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法师有话要说》 作品相关 第 2章 神降 黄昏时分,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喧哗热闹的小酒馆里,珞珈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张半旧的羊皮纸。 “尊敬的阿尔塔雷斯夫人,”她写道:“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情形?那是个天与地之间笼罩着朦胧薄雾的清晨,您乘坐着金色马车从乡间别墅归来。我站在路边的野花丛中,花瓣上晶莹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裳,却不忍为您轻盈的面容增添一丝的沉重……” “不行不行,”珞珈停笔:“后来我把她儿子给杀了……换一个换一个……” 珞珈用匕首小心地刮掉羊皮纸上的字迹,再次提笔:“尊敬的芙蕾雅小姐,一别三月,不知您玉体是否安康?记得您曾经提起过,十分想念家乡盛开的十三瓣蓝雏菊……” “等等,我好像撞破了她父亲和莫尔凡将军夫人的偷情现场,吓得他从三楼阳台上跳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尊敬的莫尔凡夫人……” “……更不行了……” “尊敬的洛薇雅女士……” “我在她最喜欢的葡萄庄园里放了把火……” “尊敬的薇薇安殿下……” “我杀了她的未婚夫,现在她从未来的亲王妃变成了未来亲王妃的嫂子,估计已经恨死我了吧……” “……尊敬的希尔格雷大主教……”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珞珈,六十岁的老男人你也下得去手吗!” “……” 羊皮纸越刮越薄,珞珈翻遍交际圈,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吃软饭的对象。 她是个业务熟练、法力高强的魔法师,有不少达官贵人慕名而来,请她帮忙解决城堡里的恶灵和诅咒,报酬丰厚。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沦落到现在这个一贫如洗、不得不吃软饭的境地。 珞珈觉得这不能怪她。 阿尔塔雷斯夫人请她解决在庄园里游荡的恶灵,这只恶灵每晚都会杀死一名庄园里的农奴,使阿尔塔雷斯夫人蒙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 结果恶灵是她儿子假扮的,她儿子去年被一位吸血始祖转化成了吸血鬼,必须以人血为食,于是潜入母亲的庄园,每晚杀一个农奴打牙祭。 阿尔塔雷斯夫人家财万贯,庄园里有三万名农奴,这位新生的吸血鬼足足杀了三百人之后,才引起了阿尔塔雷斯夫人的重视。 夫人请来了最近声名鹊起的魔法师,铲除恶灵,保护自己的财产。 珞珈很敬业地找出了真凶,二话没说,杀了吸血鬼,提着头回去向阿尔塔雷斯夫人复命,顺便结尾款。 阿尔塔雷斯夫人勃然大怒,不仅拒绝支付尾款,还叫来治安官,要吊死这个杀了她儿子的女巫。 珞珈见事不妙,立刻跑了。 从阿尔塔雷斯夫人的庄园逃出来后,她又遇见了富商之女芙蕾雅小姐。 芙蕾雅小姐怀疑她父亲被恶灵附身了,理由是她父亲整天整夜不着家,天天往城里的旅馆跑。 珞珈记住了上次的教训,不敢随便杀人,而是偷偷摸摸地潜入她父亲经常去的旅馆,打算先查探一下情况。 结果她父亲压根就没被恶灵附身,而是在旅馆里和将军夫人偷情。 被撞破奸情的男人夺路而逃,从三楼的阳台跳到了大街上,摔断了一条腿。 珞珈也被芙蕾雅小姐扫地出门,连一个铜板的报酬都没拿到。 后来珞珈也先后被几个达官贵人奉为座上宾,却又都阴差阳错地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不仅人情没赚到,连约定好的报酬都打了水漂。 一来二去,她越过越穷,终于山穷水尽,口袋里只剩下了两个铜币。 珞珈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的职业规划出现了问题。 她可能不适合当给人排忧解难的魔法师。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既然当魔法师赚不到钱,那不如转行吃软饭。 于是她把自己认识的有钱人的名单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个吃软饭的对象都找不到。 忒惨。 “你到底要点什么?” 美艳的红发老板娘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珞珈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酒馆里干坐了半个小时了。 再不点餐,别怪老板娘冒着暴雨把她赶出去。 “我点我点,”珞珈识时务地说:“你这里都有什么?” 老板娘叉着腰:“我这里可是洛伦小镇最好的酒馆,每天都有商队从金顶之城运来最新鲜的货物。最鲜嫩的羔羊肉,最醇厚的葡萄酒,最辛辣的胡椒,最肥美的阉鸡,应有尽有,还有无限量供应的烤土豆、面包、香肠和火腿。只要你能付得起钱,我就能让你吃得像一位皇帝。” 珞珈捏了捏口袋里仅剩的两个铜币,客气地笑笑:“那就来一小块黑面包吧。” 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一小块就可以。别给多了。” 多了她就付不起钱了。 老板娘鼓了鼓脸颊,气呼呼地掰了一块黑面包,重重地放在珞珈面前:“您的黑面包!” 珞珈点头道谢,拿起黑面包,小口小口地啃。 不是她吃相斯文,是黑面包这种东西压根就不能吃得太急。 这家酒馆还算厚道,黑面包里只掺了谷物壳和没磨碎的麦子,虽然又干又硬,但毕竟还在食物的范畴之内。 她曾经吃到过掺了锯末和砂子的黑面包,一口咬下去,即使她是魔法师,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如果能有一口热汤或者啤酒就好了,至少能润润喉,不会这么干…… 珞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热汤和啤酒都要钱,她现在的钱只够买这么一小块黑面包。 吃软饭的对象没有着落,她得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要靠什么生活。 ……要不,写封信给老师,请他借点钱给自己,以解燃眉之急? 是个好办法。 虽说救急不救穷,但至少能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珞珈又提笔:“尊敬的老师……” 给老师写信借钱,措辞和之前写给金主们的不同,没有那么温柔婉转,而是直击主题——我,珞珈,打钱。 写完了这封言简意赅的信,珞珈在酒馆的桌子上画了个简易魔法阵,将信投了进去。 这是个很简单的传送魔法阵,另一头连着她老师的实验室。 只要她老师还在实验室里,就能收到。 她老师是个研究狂人,长年累月泡在实验室里,不可能收不到这封信。 珞珈信心满满地等着老师的接济从天而降。 不一会儿,魔法阵又亮了,传送回来的却不是装满了金币的钱袋,而是她刚刚寄过去的信。 她寄去的信被原路退回了。 珞珈愣住了。 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她老师没看到这封信,另一种可能是她老师拒绝了她借钱的请求。 “怎么可能嘛……” 珞珈嘴角抽搐:“老头子,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她又画了个法阵,打算再试一次,酒馆的门却忽然开了。 “呼——”地一声,原本关得紧紧的大门一下子敞开,门板被风吹得打向墙壁。 门外的风雨趁虚而入,灌满了不大的小酒馆。原本温暖热闹的空间瞬间变得冰冷,雨水随风灌入,珞珈坐在门口,头发和斗篷都被打湿了。 “真是奇怪,明明关好门了。” 老板娘嘟囔着,捡起落在地上的门闩,抵着门板,想要把门关上。 门外风雨大作,她抵着门板已经很吃力,门闩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珞珈上前帮她抵住门板,老板娘终于关上了门,松了口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还蛮有力气的嘛。你们魔法师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吗?” 珞珈只能微笑:“我从小劈柴喂马,力气大。” 这是实话。她从小和老师一起生活在山里,整座山头只有他们两个人,老师又是个不事生产的研究狂人,差不多的家务活都是她在干。 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半年,老师有没有把自己饿死。 ……等等,难道老师真的把自己饿死了,所以才没有收到她的信吗? 珞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老师好歹是个活了几百岁的炼金术士,就算半年不吃饭,也没那么容易饿死。 ……大概吧。 关好了门,老板娘端来一大杯啤酒放在珞珈面前:“喏,请你喝。” 珞珈连忙接过来灌了一大口:“谢谢,帮大忙了。” 那一小块黑面包吃得她口干舌燥的。 老板娘噗嗤一笑,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珞珈放下酒杯,目光紧紧盯着门后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虚幻人影。 老板娘看不见他,以为门是被大风吹开的。 但珞珈看得清清楚楚。在门打开的一瞬间,这个“人”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了角落里。 珞珈一口气喝光了啤酒,心想,就当是付酒钱吧。 她对那个人影说:“停止侵扰生者的世界,回归死者的国度吧。” 无形的力量如水波一般传递到了“人影”身边。 他没有如珞珈预料般退去,而是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珞珈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的容貌有点像大陆南方光辉山脉附近的王国居民,这些王国靠近精灵的聚居地,祖上曾有人与精灵混血,容貌相比大陆中央的人种更加柔美。 虽然身影模糊,但仍能看出他身上穿了一件曳地的白袍,款式简单,没有花纹和繁复的装饰。 他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珞珈:“新手村里怎么会有死灵法师?” 两步走上前:“你看得见我?” 第2章 我,创世神,打钱 这有什么看不见的。 珞珈拿起倚在桌角的法杖,在地上划了一条横线:“别过来了,回去吧。” “刺啦”一声,地面上浮现出一道阴冷的白焰,横在珞珈和神秘男子中间。 “你果然是死灵法师。” 男人肯定地点了点头:“等级还不低。” 珞珈耸了耸肩:“多谢夸奖。” 虽然不知道“等级”是什么,但她就当这是句夸奖了。 普通人看不见男人和白焰,他们又站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酒馆里寻欢作乐的人群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这东西困不住我,”男人走上前,跨过了白焰,又跨了回去,表演了一个反复横跳:“我又不是幽灵。” 珞珈皱了皱眉。 死灵之炎困不住他,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当然不止有这点手段,但她不想大张旗鼓引人注意。 这人说的对——这片大陆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死灵法师了。 而很不巧的,她就是个死灵法师。 “你能看见我,这倒是挺奇怪的。” 男人捏着下巴,凑近了打量她:“我登录游戏半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npc。还是说这是死灵法师的特殊之处?” 珞珈向门的方向偏了偏头:“一起出去?” 出去到没人的地方打。 男人立马摇头:“才不要,我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这个躲雨的地方。” 他在珞珈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抻起身上的袍子抖了抖:“这雨下得可真大,我的袍子都湿了。” 他的袍子确实湿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真是怪事——幽灵是不会被雨水打湿的。 见他没有战斗的打算,珞珈握着法杖坐在了他对面:“你想要做什么?” 看来这个幽灵有和人交流的能力,好事做到底,就和他谈谈吧。 “我吗?” 男人想了想:“我想一口气喝完一碗热汤,吃一块白面包,配着奶酪和煎得油滋滋的香肠。吃完晚饭,再洗上一个热水澡,躺在干净的床铺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珞珈:…… 实不相瞒,我也想。 男人低头揉了揉肚子:“我半年没吃饭了。你不问还好,你这一问,我更想吃了。” ……那你就想着吧。 男人支着下巴看她:“你是谁?死灵法师是大后期才会出场的职业,洛伦小镇是新手村,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是谁?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珞珈回道:“打听别人的来历时,先自报家门才算礼貌。” 男人伸出手:“你不说,我就自己看。” 他伸手在珞珈面前点了两下,一张半透明的羊皮纸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珞珈一惊,凝神去看上面的文字。 羊皮纸正对着男人,从珞珈的角度看去,文字是反的,很难辨别。 她认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熟悉的魔法术语,大概是“魔力”、“生命”、“死灵术”,其他的单词一时间认不出来。 “我看看,珞珈……嗯,你没有姓啊……孤儿还是私生子?等级95,嚯,还挺高,快满级了;职业,死灵法师,果然……魔力条,生命条,数值都不错嘛……等等……” 他的目光凝固在羊皮纸上的一角:“幸运值,0……” 他缓缓抬起头,欲言又止:“你……” “你是不是,挺倒霉的……” 倒霉? 珞珈回想自己这半年来的遭遇,沉默了。 男人同情地看着她:“你可以实话实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珞珈努力为自己辩解:“也不是特别倒霉……” “也就是……” 也就是走到哪都得罪人,被一大票贵族下了通缉令,经常被人扫地出门,上门讨薪还会被放狗追,现在口袋里只剩两个铜币的程度吧。 啊,对了,一会儿还得把这两个铜币交给老板娘,付那块又干又硬的黑面包的钱。 写信回去向自己的老师借钱,还失败了。 今晚住在哪里都还没有着落,外面雨下的那么大,她也不能露宿野外。 死灵法师是不会生病的,但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没看连幽灵都知道找地方避雨吗。 珞珈越想越消沉,干脆不说话了。 男人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伤心了,幸运值低就是这样的。说到底,你的幸运值为什么会是0啊?我记得我在做数值平衡的时候给幸运值设定过保底机制,就算是走在路上会被花盆砸到头的倒霉鬼都至少有 25点幸运值啊?” 珞珈把脸埋在双手里,不想理他。 “要不这样,”男人提议道:“你和我绑定账号吧。我带你做任务,你可以把奖励的技能点都加在幸运上。” 珞珈把头抬了起来:“啊,原来你不是幽灵,而是恶魔。” 签订契约,收取灵魂,恶魔的老套路了。 男人摇了摇手指:“不,我可不是恶魔。” “我是创世神。” 珞珈笑出了声:“骗人。” “创世神怎么会为了避雨走进一家小酒馆?” “因为创世神的账号出bug了。” 男人指了指珞珈,又指了指自己:“虽然我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但我的本体却远在更高维度的世界,这里只是我的一个投影。不过,我的投影原本应该和你一样,有实体,可以被人看见,可以触摸到物体,可以吃喝玩乐。但我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投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向珞珈凑近:“你是死灵法师,应该很擅长分辨各种幽灵。你可以看看,我和它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他既然这么说了,珞珈就聚精会神地看向了他的身体。 这一看,果然看出了一些问题。 简单地来说,这个男人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人。 就像一张原本完好的丝绸手帕,经线纬线都排列得很致密,却忽然被人抽走了一半的丝线。 还能勉强维持一张手帕的模样,只是变得松松垮垮的,漏光又漏风。 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张被抽走了一半丝线的手帕。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是个人,所以可以点燃幽灵的白焰对他无效。 但他又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所以别人看不见他,雨水可以打湿他,但他却触摸不到某些想要触摸的物体。 如果他真的是创世神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只是在投影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仅凭这些信息,不足以让珞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创世神的投影。 “你说你是创世神,”珞珈问道:“那你能施展什么神迹?” “神迹?啊,这个我会。” 男人走向门口,推开酒馆大门,向着外面的世界张开双臂:“神说,要有光!” 下一秒,门外风收云散,雨过天晴。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微风吹拂,花香飘散。 赤红色的滚烫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玫紫色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没有一丝阴霾。 坐在窗边的人惊呼道:“雨停了!” 珞珈缓缓走到男人身边,不解地问:“你会这个,之前为什么不用?” 为什么要淋一路的雨? “因为总是开控制台就没意思了。”男人说:“要注意游戏平衡嘛。” “现在,你总能相信我是创世神了吧?” 珞珈摇了摇头:“在某些记载里,恶魔也会施展神迹,骗取迷途羔羊的信任。” 而且恶魔会的还更花哨,什么点石成金啊,瀑布倒流啊,还有的恶魔能伸手摘下星星,比这个只会停雨的创世神厉害多了。 “所以,你的名字是什么?” 珞珈问。 男人挠了挠头:“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啊,因为知道了恶魔的名字就可以役使他们吗?” “是的,”珞珈点头:“所以恶魔绝不会向人类透露他们的名字。” “你不怕我随便编一个假名骗你吗?” 珞珈摇了摇头,指向酒馆里忙碌的红发老板娘:“你看她。” “她文件上的正式签名是莉莉丝,十八岁前姓冈特,后来结了婚,改姓洛夫伦。妈妈叫她莉莉,丈夫叫她小玫瑰,女伴叫她莉。金顶之城的供货商人叫她‘爽快的莉莉丝’,镇上的酒客叫她‘不赊账的老板娘’。参加舞会时,她是‘洛夫伦夫人’。和人吵架时,她是‘红发的婊/子’。” “你说,哪一个是她真正的名字?” 男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珞珈笑了笑:“名字是最短的魔咒,这短短的几个音节究竟如何排列并不重要,只要有人叫了出来,又有人答应了,魔咒就成立了。” “所以,恶魔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人类,因为即使只是随口编出的一个假名,只要他们回应了,也会带有魔力。他们甚至也不会允许人类以特定的方式去称呼他们。” 她转身面对自称是创世神的男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随便编一个也可以,方便称呼就好。” 男人的目光落在酒馆门外的一处花丛中。 花丛中开放的是很常见的十三瓣蓝色矢车菊,粉白的蝴蝶飞舞其间,轻盈而优雅。 男人收回了视线。 “格维尔,我叫格维尔。” 第3章 傀儡戏 格维尔说,他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这个世界是神明的一场傀儡戏,创世神创造出这个世界,给戏中的人物一个演绎故事的舞台。舞台搭好之后,神明提起傀儡线,扮演故事中的关键人物,在舞台上尽情玩耍。 就在故事刚刚拉开序幕时,舞台塌了。 舞台坍塌,故事无法继续发展,神明们无法降临世间玩乐,这个世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于是创世神亲自神降,要修正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 然而创世神在神降时遭遇了bug,没有神降成一个完整的人类,而是变成了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除了珞珈以外,谁也看不见他。 这个形态的创世神,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搭档,帮他一起完成任务,修正世界。 作为半年以来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类,珞珈是这个搭档的不二人选。 而帮助创世神拯救世界的报酬,则是一种叫做“属性加点”的东西。 据格维尔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与非人智慧生物都是所谓的“npc”。每一个npc都有独立的属性面板,记录着他们的各项数值。数值越高,能力越强。 而珞珈的属性面板上,“生命值”和“魔力值”以及其他各项重要属性的数值都十分优秀,这代表着她是一个强大的死灵法师。 但,唯有“幸运值”这一项,她的数值是“0”。 “幸运可是非常重要的属性啊,”格维尔说:“如果你的幸运值一直保持着这么低的状态的话,说不定哪天喝水的时候就把自己给呛死了。” “有了任务奖励的属性加点,你就可以把幸运值加到普通人的水平。这样,等我修正了世界,和你解除绑定之后,你也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倒霉。” “虽然我不是恶魔,但他们那种契约精神还是值得学习的。” 格维尔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张半透明的羊皮纸,递给珞珈:“给,用户条款,玩家必读。” 珞珈接过羊皮纸,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羊皮纸上的内容是用大陆通用语写就的,大体上符合一份契约的格式,只要签订了这份契约就可以正式成为“玩家”,享受游戏服务以及属性加点的奖励,代价是需要帮助格维尔寻找世界的漏洞,修正偏离的世界。 在“世界修正”后,创世神格维尔有权收回游戏账号。游戏账号收回后,属性加点不会回收,仍然由“玩家”保留。 对于珞珈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她的幸运值已经低到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了,如果不和格维尔签订契约,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变得幸运起来。 死灵法师是最靠近命运洪流的魔法派系之一,她之前也觉得自己是被厄运诅咒了,用了很多方法想给自己转运,可惜没有任何效果,该倒霉还是倒霉。 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转运的机会来了。 珞珈把契约从头到尾读了几遍,确定里面没有什么漏洞以及文字陷阱,双方的交易大体上还算公平 ,于是打算签字。 不过…… “通用语是没有魔法的语言,”珞珈用格维尔提供的羽毛笔敲了敲羊皮纸:“需不需要翻译成上古语或者精灵语?” 上古语是人类使用过的语言中最接近龙语的,蕴含有强大的魔法力量。精灵语和龙语不同源,但一样有着见证契约的魔力。 魔法师在书写契约、念诵咒语或者绘制魔纹时,一般会选择这两种语言。 也有少数的炼金术士会选择上古时期伟大的精灵王赛兰都斯创造的变格上古语,但变格上古语中蕴含的魔力更偏向于炼金术,除了炼金术士之外,其他派系的魔法师很少使用。 而不能引动魔法力量的通用语,在魔法师中间通常只用于日常交流。 没有魔法师会用通用语书写契约,因为用通用语书写的契约等同于废纸一张。 “没关系,”格维尔满不在乎地说:“我是神嘛,无论用什么语言写就的契约,只要我承认了,就是拥有力量的。” 既然他不在意,珞珈就没有坚持,也用通用语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如格维尔所说,她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姓氏是人类独有的文化,精灵和矮人都没有姓氏。而在人类里,没有姓氏的只有两种人——孤儿和私生子。 珞珈从出生起就被老师收养,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没爹也没妈。二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去老师那探望过她,在她离开之前,老师也没有交代她该去什么地方寻找父母。 珞珈十几岁的时候看过很多骑士冒险文学,总是会幻想自己其实是大陆上某位贵族的后裔,等她二十岁时,父母会派出一整个骑士团的英俊骑士来接自己回家,自己将会成为广袤领土的继承人,有穿不完的丝绸裙子,吃不完的香肠、熏肉、奶酪和甜面包,住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天天喝葡萄酒,舞会从早开到晚。 又或者,自己二十岁后,骑着白马游历大陆,偶然间路过一片富饶的领地,领地的主人陷入了危机,自己则用精湛的魔法帮助他们化解了危局。领主邀请她参加舞会,舞会上,第一次见面的领主夫人被她的容貌惊呆了,原来自己竟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于是,自己成为了这片领地的继承人,同样可以拥有吃不完的香肠、熏肉、奶酪、葡萄酒和甜面包,穿着丝绸裙子开舞会。 等她真的长到了二十岁,才知道骑士冒险文学都是骗人的,自己不是里面光鲜亮丽的主角,也不是什么大贵族的继承人。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死灵法师,和那些住在城堡里的贵族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自己阴差阳错地杀了他们的继承人,然后他们发布了境内通缉令,要吊死她。 香肠、熏肉、奶酪、葡萄酒和甜面包,外面的世界的确应有尽有,但都要用钱来买。她太倒霉了,赚不到钱,只能吃得起最便宜的黑面包。又干又硬又咯牙,笑死,根本咽不下去。 果然,如格维尔所说,即使是用通用语写就的契约,在他的承认下,也拥有束缚契约者的力量。 最后一个字母落下后,珞珈感觉到了一股和魔力不同源但更加强大的力量同时束缚在了自己和格维尔的灵魂上,监督他们公平地履行契约。 “好了,恭喜你成为大型全息幻想游戏《天灾大陆》的首位内测玩家!除了不能退出游戏之外,你和其他正式玩家享有相同的游戏体验。” 格维尔收回羊皮纸,期待地看向珞珈:“快,快打开你的角色面板看看!” 珞珈在签订契约后,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该如何打开角色面板、使用地图传送、将物品收入背包、召唤坐骑、服用药水等等玩家必备技能。 她打开了角色面板,面板上记录着她的名字、职业、等级和各项数值。别的数值都很高,只有幸运值是0,十分扎眼。 角色面板旁边是地图、图鉴、技能栏、任务栏和游戏背包。 她先点开了地图。 地图上勾画着北方诸国和主要的山脉、河流,还有极北的死灵之海。大陆中央的光辉山脉被标注为精灵族圣地。 而光辉山脉以南,则一片白雾蒙蒙,什么都看不见。 大陆上的所有典籍里,对光辉山脉那一边究竟是什么都含糊其辞。 不过,既然格维尔是创世神,那他应该很清楚。 “这里是什么?” 珞珈指着地图上被白雾笼罩的地方。 格维尔说:“隐藏地图,后期会解锁。” 珞珈点了点头,把目光又放回北方诸国的地图。 地图上有很多像是路标一样的标志,不过大多数都是灰色的,只有离她所在位置最近的一个叫做“莉莉丝的小酒馆”的路标是亮的。 这是可以快速传送的路标,不过大部分还没解锁。 传送路标和她的传送魔法阵一样,都只能传送到已经去过的地方,而不能传送到没有去过的地方。 两者功能高度重合,属于鸡肋功能,她以后大概用不上。 角色面板旁边是存档界面。 “为了避免丢失游戏进程,合理存档是很必要的。” “你可以随时存档,随时回档,如果不幸死掉的话,还可以自动回到上一个存档点。” 格维尔笑眯眯地:“怎么样,是不是很实用?” “这不是意味着我不会死亡了吗?” 格维尔补充:“只是在绑定游戏的期间内。毕竟,我们只是一款游戏,玩家的体验是放在第一位的嘛。如果让玩家在游戏里死掉了,游戏口碑会下降的。” 游戏背包里可以放进任何东西,活物除外。不过,放进背包里的东西有负重界限,超出了负重界限,游戏角色会出现“劳累”debuff。 珞珈身无分文,于是把自己的法杖放进背包里尝试了一下。 法杖的重量是0.0 2,而她的负重界限则是 250。看来背包里可以放进的东西比她想象得多。 背包界面右侧,则是任务界面。 现在她一个任务都没有触发,任务界面一片空白。 “好啦,”格维尔拍了拍手:“探索完基本功能之后,就是新手任务了!” 空白的任务界面忽然冒出了一行文字。 【新手任务:向小酒馆的莉莉丝询问蘑菇浓汤、煎香肠、夹着干酪的白面包的价格。任务奖励:可支配点数5,经验值 200,金币50】 珞珈记得幸运值的满值是 200,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就可以加5点属性,那她把幸运值加到及格线简直指日可待。 “没那么容易,”格维尔看穿了她的想法:“这是新手福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珞珈也没失望,耸了耸肩,向莉莉丝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存了个档。 “啊,魔法师,”莉莉丝惊讶地说:“想买点好东西吃吗?” 珞珈问:“你们这里的蘑菇浓汤、煎香肠、夹着干酪的白面包的价格是多少?” “你终于打算吃点正经的食物了,”莉莉丝满意地叉腰:“你来对地方了!我的酒馆是洛伦小镇上最好的酒馆,你再也找不到更加物美价廉的地方了!蘑菇浓汤、煎香肠、夹着干酪的白面包,我算算,价格是 22银币!概不赊欠!” 任务完成,珞珈发现任务面板上的字变了。 【向小酒馆的莉莉丝订购晚餐。奖励:可支配点数5,经验值 200,金币50】 珞珈说:“好的,我要这几样食物。” 莉莉丝高兴地说:“没问题,马上就好!” 第二个任务已经完成,珞珈得到了 20个可支配点数,全都加到了幸运上。 现在她已经有了十点幸运值。 虽然比保底的 25幸运值还要低5点,但她已经十分知足。 经验值加了200,攒够经验值可以升级。不过她已经95级了,离满级的 200级只差5级,升级需要的经验十分巨大,200经验杯水车薪。 而任务奖励中的 200金币却还没有到账。 珞珈打开游戏背包,发现背包里也没有。 她马上问格维尔:“我的金币呢?没有金币,待会儿我没法跟莉莉丝结账,她可是概不赊欠的。” “别急,”格维尔说:“我看到你的信了。你之前写信向老师借钱却失败了,是因为你当时的幸运值太低,那封信没有送到你老师的手里。现在你已经有了 20点幸运值,可以再试一次,这次一定成功。” 珞珈将信将疑,在桌子上又画了一个传送法阵,把信投了进去。 这一次,信没有被原路退回。不一会儿,传送阵再次亮起,一个钱袋被传送了回来,还附着一张纸条,大意是让她花钱要有计划,好好做委托,不要总想着管老师借钱。 珞珈扫了一眼就把纸条扔进背包,打开钱袋一数,正好一百金币。 格维尔摊了摊手:“神无戏言。” 不一会儿,莉莉丝端上了浓汤、香肠和面包。 时隔多日,珞珈终于吃上了正常的食物,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老师接济的 200金币,珞珈不仅饱饱地吃了一顿晚餐,还订了一间客房,要了一桶洗澡水。 洗完热水澡,珞珈躺在干净的床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唉,这才是生活嘛。” 生活,就是吃得饱,穿得暖,每天都能洗个热水澡,床单上还没有虱子。 格维尔坐在床边:“怎么样,和我签订契约不亏吧?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金顶之城,接下一个任务。” 帝国首都金顶之城是前期重要副本之一,很多主线和支线任务都在这里触发。 他打算跟着珞珈从头到尾走一遍故事线,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世界出现了偏移。 珞珈点头:“好啊。” 她又存了个档,接着找出自己在点餐之前存过的档,读档回去。 她又站在了小酒馆里,面前是忙碌的莉莉丝。 “干嘛读档?” 格维尔奇怪地问:“你已经拿过奖励了,不能重复领取。” “啊,魔法师,”莉莉丝惊讶地说:“想买点好东西吃吗?” 珞珈问:“你们这里的蘑菇浓汤、煎香肠、夹着干酪的白面包的价格是多少?” “你终于打算吃点正经的食物了,”莉莉丝满意地叉腰:“你来对地方了!我的酒馆是洛伦小镇上最好的酒馆,你再也找不到更加物美价廉的地方了!蘑菇浓汤、煎香肠、夹着干酪的白面包,我算算,价格是 22银币!概不赊欠!” 珞珈垂下眼,读档回到了洗完热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 窗外幽蓝色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满月。 格维尔好奇地看着她,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读档回去又读档回来。 珞珈用手遮着眼睛,低低地说:“原来这就是当‘神明’的感觉。” “‘神明’真可怕啊。” 第6章 亡灵天灾 第二天,珞珈付了晚餐和房间的钱,去马厩里牵走了自己的马,打算出发去金顶之城。 这匹马是她半年前离开时老师送给她的,吃的少,跑的快,耐力强,是最完美的坐骑。 格维尔站在她的坐骑旁边,欲言又止:“你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马吧?你们死灵法师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珞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当然不是普通的马。” “这是骡子。” 格维尔面无表情:“我是创世神,我有鉴定术,这玩意不是亡灵践踏我把怪物图鉴吃了。” “说什么呢,”珞珈骑上马,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马,叫起来像马,跑起来像马,还喜欢吃豆子和干草,那它就是一匹马。” “你刚刚还说它是骡子。” “因为它的名字就叫‘骡子’。” 珞珈摸了摸骡子的鬃毛:“怎么样,是不是个好名字?” 在她手下,名为“骡子”的亡灵践踏骄傲地扬了扬头。 看起来和一匹普通的白马没什么不同。 格维尔翻了个白眼。 “莉莉丝的小酒馆”距离金顶之城有三百多公里。珞珈没有去过金顶之城,不能用传送魔法直接把自己传送过去。 于是她决定骑着骡子走过去。 正好骡子在酒馆的马厩里好好休息了一晚,精神充足,适合长途跋涉。 格维尔建议:“我们可以向商贩购买地图,提前解锁传送路标,直接传送过去,省得赶路。” 珞珈笑着拒绝了:“不必,有时候,骑着骡子穿行在田野里,欣赏路边的风景,也是一种十分美好的体验。” 格维尔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漂浮在她的身边,闻言皱了皱眉:“你从昨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他指的是珞珈无缘无故地读档回去又读档回来的事情。 “直接解锁路标明明是省时省力的最优解,你也想尽快完成任务,得到点数奖励吧?” 珞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错,我是想尽早拿到奖励,摆脱厄运。不过……” 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远处的田野:“我可不想成为‘神明’。” 格维尔挑眉:“什么意思?” 珞珈说:“神明将这个世界当成游戏,操纵着傀儡线降临世间。可以随时随地存档,随时随地回档,意味着永远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反正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有心理负担。杀人也可以,屠城也可以,做尽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都可以。 “上一秒把美丽的老板娘用火焰活活烧死,下一秒读档回来,她依旧热情地和你打着招呼。上一秒拥抱着爱人说尽世上的甜言蜜语,下一秒读档回来,两个人就形同陌路。神明无所不能,无所不为,因此可怕。神明没有人性。我是个人,不想成为‘神明’。” 格维尔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珞珈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其他神明,但她自己读档过,知道这种恐怖的感受。 能够随意地跳跃时间,玩弄命运,如此一来,世间的一切对于神明而言就失去了除了游戏之外的全部意义。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曾经的选择而追悔莫及。 失去了“后悔”的情绪,就不再是人。 “……不,你说的很对。” 格维尔回答。 就是因为她说的太对了,才让他无法反驳。 在他的世界里,玩家之所以被称为“第四天灾”,就是因为这群人在游戏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烧杀抢掠只是基本操作,灭门屠城更是热门玩法。 尤其是现在的大型游戏主打“最真实的世界”“最高的自由度”,这就给了玩家无限的发挥空间。 玩家在游戏里做出来的事情,放到现实世界里,就是一整本刑法。 不过,毕竟是游戏世界嘛,游戏里发生的事情又不是真的。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珞珈说:“对于神明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但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谁又能说神明一定是对的,我一定是错的呢?” “我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我绝对不要成为‘神明’。我可以帮助你找出世界的偏差,修正这个世界。但,我不要以神明的方式来完成这一切。我要用我的方式来完成。所以,我不会再存档、读档,也不会提前解锁传送路标。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死灵法师,不会使用神明的手段。” 格维尔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刚刚得知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他记得,他告诉这个npc她只是游戏里的人物时,她很淡定地接受了。 他以为她会对游戏的读档操作也接受良好,没想到她反应却这么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创世神话,”珞珈抬起头来,直视着太阳:“人类的传说里,世界是路维坦巨兽的一个梦境。矮人则说世界源于一场燃烧了千万年的大火。精灵的传说最古怪,他们说世界是一首歌。” “世界是一场梦、世界是一把火、世界是一首歌,和世界是一场傀儡戏,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都一样骑着骡子,和你一起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吗?” “只要‘我’还是‘我’,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但如果我变成了‘神明’,一切的意义就都改变了。” 她指着前方小路的尽头:“看,那里有个风车,应该是一座小村庄。” 格维尔点开地图:“没错,是个小村庄,叫小泥村,有路标。里面还有个可以触发的支线任务,要做吗?” 珞珈问:“做了有什么奖励?” 格维尔想了想:“这个任务的话……会得到一个绝版物品,整个游戏仅此一份。” “那还等什么?” 珞珈一夹马腹:“走!” 格维尔跟在她身后:“珞珈。”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珞珈回头:“什么事?” “我们是契约伙伴,我应该尊重你的行为方式。你不想成为‘玩家’,而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务,我不会反对。” “不过,在游戏后期,关卡难度增大,有几场战斗即使是你也很难一命通关。到时候,我会事先提醒你存档。除此之外,我不会要求你使用读档功能。我会偶尔给你一些提示,但不会提前向你剧透任何具体剧情。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游戏,对于你而言,却是真实的生活。” “好啊,”珞珈笑道:“那就说定了。” 亡灵践踏的脚程很快,马上就到了风车前面。风车建在一条小河旁边,流水潺潺,向北而去。 地图上原本灰暗的路标也被激活,就在附近。 珞珈看向路标,挑了挑眉:“原来是这个。” 在莉莉丝的酒馆那里,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没有留意路标的样子。 但这一次,她却看清了路标的模样。 “你们把亡灵渡口当作传送路标?” 珞珈大为惊奇:“这可真是……难道你们的玩家都不是活人吗?” “什么?” 格维尔不解。 珞珈指着小河上水流较深处的一个小渡口:“喏,你的传送路标。” 渡口上,一个显眼的“可使用”图标悬浮在上空。 这就是传送路标了。珞珈伸手点了一下“使用”图标,眼前浮现出了莉莉丝小酒馆前的景象。 果然,莉莉丝那边的传送路标也是一个亡灵渡口。 “等一下等一下,”格维尔飞到传送路标旁边:“我设计的新手村路标贴图可不是渡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制路标啊!” 珞珈翻身下马,拍了拍骡子:“去,自己找点东西吃。” 骡子长吟一声,迈着小碎步奔到亡灵渡口旁边,低头啃食着水里的东西。 格维尔脸皮抽了抽:“它在吃什么,水草吗?” “当然不是,”珞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它可是纯血的亡灵践踏,吃的当然是水鬼啊。” 死灵法师的视野里,骡子现出亡灵践踏的本相,乌青色的幽冷火焰遍布全身,狰狞的头脸伸进水中,雪亮的利齿撕咬着一只挣扎不休的水鬼,两三口下去,水鬼的颜色变得浅淡透明,渐渐地看不见了,唯余惨叫绕梁不止。 “这时候你倒承认它是亡灵践踏了!” 骡子吃饱了,又迈着小碎步离开。珞珈站在格维尔身边:“怎么了,对你的传送路标有什么疑问吗?” “这不是我的传送路标,”格维尔面色凝重:“我设计的传送路标不是这样的。而且,你说这是什么?亡灵渡口?” 珞珈点头。 “我创造的世界里,没有‘亡灵渡口’这种东西。” “没有亡灵渡口?” 珞珈摸了摸下巴:“那人们死后该怎么渡过死灵之海,抵达亡者之国?” “亡者之国又是什么东西?” 格维尔说:“人死之后当然是入土为安了。虽然炼金术士的复活术中有‘将死者的灵魂从亡者之国召唤回来’的仪式,但这里的亡者之国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本质还是用魔法激活炼金傀儡,根本不可能召唤回死者的灵魂。” “人死之后不归于死灵之海而是埋葬在土里……”珞珈沉思:“你创造的世界听起来简直是死灵法师的天堂嘛,到处都是唾手可得的召唤材料。那在你的那个世界里,一定没有发生过亡灵天灾,导致整片大陆上的死灵法师被全部剿灭吧?” “亡灵天灾……” 格维尔思考良久,摇了摇头:“我敢肯定,我设定的三纪元历史中,大陆上至今为止,没有发生过任何可以被称为‘亡灵天灾’的事件。” 第5章 母亲的悲吟 没有发生过亡灵天灾? 珞珈感叹:“看来,这个世界的历史从三千年前就开始偏离你的设定了。” 怪不得世界崩溃呢,这么大的历史偏转,想不崩溃也难。 “说说你们的亡灵天灾吧,”格维尔接受了自己创造的游戏世界从剧情开始的三千年前就偏离了设定的现实:“还有这个亡灵渡口,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万年前,伟大的精灵王赛兰都因率领族人杀死了毁灭魔龙,开启了属于精灵的纪元,后世称之为繁花年代。”珞珈站在河岸边,打量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件事在你设置的历史中有没有发生过?” 格维尔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一万年前,魔龙隐去,精灵统治大陆。没错,这是我设定的历史。” “繁花年代持续了七千年。七千年后,一位强大的死灵法师发动了亡灵天灾。他召唤出了从古到今所有埋葬在地下的死者,操纵着他们杀死了大陆上超过半数的生灵。最终,伟大的精灵王赛兰都因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亡灵天灾,成为了繁花年代后唯一一位死亡的精灵。感伤于赛兰都因的逝世,精灵离开大陆,返回光辉山脉的圣地。人类在大陆上占据了主导地位,开启了如今的第三纪元。” “亡灵天灾结束后,幸存者开始了战后清算,屠杀所有死灵法师,并命令所有魔法学派都不得再培养新的死灵法师。为了防止亡灵天灾的惨案再度发生,精灵们协助人类在大陆各地修建了亡灵渡口。死去的人类经由亡灵渡口渡海而去,横跨死灵之海,抵达亡者之国。大陆上再也没有了可供死灵法师召唤驱使的尸体。” 珞珈摊了摊手:“这就是我在典籍上读到过的关于亡灵天灾的内容了。我只有二十岁,三千年前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 “不,这些信息足够了。”格维尔说:“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珞珈问:“出在哪?” “在精灵王赛兰都因,”格维尔说:“一万年前的屠龙之战,他屠杀了魔龙,三千年前的亡灵天灾,他阻止了死灵法师。也就是说,他至少活了七千年。在我的设定里,精灵族并没有这么长的寿命。精灵的寿命比人类和矮人要长,但也仅仅只有500年而已。” “如果说赛兰都因掌握了什么秘法,把自己的寿命延长了七千年,这也不是不可能。但你却说赛兰都因是繁花年代后唯一一个死亡的精灵,这也就意味着并不只有他一个精灵获得了长生,而是整个精灵族的寿命都得到了延长。这明显不正常。” 珞珈回忆:“我在老师的手稿中读到过,繁华年代之前,精灵族的寿命确实是有限的。不过繁华年代之后,为了奖励赛兰都因屠龙的功绩,创世神赐予精灵族永生,让他们脱离了既定的死亡。直至今日,还有研究繁华年代的学者认为,赛兰都因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在创世神的殿堂里等待复生。” 格维尔面无表情:“扯淡。” 珞珈眨了眨眼。 “我可没干过这种事情,”格维尔说:“上古精灵王赛兰都因只是一个背景板而已,没在剧情里正式出场过,我甚至都没给他建模。” “或许赐予精灵族永生的是其他神明呢,”珞珈指出:“在大多数的神话中,创世神之下还有许多其他的神明,执掌不同的神职。或许就是他们赐予了赛兰都因永生。” 格维尔摇头:“这个世界的原始世界观里并没有真正的神明。力量和寿命最接近神明的种族是龙族,在远古时代,精灵和人类也的确曾经将龙族当作神明一样供奉。即使在赛兰都因屠龙之后,这些龙族化身的‘神明’也”残留在了两族的神话里。不过,龙族并没有赐予他人永生的力量。连它们自己也做不到真正的永生——只不过龙族的寿命太过漫长,漫长到让人误认为它们是不会死的。” “世界崩溃的原因,一定和精灵族得到永生有关。” 珞珈建议:“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去光辉山脉找精灵族问个清楚?” 格维尔摇头:“不行,精灵族是后期副本,前期没开这个地图,你去了恐怕也找不到人。” 他补充:“而且精灵是远古种族,魔法比人类强,现在又得到了永生,我怕你打不过他们。反正后期任务能开精灵族地图,跟着剧情线走就能顺理成章地接近精灵。” “不过,世界线崩成这样,也不知道剧情线还剩下多少……” 珞珈安慰他:“没关系,按照你的意思来。我们先跟着剧情线走,如果剧情线崩了,我就带你硬闯光辉山脉。放心,我的魔法还是很强的,应该不至于被打得太惨。” 格维尔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好奇很久了,既然现在大陆上不允许培养新的死灵法师,那你的魔法又是谁教的?” 珞珈说:“哦,这个呀,告诉你也没关系。” 她认真地说:“我的老师是个炼金术士,二十年前因为进行违法的人体炼金实验被大陆全境通缉,只能藏在山沟沟里。他一不做二不休,觉得反正都已经被通缉了,不如把违法乱纪的事情都做个遍,于是就收养了我,把我培养成了死灵法师。” 这个前因后果确实是格维尔没想到的。 珞珈接着补充:“现在他的通缉令还在城墙上贴着呢。等我们到了金顶之城,你就能看见了,赏金200万金币。说实话,前两天我山穷水尽的时候,确实想过要不要把他卖了换钱。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就遇上了你。” 格维尔无言以对。 “不过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是个安善良民,一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做过。” 珞珈笑嘻嘻地摆手:“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我是水系法师。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出不同派系的魔法师的区别,只要不往魔法协会面前凑,是不会被发现的。” 格维尔点了点头:“你开心就好。” 这时,亡灵渡口边传来一阵骚动。珞珈收敛了笑容,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壮汉挟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走上了亡灵渡口,就要把她扔下去。 珞珈连忙举起法杖,释放了一个魂灵震荡,阻止了他的行动:“住手!你这是在杀人!” 格维尔飞过去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又飞了回来:“好了,支线任务触发了。” 与此同时,任务界面出现了一行文字。 【支线任务:“母亲的悲吟”。任务奖励:可支配点数 2,经验值50,神秘物品 2】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她扔进河里?” 普通人是听不见珞珈和格维尔的对话的。 珞珈冷声道:“亡灵渡口之所以叫亡灵渡口,就是因为只有亡灵才能通过它抵达死灵之海。” “普通人从亡灵渡口入水,就会变成亡灵。”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为什么要把亡灵渡口做成传送路标,是不是不想让你的玩家活了。” “不是我做的,”格维尔反驳:“我也不知道好好的路标为什么会变成亡灵渡口。” “魔法师,别多管闲事!” 被灵魂震荡击倒的壮汉爬了起来,本来想扑上来反击,看清了珞珈身上的法袍,瑟缩了一下,停在原地,嘴上叫嚣着:“这是我的家务事!” “我管的就是家务事。” 珞珈拎着法杖走到壮汉面前,笑眯眯地问:“说吧,为什么要杀她?” 壮汉梗着脖子:“她是我老婆,我们自己家的事儿,轮不到你来管!” “你看你,我好好问你话,你却不好好答。”珞珈打了个响指,壮汉立刻像浑身爬了一千只蜈蚣一样,尖叫着蹦了起来,两脚在地上跳起了踢踏舞。 格维尔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魔法?” 珞珈说:“痒痒咒,专门管教上课不好好听课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小孩的。” “你就直说吧,这个小孩是不是你自己。” “当然不是我,”珞珈理所应当地说:“我三岁就会自己解咒了。” 被挟持的女人原本随着壮汉一起倒在地上,现在看他这样,立马站了起来:“法师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珞珈说:“没事儿,一会就自己好了。既然他不愿意回答,那我问你也是一样的。他为什么要杀你?他真的是你的丈夫吗?” 女人低下了头:“是的,他是我的丈夫。他要杀我,是因为长老说,我留在村子里,会给村子招来诅咒。” 珞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客观评价道:“你身上没有诅咒的痕迹,而且你根本没有魔力,就算想要诅咒村子,也没这个能力。” 女人摇了摇头:“不是的,是因为我……” “因为她不肯把那玩意送去渡海!” 壮汉一边跳踢踏舞,一边大喊大叫:“那玩意留在村子里,只会招来诅咒!但她就是不愿意让那玩意渡海,非说它还活着!谁劝她都不听!还把那玩意埋在后院!魔法师,你给我们评评理,谁愿意清早推开窗子,看见自己家后院里埋着一个那玩意!” “她不是‘那玩意’!” 女人叫道:“她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你的孩子死了!现在它就是一具尸体,你不送它渡海,就会给村子招来诅咒!你要我们陪那玩意一起死,那我就让你先死!” 女人尖叫:“她没有死!她还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 她抚摸着腹部,表情虚幻而幸福:“我能感觉到她,她就和我在一起。” 珞珈眼皮一跳。 “疯子!她就是一个疯子!” 壮汉叫道:“魔法师,你看看她,她就是一个疯子!她要把我们都害死!” 亡灵渡口的骚乱渐渐引来了村子里的人。 人们在渡口旁围成一个半圆,对着壮汉和女人指指点点。 “看,乔娜又在发疯了。” “可怜的约克,自从和乔娜结婚之后,没过过一天平静的日子。” “真是不懂你们女人,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就好了,至于为了一个死婴疯疯癫癫的吗?” “呸,你说的真轻巧,你自己去生一个?” “疯女人,和你说不明白……” 珞珈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大概就是这个叫乔娜的女人的孩子死了,她接受不了现实,不肯送孩子渡海,而是把孩子的尸体埋在了后花园里。 亡灵天灾之后,人类普遍觉得把尸体土葬会招来诅咒,每当有人死去时,亲朋好友会结木为筏,送尸体渡过亡灵渡口,直到死灵之海。 只有和魔法绝缘的矮人族至今仍然坚持土葬,不过矮人的宗族归属感很强,死后尸体会送回大山深处的老家埋葬,和人类聚居的平原城市相隔甚远,因此一直相安无事。 乔娜土葬自己孩子的事情被发现了,于是村民们要杀了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 珞珈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推测,想要解决这场纠纷,要么是向村里人解释土葬尸体不会招来诅咒,要么是劝乔娜把孩子的尸体送去渡海。 两相比较,显然后者的难度更低一点。 不过……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学着乔娜刚刚的动作,把手覆盖上腹部,上下抚摸。 大约是她的动作太奇怪了,格维尔问道:“你在干什么?” 珞珈慢慢地说:“你知道,我的老师是一名炼金术士,我本人又是个死灵法师,所以,我对人体的结构还是有些了解的。” “乔娜刚才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她感觉孩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动作有点奇怪。” “她抚摸的地方不是子宫,而是胃部。” 第6章 山羊 格维尔听完,两肩抖了抖:“停,大白天的,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珞珈奇怪地看着他:“你可是创世神,这些东西都是你创造的,你怕什么?” ……对哦。 格维尔理直气壮地说:“这能一样吗!我创造这些的时候,只是想要讲个故事。现在身临其境,感受当然不同了。” 珞珈点开任务界面,发现任务提示变了。 【母亲的悲吟:去乔娜家里查明真相】 真相…… 这就意味着她的推测是对的,乔娜土葬孩子的背后另有隐情,不是只有“不肯接受孩子的死亡”这一个原因。 “……先找个地方把乔娜安置一下吧。” 珞珈环视一圈:“她的家在哪里?” 壮汉约克终于摆脱了痒痒咒,闻言立刻喊道:“你要干什么?” 珞珈说:“帮你解决家务事。说吧,你家在哪里?” 约克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但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违抗一位魔法师,于是不情不愿地伸手指了指:“一直往东走,有白色栅栏的小房子就是我家了。” 他撇了撇嘴:“不用担心认错,你能在花园里看见‘那个东西’。” “好,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天黑之前,不要回家。” 约克嘟囔着:“谁要回去和‘那个东西’在一起。” 珞珈向乔娜招了招手:“走吧,咱们一起回家。” “回去和你的孩子在一起。” “孩子,我的孩子……” 乔娜魂不守舍地跟在珞珈身后。 小泥村很小,往东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间有着白色栅栏的小房子。 门前的院子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里面埋葬的应该就是孩子的尸体。 人类已经抛弃土葬的习惯很久了,现在只有矮人才会在深山修建坟茔。乔娜的这个小土包十分简陋,土都没踩实,连朵野花都没有。 “你给她取名字了吗?” 珞珈问:“如果没有的话,就取一个吧。” 母亲取的名字拥有比其他名字更强大的魔力。 “我给她取了一个名字,”乔娜说:“我叫她安妮。” 珞珈点头:“那就好。” 进入房间之后,珞珈给乔娜施了一个昏睡咒,让她直接睡死了过去,接着把她扶到床上躺下,自己开始搜索乔娜和约克的家。 这是一间典型的农户小屋,一进门,右手边是一张小小的餐桌,上面摆着水壶和餐盘。餐桌旁是一个柜子,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杂物。 左手边则是一张木板床,床前有一个炉子,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应该就是在这个炉子上做。 珞珈把乔娜扶上床时,掀起床单看了看。 床板上腻着一层黄褐色的污垢,用力按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了。床单也潮乎乎的,底下垫着一层稻草,稻草中还爬着一些可疑的小虫。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户之家。 珞珈提起炉子上的水壶,摸了摸,发现水壶是凉的,再一看炉子里,只剩下一堆凉透了的炭灰。 她又拉开餐桌旁的柜子翻找,发现柜子里只有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黑面包,掰开一看,里面掺着盐巴粒大小的细砂,远远不如她在莉莉丝那里花了两铜币买到的那块。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再也没有食物了。 显而易见的,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格维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掠夺’用的倒是挺顺手嘛。” 他接触过的玩家大多都有这个习惯,来到一个新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能搜刮的东西都搜刮走再说。 没想到珞珈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来这一套。 “别闹,”珞珈说:“我办正事呢。” 检查完室内之后,她又来到小院里。 白色栅栏围起来的院落分为前后两块,前院杂草丛生,衬得那块小小的土包分外显眼。后院却一根草也不长,土地还踩得很瓷实。 后院的栅栏也比前院的更高更结实一些,还开了一个小门,方便进出。 