我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好不容易被兄长拉扯长大,原本以为可以靠着他的功勋站稳脚跟,与京城中其他千金贵族一样嫁个好人家,过上平稳的日子。 没想到老天爷他不长眼,居然选在我议亲的年龄收走了兄长的性命!” 提到往事,白飞瑶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变得歇斯底里。 “诛九族?整个宋家就剩我一个了,我还怕什么诛九族?除非你把整个七王府的人都算上。” 她说着看向躺在床上的夙祈挚,咧出一个阴森扭曲的笑容。 “包括他。” 宋含笑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情绪冷静,以免诱发心疾。 “你只知道自己过得不如意,却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七王爷的生母只是个贵人,他从小在宫中就受尽了冷眼,承受的一切不比你少。” “我当然知道。”白飞瑶挑起眉头冷嗤一声,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若不是因为他的生母只是个贵人,我又何至于选中他。” 宋含笑愣住,“什么?” “当年骁王爷征战沙场,屡建战功,风头一时无两,就连皇上膝下的一众亲生儿子也要避之锋芒。 我曾劝他与兄长,不能再这么胜下去了。他们两人却偏不听,结果一个丧了命,一个断了腿。” 骤然听到这话,宋含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寒风冻住了一半,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你,你……” “不错,我就是故意选中夙祈挚的。 当时兄长与骁王爷的死讯相继传回京中,我既为了自保也为了效忠,只能委屈自己嫁给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 明知以他的身份一辈子顶多只能当个封王,我也只能嫁给他!” “你!” 宋含笑被这番话堵得心头发痛,她引以为豪,放在心尖上恋人,却被白飞瑶弃之如敝屣,只能成为她利用的工具。 “所以你就机关算尽,抢走了属于我的婚约。” “这也能怪我?要不是你爹死得不是时候,你走就是三年,我又何至于选中夙祈挚。” “白飞瑶,不管怎么说,七王爷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即便我与他有情,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反倒是你对他下毒,就不怕被雷劈吗!?” 轰隆——! 伴随着宋含笑的质问,窗外的晴空中当真传来一阵闷雷的响声。 两个婆子原本死死擒住宋含笑的胳膊,却在这雷声中吓得松了手。等她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含笑已经像兔子般冲了出去。 “拦住她!” 第227章:把人交出来 “王妃,七王府到了!” 伴随着车夫的提醒,安玥璃不等马车停稳就急切地掀开了车帘。 七王府近在眼前,但率先吸引她眼球的却是另一辆带着骁王府标识的马车。 同行的浣纱眼前一亮,“难道是谢神医先一步找到了骁王爷,已经先进府了?” 安玥璃扫了一眼那马车的规格,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去问问。” 不等浣纱开口,对面的车夫主动迎了上来交代了经过。 “你说什么,来这的是宋小姐!?” 安玥璃刚上前,就听到车夫焦急的解释。 “宋小姐以死相逼,非要来七王府找人。奴才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顺了她的意。” “宋含笑进去多久了?” “至少三刻钟。” 安玥璃心中咯噔一跳,三刻钟的时间,足够救一个人,也足够杀一个人。她回眸审视七王府紧闭的朱门,冲众人使了个眼色。 “把门叫开!” “是。” 浣纱将门扉上的首辅扣得震天响,门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王妃,没人应。” 安玥璃秀眉紧蹙,眼神严厉且坚定。 “继续。” 浣纱与两位车夫轮流上前敲门,那阵仗像是要将七王府的大门给掀了,甚至引得路过的百姓们驻足围观。然而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门内依旧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对方越是避而不见,安玥璃越是觉得对方心里有鬼。她抬手示意三人停下,亲自走到门前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我乃是骁王妃安玥璃,怀疑七王妃滥用私行囚禁了原仪制清吏司宋明忠大人之女宋含笑,特来寻人。 你们若执意不愿开门,本王妃只能去报官了!” 此话一出,相当于是亮了名牌,既堵住了白飞瑶装傻充愣的退路,也叫对方不敢轻易伤害宋含笑。 朱门之内的两名守卫吓得冷汗直流,赶紧将情况汇报给自家主子。 白飞瑶闻言气得牙关咬紧,狠狠地看了眼刚被婆子抓住的女人。 宋含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这副孱弱的身板怎么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才刚跑到小院门口就被抓了回来,直接五花大绑且堵了嘴。 白飞瑶原本是想把人抓住之后直接掐死的,但如今安玥璃已经找上门来,又有骁王府的车夫作为人证,她已经错失了良机。 “你们两个先把她关到柴房里去,千万别让她跑了。”说完狠狠地伸手一点宋含笑的面门,“等我打发了安玥璃,再来送你上路!” 白飞瑶匆匆赶到府邸门前的时候,安玥璃的耐心已经告罄。 “来人,即刻去请京都尹府!” “是!” 就在浣纱转身之际,朱门突然开启,白飞瑶带着一众家丁气势汹汹走了出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尔等来我七王府门前闹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话该我说。” 安玥璃淡然地迎上对方杀气腾腾的目光,气势上丝毫不输阵。 “我府上的车夫亲眼看到你们府里的下人掳走了宋含笑,介于对方是七王爷真心所爱之人,本王妃有理由怀疑你会对她做出不利之事。 七王妃,还请你立刻将宋小姐放出来。” “!!!” 对于安玥璃这种当众羞辱自己的行为,白飞瑶气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可笑,宋含笑分明是自己来七王府的,怎么会是我囚禁于她。难不成是我派人去骁王府抢的人?” “既如此,那就请七王妃把人交出来吧。毕竟七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好宋小姐,她若是在你这磕着碰着,我们也不好交差。” 白飞瑶冷嗤一声,根本不买账。 “你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宋含笑既然来了七王府,此刻自然是和七王爷在一起。 连你自己都说七王爷新月于她,想要把人带走,除非七王爷首肯。” 安玥璃正愁着没理由询问夙祈挚的情况,当下便顺着对方的话提出新的要求。 “七王爷何在,我要见他。” 白飞瑶视线瞥过来,视线中透出浓浓的嘲讽与鄙夷,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嫌弃的污秽之物。 “安玥璃,你好歹已经嫁了人了,怎么还保留着出嫁前和男人勾三搭四的习气。我的夫君可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还要不要脸?” “七王妃慎言!” 一旁的浣纱听到对方污蔑自家主子的清誉,当即坐不住了。 “青天白日,我家王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求见七王爷,合理合法,有何不妥?”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也配与本王妃说话?”白飞瑶横眉冷竖,当即点了身后的婆子,“掌嘴!” “是!” 那婆子长得五大三粗,背厚腰圆,作势就要上前教训浣纱。 安玥璃这边人少势弱,两个车夫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却被对方的数名家丁包围。 “哪里来的贱婢,也敢和咱们王妃顶嘴。今日我便教训教训你,好叫你知道咱们七王府的规矩。” 眼瞧着对方就要动手,安玥璃及时将浣纱拽到了自己身后。同时一把银色的柳叶小刀攥在手中,径直抵住对方胸口的位置。 “这么忠心为主,本王妃便成全你。只是等你的心被掏出来之后,不知道你家主子还能不能帮你装回去。” 抵着冰凉的刀锋,婆子明确地感知到了安玥璃的杀意。 她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等婆子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安玥璃的气势震的后退了两步,原本嚣张的表情被惊恐取代。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安玥璃当众威胁对方,打的就是白飞瑶的脸。 “安玥璃,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好歹是七王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所以只许你教训我的侍女,不许我吓唬你的仆人?” 安玥璃转了转手里的手术刀,动作潇漂亮洒。 “上次在军营,你利用肖旻对我行刺的仇还没报呢,我不介意当众与你做个了断。或者你可以让这些人都退下,与我来一场单挑?” “对了,你不是最擅长用毒的吗,我允许你今日把这些手段都使出来。” 看着安玥璃手拿小刀朝自己一步步逼来,嚣张的白飞瑶此刻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阴冷与恐惧。 “都愣着做什么,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快把她拿下!” 第228章:安玥璃就是他的底线 白飞瑶一声令下,身后的奴仆们一拥而上,顷刻间就把安玥璃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玥璃,即便你是骁王妃,但敢对同为王妃的我出手,也是弑亲的大罪。” “七王爷都未见得愿意承认你这个妻子,你算我哪门子亲戚?要上就上,哪儿这么多废话!” 安玥璃的这番话成功引得白飞瑶回想起来夙祈挚要娶宋含笑为平妻的言论,登时气得眼睛都红了。 “动手!擒住安玥璃,死伤不论!” 白飞瑶出来时带了二十余人的奴仆,安玥璃这边却只有三个。两名车夫一早就被围困,浣纱想要冲上去救主,却也被刚才的婆子拦下。 “死丫头,刚才只敢躲在你家主子身后。现在你家主子都自身难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注意到浣纱的困境,安玥璃周身气势一沉,从衣袖中洒出一圈白色的石灰粉。 原本想要冲上来的奴仆们先是感觉脸上一热,紧接着眼睛与口鼻都传来灼热的疼痛感。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孔武有力的家丁就相继化身咸鱼,倒在地上翻滚不止。 “好痛,我的眼睛!” “要瞎了,有毒,这药粉有毒……” 安玥璃轻松地替自己解了围,等她准备回头帮浣纱脱困的时候,一支飞箭却抢先一步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企图殴打浣纱的那名婆子。 “啊!” 那婆子胳膊被射了个对穿,当即血流如注。 “什么人!?” 白飞瑶厉声呵斥,却看到江辰一马当先冲进人群之中,将她带出来的仆人们踩踏得屁滚尿流。 “卑职救援来迟,请王妃恕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熟悉的豪华马车出现在安玥璃的视野中。 夙怀骁早早掀开车帘,一双幽暗的眸子直勾勾望过来,如同天罗地网般将现在众人都钉在了原地。 “骁王爷!”浣纱率先回过神来,她挣脱开婆子的束缚,第一时间朝马车奔去,“王爷救命,七王妃要杀咱们王妃!” 一句话,直接把白飞瑶架在了炭火之上。 白飞瑶怄得几欲吐血,“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欺人太甚!”她看了眼满地打滚的奴仆们,指着安玥璃向夙怀骁告状,“骁王爷,这个女人带人硬闯我府上,还出手将我的家丁打伤。” 夙怀骁的轮椅驶下马车,虽然是坐着的姿态,但望过来时却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情。 “你口中的‘这个女人’是本王的妻子,也是你的皇嫂。” 白飞瑶呼吸一滞,即便已经知道夙怀骁对安玥璃的袒护,但每一次亲身感受时还是让她心痛得想要杀人。 “骁王爷,就算安玥璃是你妻子,但她当众毒害我府上家丁的罪行可是众人都亲眼看见的。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太好了,报官吧,顺便让官差查查你私囚宋含笑的案子。” 安玥璃本就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打上门来的,现在夙怀骁也到了,她更加无所畏惧。 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这个男人的出现无形间为她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如同往装满细沙的瓷瓶中灌水,填补了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缝隙。 白飞瑶气的牙痒痒,“你以为我不敢?” “你最好快点,否则我就要闯进去了。” 眼瞧着安玥璃真的要硬闯七王府,白飞瑶咬牙用身体堵在府邸门口。 “你敢!你今日只要踏入七王府一步,我立刻入宫向太后禀明此事!” “来人,送七王妃入宫。” 夙怀骁沉声下令,毫不留情地打了白飞瑶的脸。 “骁王爷,你当真要如此助纣为虐?!” 面对已故至交的亲妹妹,夙怀骁心中却丝毫没有食言的愧疚感。准确的说,这些年来白飞瑶所做的各种蠢事恶事,已经将他的耐心与纵容消耗殆尽。 何况像他这样的男人,是绝不允许别人触碰自己的底线。 很显然,安玥璃就是他的底线。 “让开。” 冰冷的语句从他的嘴里说出,带着强势的压迫感。 白飞瑶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等她再回神时,夙怀骁已经操纵轮椅逼近七王府的大门。 “要么去找太后告状,要么让开。” 面对如此强势的夙怀骁,白飞瑶只觉得陌生又恐惧,好似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骁,骁哥哥……” “江辰。” “卑职在!” “将七王妃带下去。” “是!” 白飞瑶想要挣扎,却被江辰眼疾手快拽住了胳膊。不管她如何歇斯底里地哭喊,夙怀骁都置若罔闻。 男人在进门之前,主动朝安玥璃伸出手。 “一起走。” 安玥璃垂眸盯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掌看了片刻,又看了看赤红着双眼瞪着自己的白飞瑶,果断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对方掌心之中。 “当然。” 一入七王府,夙怀骁就命令手下的人搜查夙祈挚与宋含笑的踪迹。 “骁王爷,骁王妃!” 宋含笑被人带出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残留的血迹。 “宋小姐,没你没事吧?”安玥璃甩开夙怀骁的手,第一时间迎了上去,“白飞瑶打你了?要不要紧?” “我没事!”宋含笑拒绝了对方要为自己检查的要求,带着哭腔催促道,“快救七王爷,他被白飞瑶下了毒,快要不行了!” “老七在何处?”夙怀骁沉着性子追问如同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两个女人的情绪。 “我知道,他就在主屋之中,我带你们过去!” 在宋含笑的带领下,安玥璃与夙怀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夙祈挚。 看着床上脸色惨白且昏睡不醒的男人,安玥璃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她当即启动脑中的医疗空间,检查患者的生命体征。 “白飞瑶有没有说过,她对七王爷做了什么?” 宋含笑眼泪汪汪地摇头,“我不知道,她只说是故意选中七王爷的,还说反正白家只剩她一人,哪怕是诛九族的大罪也不怕。” “混账。”夙怀骁冷声评价,“她有什么资格代表白家。” 宋含笑才不关心白飞瑶的变态心理,只求昏睡的夙祈挚能够快快醒来。 “骁王妃,你救救七王爷,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与此同时,安玥璃脑中的医疗空间给出诊断,夙祈挚的大脑状况已经处于危险的临界值。 第229章:快醒过来啊,求你! “不好!” 安玥璃被这数值惊得直接站起身来。 “怎么了?”宋含笑也被她过激的反应吓到。 安玥璃又看了眼数值,再度俯下身检查了一下夙祈挚的体征。 “七王爷昏睡的时间至少有两三日了,若再不将其唤醒,只怕残留在体内的药物会对他大脑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宋含笑听不懂这些专业的术语,但不妨碍她从对方的语气判断夙祈挚的情况危急。 “那要怎么办?骁王妃,您快救救他吧!” 安玥璃不敢耽搁,当即又是呼喊又是拍打,却无法将人叫醒。 夙怀骁见状亲自上手,点了夙祈挚身上的穴位。按照常理推断,对方在受到刺激后应该很快苏醒,但他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依旧没有要睁眼的征兆。 “这样都不醒,这个白飞瑶到底给七王爷下了什么毒!”安玥璃气得直咬牙,对夙怀骁建议道,“不如把她抓过来问个清楚。” 谁知还没等夙怀骁开口下令,就听江辰提醒道。 “咱们强闯入府的时候,七王妃就跑了。卑职叫人盯着,瞧她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往宫里去了。” 既然无法阻拦夙怀骁,白飞瑶只能恶人先告状,先去太后那稳住局面。 反正夙祈挚中毒后,全府上下都听她的号令。只要她咬死不认罪,安玥璃也没办法证明毒就是她下的。 最重要的是夙祈挚吸入的毒粉剂量严重超标,寻常的方法是没办法将他唤醒的,除非使用效力强劲的药物刺激。 这便是白飞瑶之前勾引易宴偷盗护心丹的原因。 既然连夙怀骁点穴法都无法让夙祈挚清醒,安玥璃也果断放弃了扎针的想法。当她神情凝重地思索时,耳边传来宋含笑的啜泣声。 “早知七王爷的情况会这般危急,我就该与谢神医一同前来。他身上带着护心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这话点醒了安玥璃,她倏然抓住了宋含笑的手腕追问。 “谢神医可有说过这护心丹的功效?” “这,我不知道。” “护心丹能够护住患者心脉,保濒死之人三日内不断气。”夙怀骁沉声开口,将当年苏启救治太后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安玥璃听过之后沉思片刻,忽然福至心灵。 “我知道了。” 她背过身去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一支强心针。透明的药水从针尖逼出,带着锋芒的寒光,看得人心头发颤。 宋含笑不禁抖了抖身子,“骁王妃,你拿的这个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要扎七王爷吧?” 安玥璃如实解释,“这针药剂效果显著,有点类似于苏神医的护心丹。一旦注入,患者会在短时间内加强他的心肌收缩,达到将人唤醒的功效。” 宋含笑眼睛一亮,“真的!那七王爷有救了!” 一旁的夙怀骁眼眸则是在听到这针剂能媲美护心丹的时候,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两下。 安玥璃的特殊能力如同怀揣的稀世珍宝,既可以推她走上神坛,也可让她跌入万丈深渊。 而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 看着宋含笑惊喜的表情,安玥璃却神色严肃。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也是根据你们的描述推断出护心丹的功效。至于这一针下去能不能唤醒七王爷,我也无法保证。 如果他依旧不醒,强心针的威力很可能会让他心脏功能出现异常。 这针打还是不打,得想好。” “……” 上一秒还处于欢喜之中的宋含笑,下一秒重新陷入沮丧与惶恐之中。 “这,我……骁王妃,您就没有什么更稳妥些的办法吗?” 安玥璃抿唇摇头,“你也看到了七王爷的情况,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现在派人去寻苏神医取护心丹……” “动手吧。” 夙怀骁直接绕过宋含笑下决定。 “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祈挚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宋含笑依旧犹豫不定,“可这针打了也未见得能唤醒七王爷,但护心丹……” “护心丹世间仅剩一粒,即便是苏神医也再没炼制成功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丹药是要留给谁用,你我心中都有数。祈挚抢不了这个名额,就算是抢到了,也会让他往后的处境变得无比艰难。” “……” 宋含笑敏锐地听懂了夙怀骁的暗示,只觉得周身被绝望笼罩,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夙怀骁敲了敲轮椅的扶手,如同定海神针般镇住了这令人窒息的局面。 “就用强心针,出了任何意外都由本王担着。”同时他强势地扫过屋内的几人,“如果七王爷没能醒过来,任何人都不得对外提及骁王妃参与了此事。但凡有谁多嘴,本王会让他后悔长了舌头。” “是!” 以江辰为首的侍从拱手领命。 宋含笑也用手绢捂住了口鼻,默默擦掉眼中的泪水。 “骁王妃,拜托了。” 安玥璃深深地望进夙怀骁的眼中,粉嫩的唇瓣动了动。两人静静对视着,片刻后她强行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病患身上。 尖锐的针头刺穿夙祈挚的皮肤,将冰凉的液体注入他的体内。 “咚咚!咚咚!” 在医疗空间的监控下,安玥璃密切观察着对方的心跳。 “呼吸加快,心率上升,血压上升。” 她每播报一次,宋含笑的心就高悬了一分。就连向来淡定的夙怀骁也剑眉紧锁,视线紧紧黏在夙祈挚的脸上。 江辰等人更是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头顶生烟。 “七王爷,您可千万要挺住啊!” 直到安玥璃检测出夙祈挚的心率已经达到了一百八,而对方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时,她终于沉不住气对宋含笑大声喊道。 “叫他!喊他的名字!” 宋含笑如梦初醒,立刻扑上前抓住了夙祈挚的手腕。 “七王爷,你快醒醒!王爷,祈挚,夙祈挚!你再不醒,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不是说后悔娶了别人吗,那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答应嫁给你。哪怕是当妾,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便心甘情愿。 夙祈挚,你听到了吗!? 快醒过来啊,求你……” 第230章:你嫂嫂她害羞 宋含笑一边说,眼泪一边扑簌落下。 “夙祈挚,你若是死了,我就给你陪葬!咱们生不能同衾,至少死后能够同穴。” 几乎在宋含笑这话落下的瞬间,一双大手反过来擒住了她的皓腕。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宋含笑猛然抬眸,猝不及防地跌入了男人满含深情的眼眸之中。 “七,七王爷……” 夙祈挚猛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心脏快跳带来的不适感。 “刚才本王生死不明时,你尚且直呼我的名字。现在本王醒了,你却又改口了,可是想要食言?” “我!” 宋含笑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刚才急的,还是现在羞的。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安玥璃,她等着这对有情人缠绵了片刻,才无情打断对方。 “宋小姐,我得检查一下七王爷的身体情况。” 宋含笑像只受惊的白兔,腾的一下跳开老远,似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你,你们聊。” “诶!” 夙祈挚看着她快速逃离的背影,下意识就想要追,却被安玥璃笑眯眯地摁回了床上。 “友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七王爷与宋小姐已经互相通晓了心意,何必急于一时。” 夙祈挚的视线在这对夫妻身上转了一圈,虚心地露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嫂嫂教训的是。” 安玥璃:“……别叫嫂嫂。” 夙祈挚疑惑地看向夙怀骁,后者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你嫂嫂她害羞,以后还是直接唤称谓吧。” 夙祈挚从善如流颔首,“是,皇兄。” 安玥璃一边检测他的心率,一边警告地回头瞪了夙怀骁一眼。 “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胸口有些闷痛,还有些头晕。” 虽然因为宋含笑的告白而愉悦,但身体中依旧残留着中毒带来的不适感。夙祈挚配合地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同时也解释了自己中毒的经过。 “我也是没想到,她是真的敢对我动手。皇兄,皇嫂,白飞瑶现在何处?” 安玥璃已经放弃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了,面目表情地解答。 “她入宫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去找太后撑腰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白飞瑶厚脸皮的程度,极有可能将这次中毒事件归咎到别人身上。” 听到她这么说,夙怀骁却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 “那可未必。” …… …… 皇宫。 白飞瑶跪在太后的宫门口哭得梨花带雨,任何人见了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会心生怜悯。 这样比花还娇嫩的女儿家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即便是杀人放火也都是别人有错在先。 白飞瑶哭了好一阵,眼睛都又红又肿了,终于等到了太后的传唤。 负责伺候太后的齐嬷嬷先是隔着一段距离默默地看了她许久,才装出一副刚忙完的样子疾步上前。 “七王妃快起来吧,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成这样。” 齐嬷嬷一边说一边亲自将白飞瑶扶起来,态度甚至比往日里还要热情三分。 作为太后的身边人,齐嬷嬷的态度就是风向标。 白飞瑶感受着对方的关心,将高悬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 “齐嬷嬷,您快带我去见太后吧。再晚一些,只怕七王爷就扛不住了。” 听到这话,齐嬷嬷眉梢挑动。 “哦,七王爷怎么了?” 白飞瑶抓住对方的胳膊,泫然欲泣地哭诉道:“七王爷被宋家的那个贱蹄子勾得神魂颠倒,前日回府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昏睡之中。我一开始以为王爷是累了,便不敢打扰。可是这都快三日了,王爷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我这实在是心慌意乱,只能来求太后救命。” 照理来说听到这种消息,齐嬷嬷肯定是会惊诧焦急的,但她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柔声安抚道。 “别着急,七王爷福大命大,肯定能够化险为夷。况且宫里的太医都在,不会让七王爷出事。” 白飞瑶还想说什么,齐嬷嬷却打断了她的话,以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太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白飞瑶思绪中断,迷迷糊糊地被对方带着往前,甚至没想过刚才分明是她苦苦跪在宫门口等候传唤,对方为何会说是太后等候多时。 直到进入宫殿看到了苏启与谢羽熙师徒二人的身影,她才惊出一身冷汗。 “师,师父?您怎么在这?” 苏启坐在太后赐的椅子上,嫌恶地瞥了她一眼。 “老夫可当不起七王妃这句师父,您还是直呼其名吧。” 话音刚落,就听太后重重拍响了椅子的扶手。 “孽障,还不跪下!” 白飞瑶吓得扑通跪地,冷汗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太后,臣妇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您生气……” “七王妃先后给宋小姐和七王爷下毒,勾引易宴师弟偷盗护心丹,难道这些在您眼里都不算错。” 谢羽熙一开口直接戳穿了她之前犯下的罪行,丝毫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白飞瑶心脏猛地坠入深渊,脑子嗡嗡作响。 看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一旁领她入门的齐嬷嬷直摇头。 “老奴在宫中待着几十年,什么肮脏的手段没见过,但像七王妃这般居然连自己夫君都敢陷害的还是头一回见到。当真是开了眼了。” 白飞瑶被这句话击中神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旦毒害夙祈挚的罪名被坐实,她只怕小命不保。 “冤枉啊太后娘娘!臣妇从没做过这些事情,都是宋含笑那个小贱人栽赃陷害!”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太后虚眯了眼睛,“苏神医,还是你来说吧。” 苏启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将谢羽熙这些时日的追查结果摆在桌子上。 “你当日洒在七王爷身上的药粉,老夫已经让人查出来了。其中有几味药材极为特殊,除了宫中的太医院便只有宫外的孟丹楼里有存储。 你利用圣女的身份私取药材,制成药粉涂抹在七王爷的身上,以此诱发宋小姐的心疾。 老夫可有说错?” 第231章:他信她,如同信任自己。 白飞瑶直愣愣地看着摆在案桌上的证据,苏启能够说出这番话,表明她之前的手段已经被拆穿。 即便是咬死了不认,太后也不会相信自己,不如顺水推舟避重就轻,认下其中一部分的罪责。 想透这一点,白飞瑶故作颓然地塌下了肩膀,眼泪扑簌落下的同时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了绝望的酸水中。 “臣妇与七王爷成亲三年,王爷三年都在戍边。臣妇耐心等候,从不敢有怨言。可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王爷却带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回京!” 她说着倔强地梗直了脖颈,故意将委屈的眼神展示在太后面前。 大家同为女人,太后能够站在如今的高度,所经受过的战斗更是比旁人想象的更加残酷。 只要太后能对她产生一分的共情,白飞瑶就有把握翻盘。 果然,太后与白飞瑶对视了片刻,虽然神色岿然不动,但问出来的话却莫名软和了几分。 “这也不是你下毒害人的理由,况且此事牵涉祈挚,你的夫君!” “冤枉啊!臣妇承认自己的确嫉妒宋含笑,也承认利用她心疾的病症想要除之后快。可七王爷可是臣妇的夫君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对臣妇有什么好处?” 白飞瑶说着往前跪行了两步,捧着胸口发誓。 “臣妇绝对没有加害七王爷,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一时间没有开口,而是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苏启。 “苏神医,你提供的这瓶毒粉是用在宋家女身上的。至于七王妃毒害祈挚一事,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苏启则是一阵语塞,没想到证据都摆在眼前了,白飞瑶居然还能如此强词夺理。 知晓苏启不善言辞,身为大徒弟的谢羽熙赶忙站出来替师父声讨对方。 “七王妃,既然你说自己没有毒害过七王爷,那可否解释一下,为何要蛊惑我师弟半夜偷盗护心丹?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做贼心虚? 别说你没做过这件事,那晚我可是亲自审问了易晏,他已经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白飞瑶抿唇,心中暗自将谢羽熙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晚要不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事情又何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知道谢神医向来瞧不上我这个半路学医之人,觉得我德不配位,是仗着太后娘娘的抬举才进了梦丹楼。 可就算你瞧不上我,也不至于颠倒黑白,诬陷我谋杀亲夫。” 谢羽熙闻言蹙眉,对方的这句话看似在为自己辩驳,实际却是在暗示自己对太后当年的决定不满。 这个白飞瑶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子,难怪易晏会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七王妃言重了,在下刚才所言皆是基于证据就事论事。 况且你我之间无仇无怨,在下之所以不让您与师弟过密往来,也是担心坊间的流言蜚语坏了皇家声誉。” 既然这个女人敢给自己泼脏水,那他也不必给对方留面子。 太后闻言重点果然沉下脸色,“七王妃,对于偷药一事,你究竟作何解释?” “太后明鉴,臣妇之所以向梦丹楼求药,正是因为发现七王爷被宋含笑所害,想要救人。倘若臣妇真要谋杀亲夫,又何必冒险去做这些事? 谢神医的指责,全然是无稽之谈!” 太后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倒是有理了?” 白飞瑶整个人谦卑地伏在地上,“臣妇知晓偷药一事罪无可恕,但臣妇当时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也不知那宋含笑与王爷相处的时候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以至于王爷一回府便昏睡不止。” 谢羽熙反驳,“七王爷若是身体不适,王妃大可传太医,何必非要偷药?” 白飞瑶看也不看对方,只顾着向太后发力。 “太后明鉴!那日臣妇前脚入宫向您诉苦,王爷后脚回府便陷入昏睡。臣妇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啊! 臣妇当时一心想着只要能救醒七王爷,王爷便能看穿宋含笑的昭然野心。至于其他……” 她说着再次叩拜,诚恳地请罪。 “臣妇愚钝,没能第一时间汇报七王爷的病情,还请太后责罚!” 眼看着对方三言两语,避重就轻地化解了毒害夙祈挚的罪行,谢羽熙几乎要气得笑出来。 “七王妃不必担忧,在下与师父入宫后,太后娘娘便派遣了最好的太医前往七王府。现在想必已经救治好了七王爷的病症。” 听得此话,白飞瑶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了几下,但很快她又稳住了动荡的心神。 夙祈挚所中之毒何其特殊,别说是安玥璃出手,就是苏启亲自到场都未必有用,除非太后舍得将护心丹让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飞瑶抬起头来,竭尽全力摆出一副坦然无辜的表情。 “等王爷醒了,一切便能水落石出,臣妇的冤屈也能洗净了。” 太后虚眯着眼睛,视线在双方之间来回转了两轮,正待开口,就见到宫女上前禀报。 “启禀太后娘娘,前往七王府的太医传话回宫,说王爷已经脱离了危险,已经清醒了。” 此话一出,白飞瑶脸上刚刚挂起的微笑如同冰裂般瓦解。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之中,才忍住了脱口而出的“不可能”三个字。 谢羽熙则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笑着对苏启低语。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骁王妃当真能治好七王爷。” 苏启摸着胡须笑而不语,其实让安玥璃给夙祈挚解毒并非他的意思,而是夙怀骁执意为之。 他信她,如同信任自己。 白飞瑶捂着胸口垂下眼眸,假装松了一口气。 “太,太好了,多谢老天爷开眼。” “老天爷开不开眼本王不知道,但经此一事,本王却是看清了七王妃的真面目。”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宛如一柄巨剑捅穿了白飞瑶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太后抬眸望向宫殿大门,便瞧见夙祈挚推着夙怀骁的轮椅徐徐而来。 兄弟两人一个面色淡然如风,一个则是阴沉如水。截然不同的气质凑在一处,却如同合并的双剑,透出所向披靡的雄浑之感。 第232章:人心都是偏的 “孙儿见过皇祖母。” “给皇祖母请安!” “快起来!”太后看到脸色尚且惨白的夙祈挚心疼不已,“祈挚,你怎么入宫了?身体可好些了?来人,快赐座!” 夙祈挚从善如流地接了赏赐,“多谢皇祖母关心,孙儿不过是多睡了两日,并无大碍。” 他说着看向跪在一旁的白飞瑶,眼神冰凉刺骨。 “七王妃不是很希望本王能清醒过来替你作证的吗,怎么见到本王,你似乎并不高兴?” 夙祈挚这夹枪带棒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后回过神来,一股被愚弄欺骗的恼意直冲肺腑。 “好哇,哀家真是小瞧了你这个毒妇!你是不是觉得祈挚肯定醒不过来,就可以糊弄哀家了?” 白飞瑶身子一歪,挺直的跪姿再也稳不住,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臣,臣妇……” 夙祈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主动起身请旨道。 “皇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 太后望过来,还以为他要求自己严惩白飞瑶。谁知夙祈挚抿了抿嘴唇,提了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请求。 “孙儿想与白飞瑶和离,重新迎娶前仪制清吏司宋明忠之女宋含笑为正妻。” “你说什么?和离?” “孙儿与白飞瑶的婚事本就是一场错误,她心中有别人,孙儿也情有所钟。与其下半辈子都在互相折磨中度过,不如快刀斩乱麻,即刻结束这段错误的婚事。” 太后蹙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荒谬,本朝从未有过如此先例。你已经是王爷,身份何等贵重,一举一动皆代表的都是天家尊严。” 她说着扫向白飞瑶,目露嫌弃。 “你若实在不喜此女,哀家可以重新为你挑选品行更好的侧妃。但和离一事有违祖制,绝不可行。” 白飞瑶在听到夙祈挚提出和离的话时,差点吓得晕过去。 然而太后的态度却如同定心丸,让她生出一股隐秘的胜利之情。只要能保住自己正妃的头衔,就还要东山再起的可能。 “七王爷与妾成亲三年,可知晓妾饮食上的喜好,可知晓妾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 夙祈挚迎上对方控诉的眼神,只觉得厌烦得紧。 “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飞瑶深吸一口气,倔强地发出声讨。 “王爷出征三年,妾替您打理王府,孝敬长辈,一刻不敢忘却为人妻的责任。可王爷三年后却带了个狐媚女子回京,甚至为了此女连自家王府也不住了,只管叫旁人看妾的笑话! 王爷为了一个尚且算不上妾室的女子羞辱妾,如今还口口声声要与妾和离。妾倒是要问一句,王爷不觉得亏心吗!?” 反正他们夫妻二人注定形同陌路,和离又是绝不可能,那她不如趁机把责任都归咎到夙祈挚的身上,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简直是强词夺理!本王不回府,还不是因为你给含笑下毒!” “是妾给她下毒在先,还是王爷偏心在先,您自己心里清楚。只恨妾父兄死得太早,娘家无人撑腰,活该被一个外室骑在头上羞辱。” 夙祈挚简直要被白飞瑶的装腔拿调给气死,“含笑不是那种人!” 笃笃。 夙怀骁适时敲响轮椅扶手,帮助夙祈挚从白飞瑶话语的圈套中解脱出来。 “皇祖母息怒,此事都是孙儿之错。” 太后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怀骁,这件事与你无关。” “当然与孙儿有关,若非孙儿当初传回京城的死讯有误,飞瑶也不至于嫁入七王府。 七弟明明心中有宋小姐,却被迫娶了飞瑶,以至于他们夫妻多年不和。 这些都是孙儿的错。” 听到夙怀骁一口一个“飞瑶”的喊着,太后瞳孔缩了缩,只以为他这些年来也对自己的婚事心存遗憾。 毕竟夙怀骁之前九任王妃都连着没能活过新婚之夜,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心里还想着别人。 不仅太后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隐隐有这种感觉。 其中自然包括引发整个事件的白飞瑶本人。 “骁王爷,你……” “所以孙儿想要弥补这个错误,还请皇祖母看在当年白子胥为国捐躯的份上保留白飞瑶七王妃的身份,送她去寺庙为其兄长祈福清修。 同时也请皇祖母允准祈挚以平妻的规格迎娶宋家小姐。如此既不会伤及皇家颜面,又可拨乱反正。” 白飞瑶刚刚生起的一丝欣喜瞬间崩塌,并且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脸上甚至来不及做出合适的表情。 “骁王爷!你不能这样!” 夙怀骁侧眸看过去,幽深的眼眸中浸满了令人胆寒的无情与陌生。 “本王当然可以。你谋杀亲夫,多次利用圣女的身份害人性命,留你一命已经是看在子胥的份上网开一面。” 太后听完夙怀骁的话,高悬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倘若他当真还对白飞瑶有情,那白飞瑶才是非死不可。因为皇家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夹在两个王爷之间的流言蜚语产生。 “七王妃。” 太后最后看向白飞瑶,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淡然且坚定。 “你的所作所为不仅触犯了誉国律法,更触犯了哀家的底线。今日哀家允准骁王爷的提议送你去寺庙清修,也算是保全了白家最后一丝体面。 你好自为之。” 说罢这话,太后冲身边的齐嬷嬷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把人带下去。 然而就在侍卫上前请人的时候,白飞瑶却癫狂地挣扎起来,同时歇斯底里地朝夙怀骁扑去。 “骁王爷,你不能这样!你当初可是跪在我兄长的坟前发过誓,要一辈子护我周全的。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兄长的在天之灵向你讨债吗!?”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霍然变色。 太后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放肆,把这个口无遮拦的疯女人带下去!” 侍卫不敢耽搁,强势反拧了白飞瑶的胳膊。 相比之下夙怀骁却淡定得仿佛没有听到这些指责,“本王的确欠你兄长一条命,但那也是本王与你子胥之间的恩怨,与你何干?” 他说着操纵轮椅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说得对,人心都是偏的。从你对安玥璃下手的那一刻起,本王就不可能放过你。” 第233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直到白飞瑶被强制带走,太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真是冤孽!” 注意到她老人家面上显出的疲态,夙祈挚心存内疚上前请罪。 “皇祖母息怒,都是孙儿不孝,拿得这些琐碎之事来扰您清静。” 太后瞥了他一眼,“祈挚,你已经是经过战场洗礼的王爷了,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不能被儿女情场裹挟。” 夙祈挚低头认错,“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受教。” “既然知错,那就快些把宋家的小姐送走吧。虽说此事乃是白飞瑶错在先,但你和宋含笑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依旧有损皇家颜面。” 见太后不同意自己与宋含笑的婚事,夙祈挚的脸色再次大变。 “皇祖母,孙儿与含笑是真心相爱,求您成全!” 说罢竟是一撩衣摆跪了下来,配合上他大病初愈的惨白脸色,论谁见了都心生不忍。 然而太后面上却显露出温愠之色,沉声警告道。 “祈挚!你要知道自己首先是誉国的王爷,然后才是你个人。” 眼瞧着这对祖孙之间即将爆发争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启这个时候却突然站了出来。 “太后,老夫有一提议。既然七王妃自愿去寺庙清修,那么梦丹楼的圣女一位便空缺了出来。老夫听闻骁王妃医术精湛,不如就尤她来顶上这一职务。” 太后正在为如何粉饰白飞瑶清修一事烦恼,苏启的提议让她心念一动。 同为王妃,如果安玥璃能顶上白飞瑶之前的职位,至少可以最大程度维系皇家的颜面。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宋家之女……” “宋小姐久病成医,这些日子不仅为老夫提供了研制心疾类药物的思路,还帮着老夫处理了不少杂事。 太后若是不介意,老夫愿收她入梦丹楼,先从医女做起。等她事务熟练了,太后再赐她个称号便是。 到时候骁王妃主攻医术,宋小姐主管内务,老夫也就能安心了。” 听到苏启这话,夙怀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家伙一箭三雕,既为自己招了人,又替夙祈挚解了围,还让保全了太后最看重的皇家颜面。 果然,太后在略一思忖后便同意了这项提议。 “既然苏神医都开口了,那就这么办吧。”她说着看向夙祈挚,不放心地敲打道,“虽说白飞瑶就要离京,但你与她好歹做了三年的夫妻。人走了,茶也不能凉得太快,免得世人误以为咱们天家无情。” 夙祈挚只要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已经心满意足了,又怎么可能不遵守太后的这点小要求。 只见他当即叩首谢恩,连眼尾都透出激动的红晕。 “多谢皇祖母恩典!” …… …… 离开皇宫的马车上,夙祈挚还在为太后的决断心神激荡,再看到身旁淡然自若的夙怀骁时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的事情多谢皇兄与皇嫂了,只是弟弟想不明白,既然皇嫂有这般本事,皇兄为何不替她向皇祖母邀功,反而将那些功绩记在了太医院的头上?” 就在太医院的医者们赶到七王府的时候,夙怀骁果断让夙祈挚继续装睡。直到对方一群太医乌央央地扎针施救了一番,才悠然转醒。 至于安玥璃才是真正的幕后英雄这件事,现场众人无一敢透露。 夙怀骁想到她那张清冷且不失美艳的面容,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扫过,酥麻的痒意让人想要抓狂。 “苏启已经是享誉全国的神医,在外行医采药时尚且要留个质子般的徒弟在京中。安玥璃的真实水平一旦被宫里的人知晓,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说着看向夙祈挚,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本王不希望她卷入后宫的血雨腥风。” 每一个皇子都是在无休止的宫斗中出生成长起来的,夙祈挚对上夙怀骁坚定且充满保护欲的眼神,了然地保证道。 “皇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等兄弟两人返回七王府时,天色已经渐暗。 一看到他们的马车靠近,宋含笑就急切地迎了上来。 “七王爷,骁王爷,你们没事吧?太后娘娘可有怪罪?” 夙祈挚迅速变得虚弱,顺理成章地依靠在了宋含笑的身边,同时不忘故作坚强地安抚对方。 “别担心,一切都处理好了。白飞瑶多次下毒害人,已经被太后罚去寺庙清修,以后七王府不会再有人提到她这个人。” “清,清修?”即便猜到白飞瑶的下场不会太好,但这个惩罚的力度还是让宋含笑感到心惊,“那她王妃的身份……” 提到此事,夙祈挚抱歉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害你至此,我却没能让皇祖母同意褫夺她王妃的身份,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等白飞瑶入了寺庙,以后七王府上下只有你这一位女主人!” 许是夙祈挚解释的模样太过诚恳,宋含笑看着他忽然就笑出声来。 “王爷不必如此。” 夙祈挚一听他这么说,心脏就悬了起来,还以为宋含笑这是不肯接受太后对白飞瑶的处置结果。 “什么叫不必,这当然有必要!你知道的,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答应过要留在王爷身边,那我就已经做好了披荆斩棘甚至粉身碎骨的准备。” 宋含笑含情脉脉地望着夙祈挚,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所以王爷不必向我解释这么多,含笑愿意留下来,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没有那一天!” 夙祈挚猛地将人拽进自己怀中,两条胳膊如同钢铁一般圈住对方,却又温柔地保留了一分空间,生怕弄伤了心爱之人。 “三年前错过你的那一次,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如今能够重新将你寻回,是菩萨在保佑我。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没有分开的那一天。 我保证!” 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让人动容。 夙怀骁默默带着江辰退至一旁,给予这对有情人充分的空间。 “安玥璃呢?怎么不见她出府迎接本王?” 听到这个问题,江辰猛地绷紧了身子。 “王,王妃她……” 夙怀骁隐隐觉得不妙,“她怎么了?” 江辰咽了口唾沫,“王妃说两位王爷肯定能搞定白飞瑶,安国公府还有事,她就先回去了。” “!!!” 第234章:咱们不如假戏真做 夙怀骁瞥了眼不远处还在卿卿我我的两人,突然对江辰发飙。 “去提醒老七,有什么话进屋再说。青天白日的,天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 江辰看着自家主子嫉妒的嘴脸,又看了看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美满的七王爷,壮着胆子岔开了话题。 “王爷,咱们要不要去安国公府走一趟?” “嗯?” 江辰顶着压力咽了口唾沫,“卑职只是想,这件事好歹与王妃有关。况且七王妃以前老是与咱们王妃作对,现在七王妃受到惩罚,王妃知晓后或许能高兴些。” 夙怀骁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就在江辰以为他还在为安玥璃擅自离开而怄气时,却听到对方不耐的催促声。 “愣着做什么,再晚你家王妃都该歇了。” 待骁王府的马车赶到安国公府时,安玥璃果然已经歇下。 夙怀骁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几个闪身跃进了紫光苑。 内室之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以及皂角的香味,他脚步停在珠帘前,视线恰好可以看到安玥璃坐在妆台前慢条斯理梳理头发的场景。 许是刚沐浴完毕身体有些发热的缘故,安玥璃只穿了月白色的内衫,三千乌丝温柔乖顺地垂在肩膀的一侧,散发出莹莹的光泽。 也不知道她垂眸时想到了什么,梳发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直到手中的木梳被人接过,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嘶——!” 安玥璃在惊惧中霍然起身,却被男人稳稳地摁住了肩膀。 “是我。” 从铜镜中看清对方俊朗的面容,安玥璃才舒了口气。 “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门这么大的响动都没听到?” 惊吓之后是涌上心头的恼怒,安玥璃伸手去夺木梳,嘴上也不饶人。 “许是王爷进门前的敲门声太大了,把我耳朵给震聋了。” 夙怀骁抿唇后仰,将手臂抬高到对方刚好够不到的角度。 “怎么不等我回来?” “七王爷已经清醒,我既完成了任务,何必继续留下?” 夙怀骁低垂眼眸,瞳孔中倒映出少女粉嫩白皙的精致面容,修长的脖颈,以及微敞的衣襟…… 凸显的喉结滚了滚,夙怀骁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你就不想知道太后是如何惩治白飞瑶的吗?” “不想。” “嗯?” 安玥璃迎着对方的目光,冷酷的态度如同天山上的雪莲。 “她怎么样与我何干?” “是吗?本来是想与你报喜的,既然你不想听,那本王就不说了。” 说这话的时候,夙怀骁一直注视着安玥璃的眼睛,并且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方眸底一闪而过的失望以及困惑。 他俯身而下,两人几乎鼻尖相触。 “说实话,其实你很在意,对吗?” 面对突然放大的俊颜,安玥璃的脸颊迅速升温。 “胡说八道。” 她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伸手将人推开。 “王爷既然没话说那就请离开吧,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谁知双手刚触碰到对方结实的胸膛,就被捉住了。 夙怀骁反客为主,拉着安玥璃跌坐到一旁的软塌上。两个人因为惯性的作用交叠在一处,亲密无间十分姿态暧昧。 安玥璃闷哼一声,再睁眼时便猝不及防地坠入了对方深邃的眼眸中。 “你!起来!” 夙怀骁这时非但不为所动,甚至心情甚好地将胳膊垫在了脑后。 “虽然骁王妃没什么兴趣,但本王还是有义务解释清楚。 太后得知白飞瑶屡次以权谋私,谋害他人性命,已经下令让她去寺庙带发修行。若无意外,只怕此生都不得踏出寺庙半步。” 安玥璃闻言眉头微挑,甚至顾不上先从对方身上爬起来。 “就这?” “你不满意?” “只是带发清修而已,又不是要她的性命,这有什么好值得我高兴的。她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该挫骨扬灰?” 夙怀骁略显意外地望着她,抿唇不言。 安玥璃质问道:“怎么,王爷是觉得她不该死,还是觉得我蛇蝎心肠?” 夙怀骁如实回应,“本王只是以为,你会满意这样的处置。毕竟相比起置她于死地,保留白飞瑶的身份地位,却剥夺她为非作歹的权利更能让人感到解气。” “……” 安玥璃一阵沉默,不得不说,夙怀骁的说的确是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白飞瑶的性命,否则多次交手,她早就主动出击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可这话从夙怀骁的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让她觉得不爽。 “那万一意外发生了呢? 万一太后哪天又想起了白飞瑶的好处,万一王爷哪天又在面对白子胥的灵位时心生愧疚,执意要把白飞瑶从寺庙里接回来呢? 那以前被她谋害之人当如何自处?” 夙怀骁凤眼闪烁,“以骁王妃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 安玥璃抿唇,“既然是惩戒,至少应该将她所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 “言之有理。” 对方赞同得太过爽快,以至于让安玥璃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王爷准备怎么办?太后让白飞瑶带发清修,应该就是不希望世人知晓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吧?” 夙怀骁唇角微微翘起,很是愉悦地夸赞道:“骁王妃果然聪慧,其实老七一开始是想提出与白飞瑶和离的,只是太后顾忌天家颜面,驳回了请求。” 听到“和离”儿子,安玥璃的瞳孔明显缩了缩。 “白飞瑶可是对七王爷下毒手的女人,太后敢让这种人留在皇家” “既已知晓她的真面目,便有一百种方式避免她再次行凶。” 安玥璃冷哼一声,撑着对方的胸膛猛然坐起身来。 “算了,我和你们这种皇亲贵胄说不通。” 她快步走到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要睡了,王爷还请离开吧。” 等夙怀骁不徐不疾地踱步到她跟前时,安玥璃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不管太后同不同意,咱们的合约都已经终止了。王爷顶天立地,不可食言而肥,还请尽快将和离书准备妥当。” 夙怀骁站在门框前,宽肩长腿,姿态倜傥。 “太后态度强硬,想要让她松口只怕难如登天。所以为了弥补骁王妃的损失,本王有个提议。 咱们不如假戏真做。” 第235章:要不要做真正的骁王妃 “!!!” 安玥璃的瞳孔豁然放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说什么?” 夙怀骁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只有在对上他的凤眼时,才能发现其中蕴含着势不可当的占有欲。 “王妃的身份虽然贵重,但因此所受束缚也颇多。只是让你承受压力却全无好处可占,本王于心不忍。” 安玥璃气结,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 “那你倒是想办法和离啊!” “那怎么行,本王还没弥补你的损失呢。” 夙怀骁单手撑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作势亲吻她的嘴唇。 安玥璃瞳孔放大的同时后退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电光石火之间是夙怀骁出手勾住她的腰身,才让她幸免于难。 “之前因为白飞瑶尚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许多话本王没资格说。但是今晚……” 安玥璃像是预料到了什么,顾不上自己还窝在男人的怀里,便着急忙慌地去捂对方的嘴唇。 “不许说!我不想听!” 夙怀骁隔着安玥璃的掌心微微勾唇,“当真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 安玥璃没吭声,但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岩浆当中,每一寸肌肤都沸腾了起来。 夙怀骁轻而易举地拨开她的手掌,神情严肃且郑重。 “当日你坐着安国公府的花轿踏入骁王府,本王因不满这场婚事拒绝露面,让你独自抱着宝剑拜堂,以至于你在喜堂上被白飞瑶等人嘲讽羞辱。 如今想来,实在是混账之举。” 听到夙怀骁提及大喜之日的场景,安玥璃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不知不觉,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许多人和事都发生了惊天逆转。 夙怀骁低沉磁性的声音继续在耳边炸开,“过去种种,都是本王的不对。还请骁王妃大人有大量,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至少,让本王为你补办一场真正像样的婚礼。” “!!!” 安玥璃瞳孔再次地震,要不是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你……” 夙怀骁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你不拒绝,本王权当你答应了。” “才不!” 安玥璃忍着指尖的酥麻以及浑身炸毛的战栗,挣扎着从他怀中退出来。 “王爷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白飞瑶,听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了去。” 夙怀骁对她的拒绝并不感到意外,反倒心平气和地追问。 “那骁王妃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本王能做到。” “我只要和离书。” 几乎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夙怀骁强势将人重新拽进怀里,并且砰的一声压制在房门上。 “关于这一点,本王恕难从命。” 男人身形颀长,宛如一座大山般笼罩在安玥璃的身上。 若是换作寻常女子,刚才在面对夙怀骁既温柔又强势的表白时,只怕心都要苏了。 然而安玥璃却是天生反骨般,愣是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我劝王爷最好立刻松手,否则待会儿受伤我可不会出手医治。” “……” “王妃?” 就在夙怀骁沉默之际,突然听到浣纱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原来她就住在隔壁厢房中,刚才听到门板碰撞的响动,特意前来查探。 夙怀骁薄唇紧抿,趁着浣纱靠近前直接用脚将门板勾来关上。 安玥璃眉梢微挑,故意冷声质问。 “怎么,王爷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见不得人?” 话音落下,她便迎来了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回神时,自己与夙怀骁之间的姿态刚好换了过来。 现在是她压着对方靠在门板上,活像是觊觎男色的女登徒子。 “!!!” 安玥璃挣扎着想要退开,却发现双手依旧被夙怀骁抓着,根本无法动弹。 浣纱的脚步声已经靠近,她甚至能从门缝中看到灯笼的光晕。 “王妃,您还没睡吗?” 不等安玥璃回应,夙怀骁凑在她耳边低语道。 “王妃好生强势,本王柔弱不能自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赶在浣纱推门而入前开口。 “我没事,刚才有些口渴,起来倒杯水喝。” 果然,听到这话后浣纱收回了已经贴在门板上的手掌。 “那请王妃早些休息,奴婢先行退下了。” 等到脚步声离去,安玥璃撇过脸突然咬住了对方的手腕。 强烈的钝痛感袭来,夙怀骁忍住下意识反击的念头,任凭安玥璃发泄怒气。 直到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安玥璃才满意地松口。 “王爷不是要道歉吗?至少应该要做到接受这个程度的惩罚才行。” 原本就粉嫩的唇瓣因为染上血迹的缘故显得极度蛊惑诱人。 夙怀骁眸色渐深,下一秒倾身而上直接含住了那抹艳丽。不过一秒,他就克制地退了回来,甚至没给对方回神的机会。 “王妃的惩罚,本王全盘接受,并且还能附上些添头。” “你!”安玥璃后知后觉气得跳脚,浑身的汗毛都炸开来,“你干什么!?” 夙怀骁抬手揩掉唇上沾染的血色,神色认真且蛊惑地解释道。 “这可是本王第一次与女人的亲吻,王妃可要好好珍惜。” “谁还不是初吻了?问题是我没允许你亲我!” “原来王妃也是第一次,那本王也会好好珍惜的。” 安玥璃怒极反笑,“我看骁王爷是真的很想念坐在轮椅上的日子。” 听到她这么明显的威胁,夙怀骁也是忍不住失笑出声,秉承着不要把兔子逼急的原则,总算是松开了对安玥璃的禁锢。 “本王是认真的。安玥璃,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做真正的骁王妃。” 安玥璃正要开口拒绝,却被对方捂住了嘴。 “不必着急回答。” 夙怀骁看着她,眼神幽深如潭水,想要将她溺毙其中。 “等你感受到本王道歉的诚意之后再做决定。” 说完这话,他抬手揉了揉安玥璃头顶的发丝,缓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第236章:狗男人撩了就跑,管杀不管埋 毫不意外,安玥璃当晚失眠了。 就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安装了复读机,将夙怀骁说得话反复播放。等到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强烈的困意才勉强压制住了那纷繁复杂的思绪。 “王妃,该起了。” 浣纱的声音传入模糊的意识中,安玥璃抬起一只胳膊挡住洒进屋内的阳光,感觉脑子都糊成了一团。 “什么时辰了?” “王妃,您嗓子怎么哑了?” 浣纱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查看,然后就发现了安玥璃眼下浓重的乌青。 “王妃可是昨晚没睡好?要不您再歇息一会儿,奴婢替您把门窗关上。” “不必了。” 安玥璃挣扎着坐起来,幽幽叹了口气。 “替我更衣吧。” 首先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其次从她睁眼的那一刻起,昨晚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即便在床上躺一整天,只怕也是睡不好的。 许是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色太难看,安玥璃难得允许浣纱替自己上了薄薄的胭脂水粉。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王妃今日只是稍作打扮,就让人移不开眼。待会儿王爷来了定要看得呆住的。” 一提到夙怀骁,安玥璃伸手去端茶杯的动作顿住,脑海中浮现出对方昨晚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今日会来吗? 对于夙怀骁昨晚的表白,安玥璃失眠一个晚上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还要见面,她就抑制不住心跳加快。 嘭——! 放在手边的茶杯倾覆,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上,总算惊得她回神。 “王妃当心!” 一旁伺候的浣纱与追月吓得跳起来,又是替安玥璃擦拭水渍,又是忙着去找药箱。 安玥璃自己也是摁了摁额角,强迫自己把那恼人的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 “不必着急,打盆凉水来泡一下就好了。” 浣纱看着她泛红的手背就自责得不行,“都是奴婢的错,王妃的手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这若是伤了,王爷肯定要心疼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到小丫环急匆匆地前来传话。 “启禀王妃,宫里来人了。” 安玥璃刚带着奴仆走出紫光阁,就与传旨的天使迎面碰上。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许是上次夙怀骁的余威犹在,这回对方一看到她便主动上前请安。 “见过骁王妃。” “公公不必多礼。” 注意到对方脸上堆起的笑容,安玥璃直觉这次太后的旨意应该不是以责备为主。 果然,天使一开口便是恭喜。 “太后娘娘懿旨,封骁王妃为新任梦丹楼圣女,即日起配合苏神医处理梦丹楼的一切事务。” “圣女?” 安玥璃懵怔了一瞬便回过神来,白飞瑶既然被赶去了寺庙清修,那她梦丹楼圣女的身份自己也要被褫夺。 只是这个头衔落到自己身上,究竟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骁王妃,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快接旨吧。” 听到天使的提醒,安玥璃却抿紧了唇瓣没有动作。就在身后的浣纱等丫环紧张地攥紧手掌时,她才不徐不疾地叩首谢恩。 “谢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天使将懿旨交到她手中,同时低声提醒道。 “以前七王妃为圣女时,每个月都要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骁王妃医术远在七王妃之上,若能时不时入宫替太后请个平安脉什么的,想来娘娘会很高兴。” 这已经算是十分露骨的提点了,安玥璃勾了勾唇角,谢过对方的好意。 既然骁王妃这个身份暂时无法摆脱,那她就不能轻易为自己树敌,更何况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公公辛苦了,浣纱,准备上好的茶点招待。” “是。” 等对方离开,安玥璃才询问留在身边的追月。 “王爷在何处?” 按照往日的习惯,夙怀骁会在中午之前赶来安国公府,尽可能争取和自己一起用午膳的机会。 然后心安理得地在紫光阁小憩片刻,下午陪着自己在灵堂里坐一会儿再返回骁王府。 听到安玥璃这么问,追月却露出疑惑的表情。 “王爷今日还没来呢。” “没来?” “是啊,许是昨晚没睡好,今日起得晚了?咦,王妃昨晚也没睡好。” “……”安玥璃抬手阻止对方口无遮拦且总能一语中的的被动技能,“不来最好!” “可是王妃,太后娘娘封您做了梦丹楼的圣女,这样的好事总该与王爷分享的呀。” 安玥璃闻言冷笑一声,“天真。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 追月笑得更开怀了,“那王爷来迟了,肯定是为王妃准备贺礼去了!” “……那倒是不必。”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见夙怀骁,但她其实一整天都显得心神不宁。 中午休息时不敢睡死,生怕对方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的房中。下午守在灵堂念经也老是出错中断,抄经的纸也废了好几张。 等到了傍晚,安玥璃只觉得疲惫不堪,早早就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上。 “王妃今日累得很了,奴婢替您揉揉腿吧。” 趁着浣纱替自己按摩的时候,安玥璃闭上眼睛好好理了理思绪。 夙怀骁主动表白,还趁机夺走了自己的初吻,之后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将她的心悬起来,自己却消失了。 总之一句话,狗男人撩了就跑,管杀不管埋! 想到这,安玥璃胸中涌出一股被戏耍的无名怒火,恨不得立刻冲到骁王府去把人拖出来狠狠扎上几针! 浣纱感受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王妃可是还在生王爷的气?奴婢知道您介意七王妃的存在,但关于她的处置都是太后娘娘决定的,王爷也是无可奈何。” 安玥璃睁眼,“好好的,做什么提那个晦气玩意儿。” 浣纱失笑,鼓足勇气开解道。 “其实王妃应该感到高兴的,咱们王爷是个长情的人。 当年白将军替王爷赴死,七王妃作为白将军的妹妹,便得到了王爷这么多年的庇护。 王妃可是治好了王爷的双腿,如此大恩大德,王爷岂会辜负了您?” 这个观点倒是安玥璃曾今没想过的,虽然有理却不能消除她屡次被欺瞒的恼意。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先退下吧。对了,给我找两把铜锁来!” 在接受夙怀骁的道歉前,她决定每晚都要反锁房门,再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第237章:还请骁王妃给个面子 直到五日后安玥璃为逝去的外祖母守孝期彻底结束,夙怀骁才重新出现在安国公府。 安玥璃换下一身孝衣,选了一袭青色锦衣,搭配同色的石榴裙。 浣纱又寻来浅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上面绣着白色的百合,白色的花瓣中点缀着水红色的花蕊,犹如安玥璃此刻的形象。 “王妃,王爷来了。” 安玥璃坐在妆屉前的姿态不变,唯独画眉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泄露了她波动的心绪。 “知道了。” 浣纱见她没说要请夙怀骁进屋说话,便也不敢自作主张。 好在夙怀骁像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等候,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又等了两刻钟,安玥璃才开门而出。 院子里寒风萧瑟,将男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要不是知道他的腿伤已经痊愈,安玥璃都要紧张心疼了。 “稀客啊,王爷今日有空过来?” 夙怀骁闻言略显意外地挑了下眉头,紧接着抿出淡淡的笑意。 “王妃这是怪本王来得迟了。” “……” 安玥璃噎了一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她径直离开的身影,夙怀骁挥退了江辰与浣纱等人,自己操纵着轮椅跟上。 “这几日过得可好?” “托王爷的福,我好得很。” “那就好,今日本王是来接你的。” 安玥璃脚步突然顿住,蹙眉凝视对方。 “我哪儿也不去。” “守孝期限已到。” “那又如何?我与王爷的盟约也到期了,也没见王爷遵守承诺。” 夙怀骁抬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扶手,“本王的意思是说,既然孝期已过,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门了。本王今日不是来接你回王府的,而是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安玥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戒备地抱起了双臂。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夙怀骁绅士地探一只手,笑意盈盈地邀请道。 “本王说过要展现道歉的诚意,所以还请骁王妃给个面子。” 直到坐上了对方宽敞豪华的马车,安玥璃才满腹后悔地扶住了额角,她怎么又没经受住男色的诱惑呢? 马车最终停在了闹市之中,夙怀骁也不下车,只是挑开车帘让安玥璃看到外面的场景。 “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眸望出去,正好看到一家刚装修妥当准备开业的店铺。从其中的陈设推断,应该是要开医馆。 “王妃医术精湛,上有太后娘娘亲封的圣女头衔,下有苏神医三顾茅庐求收关门弟子的美名。能者多劳,这样的医术自然应该用来造福百姓。” 安玥璃听着听着便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成型。 果然,夙怀骁迎着她的杏眸继续说道。 “医馆还未命名,还请王妃不吝赐字。” “……” 安玥璃瞳孔闪烁,像是盛满了万千星辰。 “你要把这家医馆送给我?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夙怀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胜券在握自得的慵懒感。 “我说过,不能只让你承受做王妃的束缚,却不享受好处。 你醉心医术,不想和其他妇人那般被困在后宅。那本王就送你一家医馆,让你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能。” 安玥璃内心震动,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要知道这个时代就是男尊女卑,女人合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夙怀骁能放她出来开医馆,支持她的事业,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好在夙怀骁也没非要她立刻做出回应,而是贴心地叮嘱道。 “进去看看,还缺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江辰,让他去置办。” 安玥璃正好觉得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涨得厉害,闻言逃一般地跳下了马车。 医馆是按照中医坐诊的习惯来布置的,安玥璃看了一圈,决定在保留原本陈设的基础上再为自己设置两间西医的诊疗室,还有抢救室以及住院观察室。 江辰依次记录下她的要求,明显能够感受到她重新变得愉悦的心情。 “除了这些,王妃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暂时就这样,等我想到了再说。” 江辰见她高兴了,这才故意向店铺外的马车张望了一番。 “哎,王爷也真是,明明铺子里的所有陈设都是他亲自盯着布置的,这会儿却又留在马车上躲懒,把这邀功的机会留给了卑职。”他说着冲安玥璃讨好一笑,“咱们王爷就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王妃可千万别介意。” 安玥璃哪里听不出这是江辰故意给自家主子邀功呢。 “怎么会,王爷面冷心热,温柔体贴,连像白飞瑶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都能照拂了多年,可见是个长情之人。” 江辰一听这话就急了,赶忙上前解释道:“王妃此言差矣,七王妃她怎么能跟您相提并论呢?她要不是白将军的妹妹,王爷都不会拿正眼瞧她。” “哦?那我怎么听说王爷回京之后,曾经向白飞瑶补了一批价值不菲的嫁妆?咱们这条街上,可有她白家的铺子?” “这都是胡说的!” 江辰眼睛瞪得滚圆,“王爷的确是给了七王妃一批银钱,但那些都是白将军在京外的私产,王爷不过是代为交付而已。 那时七王妃都已经是他人妇了,王爷替她补嫁妆,岂不是让七王爷难堪嘛。” 说到最后,江辰像是耳朵搭下来的大狗一样,丧眉耷眼地叹气。 “王妃,咱们王爷心里只有您一人。卑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对谁这么上过心呢。 之前王爷之所以瞒着您,也不过是希望您能在王府多留一段时间罢了。 饮鸩止渴,说的就是咱们王爷了。” “……” 安玥璃一阵语塞,她说这话原本也只是为了逗逗江辰,没想到居然从对方嘴里套出了这些信息。 再联想到夙怀骁之前说他亲自己时还是初吻,她便心存试探地问道。 “就算你家王爷对白飞瑶没有男女之情,那他以前在边关的时候,就没个看顺眼的小姐千金?” “当然没有!”说起这个,江辰又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王爷要求多高啊,太后多次想替他选妃都被王爷婉拒了。卑职还记得有一次宫里送来官宦女子的图册,王爷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火盆中。” “王妃,咱们王爷是宁缺毋滥呢。” 第238章:原来太后这么迷信的吗 车帘重新掀开,夙怀骁正靠着车厢闭眼小憩,听到动静眼未睁,唇角先浅浅勾起。 男人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都有种消融冰雪的救赎感,而安玥璃突然意识到对方最近展颜的次数明显比刚认识的时候频繁多了。 夙怀骁看到她愣怔的模样,剑眉跟着微微挑起。 两人一个坐在车内,一个站在前室的位置,静静地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身后传来江辰的声音,安玥璃才收回视线,低头进入车厢之中。 车轮碾压地面发出规律的咔咔声,安玥璃手指蜷起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王爷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夙怀骁藏在衣袖中摩梭扳指的动作随即停下,“医馆,可还满意?” 安玥璃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如实颔首道。 “非常好,多谢你。” “不必言谢,本王说过这是对你的歉意。”夙怀骁说着突然露出愉悦的神情,“王妃若真觉得满意,明日入宫谢恩时,不如给苏启三分薄面。” “入宫谢恩?” 安玥璃诧异了一瞬也就释然了,太后封她为梦丹楼的医女,按照规矩她的确是该去谢恩的。 许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夙怀骁补充解释道:“是苏启向太后提议,让你继承圣女的封号。” 安玥璃恍然大悟,圣女这个封号看似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噱头,但其实这才是奠定她发展事业的基础。 若没有圣女这个封号,即便是有夙怀骁的支持,她想要在外行医也是要遭受时代的束缚。 再想到那白胡子老头儿,安玥璃对他的印象总算好转了一些。 “那也是看在医馆的份上。” …… …… 翌日。 安玥璃换上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随夙怀骁一同入宫。 这次尽管没了白飞瑶作妖,夙怀骁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带在身边,片刻不敢让人离身。 齐嬷嬷前来迎接时,看到他这幅护妻的架势又是震惊又是好笑。 “臣妇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坐稳了骁王妃椅子的传奇女人,面上却是笑得和善。 “起来吧,齐嬷嬷,赐座。” “是。” 夙怀骁本就是坐着轮椅来的,倒也不需要麻烦换椅子,但他却示意宫人将原本的红木椅搬走,自己直接与安玥璃并排而坐。 太后略显意外地与齐嬷嬷交换了一记眼神,后者则是见怪不怪地安抚性笑了笑。 “咱们骁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当真是好。” 若是换作以前,夙怀骁听到这种话定是要蹙眉纠正的,然而这次他非但不反驳,甚至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太后瞧得心生好奇,再次将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样貌略显冷清却不失艳丽感,许是刚结束了孝期的缘故,衣着尚且素朴,但却不难想象盛装时是何等姿态。 除开上一次的意外,这还是安玥璃第一次正式拜见自己。但对方从踏入殿门的那一刻起就姿态从容镇定,是个沉得住气的。 “骁王妃,哀家听闻你母亲之前一直卧病在床?现在身子可大好了?” 安玥璃起身盈盈一拜,“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托王爷的福,臣妇的母亲的病症已经痊愈了。” “哦?这里面还有怀骁的事?” “多亏了王爷寻来的珍贵药材。” 太后打趣地看向夙怀骁,“看不出来,咱们怀骁其实也是个会疼人的。” 面对长辈的调侃,夙怀骁从善如流地附和。 “玥璃与旁人不同。” 这话说出口倒是让人禁不住思索,这旁人到底指的是之前娶过的九任王妃,还是特指白飞瑶。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凸显出安玥璃在夙怀骁心目中的特殊性。 “哀家还听说骁王妃医术了得,之前还在竞选梦丹楼医女时夺得了头筹,连纯晓那丫头都几次跟哀家提到你。” 提到纯晓郡主,安玥璃笑得格外柔和。 “臣妇与纯晓郡主有缘,郡主这是抬举臣妇呢。” 太后对于安玥璃谦和有礼的态度赞许地点了点头,对方不像白飞瑶那般急功近利,随时都恨不得展示自己的才能与人脉,倒是难得。 “你既然会医术,那以后就要更加用心照顾好怀骁。孝期结束,就搬回骁王府吧,总是住在娘家传出去也不像话。” 就在太后说出这话的同时,夙怀骁喝茶的动作顿住。 安玥璃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和离,若是这个时候提出来…… 他没来由地揪紧了心脏,视线也下意识移向身侧。 觐见长辈尤其是像太后这样尊贵的身份,能够发展的话题无非是礼貌性地关心与敲打。 安玥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故而对于太后此时提出的要求并没有太过应激的反应。只见她再次福身,乖顺地颔首道。 “是,臣妇谨遵教诲。” 夙怀骁高悬的一颗心落地,含在嘴里的半口茶水总算顺进了嗓子里。 太后也露出满意的表情,“说起来,苏神医不是嚷嚷着要见见新晋的圣女吗,怎么不见他人?” 正说着就有宫女前来禀报,“启禀太后娘娘,苏神医与其大徒弟求见。” “快请。” 苏启与谢羽熙大步流星地进殿,那潇洒自如的姿态像是在进出自己家一般。 “参见太后!” “苏神医快快免礼。” 苏启也就是象征性地躬了下身子,紧接着就献宝似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老夫研制多年的驻颜丹,今日一早总算是成功了!” “当真?” 太后半个身子都撑了起来,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高涨。果然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年龄,女人对于容貌的焦虑都是不变的。 “之前研制了那么久,怎么今日突然就成了?” “老夫也不清楚,但此事定然是个吉兆。”苏启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一旁的安玥璃,“所为不破不立,也许正是因为换了个圣女的缘故,才得了老天爷的赏赐。” 安玥璃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略显惊恐地与苏启对视,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对方搞什么花样。 然而她想象中太后的训斥并没有出现,反而等来了一通嘉奖。 “苏神医研制驻颜丹劳苦功高,骁王妃也品行敦和,同样有功。今日在场的统统有赏!” 安玥璃:“……” 原来太后这么迷信的吗? 第239章:同心医馆开张 出了皇宫,安玥璃长舒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倒是比想象中更加和蔼。” 夙怀骁不置可否,太后的确和蔼,尤其是对他。 自从自己变成残废以来,太后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是真正的祖孙情义,几分源自愧疚。 正想着,马车被截停。 还没等安玥璃回过神来,就看到苏启哼哧哼哧地爬进车厢? “苏神医,您这是……” “乖徒儿,今日为师可是帮你在太后面前刷了好感,你要怎么谢为师?” 