珞珈拽了拽后院的栅栏,十分肯定地说:“这里曾经圈养过动物。” 她把法杖斜插/进地里,挖了一块泥土出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肯定地说:“有羊粪味儿,这里以前是羊圈。看栅栏圈出的规模,至少有五只羊。”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很久以前了。 格维尔坐在栅栏上,晃着腿问她:“所以呢?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家曾经养过很多只羊,家境至少在小康以上。但现在羊没了,家里一点存粮也没有,看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家道中落了。” 珞珈拍掉手上的泥土:“走,到村子里打听打听他们为什么家道中落。” “为什么要向别人打听呢?直接问约克和乔娜不是更方便吗?” 珞珈露出了很尴尬的表情:“这个……” 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与其忙前忙后收集线索不如直接询问当事人来的方便。 于是当希尔格雷大主教委托她寻找一块被一个普通教士弄丢了的圣人骨殖时,她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一名普通教士保管。 结果这名普通教士不仅是希尔格雷大主教的私生子,还是他的秘密情人。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很尴尬,于是珞珈在找回骨殖之后被希尔格雷大主教以“不敬神”为由驱逐出了教区。 “……有时候,短暂的沉默,是为了问出更好的问题。” 珞珈最后回答。 格维尔明智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你打算向谁打听?” “去人多的地方,看见谁问谁呗。” 珞珈说。 一个小村庄里,最热闹的地方是酒馆,第二热闹的地方就是风车磨坊。小泥村也不例外。 农民们带着自己家收获的麦子来磨坊里脱壳、磨粉,再去隔壁的面包坊烘焙成面包。 小泥村离金顶之城不远,是帝国的直隶领地。村民的税不必交给领主,而是直接交给皇帝陛下的税收官。 税收官的办公室就在风车磨坊和面包坊附近,不远处则是驻扎着一千名帝国士兵的军营。 这大大保证了收税的效率。 帝国法律严明,事事都讲规矩。征税也有明文规定,不得多征、少征,也不得提前、延后。 今天看起来是个税收日,许多人在税收官的办公室外排起了长队,用小板车拉着麦子来交税。 凑足了税收金额的农民擦着冷汗从办公室里离开,看起来虽然肉痛,但眼底却有一丝庆幸。 而没能在规定日期前凑足税额的,则被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绑在办公室前的空地上,抡起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时不时就有人因为上交的金额不足而被从办公室里拖出来鞭打,因此鞭子破空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珞珈走进办公室时,门口的两名守卫本来要阻拦她,看清她身上穿着的法袍后,一个激灵,鞠躬行礼:“法师大人!” 珞珈向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很尊敬你。”格维尔说。 珞珈耸了耸肩:“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死灵法师。” 魔法师在大陆上所有国度内都备受尊敬,但死灵法师除外。 “或许不止因为你是魔法师,”格维尔意有所指地在头发和眼睛处比划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你的……” “我的什么?” 珞珈随口问道。 “……没什么。” 格维尔收回了话头。 办公室内,税收官正在接待一名农夫。 他对照着花名册念道:“里昂.史崔克,你名下有一只公山羊、六只母山羊,还有十英亩的小麦田。按照阶梯状财产征税表格,你应当缴纳十加仑山羊奶酪、二十蒲式耳小麦、四十蒲式耳稻草。你可以用等价的钱币或其他财产充抵,价格以金顶之城商会本周发布的物价数据为准。” 农夫苦着脸说:“大人,今年夏天流行了一阵山羊瘟疫,我的七只山羊都病死了。” 税收官正了正鼻梁上的圆框眼睛:“帝国税收以上一年度登记财产为准,本年度发生的财产损失不影响应缴税金的计算。你可以先足额缴纳税金,再去金顶之城的保险协会报销因山羊死亡而造成的财产损失。或者,你可以出示在金顶之城保险协会购买财产险的证明文件,验证文件真伪后,我可以直接为你抵扣山羊那部分的税金。” “大人,我……”农夫面露难色:“事情发生之前,谁能想到我的山羊会死呢?七只山羊的财产险一年需要交20银币,我……” “所以,你没有为你的山羊购买保险吗?” 税收官抬起头,面色微冷:“先生,你明知道你的山羊有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死亡,即使今年没有发生瘟疫,也可能会死于极端气候、食物中毒、狼群、小偷。风险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你出于侥幸心理而忽视了它。你对自己的财产并不负责,因此也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你必须足额缴纳今年的税金,少一个铜币都不行。如果在今天26点之前不能足额缴纳,我将会把你名下的小麦田充公,抵偿差额部分。价格以金顶之城商会本周发布的物价为准。” “求求你了,大人,”农夫恳求道:“再宽限几天吧!再宽限三天,不,两天,我一定凑足税金!” “别说三天,三个小时都不行!” 税收官敲了敲桌子上的小锤:“卫兵!” 立刻进来了两个卫兵,把农夫拖下去鞭打。 接待完农夫,税收官看向珞珈:“尊敬的法师大人,根据帝国法律,魔法师享有免税权利。您不需要向帝国缴纳税款。” “我不是来交税的,”珞珈说:“我是来打听一件事的。刚才的农夫说,今年夏天流行了一阵山羊瘟疫,这场瘟疫的来源是哪里?波及的地区多吗?” 税收官露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法师大人,您最近一定没有去过金顶之城吧。” 珞珈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咳,因为这场瘟疫就是来自金顶之城,”税收官推了推眼镜:“波及范围很广,附近的几个城镇都受其影响,山羊基本都死了,截至上周,保险协会的畜类财产险已经赔出去了四百万金币,正打算联名向皇帝陛下上诉,向古尔特伯爵索赔。” 珞珈不解:“为什么要向古尔特伯爵索赔?” 一旁的格维尔忽然疯狂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狂笑。 税收官有些尴尬:“呃……古尔特伯爵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好贵族,但是,咳,不得不说,今年流行的山羊瘟疫,和古尔特伯爵,有那么一丝丝不可忽视的联系。” 第3章 莉娜 珞珈思索:“难道他是一位研究畜类瘟疫的学者,在做实验的时候不慎泄漏了传染源,导致附近的山羊感染上了瘟疫?” 格维尔的狂笑已经止不住了,他冲出办公室,足足笑了半分钟才回来。 税收官已经克服了尴尬,回归了最初的镇定:“不,并不是这样。” “古尔特伯爵,他,是一名风流而浪漫的男子。” 税收官又咳了一声:“他在今年春天参加宫廷首席魔法师塞昂阁下举办的宴会时,过量饮用了塞昂阁下提供给客人的草药酒。那种草药酒可以提高男人的兴致和能力,古尔特伯爵在宴会上与数名尊贵的先生和夫人一同游乐后,仍然兴致高昂,于是在回家之后,咳,对羊圈里的一只山羊做出了不名誉的行为。” “伯爵在塞昂阁下的宴会上着了凉,回家之后染上了风寒。在草药酒的作用下,这只山羊被古尔特伯爵传染上了风寒。这就是山羊瘟疫的源头了。” 珞珈大受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格维尔已经笑倒在了地上。 “后来,山羊瘟疫蔓延开来,塞昂阁下受皇帝陛下的命令找出瘟疫源头,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最后,塞昂阁下调配出了治疗药水,结束了这场瘟疫。皇帝陛下也对古尔特伯爵做出了处罚,扣除了他今年的年金。” 珞珈抽了抽嘴角:“原来如此……” “这件事后,古尔特伯爵的名誉大大受损,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山羊伯爵’。” 珞珈忍不住说:“这倒也是名副其实。” “因这场瘟疫受到损失的人有很多,”税收官说:“金顶之城的保险协会、屠夫联盟、羊毛纺织协会都遭受了重创,连市场上奶酪的价格都上涨了三倍。大家都摩拳擦掌想找古尔特伯爵的麻烦,还将他告上了法庭,但大法官却判古尔特伯爵无罪。现在他们又想联名上诉到皇帝陛下面前。要我说,这都是白费力气。帝国法律没有哪一条规定了对山羊举止不端是有罪的。现在水手协会已经发出了抗议,要求他们停止对古尔特伯爵的人身攻击。” “为什么?”珞珈奇怪:“古尔特伯爵在水手协会很有影响力吗?” “也不是,”税收官摇头:“但每一艘远洋航船上,都会载有一只山羊。船只抵达目的地后,山羊往往都还活着。” 珞珈明智地选择不去问为什么。 从税收官的办公室出来后,天色已近黄昏。珞珈慢慢地往约克和乔娜的小屋那边走,途中遇见了一个在路边捆扎秸秆的农妇。 她一边捆秸秆,一边低声地咒骂着什么。 珞珈凑近想要听清她在骂什么,发现她什么都骂。 一会儿骂丈夫,一会儿骂税收官,一会儿骂卫兵,一会儿骂皇帝。 只要是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和事,没有她不骂的。 珞珈怀疑,她之所以不骂魔法师,是因为她根本没见过几个真正魔法师。 魔法师是个稀罕物,不是哪儿都有的。 再仔细观察,珞珈发现她的五官和约克有些相似之处。 她推测这两个人有血缘关系。 珞珈上前搭话:“需要搭把手吗?” 农妇瞥了她一眼:“魔法师,又来多管闲事了?” 瞧这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不是亲戚谁信。 “你是约克的什么人?”珞珈一边上手帮她捆秸秆,一边问:“姐姐?妹妹?” “我是他表姐,”农妇翻了个白眼:“我叫莉娜。” “世道艰难,日子难过啊,”珞珈感叹:“今年收成这么不好,该交的税可一分不少。” “你还会担心这个?” 莉娜嗤笑一声:“像你这种出身贵族的魔法师,一定从小住在城堡里,穿着丝绸裙子,不用干活,天天跳舞吧?” 珞珈心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做过的白日梦的。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珞珈说:“我可不是什么贵族,也没穿过丝绸裙子。” 她穿的最久的衣服就是这身法袍,耐脏又耐磨,款式低调,连个花纹都没有。 贵族的城堡倒是住过几次,不过每次还没住上几天,就被扫地出门了,有时候还会被放狗追。 “骗谁呢,”莉娜不屑:“你一定是贵族。” “为什么?” “是因为你的发色和瞳色,”格维尔从旁解释:“我设定的势力划分里,统治帝国的这一支贵族大多是黑发黑瞳的。你的发色和瞳色黑得特别纯正,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误认为是贵族。” “黑发黑瞳的贵族……”珞珈回忆:“好像之前确实有人问过我的姓氏是什么,封地在哪里……” 那时她被一个庄园主奉为座上宾,对方请她帮忙清理闹鬼的仓库,态度热情的离谱,点头哈腰,十分奉承。 她看碟下菜开出了一个天价酬金,对方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一口答应了。 直到当天晚上对方的夫人询问她的姓氏和封地,而她回答说自己没有姓氏更没有封地为止。 对方的态度立刻由热转冰,事后结算酬劳的时候,也没有付给她说好的天价酬金,而是和她扯皮了整整两个小时,才不情不愿地付了和市场价差不多的数字。 “原来当时他误以为我是贵族了……”珞珈失笑:“我怎么可能是什么贵族,我连姓氏都没有。” 没有姓氏的人,不是孤儿,就是私生子。 根据现行法律,私生子无法和婚生子一样享有继承权。就算她真的有贵族血统,作为私生子,也是遭人唾弃的。 不过,这仅限于男性贵族的私生子,女性贵族的私生子则不在此列。倒不如说,女贵族基本不可能有“私生子”存在,光明正大地生下来,谁又能证明这孩子不是合法婚姻的产物。 她之前在薇薇安殿下那里做客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帝国如今的皇储殿下很可能就是……咳咳…… “这也说不准,”格维尔摸着下巴:“说不定你有什么隐藏的身世呢?我创造的世界观里没有你这号人,不知道你是系统自动生成的npc还是蝴蝶效应的产物。不过,你的魔法这么厉害,还是全大陆唯一的死灵法师,这么关键的身份,背后的身世一定不一般。说不定你就是某位大贵族遗留在民间的沧海明珠,二十年后找回家里,还能上演一段中世纪版还dy。” 珞珈说:“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么做白日梦的。” 格维尔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这可是创世神的神谕。” “你的头发和眼睛长得和那帮贵族老爷们一个样儿,”莉娜哼了一声:“像你这种假惺惺的贵族,我见得多了。mydy,我劝你还是少管我们这些泥腿子的闲事。你不是想救乔娜吗?可你连乔娜为什么发疯都不会理解,又怎么救得了她呢?” 珞珈问:“那你说说,乔娜为什么发疯?” 莉娜说:“因为人饿了就要吃东西。” 珞珈说:“我当然知道人饿了就要吃东西,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道理。” 莉娜摇头:“你不知道。因为你既不知道人为什么会饿,也不知道人为了填饱肚子究竟会去吃什么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mydy。” 说完之后,莉娜拖着捆扎好的秸秆走了。 走的时候,依旧一边走一边低声骂着什么。不知道这回有没有骂魔法师。 珞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身向乔娜和约克的小房子跑去。 格维尔跟在她身后:“你想明白真相是什么了吗?” 珞珈点头:“差不多明白了。但我还需要调查最后一样东西。” 女婴安妮的尸体。 珞珈单手撑着白色栅栏翻进院中,找到放在栅栏下的铲子,掘开了安妮的坟墓。 人类已经三千年没有土葬过尸体了,早已忘记该怎样去挖掘一座合格的坟墓。 安妮的坟墓很浅,填土很松,珞珈几铲子下去就挖到了她的尸体。 小小的婴儿骨骼静静地躺在泥土中,洁白无瑕,没有一丝皮肉残留。 珞珈小心翼翼地捧起安妮的尸骨,仔细查看。 “有啃咬过的痕迹,”她指着骨骼上的齿痕对格维尔说:“你看,关节部分已经不在了,是后期拼起来的。” 格维尔脸色发白:“停,别拿得那么近。” “这些都是你创造的,你怕什么。” “总之就是不要。” 珞珈又捧起尸骨,仔细分析:“看这些齿痕,应该不是一个人吃的,而是两个人。啧,吃的真干净,腿骨都敲开吸了骨髓。” 格维尔冲出院门,大吐特吐。 他已经半年没吃饭了,估计什么都吐不出来。 珞珈摇了摇头,把尸骨放回了墓穴中。 一回头,就看见约克脸色苍白地站在院门口。 天已经快黑了,他是来回家的。 珞珈盘腿坐在坟墓前,拍了拍身边的土地:“来,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约克双手颤抖地打开院门,走到珞珈身边,“扑通”一声坐下了。 珞珈指着墓穴中的婴儿尸骨问道:“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克捂着脸,呜咽道:“我……我真不应该……” 珞珈满意地点头。 她就说嘛,短暂的沉默是为了问出更好的问题。 看,调查了一圈之后,约克就乖乖配合了,哪像之前一样,问什么都顶嘴。 这样多好,省时又省力,比和雇主扯皮容易多了。 第8章 通灵 约克和乔娜是一对幸福又快乐的年轻夫妇,至少在今年夏天之前是这样的。 约克是这座小村庄土生土长的农夫,乔娜则来自不远处的另一座小村庄。 夫妻两个的小家庭算不上富裕,但约克决心要把日子过好。 他向金顶之城的畜牧振兴协会申请贷款,购买了五只小羊羔,精心饲养。 贷款的金额虽大,但只要山羊长成,就可以生产羊奶和羊毛,这部分的收入足以抵消贷款。 贷款还清之后,五只山羊就都是他的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小山羊终于长大,能够下崽产奶了,还清贷款的日子就在眼前。 乔娜也怀孕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夫妻俩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夏天,金顶之城流行山羊瘟疫,传染了周边的好几个城镇,连他们这个小村庄都被波及了。 约克的五只山羊都病死了。刚刚生下的小羊羔没有母羊照顾,也死了。 乔娜是个谨慎的人,早在约克贷款购买羊羔的时候就预料到了风险,于是在金顶之城的保险协会为五只山羊购买了财产险。 现在山羊都死了,她向保险协会请求赔偿。 协会派了个调查员过来,检查了山羊的尸体,确定它们死于今年夏天流行的山羊瘟疫后,又检查了羊圈、水槽、约克日常放羊的地点。 调查员最后认定,约克并没有尽到对山羊的注意义务。 他的羊圈久不打扫,水槽十分肮脏,牧羊的地点又靠近道路,人来人往,容易带来细菌和疾病。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山羊生病不是意外,而是必然。 约克故意让山羊暴露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没有对自己的财产尽到最低限度的保护义务。因此,保险协会不能对他进行赔付。 调查员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没有赔给约克一个铜币,但畜牧振兴协会的贷款却要一文不差地还上。 甚至因为山羊死亡,畜牧振兴协会判断他没有偿还能力,要求他立即偿还所有贷款。 约克卖了祖母留下的镀银餐具,卖了母亲的耳环,卖了乔娜从娘家带来的毛毯,又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这才勉勉强强把贷款还上。 还完了贷款,还有帝国的税收,还有两个人日常的生活花销。 乔娜的父母本来就不支持女儿嫁到别的村庄,约克硬着脖子,自己的日子过的再苦,也不肯向他们低头求饶。 而他自己这边的亲人和朋友,则也受到了山羊瘟疫的波及,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更别提接济他了。 家里的存粮越吃越少,田里的小麦还没有成熟。两个人的生活陷入了漫长的饥饿中。 在这种情况下,乔娜生产了,生下了一个死婴。 助产士遗憾地摇摇头,宣布自己爱莫能助时,夫妻俩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心痛,还是应该松一口气。 死婴好啊,死婴不需要吃东西。 乔娜生完孩子,精疲力竭。啃了两口黑面包,喝了几口水,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半夜,她被一阵肉香唤醒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上一次吃肉的情形已经淡忘了。 她坐起身来,发现丈夫约克蹲在炉子旁边,炉子里煮着一锅肉,他嘴里正嚼着什么,咯吱咯吱的。 发现她醒了,约克转过身来,皱了皱眉。 “你怎么醒了?” 乔娜抖着声音问:“你在吃什么?” 约克歪了歪头:“不吃可惜了。” 乔娜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吃吗?不吃我就都吃了。” 乔娜咬着牙,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头。 “你到底吃不吃?” 乔娜浑身颤抖着,她想咒骂约克,想把手边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砸到约克的头上。但她太饿了,她已经饿了太久了。肉香味像无孔不入的虫子一样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的胃部漫起一阵柔和而连绵的酸意。 乔娜夺过约克手里的锅,捞起锅里的肉块,狠狠地塞进嘴里。 “……从那天起她就疯了,”约克说:“把碎骨头拼在一起,非说安妮还活着,还把它埋在了花园里。长老们说这样会招来诅咒,如果乔娜不同意让安妮渡海,就要杀了她。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真的招来了诅咒,会连累全村人的!唉,如果我当时没有一时鬼迷心窍……可我当时真的很饿,看着一块肉摆在眼前……” “能不能让他别说了,”格维尔惨白着脸:“我听不下去了。” “好了,”珞珈摆了摆手,打断了约克:“具体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吧,土葬尸体是不会招来诅咒的。” 土葬尸体有两大坏处。一是会给死灵法师提供召唤术的原材料,二是尸体埋得太浅,腐败时容易滋生疫病。 第一点不用担心,珞珈估计自己就是大陆上最后的死灵法师了,她是不会想不开去发动第二场亡灵天灾的。 至于第二点……呃……安妮的尸体已经高温消毒过了,而且基本上只剩下骨头,第二点也不必担心。 “真的吗?”约克犹豫道:“可是长老们说……” 珞珈也不是真的想让他认同“土葬无害论”,闻言立刻说:“你们长老说的也有道理,把尸体送去亡灵渡口也好,省时省力还没有风险,比在自己家花园里修个坟包强多了。” 约克用力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谁愿意大清早推开窗就在花园里看见这个东西!” “法师大人,”他期待地看着珞珈:“您能不能帮乔娜解除诅咒,让她把安妮送去渡海啊?” 珞珈摇了摇头:“这个我做不到。我之前就说过,乔娜的身上没有诅咒的痕迹,她只是单纯受了刺激,产生了一些精神上的问题。我只是个魔法师,不是心理医生,帮不了她。” 约克急了:“法师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您一定有办法的吧!” 珞珈打开了任务界面,发现任务提示改变了。 【母亲的悲吟:找出使乔娜恢复的办法。】 珞珈皱眉思索。 她当然不是心理医生,没办法用常规的治疗方法让乔娜恢复。但既然任务提示这么说了,就意味着她可以用力所能及的办法让乔娜恢复正常。 乔娜之所以发疯,是因为她吃掉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乔娜恢复正常,或许得把她女儿的亡魂叫出来一趟。 人类的灵魂和肉/体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绑定在一起的,肉/体在哪灵魂就在哪。所以把死者的尸体送去亡灵渡口,就等于把灵魂也送了过去。 只有少数几种情况会造成肉/体和灵魂的分离,珞珈在心里排除了一遍,发现安妮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她的灵魂一定就在尸骨附近。 召唤亡灵听起来怪黑暗的,好像是个邪恶的死灵术。其实但凡是个魔法师都会通灵,区别只是有的派系通灵的成功率高,有的派系通灵的成功率低。 所有派系里,死灵法师通灵的成功率是最高的,毕竟是专业和死人打交道的,百试百灵。 炼金术士的通灵成功率则是最低的。珞珈私以为,炼金术士不能算做真正的魔法师,因为他们研究的对象主要是物质变换,而非灵魂上的魔法。 炼金术士号称能让死人复活,其实不过就是做出一个以假乱真的魔法傀儡,再塞进一段不知道从哪来的意识,让傀儡能够自主活动而已。 顶算是个高仿代餐,根本不是本人。 这活儿矮人也能干,还干得挺好。 炼金术士的领域更贴近物质而非灵魂,这也就难怪他们的通灵成功率低到可怜了。 除了这两个极端之外,其他派系的通灵成功率都在及格线上下浮动,也就是时灵时不灵。 珞珈对外宣称自己是水系魔法师,就是因为水系魔法师的通灵成功率是除了死灵法师之外最高的。 毕竟人死之后要往水里扔,水系魔法师的灵感当然就高了。 “……我可以试试,”珞珈犹豫地说:“我可以使用通灵术,把安妮的灵魂找出来,让她和乔娜对话。如果她原谅了乔娜,或许能让乔娜摆脱执念,过上正常的生活。” “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或许我找不到安妮的灵魂,又或许她的灵魂不愿意原谅乔娜。” “但我们总能试试,”约克乐观地道:“说不定乔娜就能恢复正常呢!” 珞珈点头:“那好,我需要一个人在坟墓前准备通灵术,你去屋里守着乔娜。等月亮升上半空时,你把乔娜叫醒,带她到这里来。” 约克点头答应。 约克走后,珞珈坐在安妮的坟前,等待午夜的到来。 安妮的灵魂太虚弱了,必须等到午夜时才能通灵。 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珞珈和格维尔聊天打发时间。 “我还没见过死灵法师用招魂术呢,”格维尔好奇地说:“你打算怎么招魂?在坟前点燃草药,还是用粉笔画个召唤阵?” “等到午夜的时候叫她的名字就好了,”珞珈说:“我是死灵法师,死灵法师通灵不需要那么多花样。” “呼唤的名字有什么讲究吗?是随便一个假名就可以,还是必须要有特定的名字?” 珞珈思索:“只要是本人承认的名字就可以。不过,如果使用母亲取的第一个名字的话,通灵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安妮的情况有点特殊,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死了,因此也只能用母亲取的名字呼唤她。” “所以,母亲取的名字比其他的名字更有力量吗?” 珞珈点了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唔……” 格维尔忽然说:“珞珈。” “嗯?” “你有没有好奇过,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第9章 戒指 (1) 珞珈一愣。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记事起,她就叫“珞珈”。和老师生活在一起时,因为不接触外人,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名字却没有姓氏有多奇怪。 二十岁后离开老师游历大陆,她才知道自己要么是个孤儿,要么是个私生子。 这两种人都不受外面的世界欢迎。 她确实幻想过自己是贵族后裔,成年之后会被父母接回城堡里过好日子。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二十岁后,她已经抛弃幻想,接受了现实。 她就是个没爹也没妈的孩子,从小被老师养大,名字大概也是老师随便取的。 “我的名字是珞珈,”珞珈说:“在精灵语中,是‘快乐而长寿之人’的意思。别觉得用精灵语起名字有多厉害,这个名字都快被用烂了,你在大街上喊一声‘珞珈’,十个人里有八个要回头。” “但这毕竟是个好名字,”格维尔说:“寓意好,发音也顺口。用的人多怎么了,我们那个世界有句俗话,叫贱名好养活。” 珞珈笑了笑。 “说真的,或许这就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呢?”格维尔凑近了说:“‘快乐而长寿之人’,或许这是你母亲给你的祝福。” “那她为什么二十年没有来看望过我一回呢?” 珞珈反问:“连老师也没和我提起过她的存在。” 她小时候不懂事,缠着老师问他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又问他妈妈在哪。 老师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候说你/妈死了,有时候说你/妈又活了。有时候说你/妈是个放羊的,有时候说你/妈是个王八蛋。 没一句是真话。 长大之后,珞珈也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没有妈,于是再也没问过关于自己母亲的问题。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格维尔放飞想象:“或许你是某个古老贵族家庭最后的血脉,出生之后就被各方势力追杀,你妈妈为了让你平安长大,将你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朋友,独自一人去面对所有危险。又或许你是灰姑娘和王子爱情的结晶,灰姑娘自知自己配不上王子,于是黯然神伤地怀着你离开。生下你后,她撒手人寰,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那个一直默默地爱着她不求回报的男人……” 珞珈点了点头:“有道理,所以我要么是个孤儿,要么是个私生子。” 格维尔责备地拍了她一下:“别煞风景。” “为什么你一直执着于挖掘我的身世?”珞珈好奇地问:“你好像对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故事十分热衷。” “那当然,”格维尔理所当然地说:“我要是不喜欢这种故事的话,就不会创造出这个世界了。”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珞珈说:“我没有为了保护我宁愿失去生命的母亲,我的老师也不是什么心甘情愿养大爱人和其他人的孩子的情圣。他就是个法外狂徒,年轻的时候一口气抓了上万个活人和蜈蚣杂交,想要培养出长着十八条腿的新人类。事情败露之后被大陆全境通缉,赏金每年都在涨,有生之年有望突破一千万金币。把我培养成死灵法师是为了挑衅通缉他的魔法协会。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法去协会登记,领不到年金,也不能在宫廷里供职,只能四处流浪,路上接点委托,日子过的上顿不接下顿的。要是能转职,我早转职成水系法师了,这死灵法师谁爱当谁当。” 她长舒一口气:“没能满足你对戏剧性的向往,真是抱歉了。” 格维尔凝视着她,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 月亮静悄悄地悬在天上。 “……我只是觉得,‘珞珈’是个很温柔的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爱你。” 午夜到了。 “……那只能说,我老师的精灵语词典很爱我了。” 珞珈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地呼唤:“安妮,乔娜与约克之女,跨越生与死的界限,于我的面前显现吧!” 坟墓上冒起一股淡青色的鬼火,火光照耀下,一个小小的婴儿鬼魂显现了出来。 珞珈绕着她打量了一会儿,有些迟疑:“我没召唤过婴儿的鬼魂,你能说话吗?” 鬼魂摇了摇头。 珞珈若有所思:“没关系,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就好了。” 她转身对怔怔地站在门前的乔娜说:“来吧,来见见安妮。” “安妮?”乔娜瞪大了眼睛:“我的安妮!” 她飞奔过来,扑进了鬼火中。 根据经验,珞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回避。 每一位雇主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们不会乐意被魔法师听到自己和死人交谈的内容的。 安妮是她召唤出来的,没有她的允许,不能伤人,乔娜和约克很安全。 约克探头看了看那堆鬼火,终究没敢凑上前去,站在门前远远地望着。 珞珈离开了围着白色栅栏的小房子,漫步在月光下的小村庄里。此时已经是午夜,大部分人都睡了,万籁俱寂,天地间一片宁静。 珞珈走着走着,听见了一阵压抑得极低的哭声。 她循着哭声走去,发现莉娜蜷缩在一间小院里,咬着拳头,吞声哭着。 太阳底下骂天骂地的人,在月光下偷偷地哭着。 珞珈蹲在院外,听着她哭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时,莉娜终于不哭了,擦干了眼泪进屋睡觉。 珞珈回到了乔娜和约克的家,发现安妮的鬼魂已经缩回了坟墓,乔娜眼睛红红的,但神情却很清朗。 “我明白了,安妮已经死了,”乔娜说:“但我还要向前看,继续生活。” “我打算送安妮渡海。渡海之后,我要离开这里,回我自己的家里去。” 珞珈说:“随你。通灵的钱能不能结一下?” 虽然老师接济了她一百金币,但人不能坐吃山空,还得自己给自己创造收入。 乔娜面露尴尬:“这……我……” 看她的表情,珞珈什么都明白了。 就是没钱呗。 “我们家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乔娜最后说:“不过,我曾经遇见过一名魔法师,他给了我一枚护身符。我很珍惜这枚护身符,之前……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卖掉。” 珞珈懂了,也就是说这个护身符根本不值钱,想卖也没人买。 乔娜说:“我可以把它给你。” 她从衣领里拽出一枚用细绳拴起来的戒指。戒指是铜质的,圆形的戒面上雕刻着十三瓣矢车菊的花纹。 珞珈接过戒指细细打量,忍不住评价:“你遇见的应该不是魔法师,而是圣骑士。” 这枚戒指上的花纹真的只是花纹而已,连一点魔力都没有。 但凡是个魔法师,都不好意思把这种东西拿出来送人。 如果乔娜之前遇到的人是圣骑士,那就好解释了。 圣骑士也会一点魔法,所以偶尔会被误认为是魔法师。 但他们也真的只会一点魔法而已,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会送出这种一点魔力都没有的东西也就好解释了。 “而且,我觉得你误会了他的意思。” 珞珈把戒指交还给了乔娜:“圣骑士和魔法师不一样,他们看重荣誉高于一切。送出雕刻着花纹的戒指,不是让你当作护身符,而是让你以后拿着戒指去找他。” 乔娜惊讶地接过:“原来是这样吗?” 既然不是护身符,而是信物,就不能随便当作酬劳送人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白工了。至少你没有放狗咬我。” 格维尔说:“你真的不要吗?那枚戒指就是这个任务的奖励,绝版物品,整个游戏仅此一份。” 珞珈摇了摇头:“如果那真的是个护身符,我拿了也就拿了。人家约定再见的信物,我拿来干什么?” 而且又不值钱。铜质的,没有魔法,拿到拍卖行去也卖不上价。 圣骑士,忒抠。 “谢谢您,魔法师。” 乔娜认真地说:“您的善举,我会一直铭记于心。” 珞珈简直要被她感动了。 这是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还对她好声好气的委托人。 看来十点幸运值真不是白加的,她终于遇见了个好心人。 乔娜收拾了安妮的尸骨,送她去了亡灵渡口。 送死者渡海的仪式很简单,做一个木筏,把死者的尸骨放上去,从亡灵渡口放进河流里就行了。 亡灵渡口有精灵魔法加持,从亡灵渡口放下去的木筏,并不航行在世俗意义上的河流里,而是另有一条专属于亡灵的航线。 乔娜为安妮做了一个小小的木筏,盛着她的尸骨,轻轻地放进了水中。 家境富裕的人,会在木筏上放上陪葬品。乔娜在路边拣了几个圆润的鹅卵石,用木炭画上笑脸图案,放在了安妮身边。 在珞珈的视野里,小小的亡灵在水中窜上窜下,一会儿扎进水底,一会儿浮出水面,不肯好好坐在小筏子上。 珞珈刚要劝她在筏子上坐好,就见她又从水里钻了出来,飞到她身边,把一个凉凉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珞珈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手心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木筏就顺着水流漂走,进入了亡灵航线。 即使是她,也看不见亡灵航线上的东西。 她笑着摇摇头,展开手掌,发现一枚水蓝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手心。 第 20章 子爵的葬礼 珞珈目瞪口呆。 格维尔也目瞪口呆。 “她是不是把亡灵渡口上的什么东西抠下来给你了?” 格维尔问。 珞珈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亡灵能破坏亡灵渡口的话,三千年下来,无数从此经过的亡灵早就给它抠干净了。” “这玩意……应该是她从水里捡的?” 珞珈捏着石头,对着太阳看了看:“成色还真不错。” “不只是成色不错的问题……” 格维尔凑近了打量:“这好像是块水系的魔石,里面蕴含着强大的水系魔力。” 珞珈有点无语:“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小泥村外的河里?” 格维尔挠了挠头:“可能是地图随机刷新的资源,恰好被安妮找到了……” 游戏世界里到处都有这种资源包,分布在地图的各个角落,里面会有随机刷新的财物。在打开资源包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副断桨还是高级装备。 这种随时随地开盲盒的刺激感也是许多玩家沉迷游戏的原因之一。 珞珈:…… 懂了,这个世界是个游戏,游戏是不讲道理的。 珞珈把玩着魔石:“这东西至少值五千金币,而且有价无市。” 格维尔摩拳擦掌:“那咱们找个地方把它卖了?” 珞珈也心动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不,不能卖。” 格维尔不解:“为什么?” 珞珈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游历大陆半年了,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帝国首都金顶之城吗?” 金顶之城是大陆最强大的帝国的首都。传说帝国皇宫的屋顶都是用金砖铺就的,金顶之城由此得名。 金顶之城是全大陆最辉煌、最拥挤的城市,城内的商业协会和银行聚集了半个世界的财富。 要是谁想出人头地,通过自己的知识、勤劳、运气改变命运,那么他一定会来到金顶之城。 格维尔想了想:“因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珞珈面无表情:“因为金顶之城是魔法协会的老家,要是被人发现我是死灵法师,我就完了。” “每个派系的魔法师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珞珈解释说:“炼金术士闻起来像福尔马林,德鲁伊闻起来像青草和泥土,水系法师闻起来像湿漉漉的鱼,而死灵法师的气息最特殊,我们闻起来像死亡本身。” 格维尔说:“我没有在你身上闻到任何味道。” “因为你不是魔法师,”珞珈说:“只有魔法师才能察觉彼此的气息。一旦靠近其他魔法师,我的身份就会瞬间暴露。所以这半年来我一直在乡间和小城镇里活动,从来没去过大城市,就是怕遇见别的魔法师。” “但是,”格维尔皱眉:“早期的剧情大多发生在金顶之城,如果我们不能去金顶之城的话……” “所以我一直在拖延去金顶之城的时间,”珞珈无奈地说:“就是在想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没想到办法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格维尔恍然大悟:“你的解决方法,就是这枚石头?” 珞珈点了点头:“毕竟是炼金术士的学生,我也学过一些粗浅的调配药水的方法。有了这块水系魔石,我就可以把自己的气息向水系法师靠拢。这样即使遇见了别的魔法师,也不会暴露身份了。” 格维尔不解:“一服药水就能解决的事,你为什么东躲西藏了半年?” 珞珈嘴角抽了抽:“想要遮盖死灵法师的气息,最佳选择就是伪装成水系法师。我之前连饭都要吃不起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合适的材料。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一枚水系的魔法石。遇见你之后,我简直幸运到离谱。” 格维尔忍不住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之前太倒霉了呢?” 珞珈横了他一眼:“就你会煞风景。” “母亲的悲吟”已经完成,珞珈把属性点奖励加到了幸运上。现在她有 2 2点幸运值了。 格维尔鼓励她:“再加四点,就能达到保底的幸运值了。” 珞珈默默地调配药水,不理会他。 她老师是个被全大陆通缉的炼金术士,不说人品怎样,起码技术是过关的。 作为老师目前唯一的学生,调配个遮掩气息的药水还是很简单的。 不多时,珞珈用魔石调好了药水,仰头喝了下去。 水系的药水喝起来也是一股鱼味,而且是生鱼味,不是烤熟了的鱼味。 简而言之,就是又湿又腥。 喝完药水,珞珈的周身都萦绕着这种死鱼味。 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如果这样就能不被人认出死灵法师的身份,那她愿意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现在只要我不主动使用比较显眼的死灵术,就不会被发现身份。” 格维尔问:“什么是比较显眼的死灵术?” 珞珈想了想:“召唤骷髅兵,操纵恶灵,传播死亡瘟疫……你知道吗,其实死亡也是一种瘟疫,传染性还挺强的。” “……那你还是别用了。” 珞珈耸了耸肩。 她跨上了骡子,向金顶之城走去。 骡子昨晚泡在河里吃了一晚上的水鬼,吃得直打饱嗝。 珞珈扯着它的鬃毛:“不许再吃了,再吃就要被人看出原型了!” 骡子无辜地甩了甩头。 吃饱了的亡灵践踏脚程极快,还没到中午,就跑到了金顶之城。 金顶之城是一座有两百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共有四个城门。 珞珈去的是东边的圣马雷丁门。 据说曾经有位名为马雷丁的圣人在此显圣,于是此门以他命名。 珞珈刚一靠近城门,就解锁了路标。 果然,圣马雷丁门的路标也是个亡灵渡口。 格维尔已经对他辛辛苦苦设计的路标贴图被亡灵渡口取代的事认命了。 他们来得巧,圣马雷丁门的亡灵渡口也在举办葬礼。 和安妮简陋的葬礼不同,这场葬礼的死者身份尊贵,家产丰厚,葬礼的规格也就格外铺张奢华。 死者乘坐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木筏,而是一艘气派的大船。 船上漆着金粉,用花体字描绘着死者的名字:阿利克夏子爵阁下。 船体气派不说,船上的陪葬品也不一般。 除了常规的金银珠宝、华丽的礼服、贵重的器皿之外,还有十几个真正的仆人。 他们在葬礼上被杀死,和阿利克夏子爵一起乘坐这条木船驶向死灵之海。 这些仆人的身上穿着灰白色的麻布衣服,衣服上用荨麻草汁绘制着魔法阵。这些魔法阵束缚着他们的灵魂,保证他们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继续忠心地服侍阿利克夏子爵。 船头,阿利克夏子爵的鬼魂穿着和生前一样的华服,手上拿着一只装满了葡萄酒的金杯,细细品尝,春风得意。 死亡对他而言不是结束,而是幸福生活的继续。 珞珈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珞珈。 他向珞珈举起了酒杯:“魔法师,欢迎来到金顶之城!” 魔法师能让贵族在生前和死后都能过上随心所欲的奢靡生活,所有的贵族都欢迎魔法师,即使是死去的贵族——前提是你不是死灵法师,也没有杀死过她们的儿子或者未婚夫之类的。 珞珈也向他点头致意。 阿利克夏子爵的木船驶上了亡灵航线,珞珈收回视线,跳下马,牵着骡子去城门登记入城。 作为帝国首都,金顶之城法律严明,排队进城的人群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一丝骚乱。 城门守卫按规矩办事,两手空空的本地居民直接放行,牵着马、带着行李的旅人和商人则一一检查通行证。 珞珈是有通行证的,之前阿尔塔雷斯夫人和薇薇安殿下都给她开过,通行证上写着她是个良民,以阿谢杜丽公爵夫人或苏塞敏思亲王世子妃的名义,帝国境内所有关隘、守卫都应该对她放行。 不过这两个人后来都给她补发了一张通缉令,所以现在珞珈也不太敢把她们给的通行证拿出来。 万一她们给金顶之城的守卫传了话,说如果遇见持有我签发的通行证的女性黑发魔法师路过,就地扣押等我处置怎么办? 所以守卫检查到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我没有通行证。” 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法袍:“我是个魔法师。” 这个社会里,魔法师是等同于贵族的特权阶级。之前她穿着这身法袍,在帝国乡间行走无往不利,没有哪个守卫敢拦她。 但金顶之城不愧是金顶之城,就是讲规矩。 守卫拦住了她:“抱歉,尊敬的法师大人。每个进入金顶之城的旅人都需要出示通行证,即使是您也不能例外。” 珞珈为难地皱起了眉,问格维尔:“这可怎么办?我上哪弄通行证去?” 帝国的全境通行证必须由实际统治某片土地的领主签发,只有头衔的空壳贵族签发的无效。 一时半会儿的,她上哪找个愿意给她签通行证的领主去? 格维尔说:“不急,你看任务提示。” 珞珈点开任务栏,发现了一条新任务。 【通行无阻:向阿利克夏子爵索要帝国全境通行证,任务奖励:通行证 2,点数 2,经验值 200】 珞珈悚然一惊:“阿利克夏子爵不是死了吗?难道要我招魂?” 阿利克夏子爵刚刚在她面前进入了亡灵航线,现在估计已经到了死灵之海了。 她还没试过直接从死灵之海里把鬼魂招回来呢。 格维尔说:“不是死了的那个,是新任阿利克夏子爵。” “子爵在帝国东南部有一片领地,可以给你签通行证。他遇到了点麻烦,想找个魔法师帮忙解决。人就在亡灵渡口,你快点过去还能赶上,一会儿等他进城了你就找不着他了。” 珞珈立刻转身赶往亡灵渡口。 阿利克夏子爵的葬礼刚刚结束,宾客还没散去,现场就陷入了一片骚乱。 "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一个穿着纯黑丧服的年轻男人扯着另一个男人的衣领怒吼:“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活着的时候你就和她眉来眼去,现在父亲死了,你就直接把她藏了起来,想要自己独占她!你霸占父亲的财产,毫无荣誉可言!让你这样的人继承爵位,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 被扯住领子的男子怒吼回去:“我向伟大的皇帝陛下起誓,帕妮丝的失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没有和她有过私情,更不可能在父亲死后把她藏起来!”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雇人把她找回来,证明我的清白!” “那位路过的魔法师,请过来一下!我们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珞珈微笑:“来了来了。” 第 2 2章 子爵的情人 “尊敬的大人们,”珞珈向两位争执不休的男子点头致意:“请问,传唤我有什么事情?” 见法师来了,拽着别人衣领的男人一下子把人甩开:“哼,找吧,我看根本不会有人找得到她,因为她早就被你藏起来了!” 被松开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珞珈道:“法师阁下,我想请您为我寻找一位失踪的少女,证明我的清白和荣誉!” 珞珈立刻答应:“为了您的荣誉,我义不容辞。” 有钱不赚王八蛋。 男人松了一口气:“请您务必收下我的感激。” “那么,请您向我描述这位少女的姓名、容貌、身份,和最后出现的地点。” 男人松了口气:“当然,这是当然的。” 在他的描述下,珞珈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被人扯着衣领痛骂的男人叫帕特里克,是上一代阿利克夏子爵的长子兼继承人,也是新鲜出炉的新任阿利克夏子爵。 扯着他衣领的男人叫约瑟夫,是他的弟弟,上一代阿利克夏子爵的次子。 而他们共同的父亲,老阿利克夏子爵阁下,虽然是南方某片领土的统治者,却常年居住在位于金顶之城的豪华别墅里,挥霍财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跟随在他身边的,只有妻子、两个儿子和二十几名仆人。 就在最近,他还迷恋上了一个叫帕妮丝的女歌剧演员。帕妮丝的父亲欠了一大笔赌债,子爵为她父亲偿还了债务,还为她购买了一处房产,让她当自己的专属情人。 前两天,老子爵死了。按照惯例,两个儿子为他筹办葬礼。 除了常规的陪葬品之外,还需要陪葬几个仆人。 十几个伺候了老子爵大半辈子的仆人首当其冲地上了陪葬名单,但帕妮丝究竟需不需要陪葬,却有争议。 大儿子帕特里克坚决不同意帕妮丝陪葬。二儿子约瑟夫天生喜欢和哥哥唱反调,坚决要求帕妮丝陪葬。 子爵夫人罗莎琳达未表态。 争议迟迟未决,于是兄弟俩请来了住在圣马雷丁门外的仲裁官仲裁。 仲裁官宣布帕妮丝需要陪葬,理由是老子爵为她父亲偿还的那笔赌债的金额远远超出了帕妮丝所应得的,她需要陪伴老子爵去往亡者的国度,继续偿还这笔债务。 裁决下来之后,帕特里克屈服了,为帕妮丝准备好了殉葬时穿着的麻布衣服。 然而,就在老子爵葬礼的当天早上,帕妮丝失踪了。 葬礼不能为了一个丢失的殉葬品而改期,两兄弟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把老子爵的丧船送出了亡灵渡口,葬礼结束之后,立刻争执了起来。 约瑟夫一口咬定帕特里克贪图帕妮丝的美貌,把她藏了起来。 他觊觎父亲的情人,全无荣誉,不配继承爵位。 而帕特里克则声称自己和帕妮丝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他拦住了一位路过的魔法师,请她帮自己找回帕妮丝,证明自己的清白,维护自己的荣誉。 “唔……你确定帕妮丝只是一个普通的歌剧演员,不是魔法师、吸血鬼,或者精灵吧?” 帕特里克苦笑:“法师大人,假如帕妮丝也是一名魔法师的话,我们会将她当作一位亲切的朋友,而不是父亲的遗产。” 而如果帕妮丝是吸血鬼或者精灵,同处一室这么久,他们不可能没发现。 “既然如此,这就简单了。” 珞珈微笑:“最迟明天中午,我就能找到帕妮丝。” 帕特里克大松一口气,感激地道:“我的荣誉就全靠您维护了!” “对了,”珞珈好奇地问:“找到帕妮丝之后,你打算怎么对待她?” 帕特里克严肃道:“虽然父亲的葬礼已经结束,但我仍然会将帕妮丝送去亡者之国陪伴他。” 珞珈说:“可是,您一开始不是不同意帕妮丝殉葬吗?或许您可以顺水推舟,不去寻找帕妮丝,放她自由。” 帕特里克皱了皱眉:“那我的荣誉怎么办?我是一名贵族,贵族的荣誉大于一切。我不能背负觊觎父亲情人的骂名。” 珞珈耸耸肩:“好吧。” 她公事公办地说:“我的寻人服务的价格是500金币一次,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寻人失败,定金不退。” 帕特里克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贵?” 珞珈说:“因为贵族的荣誉大于一切。” 帕特里克肉疼地说:“好吧。” 他递出了一个钱袋:“给,你的定金。” 珞珈接过钱袋:“对了,我还需要一份进入金顶之城的通行证。” 帕特里克嘟囔着:“好吧好吧,真是麻烦。” 贵族尊重魔法师,但假如魔法师开始要钱,那就另当别论了。 帕特里克现场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书写了一份通行证,用戒指当作印章,盖在通行证上。 “好了。我居住的别墅在东区德蕾卡花园附近,你去那里打听‘阿利克夏子爵的居所’就好了。今天真是晦气,我要去酒馆里喝酒喝到天亮。明天中午,我们在圣马雷丁门外见。到时候,我要见到帕妮丝。” 珞珈点头:“如你所愿。” 帕特里克走了之后,珞珈听见有人叫她:“魔法师,等一下!” 她一回头,发现是帕特里克的弟弟约瑟夫。 约瑟夫正在和一个戴着黑色纱帽的女人说话,见哥哥走了,立刻转过身来叫她:“魔法师,过来这边!” 珞珈走了过去:“叫我干什么?” 约瑟夫是个长手长脚的高挑小伙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帕特里克则看起来已经快四十岁了。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和约瑟夫说话的女人身段窈窕,个子也不矮。虽然被黑色帽纱蒙着脸,但珞珈判断,她也就三十出头。 这个女人是谁? 像是看出了珞珈的疑惑,约瑟夫爽快地说:“这是我的母亲,罗莎琳达,阿利克夏子爵夫人。” “当然了,”他有些讽刺地耸耸肩:“等我哥哥结婚之后,这个头衔就要落到别人头上了。” 珞珈向罗莎琳达点头:“夫人。” 这位夫人的年纪,可不像是帕特里克的母亲。 罗莎琳达隔着面纱,向她点头回礼。 “魔法师,长话短说,”约瑟夫低声说:“我哥哥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给你,你不要去找帕妮丝好不好?” 珞珈问:“为什么?” 约瑟夫眨了眨眼睛:“因为她很可怜啊,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却要被我哥哥杀掉给老头子殉葬了。法师大人,你也不忍心的对不对?” 珞珈疑惑:“可是我明明听说,你一开始是很支持让帕妮丝殉葬的啊?” 约瑟夫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珞珈摇头:“可我看你却从来没有变过。你一开始以为帕特里克和帕妮丝有私情,于是想让帕妮丝殉葬,让帕特里克痛苦。现在帕妮丝失踪了,你却不想让你哥哥把她找回来,是为了给你哥哥扣上私藏父亲情人的帽子吧?” 约瑟夫嗔怪道:“法师大人,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我只是不想让一个如花儿一般美丽的生命于此刻凋零罢了。” 珞珈点了点头:“好啊,那我就成全你。你哥哥答应给我800金币的酬金,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事情失败,定金不退。你既然要给我两倍,那就先付我八百金币。明天中午我会放走帕妮丝,不让她为你父亲殉葬。到时候,你再把另一半的金币给我。” 约瑟夫狐疑:“我哥哥真的答应给你这么高的酬金吗?” 珞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约瑟夫还想说什么,罗莎琳达却说:“给她。” 她的声音悦耳又低沉:“约瑟夫,我教育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吝啬于将金币给予朋友。” 约瑟夫于是痛快闭嘴,掏出一个钱袋:“给。” 珞珈接过钱袋掂了掂:“多谢惠顾。对了,刚刚你哥哥给我开了进入金顶之城的通行证……” 约瑟夫连忙说:“你放心,我的母亲是阿利克夏子爵夫人,她开的通行证,和子爵阁下一样具有法律效力。” 珞珈点头:“最后一件事。” 她转向罗莎琳达:“夫人,您应该不是帕特里克的生母吧?” 罗莎琳达肯定不是帕特里克的亲妈。 没见过亲妈这么坑孩子的。 果然,罗莎琳达说:“我是子爵阁下的第二任妻子。” 果然,帕特里克是前妻生的。 珞珈向罗莎琳达微微鞠躬:“夫人,请容我离开。” 罗莎琳达的嗓音依旧悦耳:“去吧,法师阁下。请务必让帕妮丝活下来。” 珞珈愣了愣,真心实意地笑了:“夫人,如您所愿。” 她拿着新任阿利克夏子爵签发的通行证回到了圣马雷丁门,城门的守卫在查看了通行证后,向她鞠了个躬:“尊敬的法师大人,欢迎来到金顶之城。” 圣马雷丁门直通金顶之城东区,珞珈进城之后,发现东区街道整洁,房屋都是砖砌的,铺着整齐的红色瓦片,少数建筑还镶嵌着彩色的玻璃窗,看上去又美观又华贵。 珞珈惊叹:“好漂亮!这就是金顶之城吗,果然和之前的乡下不一样!” 她在乡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美丽的建筑群,就算是领主的城堡,也大多脏兮兮的,而且不会镶嵌这么大的玻璃窗,一点也不漂亮。 格维尔见怪不怪地说:“只是东区这样而已。等你去过了南区和北区,就不会这样想了。” 珞珈好奇地问:“南区和北区和这里有什么不同?” 格维尔清咳:“金顶之城的格局大致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东区是各种商会和银行的本部所在,房价昂贵,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富商和银行家。而由于帝国皇宫坐落于金顶之城的西郊,所以西区的房子大多是贵族在宫廷外的别墅,两所大学和皇家学会也在那里。对了,你担心的魔法协会本部就在西区。北区是港口区,三教九流汇集,特别乱,本城三大□□都在那里。南区则是贫民区,一个字,穷,没别的。” 珞珈若有所思:“既然贵族的别墅都在西区,那为什么,阿利克夏子爵的别墅却在东区的德蕾卡花园呢?” “是啊,”格维尔幽幽地说:“为什么呢?” 第 22章 乞丐王 珞珈决定找个人打听打听,为什么阿利克夏子爵身为贵族却住在富商聚集的东区。 虽然在穷人眼里富商和贵族都是有钱老爷,但身处这两个阶级的人却明白,商人和贵族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即使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只要祖上曾经得到过封爵,立下过军功,自己也受过文学、礼仪和音乐方面的教育,就可以在宫廷里得到一席之地,出席皇帝和皇储的每一次公共宴会,甚至还有机会得到皇帝和皇储的私下接见,参与整个帝国最核心的宫廷生活。 而商人这辈子都与宫廷无缘。 商人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挤进贵族的圈子,而贵族永远瞧不起商人。 魔法师的地位则暧昧地夹在两个阶级中间,偶有浮动,视具体情况而定。 大概是贵族中的商人,商人中的贵族。 金顶之城的贵族们,大多数都是最低等的“男爵阁下”、“男爵夫人”,甚至还有许多连封爵都没有的“先生”和“女士”。 阿利克夏子爵的爵位已经不低了。 他不太可能因为被贵族圈子排挤而迁居东区。 贵族圈子以爵位论高低,排挤谁都不会排挤一位真正的子爵阁下。 就连那位因酒后的不光彩行为引发了一场山羊瘟疫的伯爵阁下,也只是闭门谢客了几个月而已,没听说他连家都搬了。 瘟疫结束之后,他又快快乐乐地返回社交场合了。 阿利克夏子爵的别墅在德蕾卡花园隔壁,是一座白色墙壁、蓝色屋顶的气派房屋,临街的墙壁上有两扇马赛克风格的彩色玻璃窗,粼粼如水,五彩缤纷。 看来子爵阁下的经济状况十分良好,难怪两个儿子都这么有钱,几百金币说给就给,一点都不含糊。 子爵阁下前两天刚刚去世,没赶上殉葬的仆人正里里外外地忙活,把屋子打扫干净,方便主人们接下来招待奔丧的亲友。 珞珈在街对面站了一会儿,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仆人。 她没有直接走进去。在掌握到足够的信息之前,她绝不会贸然进入战场。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向街尾走去。 和第一眼的光鲜亮丽不同,即使是建筑最华美、最富贵的东区,也有底层人民生活的痕迹。 珞珈漫步在德蕾卡花园附近的大街上,偶尔和身着华丽长裙、轻遥孔雀羽扇的贵妇人互相点头致意,微微偏头,就看见街边暗巷里蹲着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子。 是乞丐。 珞珈思索:“金顶之城也会有乞丐吗?” “有富人的地方就会有乞丐。” 格维尔回答:“金顶之城的富人太多了,所以乞丐更是尤其的多。” “乞丐每天在街边看着行人,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珞珈移开视线,没有再盯着暗巷里的几个乞丐看。 小孩子的警惕性是很高的,比起成年人,他们更不容易相信陌生人。 从这几个小孩子身上,她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虽然没来过金顶之城,但以珞珈这半年来游历大陆的经历来看,要想当一个能养活自己的乞丐,不是只要坐在路边、伸出手来就可以的。 乞丐与乞丐之间会互相争夺地盘,还需要时时警惕,应对卫兵的驱赶。 越是富裕的地方,乞丐就越难单打独斗地生存。珞珈曾经遇见过一个乞丐家族,从爷爷到孙女,一家三十几口人全都是职业乞丐。凭借着人数和出众的家族凝聚力,他们打败了当地所有的同行,垄断了整座小镇的乞讨行业。 在金顶之城这样的地方,则更是如此。 珞珈怀疑,金顶之城有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控制着全城的乞丐。 只要找到这个组织的负责人,她就可以问出所有想知道的信息。 “你之前说过,金顶之城的三大□□都位于北区?” 珞珈问格维尔:“三大□□都是由什么人组成的?” 格维尔想了想:“第一个是矮人兄弟会。虽然皇帝陛下曾经颁布过法令,给予帝国境内所有矮人以合法公民身份,但金顶之城的绝大多数居民都是纯血的人类,矮人难免受到歧视。再加上矮人的宗族观念很强,因此城内的所有矮人就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结成一股势力,对抗外部的世界。矮人兄弟会在银行业和锻造协会都有重要的影响力,与其说他们是□□,不如说他们是一个行会,只不过入会的标准不是从事某个行业,而是必须生为矮人。” “第二个□□的成员大多数都是人类,而且是年轻强壮的人类,他们聚集在一位名为‘尤利西斯先生’的男人麾下。‘尤利西斯先生’在金顶之城有很多产业,还控制着全城的妓/院和赌博业。传说他热情好客,会为客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当然,我并不是在建议你去拜访他。倒不如说,你离他越远越好。这个人是个彩蛋型npc,只会触发一个任务——尤利西斯先生的怜悯。大致剧情就是你在尤利西斯先生的赌场闹事,然后你就被从天而降的——呃——算了不重要,反正就是尤利西斯先生没有血条,你杀不了他,触发任务的话还会被剧情杀,总之就是离他远点。” “第三个□□就是乞丐公会了。