安玥璃盯着白胡子老头儿挑了挑眉头,“神医这话说得,我还没答应做你徒弟呢。” 苏启登时瞪圆了瞳孔,做出一副不可置信且受到伤害的表情。 “你现在都是圣女了,怎么不算我徒弟?我不管,你要不承认咱们的师徒关系,我就……” “你就如何?” “老夫就赖着不走了!” 话毕,苏启直接就地坐下,大有不答应他的要求就耍赖到底的架势。 安玥璃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夙怀骁轻咳一声。 “圣女便已经是梦丹楼的人了,苏神医又何必着相,非要收玥璃为徒呢?” 苏启听到这话登时气得胡须乱翘,“骁王爷,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到了自家媳妇面前就反水呢?你这是妻管严,夫纲不正!” 这话说出来,连安玥璃心中都咯噔了一下,生怕夙怀骁怒火中烧把人给原地超度了。没想到后者却只是浅浅地挑了下眉头,并未否认这个事实。 “既然苏神医赖着不想走,那就随我们回王府住几天吧。只是不知道你对救心丸的研究到了哪一步,住个十天半个月会不会影响进度?” 苏启噎住,感觉自己被对方掐住了命门。 他看了眼这对夫妻,老顽童一般撒泼道:“我不管,就算不当我徒弟,骁王妃今日也必须随我去梦丹楼一趟!上次你送来参选的那幅绣品,其中好些内容老夫都没弄明白,你得负责给我讲解!” 因为在宫门口停留时间过长的缘故,已经有侍卫前来催促了。 安玥璃见他实在不肯罢休,只能无奈妥协。 “罢了,我便随你走一趟。” “当真?” 苏启得了承诺,立刻翻身而起,那灵活的架势哪里像个白发老人。 “走走走,趁着时辰尚早,你再帮我看看正在研制的几味新药。” 安玥璃连宫装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拐去了梦丹楼,折腾了一下午,苏启又听闻夙怀骁要替她开设医馆,便又带着谢羽熙一同兴致勃勃前去参观。 等到回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王妃今日累坏了吧,奴婢伺候您洗漱。” 安玥璃走进房间,发现自己之前搬回安国公府的物件如今全都搬了回来。再看浣纱等人讨好的笑意,她便猜到这定是夙怀骁的意思。 看来对方早就预料到了太后今日会在娘家一事上敲打自己,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王妃?您生气了?” 见她许久没说话,浣纱心中难免忐忑。 安玥璃叹了口气,“没有,替我更衣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夙怀骁现在正处于兴致浓烈的时期。说不定在一起住段时间,他就会发现其实两人并不合适。 医馆正式开张是在半个月后,伴随着“同心医馆”的招牌亮相,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响彻了整条大街。 安玥璃一大清早就来到现场主持大局,但却并未露面。 追月性子外向,负责打理前台的事务。 百姓们听说这医馆是骁王妃开设的,都好奇地前来围观。 “当真是那个传闻中的骁王妃?” “你们没看到跑前跑后的那个漂亮丫环,那就是王妃身边的人呢!” “这么说来,是如假包换了!” “什么如假包换,骁王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王妃出来抛头露面给人看病,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谁说给人看病就是不要脸面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谢羽熙优雅从容地自马车上走下来,风流倜傥的外形立刻引发热议。 “这人是谁啊?好生俊俏!” “没看到马车上的标识吗,是梦丹楼。” “连梦丹楼的人都来祝贺医馆开业,看来这的确是骁王妃的产业没跑了。” 谢羽熙无视了众人的议论声,气宇轩昂地宣布道。 “在下梦丹楼苏启之徒谢羽熙,前来恭贺新晋圣女医馆开业大吉。” 此话一出,自然又是引发一阵喧哗。 “圣女?我没听错吧?” “之前梦丹楼的圣女不是七王妃吗?什么时候换了人?” “我倒是听闻七王妃犯了错,被太后娘娘嫌弃了,这才将圣女的职位另许他人。” 安玥璃由浣纱扶着从二楼雅间下来,一身浅紫色的昙花雨丝锦裙,三千乌丝整齐束起,以黄金镂空镶嵌紫玉的簪子相配。 她抬眸看来的时候,杏眸中透着淡淡的冰凉,似乎带着看透一切的能力与极致的冷静自持。 “谢神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几乎在她露面的瞬间,现场看热闹的人群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安玥璃并未遮遮掩掩地佩戴面纱,而是大方地展示自己的容貌。于她而言,站在这座医馆之内她便只有医者这一个身份。 谢羽熙与她对视两秒,大方坦诚地欣赏着这位职业女性的人格魅力。 “师父这两日正值研制新药的关键时刻,不便离开梦丹楼,故而特命在下前来恭贺。” “多谢苏神医,谢神医有心了,里面请。” 安玥璃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谢羽熙进了门。 剩下看热闹的人群又是赞叹又是不舍。 “别的不说,若是能请骁王妃替我问一次诊,真是病死都值得了。” “你做梦吧,去这样的医馆看病,可不得把你的家底都掏空。” “就是,还请王妃问诊呢,只怕你连进门的诊费都付不起。” 正说着,就见追月指挥店内的小厮挂出一块木板,上面公示着问诊的全套流程以及收费明细。 安玥璃在定价的时候,特意让追月收集了京城各大医馆的价目表,最后取了平均值作为自己医馆的收费标准。 而且每到初一十五,医馆还会有十个义诊的名额。 如此一来,发现收费其实并不高的百姓们更是跃跃欲试,将同心医馆的名气宣扬出去。 第240章:五皇子府的请帖 安玥璃在医馆忙了好几天,其中一日回府后突然看到浣纱兴致勃勃地送上一张烫金的帖子。 “王妃,五皇妃向您下帖,请您去五皇子府参加宴席呢。”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安玥璃还有些懵怔。 “我素来与这些皇妃没有交集,她怎么突然下帖请我过府?” “听说是五皇子的叶侧妃刚刚喜得千金,五皇子府才要摆宴庆贺呢。”浣纱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王妃入宫觐见了太后,如今又是圣女的身份了,这些皇子妃们将您当作了自己人。” 安玥璃勾了勾唇,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合着以前人家是瞧不上我,觉得我名不正言不顺。” 浣纱转了转眼珠,及时安抚道:“她们觉得如何有什么要紧,只要王爷心中认定您一人就好。” 安玥璃不再言语,随手将帖子放在桌上。 宴席是三日后,浣纱现在就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装扮自家主子,才能让她在第一次见妯娌的聚会上艳压群芳了。 看着她忙前忙后找衣服和配饰的身影,安玥璃摇了摇头,自顾自从医疗空间里拿了本医书出来翻看。 三日后,安玥璃着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现身五皇子府。 因为衣着稍显华贵,她便拒绝了浣纱选择的金灿灿的首饰,而是选择了款式简洁的玉质头面。 如此搭配下来,雍容之中不失风雅,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王妃,咱们到了。” 从走下马车的那一刻起,四周就投来了或明显或隐晦的审视目光。 安玥璃全当视而不见,跟着接引的丫环前往正厅。刚走到院子里,就先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瞧瞧这孩子,脸都哭红了。” “哭声如此嘹亮,看来身体底子是极好的。说起来得亏侧妃精心照顾,才能把七小姐养得这般水嫩壮实。” 伴随着丫环的通报声,安玥璃踏进正厅的大门,同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由嬷嬷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婴儿。 “哟,骁王妃终于到了,快请坐吧。” 婴儿啼哭的声音震耳欲聋,安玥璃勉强收回视线,转向坐在椅子上的两名美少妇。 其中一人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圆脸弯眉,长得颇有福气。 另一人则是穿着缎地绣花百蝶裙,搭配珠光宝气的配饰,瞧着便十分有气势。 安玥璃只知两人都是皇子妃的身份,但却并分不清具体的名号,故而只是淡淡颔首示意。 “问两位姐姐安。” 与此同时,一名身姿纤弱,披着厚实锦缎披风的女子踱步上前行礼。 “妾身叶书竹,给骁王妃请安。” 在这种场合,身份贵贱是要严格划分的,像坐在椅子上懒得起身的两名妇人,定然与安玥璃身份一般高低。至于主动上前行礼的女子,应该就是刚生产完毕的叶侧妃了。 “叶侧妃不必多礼。” 安玥璃抬手扶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将人托了起来。 不过是片刻的接触,她便能明显地通过对方冰凉的掌心感知到其身体的虚弱。 “谢骁王妃。” 叶书竹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紧接着便将目光移向了嬷嬷怀中的婴儿。孩子正哭闹得厉害,泪珠挂在憋红的小脸上,瞧着好不可怜。 然而身为正妃的两名妇人却全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把这对刚生产完的母子当作玩物一般打量调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骁王妃介绍介绍?” 其中气场更加强势的妇人一开口,语气中透出明显的不耐与嫌弃。 叶书竹闻言只能再次福身,“骁王妃容禀,这位就是我们五皇子妃了,这位则是三皇子妃。两位王妃亲自设宴恭贺妾身产女,妾喜不自胜,愧不敢当。” 几乎就在说完这话的同时,叶书竹的身子晃了晃。 眼瞧着就要摔倒,安玥璃及时出手将人扶住。 “叶侧妃,你没事吧?” 叶书竹缓过这一阵头晕目眩,连忙白着脸色告饶。 “妾身体力不支,坏了皇子妃们的兴致,还请责罚。” 不等在座的两名皇子妃开口,安玥璃就抢先安抚道:“你刚生产完,气虚体亏,正是应该卧床休养的时候。还有这婴儿,出生不过几日,带出来见客未免太勉强了些。” 她说着踱步上前,径直从嬷嬷手中把小婴儿接了过来。 因着她身份的缘故,嬷嬷不敢不从,只能在孩子脱手后看向五皇子妃求助。 “好了好了,不哭了。” 安玥璃以标准的姿势抱着婴儿,哄了两句便让对方止住了哭声。然而也不管两位皇子妃看够了没有,直接把孩子还给了母亲。 “孩子饿了,带她下去吃点儿奶吧。” 叶书竹忙不迭接住自己的宝贝女儿,感激地眼圈都红了,但同时她又怯生生地望向五皇子妃,生怕对方不准自己离开。 安玥璃身为客人却做了自己的主,五皇子妃见状眯了眯眼,紧接着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骁王妃怜惜你,那你就带着孩子退下吧,吵吵嚷嚷的,着实让人心烦。” 叶书竹立刻告饶退下,离去时的脚步匆匆,好似生怕对方反悔一般。 等人走了,五皇子妃才将安玥璃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妹妹好标致的人物。” 安玥璃见对方也不主动招呼自己入座,便也懒得寒暄,自顾自选了个位置。 “五皇子妃谬赞了,两位姐姐姿色出众,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 对于这样互吹的马屁,五皇子妃并不真正放在心上,话题一转又落回安玥璃的身上。 “之前妹妹出嫁的时候,那可是惊心动魄。我虽没有亲临现场,但听了叶侧妃回来时的转述,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呢。没想到妹妹这般有手段,不仅活了下来,还坐稳了这骁王妃的椅子。 你快跟姐姐们分享一下,是如何拿下骁王爷的,也好叫咱们姐妹都学起来。” 三皇子妃闻言咯咯笑出声,“五妹妹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们骁王妃生得清新脱俗,还用得着什么手段?” 第241章:妯娌聚会,暗流汹涌 安玥璃细品对方的话语,读出了两个信息。 第一,两人没来参加自己与夙怀骁的的婚礼,只让侧妃代劳,定是因为瞧不上自己的出身。 第二,她们认定自己是以色侍人。 站在身后伺候的浣纱已经开始着急了,安玥璃却是岿然不动,全然不被对方的嘲讽激怒。 “要想与夫君琴瑟和鸣,无非是以真心换真心。两位姐姐做了多年的王妃,想必定是比我更加懂得御夫之道。” 安玥璃这话说出口,另外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别的不说,谁家府上没几个侧妃妾室的,反倒是骁王府有且只有安玥璃这么一位正妃,当真是叫人嫉妒眼红。 三皇子妃不悦地蹙了蹙眉头,说出口的话更加不客气。 “妹妹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嫁入骁王府之后,借着骁王爷的手除掉了继母与安府二小姐,还把人直接赶出了京城。 若这都不算是好手段,那姐姐们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安玥璃捻了捻手指,心中已然开始不耐烦。 “三皇子妃误会了,骁王爷素来厌恶这些后宅争斗之事。 二妹之所以离京,是因为得了癔症,被家父送去了庄子上休养。至于继母,她虽做了诸多错事,但父亲与母亲都是性格温和之人,好歹保留了她平妻之位。” 三皇子妃冷笑一声,“人善被人欺,软弱是最大的愚蠢。安国公夫人都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学不乖? 若是换作我,就算不把人赶出京都,至少也该贬回妾室,永久禁足才对。再不济,也得像你对付白飞瑶那样,把人送去寺庙里清修个几年。” 对方说完这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安玥璃,仿佛是想从她细枝末节的反应中窥探出什么。 七王府的王妃突然没了,寻常百姓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察觉出异常,但同样身为皇家儿媳的皇子妃们却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诸多猜测中,最被广泛接受的自然是安玥璃下的手。毕竟白飞瑶觊觎骁王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两人结下的仇怨也不胜枚举。 于是趁着七王爷回京之际,安玥璃借着守孝的由头搬回娘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为了捅破这层窗户纸。 终于连宫中的太后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把白飞瑶送去了寺庙清修思过。 嘎——! 安玥璃端着茶杯也不喝,反而将杯盖用力刮过杯口,发出刺耳的声响。 三皇子妃和五皇子妃都被这声音刺激得皱紧了眉头。 就在对方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安玥璃才大发慈悲地把茶杯放回案桌上。 “刚才这话若是从市井之中哪个泼妇口中说出来,我尚且可以理解。但三皇子妃自己就是皇家儿媳,难道不知处置白飞瑶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你这么说太后,可是在暗讽她老人家刻薄寡恩?” !!! “我没有!” 三皇子妃吓得豁然站起身来,脸色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五皇子妃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连忙打圆场道。 “不过是姐妹妯娌之间随意聊天而已,骁王妃何必上纲上线。三姐姐平日里对太后娘娘是再尊敬不过的,是你误会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安玥璃勾出一抹微笑,“那以后三皇子妃说话可得小心着些,被我误会不打紧,若是被太后知晓误会了,可是要惹出大麻烦的。” “……” 三皇子妃敢怒不敢言,一张俏脸憋得涨红,手中的丝绢差点拧碎了。 五皇子妃只能以眼神安抚对方,早知安玥璃这般牙尖嘴利不好相处,她就不给对方下帖子了。 原本只是请来消遣的对象,没想到却是只会咬人的狗。 正懊恼着,院子里传来丫环的通禀声。 “太子妃殿下驾到!” 话音落下,两位皇子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尤其是三皇子妃,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出去,活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儿找家长的架势。 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皇后一母同胞的兄弟,故而三皇子妃自然觉得自己与太子妃才是真正的自家人。 “太子妃姐姐,您总算来了!” 太子妃照旧是锦衣华服,金钗加身,将自己的身份地位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 看到三皇子妃双眼泛红的模样,太子妃略显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三皇子妃张了张口,许是觉得说自己被一个年轻五六岁的妯娌欺负了实在丢脸,忍了忍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许久不见太子妃姐姐,臣妾惦念得紧。” 太子妃挑了下眉头,似有不解。 “你前两日不还和老三一起来东宫用过膳?” “……” 三皇子妃噎住,讪讪地让出道路。 “太子妃姐姐快请里面坐。” 当太子妃走进厅堂的那一刻,五皇子妃与安玥璃都上前见礼。太子妃在看到前者时扬起的嘴角,却在瞥见安玥璃时收了回去。 “骁王妃也在?” 安玥璃按照礼数微微福身,“参见太子妃殿下,许久不见,望殿下身体安康。” 两人唯一一次见面,就是一同迎接七皇子回京的那次。 只要想到马匹受惊以及坠马的场景,太子妃就觉得手肘骨折处隐隐作痛,连带着看到安玥璃都觉得晦气。 “入座吧。” 太子妃也不回应安玥璃的问安,直接越过对方朝主位走去。 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私下里悄悄交换了一记眼神,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思等着安玥璃在太子妃面前吃瘪。 待到婢女奉上新鲜的茶点,太子妃才悠然地问道。 “不是说叶侧妃喜得千金,怎么不带出来给本宫瞧瞧?” 三皇子妃好似就等着这一问,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安玥璃一眼,紧接着憋着一股恶气告状道。 “太子妃姐姐有所不知,这侧妃与孩子原本是留在厅中等候召见的,只是骁王妃刚才心疼这对母女,就做主让她们先行回房休息了。 说起来也是这孩子没福气,连被太子妃姐姐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捞着。” 太子妃闻言喝茶的动作微顿,同样将视线转向安玥璃。 “骁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和善。” 第242章:看来老天爷都不让她做好人 这样似赞许似嘲讽的一句话,将全场的气氛都带的冷下来。 好在安玥璃是个大心脏,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镇定自若。只是无人接太子妃的话,气氛逐渐变得更加僵硬。 无奈之下,五皇子妃只能顶着压力主动接过话题。 “难得太子妃殿下赏光,臣妾这就派人去叫叶侧妃过来。” “不必了。”太子妃恹恹地打断对方,“婴儿啼哭吵闹,本宫不见也罢。况且你府上的千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怎么还没生出儿子来?” 五皇子妃的脸色因为这句话骤然一变,但又顾忌着对方是太子妃的身份,故而强行忍耐不敢发作。 “是臣妾不中用。” 太子妃却像是不在乎对方的反应似的,自顾自地呷了一口茶水。 “不是说五皇子去求了父皇,要请太医来府上给每个侍妾问诊吗?怎么样,可有查出什么毛病?” “没有,府中的侍妾们都挨个查了个遍,都没什么问题。” “那就奇怪了,又不是五皇子不能生,可这么多妾室都生不出儿子……” 太子妃话说到这,突然转向安玥璃。 “正巧今日骁王妃在,她刚被太后封作梦丹楼的新圣女,又得苏神医青眼,想来医术甚是了得。你不如趁着今日请教一下骁王妃,让她替你调理一下身子。” 五皇子妃猝不及防对上安玥璃冷漠的目光,总觉得对方淡定的外表下肯定藏着嘲讽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咬了咬牙,恨着一口气婉拒道。 “我看还是不必了吧,骁王妃自己嫁入王府也有大半年了,这肚子不也没个动静吗?” 话音落下,现场三个女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安玥璃的小腹之上。 三皇子妃像是终于找到了对方把柄,立刻兴致勃勃地追问。 “对啊骁王妃,你自己就是医者,怎么出嫁这么久了还没怀上?难道你就没给自己诊诊脉?” “……” 安玥璃好一阵无语,她原本是想替五皇子妃解围,告诉她们生男生女取决于男人的基因。谁知对方祸水东引,催生催到她头上来了。 看来老天爷都不让她做好人。 “骁王妃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学的医术不涉及这一方面?” 面对五皇子妃的咄咄逼人,安玥璃冷冷勾唇。 “我能不能生有什么要紧,五皇子妃能生就多生几个。再不济,还有府上的侧妃和妾室们帮忙,总能生出儿子的。” “你!” 五皇子妃被怼得七窍生烟,差点维持不住苦心经营的端庄形象。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她家夫君好色成性,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睡女人以及把睡过的女人抬回府。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却迟迟生不出儿子,连带着她这个正妃还得被帝后敲打,甚至忍着恶心替他张罗着将外面的女人一个个纳入府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顶孝的帽子扣下来,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憋着。而且不仅要憋着,还得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 这种负面的情绪憋得久了,心态也会发生变化,尤其是面对年轻貌美且能独享夫君宠爱的女人时。 五皇子妃目光锁定在安玥璃的脸上,见她肌肤莹润光泽,眼神清澈纯净,一看就是被庇护得很好。 这份变态的忌妒感涌上心头,让她当场滋生出了一条毒计。 “来人,去将明月与明辉叫过来。” 听到这名字,安玥璃心中升起一阵疑惑与莫名的戒备。 没过一会儿,两名身姿婀娜,相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结伴而来。 虽然初冬穿着厚实的衣衫,脸上也未施粉黛,却不耽误两人在一举一动间展示自己过人的姿色。 “奴婢明月、明辉参见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看着跪在堂下的这对姐妹花,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怨毒,紧接着又被强撑出来的仁慈之色所粉饰。 “起来吧,你们二人入府也快三个月了,在我这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也是时候该服侍主子了。” 明月与明辉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她们是三个月前五皇子亲自带回府的舞姬,原本以为一入府就能凭借美色飞上枝头做凤凰,没想到却折翼在了五皇子妃的手腕之下。 五皇子妃看似大度,实则早就被忌妒之火燃尽了肺腑。她以主母的身份强行从五皇子身边要来了这两个舞姬,美其名曰让嬷嬷教她们王府的规矩。 这一学三个月,等两人快修成正果的时候,五皇子早就在外面有了别的新欢。这受宠的热度一旦凉下来,两人以后在府中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多谢五皇子妃!” “你们先别着急。”五皇子妃话音一转,笑眯眯地看向安玥璃,“我要你们伺候的人并非五皇子,而是大名鼎鼎的骁王爷。” !!! 安玥璃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倏然绷紧,唇瓣也抿得几乎看不到血色。 两名舞姬也是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形势。 “五皇子妃此话何意?” “骁王妃,你别嫌姐姐多管闲事。你身为皇家儿媳,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两个美婢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由我亲自调教了三个月,不仅身子干净,脾性也好。你带回去献给骁王爷,定能投他所好。” 听到这番解释,一直憋着一股气的三皇子妃忍不住用衣袖遮住唇角偷笑了两声。 太子妃虽然保持着端庄正色的姿态,但眸底却透出十足的戏谑。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拒绝道。 “我生不生,什么时候生,那是我和王爷的私事,不劳他人费心。况且这两名美婢是五皇子妃亲自调教而出,想必五皇子会更加期待,我与王爷又怎好夺人所好。” “无妨,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分这么清。” 三皇子妃见状也跟着推波助澜起来,“要我说骁王妃妹妹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侍妾的重要性。 我听说你出嫁的时候,连个陪嫁丫环都没带去王府。眼下跟在身边侍候的都是半路收来的人。 这种丫环怎么靠得住,指不定哪一日就背着你爬了夫君的床。”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浣纱就噗通跪地。 “王妃明鉴,奴婢誓死效忠王妃,绝无二心,更不敢对王爷有非分之想!” 第243章:此恩,我安玥璃必报 安玥璃淡淡看了浣纱一眼,“起来吧,我还没蠢到轻信别人,不信自己人的地步。” 这话说出来无疑打了五皇子妃一记耳光,对方当即变了脸色。 “骁王妃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害你不成?” “难道不是吗?我们妯娌不过第一次见面,五皇子妃就急吼吼地把自己夫君的小妾强塞给我。 这到底是怕我家王爷生不出儿子,还是怕我太快生出儿子?” 对于这种惺惺作态之人,安玥璃决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果然五皇子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你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玥璃也懒得再继续这场无聊的聚会,起身便要告辞。 “今日多谢五皇子妃盛情相邀,下次府上哪位侧妃再传喜讯,我且再来相贺。”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严厉的嗓音豁然传来。 “站住!” 安玥璃脚步微顿,只因制止她的人并非五皇子妃,而是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妃。 “安玥璃,本宫还坐在这呢,你跟谁耍小姐脾气?今日五皇子妃请你过府是因为把你当作了自家姐妹,替你挑选女婢也是为了你好。 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皇子府上有且只有一个正妃的?这要是传出去,世人只会觉得你善妒。” 安玥璃徐徐转身,眸色沁凉如水。 “按照太子妃殿下的意思,我还该感谢五皇子妃了?不如回头再命人做几张锦旗送来?” “骁王妃这般阴阳怪气,倒真像是善妒之人了。”三皇子妃同样不怀好意地逼迫道,“善妒可是女子七出之一,若是被皇上皇后知晓了,你只怕要保不住骁王妃这位置了。” 太子妃也顺势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踱步来到安玥璃的跟前。 “骁王妃,大家妯娌一场,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不愿消受五皇子妃的好意,那本宫只能亲自下令,将这两个婢子送去你府上了。本宫的好意,想来你不会不领受吧?” !!! 面对这妯娌三人的抱团欺压,安玥璃冷眸锋利如刀。只是不等她开口,三皇子妃就笑意吟吟地提醒道。 “能得太子妃姐姐的赏赐,这可是天大的福气。骁王妃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藐视东宫。” 安玥璃气笑出声,“如此说来,这福气我是受定了。” 三皇子妃不置可否,只是打了个响指唤来下人。 “去准备马车,送两位婢子去骁王府。” 全程见证了自家主子被逼迫的浣纱此刻被气得浑身颤抖,她冲上前来想要拦住那些下人,却反被安玥璃先一步拽住。 “无妨。” “王妃!” 安玥璃冲她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看向三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谢。 “那就多谢太子妃殿下、三皇子妃、五皇子妃了。此恩,我安玥璃必报。” …… …… 好好的聚会不欢而散。 在回府的马车上,浣纱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们怎么能这样!?” 安玥璃将手绢塞过去,柔声安慰。 “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浣纱抽噎着开口,“这还不算大事?这两个貌美的婢女一看就不是正经出身,若是王爷真收了她们,岂不是折辱了王妃? 我看五皇子妃她们就是嫉妒您能得王爷的专宠,故意找不痛快。” “你知道她们的用意,又何必为此气恼?况且太子妃有句话说得对,哪个皇子府上没个三妻四妾的。咱们府上太过清净,反倒显得奇怪。” 浣纱急吼吼地替夙怀骁辩解,“那是因为咱们王爷向来不近女色!” “他既不近女色,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安玥璃指尖挑起一丝长发把玩,姿态慵懒优雅,“况且这种事情的根源在于男人,你说干嘴跑断腿都没有他一个表态来得有用。所以……” 她饶有兴致地勾唇一笑,“我还蛮期待夙怀骁的反应。” 傍晚,夙怀骁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向管事打听安玥璃的情况。 “王妃可回来了?” “回王爷,王妃不到午时就回府了。” 夙怀骁闻言一愣,“不是受邀去五皇子府参加宴会?怎么不到午时就回来了?” “这……” 管事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开口,“王妃似乎是与别人闹了些小矛盾,没来得及参加宴席就先行返回了。至于具体情况……” “知道了,本王会亲自过问。江辰,先送本王回房更衣。” “是。” 江辰推着夙怀骁的轮椅正要进院落,却见管事再次面露难色。 “王爷,要不您还是先去见王妃吧,您……” 话音还没落下,两名貌美如花的婢女便主动迎上前来。 “奴婢明月、明辉给骁王爷请安。” 话音还没落下,身为侍卫的江辰就已经拔刀而出,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两人脖颈之上。 “啊!” “王,王爷饶命!” 夙怀骁冰冷的视线落到这两人身上的瞬间,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使得管事也跟着噗通跪地。 “解释。”他冷冷开口。 “王爷息怒!这,这两人都是五皇子府的奴婢,跟着王妃一起回来的。” 夙怀骁听了这话脸色并未好转,反倒更加阴沉了些。 江辰猜到他的心思,第一时间呵斥管事道。 “胡说八道!王妃与王爷夫妻情深,怎么可能会带女人回府!”他说着动了动刀柄,威胁两名婢女道,“你们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与明辉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能一五一十将五皇子府上发生的事情告知夙怀骁。 “太子妃有令,奴婢,奴婢不得不从。” 夙怀骁闻言凤眸微眯,指尖不断拨动着扳指。 “所以骁王妃才一怒之下连宴席都没参加,直接返回府中?” 两人对视一眼,怯生生地颔首。 “是。” 夙怀骁收回视线,直接冲管事下令。 “把两人带下去,另外,这院子脏了,重新收拾一间新的出来。” 直到江辰推着夙怀骁的轮椅走远,剩下的三人才松了口气。 “王爷,虽说人是太子妃下令送来的,但她这么做未免也嚣张跋扈了些。 咱们王妃头一次去参加皇子妃之间的聚会,她便如此刁难,这岂不是摆明了故意与咱们为难吗?” “她这是记仇。” 第244章:撒谎,可是要被吃掉的 “记仇?”江辰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您是说上次在军营坠马?可那都是七王妃干的好事,和咱们王妃有什么关系?” “白飞瑶记恨安玥璃,太子妃不过是被牵连的无辜之人。只是以她高傲的性子,定然不能接受自己被利用。 白飞瑶受到了惩罚,安玥璃不仅全身而退,还因祸得福受到了太后的嘉奖。” 夙怀骁说着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显然对太子妃的这次的行为感到不满。 “江辰。” “卑职在!” “去挑选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越妖娆得越好。” 江辰下意识就要领命,话到嘴边却顿住。 “王爷,使不得啊!” 夙怀骁挑眉不语。 江辰已经在自我脑补之后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咱们王妃可是要才华有才华,要美貌有美貌,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神仙人物。您可不能一时想不开,伤了王妃的心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安玥璃所在的院落,屏蔽了外人的视线,夙怀骁径直从轮椅上站起身来,甚是嫌弃地看了江辰一眼。 “太子和老三老五家的人如此盛情,本王自然要礼尚往来。选十个美人送去五皇子府,再各送两人去东宫以及三皇子府。” 听得此话,江辰总算是恍然大悟,同时也重重松了口气。 “原来王爷是作此打算,您放心,卑职一定好好安排!” 夙怀骁看向前方门窗紧闭的房间,冲对方轻轻一挥手。 “让院子里的婢女们都退下。” “是!” …… 净室中,安玥璃此刻正泡在浴桶内闭目休息,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还以为是浣纱过来给自己加热水。 “浣纱,添水的时候再加些花香精油。” 她今日和人起了冲突,虽说不至于多生气,但还是需要借些外界的方法让自己心情变好。 与此同时,隔着屏风站定的夙怀骁却是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居然把自己当成了下人使唤。 “没找到吗?精油就放在小凳子上,粉色的琉璃瓶。” 在安玥璃的催促声中,夙怀骁果真找到了这种东西。瓶塞开启,淡淡的花香味便迎面袭来,让人闻过之后心情陡然放松了不少。 再看着一旁放在地上还在冒热气的洗澡水,夙怀骁怀着好奇的心情将精油滴入其中。 屏风的另一侧,安玥璃正躺在浴桶中等着被服侍。香气缭绕的水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花瓣,恰如其分地挡住了美妙的躯体。 哗啦啦。 热水缓缓注入浴桶内,带起一片蒸腾的热气。 安玥璃拨动水面层层叠叠的花瓣,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夙怀骁放下木桶后本想直接退出来,谁知却注意到了对方垂在浴桶外的湿润长发。 皂角制成的膏露放在一旁并未使用,可见安玥璃这是正等着浣纱来替自己清洁长发呢。 果然,安玥璃闭着眼睛吩咐道。 “我有些头疼,你来替我按一下。” 这下夙怀骁转向的脚步顿住,片刻之后绕至对方身后站定。 沁凉的发丝入手仿佛绸缎般丝滑,用温水化开的皂角膏细细清洗,新奇的体验让夙怀骁乐在其中。 等到发丝冲水洗净后,他又按照安玥璃的吩咐按压穴位。因着自己就会武的缘故,他的手法的力道都比浣纱更加精准。 安玥璃才闭着眼感受了片刻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就连夙怀骁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学着如何伺候女人。 一刻钟过去,头发清洁完毕,浴桶中的水温也开始下降。 看着净室中的水蒸气慢慢凝结回落,而浴桶中的女人睡得越发昏沉,夙怀骁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醒醒,去屋里睡。” 安玥璃无意识地哼哼了两句,并不想动弹。许是因为刚才某人的按摩太过舒适,让她完全放下了戒心。 夙怀骁没办法,干脆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你再不起,本王就亲自动手了。” 话音落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沉入水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包裹住了一对纤弱小巧的肩膀。 直到这时安玥璃才倏然惊醒,狠狠地扇在落于自己肩头的手背上。 啪——! 脆响声在净房中回荡。 “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进来的!?” 在安玥璃厉声的质问中,夙怀骁挑眉看着自己立刻变得红肿的手背。 “王妃叫我帮忙添水洗发的时候,态度倒是好得很。怎么,现在用完就要扔掉,是想做负心妇?” 安玥璃眼皮突突直跳,“那时是你?我以为是浣纱。” “王妃难道不满意?本王刚才可是倾尽全力伺候着,王妃也明明很享受的样子。” “……”安玥璃抬手揉了下额角,“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夙怀骁勾唇,拿出丝绢将手掌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净,那优雅矜贵的姿态让人赏心悦目。 “王妃不必放在心上,权当是本王对你今日赠礼的感谢了。” 听到这话,安玥璃心思一转。 “那两个美人,你看到了?” 见对方不置可否,安玥璃故意挑眉追问。 “那敢问王爷是否满意?听说这两个可都是五皇子妃亲手调教的,还请大夫亲自验过,说是能生儿子呢。” 下一秒,夙怀骁双臂撑在浴桶两侧,整个人都压了下来。 “你干什么?” 安玥璃双手挡在胸前,整个人戒备地往后缩。只可惜身体原本就已经靠在浴桶边上了,算是退无可退。 就在她后悔招惹这个男人的时候,对方却邪魅地勾唇一笑。 “你在吃醋。”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是吗?” 夙怀骁抬起一只手,指尖落在安玥璃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往下滑落时带起一层水珠。有力的指节最后落在精致的下巴上,微微用力将整张小脸抬起。 “撒谎,可是要被吃掉的。” 安玥璃被迫侧过脸颊,两人气息交融,漂亮莹润的杏眸中倒映出男人不断靠近的身影。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到一起时,安玥璃轻轻一撩水面,骤然炸开的水珠形成一道屏障,隔绝了这场亲吻。 夙怀骁及时微微后仰,总算避开被洗澡水溅一脸。 “生气了?” 安玥璃冷哼一声,抬手指了指净室的大门。 “王爷自便。” “本王若是不走呢?” “看来王爷是觉得府上的美人还不够,那明日我就亲自替您挑选几个抬进来?” 夙怀骁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头,“明白了,那就等本王把人送走,再来一亲芳泽。” “???” 不给安玥璃反驳纠正的机会,夙怀骁便起身往外走,等踏出净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沉稳正经的模样。 第245章:难道三殿下不把骁王爷当兄弟 “快看那两名女子,居然站在吏部的门口卖弄风情!” “真好看啊,只可惜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身。” “该不会是哪名官员在风月场上留了情,被别人找上门讨债了吧?” 吏部大门前,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携手站在路边。即便是大冷的天气,她们也只着清凉的单衣,坦然大方地展示着自己姣好的姿色与婀娜的身姿, 此处来往的官员不少,行人更多,很快就引来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有人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壮着胆子问道。 “两位姑娘,你们这是来找谁啊?” 两名女子相视一笑,齐齐开口道。 “我们来找三皇子殿下。” 此话如同落入沸腾油锅中的冷水,引发一阵轩然的热议。 “我没听错吧,这两个女人居然是来找三皇子的!” “除非她们是想死了,否则也不敢撒谎吧?” “三皇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啊?这两个女人一看就是风月场所的人。” 就在热议声几乎将整条街道都淹没时,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吏部大门内走出来。 负责值守的侍卫看到他总算松了口气,同时恭敬地见礼道。 “参见三皇子殿下!” “殿下您总算是出来了,这两名女子指名道姓要见您,我们怎么赶也赶不走。” 三皇子在吏部任职多年,也算是积攒了不少的威望,没想到有朝一日却被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坏了名声。 他顺着守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那两名女子站在大街上笑意盈盈地朝自己福身。 要不是他洁身自好,不爱去风月场所,当真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招惹的露水情人。 “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三皇子殿下啊,瞧着挺沉稳正直的,不像是会和妓子牵扯上关系的人。” “人不可貌相,何况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明面上说着不爱美人,私下里不知道玩得多花呢。” “说的也是啊……” 就在三皇子的脸色即将接近锅底的时候,两人终于上前见礼。 三皇子绷着最后一丝耐性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妾身丹烟,妾身紫雪,参见三殿下。” “我是问你们从而何来,算了,不说也罢。”三皇子及时改口,仿佛真的怕从她们口中听到什么脏了耳朵的话,“本殿下并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何要来吏部求见?” 两人只当听不懂他极力想要撇清自己的话术,依旧保持着盈盈笑意。 “妾身自然是来投奔三殿下的。” “住口!