虽然名字是‘公会’,但乞丐公会和在财政官办公室登记过的正式公会完全不同。说是公会,不如说是个小王国。据说他们还有自己的乞丐国王,戴着纸做的王冠。” 珞珈眼前一亮:“在哪里能找到这位乞丐王?” 格维尔说:“去港口区,三大帮派的总部都在港口区。” 去港口区的路很好找,哪个方向鱼腥味最大,往哪个方向走就好了。 金顶之城城内不许纵马,珞珈牵着骡子慢慢地走,走了半个小时,道路两旁的房屋从美观整洁变成了破旧肮脏,材质也从砖砌的变成了木质的。 空气中充满了咸腥的鱼味,地面也变得泥泞不堪。珞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才不会踩到一些十分可疑的污物。还有许多苍蝇盘旋,让人烦不胜烦。 路边的乞丐肉眼可见地变多了,大咧咧地岔着腿,坐在墙角,时不时扯着嗓子喊道:“求求您了!施舍一点吧!” 格维尔提醒:“乞丐王的据点就在附近。” 珞珈打开了任务界面。 之前得到通行证的奖励已经结算了,她现在的幸运值是 22点。 【是乞丐亦是国王:得到乞丐王的接见 任务奖励:点数 2 经验 200】 “可是我现在连乞丐王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条街上肉眼可见地有两个乞丐,转过这条街还有两个。 这里是乞丐公会的大本营,这些乞丐的表情和动作都十分放松,想必警惕性非常低,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的可能性很高。 珞珈慢慢接近其中一个乞丐,乞丐看她身穿法袍,合理推断她是个有钱的魔法师,向她大声喊道:“法师大人!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珞珈站在他的面前:“哦?所以说你已经在这里乞讨了整整三天,却一无所获吗?” 乞丐点头:“是的,这年头像您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求求您了,施舍我几个铜币吧。” 珞珈摇了摇头:“我不想施舍你几个铜币,我想给你几个金币。” 她从刚刚得到的钱袋里掏出几枚黄澄澄的金币:“你想要吗?” 乞丐目露精光:“啊,当然,愿神明保佑像您这样慷慨的大人。” 珞珈问:“你知道乞丐王在哪吗?我该如何找到他?” 乞丐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金币:“像您这样尊贵的法师大人,找乞丐王有什么事呢?” 珞珈说:“我想向他打听一些事情。怎么,难道你并不知道乞丐王在哪里吗?” 说着,就要把金币收回。 “我知道!”乞丐忙道:“从这里向南走,街尾处有座黑铁大门的院子,乞丐王就在那儿!” 珞珈点了点头:“多谢。” 从手中的金币里挑出一枚,扔给了乞丐。 乞丐顿时叫道:“嘿!你说好了要给我好几枚金币的!” 珞珈已经向那座黑铁大门走去,头也不回:“剩下的,等我从那里活着回来再给你。” 乞丐咬了咬牙:“你去敲门的时候,记得告诉守门人,你是来拜访杜佛先生的!” 珞珈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走到了黑铁大门前,珞珈抬手敲了敲门。 门上有一高一矮两个从里面打开的小窗,高的是给人类用的,矮的是给矮人用的。 高处的窗口先打开了,露出一个姜黄色头发的鹰钩鼻中年人:“你来找谁?” 珞珈说:“我来拜访杜佛先生。” “等着。” 哗啦啦一阵响,侧门从里面打开了。 珞珈走进侧门,发现鹰钩鼻男人正拎着一串钥匙,死死地盯着她。 她疑惑:“怎么了?” 鹰钩鼻问她:“你找杜佛先生有什么事情?” 珞珈说:“这就是我和杜佛先生的事情了。” 鹰钩鼻哼了一声,把大门反锁上:“跟我来。” 黑铁大门后是一间宽敞的院落,许多面色不善的强壮男人或坐或站,目光紧紧盯着着鹰钩鼻男人和珞珈。 珞珈笑了笑:“他们好像很不欢迎我。” 鹰钩鼻冷笑:“他们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珞珈反驳:“我以为热情好客是种美德。” 鹰钩鼻不屑道:“那是贵族老爷们的美德。对于他们来说,把不速之客拒之门外,是一种生活智慧。” 他充满恶意地说:“我猜他们正在幻想怎么用铁棍敲碎你的脑袋,把你的脑浆涂抹在地板上。” 珞珈冷静地道:“那他们也只能幻想幻想了。我是个魔法师,我不会让自己的脑浆流到地板上。” 鹰钩鼻男人“嘁”了一声。 珞珈仗着他听不到自己和格维尔的对话,转头对格维尔抱怨:“这个人说话真不招人待见,他是你创造的npc吗?” 格维尔尴尬地挠了挠脸:“是的。” 珞珈翻了个白眼:“你说你创造这种讨人厌的npc干什么。” 格维尔轻咳一声:“这不是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性嘛。他是个□□成员,又不是彬彬有礼的绅士。” 珞珈哼了一声。 鹰钩鼻男人引她登上楼梯,来到一扇门前。 “马上就要见到乞丐王了,”格维尔提醒珞珈:“友情提示,一会儿无论你在门里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 第 23章 纸王冠 珞珈挑眉:“你又创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格维尔清咳一声:“都是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鹰钩鼻男人推开了房门,房间内空空荡荡,中间摆着一张材质老旧的宽大木椅,看起来摇摇欲坠,一条椅子腿下还垫着小木块。微翘的把手上挂着一副纸折的王冠,被开门时带起的微风吹得动了一动。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珞珈疑惑地环顾四周:“杜佛先生呢?” 鹰钩鼻男人走上前去,坐在那张木椅子上:“我就是杜佛先生。” 珞珈愣了一愣:“可是,我要找的杜佛先生是乞丐王啊。” 鹰钩鼻男人说:“稍等。” 他取下挂在扶手上的纸王冠,戴在了头上。 “我就是乞丐王。” 珞珈:“……” 她艰难地问:“你就是乞丐王?那你刚刚为什么在看门……” 乞丐王笑了笑:“你是一位魔法师,难道你之前没有觐见过其他王者吗?” 珞珈谨慎地说:“呃,我曾经和几位统治者有过短暂的接触……” 不过接触的结局都不怎么美妙就是了,她要么被扫地出门,要么被下了通缉令。 “那你觉得王者的本质是什么?”乞丐王说:“是圣明的化身,是国民的希望,还是民族的精神支柱?” 珞珈还没说话,乞丐王就自问自答了起来:“所谓的王者,不过就是一副王冠和一张王座而已。至于戴上王冠、坐上王座的人是谁,没有任何人会在意。戴上这顶纸王冠,我可以是乞丐王,你可以是乞丐王,任何人都可以是乞丐王。如果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觐见乞丐王,那么现在你已经见到他了。” 珞珈大受震撼。 她问格维尔:“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乞丐王?” 格维尔说:“戴上王冠的人就是国王,即使是纸折的王冠。” 珞珈:“所以这就是真正的乞丐王?” 格维尔点头:“对。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向乞丐王打听消息,向他打听就好了。” 珞珈点开任务界面,果然,得到乞丐王的接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能打听消息就好。” 珞珈向乞丐王一点头:“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乞丐王摇摇头:“我不能答应。” 珞珈说:“我还没有说出请求的内容,或许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乞丐王说:“无论你的请求是什么,无论它有多么庞大、多么渺小,我都不能答应。因为我不是一名慷慨好客的国王,我是乞丐的王者,乞丐又贫穷又吝啬,没有毫无理由地付出善意的资格。如果你想要得到不求回报的帮助,就应该去找尤利西斯。” “千万别去,”格维尔连忙打岔:“会被剧情杀的!我开控制台都救不了你!” 珞珈若有所思:“那么,或许我们能够互帮互助。我可以帮您做一件事情,而作为回报,我想在其他事情上得到您的帮助。” 乞丐王笑了:“啊,魔法师,你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相信我,作为一个魔法师,你能帮到我的地方多着呢。” 珞珈眼睛一亮:“您需要我做什么?调配魔药,还是解开诅咒?” 乞丐王沉思:“你是一名魔法师。魔法师是受人尊敬的上等人,很多地方,乞丐不被允许进入,而你却能进去。” 珞珈说:“但我还没来得及在魔法协会登记,有很多地方我也没有资格进入,比如皇帝陛下的宫廷。” “啊,我不需要你进入那些地方。” 乞丐王思索着:“让我想想……我该让你去哪里呢……”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忽然看见了什么,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看向的地方是房间内的窗户。窗棱上,一朵野花从夹缝里生长了出来,随风轻轻地摇曳着。 乞丐王摘下这朵野花,递给了珞珈。 “我要你将这朵野花送到弗雷德.罗德尼的墓碑前。他是一名光荣的骑士,死于第三次温亚德战役。他的墓碑在帝国中央军公墓中,那里神圣庄严,乞丐不能进入。但一位尊贵的魔法师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 “未必,”珞珈说:“我已经被四名贵族和一位大主教驱逐出了辖区,同时登上了三片领地的通缉名单。” 乞丐王疑惑:“你都做了什么?” 珞珈说:“我遵从雇主的命令,杀死他们想让我杀死的人。” “那你还挺倒霉的,”乞丐王评价:“遇到的都是些不讲道理的雇主。但我不需要你去杀人,我只需要你为一个死去的人献上一朵花。” 珞珈真心实意地说:“您心肠真好。” 乞丐王告诉她,中央军公墓坐落在金顶之城的西南郊,离城门大概有四公里远。 珞珈牵着骡子穿过金顶之城,从城西的法伦蒂门出城,同时解锁了法伦蒂门的传送路标。 金顶之城的西区是贵族的聚居地,和城东的富丽相比,多了一丝整齐和庄严。 路上的行人相比城东也更加倨傲和矜持,珞珈在路上遇到了一名侯爵、三名男爵和一名伯爵夫人,都乘坐在华丽高雅的马车里,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行人。 快要出城的时候,珞珈还遇见了一队很奇怪的骑士。 这些骑士披着整齐划一的白斗篷,在胸前佩戴着镶嵌着蓝宝石的十三瓣矢车菊胸针。他们骑着白色的骏马,无视城内不许纵马的禁令,在街道上旁若无人地疾驰。 珞珈牵着骡子避让到路边,目送他们出了法伦蒂门。 为首的骑士在和珞珈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察觉了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深深地皱眉。 珞珈向他微笑致意,他的眉头却皱得更深,像是想要停下马来,最终却咬了咬牙,继续策马前行。 这是一队圣骑士。 珞珈在心中断定。 不知道他们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法伦蒂门外不远就是皇宫了,难道他们是去觐见皇帝陛下? 这倒也是巧了,她这边刚觐见完乞丐王,那边他们就要去觐见真正的皇帝。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格维尔提醒她:“咱们还得出城呢。” 珞珈回过神来,牵着骡子继续前行:“对了,你认识那些圣骑士吗?他们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格维尔摸着下巴:“你真的想知道吗?友情提示,涉及剧透。” 珞珈立刻说:“那你还是别说了。” 既然涉及剧透,就说明这些人和之后的任务有关。 刚刚为首的骑士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可能也是由于接下来的任务。 既然如此,她就不想提前向格维尔打听了。 提前获知和自己有关的未来,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其实适当的剧透会带来更好的游戏体验,”格维尔建议:“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身份,但不会告诉你他们此行的目的。这样,你既对接下来的任务心里有了个底,又不会因为提前预知了剧情而觉得游戏索然无味。” 珞珈怀疑地看了看他:“真的吗?” “真的,”格维尔说:“其实这些骑士的身份在真正的玩家群体里不是秘密,《天灾大陆》第一支宣传片里就有他们的出镜,当时在星网上引起了一阵轰动,吸了不少粉,许多玩家预购游戏就是为了他们。” 珞珈知道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这些“玩家”玩得尽兴,能让玩家知道的信息,一定不会对接下来的剧情造成破坏性剧透。 “那你说吧。” 珞珈问:“他们到底是谁?” 其实她更想问那个首领骑士为什么回头看她。 她现在的外在特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系法师,金顶之城是魔法协会总部,街上到处都是法师,没什么稀奇的。那个骑士看起来行色匆匆,却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十分古怪。 但她担心这是个不能剧透的内容,因此忍住了没问。 如果不涉及剧透,格维尔一定会主动告诉她的。如果涉及剧透,她接下来做任务的时候也会知道。 “他们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成员,”格维尔说:“白色斗篷、白色骏马、蔚蓝色的十三瓣矢车菊徽章,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标志。神圣蔷薇骑士团直接隶属于皇帝陛下,是心腹中的心腹,比中央军更得皇帝信任。” 珞珈恍然:“难怪他们往西边去了,应该是要去皇宫觐见陛下。” “猜对了,”格维尔说:“所以,你应该对接下来的任务方向有了预期吧?” “难道我要为皇帝效力了?”珞珈扯了扯嘴角:“那我可得多加注意,要是被皇帝下了通缉令,可就是帝国全境通缉了。” 她之前被几位领主下了通缉令,但通缉令的效力只在那几片领地的范围内,她只要逃离那几片领地就好了。 如果被皇帝通缉了,她就只能逃离帝国了。 虽然有个被全大陆联合通缉的老师,但她还是不想在这种方面也步老师后尘。 “放心,”格维尔安慰她道:“皇帝陛下还是很宽容的,只要你没把皇储殿下杀了,就应该不会被通缉。” 珞珈回想自己的悲惨事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也不是没杀过雇主的继承人。 “那位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格维尔低声嘀咕,在珞珈反应过来之前指着前方说:“看,中央军公墓到了。” 第 26章 骑士与贵妇人 帝国中央军公墓是十年前新修建的建筑,为了纪念死于战争的帝国士兵。 公墓的前庭是一座花园,中央生长着一棵参天的老树,树后就是阵亡士兵墓碑。 士兵的尸体早已渡海而去,存于此地的只有墓碑和少许遗物,供公众瞻仰。 公墓只在特殊节日对公众开放,此时正门紧锁。珞珈敲开了大门,说自己是来祭拜阵亡于第三次温亚德战役的弗雷德.罗德尼骑士的。 守卫看她是个魔法师,不是普通民众,于是特意为她开放了墓园。 墓园里没有尸体,按理说不会产生幽灵或者鬼魂。 但也不排除可能会有死者的幽灵附着在生前的遗物上,于是珞珈把骡子拴在了墓园门外,没有带进园内。 要是一个不注意,骡子把某个士兵的鬼魂吃掉了就不好了。 虽然鬼魂没有高低贵贱,但要是骡子真的吃了一个阵亡士兵,感觉还是怪怪的。 因为不是开放日,所以墓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珞珈对照着花名册,找到了第三次温亚德战役阵亡士兵的集体墓室。 葬于公墓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士兵,偶尔有低级骑士。拥有领土和爵位的贵族将领的墓碑绝不会在集体公墓存放。 第三次温亚德战役发生在四年之前,那时候珞珈还在老师身边学习死灵术,没有亲眼见证这场战役。不过,根据现有的记载,这场战役帝国牺牲了六万余名将士,其中四万余名死于敌方某位水系魔法师。 那位魔法师违反了魔法师不得参与人类战争的禁令,将一千万吨水砸在了帝国军营的上方。事后他也被魔法协会清算,听说是被活活烧死的。 珞珈在数十个墓室、数千排墓碑中按照首字母顺序寻找,终于找到了弗雷德.罗德尼的墓碑。 和其他所有墓碑一样,这块墓碑方方正正,正面刻着墓碑主人的姓名和墓志铭——弗雷德.罗德尼, 2266- 2233,他奋斗终身,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骑士。 珞珈将乞丐王给她的那朵野花放在了弗雷德.罗德尼的墓碑前。 按照人类祭拜死者的礼仪,她驻足静默了一会儿,才转身想要离去。 不知道乞丐王为什么要让她给一个阵亡的骑士献上一朵花,不过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交差了。 正要走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您是罗德尼骑士的亲属吗?” 珞珈回头看去,发现是墓园的守夜人,他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迟疑地看着她:“因为四年以来,您是第一个来祭拜他的人。” 他把手上的小盒子递上前去:“其他人的遗物都已经被亲属认领了,只有罗德尼骑士的没有被领走。如果您认识他的亲人的话,请把遗物转交给他们吧。” 亲人? 珞珈接过了那个小盒子。 她不是罗德尼骑士的亲人,也不知道乞丐王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四年来没有人来祭拜过罗德尼骑士,说不定乞丐王就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乞丐王明明可以让自己为他做很多事,但偏偏只要她为罗德尼骑士献一朵花,可见罗德尼骑士对他的重要性。 她应该把这件遗物带回去给乞丐王。 守夜人把遗物交给她之后就走了,珞珈拿着木盒子就要离开墓园,格维尔忽然说:“你可以打开盒子看一看。” 珞珈说:“我翻人家的遗物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的亲属。” 格维尔说:“这个遗物做出来就是给玩家看的,你如果不看的话,对罗德尼骑士的了解就会不全面、不深刻,回到乞丐王那里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容易触发坏结局。” 珞珈脚步一顿:“什么样的坏结局?” 格维尔:“和你以前的经历差不多,扫地出门、放狗追、以后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乞丐都会冲你吐口水。也不可能从乞丐王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珞珈:…… 这种经历可太熟悉了。 没想到玩家也会落入这种境地,她还以为只有她自己这么倒霉。 珞珈立刻打开了那个木盒子:“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盒子里放着一个破旧的日记本。封皮上有水渍的痕迹,应该是从水里抢救出来的。 珞珈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主人的名字——弗雷德.罗德尼。 珞珈挑了挑眉:“他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格维尔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甚至没有看到正文的内容。 珞珈指着“弗雷德.罗德尼”这几个字说:“你看这些字母的写法,是码头上的货物登记员常用的抄写字体,很容易书写,也很容易辨认,但同时不太美观。一位真正的骑士,是不会使用这种字体的。” 格维尔问:“那一位真正的骑士应该使用哪种字体?” 珞珈想了想:“嗯……你有没有和贵妇人接触过?” “贵妇人?” “就是女性领主,或者男性领主的妻子和母亲。” 她曾经和数名贵妇人接触过,给她发了通缉令的阿尔塔雷斯夫人和薇薇安殿下就是典型的贵妇人。 “上流社会通行的通用语字体有三种。一种被称为‘领主字体’,一般由男性领主使用。一种被称为‘贵妇人字体’,一般由贵妇人使用。还有一种被称为‘魔法字体’,由魔法师使用。由于魔法师除了通用语写作之外,日常还会书写大量的上古语、精灵语、变格上古语和龙语内容,因此魔法字体和其他两种字体有很大的差别。” “而骑士阶层最常使用的书写字体,就是‘贵妇人字体’。” 格维尔有些惊讶:“我……我并没有设定过这方面的内容。” 因为骑士生活不是游戏的主要内容,他没有给骑士做过这么详细的设定。 玩家日常接触的信件和文书都会被系统自动翻译成各种星际语言,最多只是附注一下:由通用语写成的信件、撒着香水的信件、字迹模糊的信件…… 看来这是世界自己生成的设定。 珞珈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创世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嘛。” 格维尔心服口服:“不过,为什么骑士会使用‘贵妇人字体’?不是使用‘领主字体’才更合理吗?” 珞珈耸了耸肩:“因为骑士是贵妇人的学生嘛。” “骑士和我们魔法师一样,似贵族而非贵族。我们魔法师除了通用语之外,还需要学习上古语、精灵语和变格上古语,才能使用许多强大的魔法,因此读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门重要的课程,由老师亲自教授。但骑士们和我们不一样,读写并不是他们必须掌握的内容,一名合格的骑士只要勇猛善战就好了,读书写字只是锦上添花。” “一位来自传统骑士家庭的骑士,在十几岁时,会被送去领主的城堡里充当骑士侍从,接受骑士教育,直到他成长为一个足以被授勋的正式骑士。领主和城堡里的正式骑士们会教他如何骑马,如何使用长矛,如何用剑,如何驱使猎鹰和猎狗,偶尔还会带他一起作战。而城堡的女主人则会教他读书写字,接受文学、礼仪、音乐方面的熏陶,为他日后进入宫廷做准备。” “因此,一个曾经在城堡里当过骑士侍从的正式骑士,他的书写方式和贵妇人是一样的。” 珞珈用手指在“弗雷德.罗德尼”这几个字上轻轻勾画:“这个名字,在贵妇人字体里应该写成这样。” 比现在的字体更花哨,更华美,没有这么整齐、规整、容易辨认。 贵族们的字体以美观为主,不需要考虑是否易于辨认。只有以书写为生的职业抄写员才会把自己的字写得规规矩矩,好让人一眼看清写了什么。 “由此可见,这位罗德尼骑士,并没有在城堡里渡过他的骑士侍从时期。” 珞珈轻轻地翻开日记的第一页:“虽然只要得到了授勋就可以被称为骑士,但相比于在城堡里接受过正式教育 第9章 戒指 (2) 的骑士而言,直接得到授勋的骑士更像是野路子,也不容易被人接受。” 就像她虽然也是个魔法师,别的魔法师能做到的事情她都能做,但她不是从大陆上那几所声名在外的魔法学院毕业的,也没有在魔法协会正式登记过,虽然普通人一样把她当作“法师大人”来尊敬,但她领不到魔法协会的年金,也无法进入宫廷。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杜佛先生送给我这本日记,庆祝我终于能够光荣地拿起长剑,为帝国而战。他称呼我为‘大家的骄傲’、‘一位真正的骑士’。可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我有自己的战马、自己的盔甲、自己的长矛,可我和其他骑士格格不入,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 珞珈目光一凝。 杜佛先生。 果然,弗雷德.罗德尼和乞丐王关系匪浅。 她继续往下翻去。 第 25章 骑士之爱 “3月 26日,天气晴,我被编入了中央军第三旅第七营,和我一同入营的是六名年轻骑士,其中两名还带着自己的骑士侍从,负责帮他们穿脱盔甲,在战斗中递上长矛。他们是公爵和侯爵的儿子。第七营管理官拒绝让他们带着侍从入营,因为这会在同期入营的骑士之间造成差异和攀比。于是他们给我们每人送了一名骑士侍从,以弥补差异。我的侍从名叫威尔。六名同期骑士的名字记录如下,防止遗忘:尤金斯,强尼,巴泽尔,陶德,安东尼,戴维。尤金斯是克劳斯通公爵的次子,强尼是达内尔侯爵的次子。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亲戚关系。” “3月 23日,开始训练。伊露娜女神呀!这些骑士老爷到底有没有真正骑在马背上过?他们骑马的速度比蜗牛还慢,挥舞长矛的力气比螳螂还小!仅仅一个上午,我就已经厌倦了用长矛不停地将他们从马背上击落。他们比十岁的小孩子更加不堪一击!” “3月2 2日,他们开始称呼我为百年一遇的无敌骑士。我建议他们每天进行八小时以上的骑术训练。” “3月29日,他们开始谈论自己爱慕的贵妇人。尤金斯爱慕杜巴仑夫人,强尼爱慕薇薇安殿下,巴泽尔和陶德共同爱慕克莉丝小姐,安东尼和戴维暂时没有爱慕的对象。巴泽尔和强尼为了薇薇安殿下和克莉丝小姐谁更美丽争吵了起来,最终演变成了剑术决斗,生死无论。陶德为此贡献出了他的长剑。他的剑是我们当中最锋利的,据说是一件传家宝,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这太荒唐了,我叫来了管理官。管理官制止了这场决斗,理由是他爱慕的科里亚夫人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若要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恐怕不得不用上一些下等人的粗鄙之语了。接受骑士授勋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向过去的生活道别。因此,我无法准确地描述此刻的心情。” “6月3日,我们溜出营地,去附近的镇上喝酒。他们的酒量太差了,我向老板赔偿了损坏的桌椅和地板。明天必须让他们把钱还给我。” “6月22日,威尔告诉我,薇薇安殿下是尤金斯的表姐。既然如此,强尼为什么不向薇薇安殿下求婚呢?他和尤金斯的关系明明那么好。威尔说,强尼爱慕薇薇安殿下,但不打算向她求婚。难道他打算和她偷情吗?这可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威尔说强尼也不打算和薇薇安殿下偷情。他爱她,但既不打算向她求婚,也不打算和她偷情。威尔说,这就是骑士之爱。我不理解。” “5月 23日,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叫弗雷德.罗德尼,弗雷德是我的名字,罗德尼不是我的姓氏,而是为我授勋的那位骑士的姓氏。我是个私生子,我没有姓。他们认为我的父亲是一位有妇之夫,因此不能和我的母亲结婚。不是的 ,我的父母是一对年轻的恋人,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结合得到了双方家庭的祝福,就像所有幸福的夫妻一样。他们之所以没有结婚,是因为支付不起领主要求的结婚税。他们在攒够结婚税之前死了,所以我永永远远地成为了私生子。我的同期骑士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却不结婚,就像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爱慕一位女士,却既不想和她偷情,也不想和她结婚一样。” “6月9日,我们得到了一整天的休息日。尤金斯带我参加芭芭拉夫人举办的宴会,他说我应该给自己找一位爱慕的贵妇人。这样以后当其他骑士谈论起他们的心上人的时候,我就可以声称自己的心上人才是最美丽的,并为此和他们决斗。如果我实在找不到爱慕的人选的话,他可以把他的未婚妻介绍给我。我拒绝了。” “3月 2 2日,尤金斯给我们看了他未婚妻的画像。安东尼立刻爱慕上了画像里的人,并宣布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尤金斯看起来很满意。我无法评价这件事情。” “3月26日,戴维爱慕上了强尼的母亲。这群骑士到底他/妈的有什么毛病?” “8月6日,终于知道尤金斯头盔上那几根羽毛是什么了。那是朱鹮的羽毛,朱鹮是尤金斯的家族徽章。是的,我抓着那几根毛把尤金斯从地上拽起来,他吼道:‘以朱鹮之名啊,把你的脏手从我祖先的象征上拿开!’我以为他把祖先的某个部位镶嵌在了头盔上,吓得立刻松开了手。尤金斯的鼻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整个下午都不得不仰着头说话。” “8月 23日,我们七个人和第四营的骑士发生了一场混战,起因是第四营的某位骑士称呼强尼为‘斯宾塞先生’而不是‘斯宾塞阁下’,此举严重损害了强尼的尊严。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和人开战?还因此被管理官罚去食堂削土豆?话说我是怎么称呼强尼的来着,‘软蛋强尼,把你的长矛捡起来!’?” “8月 29日,杜佛先生写信过来,询问我的近况。我回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写信的时候被安东尼发现了,他以为我在给家乡的情人写信,抢了过去在所有人面前大声朗读。发现收信人是个男人之后他吓坏了,磕磕绊绊地说,如果我想找一位男子当心上人的话,可以考虑他的兄长,他的兄长是金顶之城有名的美男子,无数男男女女都拜倒在他的身/下。我让他滚回去操自己。” “8月20日,给杜佛先生寄去了回信,随信寄去的还有手头所有的金币。尤金斯他们帮我收集了一些大家穿不完的衣服,一起寄回去了。我没有刻意向他们隐瞒我在父母去世之后被乞丐收养的过去。或许我曾经以此为耻,拼命想要成为一名荣誉的、体面的骑士,和这段过去一刀两断。但人是由过去组成的。我无法抹杀这段过去,无法抹杀身为乞丐的我。如果我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是一名乞丐,那么,我也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当然,我永远、永远不会为了证明某位贵妇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而和他人决斗。永远。” “8月2 2日,见到了尤金斯的未婚妻本人。她很美丽,仅此而已。” “9月6日,训练结束后,管理官告诉我们,帝国南部边境发生了骚乱,我们所在的中央军第三旅将要被派往南方。管理官走后,大家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将要发生的战争。尤金斯要把胜利献给杜巴仑夫人,其他人纷纷附和,要以英勇无畏的战斗维护心上人的荣誉。他们问我打算把胜利献给谁,我说我只想活着回来。” “9月 25日,离开了营地,向南方出发。