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再敢胡言乱语,本殿下便命人将你们抓起来!” 丹烟与紫雪对视一眼,这才如实解释道。 “妾身的确是来投奔三殿下的,只不过我们都是骁王爷送来的。” “夙怀骁!?” 三皇子瞳孔地震,想也没想便下意识反驳道。 “不可能!” 在他的印象中,夙怀骁是何等不解风情之人,连自己迎娶的新妇都能说杀就杀,怎么可能给自己送女人。 丹烟却抬袖捂嘴,笑得风情万种。 “为何不可能?骁王爷说了,昨日多谢三皇子妃对骁王妃的盛情款待,故而今日才会礼尚往来,将妾身二人送来吏部。” 三皇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款待?” 他只记得昨晚入睡前,三皇子妃跟自己抱怨了两句骁王妃不懂规矩,把她和五皇子妃以及太子妃都得罪了个遍。 难不成夙怀骁之举和此事有关? 紫雪见他确实茫然无知,这才仔细解释道:“三殿下不知道吗?昨日三皇子妃可是撺掇着太子妃殿下将两名美婢塞进了骁王府呢。” “什么?!” 三皇子再次瞳孔地震,总算明白了夙怀骁这么做的意义。 说话间,丹烟与紫雪二人已经欺身上前,一左一右将他夹住。 “三殿下,妾身现在已经是您的人了。” “殿下,外面天好冷,妾身实在是挺不住了。要不,您现在就带我们走吧。” 三皇子从震惊中回神,气急败坏地把人推开。 “放肆!你们两个贱婢,也敢妄想入我皇子府的大门!再敢骚扰,我就派人把你们全抓起来!” 两人被训斥了一通也不害怕,面上反而透出了刻薄的嘲讽之色。 “三殿下这又是何苦呢?三皇子妃给骁王府塞人的时候,骁王爷可是顾念着兄弟情义没有拒绝呀。” “难道说,三殿下不把骁王爷当兄弟,看不上这位曾经有过举世之功的战神?” “!!!”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把三皇子说得如置炭火之上。 与此同时,围观的百姓们也都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对于这种皇家的奇葩事表达了极大的热情。 “我说呢,难怪骁王爷要送两个美人到吏部来闹事呢。原来是三皇子妃先不仗义,欺负了人家夫人。” “要我说,这给别人夫君塞女人的行为实在是太离谱了。这不是摆明了挑唆人家夫妻不和吗?好在骁王爷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心疼夫人。” “可不。虽然皇家和咱们普通百姓有区别,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夫婿纳妾。” 三皇子被这些议论声说得面红耳赤,既想一怒之下把这两个闹事的妓子抓起来,又想立刻赶回府中当面质问三皇子妃。 就在他着急上火时,一辆东宫的马车急速驶来。 “三殿下!” 坐在前室的侍卫不等马车停稳,就急吼吼地跳下来见礼。 “殿下,卑职奉太子之命前来请您入宫!” 三皇子认出对方是东宫侍卫的身份,心中便是一突。 “发生了何事?” 侍卫欲言又止,只是脸上的表情彰显了此时的心慌。 “卑职说不清楚,三殿下还是亲自去看吧。” 三皇子不敢耽搁,立刻随着对方上车。 丹烟与紫雪相视一眼,立刻追上来。 “殿下,您就不管我们了吗?” “您要是这么走了,那我们就只好继续留在吏部门口等您了。” 三皇子闻言身子一僵,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已经丢了大脸了。若是放着这两人不管,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思忖了一瞬,三皇子只能咬牙点了点两人。 “你们两个,给我上车!” 第246章:李贵妃的赔礼道歉 东宫。 三皇子坐在下首,战战兢兢地看着盛怒中的太子。 “殿下……” 嘭——! 茶杯重重磕在案桌上,吓得三皇子立刻噤声。 太子揉了揉额角,“老五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管不好府上的女人,还连带着孤也跟着受到羞辱!” 今日不仅仅是三皇子遭到了妓子的骚扰,就连太子也没能幸免。 不过东宫的安全级别远超别处,那两名妓子出现没多久就被人扣下了。不过因为事情太过离谱的缘故,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 三皇子咽了口唾沫,“要我说这五皇子妃就是闲着没事做,不过是府上的一名侧妃生了个女儿罢了,也值得摆席庆祝。” “夙怀骁是个疯子,那安玥璃也不遑多让!老五媳妇想往骁王府塞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眼下倒好,你我兄弟苦心经营的名声差点毁在几个妓子手上!” “夙怀骁的胆子也是真的大,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既然真的敢来东宫头闹事。” 太子哼道:“他什么事不敢做?之前连杀九任王妃,父皇也不过评价一句任性。” “连东宫与吏部都这样,那老五那边……” 提到五皇子,太子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嫌恶。 “老五这个蠢东西,据说已经把夙怀骁送过去的十名美婢都收了。” “他竟然收了!” “你指望他能抵抗得了女色?”太子冷冷一笑,“一直生不出儿子,想来他自己心里也着急吧。” 想到五皇子的情况,两人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最后太子捏着鼻梁深吸了口气,“罢了,此事到此为止,总归是老五家的人先惹起的事端,咄咄逼人反倒显得我们嚣张跋扈,回头皇祖母知晓了又要念叨咱们欺负夙怀骁。” “那这几个婢女当如何处置?” “怎么处置?”太子说着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一并送去五皇子府。他能者多劳,且让他消化去吧!” …… …… 海棠宫。 “母妃,儿臣知错了!还请母妃饶了儿臣这次吧!” 五皇子妃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精致的妆容全都晕花了。然而即便如此,上位的李贵妃却始终阴沉着脸色,半点没有叫起的意思。 “让你跪在这反省,既是本宫的意思,也是皇后的意思。 你挑衅骁王妃,惹怒骁王,闯下大祸,差点毁掉了三名皇子的声誉,其中一个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还有脸哭!” 妓子登门的事情最终是没捂住,在后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经过那些无聊之人的添油加醋,什么版本都有。甚至还有人传言说是因为三位皇子为了几个妓子争风吃醋,才引出了这场闹剧。 这般丑闻连皇后都被惊动,下场便是借着请安的时候把她狠狠冷嘲热讽了一通。 现在怨气转移,李贵妃就把这腔怒火原封不动还给自己的好儿媳。 五皇子妃被骂的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怯懦地低声抽泣。 然而李贵妃瞧着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更加来气,“扶不上墙的东西!” 殿内侍候的周嬷嬷赶忙上前端茶倒水。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趁着李贵妃润嗓的时候,周嬷嬷赶忙冲五皇子妃使眼色。后者往前跪行两步,咬牙切齿地告状道。 “母妃,此事皆由那安玥璃引起!若非她首次参加聚会就对儿臣与三皇子妃不敬,太子妃也不会出手教训她。 儿臣唯独没想到的是,骁王爷会插手咱们妇人之间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李贵妃也是一阵头疼。 “骁王爷是什么性子,你以前难道不知道?你干什么不行,非得往他府上塞女人。这不是从老虎口中拔牙吗?” 周嬷嬷见她还不肯消气,也帮着五皇子妃说话。 “娘娘,依老奴所见,此事就算有十分错,那七分都在骁王妃的身上。剩下三分,太子妃与三皇子妃也该各占其一。” 李贵妃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本宫罚错了人。” 周嬷嬷跟随李贵妃多年,早已摸透了她的脾性,被对方横眉冷眼地瞪着也不心慌。 “老奴的意思是说,骁王妃毕竟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再嫁入骁王府之前还是个声名狼藉之辈。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引得骁王爷对她死心塌地,现在竟然敢骑到咱们头上来闹事了。” 李贵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手上的指甲狠狠划过椅子的扶手。 “这个安玥璃的确是个隐患,之前本宫就听说她除掉了七王妃,还霸占了梦丹楼圣女一职。现在她再与五皇子府交恶,只不定会使什么下作手段陷害诋毁。” 李贵妃说着沉思了片刻,再开口时眼底满是算计之色。 “既然皇后认定是咱们有错在先,那本宫就设宴邀请这位骁王妃入宫一叙,全当给她赔礼道歉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李贵妃要亲自教训安玥璃,五皇子妃闻言眼睛豁然亮起。 “母妃英明!” 当贵妃设宴款待的消息传回骁王府时,安玥璃还在医馆忙碌。等她回去,府上的管事已经代她接下了帖子。 “李贵妃请我入宫?” 浣纱现在一看到这些宴请的帖子就心生担忧,“李贵妃是五皇子的生母,之前五皇子妃得罪了咱们,王爷直接送了十名美婢过去,可把五皇子妃气得差点中风。” 安玥璃勾了勾唇角,“此事我亦有耳闻,似乎连三皇子与太子也没能幸免。” “王爷威武,知道王妃受了气,自然是要十二万分替您讨回来的。” 想到那个男人对外人睚眦必报的样子,安玥璃心里竟觉得有些过瘾。 “那李贵妃这次请我入宫的目的是什么?” “说是替五皇子妃道歉,但奴婢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安玥璃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王妃,她是当今圣上最宠幸的贵妃。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贵妃娘娘的道歉。” 她这么一说,浣纱更是焦虑。 “那怎么办?李贵妃的帖子,咱们怕是推不掉吧?” “推不掉就去呗,反正是她给我道歉。我若有个三长两短,李贵妃得负全责。” 第247章:把您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话虽如此,但安玥璃在出发前还是找纯晓郡主恶补了一下关系网,尤其是几位皇子以及后宫妃嫔们之间的人情往来。 真到了入宫的这日,夙怀骁亲自将她送上马车。 “当真不需要本王陪同?” “不用。”注意到对方脸上明显的担忧之色,安玥璃反而安慰道:“吃个饭而已,王爷不必这么紧张。况且李贵妃的邀请是摆在明面上的,我若是掉了一根毫毛,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李贵妃害我。” 夙怀骁深吸一口气,“到了宫里不必害怕,会有人接应你去海棠宫。” 经过上次落湖事件,夙怀骁恨不得去哪里都把安玥璃揣在怀中。只可惜对方不仅是事业与人格都双双独立自主的女人,绝不会如同菟丝花一般依附于他的。 马车驶入宫门,眼前的风景逐渐拘泥于红色的高墙之间。 “老奴秋安,奉骁王爷之命侍奉王妃。” 一名头发都已花白的年迈嬷嬷恭敬地迎接安玥璃。 “多谢。” “王妃客气了,能够侍候王妃是老奴的荣幸。” 秋安说着话时隐晦地打量了安玥璃两眼,虽无不敬之意,却也掩饰不住好奇之色。 “怎么,难道我今日这身打扮不妥?” “当然不是。”秋安淡淡一笑,浑浊的眸底竟隐隐透出些慈祥的感觉,“王妃今日这身宫装很是得体,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失隆重。老奴只是感慨……” “感慨什么?” 秋安像是想到了什么,思绪与视线一同飘远。 “老奴当年是侍候瑞王爷的,如今连骁王爷都已成家了,当真是时光如梭。” 安玥璃惊讶地瞪圆了杏眼,“嬷嬷曾经侍候骁王爷的父亲……” “准确的说,老奴是先皇后宫里的人。瑞王爷出宫前,都是由老奴在照料起居。” 先皇后育有两子,一位是已经过世的夙霖瑞,也就是夙怀骁的父亲;另一位则是夙柏延,如今的当今圣上。 安玥璃没想到夙怀骁居然会找来先皇后宫中的人来接应自己,实在是太过郑重了。 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秋安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王妃上次在春波湖落水,可是吓坏了骁王爷。把您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嬷嬷年迈,又是先皇后宫中的老人,为何不随王爷迁到王府去?王爷是个顾念旧情之人,一定会好生善待您的。” 听到她如此评价夙怀骁,秋安笑得更是开怀了。 “人人都道骁王爷铁石心肠,嗜血成性。王妃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真正了解王爷的人。” 安玥璃被她说得脸颊一红,“我只是实事求是,那些人没有和王爷深入接触,自然不知他的真实秉性。” “王妃说得不错,骁王爷从小就是面冷心热之人。其实他之前也说过要接老奴出宫之事,只是老奴从懂事起就在这深宫之中伺候贵人,早已在此扎了根了。 如今凭借着侍奉过先皇后的功绩,在这宫里也能有三分薄面。而且……” 她说着淡淡一笑,转头又将安玥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老奴留在宫中,骁王爷要用人了,也能有个跑腿的不是。” 安玥璃读懂了对方眼中纯粹的忠诚,秋安嬷嬷是心甘情愿成为夙怀骁安插在深宫之中的眼睛。 “嬷嬷……” “快到了。” 秋安打断安玥璃的话,停下脚步替她重新整理身上的宫装。 “李贵妃家世显赫且相貌出众,年轻时可是艳冠后宫的存在。这些年来圣宠虽然倦怠了,但海棠宫的余威尚存。” “王妃待会儿见到李贵妃时,说话做事多留个心眼儿。她虽不至于在明面上为难您,但说话夹枪带棒也是有可能的。” 秋安嬷嬷蹲下身子,轻轻抚平了裙摆上最后一缕褶皱。 “老奴会一直等在外面,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派人传唤老奴便可。” “多谢嬷嬷。” 深宫之中寒风不断,然而在踏入海棠宫时,安玥璃却觉得心头异常得温暖与踏实。 “骁王妃到!” 伴随着宫人的通传声,坐在主位之上的李贵妃徐徐睁开眼。 她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长裙,搭配全套芙蓉玉的头面,连带着头上的凤钗都是一整块芙蓉玉雕刻而成,极其奢华。 虽然已经是年近四十,但肌肤保养得白皙光泽,螓首蛾眉,再加上长年身为上位者的高贵气势,依旧是让人不敢亵渎的大美人。 安玥璃被领上殿,只来得及匆匆瞄了一眼对方,便按照礼数福身问安。 “臣妇安玥璃,叩见贵妃娘娘。” 李贵妃垂眸望过来,冰冷的视线不带一丝温度,瞬息之间就将安玥璃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骁王妃?” “是。” 李贵妃不悦地眯了眯眼,一秒之后便收敛好了情绪。 “起来吧,来人,给骁王妃赐座。” “臣妾说什么来着,骁王妃果真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难怪骁王爷愿意放在心尖上宠爱。” 安玥璃寻声转身,便对上了一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子。对方年龄与李贵人相仿,只是从身上佩戴的首饰可以推断出位份比李贵妃低了不少。 与此同时,上次与自己发生摩擦的五皇子妃也在场。 “骁王妃,又见面了。这位是兰嫔娘娘,与母妃一同住在海棠宫中。” 安玥璃与五皇子妃颔首示意,紧接着又从善如流地向兰嫔行礼。 “给兰嫔娘娘请安。” “王妃快别多礼了,都是一家人。” 相比起李贵妃的冷淡,五皇子妃的不怀好意,兰嫔就显得温和纯良了许多。 “早就听闻贵妃娘娘要宴请骁王妃,我这可是期盼了好几日呢。今天终于得见,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说着看向李贵妃,“贵妃娘娘快仔细瞧瞧,咱们骁王妃像谁?” 听她这么一说,李贵妃便仔细端详了片刻安玥璃的相貌。 “骁王妃明艳动人,风姿绰约,只是这眉眼……本宫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贵妃娘娘也觉得眼熟,那看来不是嫔妾记错了。您可觉得,咱们骁王妃有几分像当年柳贵人的妹妹冰玉小姐?” 第248章:骁王妃,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冰玉?你是说柳冰玉。” 李贵妃回过神来,再看安玥璃时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安玥璃心生疑惑,“柳嫔娘娘的妹妹,怎么与臣妇长得像?” 兰嫔捂唇一笑,“是啊,说来也就是巧合吧。都是过去的人了,骁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她越是这么说,柳冰玉这个名字越是牢牢刻在了安玥璃的心中。 “好了,都坐下说话吧。” 李贵妃适时开口,中止了安玥璃还想继续追问的念头。 “骁王妃,本宫今日请你前来,是因为听闻了前几日你们妯娌三人在五皇子府的那场口角。” 对方一开口,直接把整件事情的性质定义成了小小的嘴上冲突。 好在安玥璃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并未因此感到被冒犯。 “说起来,本宫久居深宫,也是这两日才知道如此小的一件事竟然闹得全城皆知,连帝后都惊动了。” 李贵妃说着瞥向安玥璃,那眼神既有暗示又满含警告。 “只是让本宫没想到的是,连三皇子妃与太子妃也掺和在了其中。 太子妃秀外慧中,为人谦和有礼,要说她联合老三与老五她们刁难你,本宫是第一个不信的。 想必其中定然存在着误会,是吗?” 安玥璃隐晦地挑了挑眉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对方的说法,只是克制地微微欠身。 “让贵妃娘娘操心了。” 李贵妃见她不接招也不生气,她说这话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儿媳妇开脱,更是为了提醒安玥璃欺负她的还有另外两人。 就算要记仇,那大家谁都别落下。 “兰嫔。” “臣妾在。” “本宫今日见骁王妃心中欢喜,你去把本宫妆屉旁的匣子拿来。” “是。” 兰嫔领命而去,安玥璃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拿来的木匣中一共有三支珠钗,其中两支都是凤凰的图样,剩下一支更是双凤纹鎏金步摇。 “臣妇不敢消受!” 安玥璃当即起身婉拒,却被兰嫔摁住。 “骁王妃就不要推诿了,长者赐不可辞。况且你能站在此处,便是与贵妃娘娘有缘。” 李贵妃勾唇,戴着黄金指甲套的指尖轻轻一点五皇子妃。 “还愣着做什么,你既得罪了骁王妃,本宫今日就罚你亲自为其簪发。” 指令一下,五皇子妃与兰嫔二人立刻将安玥璃左右夹击起来,再加上海棠宫中的其他宫女帮忙,那支最华贵的双凤纹鎏金步摇终究是簪到了她的发髻上。 像这样带有凤凰纹样的首饰除开贵重不说,更是身份的象征。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太后、皇后以及贵妃有资格佩戴凤纹的首饰。 若是换作他人佩戴,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安玥璃感受着头上突然变得沉重的分量,心中一阵惊怒。 这个李贵妃,是拿她当傻子吗? 就在安玥璃火冒三丈之际,宫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传声。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李贵妃与兰嫔对视一眼,相继走到宫门口迎接。五皇子妃则是拽着安玥璃直接跪下,并且时刻提防着她把步摇取下来。 “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满宫满殿的人都匍匐在地,此时谁若有异动就会被第一眼看出来。 安玥璃跪在地上,眼睛却飘向了放在一旁的木匣。 “起来吧,人都到齐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骁王妃已经到了,正和五皇子妃在殿内说话呢。” “那就进去吧。” 就在太后由皇后以及李贵妃左右搀扶着迈入正殿时,安玥璃一只手悄悄绕到五皇子妃的身后,将剩下其中一支凤簪猛地插进对方后脑勺中。 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五皇子妃的头皮被戳中,疼得她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五皇子妃怎么了?” 安玥璃一边起身一边伸手扶住对方的胳膊,其实是借机摁住对方的手,不许她摘下发簪。 与此同时太后与皇后循声看来,目光落在安玥璃头上的步摇时明显一顿。 皇后一眼就认出这步摇其实是她的东西。 当年李贵妃圣宠正浓,对皇帝软磨硬泡非要这支步摇。而皇帝竟然也同意了,不仅用她的东西奉上李贵妃,还劝她要大度。 所以此物不仅仅是李贵妃身份的象征,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羞辱。 “骁王妃,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皇后刚问出口,一旁的宫女就沉声呵斥道。 “骁王妃,凤纹步摇可是皇后娘娘才可佩戴的首饰,还不快将其取下。” “皇后娘娘息怒。”李贵妃见状勾唇一笑,眸底的算计之色都要掩饰不住了,“骁王妃初次来我海棠宫,别的也不稀罕,就看上了这支步摇。臣妾就算不舍,也只能割爱。” 皇后闻言蹙眉,“骁王妃,你可知双凤纹鎏金步摇代表的是什么?” 面对李贵妃的栽赃陷害,以及皇后的当面质问,安玥璃却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知道的。双凤纹鎏金步摇代表后宫之主,是无上的荣耀与身份的象征。” 皇后眯眼,“你既然知晓此物的含义,还敢对它生出非分之想。说,是谁教你这么做?” “皇后娘娘误会了。” 安玥璃一边说话,一边将放置在旁的木匣抱过来。 “臣妇既知步摇贵重,又怎敢生出非分之想。刚才是贵妃娘娘说今日佩戴的首饰有些素朴,想要再加一支发簪。于是才让臣妇与五皇子妃同时佩戴这些首饰,供贵妃娘娘参考选择。” 经她这么一说,太后与皇后也注意到了五皇子妃后脑勺上的凤簪。 两人都只是皇子妃的身份,远远配不上这等规格的首饰。同时佩戴李贵妃的发簪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默许的。 皇后蹙了下眉头,当即回过味来。 “李贵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贵妃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做梦都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安玥璃居然还能把自己的儿媳妇给拖下水。 “皇后,我……” 第249章:不过是小辈之间的口角 “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只是刚才皇后娘娘也说了,这子嗣都是缘分,强求不得。” 李贵妃饶有兴趣地盯着极力婉拒的安玥璃,就像是盯上猎物的猛兽一般,不着急终结对方性命,反而享受这份戏耍猎物的乐趣。 “缘分不等于坐以待毙,王太医可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他若能帮你调理一下,怀孕之事便能事半功倍。” 安玥璃依旧淡笑不应,“贵妃娘娘莫不是忘了,臣妇自己就会医术,就不劳烦王太医了。” “所谓医者不自医。”王太医突然开口,笑眯眯地望着安玥璃,“骁王妃若是信得过微臣,微臣定会定当竭力。” “……” “怎么,王太医都这般说了,骁王妃还是不肯松口吗?虽说你现在是梦丹楼的圣女,但咱们宫中的太医也不比梦丹楼的差。”李贵妃眯了眯眼,“或者说,骁王妃这是瞧不上咱们宫中的太医?” 宫中太医不仅给妃嫔们问诊,还要为太后与帝后问诊。 今日若是传出她瞧不上太医的风声,明日就会传出太医院与梦丹楼对立的消息。 这话帽子扣得太大,安玥璃不得不松口。 “贵妃娘娘言重了。” 见她乖乖就范,李贵妃隐晦且又骄傲地与五皇子妃交换了一记眼神。 当太医的指尖搭在安玥璃的脉搏上时,后者心中便隐隐升起不安。 这古代的中医传承了几千年,其中不乏让人赞叹的博大精深之处,安玥璃担心这王太医会不会诊出她其实还是个处子。 “不好!” 王太医一开口,安玥璃的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 “怎么?” 两人视线相会,王太医竟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骁王妃许是年轻的时候伤了身子,想要怀孕只怕是很难啊。”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竟然是太后。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伤了身子?” 李贵妃若有所思地说道:“臣妾听闻骁王妃在出嫁前似乎过得很不如意,那姓越的继母心狠手辣,常常虐待骁王妃母女,这身份怕不就是那个时候伤到的。” 紧接着王太医的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想。 “贵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刚才探查了骁王妃的脉象,的确是早些年亏空甚多。” 太后忙追问,“那可还有补救之法?” “有,只是损伤已经造成,想要弥补只怕需要费些时日。骁王妃若是不嫌弃,微臣倒是可以给您开些方子。” 这次不等安玥璃拒绝,太后就先迫不及待发号施令。 “开,这身子必须好好调理。怀骁也老大不小了,膝下不能一直没有孩子。” 其实按照正常的操作,这时就该赐侧妃或者别的美女入府了。 但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刚刚遭到了夙怀骁的强烈报复,太后又格外心疼这个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孙儿,自然不会贸然触及他的逆鳞。 王太医得了懿旨,洋洋洒洒写下药方。 “良药苦口,这药至少得吃半年才能见到成效,骁王妃可要有心理准备。” 安玥璃沉默地接过方子一看,其中大半药材都是格外苦涩的那种。 “凑齐这么多苦药,真是难为王太医了。” 王太医背着太后的方向,迅速地眯了眯眼,再开口时又已经恢复了之前温和忠诚的模样。 “在其职谋其事,微臣不敢居功。只是……”他视线在方药上转了一圈,又冲着太后拱手,“骁王妃体内气血亏空,除非寻常的进补之外,还可再加上推拿活血的方式。” 提到此事,皇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王太医不说本宫都要忘了,当初李贵妃求子心切的时候,也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了个遍。” 李贵妃也冷冷哼道:“十八般武艺又如何,只要有用就行了。” “那你也该给自己儿媳妇也用上……” “好了!”太后不耐地打断两人的话,“五皇子妃只是还没生出儿子,又不是不能生,现在要紧的是骁王妃。”她说着询问李贵妃,“那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哪个医女帮你做的推拿?快让她也给骁王妃试试。” “若是没记错,应该就是太医院的孙医女。” 王太医补充纠正,“现在已经是孙掌事了。” “那就派孙掌事去骁王府暂住一段时日,务必将骁王妃的身体给调理过来。” “微臣领旨。” 一群人,几张嘴,寥寥数语就决定好了一切。 安玥璃甚至来不及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事情就已经盖棺定论。等到坐上出宫的马车时,连浣纱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与她搭话。 有了太后的旨意,太医院的动作非常迅速,当天晚上就将孙掌事送到了骁王府。 “王妃,药煎好了。” 伴随着一阵苦涩的味道传来,安玥璃秀眉紧紧蹙起。 “什么东西?” 浣纱咽了口唾沫,“王妃可是忘了,王太医今日给您开的药方,太后娘娘可是叮嘱过要好好调理呢。” 安玥璃的视线落在那黑漆漆的药碗上,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拿出去倒掉。” “这些汤药可是出自王太医的圣手,骁王妃连尝都不愿意尝一口,未免也太浪费人的心意了。” 陌生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惊得浣纱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药碗。 安玥璃更是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谁!?” 珠帘噼啪作响,一名四十来岁模样的女子踱步走进屋内,身上还穿着明显的医女服饰。 “微臣太医院掌事孙蓉,奉太后之命前来侍奉骁王妃。” 安玥璃目光凌厉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冷声质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 孙蓉眼皮一跳,似乎有些意外安玥璃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漠。别的人若是听到她是太后派来的,即便心中不喜也得强撑着给她三分薄面。 “本王妃说的话你没听到?未经通传,谁让你进我的门?” 孙蓉眼观鼻鼻观心,后退半步向安玥璃行礼。 “骁王妃息怒,微臣刚刚在门外请安的时候您正在与这位婢子说话,想来是没听到微臣的声音。” “所以你未得允准,就自作主张进了本王妃的房间。” 第250章:想要怀孕只怕是很难 “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只是刚才皇后娘娘也说了,这子嗣都是缘分,强求不得。” 李贵妃饶有兴趣地盯着极力婉拒的安玥璃,就像是盯上猎物的猛兽一般,不着急终结对方性命,反而享受这份戏耍猎物的乐趣。 “缘分不等于坐以待毙,王太医可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他若能帮你调理一下,怀孕之事便能事半功倍。” 安玥璃依旧淡笑不应,“贵妃娘娘莫不是忘了,臣妇自己就会医术,就不劳烦王太医了。” “所谓医者不自医。”王太医突然开口,笑眯眯地望着安玥璃,“骁王妃若是信得过微臣,微臣定会定当竭力。” “……” “怎么,王太医都这般说了,骁王妃还是不肯松口吗?虽说你现在是梦丹楼的圣女,但咱们宫中的太医也不比梦丹楼的差。”李贵妃眯了眯眼,“或者说,骁王妃这是瞧不上咱们宫中的太医?” 宫中太医不仅给妃嫔们问诊,还要为太后与帝后问诊。 今日若是传出她瞧不上太医的风声,明日就会传出太医院与梦丹楼对立的消息。 这话帽子扣得太大,安玥璃不得不松口。 “贵妃娘娘言重了。” 见她乖乖就范,李贵妃隐晦且又骄傲地与五皇子妃交换了一记眼神。 当太医的指尖搭在安玥璃的脉搏上时,后者心中便隐隐升起不安。 这古代的中医传承了几千年,其中不乏让人赞叹的博大精深之处,安玥璃担心这王太医会不会诊出她其实还是个处子。 “不好!” 王太医一开口,安玥璃的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 “怎么?” 两人视线相会,王太医竟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骁王妃许是年轻的时候伤了身子,想要怀孕只怕是很难啊。”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竟然是太后。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伤了身子?” 李贵妃若有所思地说道:“臣妾听闻骁王妃在出嫁前似乎过得很不如意,那姓越的继母心狠手辣,常常虐待骁王妃母女,这身份怕不就是那个时候伤到的。” 紧接着王太医的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想。 “贵妃娘娘说得不错,微臣刚才探查了骁王妃的脉象,的确是早些年亏空甚多。” 太后忙追问,“那可还有补救之法?” “有,只是损伤已经造成,想要弥补只怕需要费些时日。骁王妃若是不嫌弃,微臣倒是可以给您开些方子。” 这次不等安玥璃拒绝,太后就先迫不及待发号施令。 “开,这身子必须好好调理。怀骁也老大不小了,膝下不能一直没有孩子。” 其实按照正常的操作,这时就该赐侧妃或者别的美女入府了。 但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刚刚遭到了夙怀骁的强烈报复,太后又格外心疼这个与皇位失之交臂的孙儿,自然不会贸然触及他的逆鳞。 王太医得了懿旨,洋洋洒洒写下药方。 “良药苦口,这药至少得吃半年才能见到成效,骁王妃可要有心理准备。” 安玥璃沉默地接过方子一看,其中大半药材都是格外苦涩的那种。 “凑齐这么多苦药,真是难为王太医了。” 王太医背着太后的方向,迅速地眯了眯眼,再开口时又已经恢复了之前温和忠诚的模样。 “在其职谋其事,微臣不敢居功。只是……”他视线在方药上转了一圈,又冲着太后拱手,“骁王妃体内气血亏空,除非寻常的进补之外,还可再加上推拿活血的方式。” 提到此事,皇后忍不住嗤笑出声。 “王太医不说本宫都要忘了,当初李贵妃求子心切的时候,也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了个遍。” 李贵妃也冷冷哼道:“十八般武艺又如何,只要有用就行了。” “那你也该给自己儿媳妇也用上……” “好了!”太后不耐地打断两人的话,“五皇子妃只是还没生出儿子,又不是不能生,现在要紧的是骁王妃。”她说着询问李贵妃,“那你可还记得,当初是哪个医女帮你做的推拿?快让她也给骁王妃试试。” “若是没记错,应该就是太医院的孙医女。” 王太医补充纠正,“现在已经是孙掌事了。” “那就派孙掌事去骁王府暂住一段时日,务必将骁王妃的身体给调理过来。” “微臣领旨。” 一群人,几张嘴,寥寥数语就决定好了一切。 安玥璃甚至来不及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事情就已经盖棺定论。等到坐上出宫的马车时,连浣纱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与她搭话。 有了太后的旨意,太医院的动作非常迅速,当天晚上就将孙掌事送到了骁王府。 “王妃,药煎好了。” 伴随着一阵苦涩的味道传来,安玥璃秀眉紧紧蹙起。 “什么东西?” 浣纱咽了口唾沫,“王妃可是忘了,王太医今日给您开的药方,太后娘娘可是叮嘱过要好好调理呢。” 安玥璃的视线落在那黑漆漆的药碗上,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拿出去倒掉。” “这些汤药可是出自王太医的圣手,骁王妃连尝都不愿意尝一口,未免也太浪费人的心意了。” 陌生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惊得浣纱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药碗。 安玥璃更是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谁!?” 珠帘噼啪作响,一名四十来岁模样的女子踱步走近屋内,身上还穿着明显的医女服饰。 “微臣太医院掌事孙蓉,奉太后之名前来侍奉骁王妃。” 安玥璃目光凌厉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冷声质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 孙蓉眼皮一跳,似乎有些意外安玥璃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漠。别的人若是听到她是太后派来的,即便心中不喜也得强撑着给她三分薄面。 “本王妃说的话你没听到?未经通传,谁让你进我的门?” 孙蓉眼观鼻鼻观心,后退半步向安玥璃行礼。 “骁王妃息怒,微臣刚刚在门外请安的时候您正在与这位婢子说话,想来是没听到微臣的声音。” “所以你未得允准,就自作主张进了本王妃的房间。” 第251章:抱歉,是本王来晚了 面对安玥璃的强势质问,孙蓉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最后不得不低头认错。 “微臣知错,还请王妃息怒。” “既然知错,那就退下吧。” 孙蓉咬了咬后槽牙,却僵持着没动。 “在微臣退下之前,还请王妃用药。” 安玥璃刚软化的视线再次变得犀利,“你说什么?” “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王妃身体不好,想要有子嗣需得长期调养。等王妃喝了药,微臣还得为您推拿活血。” “药我会吃,但不是现在。本王妃今日乏了,有什么明日再说,你先退下吧。” “还请骁王妃不要为难微臣。” “……” 安玥璃渐渐坐直了身子,清澈的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且剑拔弩张起来。 “太后是叫你来服侍本王妃,不是监视,你最好搞清楚这之间的区别。” 孙蓉虽然低着头,但却不肯服软,翻来覆去嘴里都只有那一句。 “微臣身份低微,本不该违抗骁王妃的命令,但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来人!”安玥璃豁然发怒,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沉声下令道,“送孙掌事回房休息!” 伴随着房门开启的声音,孙蓉的眼神也变得强势起来。 “骁王妃若非要抗旨,微臣只能如实禀告太后……” “太后可没闲心听你说这些。” 熟悉的沉稳嗓音传来,惊得孙蓉打了个寒颤。 安玥璃一抬眸,就对上男人那张俊朗出挑的面容。 “微臣太医院掌事孙蓉,叩见骁王爷。” 夙怀骁由江辰推着轮椅进到内室,冷冷地瞥了一眼只行了福身礼的孙蓉。 “现在宫人的礼仪是谁教的?” 话音刚落,江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出一脚。 孙蓉只觉得膝盖一疼,下一秒便狼狈地跪在了地上。 “啊!” “见了王爷与王妃不行跪拜之礼,这双腿也就不必留着了。” 孙蓉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夙怀骁嫌恶地蹙了蹙眉,“滚。” 孙蓉如蒙大赦,但在起身之后却又不甘地瞥向安玥璃。 “王爷息怒,微臣奉太后之命监督王妃用药……” “王妃用不用药,什么时候用药,轮不到你来插嘴。” “可是……” “今日是谁在院中值守,拖下去打十个板子,罚俸三个月!” “是!” 夙怀骁的命令一出口,由不得孙蓉抵抗,江辰直接上前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孙掌事,请吧。” 待到碍眼的人被清除干净,屋内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王爷怎么过来了?” 夙怀骁略显抱歉地开口,“宫里的事情,本王听说了。抱歉,是本王来晚了。” 提到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安玥璃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浓郁的酸楚与委屈。 其实原本在现场的时候,她也顶多因为不受尊重而感到愤怒,但此刻被夙怀骁关心了两句,反而觉得无法忍受了。 安玥璃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了眼泪,同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习惯依靠男人。 “王爷不必道歉,此事与你无关。” 夙怀骁也没说什么安慰人的废话,直接给出了解决之道。 “太后这是被李贵妃给蒙蔽了,等她过两日冷静下来,本王自会请她收回成命。这几日本王会让浣纱负责煎药,在孙蓉面前做做样子。” 安玥璃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夙怀骁见她不反对,这才站起身来,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细长的锦盒。 “这是什么?” “向王妃赔不是的礼物。” 安玥璃满腹疑惑地接过来,发现其中竟是一支紫鸯花磨金步摇。 光是看到这份赔礼,她就知道夙怀骁这是听说了李贵妃陷害自己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海棠宫中都是李贵妃的心腹,他又是从而得知。 “怎么,不喜欢?还是说,你更喜欢那支双凤纹鎏金的样式?” 安玥璃挑了下眉头,故意追问:“我若是喜欢,王爷当如何?难道你也要学李贵妃当年那样,求着皇上把那步摇赐给我?” “赐?” 夙怀骁被这个字眼灼痛了内心,气势陡然变得阴沉。 “你若真是喜欢,本王就给你打十支八支,让你每日戴着玩。”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定要被认为有造反的嫌疑。饶是安玥璃心里足够强大,也被他这般大胆的发言给惊得瞪圆了双眸。 “王爷就不怕隔墙有耳?现在府上可是还住着外人。” 上一秒还沉浸在阴郁之中的男人,这一秒又被“外人”的描述取悦。 别人是外人,那就反向证明他们是一体的。 “听到又如何,大不了割了舌头。凡是惹王妃生气的人,本王都不会放过。” 安玥璃熟练地忽略对方时不时冒出来的不正经情话,反而看着手中的步摇想起了一件事。 “王爷觉得我相貌如何?” 夙怀骁略感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王妃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王爷就不觉得我长得像谁?” “像谁?”夙怀骁被问得愣住,盯着安玥璃的脸认真思考了半晌才开口,“若非要说像谁,自然是七分似姜夫人。” 安玥璃满意地眯了眯眼,显然这个回答是过关的。 “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锦盒,“多谢王爷的礼物,您请回吧。” 夙怀骁已经习惯了她这般用完就扔的态度,但还是忍不住逗她。 “王妃也说了,现在府上有外人。万一让他们发现咱们只是逢场作戏,岂不是欺君之罪。” 安玥璃戒备地眯起眼睛,“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夙怀骁视线移向她身后的床榻,意有所指地挑了下眉头。 安玥璃当即朗声拒绝。 “不行!” “本王刚替你解了围,还送了礼,王妃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吗?况且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 安玥璃从软塌上蹦起来,焦急地把对方往门外推。 “这些破事原本就是因为你才惹出来的,自然该你善后。” 夙怀骁顺着她的力道走到门边,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门框上,轻轻松松抵消了向外的趋势。 “这么无情?” “废话少说!” 夙怀骁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既然王妃这般铁石心肠,本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在孙蓉离开之前,本王还是希望你能搬回主院。那里有本王的暗卫守着,外人进不去,你也能自在些。” 安玥璃闻言果然心动,认真地考虑过后颔首道。 “我知道了。” 第252章:教训了一下敌人的走狗罢了 翌日。 安玥璃刚刚准备午睡,就接到了浣纱的通传。 “王妃,孙掌事在院外求见。” 因着连夜搬回主院的缘故,孙蓉不得随意进出,只能老老实实请丫环通报。 浣纱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王爷说了,王妃若是觉得她厌烦,直接把人赶走就是,不必给她脸面。只是……” 见她这么欲言又止的模样,安玥璃拢了拢披在肩上的狐裘。 “只是什么?” “眼下孙掌事在咱们骁王府,自然是要看王妃的脸色行事。奴婢只是担心等她回到宫中,会添油加醋诋毁王妃。” 安玥璃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额角,“她本就是李贵妃的人,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会添油加醋诋毁我。” “那……” “罢了,叫她进来吧。总归不过是走走过场的事情,赶紧办完赶紧了事。” 浣纱得了安玥璃的首肯,亲自将孙蓉带了进来。 许是经过昨晚的教训涨了记性,这次孙蓉一见到安玥璃便郑重地行了跪拜礼。 “微臣前来为王妃推拿活血。” 安玥璃正好准备午睡,坐在床榻上外衫都脱掉了。闻言主动躺平了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劳烦孙掌事了。” 倒不是要妥协,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孙蓉见她这么好说话,麻利地来到床边站定。她先是伸手在安玥璃的腹腔处轻轻揉捏了几下,然后突然对准其中一个穴道用力。 “嗯!” 安玥璃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原本放松闭上的双眸倏然瞪得滚圆。 一旁的浣纱见状立刻冲上来护主,“松手!” 孙掌事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非但保持着按压的姿态,手上的力道还不减反增。 啪——! 一道响彻整个房间的脆响声传出,安玥璃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在孙蓉的手腕上,强行把对方的手掌从自己的腹部打开。 “王妃!” 浣纱第一时间扶住坐起身的安玥璃,不过眨眼的工夫,她的额头就因疼痛布满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王妃,您没事吧?” 安玥璃闭上眼靠着浣纱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疼晕过去。 “第一次推拿都是这样的,痛则不通。要想有效果,还请王妃忍耐。” 安玥璃咬紧牙关,脑中的医疗空间已经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提醒她刚才的按压已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内脏损伤。 “你这是推拿,还是想要本王妃的命?” 孙蓉眼眸微动,“王妃说笑了,微臣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王太医还是李贵妃?” “微臣自然是奉太后之命……” “太后可没让你按爆本王妃的肾脏!” 安玥璃勃然大怒,若非自身的修养还在,真是想抓起手边的枕头扔到对方脸上。 孙蓉被拆穿也不着急,反而捂着红肿的手腕退了两步。 “骁王妃昨晚第一次见微臣的时候便不愿喝药,今日又质疑微臣的医术,想来接下来也不会同意微臣继续为您推拿了。 既如此,那微臣就只能先行返回皇宫,向太后娘娘复命。” 安玥璃闻言冷笑,“命是一定要复的,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得对本王妃的伤势负责?” “什么?” 不等对方回过神来,安玥璃已经迅速翻身下床,一把将人拽到了床榻之上。 “骁王妃,你想干什么?” 孙蓉还没来得及反抗,安玥璃的手已经压了下来,而且落掌的部分非常精准的复制了对方刚才的操作。 只听一声惨叫声响彻房间,惊得屋外树上的麻雀扑簌飞起。 “啊——!” 孙蓉下意识想要挣扎,安玥璃却眼疾手快摸出一截橡胶管,娴熟地用绑血管的方式捆住了对方的双手。 “孙掌事这么喜欢给人推拿,不如自己也尝尝这个滋味。”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引得屋外潜伏的暗卫都忍不住破门而入。 “王妃,发生了何事?” 安玥璃闻言总算大发慈悲地松了手,孙蓉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没什么,教训了一下敌人的走狗罢了。” 她由浣纱扶着下床,嫌弃地掏出丝绢擦了擦手指。 “什么东西也配睡在我的房中,把人带回去。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靠近主院,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 暗卫手脚麻利地将昏迷的孙蓉抬走,一切很快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这还是安玥璃头一遭使用自己身份带来的特权,并且是对夙怀骁的手下发号施令。等她冷静下来,却并不感到后悔。 “王妃一直捂着腹部,可还是疼痛难忍?”浣纱眼圈都红了,轻轻替她撩起衣衫,就看到白皙的肌肤上明显地留下了一块红肿的痕迹,“这个孙掌事也太狠了,当着奴婢的面都敢对您下手。” “她这是有恃无恐,只要弄不死我,就往死里弄。” “不行,奴婢一定要向王爷告状,把这个恶毒的东西赶出骁王府!” “不必。” “孙掌事都这样对您了,王妃难道还想留着她?” 安玥璃按了按额角,“我的意思是说,此事应该已经传到你家王爷的耳中了。”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主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暗卫第一时间通知到了夙怀骁。 然后孙蓉就以迅雷之势被人抬出了骁王府,直接大咧咧地扔到了皇宫的正门口,并且身上还贴着一张字条:请李贵妃查收! …… …… “太后,臣妾当真是冤枉!那孙掌事明明是王太医推荐的,和臣妾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赐药与孙掌事前去府上给骁王妃推拿都是太后您的懿旨,臣妾又怎么可能动得了手脚。” 李贵妃拿着丝绢假哭了两声,连眼圈都没红一下。 苏启端着茶杯坐在一旁,等对方嚎完了才徐徐接话道。 “太后,骁王妃的伤势是老夫亲自检查的,除了皮外伤,脾脏也受到了损伤。若非骁王妃当时机警,第一时间阻止了那孙掌事的按压,只怕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主位之上,太后脸色阴沉如水,攥在一起的双手掌心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第253章:皇家一等一的悍妇 太后毕竟是后宫中上一任的最强统治者,头脑冷静下来后自然能联想到整件事都是由李贵妃在操弄。 幸好安玥璃有惊无险,否则以夙怀骁那个脾气,指不定得把后宫都给掀了。 李贵妃还在哼哼唧唧地假哭,太后却已经沉下脸色呵斥道。 “住口!” 李贵妃哭声止住,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带着强烈的不服气。 “太后,这骁王妃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些。不管怎么说,臣妾都是一片好心。她倒好,直接打伤了孙掌事,还请了外人来告臣妾的状。 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与她往来?” 身为外人的苏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老夫倒是觉得,像这种拿命来换的往来不要也罢。” “……” 李贵妃被呛得一阵语塞。 太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苏神医,骁王妃那边就劳烦你多跑两趟,务必确保她的身体没有大碍。顺带告诉怀骁,好好在府上照顾骁王妃,宫里的事情自有哀家处置。” 李贵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后满含警告地瞪了一眼。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等到两人都退下之后,齐嬷嬷才端着参茶上前。 “太后辛苦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太后叹了口气,“齐嬷嬷,你说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原本只是想替怀骁操心,没想到却遭了李贵妃的道。这幸亏安玥璃没什么大碍,否则,哀家怎么对得起怀骁。” 齐嬷嬷忙安慰道:“太后这是关心则乱,骁王爷是个孝顺孩子,定然不会介意这些。反倒是李贵妃,都这么大的年岁了居然还和小辈耍心眼,当真是……” “李贵妃是个没长进的,生了个儿子也不争气。不过她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骁王妃做事也太极端了些。再这么下去,只怕会给怀骁惹出大麻烦。” 齐嬷嬷抿了抿唇,好歹没把“夙怀骁做事更极端”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人心都是偏的,太后能容忍夙怀骁的性格,却未见得会爱屋及乌理解安玥璃。 与此同时,回到海棠宫的李贵妃依旧没有消气,连带着宫中的兰嫔也夹紧了尾巴。 “娘娘,太后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站在夙怀骁那边。” 兰嫔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娘娘息怒,臣妾倒是觉得太后没有继续追究,就说明是站在您这边的。 毕竟当初给骁王妃安排人手调理身子,是她老人家发号的施令。” “哼!太后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初本宫的儿子与夙怀骁发生争执,哪次不是让本宫的儿子道歉。 可笑!本宫可是贵妃,他夙怀骁的生母又算个什么东西?” “嘘!” 眼瞧着李贵妃口出恶言,兰嫔惊得赶紧挥退了殿内的宫人,同时示意周嬷嬷把门关上。 “贵妃娘娘慎言,皇上可是明令禁止后宫讨论瑞王夫妻之死的事情。” 李贵妃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失言,但又拉不下脸承认,干脆梗着脖子怒斥。 “慌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且快点替本宫想个法子,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安玥璃!” “其实以娘娘的身份地位,想要训斥一名晚辈何必劳神费力。” “那也总得寻个机会。” 兰嫔思忖了片刻,“马上就要立冬了,皇后每年都会举办宫宴,邀请王公大臣的女眷参加寻梅祭。娘娘若是想要出口气,不如选在那时。”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在此之前,本宫先得出口气!” …… …… 自从安玥璃打伤了孙掌事后,京中不知不觉便流传出她是个悍妇的消息。 一开始安玥璃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谁知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有人专程跑到医馆来,就是为了看一眼所谓的皇家悍妇长什么样子。 “王妃,刚刚外面又来了一群好事之徒,被奴婢派人赶走了。”追月气鼓鼓地回到诊室,“再这么下去,咱们医馆的名声都要被这些人败坏了。” “医馆的名声基于大夫的医术,而不是外面的人说什么。” “可是……” “好了。”安玥璃合上今日的病历,撑着案桌站起身来,“时辰不早,先回府吧。” 骁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医馆门口等候多时,安玥璃在追月的搀扶下登车,余光敏锐地扫到了几名徘徊在不远处的男子。 马车走了片刻,安玥璃将车帘挑起一丝缝隙,看着那几个男子不怀好意地跟了上来。 “追月。” “王妃可是饿了?今日彩云新做了糕点和花茶,奴婢先拿出来给您垫垫肚子。” “停车。” “啊?” “有人跟上来了。”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第一时间上前质问。 “什么人,竟敢跟踪骁王府的马车!” 几个男人发现自己暴露了也不着急,反而发出一阵怪笑。 “奇怪,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凭什么说我们哥几个跟踪你的马车?” “就是,难不成就因为你家王妃身份高贵,就不许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走在她马车后面了?” “都说骁王妃乃是皇家一等一的悍妇,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放肆!”追月扶着安玥璃下车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登时气得瞪圆了眼睛,“胆敢诋毁王妃,就不怕掌嘴吗?” 一听到要掌嘴,这几个男人登时露出惶恐之色。 “王妃要打人了,这,这还说不是悍妇!” 追月还想再骂,却被安玥璃拦住。她打量着这几个明显流里流气的男人,心中猜到对方是受人指使。 “你们几人连续多日在我医馆门外徘徊,又一度跟踪骁王府的马车,想来定然是身患隐疾,想要求助却又犹豫不决。 本王妃今日心情好,可以提前对你们义症。” 此话一出,几个男人却是哈哈大笑。 “我们有隐疾?” “可笑,我们身体好得很,能有什么隐疾。” 安玥璃望着对方,同样笑得意味深长。 “既然是隐疾,自然是不方便大大方方说出口的病症。让本王妃猜猜,难道是因为你们都不能人道?” 第254章:医者仁心 几乎在安玥璃话音落下的同时,几个男人便气急败坏地嚷嚷了起来。 “胡说!” “什么不能人道,老子好得很!” “别以为你是王妃就能信口开河诬陷我们哥几个。” “我看她就是个庸医。” 这边一闹起来,立刻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一些认出了安玥璃的身份,议论声渐起。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骁王妃了,就在这条街上开医馆呢。” “骁王妃这是怎么惹上这几个混子的?” “你没听到吗,王妃说他们不能人道……”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追月紧张地将安玥璃护在身后。 “王妃,咱们犯不着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接将人赶走就是了。” “医者仁心,本王妃既然开了医馆,就没有把病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安玥璃笑得更加温和,让旁人瞧了不禁心生亲近之感,“你们也不必讳疾忌医,有什么困难只管说出来。只要本王妃能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对面的几个大男人闻言更是气得跳脚。 “都说了我们没病!” “倒是你这个皇家悍妇,有本事别仗着王妃的身份欺压我们寻常百姓。” 再次听到悍妇这种称呼,安玥璃抿唇挑了挑眉头。 “就凭你们这种不敬的态度,本王妃没有治你们的罪已经是仁慈了。我若真要仗势欺人,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在此撒野。 还是说你们就是故意想到当街激怒本王妃,好坐实你们对我的评价?” 其实从一开始,安玥璃就猜中了这些人的想法,对方就是想要以这种煤气灯效应将她污名化。 对方没想到安玥璃居然一针见血地拆穿了他们的阴谋,面面相觑之后只能梗着脖子否认。 “一,一派胡言!” “激怒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们没拿什么好处,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来惹怒本王妃。”安玥璃挽起耳边的碎发,抿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所以你们要么是被人指使,要么是因身患隐疾感到自卑。” 眼看对方又要发怒,安玥璃及时补充道。 “别生气,你们越生气,就证明本王妃分析得越正确。”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又不是只有对方会用煤气灯效应控制人心。 周遭传来人群的哄笑声,对面几个男人则是又急又气,抓耳挠腮丑态百出。 “妈的,这娘们儿耍咱们呢!” “明明是咱们先发制人,怎么变成她占理了。” “不行!今日必须坐实她悍妇的名声。” 只是不等他们开口,安玥璃就直接对追月下令。 “记住这几位的样貌,回头找个画师记录下来,将他们的画像分发给京中的大小医馆。以后不管哪家医馆为他们诊治不能人道的病症,诊金都由咱们医馆来支付。” 追月忍着笑颔首,“是,王妃!”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就在对方气急败坏准备对安玥璃主仆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一队侍卫及时赶到,直接将这几个闹事者拿下。 “卑职护卫来迟,请王妃息怒!” 安玥璃淡然地看着对方,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她选择现场在大街上与这些人对峙,就是料定了消息会传回医馆,而侍卫会在第一时间前来相助。 “将这几个人交给官府,好好审问一下谁是幕后主使。” 追月追问道:“王妃,那画像咱们还发吗?” “发,当然要发,而且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凡是心怀鬼胎来捣乱之人,势必要受到惩罚。 …… …… “今日是寻梅祭,奴婢特意选了这件红梅披风,王妃瞧着可还满意?” 安玥璃扫了眼红艳艳的披风,又侧耳听了听窗外呼啸的风声,好歹没有拒绝那奢华的狐裘料子。 “也行吧。” 浣纱正要高兴,又瞧见安玥璃将托盘里贵重的首饰推到了一旁。 “披风已经很花俏了,首饰就简单些,也别擦那么浓的胭脂。” 浣纱简直哭笑不得,“别的贵女们都想趁着一年一度的寻梅祭出风头,王妃您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 安玥璃实话实说,“太重,压得脖子疼。” 尤其是见到宫中贵人不得不下跪行礼的时候,她每次弯腰低头都担心发髻被那些沉重的装饰品拽下来。 浣纱拗不过她,只能依言照做。 等到马车驶入宫中,前来迎接的宫人依旧是秋安嬷嬷。 “老奴给王妃请安,数日不见,王妃瞧着气色不错,老奴也就放心了。” 上次孙掌事的事情在后宫流传开来,不少人都听闻了安玥璃的大名。 秋安嬷嬷一边领着她去暖厅,一边细心叮嘱道。 “这后宫里的人被困于方寸之间,闲来无聊之时只能以嚼舌根取乐。王妃今日若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安玥璃闻言心中咯噔跳了跳,“什么风言风语?” “没什么,都是无聊之人说的无聊之话罢了。” “嬷嬷既然提醒我,不如说得再清楚些,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见她这么执着,秋安嬷嬷这才叹了口气。 “王妃先后与五皇子妃以及李贵妃娘娘交恶的事情,后宫已经都传开了。有些人想要巴结李贵妃,只怕不会给您好脸色看。 不过王妃也不用担心,毕竟太后娘娘还是心疼您的。” 安玥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大家难得见一次面,相处得来就处,相处不来以后就少来往。况且这些人的脸色又能值几个钱,我又何必在乎。” 秋安嬷嬷很是讶异于她的心态,“王妃通透,是老奴杞人忧天了。” 两人闲聊着来到暖厅,远远就瞧见不少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围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气氛很是热闹。 “骁王妃到。” 伴随着宫人的通传声,暖厅内上一秒还人声鼎沸的暖厅下一秒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齐侧目,将视线盯死在安玥璃的身上。 饶是她有了心理准备,前进的脚步也为之顿了顿。 “王妃?” “秋安嬷嬷不必担心,您去偏厅用茶歇着吧,这里我能应付。” 第255章:臣妇心直口快,让太子妃操心了 安玥璃踏入暖厅,凡是所经之处都有贵女起身行礼问安。 然而在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安玥璃能明显地看到这些人眼底或畏惧或戏谑的深意。 “原来她就是骁王妃,瞧着也就是寻常模样,没想到居然敢与贵妃娘娘叫板。” “嘘,你可小声些,万一被她听到,说不定要叫人掌嘴的。” “皇家第一悍妇嘛,我听说过……” 安玥璃没想到自己悍妇的名声居然都传到了后宫里来了,看来幕后推手是下了血本。或者说,幕后推手原本就是这深宫中的人。 几步路的工夫,安玥璃来到暖厅的中央。 现场除了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外,还有三个老熟人,正是太子妃、三皇子妃以及五皇子妃。 “见过太子妃殿下。” 安玥璃按照礼数问安,并不为周遭沉重古怪的气氛所影响。 太子妃先是冷冷地看了她两眼,直到众人都好奇地等着她的反应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敢当。” 这话相当于释放出信号,表明东宫对待安玥璃态度的同时,也默默引导着现场众人。 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相视一笑,故意将目光移开,对她视若无睹。 安玥璃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三位妯娌,见对方压根不想搭理自己,便也省去了麻烦的寒暄。只是等她准备入座时,才发现自己的椅子竟然被一名面生的女子占据。 安玥璃正想请对方让出席位,三皇子妃却突然拽住此女的胳膊,故作热情地拉着她闲聊起来。 宫里规矩严谨,座位也是需要严格按照身份高低来排位的。 此刻暖厅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便是太子妃,而安玥璃与三皇子妃以及五皇子妃同级,座位也应该是互相挨着的。 那名占了安玥璃席位的贵女现在既尴尬又忐忑,心不在焉地应承了对方几句,脸色便已经涨红了。 安玥璃瞧得出来她既不敢拒绝三皇子妃的热情,又担心会得罪自己。思忖了一瞬,她干脆让宫女重新抬了一把椅子过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三皇子妃的面前。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安玥璃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清冷的视线中透出戏谑与嘲讽,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不过片刻,三皇子妃便顶不住压力,后背与手心都渗出薄汗来。最后又僵持了一炷香的工夫,她终于放过了那名贵女。 等那贵女迫不及待寻了个理由离开后,安玥璃这才不徐不疾地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皇子妃只觉得自己又落了下乘,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骁王妃刚才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面对安玥璃的装傻,三皇子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与陈小姐聊得正投机,你却一直盯着我们,这不是故意扫兴吗?” “三皇子妃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刚才陈小姐明明很想给我让位,却被你拽着闲聊拖延时间。而我非但不计较,还大度地把位置让给你们,难道这么做也错了?” “你!” 见三皇子妃说不过安玥璃,五皇子妃赶紧帮腔。 “你一直盯着陈小姐看,不就是想恐吓对方离开吗?都说骁王妃性格彪悍,看来传闻果然不假。” “盯着你多看两眼就是性格彪悍了,五皇子妃是水做的吗?既然看不得碰不得,做什么还要出门?” “!!!” 五皇子妃被呛得倒抽一口凉气,俨然是被安玥璃的战斗力给惊呆了。 眼瞧着两人都相继吃瘪,太子妃蹙眉清了清嗓子。 “都闭嘴,骁王妃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 三皇子妃与五皇子妃对视一眼,讪讪噤了声。 太子妃虽然训斥了两人,但更是意味深长地瞪了安玥璃一眼。 “骁王妃这般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臣妇心直口快,让太子妃操心了。” “……” 太子妃在外需要维持自己端庄优雅的人设,哪怕是讽刺安玥璃也得有所收敛,不能显得自己太过刻薄。 然而正因如此,当安玥璃装作听不懂的时候,她便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好在这种古怪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暖厅外就响起了宫人的通传声。 “皇后娘娘驾到!” 现场的千金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安玥璃则是跟在太子妃身后迎到门口。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仪态万千,雍容华贵,一出场就震慑住了众人的小心思。 “今日冬至,又是一年一度的寻梅祭。本宫邀请诸位入宫赴宴,除了犒劳大家一年的辛苦外,更是以寻梅之举祈祷咱们誉国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我誉国之幸!” 皇后满意地接受了众人的奉承后,这才宣布寻梅祭开始。 按照往年的规则,凡是前来参加寻梅祭的女眷都要亲自前往宫中的梅园,挑选一株自己认为长势最好的梅花,将其采摘之后再插瓶。最终再把作品带回来献给皇后,由皇后评判出谁的插花最具有美感。 “寻梅的时限是一个时辰,诸位千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在宫人的提示之下,众人相继走出花厅。 安玥璃来到户外,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是自由清冽的。 “太子妃姐姐,听说梅园东边的梅花长势更好,咱们不如先去那边瞧瞧。” 三皇子妃殷勤地跟着太子妃,恨不得处处展现出自己与对方亲妯娌的身份。 其他贵女们见状也不约而同地抱团,簇拥在太子妃身边,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热情,错过了巴结对方的机会。 乌泱泱的人群渐渐散开,三名皇室的正妃,唯独安玥璃身边一个跟随者都没有。然而她非但不介意,反而感觉松了口气。 “总算安静了。” 安玥璃谴退了随行的宫人,自己提着竹篮便往人少的梅林北面走去。于她而言相比寻找好看的梅花,眼下片刻的宁静更显珍贵。 安玥璃独自深入梅林,心情在美景的滋润下渐渐放松。就在她选中一支梅花并且亲自将其剪下时,身后却传来刻薄的训斥声。 “这棵梅树乃是咱们贵妃娘娘先看中的,骁王妃捷足先登,可是要抢咱们娘娘的风头?” 第256章:冬日里穿湿衣的滋味如何 安玥璃回过身来,一眼就认出了说话之人正是李贵妃身边的周嬷嬷。对方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与四名侍卫,瞧着并不像是来采梅花的。 偌大个皇宫都能遇上,当真是冤家路窄。 秉承着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原则,安玥璃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刚采的梅花枝递过去。 “既然贵妃娘娘喜欢,那我就送给娘娘。” 周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有宫女上前将梅花枝接过。然而下一秒这枝梅花却被扔在了地上,并且粗暴地踩了几脚。 安玥璃目光一暗,“嬷嬷这是何意?” 周嬷嬷冷嗤,“贵妃娘娘喜欢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送。别以为当了骁王妃就能横着走了,这里是后宫,不是骁王府。” 既然来者不善,那安玥璃也没有必要给对方留好脸色。 “嬷嬷还知道这里是后宫,皇后娘娘尚且等着我等将采摘的梅花送回暖阁参加评选,可你现在却踩坏了我的梅花。你说,待会儿我该如何向皇后娘娘解释?” “骁王妃抢摘了贵妃娘娘看中的梅花,不如先想想如何向娘娘赔罪。” 话音落下,两名宫女连带着四名侍卫直接上前将安玥璃团团围住。 “青天白日,你们这是要抢人?” “不过是请骁王妃随奴婢去海棠宫走一趟罢了。” 安玥璃冷眸灼灼扫视这六个人,其中宫女的武力值不足为惧,四名侍卫身上并未带刀。只要她出其不意洒出药粉,再用手术刀劫持其中一人,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安玥璃准备动手的时候,周嬷嬷却突然警告道。 “老奴知道骁王妃能文能武,但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伺候你的那个老不死的就要受苦了。” 安玥璃面色凝滞,“你说什么?” 周嬷嬷啧啧两声,“那老东西似乎还是先皇后宫里的人,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安玥璃已经蹿到了周嬷嬷的面前。只听得一声惊叫,对方被拽住了衣领,双脚几乎离地。 “秋安嬷嬷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宫女与侍卫惊出一身冷汗,谁都没看清安玥璃刚才是怎么突破他们的防守的。 众人投鼠忌器,只能干着急。 “周嬷嬷!” “骁王妃,快点将周嬷嬷放开!” 安玥璃冷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相比起宫人们的惊慌,周嬷嬷自己反而最先冷静下来。 “骁王妃是想在这梅林中教训老奴,还是去海棠宫接人?” “本王妃可以两者都要。” 然而话虽如此,安玥璃始终没有对一个年迈之人动手。双方僵持了片刻,她提拎着对方的脖颈狠狠甩开。 “带路!” 周嬷嬷踉跄着后退数步才站稳,重获自由后反而嘲讽道。 “看来骁王妃的手段并不如您的嘴硬。” 安玥璃眯眼,“你应该感到庆幸。我若像你主子一样,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哼,废话少说。骁王妃,请吧。” …… 海棠宫。 安玥璃刚走进去,沉重的宫门就被关了起来。 她环视一圈,发现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宫人,想来是李贵妃为了防止自己反抗而特意准备的人手。 “娘娘,骁王妃到了。” 在周嬷嬷的亲自邀请下,李贵妃施施然地从宫殿中走了出来。 “见了本宫也不请安,骁王妃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毕,立刻就有宫女想要上前逼迫安玥璃下跪。只可惜还没等对方触碰到她的手臂,就被反拧着推搡了出去。 “啊!” 一声惊叫,那宫女直接摔在了李贵妃的脚下。 “将秋安嬷嬷放出来。” 李贵妃脸色一沉,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好大的胆子,到了本宫的地盘还敢撒野!” 安玥璃环抱着双臂,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审视着对方。 “贵妃娘娘不会以为我当真是被你们挟持来的吧?想要拿捏我,好歹先拿出相对等的筹码。” 李贵妃蹙眉看向周嬷嬷,后者讪讪颔首。 安玥璃看着李贵妃阴沉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去,把那老东西带出来。” 片刻之后,秋安嬷嬷被两名宫女架着出现在视野中。 “骁王妃快走,不必管老奴!” “堵上她的嘴!” 李贵妃一声令下,秋安嬷嬷便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怎么样?现在人也看到了,你也该乖乖束手就擒了吧?” 安玥璃蹙眉将秋安嬷嬷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对方没有遭到殴打后这才转回视线。 “贵妃娘娘想如何?”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就请骁王妃先在这院子里跪上一个时辰吧。” 秋安嬷嬷闻言瞪着眼使劲摇头,急得眼圈都红了。 安玥璃则是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嬷嬷别担心,不过是跪一会儿,又不掉二两肉。”说罢便提着裙摆缓缓跪了下来。 见她当真就范,李贵妃发出狰狞的笑声。 “哈哈哈,本宫还以为你是个什么硬骨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服了软,而且还是为了袒护一个不中用的奴才。” 秋安嬷嬷听到这话几乎要急得晕死过去,按照她的理解,身为奴婢是应该做好为主子牺牲的准备。 然而今日安玥璃却为了救她被人当众折辱,这简直让她百死莫赎。 “于你而言,秋安嬷嬷只是个奴才。然而于我而言,她却是自家人,至少比你值得我尊敬。” 李贵妃瞳孔一缩,被安玥璃的话激怒。 “你说什么!?” “贵妃娘娘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赶紧把事情办完,我还着急回暖阁呢。” “好!”李贵妃狠狠一甩衣袖,“希望待会儿你的身体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接到李贵妃的指示,周嬷嬷亲自提了一桶冷水过来,毫不留情地泼到了安玥璃的身上。 哗——! 刺骨的凉水浸透衣衫,刺激得安玥璃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怎么样,这冬日里穿湿衣的滋味如何?” 第257章:其实娘娘是菩萨心肠 “呜呜!” 秋安嬷嬷在看到安玥璃被泼水的这一幕时奋力地挣扎了起来,只可惜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徒劳的呜咽声。 李贵妃冷笑着质问道:“怎么样?知道错了吗?只要你老老实实给本宫磕头认错,保证以后看到五皇子妃都恭恭敬敬,本宫就放了你们。” 安玥璃徐徐抬起头来,任凭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浸入领口之中。原本就莹润白皙的脸颊在冰水的浸泡下显得更加通透。 “就这?” 她冷眸灼灼盯着李贵妃,好似一只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脖子。 “贵妃娘娘不惜大费周章地将我从寻梅祭上抓来,就是为了泼两桶水?是我误会娘娘了,其实娘娘是菩萨心肠。” “你!” 李贵妃气急败坏地指着安玥璃怒斥。 “来人,给本宫掌嘴!” “娘娘息怒!”周嬷嬷一听这话赶紧上前安抚,“不能打,待会儿还得放她回去,不能留下痕迹。” 李贵妃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下。 “好,你厉害!来人,继续给本宫泼,泼到她认错为止。” 哗——! 哗——! 一桶桶的冷水兜头浇下,安玥璃咬着牙一声不吭。哪怕殷红的狐裘披风完全被冷水浸透,哪怕身体因为寒冷止不住地颤抖。 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周嬷嬷都忍不住惊叹。 “这个人莫非是铁做的不成?” 李贵妃磨着后槽牙,显然并不满意于这样的现状。她视线转动,最终还是落在了秋安嬷嬷的身上。 “不愧是能在夙怀骁手下讨生活的人,想必骁王妃早就对这样的折磨习以为常了。也罢,今日本宫就放你一马,免得说本宫欺负你一个晚辈。” 李贵妃邪魅一笑,向周嬷嬷使了个眼色。 “父债子偿,主债仆偿。骁王妃虽然得罪了本宫,但现在好歹已经是皇家的人,总不能一直受罚。可有的下人就不同了,回头本宫一句话,就可把人调来海棠宫。” 在她说话的同时,两名宫女将秋安嬷嬷押到了李贵妃的跟前。 “你说,本宫要怎么罚你才好呢?” “住手!” 一声冷厉的嗓音响起,安玥璃撑着膝盖徐徐起身,双目像是要喷出火来。 “贵妃娘娘是要食言吗?” “食言?”李贵妃哈哈笑出声来,“本宫答应过你什么吗?” 安玥璃眯眼,冰冷的身躯在寒风的侵蚀下显得摇摇欲坠,体内却被怒火点燃,随时都要爆发。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我来,欺负一个年迈的老者,只能体现出你的无能。” “放肆!” 李贵妃气急败坏,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因为愤怒而扭曲。 “来人,将秋安带下去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对于一个贵妃而言,“失手”杖毙一两个奴才根本算不上什么罪名,甚至都不值得一提。 眼瞧着侍卫要对秋安嬷嬷动手,安玥璃终于不再忍耐,踉踉跄跄地上前阻止。 周嬷嬷想要把人拦住,却听李贵妃哼笑道。 “让她过来,本宫倒是要瞧瞧,她要如何垂死挣扎。” 在李贵妃看来,此时的安玥璃已经是强弩之末。然而如果她知晓安玥璃的隐藏技能的话,一定会后悔当下的决定。 侍卫已经将秋安嬷嬷按倒在了地上,就在对方准备拳脚相加时,安玥璃衣袖中露出一小截银色的针管。 噗——! 那侍卫只感觉腰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查看情况,强烈的晕眩感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当第一名侍卫倒下时,众人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周遭的侍卫与宫女相继无缘无故地晕倒,李贵妃才察觉出不对劲。 “这些人怎么回事?” 周嬷嬷亲自上前检查,发现这些人竟然是晕倒了,而且叫都叫不醒。 在外人看来,安玥璃只是努力将围聚在秋安嬷嬷身边的人都拽开,并没有使用暴力,甚至连推搡的动作都软绵绵的。 然而凡是被她触碰到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就像是被付诸了魔法。 “妖术!肯定是妖术!” 周嬷嬷惊恐地跌坐在地上,原本围聚在秋安嬷嬷身边的宫人也惊叫着退开。 “嬷嬷,快起来。” “王妃!” 秋安嬷嬷摆脱束缚,第一时间以自己的身躯撑住了安玥璃。 “王妃,您没事吧?” “无妨。”安玥璃机警地环视四周,两人一点点往海棠宫的宫门方向退去,“我们走。” 两人双手交握,秋安嬷嬷能够明显感觉到她浑身冰凉的肌肤,冷到已经泛青的脸色以及不断颤抖的身躯。 她眼眶一红,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无力感。 “是老奴没用,连累了王妃!” “天欲亡我,非战之罪。就算没有嬷嬷,贵妃也会用别的办法请我过来。” 秋安摇了摇头,“老奴贱命一条,怎么能与王妃相比。” 安玥璃却勾了勾唇角,明明已经狼狈到连站立都不稳了,笑起来时眼神却晶亮刚毅地让人震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我心中,嬷嬷的性命可比这后宫中某些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人重要多了。” 眼瞧着两人已经快要靠近宫门,李贵妃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疾言厉色地下令道。 “想走?没这么容易!来人,把门堵住,今日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我海棠宫!” 剩下的宫人相继围聚上来,再次将安玥璃与秋安嬷嬷堵住。 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嚣张跋扈,眼下这些人都忌惮于安玥璃的“妖术”,最近也不敢小于一丈的距离。 安玥璃视线穿过人群,直勾勾盯在李贵妃脸上。 “怎么?贵妃娘娘没出够气,还想留我们过夜不成?” “安!玥!璃!” 李贵妃咬牙切齿,差点没把指甲掐断。 她自认为在后宫混迹多年,哪怕是和皇后斗得如火如荼时,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大动干戈到失去理智,恨不得现场将人生吞活剥。 “本宫原本给过你机会,只要你磕头认错便能平安离开。但现在本宫后悔了,对付你这种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本宫一定要耗到你服软为止。” “来人,将她们这对苦命的主仆关进柴房中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给吃食,更不许放她们离开!” 第258章:骁王妃失踪了 柴房之中,灯光昏暗。 秋安嬷嬷扶着安玥璃坐下,第一时间将她身上湿透的衣衫都脱了下来。 “这么下去您会生病的,奴婢这就生火给您烤烤!” 话虽如此,但柴房是防火重地,绝对不可能准备火折的。 就在秋安嬷嬷一筹莫展之际,安玥璃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一盏酒精灯。 “用这个。” 看着安玥璃变戏法似得点燃了酒精灯,秋安嬷嬷又惊又喜。 “这是什么,竟然如此神奇!” 伴随着篝火的升起,阴冷的柴房中总算暖和了起来。 安玥璃又借着翻找柴火的机会,又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保暖的毯子以及葡萄糖等快速补充体力的物品。 “王妃现在感觉如何?” 两人靠在火堆旁取暖,秋安嬷嬷还不住地替她揉搓着冰凉的手心。 “好多了。” 安玥璃吸了吸鼻子,开始打量这柴房中的环境。虽然简陋,但好歹是海棠宫的房舍,至少不会漏风。 “咱们现在被关在这,得想个法子把消息传出去。” 说起此事,秋安嬷嬷笑得隐晦又得意。 “王妃别担心,骁王爷会知道的。” 骁王府内,江辰一脸严肃地禀告道。 “王爷,秋安嬷嬷并没有按照约定传回消息。而且咱们的人想办法联系她,也找不到人。” 自从上次安玥璃在海棠宫受了委屈,夙怀骁就对伺候她的人提出了新的要求,每隔半个时辰报一次平安。 这次秋安嬷嬷负责侍候安玥璃参加寻梅祭,自然也要按照规定行事。 夙怀骁放下手中的文书,神情肃穆。 “怎么回事?” “根据秋安嬷嬷最后一次的汇报推断,王妃在暖阁中参见皇后时尚且没有异样。但等众人开始进入梅林后,消息便断开了。” “可派人去寻了?” “寻过了,参加寻梅祭的女眷都已经相继返回了暖阁,唯独咱们王妃不见踪迹。” 夙怀骁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备车。” 等他赶到皇宫时,寻梅祭已经结束。太子妃当仁不让的夺得了头名,同时也获得了皇后的赞许与嘉奖。 宴席过半,皇后突然接到了夙怀骁求见的请求。她蹙眉看了眼满殿的女眷,后知后觉地发现安玥璃并不在在列。 “怎么回事?” 身边的大宫女静雪低声提醒道:“骁王爷亲自来接骁王妃回府,可骁王妃并未参加咱们的宴席。” 皇后冷眸扫过在座的女眷,“本宫记得寻梅祭开始前还见过安玥璃?” “是,可骁王妃去了一趟梅林后便失踪了。” 皇后砰的一声将酒杯放下,“怎么不早说!?” 静雪恭敬地垂首认错,“是奴婢失职,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端倪。” 说话间,夙怀骁已经操纵着轮椅来到殿前,皇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 “骁王妃来接人,但骁王妃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好像是去梅林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众人一边诧异于安玥璃的失踪,一边小心翼翼窥视着夙怀骁的脸色。 