尤金斯的未婚妻也来了,原来她毕业于皇家大学医学院,是随军的军医。我们叫她阿曼达医生。” “ 20月6日,抵达战场。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 20月6日,威尔死了。” “ 20月8日,阿曼达医生说,威尔的死亡迅速而安详,没有任何痛苦。她在战场上见过许多比这痛苦一千倍、一万倍的死法,有时候她不得不亲手加速他们的死亡,以减轻他们的痛苦。” “ 20月 23日,强尼死了,死得非常痛苦。阿曼达医生为他进行了截肢手术,仍然没能保住他的生命。敌人在箭头涂抹了粪便,粪便会造成伤口感染。” “ 20月20日,敌人向营地的水井投放了死去的老鼠,引发了疫病。尤金斯染上了疫病。他无法接受自己上了战场却没有死于刀剑而是死于病榻,要写信给克劳斯通公爵和公爵夫人,让他们派一个魔法师来给自己治病。普通的医生对疫病束手无策,魔法师的魔药却能药到病除。他没能等到神奇的魔药。魔法师是不能干预人类的战争的。” “ 20月22日,尤金斯死了。疫病可以通过尸体传染,因病而死的尸体必须当场焚烧。阿曼达医生亲手点燃了火堆。” “ 20月30日,阿曼达医生死于疫病。我点燃了火堆。” “ 2 2月2日,我似乎明白了何为骑士之爱。我爱阿曼达医生。即使我已经无法向她求婚,也无法和她偷情,我依然爱她。那个北区的小乞丐,终于也成为了一名骑士。” “ 2 2月6日,我抵达了温亚德。我们将发起反攻。” 日记到此为止。 珞珈合上了日记本。 格维尔问她:“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回城去找乞丐王吧。” 珞珈点了点头:“走。”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魔法阵,直接出现在了乞丐王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今天来过的魔法师之后,不感兴趣地转过了头。 魔法师,不稀奇,大街上到处都是。 珞珈走进乞丐王所在的房间,将装着日记本的木盒子递给他:“我帮你献过了花。这是弗雷德.罗德尼骑士的遗物,一并帮你拿回来了。” 乞丐王接过木盒,打开之后有些惊讶:“他居然保留着这本日记。” 珞珈已经知道这本日记就是乞丐王送给弗雷德.罗德尼的了,因此说:“这是他唯一的遗物。” 乞丐王轻轻地抚摸着日记的封面,没有翻开:“我第一次见到弗雷德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孤儿了。无父无母的孩子,想要在金顶之城活下去,要么当乞丐,要么当小偷,要么两者都当。弗雷德却拒绝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也不肯偷窃属于他人的财物。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骑士看重荣誉的特质。我收养他之后,没有让他和其他孩子一起出去乞讨,而是送他去读书,让他练习剑术和骑术。其他人对此很不满,认为我过于偏心他了。于是我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将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果然,他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骑士。可是,被乞丐收养的经历,却让他的名誉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些人觉得,他这样的人,不配成为一名骑士。” 乞丐王抬头看着珞珈:“你觉得,他是到底是一名乞丐,还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珞珈想了想:“被乞丐收养是他无法磨灭的过去。他曾经是一名乞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但后来,他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勇敢而荣耀的骑士。” “曾经当过乞丐,不会影响弗雷德日后的勇敢与荣耀。他既是一名乞丐,也是一名骑士。” 第 26章 有失诚信 乞丐王微微一笑,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是的,他既是我们的小弗雷德,又是英勇无畏的罗德尼骑士。” “魔法师,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作为回报,我也会为你做一件事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珞珈点头:“我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是关于阿利克夏子爵阁下的。” 乞丐王说:“我对这位子爵阁下的了解不多,恐怕不能提供给你想要的信息。不过,你可以去中央广场附近的凯蒂酒馆里找一个叫索尔.莫雷的人,他对金顶之城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见到他之后,就说是杜佛先生让你来的,他就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珞珈道:“多谢。” 乞丐王说:“不必谢我,我们这是互帮互助。” 离开乞丐王的住所后,珞珈找到最初给她指路的那名乞丐,数出几枚金币,放在了他面前的帽子里。 “我活着出来了,”她说:“按照约定,我来结尾款。” 她自言自语:“希望我的雇主也能像我一样有契约精神,结尾款的时候痛快点,不要磨磨唧唧的。” 金顶之城有四个风格迥异的城区,正中心就是中央广场,广场上修建着皇帝的雕像。周边则坐落着许多集市、商铺和银行,是名副其实的中心地带。 珞珈牵着骡子来到了中央广场,向路人打听“凯蒂酒馆”的位置。 中央广场也有一个快速移动的路标,不过由于广场位于城市中心地带,没有河流流经,也无法修建亡灵渡口,因此中央广场的路标终于是格维尔设计的普通贴图了。 格维尔指着那个木制的路标热泪盈眶:“看到没有,这才是我设计的路标!那个什么亡灵渡口才不是我设计的!” 珞珈敷衍道:“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凯蒂酒馆在中央广场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门庭狭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珞珈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她这一整天跑前跑后,只在早上吃了点东西,早该饿了。 其实像她这种亡灵法师就算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但挨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格维尔看看天又看看地:“正好这里有家酒馆,饿了就买点东西吃吧。” 珞珈狐疑地看着他,若有所思:“所以,这个任务和吃东西有关?” 格维尔一摊手:“这可不是我给你剧透的。” 珞珈走进凯蒂酒馆,在人群中寻找索尔.莫雷。 她不认识索尔.莫雷,但格维尔认识。 “在那儿,”格维尔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男人说:“就是他。”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秃顶,穿着黄褐色的衣服,脚上的鞋子破破烂烂。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马克杯,显然已经喝完了自己的那杯啤酒。 至于他为什么喝完了酒却既不续杯也不离开,珞珈凭借自己的经验推测——要么是离开了酒馆就没地方去,要么是根本就没有钱结账。 将心比心,她把自己代入了一下这个场景,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同情。 唉,都是穷闹的。 “你已经不穷了好嘛,”格维尔拆穿她:“你老师给的一百金币,还有阿利克夏子爵家两个傻儿子给的定金,你现在钱包里有一千多金币了。” 珞珈严肃地说:“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而且,我现在还只拿到了定金,还有另外一半的尾款没拿到呢。” “说到尾款,”格维尔问:“那对兄弟一个让你把帕妮丝找回来,一个让你把帕妮丝放走,你打算听谁的?如果不让雇主满意的话,可是拿不到尾款的。” 他分析道:“如果你把帕妮丝抓回来,帕特里克会给你二百五十金币的尾款。而如果你放走帕妮丝,约瑟夫会给你八百金币的尾款。二百五十金币和八百金币,我猜你一定会选择八百金币吧?” 珞珈摇了摇头:“我不会选择八百金币。” 格维尔惊讶:“为什么?” 珞珈说:“我选择一千零五十金币。他们两个人的尾款,我全都要。” 格维尔大受震撼:“你……” “怪不得你经常被雇主放狗追,”格维尔回过神来:“一点乙方精神都没有。” 珞珈坐在索尔.莫雷对面,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好。” 索尔.莫雷抬头看了她一眼:“魔法师,你这种上等人来找我干什么?” 珞珈说:“是杜佛先生让我来的。” “啊,杜佛先生,”索尔.莫雷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珞珈微笑:“不急。” 她说:“我正好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她招手叫来酒馆的招待:“我们要两大杯啤酒,两盘烤肉,配上干酪和白面包。” “啊,魔法师,”索尔.莫雷的笑容变得真心实意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好心人。” 吃完了油滋滋的烤肉和甜丝丝的白面包,索尔.莫雷满足地啜饮着啤酒:“魔法师,你想知道什么事?不是我吹牛,在金顶之城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这是前期的一个重要npc,”格维尔说:“你可以向他打听任何事情,包括但不限于任务相关的情报。” 珞珈问:“关于前两天去世的阿利克夏子爵的家事,你知道多少?” “哦,他们家啊,”索尔.莫雷满不在意地说:“他们家的事情就比较复杂了,你想知道关于哪方面的消息?” 珞珈说:“我想知道关于阿利克夏子爵的第二任妻子罗莎琳达的消息。她在和阿利克夏子爵结婚之前,是什么身份?” “罗莎琳达婚前姓利奥波德,”索尔.莫雷说:“她的全名是罗莎琳达.玛格丽特.怀亚特.利奥波德。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姓氏。” 利奥波德? 珞珈惊讶:“是那个利奥波德银行吗?所有城市里都能看见他们的分行。” 怪不得罗莎琳达指挥约瑟夫给钱的时候那么爽快。利奥波德家族几乎占据了帝国银行业的半壁江山,区区八百金币完全不在他们眼里。 可恶,早知道罗莎琳达这么有钱,她就再多要点了! “是的,”索尔.莫雷点头:“罗莎琳达的娘家就是银行业巨头利奥波德家族。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很高,继承了很大一部分的银行股份。可以说,她个人名下的财富,能够买下帝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当然了,金顶之城除外。” 珞珈疑惑:“既然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和阿利克夏子爵结婚?据我所知,阿利克夏子爵既不年轻,也不英俊,对爱情也并不专一,而且有一个岁数足以和罗莎琳达做兄弟的儿子。” 索尔.莫雷摇摇头:“魔法师,你不懂婚姻,也不懂爱情。你所说的阿利克夏子爵的缺点,对于罗莎琳达来说,大部分都是优点。” “就算阿利克夏子爵有这么多的优点,也没见罗莎琳达有多么喜欢他。” 珞珈反驳:“阿利克夏子爵死了,她也没有多伤心。” 索尔.莫雷笑了笑:“魔法师,你认为,一位商人为什么要和一位贵族结婚呢?” 珞珈说:“为了得到贵族的身份。” “她为什么要得到贵族的身份呢?” 珞珈想了想:“为了参加宴会的时候有人向她行礼,称她为‘夫人’?” 索尔.莫雷笑出了声:“魔法师,你太不了解商人了!只要你能让他多挣一枚铜币,他就能跪下来舔你的鞋子!‘夫人’的头衔,他人的尊敬,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他们才不会花亮晶晶的金币来买这些东西!他们要买的,是更值钱的东西。” “成为子爵夫人,就能名正言顺地搬进东区,和亲王、公爵、将军、财政部长做邻居。还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接触到皇帝的亲信大臣,甚至接触到皇帝和皇储本人。这些人掌握着帝国的命脉,他们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足以在帝国境内引起一场风暴。试问,和他们一起喝茶,一起打牌,一起抽烟斗,一起讨论最新的戏剧和小说——这样的机会,值不值得用一份嫁妆来买?” “太值了,”他自问自答:“罗莎琳达花了一万金币的嫁妆,向阿利克夏子爵购买这个机会。至于他是否年轻,是否英俊,是否忠贞——这都不在罗莎琳达的考虑范围之内。倒不如说,他最好又老又丑,还花心滥情,这样罗莎琳达就可以把他丢在一边,不必应付一个自己花钱买来的丈夫。” “可是……”珞珈回忆:“阿利克夏子爵似乎并没有带着罗莎琳达搬进西区。他们住在东区的德蕾卡花园。那里环境优美,房价昂贵,但邻居都是普通的商人,不是高官显贵。” “是的,这正是问题所在。” 索尔.莫雷说:“罗莎琳达把这桩婚姻当作一笔交易,诚心诚意地支付了货款。阿利克夏子爵却并不像她这样诚信——他收下了货款,拒不交付货物。他用罗莎琳达的嫁妆买下了德蕾卡花园的豪宅,购买名种马,包养歌剧演员——就是不带罗莎琳达进入贵族的社交圈。” 第 23章 子爵的家人 “简直无耻,”珞珈评价:“收了钱不办事,无耻之尤。” 索尔.莫雷赞同:“谁说不是呢?知道内情的人都骂阿利克夏子爵没有契约精神。要不是为了打入上流社会,一个像罗莎琳达这样年轻漂亮又家资雄厚的女孩,怎么可能和他结婚。这么一个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能懂得的道理,阿利克夏子爵却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肆无忌惮地挥霍罗莎琳达的嫁妆。” 珞珈叹息:“罗莎琳达真是遇人不淑。” “也还好啦,”索尔.莫雷说:“在结婚之前,罗莎琳达就让阿利克夏子爵签订了财产协议。阿利克夏子爵无权支配罗莎琳达名下的财产、庄园、股份和商铺,能动用的只有那一万金币的嫁妆。也就是说,就算阿利克夏子爵翻脸不认人,罗莎琳达也不过损失了一万金币。对于她而言,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珞珈感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之前在乡下混日子的时候,接一单委托的报酬只有一二百金币。乡下那群贵族抠抠嗖嗖的,麻烦事不少,给的钱倒是不多。 到了金顶之城,才知道什么叫豪爽的阔佬。接了一单委托,光是定金就有一千多金币,明天结了尾款又是一千多。钱来的又多又快,怪不得人人都想到大城市来。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她也早就到金顶之城来了。 “阿利克夏子爵有两个儿子,”珞珈问:“大儿子是前妻生的,小儿子是罗莎琳达生的,对吧?” “对,”索尔.莫雷点头:“有大儿子帕特里克在,罗莎琳达的约瑟夫就无法继承爵位。阿利克夏子爵死后,他们母子面临着被扫地出门的危险。当然了,罗莎琳达名下有无数庄园和别墅可去,但在帕特里克结婚之后,她再也无法保留子爵夫人的头衔,更别提打入上流社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约瑟夫要给帕特里克扣上觊觎父亲情人的帽子。只要让他丧失名誉,无法继承爵位,他就可以成为新任的子爵大人,和母亲一起搬入西区,进入贵族们的交际圈。 但帕特里克绝不会让他们得逞,因为约瑟夫和罗莎琳达失去爵位之后还有数不清的财富,而他失去了爵位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两兄弟的爵位争夺原本就暗潮汹涌,老子爵的死更是把争斗摆在了明面上。 “老子爵是怎么死的?”珞珈问:“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很奇怪啊。” 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里,首先妻子和小儿子肯定是不愿意让他现在就死的。现在死了,帕特里克继承爵位名正言顺,什么都没他们的份。 而帕特里克的态度就更微妙了——他是长子,只要他还活着,且没有做出什么丧失名誉的事情,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在这一点上,他没必要盼着子爵早死,毕竟爵位早晚都是他的。老子爵活的久,他还可以借着罗莎琳达的嫁妆的光,多过几天富贵日子。 一旦子爵死了,罗莎琳达带着嫁妆回娘家,仅凭子爵封地的收入,无法维持他在金顶之城的奢靡生活,说不定他还得回封地过苦哈哈的土财主日子去。但他也必须捏着鼻子和对爵位虎视眈眈的继母和异母弟弟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子过的想必也不怎么舒心。 也就是说,子爵活着,大家的日子过的虽然都不尽如人意,但表面上都还过得去。子爵死了,大家撕破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子爵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子爵是马上风死的,”索尔.莫雷说:“和那些纵欲过度的中年男人一个样儿……某天晚上,他太过快乐了,于是就死了。” 呦呵。 马上风,最容易伪造成意外的谋杀,但本身就是一桩单纯的意外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快乐的……是哪个人?” 珞珈问:“或者说,是哪些人?” 索尔.莫雷说:“只有一个人,就是子爵前段时间带回家的情人,歌剧演员帕妮丝。因为子爵是在和她过夜的时候去世的,因此让她陪葬的呼声很高……帕特里克曾经反对过,但在仲裁结果出来之后就放弃了。” 子爵是在和帕妮丝过夜的时候去世的…… 珞珈皱眉。 “关于帕妮丝,你知道哪些消息?” “我只知道她是位大明星,金顶之城的男女老少没有人不喜欢她。她的父亲欠下了巨额赌债,债主找到了她的头上。阿利克夏子爵替她还清了债务——当然,用的是罗莎琳达的嫁妆——之后,要求她做自己的情人。” “子爵的儿子帕特里克对她也有好感,但她毕竟是父亲的情人,于是他没有下手。约瑟夫厌恶帕妮丝,超出了正常的限度。如果得到合适的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谋杀帕妮丝。子爵死后,他坚持要帕妮丝殉葬,除了想和帕特里克对着干之外,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为什么?”珞珈不解:“帕妮丝不过是他父亲为数众多的情人之一,他为什么恨她到了这个程度?” “其实在这个家里,第一个对帕妮丝生出好感的,不是子爵阁下。” 珞珈眨了眨眼:“不是子爵阁下?那是谁?难道是帕特里克?” 索尔.莫雷摇了摇头:“不。是罗莎琳达。罗莎琳达曾经是演员帕妮丝的崇拜者,帕妮丝的每一场公演,罗莎琳达都会出席。约瑟夫对此……比较排斥。” 珞珈整理了一下思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其实她压根没有理解。父子夫妻爱上同一个女人,仅剩的一个儿子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这个家庭的情感状况实在太复杂了。或许这就是贵族,这就是大户人家,她这种流浪魔法师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但不管她理解不理解,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明白了,”珞珈点头:“关于阿利克夏子爵的家事,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她端起自己的啤酒杯,啜饮了一口,刚想说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看隔壁桌的煎香肠很不错啊要不咱俩点一盘配着烤土豆吃,就听见酒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又快又沉重,像是优良的名种马载着身穿沉重铠甲的骑士在路上飞奔。 珞珈心里一动,先问格维尔:“你说,我可以向他打听所有消息,那我可不可以向他打听有关于接下来的任务的信息?这算是提前剧透吗?” 格维尔点头:“可以,在游戏内npc处获得的信息都不算剧透。” 珞珈心里有了底,问索尔.莫雷:“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许多白衣骑士,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白衣骑士?”索尔.莫雷问:“是不是胸前佩戴着十三瓣矢车菊蓝宝石徽章的那些?” 珞珈点头:“就是他们。我看见他们出了西边的法伦蒂门,法伦蒂门外不远就是皇宫,难道他们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是的,”索尔.莫雷肯定地点头:“他们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成员,平时驻扎在自己的封地亚伊塔尼城里,除非皇帝召见,否则不会来金顶之城。” 一般大型骑士团都拥有自己的封地,封地税收就是骑士团最主要的财富来源。 神圣蔷薇骑士团也不例外。他们的封地是金顶之城东方的亚伊塔尼城,城池富饶,税收丰厚。 “皇帝为什么要召见他们?”珞珈问:“难道要发生战争了吗?” 索尔.莫雷点点头,又摇摇头:“今年早些时候,宫廷里确实有风声说,皇帝要对桑兰公国再次开战。不过,风声只是风声,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传出明确的开战消息。皇帝这次召见神圣蔷薇骑士团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准备战争。” 桑兰公国和帝国是对立势力,四年前的第三次温亚德战役就是在帝国和桑兰公国之间发生的。 第三次温亚德战役里,桑兰公国的宫廷法师埃里克.弗里曼违反了魔法师的不参战原则,公然用魔法屠杀了四万名帝国士兵。帝国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埃里克.弗里曼本人被魔法协会清算,桑兰公国的其他宫廷法师也都被魔法协会召回。 四年过后,帝国休养生息结束,再次对桑兰公国开战,合情合理。 珞珈问:“那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做战前准备,皇帝干嘛把一群圣骑士召回宫廷? 圣骑士掌握的魔法不如魔法师强大,因此不受不参战原则的约束。但相比于普通人,圣骑士已经强大太多了。 珞珈设身处地,假如自己是皇帝陛下,把这么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会点儿小把戏的骑士放在身边,睡觉的时候,估计会很不安稳。 “据说这件事和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首席骑士有关,”索尔.莫雷说:“这位首席骑士……” 话音未落,小酒馆的门外传来嘈杂的马蹄声。 珞珈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数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接近。 是圣骑士。 她左手微微移动,将靠在桌角的法杖握在了掌心。 虽然她嘴上经常说圣骑士都是只会些三脚猫法术的肌肉莽夫,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如果圣骑士和魔法师距离超过一百码,那毫无疑问,魔法师只需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圣骑士。 当距离缩短到一百码以内,事情就开始起变化了。 距离越短,圣骑士的胜算越大。 珞珈打量了一下自己和酒馆大门的距离,发现不到十码。 这个距离,圣骑士破门而入,一刀就能砍飞她的头。 倒不是说她会因此而死掉,或者说,她不会因此死掉,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是个死灵法师。这个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东西——包括其他所有派系的法师、狼人、德鲁伊、吸血鬼、龙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神奇生物在内——一旦被砍下了头,或者被刺穿心脏,就一定会死亡。 只有两种情况例外。 一,精灵。精灵不会死,他们就是不会死,不会老死不会病死也不会被杀死,种族天赋,羡慕不来。 二,死灵法师。对于普通人而言,生与死之间存在着一条明确的界限,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嘎嘣一下,干干脆脆。而对于死灵法师而言,生与死之间的界限比较模糊,模糊到珞珈有时都不好定义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 总而言之,如果门外那几个圣骑士真的破门而入砍飞她的头,她就只好抱头鼠窜了——真正的抱头鼠窜。 鉴于她头上的耳朵是圆的不是尖的,第二天整个金顶之城的人应该都能知道自己家门口来了个死灵法师。 “别担心,”格维尔安稳她:“大不了咱就读档。” 珞珈白了他一眼。 她的紧张也感染了索尔.莫雷。索尔.莫雷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个圣骑士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他身材瘦而高,头发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色,虹膜是如烟如雾的灰蓝,颜色极浅极淡,更显得浓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珞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之前在路上回头看她的那个圣骑士。 她头皮一紧。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得罪哪位贵族大人了,这是人家派来追杀她的。 不过下一秒,她就想起来,自己已经转运了,还和创世神结伴同行,这个骑士是创世神安排的任务npc。 圣骑士的目光在酒馆内扫视了一圈,停在了珞珈身上。 他死死地盯着珞珈,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一个问句:“门外的那匹……马,是谁的?” 第 28章 阿诺德 珞珈这下就明白了,这是骡子惹的祸。 她连忙道:“那匹马是我的。” 她余光向窗外看去,能看见酒馆的马槽里饮着三匹马,骡子和两匹枣红色的胖马挤在一个槽里吃干草,吃得不亦乐乎。 虽然马有三匹,但能被圣骑士高看一眼的,估计有只有骡子了。 骡子是她老师送给她的,临行之前还帮她施了遮断气息的魔咒,说是十年之内,都不会被人看出亡灵践踏的本相。 珞珈也不知道这是叫她十年之后回来给骡子补个遮断咒还是有别的意思,想的太多不好,她干脆放弃了思考。 但骡子毕竟不是普通的马,即使施了遮断咒,偶尔水鬼吃多了,还是会有一些魔力散溢出来。 圣骑士整天和马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骡子这匹马不对劲。 不过他们看不出这是亡灵践踏,估计会以为这是被魔法师施了变形咒的独角兽座狼飞狮之类的神奇生物。 魔法师就喜欢骑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其实如果刨去骡子的“亡灵”属性,它在一众魔法师坐骑里算得上是比较正常的那一类。 至少它长得很像一匹马——四条腿,一个头,没有角,不会飞。 难道之前在路上,这个圣骑士就是发现了骡子的不对劲才回头看她的? 圣骑士深深地看了珞珈一眼:“把这样的马匹带到城内,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偏了偏头:“我给它加上了一道魔法陷阱,确保主人不在时,它不会出什么意外。希望您今后在离开它身边时也能注意到这一点。” “不会出什么意外”指的是不会突然冲进人群中大开杀戒。 金顶之城上个月还发生了一起魔法师坐骑伤人事件。 珞珈:“……” 她把几乎涌到嘴边的吐槽给憋回去了。 你们圣骑士的陷阱不叫“魔法”陷阱! 顶多算是个类魔陷阱罢了! 真正的魔法陷阱是能将整个城市强行拖入异空间的!和你们这种只能欺负欺负动物的陷阱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且,骡子是不吃人的——它是亡灵践踏,只吃鬼魂幽灵和干草豆饼,不吃人。她是死灵法师,对这种天生的亡灵生物有着绝对的控制力。没有她的命令,骡子连水鬼都不会主动去吃。 她打量了一眼圣骑士腰/间的长剑,把这些话都憋了回去,扯出了一个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圣骑士浅色的眼珠依旧死死地盯着她:“我没有在金顶之城里见过您,请问您是刚刚来到金顶之城的魔法师吗?” 珞珈点头:“我今天上午刚到,还没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 其实她今晚不打算睡了,打算连夜解决阿利克夏子爵家的事情,明天中午收了尾款之后再找地方住宿不迟。 “那我向您推荐西区赫舍尔大道的丁香旅馆,”圣骑士说:“床铺舒适,服务周到,食物美味,我最爱的是他们的松露炒蛋和烤小羊排,也很怀念三楼蓝宝石套房窗外的夕阳。最妙的一点是,它离魔法协会总部只有两百米远,位置得天独厚,因此深受魔法师欢迎。” 珞珈心道,懂了,这就避开丁香旅馆。 她又不是活腻味了,非要往魔法协会的枪/口上撞。 “那么,法师大人,是否可以请教您的姓名?” 圣骑士微微欠身:“鄙人是阿诺德.奥古斯汀,神圣蔷薇骑士团次席。” “他是神圣蔷薇的二把手,”格维尔说:“由于一把手……咳咳,暂不剧透,他实际上负责神圣蔷薇的日常事务。” 