皇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骁王爷,你确定骁王妃是失踪了,而不是自己先行回府了?” 男人一身玄衣,面色冷厉,周身的冷厉气势却足以镇得在场众人不敢抬头。 “本王入宫时已经核查了出入的名册,并无安玥璃出宫的记录。” “那也有可能是贪玩,被宫中的美景迷了眼。骁王爷若是不放心,本宫再派人去找找。” 夙怀骁冷声道:“负责伺候安玥璃的是秋安嬷嬷。” 此话一出,皇后哑然失声,眉头也紧紧蹙起。 “既然是秋安当值,想来不会出这种纰漏才是。” 关于秋安嬷嬷的身份,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伺候过先皇后的人,自然是再妥帖不过。即便安玥璃贪玩,秋安嬷嬷也不可能任由她乱来,更何况还错过了寻梅祭最后的评选。 皇后只能再次开口,这次目标却是对准了太子妃一行人。 “你们在梅林时可有注意到骁王妃的去向?” 太子妃恭顺地福身,“回母后的话,儿臣是与三皇子妃以及五皇子妃一同前往梅林的,骁王妃向来喜欢特立独行,并未与我们同路。” 听到这话,其他贵女们也相继颔首附和。 “是啊,骁王妃从离开暖阁开始就是往西走的,咱们则是跟随太子妃去了梅林的东面。” 皇后叹气,“如此看来,骁王妃的确是自行离开的。不过既然骁王爷亲自来接人,本宫会派人前去寻找。在此之前,还请骁王爷前往偏殿耐心等待。” 今日是皇后安排的寻梅祭,前来参加宫宴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女眷。夙怀骁哪怕贵为王爷,也不该留在宫宴之上。 然而夙怀骁却无视了皇后的提醒,反而目光冷厉地扫视全场。凡是被他看到的女子要么惊恐地低头避开视线,要么呆若木鸡般僵硬在原地。 皇后见状只觉得胸口发堵,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上了警告。 “骁王爷?” 此时夙怀骁的视线锁定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对方在迎上他的视线时眼球明显比其他人转得快了几分,而且手指也紧张地搅在一起。 夙怀骁操纵轮椅上前,停在对方的席位之前。 “你!” 还没等他将话问出口,对方却应激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骁王爷息怒,臣女什么都没看见!” 如此反常的举动,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夙怀骁眯起凤眸,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 “是吗?那就说说看,你没看见的内容是什么。” “……” 女子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但却能感受到对方投下来的目光比刀剑还要锋利。 原本还想敲打夙怀骁的皇后也跟着变了脸色,亲自过问道。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女子瑟瑟发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臣,臣女也只是远远瞥见了一眼。”她说着咽了口唾沫,闭上眼一鼓作气道,“骁王妃在梅林遇到了一群人,然后就被他们带走了!” 皇后霍然坐直了身子,“被谁带走了?” “臣女,臣女依稀听到他们提到了贵妃娘娘……” “!!!” 第259章:入宫要人! 这样的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在场众人都知道安玥璃得罪了李贵妃,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唯独五皇子妃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跳出来反驳道。 “不可能!母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夙怀骁寻声朝她望过去,幽深如潭水般的眼眸像是要将其拖入其中溺毙。 “是或不是,一搜便知。” “你要搜宫!?”五皇子妃以为自己听错了。 夙怀骁却淡淡反问,“有何不可?本王的王妃被李贵妃的人强行带走,如今生死未卜,难道本王连问一句的权利都没有吗?还是说,李贵妃现在已经可以在后宫一手遮天了?” 五皇子妃不敢反驳夙怀骁的话,只能求助似地看向皇后。 “皇后娘娘,眼下还不能确定骁王妃是否是被贵妃娘娘的人带走了,不能单凭某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搜宫吧?那可是海棠宫啊!” 皇后虚眯起眼睛权衡局面,从她个人的角度出发,其实很乐意看到李贵妃吃瘪。 但作为后宫之主,如果安玥璃当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李贵妃的人劫走了,那她也必须负起连带责任。 思忖了片刻,皇后再次询问刚才提供线索的贵女。 “你确定听清楚了,那些人是海棠宫的人?” “臣女,臣女……” 这名女子自知失言闯了祸,如今就好比架在炭火之上的栗子般,不是得罪李贵妃就是得罪夙怀骁,总归不会有好下场。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紧接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看到人证活活被吓晕,皇后无奈地抚了抚额。 “来人,将她带下去找个太医瞧瞧。” “是。” 夙怀骁冷漠地看着侍卫上前把人抬走,再次开口道。 “还请皇后娘娘立刻下令,搜查海棠宫。” “骁王爷不必着急,本宫会派人前去询问情况。但李贵妃身份贵重,她的宫殿可不是想搜就搜的。” 两人视线相汇,在一阵无声的交锋后夙怀骁率先收敛了气势。 “既然皇后娘娘为难,那本王就不强求了。”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江辰附耳过来。 “王爷有何吩咐?” “去嵩玉宫。” “骁王爷!” 皇后一听到嵩玉宫三个大字,急得直接站起身来。 “太后身子孱弱,你忍心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去打扰她老人家吗?” “小事?”夙怀骁凤眼一凛,“皇后觉得本王的王妃落在李贵妃手上是小事?” 皇后噎住,以她对李贵妃睚眦必报的了解,安玥璃倘若当真被劫去了海棠宫,不死也要脱层皮。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便不好再改口。 “李贵妃好歹是长辈,就算与骁王妃之间有什么误会,也不会真的与她计较。你若实在不放心,本宫亲自带人去海棠宫走一趟,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操纵着轮椅后退了一段距离,让出了出门的道路。 皇后骑虎难下,只能暂时中断了宴席,带人往海棠宫赶去。 太子妃与三皇子妃请求随行,五皇子妃因为是李贵妃的儿媳,自然也是一百个不放心,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于是乎等皇后来到海棠宫的时候,身后跟了乌泱泱一帮人。 “贵妃娘娘!” 一名小宫女惊慌失措地冲进内殿,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滑倒。 周嬷嬷正在伺候李贵妃染指甲,见状便训斥道。 “在娘娘面前也是横冲直撞的,没规矩!待会儿自己出去领罚十个板子。” 小宫女却惨白着脸色解释,“是皇后娘娘带着人来了,太子妃、三皇子妃以及五皇子妃也在!” 李贵妃瞬间坐直了身子,“皇后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她想做什么!?” 周嬷嬷低声惊呼,“不会是来找骁王妃的吧?” “不可能!”李贵妃当即否认,“咱们可是将安玥璃和秋安一起带回来的,她忙着寻梅祭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人在海棠宫?” 刚说完就听小宫女补充道:“骁,骁王爷也来了。” “!!!” 李贵妃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驾到!” 宫人的通传声传入内殿中,李贵妃来不及多想,只能匆忙起身迎了出去。 “臣妾参见皇后,不知皇后突然造访,是有什么吩咐?” 皇后刚进海棠宫就被迎面而来的李贵妃拦下,她狐疑地打量了对方几眼,也不知是不是事先有了猜忌之心,此时怎么看她都觉得可疑。 不等皇后开口,五皇子妃就先凑到了李贵妃身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通。 “启禀母妃,皇后娘娘今日举办寻梅祭,邀请了王公大臣们的家眷前来参加。其中骁王妃在进入梅林之后便失踪了,有贵女指证,她是被海棠宫的宫人请了去。” 李贵妃眼皮抽了抽,没想到自己已经做的如此隐蔽了,居然还是被人目睹。 “无稽之谈!本宫并未派人邀请过骁王妃。” 皇后清了清嗓子,不徐不疾地说道。 “其实本宫也是不相信贵妃会囚禁骁王妃的,只是介于前段时间你们二人的过节,骁王爷对此表示怀疑态度,本宫只能前来问询。” 李贵妃将视线从皇后的身上移向夙怀骁,绷着贵妃的气势不肯承认。 “骁王爷未免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宫今日并未见过骁王妃,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你若是想要找人,还是换个地方吧。” 说完这话,李贵妃直接气恼地一甩衣袖。 “来人,送骁王爷出宫。” 海棠宫的侍卫应声而动,只是当他们走到夙怀骁跟前时却齐齐僵住,只因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过于阴冷嗜血,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这是真正上过战场,从血海尸山中走过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势。 李贵妃见到自己的人被夙怀骁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动弹,简直气急败坏。 “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本宫在撒谎不成?” 夙怀骁闻言不徐不疾地反问,“难道不是吗?贵妃娘娘刚才说的哪一句是真话?” 第260章:海棠宫爆炸 “放肆!” 李贵妃被夙怀骁这句嘲讽力十足的话激怒,连假装出来的端庄都维持不住了。 “本宫好歹是贵妃,而且是你的长辈。骁王爷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也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吗?还是说你为了一个女人,宁可被天下人指责不忠不孝!?” 忠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没人能招架得住。 然而就在众人都陷入沉默时,夙怀骁却以退为进道。 “既然贵妃娘娘再三强调今日没有见过安玥璃,那本王便信你。 只是有一点,安玥璃只是暂时失踪,总有现身的一日。到时候她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都会水落石出。 除非囚禁她的人心狠手辣,直接杀人灭口。” 听到夙怀骁这么说,李贵妃禁不住心头一跳。 她早知这个男人嗜血冷情,原以为对待安玥璃有所不同,但对方眼下的说法却好似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下杀手。 就连皇后与太子妃等人也是一脸震惊加困惑,完全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种话。 注意到李贵妃几经闪烁的眸光,夙怀骁操纵轮椅上前,强势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不足半丈。 “不过介于贵妃今日拒绝搜宫的行为,一旦安玥璃在后宫遭遇不测,那贵妃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李贵妃闻言目眦尽裂,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意思。 夙怀骁并非不在意安玥璃的安危,相反他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故意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斩断自己的退路。 就在夙怀骁与李贵妃僵持不下时,柴房中的秋安嬷嬷同样急得抓耳挠腮。 她用力拍打着房门,并且发出呐喊求救,只可惜相隔距离太远,这微弱的声音并不能传到外人的耳中。 “王妃,老奴刚才真的听到宫人的通传声,是皇后娘娘来了!咱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离开!” 经过简单地急救,安玥璃此刻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寒冷虚弱了。她裹着防寒毯坐在火堆前,手脚麻利地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一小瓶十毫升的硝酸甘油。 众所周知,硝酸甘油可以治疗心绞痛的症状,安玥璃之前也用这种药抢救过发病的宋含笑。 但其实这种药剂是可以因震动而产生爆炸的危险液体,需要小心存放。 安玥璃掂了掂手中的药剂,“嬷嬷别急,先躲到我身后去,将耳朵堵起来。”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安玥璃神秘一笑,“不是要求救?我要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知晓咱们被李贵妃囚禁。”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骤然传来,惊得周遭树上的飞鸟四散,宫人也发出连连惊叫声。 “啊!” 李贵妃被巨响吓得膝盖一软,幸亏有五皇子妃搀扶着,不然能直接跌坐到地上去。 太子妃与三皇子妃互相搀扶着,惊恐地四下张望。就连皇后也是惊得脸色惨白,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什,什么东西在响?” “哪里来的声音?”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轰隆——! 这次夙怀骁伸手推开挡在自己身前戒备的江辰,第一时间锁定了声响的来源。 “去看看!” 轮椅飞速转动,等李贵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人直接闯进了海棠宫中。 “遭了,快拦住他!” 柴房中,秋安嬷嬷被连续的爆炸震得头晕眼花,即便是堵着耳朵也觉得心脏快要送胸口跳出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安玥璃拿出来的这个不过手指大小的琉璃瓶,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难道她是神仙不成? 经过两轮爆炸的冲击,此时柴房的大门已经被炸出了个洞,窗户上的纸张也变得破破烂烂。 看着已经脆弱不堪的房间,安玥璃小心翼翼地避开承重的房梁与柱子,将最后一瓶硝酸甘油扔了出去。 夙怀骁带着江辰冲进柴房所在的院落时,眼尖地看到一个东西从门内飞出来。作为在战场上养出来的危机感,他瞬间意识到此物的危险性。 “退下!” 几乎在夙怀骁示警的同时,江辰差点与飞出来的硝酸甘油迎面撞上。 屋内的安玥璃远远看到有人靠近,同样吓了一跳。 “快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夙怀骁掌心飞出一枚玉扳指,精准地击中了还在半空中的玻璃瓶。 轰隆——! 爆炸声第三次响起,江辰俯身就地一滚,险险地避开了爆炸的余威。 火光之中,两人的视线精准地交汇。 “骁王爷!?”秋安嬷嬷看清来者的样貌,惊喜地喊道,“王妃,是骁王爷来了!” 安玥璃勾唇浅笑,明亮的杏眸中倒映出男人快速靠近的身影。 然而就在夙怀骁快要进入柴房时,她余光却瞄到紧跟着追上来的李贵妃一行人。下一秒,安玥璃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夙怀骁脸色突变,下意识就要起身去接,脚都踏在地上了,才想起现场还有外人。 好在安玥璃倒下的时候是选准了角度的,直接倒在秋安嬷嬷的怀中。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骁王妃您总算来了,王妃已经冻晕过去了,您快救救她啊!” 李贵妃尽管竭力追赶,还是慢了一步。 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秋安嬷嬷嘶声力竭的控诉已经出口,而夙怀骁则是心疼地将安玥璃接了过来。 “玥璃,醒醒。” 安玥璃先是将眼睛稀开一条细缝,等确定皇后也抵达后才装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模样。 “王爷,你怎么在这?我是在做梦吗,难道我已经死了?” 虽然夙怀骁知晓她是在做戏,但当他发现怀中之人衣衫湿透且体温冰凉时,还是真情实感地感到愤怒。 “是本王来接你回家。” 夙怀骁当即脱下自己的披风,紧紧将人裹住。 感受到来自对方炙热的体温时,安玥璃竟是被烫得抖了抖。 “王爷……” “嘘,不用说话。” 夙怀骁把人搂紧了些,安玥璃甚至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对方揉进骨血之中。 “李贵妃,你不是信誓旦旦保证没有见过本王的王妃吗?那她现在为何会出现在你宫中的柴房中?” 第261章:倒行逆施,罪无可恕 李贵妃被质问得冷汗直流,让她感到心慌的不仅仅是夙怀骁找到了安玥璃,还有原本坚固的柴房被炸得千疮百孔这件事。 同样瞠目结舌的还有皇后与太子妃一行人。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秋安嬷嬷眼观鼻鼻观心,适时小跑到皇后面前跪下。 “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啊!贵妃娘娘记恨骁王妃,将老奴与王妃劫持来海棠宫中处以私刑。” 夙怀骁轻抚着安玥璃惨白的脸色,“贵妃都做了什么?” “贵妃娘娘为逼迫骁王妃认错,不仅罚她跪在冰天雪地之中,还不停往她身上泼凉水! 今日可是冬至啊!骁王妃就算是有天大的过错,也不至于遭受如此虐待!” “嘭——!” 一声闷响,竟是夙怀骁硬生生掰断了轮椅的扶手。 “李贵妃,你口口声声控诉本王不敬你就是不敬皇上,而你就是这般仗着皇上的庇护凌虐本王的王妃。 既如此,本王今日只能请皇上来评判此事了。” 他一个眼神示意,江辰便要出动。 李贵妃则是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悔与害怕,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把他给我拦下!” 眼瞧着一群侍卫冲上来将江辰围住,夙怀骁嗤声冷笑。 “贵妃娘娘还想连我等一并灭口了不成?” 皇后同样惊怒交加,“李贵妃,你想干什么?还不快让你的人都退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李贵妃身子猛然颤抖了两下,负责搀扶着她的五皇子妃都能明显感受到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动。 “母妃,母妃您没事吧?” 李贵妃嘴唇动了动,整个人呆若木鸡,连逞强的话都说不出口。 皇后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既嫌弃又无奈,同时还有些隐秘的幸灾乐祸。 “贵妃受了惊吓,先送她回殿内休息。太子妃,你去请皇上来海棠宫。” 话音落下,原本僵硬的李贵妃像是触碰到了神秘的开关,再次应激般振作起来。 “站住!今日谁也不能离开!” 皇后蹙眉,“贵妃是不是被刚才的巨响吓傻了?” 五皇子妃感受着同时来自夙怀骁与皇后两方的压力,瑟瑟发抖地劝慰道。 “母妃,要不您就认个错吧。您好歹是贵妃,皇上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大动干戈。” 李贵妃咬紧牙关,垂眸看着安玥璃清冷的面容。 她在后宫之中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今天,盛宠之时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今日居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个小小王妃的手中。 这是耻辱,是不可接受的事实! “本宫与安玥璃不对付,皇后娘娘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既然摆脱不掉囚禁安玥璃的罪名,那不如撕破了脸斗到底! “骁王爷这些年来给太子添了多少堵,皇后应该早就记了一大本账册了。本宫出手教训他们,同样也是在为皇后您分忧啊。” “住口!”皇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失心疯了不成?” 一旦决定破罐子破摔,李贵妃反而觉得一身轻松。她推开五皇子妃,三两步凑到皇后跟前。 “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只要我不说您不说,今日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皇后想要的,本宫亦能帮忙。”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要请皇后帮忙镇压今日囚禁安玥璃的真相。 安玥璃窝在夙怀骁的怀中不安地动了动,却被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别担心。” 他隐晦地冲江辰使了个眼色,但凡皇后同意与李贵妃沆瀣一气,他就是将整个后宫掀翻,也会带着安玥璃安全离开。 然而不等夙怀骁的计划实施,海棠宫外就传来了宫人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瞳孔猛缩,因为李贵妃的蛊惑而纷乱的思绪瞬间回笼。她戒备地后退两步,第一时间拉开与李贵妃之间的距离。 “李贵妃,皇上和太后已经到了,本宫还是劝你不要负隅顽抗。老老实实将罪行交代清楚,争取受到的惩罚轻一些。” 说话间的工夫,已经可以看见明黄色的龙袍由远及近,海棠宫上下皆如末世降临,胆小些的宫人甚至在看到皇帝时就晕了过去。 “方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 话还没说完,皇帝的目光就已经锁定在了夙怀骁以及安玥璃的身上。 “怀骁怎么会在后宫?” 皇后上前行礼,毫不犹豫地将李贵妃囚禁虐待安玥璃的事情和盘托出。 “贵妃糊涂,险些犯下大错。辛亏骁王爷入宫及时,又恰好有贵女看到海棠宫的人与骁王妃有过接触,这才将人找了回来。” 按照规矩,安玥璃此刻应该起身行礼。然而夙怀骁却死死地抱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启禀皇上,贵妃掳走臣妻,在这寒冬之日将其淋湿并囚禁在柴房之中。臣与皇后娘娘寻到海棠宫时,贵妃娘娘尚且死咬不认,分明是有杀人灭口的意图。 臣惶恐,就算安玥璃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贵妃,也罪不至死吧?您这样枉顾誉国律法,倒行逆施,就不怕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问罪吗?” 夙怀骁这话说得极重,不仅是在谴责李贵妃,甚至已经可以算作迁怒皇帝了。 太后闻言心脏砰砰狂跳数下,抢在皇帝开口之前将话头接了过来。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李贵妃,你因个人恩怨便对骁王妃滥用私刑,简直是罪无可恕。 皇上,哀家以为这种情况至少应该罚李贵妃在海棠宫中自省一年!” 此话一出,不等李贵妃作出反应,五皇子妃率先跪下求情。 “皇上息怒,太后娘娘息怒!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并非真心想要害人。还请皇上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饶恕母妃这一次吧!” 母子之间同气连枝,一旦李贵妃被关禁闭,她与五皇子也会受到牵连。 皇帝阴沉着脸色听完了众人的话,却并没有着急处置李贵妃,反而指了指破破烂烂的柴房询问道。 “白日巨响,恍若地龙翻身。谁能跟朕解释一下,这屋子究竟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皇帝说着视线微转,精准地落在安玥璃的脸上。 “骁王妃,不如你来说。” 第262章:安玥璃会妖术 以柴房眼下破烂的程度,不难推断当时爆炸的威力。 不管什么缘由,将炸药带到皇宫中来的行为都是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皇上,玥璃手无缚鸡之力,想来这件事与她无关。” “怀骁,让骁王妃自己说。”皇帝打断他的话,看似温和的神情中却透着不可违抗的强势,“况且她不是被贵妃关在这柴房中吗,想来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见夙怀骁还想袒护自己,安玥璃及时拽住了他的衣袖。 “王爷,让我自己来说吧。” 她扶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缓缓坐直了身体,不卑不亢地迎上皇帝怀疑的目光。 “启禀皇上,臣妇的确被贵妃娘娘囚禁在此处。但当时臣妇已经被罚跪了许久,还淋了冷水,抵达这里时早已神志不清。” 她刚说完就得到秋安嬷嬷的印证。 “启禀皇上,骁王妃所言属实。自从被关进柴房之后,骁王妃便被冻得晕倒了。老奴一直守在旁边,直到皇后娘娘到来。” 皇帝眯了眯眼,显然是不相信这番说辞。 “你的意思是说,这屋子是自己破的?” 因为此事牵连到自己,皇后主动解释道:“启禀皇上,臣妾带人赶到海棠宫的时候,的确连续听到了三声巨响。” 她说着看向夙怀骁,“骁王爷是第一个找到柴房的人,臣妾慢了一步,赶来时看到骁王妃已经躺在了骁王爷的怀中。” 话说到这,李贵妃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妖术!” 她激动地凑到皇帝跟前,抓着对方的衣袖叫嚷道。 “皇上,安玥璃会妖术!臣妾方才想要派人将秋安抓起来,安玥璃便上前阻止,紧接着但凡她伸手触碰到的人都莫名其妙晕倒了!” 周嬷嬷见状也跟着附和,“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出手的可都是身强体壮的侍卫,骁王妃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抬一抬手指就把人撂倒。这不是妖术是什么!?” 此话一出,皇帝看向安玥璃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且戒备。 同样感到恼怒的还有夙怀骁,秋安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人,李贵妃对她出手,同样属于触碰到了夙怀骁的逆鳞。 “贵妃为了逼人就范,当真是不择手段。” 李贵妃噎住,然而相比起自己暴露罪行,现在更重要的是证明安玥璃是个妖女。只有这样,局面才有转机。 “对付这样的妖女,还讲究什么礼法! 说起来也是奇怪,骁王爷以前不是不近女色的吗,怎么遇到安玥璃之后就突然转了性子,将她护在手心之中?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妖术?” 看着李贵妃不遗余力给自己泼脏水的行为,安玥璃却只是淡淡一笑。 “贵妃娘娘未免太看得起臣妇了,区区几个侍卫而已,对于我这样的医者来说算不得什么。” 皇帝蹙眉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安玥璃摊开一双素净的双手,“很简单,找准穴位,将他们劈晕就行了。” “劈晕?”皇帝满腹怀疑,“那些可都是宫中的侍卫,就凭你,徒手能将他们都劈晕?” “皇上瞧不上臣妇,那些侍卫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轻敌。”安玥璃说着从夙怀骁的怀中退出来,径直点了点李贵妃身边的周嬷嬷,“您要是不信,臣妇可以现场演示。” 周嬷嬷见识了安玥璃的能力,吓得后退数步。 “不,不要!你别过来!” 安玥璃却不管她的恐惧,一步一步朝她靠拢。 “嬷嬷慌什么?你之前不停往我身上泼水的时候,不是很神气吗?我若真有什么妖术,那个时候就该结果了你,何至于受这么多苦。” 随着安玥璃的靠近,周嬷嬷吓得膝盖发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李贵妃见状还想上前阻止,谁知才走了两步就被侍卫拦下。 皇帝沉声警告道:“别插手,朕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做到的。” 有了皇帝的默许,周遭的宫人都自觉地退散,独留周嬷嬷成为安玥璃手下的小白鼠。 “嬷嬷,天道好轮回,之前你怎么折磨我,现在就都偿了吧。” 话毕,安玥璃一手抚上周嬷嬷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悄然靠近对方的大腿处。 周嬷嬷因为过度恐惧已经浑身僵硬了,尤其在对上安玥璃那双泛着戏谑寒光的杏眸时,更是缺氧到头晕眼花。 下一秒,安玥璃以手作刀狠狠劈在周嬷嬷的脖颈处,同时强效麻醉剂也通过针筒隐秘地扎在了对方的身上。 “嗯!” 只听得一声闷哼,周嬷嬷当着众人的面倒下。 在外人看来,这种致人昏迷的手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点。 皇帝眸光微闪,“就这?” “不是的!”一旁的李贵妃叫嚷着反驳,“安玥璃刚才真的是挥了挥手就让人晕倒了,根本不是这样把人劈晕。” “当时海棠宫中除了我与秋安嬷嬷外,剩下的人全都听从贵妃娘娘的调遣。臣妇没有人证,娘娘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双方各执一词,此事便成了罗生门,谁也无法证明自己说的才是真话。 皇帝蹙了蹙眉头,视线在倒地不起的周嬷嬷与破损的房舍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归到主题。 “人可以被劈晕,那房子总不能是你劈坏的吧?” 安玥璃闻言提着裙摆跪下来,郑重地叩首道:“不敢欺瞒皇上,这房舍的确是神迹所为。” “神迹!?” “臣妇昏迷之时,在梦中见到了天人。他告诉臣妇宫中有邪气作祟,轻则只是祸乱后宫,重则却可祸乱朝纲。 臣妇闻言惶恐,当即恳求天人相救。天人却言此邪气得需龙气镇压方能消除,于是降下三道响雷引真龙现世。” 安玥璃说着回头看了眼破破烂烂的柴房,又冲着皇帝粲然一笑。 “看来天人所言果真不假,三道响雷的确招来了真龙天子!” “……”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皇帝的评判。 即便安玥璃的说辞一听就漏洞百出,但却无人敢拆穿。毕竟她的解释中把皇帝给带了进去,否认她的解释,就是在否认皇帝是真龙天子。 第263章:褫夺贵妃封号 许是只过了几秒,又或过了一炷香。 安玥璃保持着微笑仍由皇帝打量,就在她快绷不住破防的时候,皇帝忽然哈哈大笑三声。 “原来是上天的指示,这就难怪了。” 此话一出,安玥璃总算悄然舒了口气。 李贵妃则是不可置信地向皇帝申诉,“皇上,安玥璃是在撒谎!哪里有什么天人,分明是她搞的鬼!” 安玥璃徐徐起身,冷漠地反问道:“李贵妃不信天人,难道也不信真龙吗?” “!!!” 李贵妃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失言,再看皇帝的眼神已经透出了浓烈的嫌恶,她吓得扑通跪地求饶。 “皇上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皇后眼观鼻比关心,已经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事已至此,贵妃还是认了吧。不管是你之前派遣孙掌事折磨骁王妃,还是这次私下囚禁虐待她,都是礼法所不容的。” 就连太后也叹了口气,“皇帝,不如就依照哀家刚才之言,让贵妃在宫中戴罪自省。” “不。” 皇帝果断地否定了太后的提议,深深地看了李贵妃一眼。 “身为贵妃,本该修德自持,和睦宫闱,为众妃嫔表率。然李贵妃今日的行为可谓是败德辱行,比屋可诛!” 听到这个评价,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紧接着便听皇帝下令道:“传朕旨意,褫夺李氏贵妃封号,即日起降为妃位,自省于海棠宫内,无召不得出。” “皇上!” 诏令一出,李贵妃如遭雷劈,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安玥璃挑了挑眉,没想到皇帝能下如此狠心。 比她更加感到吃惊的还有皇后与太后,毕竟李贵妃独宠后宫多年,所犯下的罪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上沾染的人命也有不少。 其中不少事情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小惩大诫敲打两下,没想到这次居然为了安玥璃被褫夺了她的贵妃封号! 当真是阴沟里翻船! 就在众人为这样的处置感到瞠目结舌时,五皇子妃则是壮着胆子跪到皇帝面前。 “父皇息怒!母妃她是无心之失,且已经知错了,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只可惜皇帝却像是铁了心肠一般,看也不看对方。 “此事说起也是由你引发的,传召下去,五皇子夫妇不敬兄嫂,德行有亏,即日起与李妃一到禁足府中。” “父皇……” “还愣着做什么,请李妃与五皇子妃请下去吧。” 皇帝不耐地挥了挥手,便有侍卫上前拽住两人的胳膊,将人强行拖拽了下去。 就在五皇子妃经过安玥璃身边时,她忍不住发出歇斯底里地咒骂。 “骁王妃,你这个惹祸精,要不是你当初仗着骁王作威作福,我与母妃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夫妻不得好死!” 诅咒的声音渐渐远去,现场众人尚且还处于震惊之中。 夙怀骁招了招手,让安玥璃回到自己身边,重新将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冷不冷?本王带你回家。” 皇帝瞧着两人的互动,脸上透着欣慰的笑意。 “今日让骁王妃受委屈了,是朕与皇后没有管理好后宫。” 此话一出,皇后心中咯噔跳了跳,立刻福身请罪。 “皇上日理万机,岂能猜到李妃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此事都是臣妾的过失,还请皇上责罚。” “你既然知错,那就要以此为鉴,好好敲打后宫中那些心术不正的妃嫔。若还有下次……” 皇后忙保证道:“皇上放心,定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那就好。”皇帝满意地颔首,一脸心疼地对夙怀骁说道,“骁王妃这次遭受无妄之灾,身体多少会有亏损,朕会派遣太医为她好好调养。” “启禀皇上,臣妇有一不情之请。”安玥璃突然福身请求道,“今日多亏了秋安嬷嬷舍身相护,臣妇才能有幸逃过一劫。臣妇斗胆想向皇上求个恩典,可否让秋安嬷嬷随臣妇一同返回王府?” 皇帝深深看了秋安嬷嬷一眼,大手一挥。 “这有何不可。秋安忠心护主,本该嘉奖。你既然想接她回王府,那朕就给你这个恩典。” “多谢皇上!” …… …… 骁王府。 安玥璃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已经起了高热。 虽然在柴房中自救及时,但还是耐不住冬日里穿湿衣的冲击。 “烧退了吗?” 夙怀骁放轻脚步走进内室,被浓郁的药味熏得蹙了蹙眉头。 浣纱手里攥着冷敷的手帕,红着眼像是刚哭过一场。 “回王爷的话,王妃刚刚把喝的药都吐出来了,而且现在温度越来越高。” “苏启人呢!?” 听到他的催促,守在门外的江辰赶忙回应。 “已经派人去接了,应该就快到了。” 正说着就见到苏启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我徒儿怎么样了?” 夙怀骁亲自解释,“玥璃在宫中受了凉,眼下高热不退。” “老夫都听说了,李贵妃当真是疯了!不过你放心,有老夫在,阎王爷也不能从我手中抢人!” 金针落在穴位之上,安玥璃在强烈的刺激中睁开眼。 “徒弟,你醒了?” 苏启凑到安玥璃面前挥了挥手,后者则是反应慢半拍地浅浅嗯了一声。他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夙怀骁无情地挤到了一旁。 “玥璃,哪里难受?” 眼前换了个人,安玥璃反应了一下才认出他的身份。不知为何,突然感觉眼睛滚烫得难以忍受,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夙怀骁看到安玥璃怔怔落泪,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径直将安玥璃温柔地搂在了怀中。 “别怕,本王在这。” 安玥璃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哭了。明明只是一个伤寒发烧而已,她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与委屈。 她的哭泣是安静无声的,夙怀骁便一直抱着她柔声安慰,直到把人哄得再次睡着。 等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夙怀骁回身发现苏启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甚至理直气壮地问道。 “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第264章:你这样很危险 苏启虽然不满夙怀骁的态度,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刚刚扎了针,高热应该很快就会退去。但是接下来她很可能会感到寒冷,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除了保暖的火盆,我再给她调配一些散寒的药浴,最好能多泡上一会儿。” 夙怀骁当即答应,“好,你只管开药,剩下的本王来办。” 小半个时辰后,浣纱前来通报热水已经备好。 此时安玥璃已经出现了牙齿打颤,浑身颤抖的症状。 “王妃,奴婢扶您起身去沐浴。” 安玥璃似乎感受到外界有人在拽自己的被子,下意识死死将其裹住。 浣纱拉拽不动,只能求助地看向夙怀骁。 “王爷,王妃不肯松手。” 夙怀骁将人挥退,亲自连人带被褥打横抱起。浣纱跟到净房门外便停住了,瞧夙怀骁似乎有亲自伺候安玥璃沐浴的打算时,便懂事地合上了房门。 净房之中蒸汽缭绕,所有景象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夙怀骁双臂稳稳托着安玥璃,再次柔声提醒道:“醒醒,该沐浴了。” 然而怀中之人却不肯睁眼,甚至在听到噪音后不满地将脸埋到了男人的胸膛中。 夙怀骁没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裹在外面的被子剥开,将人直接塞进了浴桶中。 “嘶——!” 炙热的洗澡水没过身体,引得安玥璃立刻狠狠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她便闭着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 眼瞧着对方不仅把药浴都扑腾出来,而且还有溺水的危险,夙怀骁只能赶紧伸手将人托住。 宽大的手掌之下是少女玲珑的身躯,虽然没有占对方便宜的意图,但因着衣衫被水浸湿的缘故,那细腻丰腴的手感还是强势地侵蚀了大脑皮层。 夙怀骁双眸微暗,哑着嗓子警告道。 “你这样很危险。” 然而生病的人是听不进道理的,安玥璃非但没有停止挣扎,反而因为受到束缚变得眼泪汪汪。 在看到那朦胧杏眸中的泪珠时,夙怀骁明显身子一僵,不由自主松了手劲。谁知下一秒少女就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腰身抱住。 “!!!” 夙怀骁再次深深吸气,感觉给安玥璃沐浴简直比练功打仗还要困难。他闭上眼思忖了片刻,干脆退下自己外衫,长腿一跨直接进入浴桶之中。 哗啦——! 浴桶边缘漫出热水,夙怀骁将不安分的少女紧紧抱在怀中。 安玥璃一开始还在哼哼唧唧地挣扎,片刻之后慢慢适应了水温,体内的寒症也渐渐消退,直到两刻钟后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紧紧依偎在宇通中,分不清是热汗还是蒸汽凝结的水珠,一滴滴顺着夙怀骁英俊的面容落下。就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怀里的人却突然开口。 “消、消炎药?” “什么?” 夙怀骁没听清,还以为安玥璃是在说梦话。 谁知下一秒,对方却从手中抬起一只胳膊,隔空抓了一盒东西递给他。 “吃药。” 在热水中泡得迷迷糊糊,安玥璃依稀能意识到自己在生病,却又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但身为医生的本能却让她坚强地记得给自己准备药物。 夙怀骁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物品,瞳孔猛然缩紧。其实他早就猜到安玥璃有不为人知的神通,但亲眼见证时还是震撼非常。 “这是什么?” 夙怀骁伸手将东西接过,尽量用平和温柔的声音追问,仿佛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高了会吓到对方。 安玥璃浑身酸软地靠在他的怀中,闭着眼嘟囔道:“消炎药,一次两粒,一天两次。”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安玥璃像是不满他的啰嗦,哼哼了几声才开口。 “医疗空间。” “医疗空间?那又是什么?” 安玥璃在男人的怀中拱了拱脑袋,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通过脑部端口接入的系统,可以和医疗数据库相关联。” 短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太多陌生的信息,夙怀骁实在是听不懂,只能再三追问,只可惜安玥璃在回答完上一个问题后便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夙怀骁抱着她静静地坐了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握着药盒,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直到浣纱隔着房门询问是否需要添热水时,他才从沉默中收回神智。 嘎吱。 净房的大门打开,夙怀骁重新用被子包裹着安玥璃走了出来。 “替王妃更衣。” “是!” 趁着这段时间夙怀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沉默地看着放在案桌上的药盒,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安玥璃隔空取物的场景。 今日在海棠宫中,对方为了自救,也是从柴房中扔了个看似小巧实则威力十足的琉璃瓶出来。 再联想到以前安玥璃给自己吃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以及治疗腿伤时动用的那些古怪仪器,夙怀骁确定她是有神通的人。 此事若是换个人发现,只怕当场就要将安玥璃当作妖物处置。 还好,发现她秘密的人是自己。 夙怀骁深吸一口气,将药盒重新握进掌心。 翌日。 