神圣蔷薇骑士团是帝国规模最大、封地最富饶、实力最强大、宫廷地位最高的骑士团,她的次席骑士在整个圣骑士系统里地位都是非常高的。 珞珈也向他点头:“我是珞珈。水系法师,还没去魔法协会登记。” 不等阿诺德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补充道:“如您所见,我没有姓,也并非毕业于某个声名在外的魔法学院。以您的身份,不必对我过于尊敬。” 这个社会的地位划分很简单——家里有爵位,就是贵族,是上等人。会魔法,就是魔法师,也是上等人。得到授勋,就是骑士,还是上等人。大家都是一个阶层的,是自己人,彼此见了面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一起维护上等人的体面。 这个社会的地位划分又很复杂——贵族之间有爵位等级之差、领土大小优劣之差、受皇帝宠信程度之差、财产多寡之差,魔法师和圣骑士之间也有着等级差别。 一个是外来的魔法师,没背景没后台没靠山,真实身份还是个地雷;一个是帝国最强大的骑士团次席——谁地位更高,一目了然。 珞珈和很多自诩谦逊的贵族打过交道,深知这些贵族表面上彬彬有礼,把姿态放得很低,实际上是希望你以更低的姿态去奉承他——你要是真傻不愣登地接下了他的谦逊,那可就是得罪人了。 珞珈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深有感触。 阿诺德一愣:“不……我……” 他想了想:“保持谦卑,是骑士的美德。” “珞珈大人,”他的指间飞出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看来他的魔法造诣在圣骑士里算是比较高的那类——珞珈接住了蝴蝶,脑海中浮现了阿诺德在金顶之城的住处和联系方式。 “在您找到住处之后,希望您能允许我登门拜访。” 说完之后,他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格维尔摸着下巴:“奇怪。” 珞珈问:“怎么了?” “阿诺德的态度很奇怪。” “他不是你的npc吗?” 珞珈满不在意地喝着啤酒。 格维尔的npc是为了任务而服务的,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找上门来。 “正因如此,所以才奇怪。” 格维尔坐在珞珈身边:“我创造阿诺德的时候,打算把他当作前期的看板郎,所以给他的性格中加入了很多流行元素,比如清冷傲娇口是心非——咳咳,总之,他的外在性格是很冷漠的,和主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副惜字如金的架势,好像和主角呼吸同一片空气是对他的侮辱一样,这样攻略完成之后才有反差萌嘛。但看他刚才的表现,热情又主动,给你推荐旅馆,还打算日后登门拜访,这完全不符合人物设定,绝对是ooc。” 珞珈沉思:“这样啊……” 确实,看阿诺德的面相,就不是什么好接触的人。 自己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魔法师,没身份也没地位,不值得神圣蔷薇的次席来给自己献殷勤。 等等……献殷勤…… 珞珈脑洞大开:“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讨好我?” 格维尔欲言又止:“这个……” 珞珈指了指自己:“怎么样,我长得也算不赖吧?走在街上被人一见钟情也不是没可能吧?” 格维尔沉思。 平心而论,珞珈长得不赖。 她的发色和瞳色是最深沉的黑色,在帝国的审美中,黑色代表着高贵与神秘,是独属于贵族的颜色。一头柔软的秀发垂在肩头,肤白如雪,眉目典雅,高鼻薄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优雅的美人。 也难怪她有信心给自己从前的雇主们写情书了。 但是…… “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可亲,”格维尔评价道:“没有那种让人想要靠近的欲望,反而叫人望而却步。” 珞珈恍然:“啊,可能因为我是死灵法师吧。死字沾边,当然叫人不敢亲近。” 死灵法师常年和死亡为伴,身上难免沾染死气。这种死亡的气息和其他魔法气息大不相同——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隐隐察觉出这种叫人不舒服的阴冷感觉,并且下意识地远离。 格维尔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他绕着珞珈转了两圈:“不是那种叫人从骨子里泛寒的阴森森的死气,倒像是……”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倒像是那种高不可攀,让人不敢生出旖念,只想跪倒臣服的感觉。” “你想啊,虽然大家都爱美人,但谁敢在家里供一个皇帝?” “对了!”格维尔一拍手:“你该不会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吧?” 珞珈:…… 怎么又扯到私生女上了。 她无奈地道:“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女。我要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早就回皇宫吃香喝辣享清福了,谁还跟你在这里跑东跑西的做任务?” 格维尔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而且,咱们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女呢?” 格维尔点头:“也对。” 帝国如今的皇帝陛下,是不可能有私生女的。 “可能那位次席骑士和你有着一样的误会,”珞珈总结:“他估计也以为我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女,所以才对我这样客气吧。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 她一路走来,遇见过很多误会她有贵族血统的人,这位次席骑士恐怕也是其中之一。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格维尔嘀咕:“阿诺德才不会对‘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这么殷勤,他可是那位……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珞珈没听清:“他可是什么?” “……没什么。” 格维尔摇了摇头:“不重要。” 既然他说了不重要,珞珈就没再追问。 阿诺德走后,索尔.莫雷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抹了抹嘴:“法师大人,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珞珈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他,刚要开口,忽然又觉得那件事情并不重要,不值得一问,于是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直到离开小酒馆,她都处在这样的纠结中: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那件事根本不重要……还没想起来,怎么知道重不重要…… 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她解开了束缚着骡子的类魔陷阱,牵着马走向东区的德蕾卡花园。 消息都探听得差不多了,该去找帕妮丝了。 第 29章 灵视 回到德蕾卡花园时,已经将近黄昏时分。 珞珈牵着骡子走向阿利克夏子爵的别墅,向门前的守卫出示了帕特里克发给她的通行证:“我是帕特里克阁下雇佣来调查帕妮丝下落的魔法师,请把别墅里所有的仆人聚集到会客厅内,我有话要问。” 阿利克夏子爵爵位不低,又得到了罗莎琳达的万元嫁妆,在金顶之城过着奢靡的生活。 他从封地带来了二十几名仆人,又在金顶之城雇佣了上百名仆人来服侍自己。 即使葬礼上陪葬了十几名仆人,别墅内剩余的仆人的数量也是非常可观的。 现在老子爵死了,罗莎琳达、帕特里克、约瑟夫都不在家,他们的贴身仆人和专属的车夫也都跟随在主人身边,并不在别墅里。 珞珈走进会客厅的时候,男女管家已经带着几十名仆人在里面等候了。 仆人们窃窃私语:“怎么来了个魔法师?” “不知道,听说是帕特里克少爷请来找帕妮丝小姐的。” “嘻,这还用找?那不就是帕特里克少爷自己……” “嘘,别说了,你也想被赶出去吗……” 珞珈清了清嗓子:“肃静。” 她问女管家:“谁是帕妮丝小姐的贴身女仆?” 帕妮丝是老子爵的情人,她在别墅里有自己的套间和女仆。 女管家三十岁出头,栗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发髻。她向珞珈鞠了一躬:“尊敬的法师大人,负责照顾帕妮丝小姐的是凯西和贝蒂。” 珞珈问:“她们人呢?在这里吗?” 女管家摇头:“帕妮丝小姐失踪时,贝蒂负责照顾她,帕特里克先生认为贝蒂与帕妮丝小姐的失踪有关,叫了治安官来,把贝蒂带走了。凯西也不在这里,她跟着罗莎琳达夫人一起出门了。” 珞珈问:“凯西为什么会跟罗莎琳达一起出门?她不是帕妮丝的女仆吗?” 女管家:“因为凯西原本就是罗莎琳达夫人的女仆,帕妮丝小姐住进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贝蒂一名女仆,于是罗莎琳达夫人将自己的贴身女仆凯西借给了帕妮丝小姐。” 珞珈转头对格维尔吐槽:“可真是够巧的,两个贴身女仆,一个都不在。” 吐槽完毕,她又问女管家:“帕妮丝小姐是在哪里失踪的?最后见到她的人是谁?” 女管家说:“帕妮丝小姐是在昨天夜里失踪的,最后见到她的人是贝蒂。贝蒂从厨房端了一杯牛奶给帕妮丝小姐,帮助她渡过这个难熬的夜晚。帕妮丝小姐喝完之后,她用钥匙锁上了套房的门窗,把杯子送回厨房,就回自己的房间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发现帕妮丝小姐失踪了,都怀疑是贝蒂把帕妮丝小姐放走了。帕特里克少爷非常愤怒,不听贝蒂辩解,就叫来了治安官。” 珞珈问:“这个时候,凯西在哪里?” 女管家说:“凯西生病了,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她的病好的可真快,”珞珈说:“前一天晚上还卧床不起,第二天就能跟女主人一起出门了。” 她最后问:“帕妮丝小姐的套房是哪间?” 女管家指了指会客厅外的楼梯:“帕妮丝小姐的套房在二楼,有一间大露台。” 珞珈点头,用法杖敲了敲地板,瞬间布下了覆盖整个会客厅的魔法阵:“在我解除魔法阵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会客厅。如果有谁想要离开,就视作是帕妮丝小姐的同伙。” 仆人立刻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话题围绕着究竟谁才是帕妮丝小姐的同伙和帕妮丝小姐到底是不是被帕特里克少爷藏起来了展开。至于魔法师不允许他们离开会客厅——他们巴不得被困在会客厅里,这样就不用回去干活了。 珞珈顺着楼梯登上二楼。阿利克夏子爵的别墅内部和大多数贵族的居所一样,采用了大量的暗红色木材装饰,让室内显得十分昏暗,即使是白天也需要蜡烛和火把照明,更别提晚上。 珞珈站在二楼走廊的入口,闭上了双眼,又慢慢地睁开。她的视野出现了一些变化——浓艳的色彩渐渐褪去,变成了黑白灰的色块。与此同时,昏暗的走廊明亮了起来,就像有人打开了天窗,让正午的阳光直直照射进来一样。 她的视野中还出现了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地板上纷杂的脚印,即使被擦拭过,也如同刚印上时一样清晰;墙壁上剐蹭的痕迹,是某个粗心的女仆提着水桶上楼时不小心蹭出来的;地毯的某处微微鼓起,偷懒的女仆把灰尘扫到了下面…… 稍稍集中注意力,她还能嗅到空气中最细微的气味,甚至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看到一些虚幻的影像——这些是曾经在这片空间里发生过的事情留下的投影。 在这个状态下,她可以看见这片空间内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哇,你的眼睛变色了,”格维尔新奇地打量着她:“变成银灰色了!” 珞珈微笑,竖起食指:“嘘,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独属于死灵法师的“灵视”。 死灵法师可以直视所有的“死亡”。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生物才拥有“死亡”,一件物品、一座建筑、一片土地,甚至是一个动作,一个虚构的概念,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死亡。 “死亡”会留下痕迹,死灵法师可以看到这些痕迹。 所以理论上,珞珈可以用灵视看见这个世界上发生、消亡过的所有事物。 不过灵视消耗的魔力太大了,她很少使用这个能力。 “我的‘灵视’大概可以维持五分钟,”珞珈说:“走,去帕妮丝的套房里看看。” “这个技能厉害了啊,”格维尔追在她身后:“有了这个能力,整个世界在你的面前都是透明的,不存在任何秘密!” “没有那么夸张,”珞珈说:“‘灵视’的耗魔太大,积攒一周的魔力也只够用五分钟,所以我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 “不得已”的情况,指雇主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她觉得不开灵视帮雇主找人就对不起那么多金币。 “那也够厉害的了。看来我ban掉死灵法师是对的,这技能太bug了。” “bug是什么意思?强大到无法用常理来形容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还有一类人是比我的灵视更bug的存在。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留下任何可以被我看见的‘残影’。” “什么人?” “精灵。精灵与死亡完全绝缘,他们的存在和行为不会留下死亡的残影。所以我一开始就问帕特里克,帕妮丝是不是精灵。如果她是精灵的话……” 珞珈一把推开帕妮丝的房门。 “……那我这次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如果给死灵法师讨厌的事物列出一个排行,精灵一定高居榜首。 死灵法师与死亡为伴,而精灵天生就排斥所有的死亡。在他们的身上,似乎连死亡的概念都开始消亡了。 “我讨厌精灵。精灵让我头晕,恶心。” 她曾经在野外见到过一次精灵,当时她骑着骡子在水边漫步,那个精灵从她头顶的树冠上跃过。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轻飘飘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跳进旁边的河里,让冰凉的河水浸透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要跳进河里?” “因为河里的死气比岸上浓啊。别忘了,在我们的世界,人死之后是要被扔进水里的。” “听起来像是高原反应。精灵身边的死气太淡,让你不得不跳进河里吸氧……吸死气了。” “就是这个道理。精灵真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他们。” “因为精灵长得好看啊。人们都喜欢好看的事物。” “即使这些‘好看的事物’杀了他们全家?” “……什么?” “没什么。”珞珈指着帕妮丝房间里的大床:“看,这是昨晚的帕妮丝。” “等等,我开一个视野共享……好了。” 格维尔惊奇地看着帕妮丝的残影:“这种感觉就像是看早期的全息电影一样,还是黑白的。” 帕妮丝的身影模糊而虚幻,从“灵视”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一个身穿长裙的女人斜靠在床头。 “她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格维尔评价。 “废话。她马上就要给一个死人殉葬了,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等等,有脚步声……女仆来了。” 一个高挑纤瘦的年轻女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牛奶。 “她们在说什么……有点听不清,音量能不能调大点?” “没有这个功能。嘘……她在劝帕妮丝休息。她让帕妮丝喝牛奶。帕妮丝拒绝了。” “……她开始安慰帕妮丝。这都是命啊什么的。她让帕妮丝向伊露娜女神祈祷,得到心灵的宁静。帕妮丝让她滚。” “好家伙。”格维尔竖着耳朵:“这女仆真不会说话。” “等等……”珞珈回头看去,面色凝重:“有脚步声。第三个人来了。” 第20章 真正的雇主 怎么会有第三个人出现?昨晚不是只有贝蒂来给帕妮丝送过牛奶吗? 门轻轻地开了,另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 屋内的女仆贝蒂惊呼道:“凯西,你怎么来了?” 珞珈神色一凛。 果然,她就知道,凯西根本没生病。 没见过哪个病人头天晚上还卧床不起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地跟人出门的。 “哇哦,”格维尔探头打量:“从这个视角看去,她们两个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嘛。” 确实如此。 凯西和贝蒂长得一样高,一样瘦,走路的姿态也相差无几。灵视只能大致还原事物的轮廓,无法分辨五官细节。在灵视的视角里,凯西和贝蒂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在光线昏暗的晚上……”珞珈低语,“即使是熟悉的人,也很难分辨出她们两个人吧。” 所以……昨天晚上为帕妮丝端来牛奶,锁上房门,又把杯子送回厨房的,真的是贝蒂吗? 格维尔戳了戳珞珈:“她们说什么呢?” 珞珈侧耳倾听:“贝蒂问凯西为什么不在屋子里休息。凯西说她觉得自己好一点了,上来陪帕妮丝一会儿。” 贝蒂和凯西都住在一楼的女佣房里,帕妮丝则住在二楼的套间。 “凯西问帕妮丝为什么生气,贝蒂说因为帕妮丝不想喝牛奶。凯西让贝蒂把牛奶送回厨房。贝蒂说不行,帕特里克少爷亲自嘱咐了,要让帕妮丝把这杯牛奶喝完。这可以让她睡个好觉。” 珞珈皱了皱眉:“奇怪,帕特里克为什么要特别嘱咐这一句?” 帕特里克对帕妮丝有好感,但他却无法保护帕妮丝,必须让帕妮丝为自己的父亲殉葬。这种情况下,帕特里克真的还会对帕妮丝怀有善意吗? 珞珈不抱希望。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帕妮丝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只是命不好,必须为老子爵殉葬。但帕特里克真的会因为她无辜又命苦而对她更加怜惜吗? 以帕妮丝失踪后,帕特里克二话不说就要雇魔法师把她找回来的情况来看,恐怕此时帕特里克已经恨上了她。 他把他对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憎恨、对死去的父亲的憎恨、对坚持要帕妮丝殉葬的弟弟的憎恨,都一股脑儿地倾泻在了帕妮丝身上。 珞珈也是见过几个这种人的。 他们原本也是无能为力的受害者,但通过憎恨更加无能为力的受害者的方式,他们摇身一变,从无能为力的状态下解脱,变成了拥有优势与力量的加害者。 帕特里克不会好心到担心帕妮丝睡不好觉,从而让女仆给她端来一杯牛奶。 那杯牛奶一定有问题。 珞珈抽了抽鼻子,没嗅到任何特殊的气息。 她暗暗记下,一会儿要去厨房里检查一下牛奶杯。 “她们又说什么了?” 格维尔问。 珞珈回过神来:“贝蒂说她必须把空了的牛奶杯送回厨房,否则明天帕特里克少爷要怪她。帕妮丝说,你居然还有明天可以担心。贝蒂说,是啊,但今天没有人担心我睡不好,让女仆给我端来一杯牛奶。俩人吵起来了。” “嚯,”格维尔兴致勃勃:“居然能看现场直播。” “在你的设定里,‘玩家’看不到这个场景吗?” 格维尔摇头:“‘玩家’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能看见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项任务里,他们是根据现场的细节来推理曾经发生在这间套房的事情的。” “所以,我也没想到居然能直接看到这个场面。” 格维尔看的津津有味:“还挺有意思的。” 珞珈把注意力又放回帕妮丝那边:“凯西在劝架。她让贝蒂别再刺激帕妮丝了,贝蒂不服气,又和凯西吵了起来。最后贝蒂一仰头把牛奶喝了,还说‘好了,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杯牛奶了,现在没有了!’。别什么东西都喝啊!那里面很可能加料了!” “凯西让贝蒂喝完牛奶就回房休息,她可以帮她锁好房门再把杯子送回厨房。果然,昨晚出现在厨房的不是贝蒂,而是凯西……” “贝蒂把钥匙递给了凯西,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是我的错觉吗,贝蒂走路摇摇晃晃的,她喝的是牛奶还是酒啊……” “不是错觉,”格维尔说:“她就是在晃。” 珞珈眨了眨眼:“‘灵视’的时效过了一半了,我快进一下哈。” 她心念一动,眼前的场景飞快地动了起来。 格维尔震惊:“你还有这种功能?” 珞珈摆手:“嘘,别问,就看。” 贝蒂走后,帕妮丝扑在枕头上哭了一阵。凯西扶着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会儿,因为快进的原因两人说话的声音变得叽叽喳喳得像小鸟的叫声,珞珈听了一会儿,发现大意是,帕妮丝说她不想死,凯西说不想死你可以跑啊,帕妮丝说跑不了,门都锁了,院子里有守卫在巡逻,还有两条新买来的大狼狗,自己插翅难逃。 看这对看守信息的了解程度,恐怕自己也没少合计着要跑。 只可惜在上百人明里暗里的看守下,她一个人很难真正逃出去。她甚至连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伙都没有。 凯西说她可以从厨房里偷点麻/药/粉出来,掺在剩饭里喂给狗吃,狗就不会叫了。至于那些守卫,他们傍晚的时候喝了酒,夜深人静,一定会睡的很沉。只要帕妮丝顺着露台爬上房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别墅。 “缜密周详的出逃计划,果然有了同伙好办事,”珞珈评价:“唯一的问题就是,厨房里为什么会有麻/药/粉?” 她还以为只有草药医生和犯罪分子才会在家中常备这种东西呢,没想到子爵的家里也有。 “应该是现买的,”格维尔说:“是给帕妮丝准备的。帕特里克知道帕妮丝不想殉葬,一定会想办法出逃。他不想在葬礼前夜闹出事端,于是要让她喝下掺有麻/药/粉的牛奶,打消她最后一丝逃走的可能性。” 喝了这杯牛奶之后,帕妮丝果然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怪不得发现帕妮丝失踪之后,帕特里克二话不说就让治安官把贝蒂带走了——牛奶是贝蒂端上去的,帕妮丝却成功逃走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贝蒂放走的。 在“灵视”的加速下,珞珈观看了帕妮丝的整个逃走过程。凯西冒充贝蒂把牛奶杯送回厨房,顺便偷走了厨房里剩余的麻/药/粉,掺在两块凉透了的烤土豆里,又拌上肉汁,扔给院子里的两条狼狗。 狼狗吃完之后,摇头晃脑地回窝睡觉了。 到了后半夜,院子里的守卫果然开始哈欠连天。等他们睡熟之后,帕妮丝从露台爬上房顶,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穿过了整座别墅,跳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这回“灵视”的时间是真到头了。珞珈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 每次用完灵视,都会有这种后遗症——头晕脑胀,眼睛酸涩。 不过缓一会儿就好了,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格维尔有些担心:“你状态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恢复一下?” 游戏里的debuff会给玩家扣血,放着不管的话生命条会很危险,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吃点东西,用吃东西的加血来抵消debuff的扣血。 珞珈摇了摇头:“头晕,吃不下东西。” 好在这种后遗症只持续了半分钟,半分钟后,珞珈甩了甩头,满血复活——“走,先去厨房检查一下牛奶杯。” 厨房在别墅的地下室,此时空无一人。 “我想想,牛奶杯被放在哪里了呢……” 昨晚贝蒂喝完牛奶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凯西来送牛奶杯的时候只会更晚。如果她是负责洗刷餐具的仆人的话,一定会把牛奶杯放在一边,等第二天再一起刷。 毕竟刷洗一次餐具就要重复一次去水井打水——刷洗——把脏水倒掉的过程。为了一只杯子折腾一回不值得。 而且,这个别墅里,谁不知道帕妮丝第二天就要死了呢。她的杯子,更不值得仆人为她忙活。 “第二天,第二天早上就是葬礼,帕妮丝又失踪了,子爵一家人应该没来得及吃饭就出门了。然后到现在为止,他们一个也没回来。我要是仆人,一定趁机偷懒,既不给他们做饭,也不给他们洗碗。” “果然……找到了。” 珞珈从一堆没洗的脏碗里拣出了牛奶杯:“就是这个。” 她凑近了闻了闻:“果然,是麻/药/粉的味道。” 找到了关键性证据之一,她把牛奶杯扔进了系统背包,又去了后院的狗窝,隔着手套收集了一些这些狗昨晚吃剩的残渣。 这里也掺有麻药粉。 她凑近狗窝的时候,里面的两条狗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紧紧地趴在地上。 珞珈无奈:“这么怕我干什么……你们不会死的。” “你收集这些干什么?” 格维尔好奇。 “捉贼捉脏啊。” 珞珈轻快地说:“我要拿着它们去找我的雇主。” 格维尔问:“哪个雇主?” 五百金币的还是八百金币的? 珞珈笑了笑:“是去找我真正的雇主。” 她回到了帕妮丝在二楼的套房,顺着露台爬上了房顶,沿着帕妮丝走过的路线,跳进了隔壁的院子里。 院子中有一座花园,她在这里看见了这间院落的主人。 珞珈向她挥了挥手:“又见面了,罗莎琳达夫人。” 第2 2章 帕妮丝 罗莎琳达夫人摘下了黑色的纱帽,露出一双婉转的灰绿眼珠。 她向珞珈微笑致意:“法师大人,今天过的如何?” “蒙您眷顾,过的还不错。” 珞珈转头看向院中另外的两个人:“这应该就是凯西和帕妮丝了吧。” 罗莎琳达夫人的面前坐着一个不安的女子。她有着一头深灰色的秀发和紫色的眼珠,面容秀美,气质端方。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仆。珞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刚刚在灵视里见过的凯西。 “魔法真是神奇啊,”罗莎琳达感叹:“您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帕特里克可是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我。” 珞珈心想,帕特里克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想找的帕妮丝居然就在自己家的隔壁,而帮助帕妮丝逃跑,并且收留了她的,居然是自己的继母,罗莎琳达夫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老子爵的妻子,一个是老子爵的情人,从世俗角度来看,她们本该是你死我活的情敌才对。 “不止帕特里克,恐怕连约瑟夫对此也不知情吧,”珞珈说:“我听说约瑟夫对帕妮丝小姐抱有很大的恶意,如果让他知道帕妮丝小姐就在这里的话……” 珞珈想了想:“他应该会干脆杀了帕妮丝小姐,再毁尸灭迹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既能破坏帕特里克的荣誉,也能报复帕妮丝小姐。” 罗莎琳达叹气:“约瑟夫……那孩子还年轻,他的思想中有许多偏激和不成熟的地方。我打算把他送去皇家大学中接受教育,或许系统的科学教育可以让他变的更加理智,更加宽容。” 珞珈对此不发表评价。 “夫人,”最终还是帕妮丝忍不住了:“这位法师大人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珞珈说:“我是一名刚刚来到金顶之城的魔法师,受帕特里克阁下的雇佣,帮他寻找失踪的帕妮丝小姐。” 帕妮丝“霍”地站起,语气紧绷地说:“你要把我带回帕特里克身边吗?” 珞珈接着说:“但随后,我又接受了约瑟夫阁下的雇佣。约瑟夫阁下给我开了双倍的价钱,让我不要把帕妮丝小姐带回去殉葬。” 帕妮丝的双手依旧紧紧攥在一起:“所以,你会放过我吗?放我离开金顶之城。” 珞珈说:“我会的。我会让你得到自由。因为这是我和罗莎琳达夫人的交易。” 她转向罗莎琳达夫人,笑得灿烂:“因为罗莎琳达夫人才是我真正的雇主嘛!” 她最擅长为雇主排忧解难了。 约瑟夫是罗莎琳达的儿子,他的钱都是罗莎琳达给的,帕特里克和老子爵花的钱也都是罗莎琳达的嫁妆。归根结底,这两兄弟雇佣她的钱都是罗莎琳达的,说罗莎琳达才是她真正的雇主,没毛病。 谁给钱,谁就是老大嘛。 “但你也要给帕特里克一个交代吧?” 罗莎琳达笑着说:“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尤其是在金顶之城这样一个讲究规矩的地方。如果收了钱却不做事的话,会有损名誉。” 珞珈点头:“所以,我会履行和帕特里克阁下的交易内容。同时,和约瑟夫阁下的交易内容,我也会分毫不差地完成。” 格维尔啧啧称奇:“你说话的样子好像一个渣男海王。” 珞珈没理他。 虽然她曾经的雇主都对她评价不高,但珞珈扪心自问,每一桩委托,她都一字不差地完成了。 重点是“一字不差”。 如果她的雇主们觉得得到的结果不合心意,只能说他们在约定契约的时候没有考虑周详。 帕特里克花了五百金币雇佣她,要求在第二天中午之前,在圣马雷丁门外见到帕妮丝。 约瑟夫花了一千六百金币,要求她阻止帕妮丝被殉葬。 固然这两个人的本意是互相冲突的——帕特里克的本意是要把帕妮丝殉葬了,挽回他的荣誉,顺利继承爵位;约瑟夫的本意是让帕特里克找不到帕妮丝,好破坏他的荣誉,以便自己继承爵位。 但落到字面上,就是帕特里克要见到帕妮丝,约瑟夫要阻止帕妮丝被殉葬。 而罗莎琳达的需求则更简单——她要帕妮丝得到自由。 他们三人的需求不是冲突的,珞珈可以同时满足。 “怪不得你当初觉得我是玩弄契约的恶魔,”格维尔感叹:“原来你自己就是这副德行。” “之前那些雇主给你发通缉令还真是没冤枉你。” 