安玥璃睁眼时发现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纸透进屋内,在地上斜斜落下一层光晕。 刚刚醒来,神智尚且不太清醒,只感觉身体超乎寻常的沉重,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 安玥璃尝试着动了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错觉,的确有东西压着自己。 她愕然侧目,随即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俊颜。 “嘶——!” 安玥璃倒吸一口凉气,夙怀骁便睁开了双眸。 “醒了?” “你,我……” 安玥璃震惊到失语,不知该先质问对方为何会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是先让对方起来,最后被唾沫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夙怀骁见状熟练地起身,从床边的矮塌上拿过水杯。 “润润嗓子。” 安玥璃被呛得眼泪直流,顾不上脑海中的那些问题,先顺着对方的动作喝了两口水。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杯子里的水居然是温热的,而且夙怀骁伺候自己的动作也非常熟练,像是练习了许多次。 第265章:我同意与你假戏真做 “够了。” 安玥璃喝了大半杯水,总算将咳意压下去。望着近在咫尺只穿着内衫的俊美男人,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你昨晚怎么睡在我这?” 夙怀骁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你不记得了?” 这话让安玥璃心中警铃大作,“记得什么?” 夙怀骁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竟是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之感。 “你昨晚高热不退,给你灌药也都吐了出来。无奈之下,本王只能按照苏启的吩咐,亲自伺候你泡了药浴。 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怕热不停地掀被子。浣纱她们看不住你,只能本王亲自上阵。” 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安玥璃的脑海中迅速地浮现出昨晚经历的场景。 高热带来的痛苦,灼热的浴桶中两人紧紧相贴的两人,还有一个被窝中纠缠的身躯…… 安玥璃下意识捂住脸颊深吸一口气,仿佛不敢相信这些都是自己做过的事。 夙怀骁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继续补充道。 “为了照顾你,本王可是一夜未眠,为你端茶倒水,直到天亮你烧退之后才休息了片刻。” “难怪你如此熟练?” “什么?” 安玥璃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多谢你。” “那你准备怎么谢?” “……” 瞧见安玥璃满脸纠结的语塞模样,夙怀骁倏然一笑,伸手捞得人重新躺下。 “啊!” 安玥璃惊叫一声,再次窝在了男人的怀中。 “你做什么?” “嘘。”夙怀骁闭上眼轻叹道,“很累,再睡一会儿。” 因着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缘故,安玥璃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等心神稳定之后想要把对方的胳膊从身上掰开,却无意间注意到了夙怀骁眼底明显的乌青。 看来对方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为了照顾自己一夜未眠。 安玥璃眨了眨眼,情不自禁想起了夙怀骁带人强闯海棠宫的场景。 仿佛每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这个男人挺身而出,难道这当真是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安玥璃想着想着便感觉到一阵疲惫,不多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然而就在她呼吸变得平稳之后,夙怀骁却悄然睁开了眼睛。他还以为安玥璃会奋力挣扎,没想到居然当真乖乖地被自己抱着睡觉。 这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午时。 安玥璃动了动身子,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王妃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浣纱上前将床幔撑起,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安玥璃起到一半,突然想起身边还睡着夙怀骁,然后整个人几乎是紧张地弹了起来。 “别!” “王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浣纱被她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衣衫便来探她的额头。 安玥璃把她手抓住,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的床铺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她先是愣怔了片刻,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没什么。”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王爷呢?” 浣纱没有察觉到安玥璃的小心思,一边帮她更衣一边回道。 “昨晚王妃病情凶险,多亏了王爷贴身照顾。苏神医给您留了方子,王爷刚才亲自去煎药了。” “他亲自煎药?” 浣纱抿唇浅笑,“是啊,自从将王妃接出宫,王爷几乎是对您寸步不离。” 安玥璃摸了摸脸颊,明明烧已经退了,但总感觉身上还是很热。 几乎是掐着洗漱完毕的时间,夙怀骁带着午膳与汤药回来。 “醒了?可还难受?” 他第一时间上前试探安玥璃额头处的温度,态度亲腻且自然。 “好多了。” 安玥璃抿了抿唇,并未退让或者将人推开,反而看了眼桌上新鲜滋补的燕窝粥说道。 “你也辛苦了一夜,不如一起吃点东西。” 夙怀骁略显意外地挑了下眉头,从善如流地颔首。 “好。” 清粥小菜都是专门为安玥璃准备的,夙怀骁吃起来却并不嫌弃寡淡。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过一顿饭,等到喝药的时候,夙怀骁拿出提前准备的蜂蜜。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蜂蜜?” “昨日给喂药的时候你又哭又闹,非说药太苦了,除非混着蜂蜜才能喝。” 夙怀骁说着托起盛装蜂蜜的小碗,哄小孩儿似地引诱道,“你今日若是能乖乖喝药,这碗蜂蜜便都是你的。” 安玥璃被他这话给逗得既无语又想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知夙怀骁却道:“你不是小孩子,本王也愿意宠着你。” “……” 安玥璃脸上微微扬起的微笑被压下,贝齿轻咬着唇瓣。 夙怀骁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同样收敛了情绪。 “怎么了?” “你刚才问我要如何报答你的恩情,我想了许久。” 不知为何,听到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夙怀骁竟然感到一丝丝心慌,喉头滚了滚。 “你想说什么?” 安玥璃欲言又止,深吸了几次气才鼓足勇气看向对方的双眼。 “你之前说要与我做真夫妻,是当真心悦于我,还是只是懒得再换个妻子?” 夙怀骁意识到她话里的深意,心跳咚咚加速。 “自然是心悦于你。” “那我同意与你假戏真做。” “!!!” 夙怀骁一把握住安玥璃的手腕,强势却又小心翼翼,如同他此刻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 “此话当真?” “我不会拿感情的事情开玩笑。”安玥璃坦然地和夙怀骁对视着,哪怕脸上都要烧起来了,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不过既然决定要在一起试试,我们须得约法三章。如果你无法接受……” “本王都能接受。” “话别说太满,还是先听听我的要求吧。”安玥璃抿唇,仔细说出自己的顾虑,“第一,我只接受一夫一妻制,哪怕你贵为王爷也必须遵照这个规则。倘若哪一天你想娶妾室,那就必须与我和离。” 夙怀骁丝毫没有犹豫,当即答应道。 “好。” “第二,我这个人事业心重,当不了那种只生活在后院的金丝雀。你送我的医馆,我会继续经营下去,并且会定期亲自坐诊。” 夙怀骁勾唇,“我既送你医馆,就不会再将你囚于后宅之中。” “还有最后一点。” 安玥璃深深吸气,心跳急剧加速。 “关于我的医术,其实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来源于异世界。 虽不是李贵妃所言的妖术,但也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接受。你如果感到害怕……” 话还没说完,一个药盒便出现在眼前。 “你指的可是这个?” 第266章:我的夫人是心地善良的小神仙 “!!!” 安玥璃杏眼圆瞪,“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对方消炎药。 夙怀骁见她如此紧张,反而笑得温和。 “是你在泡澡的时候给我的。” 他说着凌空一抓,模仿当时的场景。 “你说是从医疗空间中拿出来的,还说什么脑端口,本王听不懂,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许是没料到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时候暴露了如此重要的秘密,安玥璃忐忑地后退了两步。 然而夙怀骁却不许她逃避,一把搂住她的腰身。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男人富含磁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别怕,我并不觉得你是异类。” 安玥璃窝在夙怀骁怀中定了定心神,“你,你当真不觉得我是怪物?”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你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善事,哪怕当真是山精野怪,那也是良善的小妖。” “谁是小妖,我是人!” 安玥璃挣扎着从对方怀中退出来,倔强地纠正道。 “不仅是人,还是被现代高科技武装过的新新人类。” 夙怀骁挑眉,“那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是当真不觉得害怕或者嫌恶,安玥璃才尝试着解释。 “其实就是通过头脑连通的医疗空间,你可以理解为福地洞天,只不过里面装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药品。” “这么说来,我的夫人是心地善良的小神仙。” 安玥璃被夸得脸红心涨,揉着耳朵嘟囔道:“什么小神仙,别想着拍我马屁,我不吃这套。” “那敢问王妃吃哪套?” 夙怀骁突然发力,直接将人抱着坐到了案桌上。 “不如本王以身相许,王妃觉得如何?” 两人身体紧贴,连呼吸都交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吻在一处。 安玥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好歹没躲开。 这像是一种默许,也是一个暗号。 夙怀骁徐徐低头,先是轻柔地触碰,然后再将那粉嫩的唇瓣含住。 屋外寒风料峭,屋内温暖如春。 …… …… 皇宫。 “启禀皇上,这些就是在海棠宫柴房附近找到的可疑之物。” 暗卫拿出一张手绢,里面装着几片破损的玻璃碎片。 “根据检测,这琉璃瓶中装的是一种油,海棠宫柴房爆炸很可能就是由它引起的。” 皇帝伸手捏起一块细小的碎片,深沉的眉眼中酝酿出浓浓的杀意。 “好个安玥璃,居然敢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入皇宫。” “皇上可要将那骁王妃抓来审一审?” “审?”皇帝哼笑一声,将碎片扔回手绢中,“只审一个后宅妇人有什么用?她敢明目张胆地炸朕的后宫,还不是仗着有夙怀骁撑腰。” 提到这个名字,暗卫自觉垂眸噤声。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听到这话,皇帝双臂撑着案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朕的这些儿子,无论文治还是武功,没一个能比得上夙怀骁。尤其是太子,从小贪玩惫懒,每每遇上先帝考校功课,都会被拿来与夙怀骁比较。 还有瑞王,朕的好皇兄,也总是处处压了朕一头。” 回想起自己曾经生活在夙霖瑞阴影之下的日子,皇帝便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你说,如果有朝一日朕退位了,太子能守得住这江山社稷吗?还是说,在此之前就会被朕的好侄儿给夺回去?” 这话题太过致命,暗卫只能恭敬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不过皇帝原本也就不需要别人的回答。 “朕差点忘了,安玥璃现在不仅是骁王妃,还是梦丹楼的圣女,苏启的关门弟子。如果她治好了夙怀骁的腿,那朕就不得不履行以前的约定。” 说到这,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那朕也就留他们夫妻不得了。传旨下去,朕偶感不适,让太子先行回去吧。” …… …… “皇上病重了?” 安玥璃正与夙怀骁同桌共食,突然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前些日子在海棠宫里见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负责传话的小太监神色凝重。 “启禀骁王,骁王妃,皇上是被贵妃给气病的。自从那日发落了贵妃,皇上便吃不好睡不着。再加上这天气一日赛一日的寒冷,这就病倒了。” 安玥璃听着这话,总感觉对方是在内涵自己。 夙怀骁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略显不耐烦地质问道:“皇后今日传旨,是为何意?” 小太监忙解释,“是这样,皇后娘娘与太后都担心皇上的身体,特意招了钦天监测算,准备三日后在宫中举办法事为皇上祈福消灾。 奴才今日前来传娘娘懿旨,便是通知骁王妃到时候准备入宫。” 如今一听到“入宫”二字,安玥璃就戒备地竖起了浑身的汗毛。 夙怀骁同样蹙起了剑眉,“骁王妃前不久刚大病一场,如今还带着病气,不便入宫。” 小太监却道:“骁王爷放心,因着太后娘娘也要参加,整个法事前后只有一个时辰,不仅是骁王妃,但凡是皇室的女眷都要参加。 据说太后还请了梦丹楼的苏启神医,要在法事上为皇上炼制新药。” 安玥璃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但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小太监似乎也怕再次遭到拒绝,慌慌张张地将懿旨交到她的手中。 “皇后娘娘的旨意已传到,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夙怀骁立刻从安玥璃手中将那懿旨夺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塞到了江辰的手里。 “拿去扔掉。” 江辰:“……” 安玥璃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别乱发脾气了,懿旨哪是说扔就扔的。”她说着对江辰使了个眼色,“去供起来吧。” 江辰如释重负,同时也担忧道:“王妃可要再入宫?” “虽然但是,不去不行得吧?其他后宫妃嫔以及皇子妃都要去,就我一个人特立独行,万一皇后与太后怪罪下来,王爷也会跟着受牵连。” “不必顾忌这些,你若不想去就不去,谁也不能奈你何。” 第267章:只可能是那位九五至尊 “王妃今日辛苦了,明日就要入宫祈福,今日还去医馆坐诊了一天。” 马车上,浣纱将一层厚实的绒毯搭在安玥璃的腿上。 自从上次风寒后,整个王府恨不得将她当成国宝来照看。要不是安玥璃坚持今日去医馆义诊,夙怀骁还能让她在府中继续休息个把月。 “没什么,既然选择当大夫,就得对病患负责。” 浣纱叹气,“那今日回去,奴婢再给您准备药浴泡泡。” 一提到“药浴”这两个字,安玥璃就忍不住想到那日被夙怀骁抱着泡澡的经历,原本因为疲累而略显惨白的脸色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咦,王妃您脸怎么红了?可是又发热了?” 介于安玥璃反复烧了好几日的情况,浣纱现在对她身体的任何症状都是草木皆兵。 “咳咳,我没事。” 就在安玥璃感到尴尬之时,一帘之隔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启禀王妃,有人跟着我们。” 车厢内的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严肃了神情。 “怎么回事?” “根据属下观察,对方是在咱们离开医馆时跟上来的,人数至少有五个。” 浣纱首先联想到了之前的那群混混,“难道又是来找茬的?” 侍卫却道:“跟着咱们的人很是小心谨慎,而且武艺应该不低。” 这名侍卫是夙怀骁特意安排来保护安玥璃的,功夫仅次于江辰之下。如果连他都承认跟踪者武功不差,那只能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 “王妃,咱们要怎么办?要不加快速度赶回府?” 安玥璃却摇头,“不,现在加速无异于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的来者不善的话,说不定会在路上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只有咱们吃亏的份。” 她说着挑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环境,一眼就注意到相邻街区中的高塔。 “梦丹楼就在附近,先去那避一避。” 她现在是太后亲封的圣女,又是苏启的关门弟子,可以自由进出梦丹楼。 相比起距离更远的骁王府,此处的确是更安全的避险之地。 马车很顺利地驶入了梦丹楼,在侍卫确定那群人没有跟上来之后,浣纱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好险,幸亏王妃冷静聪慧,今日才能化险为夷。” 正说着,就瞧见谢羽熙与宋含笑一同迎上来。 “参见骁王妃。” 安玥璃微微颔首,“大师兄,宋小姐。” 宋含笑回礼,笑意吟吟道:“骁王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要寻苏神医?” 安玥璃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 宋含笑听完之后脸色大变,当即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生怕别人将安玥璃抢走了似的。 “什么人居然敢跟踪你的马车?这也太危险了!” 谢羽熙也严肃了脸色,“难不成又是宫里的那位在打击报复?或者说是五皇子夫妻?” 安玥璃摇头,“不清楚,不过李妃现在被关在宫中自省,应该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想请大师兄替我回王府传个话,让骁王爷多派些人来接我。” “这是自然。” 谢羽熙义不容辞接下这个任务,同时不忘叮嘱安玥璃。 “骁王妃前两日才给宋小姐换了新药,师傅为了研究这个,今日特意邀请宋小姐来诊脉。你们三个待在一起,等我回来。” 安玥璃颔首,“那就拜托你了。” 谁知就在安玥璃与苏启会合之后不久,梦丹楼却突然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我们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请苏神医入宫的。” 一群男子亮出腰牌,显示自己宫中禁卫的身份。 苏启与安玥璃对视一眼,默默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祈福的法会不是在明日?皇后娘娘既然命老夫明日当众为皇上调配汤药,必然知晓老夫今晚需得抓紧时间准备药材,又怎么可能现在让我入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假传懿旨!” 此话一出,这四五名禁卫的情绪明显紧张了起来。 与此同时安玥璃的侍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王妃,之前跟着咱们马车的人,好像就是他们。” 安玥璃秀眉猛然蹙起,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留下只会连累对方。 “我想起医馆那边好像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苏神医,宋小姐,我先走一步。” 听到安玥璃突然这么说,宋含笑赶忙上前将她拦下。 “等等,你不是说外面不安全,还是等骁王爷来接你再走吧。” “嘘!” 安玥璃阻止不及,对方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就在她想着怎么把局面圆回来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破罐子破摔,直接上前将他们三人围住。 “既然骁王妃已经猜到了,那咱们就不绕弯子了,诸位请随我们一同入宫吧。” “……” 坐在入宫的马车上时,安玥璃很是内疚地向另外两人道歉。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梦丹楼避难,否则也不会连累你们二人。” 宋含笑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太愚钝了,居然没看出来这些人来者不善。” 瞧见她们两人无精打采的样子,苏启却显得淡然了许多。 “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夫好歹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你们又都是皇子的正妃,他们能拿咱们怎么样。” 宋含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决定在明日举办法事,又为何今日非要带骁王妃入宫?” 听到她这么问,安玥璃反而有了新的猜测。 “此事的确古怪,皇后娘娘没有必要这么做。除非,这些人并非效力于皇后。” “不是皇后?难不成是太后娘娘?” “若是太后娘娘,就更不会为难苏神医了。” 安玥璃叹了口气,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能够动用禁卫,又不是太后与皇后,那只可能是那位九五至尊! “苏神医,宋小姐,待会儿入宫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当以自保为先。” 她说着从医疗空间中拿出两支小小的麻醉针,正是之前在海棠宫中用来对付那些侍卫用的东西。 “这东西你们藏在衣袖中,一旦遇上性命攸关的危险时,直接把它扎到敌人的身上。” 第268章:只要你肯为朕所用 接过冰凉的针筒,宋含笑明显害怕地抖了抖。 苏启则是拿着这东西反复研究,眼里皆是兴奋之色。 “上次你能在海棠宫中以一敌多,就是靠的这个玩意儿?” 安玥璃勾唇,“不错,里面是强效麻醉剂,足以放倒一匹烈马。”她说着再次安慰宋含笑,“所幸咱们入宫前,大师兄已经去骁王府求助了,想来用不了多久骁王爷就能与七王爷一同找来。所以还请宋小姐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否则玥璃定会百倍自责。” 对上安玥璃澄澈坚定的眉眼,宋含笑担忧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握紧了手中针筒。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说话间的工夫,马车已经驶入皇宫。 正如安玥璃所料想的那般,前来接应他们的并非皇后身边的人,反而是全副武装的禁卫。 “骁王妃,里面请吧。” 同行的苏启与宋含笑本想跟着一起进殿,却被禁卫拦下。 “皇上只召见了骁王妃一人,而为还请移步。” “皇上!”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真相时,宋含笑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相比之下苏启却只是蹙了蹙眉,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诧,反而安慰安玥璃道。 “想来是皇上知晓你医术超群,才想先召你去问诊。你也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行。为师与宋小姐先去偏殿等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记得来问我。” 这话是故意说给皇帝听的,向来太聪明都不是什么好事,苏启装傻充愣其实是在想办法保护大家。 “那宋小姐就拜托师傅了。” 安玥璃头一遭称呼苏启为师傅,却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 老头子眼眶一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骁王妃,请吧。” 在禁卫的催促声中,安玥璃终于走进了皇帝的寝宫。 与她意料之中的场景截然不同,原本应该病重的皇帝此刻却坐在案桌前批阅着奏章,而且瞧着精神矍铄,根本看不出是带病之身。 安玥璃眼眸微沉,依照着礼法恭敬行礼。 “臣妇安玥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朕能否万岁,还得取决于骁王妃的本事。” 安玥璃只当听不懂这话的深意,主动提及对方的病情。 “臣妇听闻皇上圣体欠安,皇后与众臣皆担忧不已。不知臣妇能够做些什么,为皇上分忧。”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难得骁王妃一片孝心,那你就给朕诊诊脉吧。” “是。” 安玥璃低眉瞬间上前请脉,同时悄然打开脑中的医疗系统。根据检测,皇帝的身体除了有些亚健康之外,根本没有生病,更不需要皇后举办法事为其祈福。 “怎么样?朕的身体如何了?” “……” 安玥璃沉默着收回手,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皇上圣体安康,无病无灾。” “哈哈哈。” 皇帝大笑出声,像是愉悦极了,“朕原本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有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而已。然而骁王妃居心叵测,故意用药毒害朕。” 话说到这,刚才的禁卫便将一张带血的手绢以及一只装过汤药的空碗摆了出来。 “骁王妃可知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 安玥璃霍然后退了两步,眼底满是震惊。 “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皇帝眼眸深沉地看着她,“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交代出是谁指使你谋害朕,朕便饶你全家一条性命。”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妇指认夙怀骁。”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怀骁这孩子从小就聪慧异常,被先帝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与他相比,朕的几个儿子便如同剪了翅膀的笨鸟一般,无论怎么努力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安玥璃听到这里,心中已然猜到了皇帝的意思,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追问道。 “那后来呢,皇上又是怎么把夙怀骁这只飞得既高又远的鸟儿拽入泥沼之中的?” “哈哈哈!” 皇帝失声大笑,仿佛被她这样的形容所取悦。 “你当真想知道?” 安玥璃耸了耸肩,“反正我现在的言行举止都由皇上掌控,在死之前至少想弄清白事情的真相。” “你不必赴死。”皇帝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只要你肯为朕所用。” 见她不吭声,皇帝干脆挑明道。 “朕知道你有过人的本事,上次在海棠宫中,那爆炸就是你搞出来的吧? 你也不必否认,朕之所以肯为了你严惩李贵妃,便是不希望看到有才之士受委屈。” 安玥璃心头一震,原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想到皇帝居然将此事记在心中,并且为此发难。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若是想要臣妇为您效力,只管说一声便是,又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皇帝哼笑一声,坦然大方地承认道:“因为朕不放心。” “皇上是指夙怀骁?” “不错。朕这个侄儿心机深沉,戒心极重。之前朕为他指婚的九任王妃皆未能活过三日,唯独你能够平安无虞地留下来,还被他捧在心尖上。” 皇帝说着身体前倾,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你说,会不会是他也发现了你的用处?” “!!!” 安玥璃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才没让表情失控。 “皇上高估臣妇了,臣妇虽然会些医术,但也不至于叫冷情的骁王爷看重。他之所以愿意留臣妇在身边,无非是因为厌倦了皇上想要往他身边安插眼线而已。 恰好臣妇嫁入骁王府只是一个意外,所以才有命活了下来。” 对于这样半真半假的解释,皇帝只是回以冷笑一声。 “这么说来,你与夙怀骁之间并无情意?” “的确如此。”安玥璃紧张得手心冒汗,面上却强撑着不肯露馅,“不敢欺瞒皇上,其实臣妇至今都未与骁王爷圆房。所谓的夫妻情深,不过是对方做出来的假象而已。” 听得此话,皇帝眼神一凛,立刻冲禁卫使了个眼色。 后者上前捉住安玥璃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衣袖挽起。 雪白的皓腕上,鲜红的守宫砂赫然显现。 皇帝盯着那抹朱砂看了许久,神情既如释重负又透着失望。 第269章: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骁王妃 “原来如此。” 皇帝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都松弛了下来。 “既然你没什么特殊的本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安玥璃看似淡然地垂眸不语,其实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已经紧紧蜷缩了起来,一旦皇帝真的起了杀心,她也只能拼命了。 双方沉默着对峙了片刻,反倒是皇帝率先开口。 “听说太后已经同意,让老七迎娶宋家的千金。如果她刚巧因为撞破了你给朕下毒的过程,而被灭口了的话,不知道老七会有什么反应?” 安玥璃闻言深吸一口气,“皇上非要如此吗?” “朕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按照朕的指示行事,全家都能幸免于难。可你若是冥顽不灵,非要为了夙怀骁与朕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的话,朕也只能割爱了。” 皇帝说着点了点桌上所谓的证据。 “骁王妃妄图毒害君王,被禁卫当场诛杀。经过搜查,从其身上找到了与骁王勾结弑君的迷信。 你看,无论你配不配合,朕都有法子让夙怀骁伏法。只是你若能亲口承认他谋反的罪行,大义灭亲的话,朕会很欣慰。”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玥璃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了。 要么拖累苏启与宋含笑一起赴死,要么出卖夙怀骁。 沉默片刻后,安玥璃无奈叹息。 “夙怀骁因早年断腿错失太子之位心生嫉恨,时常在府中咒骂当今圣上与太子殿下。臣妇虽身为骁王妃,但也对其所行之事感到愤慨惶恐,今日特向皇上举报!” 见安玥璃终于服软,皇帝总算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很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明日宫中法会,朕要听到你当众说出口。” 与此同时,皇后在宫中秘密召见了太子与三皇子。 “母后突然召见我们兄弟入宫,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后瞥了眼嬷嬷,后者便机警地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谴退了出去。 等殿门关好,皇后这才严肃着神情开口。 “你们可知今日苏启与安玥璃奉旨入宫了。” 三皇子不明所以,“不是说明日法会再请苏神医入宫?母后为何现在就把他们找来?” “并非本宫下的旨意,也与太后无关。” 太子敏锐地缩了缩瞳孔,“难道是……父皇?” 皇后攥紧了手指,紧张不安的同时又透出隐隐的兴奋之色。 “这些时日你们父皇身体欠安,除了太医外不见任何人,别说是后宫的妃嫔,就连本宫都不被允许进入寝殿。 如今苏启与安玥璃又被提前招入宫中,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三皇子想到一种可能性,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父皇他……” 皇后伸手点了点对方,“眼下虽然情况不明,我们更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管皇上能不能顺利渡过此劫,你们兄弟二人都要互相扶持,将太子之位稳住。” 三皇子站直了身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回应。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 太子同样紧张得手心冒汗,眼中却透出期待的光芒。没有哪个储君不想继位,哪怕这意味着自己的父皇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母后,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皇后直勾勾地看向太子的眼底,“这些年来咱们母子殚精竭虑,总算将老二、老四、老六等人发配出京。如今城中只有个扶不上墙的五皇子,以及残废的骁王爷。” 话说到这,太子心中已经有了谱。 “儿臣明白了,只要稳住夙怀骁,一切便都在掌控之中。” 谁知皇后却突然发狠,咬牙切齿地下令道。 “杀了他!” “什么!?” 饶是太子做好了为皇位放手一搏的准备,还是被皇后的话给惊得心脏抽了抽。 皇后眼神冰凉,毫不掩饰地展示出杀意。 “当年要不是你父皇费尽心思设局毁了他的腿,这太子之位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年来坊间还是有声音,认为夙怀骁才是正统。 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继承大统。” 母子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太子神情逐渐变得坚定。 “母后深谋远虑,儿臣受教。” 皇后满意颔首,分别指示道:“去吧,夙怀骁交给太子来办,不必手下留情,更别让他看到明日的太阳。至于老三,趁这个时候去接触一下苏启,想办法从他口中打探到你父皇的消息。” “是!” “儿臣领命。” …… …… 骁王府。 “你说什么!?” 夙怀骁霍然起身,竟是连受伤的假象都维持不住了。 大冷的天,谢羽熙却是急出了一身汗。 “我原本想直接来骁王府找你帮忙,谁知刚离开梦丹楼就看到四五个禁卫靠近。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先留下来查看情况,结果却发现他们直接把连同师傅与宋小姐在内的人都带走了!” “他们被带去了哪里?” “看方向,应该是入宫。” “!!!” 隔日就是举办法会的日子,照理来说安玥璃应该会在明日奉诏入宫。但现在禁卫却将其强行带走,实在可疑。 夙怀骁取下手上代表身份的扳指,抛到江辰的怀中。 “去见七皇子,想办法告诉他宫中生变,皇上可能危在旦夕,太子有篡权夺位的意图。” 此话一出,江辰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的状态。 “那王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其他的应对方案?”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冲着空旷的院落吹了个口哨。几秒钟后十数名蒙面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脚下。 “参见骁王爷。” 夙怀骁沉声吩咐道:“去城外的孟虎军大营,找柳副将,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有,想办法通知宫里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骁王妃。” “是!” 接到命令,暗卫瞬息之间便消失在视野中。要不是夙怀骁脸色依旧阴沉,谢羽熙都要以为刚刚所见到的都是错觉。 “骁王爷,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夙怀骁深吸一口气,安耐住心中的焦躁。 “等。” 如果安玥璃当真是被那个人带走的,那他即便是现在贸然冲进宫去,也未见得能找到人。 到时候不仅救不出安玥璃,还会把自己也搭上。 更加明智的做法是先集结力量,再把人抢回来! 第270章:孤今日便是来结果你的性命 七皇子得到消息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到了骁王府。 原本以为皇帝病危以及太子造反已经是最大的麻烦了,没想到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也被劫持入了宫。 “他们为何要抓走含笑?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不仅宋小姐被带走,苏神医与玥璃也被带走了。”夙怀骁说着干脆挑明道,“老七,此事我们只怕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太子当真要夺位,你可敢挺身而出?” 夙怀骁这么一问,七皇子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揭发了太子,皇兄又打算怎么做呢?” 夙怀骁也不蒙骗他,直言道:“按照誉国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七皇子还是不明白,“即便太子不能继位,还有三皇子。皇兄,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们兄弟两人日后记恨你吗?” “老七,在你心中,太子是储君,所以他就算是弑君杀父也无所谓,是吗?” “当然不是!”七皇子急着解释,“我只是怕皇兄钻了牛角尖,还惦记着当年父皇的承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面对这个难得与自己真心相交的兄弟,夙怀骁勾起一抹自信且从容的微笑。 “你放心,不该本王的,本王不会强求。但本王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仍由他人危及自身与家人的性命。” 提到宋含笑,七皇子不禁攥紧了双拳。 “太子本就是储君,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那位置也是他的,为何他偏偏要急功近利?” 夙怀骁剑眉微挑,“你当真不知?”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干脆挑明道。 “我便不说了,曾今被议过储,太子忌惮本王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你,在军中历练了多年,尽管已经交还了军权,但军中威望还在。 当年老二、老四和老六为何刚及冠就在皇后的提议之下封了王,匆匆派往封地,你难道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 七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都泛红。 “我只是不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话刚说到这,门外传来下人的通传。 “启禀王爷,太子殿下带着东宫的禁卫军把咱们王府给围了!” 书房内说话的两人同时愣住,一瞬之后夙怀骁冷冷哼笑出声。 “来得正好,你不是疑惑他为何要这么做吗?本王便替你问问他。” 片刻之后,太子直接带着人冲进了内院。书房大门敞开,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书桌后正在提笔练字的夙怀骁。 “都这个时候了,骁王爷还有心思练字,当真是临危不乱。难怪当年皇爷爷一直夸赞你是众多皇孙中心性最稳的那个。” 夙怀骁无视对方的阴阳怪气,头也不抬地质问道。 “太子带人强闯我骁王府,究竟所为何事?” “哼,孤的意图,你难道猜不到?” 夙怀骁终于放下了笔,隔着书桌的距离冷眼凝视着对方。 “太子一把年纪了,也该学会什么叫自知之明。于本王而言你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本王又何必劳神费力去揣度你的心意。” “你!” 太子又一次被气得破防,但他这次在短暂的愤怒后很快冷静下来。 “哼,死到临头,且仍由你嘴上占些便宜。” “哦?你要杀我?” 说到正事,太子总算找回了自信。他看了眼身边的几名禁卫军,得意地威胁道。 “不错,孤今日便是来结果你的性命。 夙怀骁,你若现在跪在地上向孤求饶,孤尚且可以看在你是个废人的情面上饶你不死,如何?” 谁知夙怀骁根本不回应他的问题,反而沉着冷静地揭穿对方。 “看来皇上已经是性命垂危了,否则你也不敢如此撒野,妄想取本王的性命。” 见他一语中的,太子先是脸色变得阴狠,之后又转为狞笑。 “是又如何?你以为这些年来父皇是真心疼爱你吗,他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稳住你罢了。九五至尊之位,怎么可能传给一个外人!” 他以为听完了这些话,夙怀骁会大受打击甚至歇斯底里,谁知对方却淡然冷漠得如同一片白云。 “本王早就是残废一个,也值得你们父子如此兴师动众,草木皆兵。可见这夙氏江山传到你们手中,顶多也就能撑个一两代。” “住口!” 太子绕过书桌,情绪激动地拽住了夙怀骁的领口。 因着空间有限的缘故,同行入屋的几个侍卫并没有办法紧跟在太子身边。不过众人都以为夙怀骁不过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并不认为他能造成什么威胁。 太子从小就被拿来与夙怀骁比较,并且从来没赢过,压抑在心里的怨恨此刻尽数爆发。 “孤后悔了,今日就算你跪下来磕破脑袋,孤也不会放过你。”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着,如同两只殊死搏斗的猛兽。 夙怀骁扯了扯嘴角,竟是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正巧,本王也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坐在轮椅之上的男人竟是倏然站起,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了对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太子本人被反剪了双手压在案桌上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 “殿下!” “再敢往前一步,本王就割下他的脑袋。” 锋利的匕首自袖中滑出,紧紧贴在太子的脖颈处,甚至已经拉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后知后觉的太子恨得咬牙切齿,额角处的青筋尽数凸起。 “夙怀骁,你的腿竟然已经好了!?孤就知道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既然知道还敢轻敌,本王只能送你一句愚蠢。” 屋内的侍卫投鼠忌器,一时间无法从夙怀骁的手下解救太子,只能向屋外的同伴求援。 谁知就在这时房梁之上突然跃下一道人影,以一阵猝不及防的强攻将这几个禁卫军全数放倒。 “皇兄,你没事吧?” 太子趴在案桌上,目眦尽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老七?你怎么会在这?孤知道了,你们两人想要合谋造反!” 第271章:一人换一人 听到这样的指控,七皇子神情震惊之中透出十足的费解。 “皇兄告诉我说太子要弑君篡位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太子不仅迫不及待地想要夺皇位,还要杀皇兄灭口。” “皇兄?”太子对七皇子的这个称呼嗤之以鼻,“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兄弟,口口声声与一个外人称兄道弟,你还有没有出息。” “我有没有出息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子当真想杀皇兄?” 太子被他震惊且谴责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是又如何?孤才是父皇的嫡长子,理所应当继承大统。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 七皇子攥紧了拳头,“那含笑呢,她又做错了什么?” “含笑?什么含笑?”太子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你是说宋氏的那个女子?她并非孤抓走的,不过以现在宫里的局势,想来也活不到见明天的太阳。” 咚! 七皇子双拳狠狠砸在案桌上,强烈的震动打得太子的脑仁都跟着突突跳了两下。 “不是你还能是谁?皇后吗?含笑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杀她就不会觉得心中愧疚吗!?” “愧疚?”太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穷酸女人而已,你若是能助孤夺了这大位,以后想要什么女人,孤都满足你。” 咚! 拳头落在案桌上再一次发出巨响,七皇子彻底被对方激怒,同时也死了心。 “你最好祈祷含笑平安无虞,否则,我便带兵荡平了你的东宫!” 夙怀骁耐心等待两人交涉了一番,终于对七皇子开口。 “老七,在书桌下的抽屉里,将白色和红色的瓷瓶取出来。” 七皇子尚且还沉浸在对太子的愤怒之中,闻言僵愣了片刻才动手。 看着两只瓷瓶中分别倒出来的药丸,太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 “你们想做什么?” 夙怀骁淡然回应,“这药丸是苏神医炼制的,一颗足以令人毙命,另一颗则是能将毒性压制到一个时辰后再发作。只有连吃三颗,才能解毒。” 太子身体明显一僵,歇斯底里怒斥道:“你敢!”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七皇子眼疾手快地把两颗药丸全塞到了他的嘴中。 “本王与老七的家眷还在宫中,为了她们的安危,只能先委屈一下太子殿下了。” 药丸入腹,夙怀骁终于将人松开。 太子立刻拼命地咳嗽,甚至用手大力拍打胸口,想要把药丸呕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咱们该回宫了。” 不等太子回应,七皇子率先提出质疑。 “你要入宫?” “不入宫,怎么把人接回来?” “可是,含香和骁王妃她们肯定被控制了。而且父皇情况不明,万一皇后中途发难,咱们两个势单力薄,只怕连自保都难。” “谁说只有咱们两人入宫?”夙怀骁打断七皇子的焦虑,不徐不疾地解释道,“皇上病危,太子殿下为了维持京中秩序,特意命令本王与七皇子调遣城外大军入城。” 此话一出,太子几乎要蹦起来杀人。 “你竟敢私下调动大军?不,你怎么可能有本事调动大军!?” 夙怀骁懒得解释,只是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以指化钳将其扣住。 “太子殿下不是说了吗,本王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暗中集结势力,勾结军中的副将又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你!” 太子还想再骂,却被夙怀骁直接点中了痛穴,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人下一秒就痛苦地蜷缩成了虾米状伏在案桌上。 夙怀骁坐回轮椅之中,冲七皇子使了个眼色。后者提拎住太子的后衣领,将人拽了出去。 …… …… 皇宫。 殿内不相干的宫人都已经被谴退,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皇后、太子以及夙怀骁与七皇子兄弟。 “放开太子!”皇后厉声呵斥,“你们二人若现在束手就擒,本宫尚且可以饶你们一命。” 夙怀骁只当没听到对方的威胁,冷声问道。 “将安玥璃和宋含笑交出来。” “休想!”皇后攥紧了手指,面部的肌肉因为过度愤怒而抽搐着,“私下调动大军入城,挟持太子,你们这是造反!” 夙怀骁并不反驳她这个说法,反而顺势回应道。 “造反还是勤王,都这得看娘娘的意思。”他说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轮椅的扶手,冷笑瞥向太子,“殿下还有半个时辰的活命时间,娘娘若是不能将臣的家眷平安归还,只怕太子不能活着看到今晚的月亮。” “你!” 皇后目眦尽裂,双目中喷出的火焰恨不得将夙怀骁烧成灰烬。 “母后!”太子满头大汗,即便是吃了压制毒性的药丸,还是觉得腹腔之中翻江倒海,“母后,你快把那两个女人带来,儿臣快不行了。” 皇后看着太子一脸痛苦的模样,既生气又后悔让他去擒夙怀骁。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扣响,门外传来三皇子的声音。 “母后,是我!” “老三!” 皇后与太子皆是一喜,赶忙让对方进殿,同时出现的安玥璃与宋含笑。 一看到自己的心爱之人,七皇子下意识就想要冲上去救人,却见一名侍卫扼住了宋含笑的脖颈,把她强制禁锢在自己身前。 “七殿下还请稍安勿躁。” 同时被束缚住双手的还有安玥璃,自从进殿的那一刻起,她就与夙怀骁相互注视着。虽然没有对话,但眼神之中都充满了对方的身影,每一眼都恨不得将对方刻入骨髓之中。 “夙怀骁,你们要的人本宫已经弄来了,现在立刻放了太子。” 宋含笑身体孱弱,被囚禁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尽管没有遭到虐打,但精神上还是遭受了惊吓。 七皇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急得掌心都在冒汗。 “你们先放人!” 谁知三皇子却突然开口,“一人换一人,安玥璃和宋含笑,你们只能选其一。” 第272章:你和太子只能活一个 七皇子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三皇子哼笑道:“怎么,没听清?我说安玥璃与宋含笑,你们只能救一个。” 听了他的话,皇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这两人胆敢挟持太子强闯皇宫,足见安玥璃与宋含笑对他们的重要性。可若拼死相搏却只能救下一人,两人岂不是会产生内讧。 一旦信任出现危机,他们便有翻盘的可能。 打定主意,皇后踱步来到安玥璃的身边,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老三说的没错,一人换一人。你们想要两个都救,除非……”她说着视线在夙怀骁与七皇子之间来回游动,“除非用你们其中一人的命来相抵。” “!!!” 七皇子闻言怒不可遏,扣在太子肩上的手指猛然用力,将对方压得几乎要跪倒下去。 “皇后娘娘看来是不在乎太子的性命了。” “啊!母后!” “太子……” 皇后心中发慌,只是不等她作出反应,三皇子便率先开口。 “你们若是敢伤我皇兄,不仅是安玥璃与宋含笑,就连你们二人也一并要为我皇兄陪葬!” 皇后强忍着心慌保持冷静,她知道三皇子的策略是正确的,要想把主动权抢过来,只能暂时委屈太子。 “老七,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接回自己的未婚妻吗?现在只要杀了这个残废,就能带你心爱之人回家了。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面对如此拙劣的挑衅,七皇子脸黑如墨,心中隐隐升起忐忑不安。 “皇后不必说这些来挑拨我与皇兄之间的关系!” “好吧,那本宫不说了,你们自己选。” “……” 就在七皇子陷入为难之际,安玥璃突然轻笑出声。 “一人换一人,看来在皇后娘娘与三皇子殿下的眼中,太子的性命也就只配和我们这种女流之辈相提并论。” 此话出口,皇后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难道我说的不对?”安玥璃斜睨着对方,语气森冷犀利,“如果今日骁王爷和七皇子为了大局着想不同意交换人质,那皇后娘娘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被丧命? 还是说在您心中反正还有三皇子作为替补的人选,所以损失一个长子也无所谓?” “放肆!” 皇后被她这三两句话戳中了肺管子,气急败坏地扇了安玥璃一记耳光。 “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先活剐了你!” 几乎在安玥璃挨打的同时,太子也发出了凄烈的惨叫。只见夙怀骁不知何时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啊——!母后,母后救我!” “太子!” 皇后看到太子受伤跌倒在地,吓得几乎快要晕过去。 夙怀骁沉声威胁,“皇后娘娘若是管不住手,本王便也不会手下留情。” 眼瞧着皇后因为太子受伤便摇摇欲坠的模样,三皇子便知道这场对峙终究会以失败告终。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刚才安玥璃说的那番话,就算太子死了,继承大统之人也还有替补的人选。 “母后千万不要妥协!太子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他们不敢真的动手。” 三皇子厉声提醒,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依儿臣看来,既然骁王爷不肯妥协,那咱们不如就先杀一个搓搓他们的锐气!” 他说着做了个手势,挟持安玥璃的侍卫便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我数三个数,骁王爷若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人血溅当场,最好立刻释放太子。” “三!” 夙怀骁瞳孔锁紧,踏在轮椅上的脚隐隐开始蓄力。然而他却看到安玥璃冲自己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二!” 宋含笑望着安玥璃脖颈处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刃,感觉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七皇子也紧张地看向夙怀骁,“皇兄!” “一!”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安玥璃手腕上的绳索坠落,一把银色的手术刀精准地扎进了侍卫的心脏。 哐当——! 只听长刀落地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等众人发现异常的时候,安玥璃已经摆脱了侍卫的钳制,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皇后的身侧。 “谁都不许动!” “母后!” “皇后娘娘!” 皇后全副身心都放在太子的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安玥璃能够在这种逆境中脱困,更没料到自己会成为对方的人质。 只有柳叶大小的手术刀贴着皇后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的侍卫体内的鲜血。 “你,你想干什么!?” 安玥璃挟持着皇后缓缓后退,一步步来到夙怀骁的身边。 “三殿下,现在还要一换一吗?” 夙怀骁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身上,眸底酝酿着狂喜与爱意,在无人注意时重新将取下的扳指重新戴上。 其实以他的本事,就算安玥璃不自救,他也会出手杀了那个侍卫,只不过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一场夺人的混战。 突如其来的异变搅乱了局势,原本占有优势的三皇子一方反而失去了先机。 安玥璃用手术刀拍了拍皇后的脸颊,戏谑地质问道。 “皇后娘娘,现在你和太子只能活一个,你觉得该怎么选?” 皇后的身体止不住地发着抖,按照她母亲的身份,以及对太子继位的渴望来说,这个时候的确应该舍己救子,但求生的本能却又让她无法开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太子突然崩溃怒斥。 “我早就说过,放了那两个该死的女人!” 皇后吓得一激灵,转头看向太子。对方正坐在地上捂着伤口,满脸皆是愤愤的恨意。 “为什么不先救孤?孤是太子,难道还不值两个女人的性命吗?做什么非要一换一,现在好了,怎么选?你说什么选!?” 皇后被质问得脸色惨白,心中也涌出无尽的悔意。 “太子……” “都是你!”太子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胞弟,“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孤与母后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孤看你就是想要取而代之,才故意拖延时间!” 第273章:你永远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太子!”皇后尖叫着打断了他的抱怨,“住口,不许你这么冤枉自己的弟弟!老三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太子因为疼痛,脸上布满了汗水,情绪已经极尽崩溃,“他若真想救我,就该第一时间将我换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嫉妒孤能够坐上这太子之位!” 面对兄长的指责,三皇子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太子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这些年来为了辅佐你,我又付出了多少?就你那点本事,哪次捅了篓子不是我在替你擦屁股?” 三皇子既委屈又愤怒,可要说刚才的决策没有混杂私心,那也是骗人的。 “笃笃笃。” 争执声中,夙怀骁敲了三下轮椅的扶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既然三皇子忠心且孝顺,不如以身饲虎,代替皇后与太子完成人质的交换,如何?” “你说什么!?”三皇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子闻言则是狂喜地顺势赞同,“骁王说得不错,老三,你既然想要救孤与母后,不如用自己来交换宋含笑。你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三皇子目眦尽裂,怒火几乎烧穿了肺腑。 “凭什么要牺牲我来救你?就因为你是太子?” “不然呢?孤是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孤的命自然比你更重要。” “哈!”三皇子冷嗤一声,只觉得对方荒谬又可恨,“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想活下去,就要拿我的命来换。且不说我的态度,就是母后也不会同意的。” 话题扯到皇后身上,她却是为难地咬紧了唇瓣。 人心都是偏的,皇后虽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但相比太子的价值,她还是更宁可牺牲三皇子。 “母后,你来说句公道话。”三皇子急切地想要让皇后表态,“我与皇兄都是你的儿子,这次要不是他自己蠢笨被人挟持,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你说,以他这样的资质,到底有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太子也情绪激动地央求道:“母后,孤是储君,只有孤活下来一切才会有转机!你快下旨,让老三替咱们和宋含笑作交换!” 面对两个儿子的逼迫,皇后嘴唇动了动,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你,你们……呕!” 皇后刚一开口,唇角便溢出鲜血,竟是气急攻心伤了肺腑。 “母后!” 太子见状心急如焚,他现在只有联合皇后给三皇子施压才有可能脱身,皇后绝不能出事。 “老三,你这个不孝子!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后与皇兄被人虐杀吗? 孤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孤若是死了,你就是骁王他们的帮凶! 你永远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太子这话说得过于偏激歹毒,以至于三皇子被气得血气翻涌,胸口闷痛像是要呕血。 “你,你!好,既然太子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弟弟的无义了。禁卫军何在!?” 一声令下,原本紧闭的殿门轰然打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齐刷刷地站在宫殿外。 三皇子最后看了眼癫狂的太子与昏迷不醒的皇后,咬牙下定了决心。 “骁王与七皇子叛乱,挟持太子,毒害皇后,罪无可恕,当立刻射杀!” !!! 话音落下,现场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手。 七皇子的手死死握住腰间的宝剑,震惊且愤怒地斥责道。 “老三你疯了,皇后只是晕过去了,太子也还活着!你敢动手,便是弑母杀兄的大罪!” 同时夙怀骁也低声提醒安玥璃,“到我身边来。” 听了七皇子的话,禁卫军们更是犹豫不决。 见这些人心存疑虑,三皇子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竟是可以代表皇帝身份调动宫中一切武力的赤龙令。 “见赤龙令如见皇上!” 令牌高举过头顶,禁卫军们立刻纷纷低头。 “本皇子今日的任何命令都是父皇的意思,谁敢违抗,便是抗旨不遵!”三皇子几乎将牙龈咬出血来,鼓足勇气再次下令,“射!” 有了皇令的加持,禁卫军们就算心中存疑也不敢违抗。 就在箭矢急速飞来的同时,夙怀骁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扯过安玥璃护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安玥璃只能听到耳边传来飞箭与利刃碰撞的金属声,每次想要抬头却被男人扣住后脑死死摁住。 等她重获自由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飞出了禁卫军射杀的危险范围。 夙怀骁长身玉立地挡在她的身前,手中不知何时抢来了一把长剑,上面还残留着敌人的鲜血。 殿内横七竖八倒着禁卫军的尸首,皇后与太子已经被无情地射成了筛子。 “王爷!” 听到安玥璃的声音,夙怀骁虽没回头,但却温柔地腾出一只手将她牵住。 “别怕。” 安玥璃咽了口唾沫,紧紧回握对方的同时四下寻找另外两道身影。 “七殿下和宋小姐呢?” “玥璃,我们在这!”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安玥璃循声望去,便瞧见宋含笑已经被七皇子救了出来,两人退到殿内的立柱后。 七皇子甩干净剑身上的血珠,“皇兄,你没受伤吧?” 夙怀骁冷眸凝视着被暂时吓退的禁卫军以及瞠目结舌的三皇子。 “区区几十人,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此刻他仿佛回到了与敌人搏杀的战场上,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还没动手就萌生退意,的确不负他战神的称号。 面对双腿健全的夙怀骁,三皇子夺过一把长刀横在身前。 “你,你的腿居然好了!?” “蒙皇上圣恩,本王娶到了世间最好的大夫为妻。” 三皇子咬牙启齿瞪着安玥璃,“是你!你们果然早就做好了篡权夺位的准备!” 安玥璃听到这话,忍不住从夙怀骁身后探出脑袋。 “三殿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刚才下令射杀太子与皇后的人分明是你,篡权夺位的人也该是你才对。” 夙怀骁顺势补充道,“对了,太子其实一早就知道本王腿伤痊愈之事。但他到死都没有提醒你提防,看来是恨你恨到了极点。” 第274章:弑君杀父,不忠不孝的东西 三皇子狠狠地磨着后槽牙,恨不得把已经被射成筛子的太子再鞭尸一遍。 眼下他带来的禁卫军死伤大半,战斗力锐减。 再加上夙怀骁腿伤痊愈给众人带来的心理冲击,以及同样征战过沙场的七皇子作为助力,想要短时间内将两人绞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皇子攥紧了拳头,冲身边的禁卫军下令。 “快去叫增员!” 夙怀骁闻言却沉声嘲讽,“再来多少人都是一样。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戏也看够了,是时候出来收拾残局了吧?” 三皇子眉头紧蹙,只觉得夙怀骁是在说胡话。谁知下一秒,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却出现在殿外。 禁卫军自动退让,皇帝在十六名玄衣暗卫的严密防护下现身。 “真不愧是先帝最看好的孙辈,怀骁啊,你当真是没让朕失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夙怀骁牵着安玥璃的手,坦然地迎上对方打量的视线。 “如果玥璃是被皇后抓走的,太子便用不着以身犯险,亲自来骁王府抓我。 可见玥璃一定是被身份更加贵重之人带走,以至于连皇后都摸不准宫中的局势,误以为皇上性命垂危,才会铤而走险先除掉我。” 安玥璃点了点头,附和他的分析。 “不错,的确是皇上派人把我们从孟丹楼带走,还威逼利诱让我明日在法会上指证王爷弑君造反。” 说话间,皇帝已经靠近。 七皇子看着精神矍铄,全无病态的皇帝瞪圆了双目。 “父皇,您没事?” 三皇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父皇!” 皇帝路过他身边时脚步微顿,略显嫌弃地眯了眯眼。 “凶狠有余,智慧不足,也就只比你那个皇兄好上些许。” 听到他提到太子,三皇子更是浑身抖如筛糠,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父,父皇息怒!当时太子殿下与母后被骁王等人劫持重伤,儿臣只是,只是……” “朕有怪罪你吗?” 皇帝冷声打断他的解释,语气中透出十足的冷漠与凉薄。 “太子从来就不是个聪明人,哪怕是朕悉心教导了多年,依旧蠢笨冲动。如今他死了,老二远在封地,你便是唯一的嫡子。 起来吧,朕不喜欢唯唯诺诺的继承人。” 听到皇帝这么说,三皇子却并未感到放松,反而浑身都紧张地绷紧了神经。 “谢,谢父皇。” 皇帝收回视线,皮笑肉不笑地将夙怀骁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尤其是他的那双长腿。 “怀骁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但凡你蠢笨些,愚钝些,朕也用不着非要杀你。” “父皇!” 七皇子激动地站了出来,横在夙怀骁与皇帝之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兄他并未做错什么!” “做错?”皇帝挑起眉头,既忌惮又嫌恶地看着夙怀骁,“他的存在就是错。” “就像是我父王一样,对吗?” 夙怀骁沉声接过他的话题,主动引出了当年的往事。 “皇祖父原本有意立父王为太子,你为了夺位,设计引诱我母妃入宫,将她囚禁。 然后毒害了皇祖父,伪造四皇叔弑君篡权的假象。最后派人去给我父王通风报信,怂恿父王带兵入宫绞杀四皇叔。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你再渔翁得利,以我母妃的性命为诱饵逼死父王。” 夙怀骁一口气说出当年对方夺位的真相,引得现场众人瞠目结舌。 皇帝眼皮突突直跳,却是没有否认。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朕分明灭了所有人的口。” 夙怀骁闭上眼,下颌骨绷出分明的线条。 “你只以为当年我一直待在皇祖母的宫中,却不知其实我那日贪玩,悄悄去探望病中的皇祖父。直到皇祖父听闻你带兵入宫,猜到你包藏祸心,便将我藏在了他寝殿的衣柜里。” 回忆如同沉积在溪流之中的泥沙般,随着夙怀骁的叙述渐渐扬起,带着阴暗深沉的杂质浑浊了水面。 “我亲眼看到你掐住皇祖父的脖颈,将满瓶的毒药灌进了他的口中!你这个弑君杀父,不忠不孝的东西!” 哐嘡——! 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竟是于晴空中响惊雷,将京城的天空生生劈成了两半。 七皇子率先回过神来,浑身打了个哆嗦。 “父皇?” 皇帝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无视了自己儿子惊诧且质疑的眼神。 “原来你一直都知晓真相,难怪你这些年来不遗余力地扮演骁勇善战,忠君爱国的形象,就是想着如何把控军权将朕推翻吧?” “我带兵出征是为天下百姓而战,与忠心无关。” “哈哈哈!”皇帝失声大笑,“自古皇位之争便是残酷的,成王败寇,你父王戒心不足,才会输在我的手中。” 夙怀骁不偏不倚地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回应道:“所以今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几乎在夙怀骁说完这话的同时,三皇子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呕——!” “三殿下!” “殿下这是中毒了,快传太医!” 一片混乱中,三皇子倒地抽搐起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呼吸。 皇帝身边的十六名玄衣暗卫立刻紧张地抽出腰间长剑,齐刷刷对准了夙怀骁与安玥璃两人。 “护驾!” 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吐血而亡,五脏六腑都被暴怒的情绪所淹没。 “你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朕的儿子!” “你想多了。”夙怀骁面含讥讽,“他是被你害死的,与我无关。” 皇帝却是不信,伸手狠狠指向夙怀骁。 “你该死!给朕杀了他!” 然而在暗卫动手的前一刻,七皇子再次挺身挡在了夙怀骁的面前。 “父皇息怒!” “老七?” 七皇子先是听到了自己父亲当年篡权夺位的真相,又看到三皇子惨死在自己面前,凶手极有可能是自己信任多年的堂兄。 这种双重的折磨让他头痛欲裂。 “父皇,儿臣求您放过皇兄。” 皇帝眯起眼睛,“放过他?这话你可敢对着死去的皇后、太子以及你三皇兄再说一遍?” 第275章:龙虎军参见骁王爷! “……” 七皇子被质问得沉默下来,却听到夙怀骁低笑出声。 “老七,你不必为难,这本就是我与夙柏延之间的恩怨。你若无法承受,不如带着宋小姐与玥璃先行离开。” 听到七皇子要走,守在皇帝身边的十六个玄衣暗卫却横刀挡住了去路。 夙怀骁见状嘲讽道:“怎么,皇上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吧?” 皇帝看了眼两个惨死的嫡子,再深深看了眼倔强的七皇子。 “祈挚,你从小就聪慧守礼,这些年来更是镇守边疆,屡建军功。若非皇后所出的两位嫡子顶在你的前面,朕原本属意封你为太子。” 安玥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冲身边的男人吐槽道。 “又开始画大饼了。” 果然,紧接着就见皇帝展开双臂,摆出一副慈父的表情。 “祈挚,朕现在就让你做太子,再于传位诏书上写上你的名字,只要你替孤清理掉夙怀骁这个反贼,如何?” 没有哪个皇子不想当皇帝,哪怕是七皇子这种生母位份不高,且从小就被两位嫡皇子欺辱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放纵自己的野心。 但此刻当夙祈挚面对弑君杀父,谋权篡位的父皇时,却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的荒唐可笑。 “父皇。” “七殿下!” 宋含笑抢在对方回应前死死攥紧了他的手,眼底的担忧与祈求满得几乎溢出来。 “殿下,不要。” 不要答应对方,更不要陷入权利的泥沼之中。 七皇子喉头滚动,看着心爱的女人微微摇了摇头。下一秒,他重新正视皇帝,口吻坚定地拒绝道。 “儿臣不孝,只想与含笑平淡度日。相比之下皇兄无论是血统还是能力都比儿臣更加适合继承大统,还请父皇拨乱反正,将皇位还给皇兄。” “废物!”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皇帝破口大骂。 “绝佳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都不敢争取,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和你那个小门小户的生母一样!” 七皇子对于皇帝的辱骂全盘接收,却在听到他对自己母亲的评价时攥紧了拳头。 “母亲性格温和,恪守本分,她不欲与人争宠,那是她心胸豁达,并非你以为的懦弱!” 七皇子一边反驳皇帝,一边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后宫中被两位嫡皇子带头戏耍推入湖中差点溺毙。 当他拖着湿透且疲惫的身躯回到母亲身边时,母亲除了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外,却教导他不要怨恨,不要因为得权便随意羞辱他人,更不要为了追求权利不择手段。 做人,当厚德载物,堂堂正正。 七皇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都沉了下来。 “父皇,虽然世事不是非黑即白,但这次的确是你错了。这天下原本就该是皇兄的,你已经霸占了十几年的皇位,是时候该还给他。” 说罢此话,七皇子默默将宋含笑拽到了自己身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皇帝眼皮抽搐,失望又恼恨地哼道。 “好,既然你不识好歹,非要与这个反贼同流合污,那朕只能忍痛将你一并铲除。就算没了你,朕还有三个儿子……” 刚说到这,皇帝忽然觉得一口腥甜涌到嗓子眼。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皇上?” “皇上您怎么了?” 玄衣暗卫紧张地将人扶稳,同时更加戒备地将刀尖对准夙怀骁与安玥璃一行人。 皇帝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强烈闷痛感,死死瞪着安玥璃。 “是你给朕下毒?不对,朕虽传你入宫,却并未与你有过接触。” 安玥璃摇头,幽幽叹了口气。 “刚才骁王爷已经说过了,害死三皇子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陛下您自己。” 她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支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瓶,其中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叫还魂水,是苏神医最新研制出的大补之药,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唤起濒死之人的最后生机。 皇上召见我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如何逼迫我在明日的法事上栽赃陷害骁王爷,也没注意到我在给您诊脉的时候,便悄悄将这药水滴在了你的衣袖上。” 皇帝还是不理解,“这与老三的死有什么关系!?” “这药水霸道至极,一旦遇上与之相克的药物,便会在接触之人的体内形成两股冲撞对立的药性。” 安玥璃说着指了指吐血身亡的三皇子,“我与苏神医在入宫的路上便约定,一旦发现皇上与太子殿下有胁迫威胁之意,便将这两种相克的药物分别下到对方身上。 很可惜,向苏神医释放恶意的并非太子,而是三殿下。皇上刚才与三殿下有过接触,两种药性相冲,三殿下自然会暴毙而亡。” 安玥璃停顿了片刻,无辜地眨了眨眼。 “至于为何三殿下为何会死在皇上前面,大概是因为臣妇胆小怯懦,为了防止被皇上识破计划,只敢在您的衣袖上滴了少量的药液。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药水也该发挥作用了。” 皇帝听完这番话,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你这个毒妇!杀了她,杀了他们!” 嘭——!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沉重的殿门依次破损倒下。 殿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上百名黑甲军,正气势汹汹地将手中武器对准皇帝。 领头的江辰同样换上了军装,与统军的柳副将一道走上前来。 “龙虎军参见骁王爷!” 玄衣暗卫目眦尽裂,立刻缩紧包围圈,将皇帝死死护在身后。 “是龙虎军!没有皇上的调令,他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入了宫?” “糟了,我们被包围了。” “快护送皇上离开!”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皇帝,他为了将夙怀骁一网打尽,不仅提前调遣了大量的禁卫军入宫,还特意下令封锁了城门。 夙怀骁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这么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送进宫来。 除非…… 正想着,整齐划一的军队分作两列,一道熟悉的人影缓缓走近。 “太后!” 第276章:共享大好河山 皇帝瞪圆了猩红的双眸,再好的演技此刻也掩饰不住他脸上的错愕与不解。 太后由齐嬷嬷搀扶着,身侧还跟着意气风发的苏神医。 在看到重获自由的苏启时,皇帝便什么都知道了。 “是你背叛了朕!为什么!?” 太后在殿前站定,深深地望向自己生养一场的小儿子。 “柏延,事到如今,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错?朕有什么错?”皇帝激动地挥动衣袖,将挡在身前的暗卫推开,“朕也是父皇的嫡子,同样博闻强识,胸怀天下,为何父皇却非要将皇位传给夙霖瑞? 他有什么好?满口的仁义道德,不过是装模作样做给天下人看的,还不如朕坦坦荡荡地追求权利。” “坦坦荡荡?” 苏启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倘若天下人都像皇上这般坦荡,那誉国离亡国也不远了。” 一旁的太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是哀家错了,哀家其实早就察觉到瑞王的死有蹊跷,但却想着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维护誉国的安定,这些年来昧着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此事。” 太后说着看向夙怀骁,慈悲的脸上皆是悔恨。 “哪怕是怀骁因为征战而重伤,太子之位旁落他人,哀家也只能忍着不说,独独委屈怀骁一人。 可哀家怎么都没想到,连先帝都是被你所害!” 面对太后的指责,饶是皇帝铁石心肠,还是显露出一丝心虚。 “那又如何?现在朕已经是皇帝了,除非夙怀骁造反,否则朕是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的! 如果他真的造反,即便是得了江山也会被天下人唾弃!” 太后深深吐出一口气,淡淡反驳道。 “不会。” 她说着对齐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便拿出一道尘封许久的圣旨。 “当年先帝早在驾崩之前,便拟好了传位诏书。只可惜还未昭告天下,他便与瑞王一同死在了宫变中。 今日哀家便要拨乱反正,完成先帝的心愿,将皇位传给真正值得托付之人。” “不!” 皇帝朝太后的方向伸出手,试图阻止对方的行为。 只可惜太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朕年已登耆,富有四海,天下安乐。瑞亲王嫡长子夙霖瑞,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旨意出,以江辰与柳副将为首的将领先行跪下参拜,紧接着龙虎军的士兵们也跟着纷纷高呼万岁。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 一口鲜血从皇帝的唇边溢出,他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等玄衣暗卫探查他的脉搏时,才发现他竟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皇上,驾崩了!” …… …… 一月后。 宫变的风波平息,整个誉国都已知晓皇位重新回到了夙怀骁的手中 看在太后与七皇子的面子上,夙柏延虽然被撤销了皇帝的身份,却保留了他亲王的封号,就连对方的发妻与两位嫡子也可以按照亲王妃与世子的身份下葬。 夙怀骁的恩赐极大程度地缓解了朝中大臣们的紧张感,毕竟在他们心中,夙怀骁还是那个脾气古怪,性格暴躁嗜血之人。 礼部按照规矩选定了登基的日子,安玥璃天还没亮就被浣纱拽起来,换上了隆重且繁复的皇后宫装。 “娘娘,您可醒醒吧,皇上很快就会来接您了。” 安玥璃在摇晃中睁开眼,只觉得脑子都是糊住的。因为要以皇后的身份参加夙怀骁的登基大典,她紧张得一晚上都没睡。 结果今天早上起来,一双眼睛红肿不堪。饶是拿出冰块来急救了许久,还是觉得酸胀不已。 安玥璃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浣纱,你说我能不能不去?” “不去!?”浣纱差点被她吓晕过去,“您要是不去,皇上宁可中断登基大典,把文武百官们都凉在金殿上,也要亲自前来抓人的。” 安玥璃撇了撇嘴,“怎么可能,登基这么大的事情,除了皇上以外,谁不在都不重要。”她说着左右张望,好似真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要不咱们跑路吧,先回骁王府躲一躲。”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嗤笑。 “你跑了,誉国可就要乱了。” 见到来者,浣纱赶紧跪下行礼。 安玥璃回头,澄澈的双眸中倒映出明黄色的身影。 这是她第一次看对方身穿龙袍的样子,比以往的矜贵更多了几分威严。摆脱了轮椅的束缚,夙怀骁身姿矫健,行走如风。 臣子与宫人不能与皇帝直视,反倒让他的那双傲人长腿比俊朗的面容更加吸睛。 “皇上。” 夙怀骁站在一丈开外,冲浣纱等人挥了挥手。等宫人都退下之后,他才上前轻抚安玥璃的脸颊。 少女原本清冷的样貌在繁复的装扮下显得雍容华贵,婀娜的身姿包裹在正红色的宫装之下,竟让他恍然觉得回到了大婚的当日。 安玥璃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脸皮发烫,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 “我又不做皇帝,为何说我跑了誉国就会乱?”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跑了,朕自然要跟着你走。到时候誉国内乱再起,天下纷争不断,可都是你的责任。” “!!!”安玥璃瞪大了眼,像是被这套道德绑架的说辞给惊呆了,“照你这么说,誉国安危竟是系于我一身?” “不仅是誉国。”夙怀骁勾唇,俯身在她耳畔落下一吻,“朕的安危同样由你做主。” 安玥璃耳畔传来酥麻的痒意,心脏噗通加速。原本就因没睡醒而混沌的头脑,在对方美颜攻击下变得更得晕乎乎。 “你,别……”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粉嫩的唇瓣被轻轻含住。男人不徐不疾地细细品尝,像是在享受世间极致的美味。 一吻完毕,安玥璃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不得不埋首在对方怀中平复情绪。 夙怀骁心满意足地捏着她的耳垂,有些得逞地质问道。 “现在还想跑吗?” 安玥璃羞红了一张脸,抿唇不答。 下一秒整个人却腾空而起,竟是被夙怀骁霸道地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自然是要放你下来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陪朕走完人生,共享这大好河山!” 殿门开启,夙怀骁抱着安玥璃坚定地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金殿。 浣纱与江辰带领宫人们悉数在道路两侧跪迎,将无尽的恭敬与祝愿献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