珞珈责怪他:“怎么说话呢,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幸福罢了。” 珞珈觉得,自己和恶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恶魔玩弄契约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痛苦,而她玩弄契约,是想让所有人都幸福——大概吧。 所有人,包括但不限于帕特里克、约瑟夫、罗莎琳达,以及事件的焦点,帕妮丝。 珞珈把残留着麻/药/粉的牛奶杯和狗食递给凯西:“下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记得收尾。” 这次是有贝蒂帮她顶包,帕特里克怒极攻心没有仔细调查,否则只要稍稍询问一下贝蒂,再调查一下狗窝和厨房,凯西被揪出来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她更希望凯西以后永远不用再做这种事情。 其实整件事情说来简单——起因不过是罗莎琳达迷上了一个叫帕妮丝的歌剧演员。 金顶之城的上层阶级痴迷音乐、戏剧、小说和美术,他们追捧艺术家、剧作家和演员,引为流行。 罗莎琳达迷上了个歌剧演员,每场演出都不落下,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正她有的是钱,多少场演出都看得起。 但她身边的两个男人都不这么认为。 她的丈夫阿利克夏子爵对她抱有毫无来由的恨意,他总是觉得罗莎琳达亏欠他,他认为,罗莎琳达将自己和他的婚姻当成一桩银货两讫的买卖,这件事她对不起自己。 因为他是这样一个高贵而优秀的男子,值得被所有女人痴心地爱慕。罗莎琳达不仅不爱他,还在结婚之前和他签订了财产协议,不让他染指她的财产,阿利克夏子爵觉得受到了冒犯。他要报复这个不爱他的女人。 于是他一边挥霍着罗莎琳达的嫁妆,一边还要给她找不痛快。 她不是迷上了个歌剧演员吗?他就要用她的嫁妆把这个演员买下来,做自己的情人,接回家来恶心她。 这件事当然让罗莎琳达十分不满,两人或许起了一些冲突,让约瑟夫知道了。 于是约瑟夫认为,母亲和父亲的情人是女同性恋关系。 他无法接受,于是憎恨上了帕妮丝。 珞珈觉得,罗莎琳达和帕妮丝未必是情人关系,两人或许只是朋友,或是演员和崇拜者之间的关系。但约瑟夫就是认定了自己的母亲是女同性恋,否则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和父亲起冲突呢? 珞珈觉得约瑟夫的气生的很没道理,就算他母亲是同性恋,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父亲还有一大堆情人呢,没见他这么大反应。 人总是要在成长的过程中接受自己亲近的长辈和自己幻想中的“完美形象”并不完全一致的事实,就像她半年前第一次见到老师的通缉令的时候一样。 她前一天还觉得自己的老师是博学睿智宽容温和的智者,第二天就发现他已经被大陆联合通缉二十年了。 罗莎琳达越生气,子爵就越要和帕妮丝亲近。终于有一天,他在和帕妮丝过夜的时候马上风死了。 珞珈对子爵的死因持保留态度,但无论子爵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都和她没有关系。 而且就她之前在亡灵渡口和子爵擦肩而过的时候所见,他明显还挺开心的,没有枉死的怨念。 子爵在帕妮丝的卧室里死了,帕妮丝究竟需不需要殉葬就产生了争议。 帕特里克在和帕妮丝相处的过程中对她产生了好感,不想让她给父亲殉葬。约瑟夫一是要和他对着干,二是本身也对帕妮丝恨之入骨,坚决要让帕妮丝殉葬。 罗莎琳达当然不想让帕妮丝死去。 这个时候,她没有想到什么爵位继承,没有想到什么家族荣誉,她只是以一个朋友和崇拜者的身份,不想失去帕妮丝。 于是,她在葬礼前一晚,授意自己的侍女凯西帮助帕妮丝逃离别墅,逃到早就被她买下来的隔壁院落。 想也知道,凯西只是一个侍女,如果无人授意,是不敢帮助帕妮丝逃跑的。 不过凯西也留了个心眼。她了解这帮贵族,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如果帮助帕妮丝逃跑的事情败露,罗莎琳达不会管她的死活。 于是她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就是另一个侍女贝蒂。 贝蒂对帕特里克有着朦朦胧胧的好感,帕特里克因此才敢借着贝蒂的手给帕妮丝下麻/药/粉。 不过他没告诉贝蒂牛奶里加了料,只是嘱咐贝蒂务必要看着帕妮丝喝下去,这更让贝蒂产生了嫉妒。为了不让贝蒂发觉不对,他还控制了麻/药/粉的剂量,不是立竿见影,而是过一会儿之后才会起效。 凯西对他们三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看的一清二楚。她一边装病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一边趁人不备溜进帕妮丝的套房,不断用话语刺激贝蒂。 果然,贝蒂被她激得喝下加了料的牛奶,这能让她在回到房间之后睡一个彻彻底底的好觉。 凯西则假扮贝蒂去了厨房,偷走了帕特里克留下的麻/药/粉,按照原定计划放走了帕妮丝。 这样,事情败露之后,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而贝蒂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喝了帕妮丝的牛奶,也无法解释前一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帕特里克也不会听她解释,他只知道,坏事发生了,他需要一个出气筒。于是贝蒂被治安官带走,没有人注意到凯西的病好了。 珞珈把自己的推测半遮半掩地说了出来,几位当事人都默认了。 她唯一没有拆穿的是凯西的图谋,因为像凯西这样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总是会做出些坏事。 她只是希望凯西以后都不需要再做这些事了。 珞珈将贝蒂被抓走描述成一个源自误会的意外:“帕特里克阁下主观断定是贝蒂放走了帕妮丝小姐。但贝蒂与此事无关。” 罗莎琳达颔首:“我会让人将她保释出来的。” 珞珈于是又问帕妮丝:“您打算离开金顶之城吗?” 帕妮丝点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金顶之城是大陆上最繁华、最富有的城市,但就是在这里,帕妮丝被人逼迫,成为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的情人,还差点为他殉葬。她不愿意留在这里,无可非议。 “那么,”珞珈笑了笑:“请您允许我护送您出城。” “明天中午,我们将从圣马雷丁门出发。您可以去往金顶之城以东的任何地方,我个人推荐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领地亚伊塔尼城。一旦一座城市内的圣骑士数量大于一百,整座城市的风格都会无可救药地滑向怜悯、救赎、荣誉和宽容。至少在这里,您不必担心会被人强迫,或为人殉葬。” “而我,也可以一次性完成雇主们的需求,然后领取,咳,两份尾款。” 第22章 遗失之物 珞珈觉得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魔法师,每次都兢兢业业地满足雇主们的需求,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格维尔:“做个人吧。” 他支着下巴问珞珈:“你之前被雇主发通缉令,也是因为你想两头吃吗?” 珞珈想了想,摇摇头:“不是。两头吃的那几次我被放狗追出了十公里,但还没到领通缉令的程度。被通缉的那几次是因为我杀了人。” 格维尔好奇:“你都杀了谁?” “我想想……雇主的儿子,雇主的未婚夫,雇主的妹妹,雇主的女儿,雇主本人……本人那次是他儿子给我发的通缉令……” “好家伙,雇主全家捅。” “这真的不能怪我。我只是履行契约内容而已,一字不差。” 格维尔点开了光屏,翻找着什么。 珞珈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看咱俩之前签的契约,”格维尔说:“我看看你能一字不差地履行到什么地步……” 珞珈失笑:“放心,我又不会害你。” 珞珈原本就决定今晚通宵不睡解决帕妮丝的事情,一想到明天一千金币的尾款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返回别墅让会客厅里的仆人各归各位后,她坐在帕妮丝房间的露台上,欣赏金顶之城的夜景。 帕妮丝的套房位置绝佳,不仅能看到近处的德雷卡花园,远远望去,甚至能隐隐眺望到城市对面皇家宫殿的金色尖顶。 “因为你视力很好,”格维尔说:“普通人是不可能从城东看到西郊的皇宫的。” “但这里的景色依旧很美,”珞珈感叹:“等做完任务之后,咱们就在金顶之城买一套带花园带露台的小别墅住下,偶尔出门接个任务赚钱,平时睡到中午才起床,午饭都在床上吃。” 格维尔愣了愣:“可是……” 可是任务完成之后,他就要走了。 他在现实世界里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有梦想,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由数据流组成的虚拟世界里,和身边这个npc聊天、接委托、吃饭、散步,四处游玩。 可是看着珞珈在夜色下显得柔和而静谧的眉眼,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看啊,”珞珈兴冲冲地指着楼下的花园:“是蝴蝶!” 格维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只粉白色的蝴蝶悠悠闲闲地在花丛中飞舞。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蝴蝶?” 珞珈招了招手,一阵轻柔的风将蝴蝶送到了她的手中:“你知道吗,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有时候练习法术累了,老师就会用魔法变出几个蝴蝶给我玩。所以我最喜欢蝴蝶了。” 格维尔看着那只被困在珞珈双手之间上下飞动的蝴蝶,下意识地说:“放它走吧,它该回家了。” 珞珈笑嘻嘻地:“不嘛,再玩一会儿。” 她欣赏着蝴蝶在掌心飞舞的姿态,又过了一会儿,才放它飞走。 转过头来,她发现格维尔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怎么了?” 她问。 “没什么,”格维尔摇了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情绪抛在脑后。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剧情线走完,找出世界的漏洞,修复系统,回到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对,这才是最要紧的。 “我在想,”格维尔慢慢地说:“帕妮丝的任务明天就完成了,你准备好进入下一个任务了吗?” 珞珈的注意力立刻被下一个任务吸引了:“接下来的任务,是和皇帝陛下有关的吧?” 她望向远处宫殿的金顶:“如果只是单纯觐见皇帝的话,我是不担心的。但是……” 但是她担心在皇宫里遇见其他魔法师。 绝大多数的高级魔法师都在各国宫廷里讨生活,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皇宫里更是汇聚着全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师们。 炼金术士塞昂.魁内札尔,火系法师卡门.昆汀,水系法师米兰达.布伦,大德鲁伊杰奎琳.瓦奥莱特…… 这些各个领域的顶尖法师,都是皇帝陛下的座上宾。 虽然喝了遮掩气息的魔药,但珞珈不敢保证这些当世最强大法师的法师都看不穿她的伪装。 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再有信心,她也不想亲身尝试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些法师的围攻下逃出来。 “这个你不必担心,”格维尔说:“你不会在宫廷里遇见任何一名魔法师的。” 珞珈挑眉:“你能确定?” 格维尔点头:“我可以保证。” “那我就放心了,”珞珈笑着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帝国宫廷里当一名宫廷魔法师。因为我很崇拜皇帝陛下,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必须听着陛下的事迹才肯入睡。当然,这是在我发现我老师是个通缉犯,我自己也是预备通缉犯之前。” “你没说过,”格维尔回忆:“你只说过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幻想自己是大贵族失散多年的继承人。” 珞珈轻咳一声:“总之,感谢创世神大人,让我等到美梦成真的机会。” “不用谢,”格维尔说:“这是创世神应该做的。” 第二天,珞珈按照约定带帕妮丝来到了圣马雷丁门。 帕妮丝最后决定听从珞珈的建议,出发前往神圣蔷薇骑士团的亚伊塔尼城。 珞珈理智上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还是忍不住嘴欠了一句:“明智的决定,女士,希望您从今天开始每天清晨向着初生的朝阳祈祷,以适应圣骑士们神圣健康的作息和生活习惯。” “你一定要每次提到圣骑士都这么阴阳怪气一番吗?” 格维尔问:“圣骑士招你惹你了?” “他们的小把戏太低级了,”珞珈打了个响指:“喷点火,放点电,给剑上涂一层加护过的剑油,就敢自称学会了魔法。但凡是个魔法师,都看不惯他们。” “你崇拜的皇帝陛下也曾经是个圣骑士,”格维尔提醒她:“还是圣骑士的首领。” 珞珈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罗莎琳达为帕妮丝准备了一辆马车,帕妮丝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厢里,珞珈骑着骡子跟在车厢旁边:“我会护送您到城门外五十里,接下来的路程就需要您自己走了。” 珞珈递给她一枚银币,上面施了魔法:“这是一枚护身符,能够保护您远离灾厄和不幸,请您随身佩戴。” 帕妮丝收下护身符:“法师大人,请收下我的感激。” “没什么,”珞珈摆了摆手:“一分价钱一分货嘛,罗莎琳达给的实在太多了。” 圣马雷丁门外的亡灵渡口,帕特里克已经带人等在了那里,亡灵渡口旁还停泊着一艘木筏。 帕妮丝顿时紧张了起来。 珞珈骑着骡子悠悠闲闲地走到帕特里克身边,伸手指了指坐在马车里的帕妮丝:“看见了吗?我把她带来了。” 帕特里克连忙点头:“魔法师,干的好。” 他正要带人去抓帕妮丝,珞珈伸出法杖拦下了他:“我的尾款呢?二百五十金币。” 帕特里克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拿出了一个钱袋:“给你。” 老子爵死了,罗莎琳达要收回嫁妆,他手头有些紧,两百多金币对他而言是大支出。 珞珈接过钱袋,微微一笑:“承蒙回顾。” 她驱马回到帕妮丝身边:“走吧,帕妮丝小姐,我们该离开了。” 帕妮丝点点头,将视线从帕特里克身上移开。 “等等,”帕特里克不敢置信:“魔法师,你要带她去哪里?这与约定的不符!” “我要带她去哪里,和你没有关系。” 珞珈笑道:“而且,这就是我们的约定。一天之前,就在同一个地方,你让我把帕妮丝带来见你。” 她摊了摊手:“现在你见完她了,我就该把她带走了。” “你敢耍我!” 帕特里克出离了愤怒:“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对着身后的卫队一挥手:“给我抓住这个魔法师!” 二十几名卫兵上前要将珞珈团团围住。 珞珈无奈:“他都说了我是个魔法师,你们怎么还敢过来?” 她拎起挂在马鞍上的法杖,一挥手,施了一个魂灵震荡,二十几名卫兵同时被震飞出去,人仰马翻。 “给你们个教训,以后别和魔法师作对。连圣骑士都不如……” 她嘟囔着,和帕妮丝顺着道路向东而去。 帕特里克在身后大吼:“你等着!我要去帝国法庭告你!” 珞珈打了个哈欠:“没劲,好歹发个通缉令啊。” 又走了几公里路,遇见了等在路边的罗莎琳达和约瑟夫。 约瑟夫面色不善地瞪着帕妮丝,帕妮丝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罗莎琳达把说好的八百金币给了珞珈,微笑道:“魔法师,希望我们能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珞珈真心实意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罗莎琳达太大方了,这样的雇主可不多见了。 “对了,”珞珈问:“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帕妮丝出现在了人前,证明帕特里克没有偷藏父亲的情人,约瑟夫抹黑他的荣誉、让他无法继承爵位的打算落空了。 帕特里克继承了爵位,罗莎琳达无法保留子爵夫人的头衔,也就无法借此机会进入贵族圈子。 “还不知道呢,”罗莎琳达轻松地说:“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吧?” 珞珈心想,也对,毕竟她那么有钱。 有钱人的生活里,总是很难发生什么真正的不幸。即使发生了,也可以用钱挽救回来。 回到金顶之城后,珞珈掂了掂自己日渐饱满的钱袋,决定找个好酒馆,点一桌好吃的犒赏自己。 “不知道金顶之城哪家酒馆的食物最好吃……” “我建议你去丁香旅馆。” 格维尔说。 珞珈摆手:“离魔法协会太近了,不去。” “别担心,你忘了我说的了?” 格维尔说:“前期剧情里,你不会遇见任何一个法师。去丁香旅馆吧,下一阶段的剧情会在那里触发。” 珞珈想了想,接受了他的建议。 既然不会遇见法师,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骑马来到西区,找到了丁香旅馆,点了阿诺德推荐的松露炒蛋和烤小羊排,配上她最爱的席丹堡啤酒和奶油面包。 吃饱喝足,她又订了阿诺德推荐的蓝宝石套房,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中午,她在金顶之城的阳光中醒来,望着彩色玻璃窗外碧蓝色的天空,默默感慨:“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梳洗完毕,刚要下楼吃午饭,忽然听见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与此同时,任务界面弹出了一个新的任务。 【遗失之物:与阿诺德交谈】 是阿诺德来了? 珞珈想起,阿诺德确实说过要来拜访她,没想到她前脚刚在丁香旅馆住下,他后脚就来了。 “主线任务触发了。”格维尔提醒她。 珞珈打开房门,发现阿诺德就站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全套的骑士铠甲,腰间佩剑,披着纯白的斗篷,胸前佩戴十三瓣蓝宝石矢车菊徽章。 “日安,珞珈大人。” 阿诺德微微欠身:“希望我的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您。” 珞珈微笑:“哪里哪里。” 她侧身请阿诺德进门:“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让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次席骑士一大早登门拜访。” 阿诺德脚步一停,严肃地说:“珞珈大人,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珞珈打了个哈哈:“只要太阳没有落山,任何时候都是清晨。” 阿诺德不赞同地摇摇头。 蓝宝石套房里有专门的会客厅,珞珈请阿诺德在会客厅坐下,用魔法给他快速地泡了杯红茶。 阿诺德浅浅地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回原位后,斟酌地开口:“珞珈大人。” “我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您很善于寻人,仅仅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阿利克夏子爵家一位失踪的女士。” 珞珈谦虚:“都是雕虫小技而已。” “所以我想,”阿诺德说:“我是否有幸,能请您帮忙寻找一……寻找遗失之物呢?” 珞珈精神一振,忙道:“当然可以。您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阿诺德摇了摇头:“不……失去了遗失之物的,并不是我。” “而是一位……地位尊贵的大人物。” 第23章 幸运 这简直就是在明示了。 阿诺德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次席骑士,他本身就已经能被称为一位“大人物”了。能让他如此尊敬的人,整个帝国都没有几个。 “是皇帝吧!” 珞珈兴奋地问格维尔:“我要为皇帝陛下效力了!” “恭喜你。”格维尔说。 珞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阿诺德说:“我很愿意为一位如此尊贵的大人物寻找心爱的遗失之物,无论这位大人物愿不愿意透露身份。” “不,您误会了,”阿诺德有些纠结:“不能透露身份的,并不是这位大人物本身……” 什么? 珞珈挑眉:“除了这位大人物之外,还有谁是不能透露身份的?” 阿诺德叹气:“唉,我并不是巧舌如簧的朝臣和外交官,要让我解释整件事情,可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珞珈说:“没事,您可以慢慢说。” 反正她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坐在这里听他说一整天。 阿诺德神色纠结地沉默了半晌,最后说:“好吧,我承认,我是代表皇帝陛下来到这里的。皇帝陛下失去了一件遗失之物,命我举荐一位能人来寻找……寻找遗失之物。我想到了您,珞珈大人,您刚刚来到金顶之城不久,却已经出色地展现了您的能力。” 珞珈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别扭:“阿诺德阁下,您可以告诉我这件遗失之物是什么吗?” 阿诺德长出了一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能告诉您‘遗失之物’是什么,也无法用量词和代词来指代‘遗失之物’。我唯一能告诉您的就是,遗失之物对陛下而言十分重要,陛下希望……不,是下令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寻回遗失之物。” 珞珈愣了。 诚然她这半年以来很是见过一些世面,但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雇主希望她帮忙寻找遗失之物,却连到底丢失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就算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完成委托。 她又不是神…… 珞珈无奈地看了格维尔一眼:“是你搞的鬼吧?” 格维尔是创世神,这些乱七八糟的剧情一定是他设计的。 格维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可以这样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皇帝到底弄丢了什么?” “不可以,”格维尔严肃地说:“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有关遗失之物的信息。而且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和我谈论任何与‘遗失之物’有关的话题,因为很可能一个无意间的量词、代词,就能让你产生联想,从而推测出真相。阿诺德无法用量词和代词指代遗失之物,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也就是说,阿诺德知道遗失之物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不告诉我?” “没错,这次的任务条件,就是需要你在对遗失之物全然无知的情况下,踏上寻找的道路。” “如果这件事让您为难的话,”阿诺德诚恳地说:“您可以选择拒绝。” 珞珈呼出一口气:“不……我接受。” “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能为皇帝陛下效力的机会可不多啊。” 阿诺德大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太好了,珞珈大人,帝国会铭记您的贡献的。” 珞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端倪:“难道遗失之物的重要性足以威胁到帝国存亡吗?陛下把权杖和皇冠弄丢了?” 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道:“珞珈大人,请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任何与遗失之物究竟是什么相关的问题。因为我必须确保您在觐见陛下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珞珈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您无法向我透露遗失之物的信息吗?是由于陛下的命令吗?” “这个倒是可以说,”阿诺德沉吟:“珞珈大人,我注意到,您是一位水系法师。” 珞珈点头:“没错,我是水系法师。” “别看我只是一名圣骑士,其实我曾经在基卡列利学院进修过两年。在学院里,我学习了法术通识和一些粗浅的共通魔法。” 珞珈惊讶:“你在魔法学院进修过?你是魔法师?” 基卡列利学院是大陆上最富盛名的魔法学院之一,以召唤系、炼金系和变化系闻名。 阿诺德摇摇头:“不,我并没有完成学业,而是中途退学,加入神圣蔷薇骑士团,成为了一名圣骑士。” 珞珈疑惑:“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放着好好的魔法师不当要去当圣骑士。 不过,怪不得阿诺德的法术比普通的圣骑士要好,原来他曾经是一位预备役魔法师。 阿诺德含糊道:“因为我忽然发现圣骑士才是我梦想中的职业……” 珞珈:…… 她向格维尔吐槽:“误入歧途。” “我在魔法通识课上学到过,水系法师是最靠近命运洪流的派系,他们对命运的感知比其他派系要深。” 命运洪流,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命运洪流。 命运,又或称天命,宿命,因果,轮回……在魔法的世界里,它是一种可以被观测、被捕捉、被改变的物体。它委身于水中,化为雾,化为云,化为江河湖海,化为涓涓细流,化为枯死的井水,化为流淌的小溪,化为美酒,化为污泥,被无数人饮入体内,又化为血与泪飘散进风中。 作为命运的载体,水系法师得天独厚,受到命运的垂青。 不过…… “你的通识课老师说的不对,”珞珈说:“水系法师并不是最靠近命运的派系。最靠近命运的,是死灵法师。” 水是命运的载体,而死亡是命运本身。 死亡是万事万物的终极天命。 啊,精灵除外。 一般这个时候,珞珈就会带点刻薄地评价:“因为精灵不是个东西。” 阿诺德说:“可是现在大陆上已经没有死灵法师了。” 珞珈点头:“那是当然。” “我想,作为水系法师的您,应该更能理解这件事情。” 阿诺德整理了一下语言:“如果一个人忽然之间得到了一大笔钱,那么我们会说,他是幸运的。如果一副美丽的图画历经战火的洗礼依然完好地保存了下来,那么我们会说,这副画是幸运的。由此可以看出,无论一个事物有没有自主的意识,都可以被评价为幸运,抑或是不幸。” “事物有其天然的倾向。具有生命的存在一般倾向于存活下来,并且活的更好。没有生命的物质也有其倾向,一般倾向于得到完好的保存。如果这种倾向得到满足,则可以说这件事物是幸运的。如果得不到满足,则可以说,这件事物是不幸的。” 珞珈说:“您说的很有道理。” “我可以向您透露的一点是,”阿诺德说:“遗失之物的倾向是不被找到。并且,遗失之物非常、非常、非常的幸运。” 他一连用了三个非常,可见遗失之物的幸运程度。 珞珈问:“我可以知道这种幸运来自哪里吗?” 世界上不存在毫无来由的幸运,也不存在毫无来由的不幸。一般程度的幸运和倒霉可以用巧合来形容,而超出限度的极端幸运和极端不幸则很可能有人为的因素。 “比如你自己吗?” 格维尔问:“你的幸运值甚至突破了保底下限,如果不是系统出了bug就是有人用厄运诅咒了你。” “没有人能诅咒我,”珞珈说:“我才是厄运的主人。” 死灵法师对命运有着天然的掌控力,她才是那个能驱使厄运诅咒他人的人。 她曾经也觉得自己招惹上了厄运,但尝试了无数种转运方式却一无所获后,才不得不承认,根本没人诅咒她,她就是天生倒霉。 “那估计就是系统出bug了,”格维尔唉声叹气:“反正系统已经出了不少bug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阿诺德也叹气:“对不起,这也是我无法向您透露的内容。我只能告诉您,遗失之物非常幸运,陛下曾经派出许多人寻找,这些人当中有法力高强的魔法师,甚至还有永生不死的精灵,可他们都无功而返。因此,我们才意识到,这是遗失之物的幸运在作祟。遗失之物的倾向是不被找到,只要有人在寻找遗失之物,就会在幸运的作用下失败。” “所以,陛下决定另辟蹊径。” 阿诺德说:“陛下希望能有一位接近命运洪流的魔法师——比如水系法师——在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寻找什么的情况下,出发去寻找遗失之物。这样,遗失之物的幸运就无法发挥作用。与此同时,由于这位魔法师亲近命运的特质,她会在命运的指引下,无意识地向遗失之物靠近。” 珞珈懂了。 也就是说遗失之物的幸运平时处于蛰伏状态,一旦有人刻意地去寻找,就会触发幸运,导致寻找失败。而如果寻找遗失之物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不会触发遗失之物的幸运。 与此同时,出发寻找遗失之物的人还是个亲近命运的魔法师,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在寻找一样东西。这样,命运就会指引她不断地向她寻找的东西靠近,最终找到遗失之物。 这简直是为她这个死灵法师量身打造的任务嘛。 虽然在幸运值这方面没有发言权,但若论与命运的亲和度,死灵法师绝不比任何人差。 她就是天命本身。 “我明白了,”珞珈对阿诺德说:“我决定接下委托,帮助陛下寻找遗失之物。” 阿诺德站起身来,向她鞠躬:“请允许我带您前往皇宫,觐见陛下。” 第26章 复仇骑士 珞珈十几岁时,做过许多白日梦,其中之一就是作为宫廷法师被征召进入皇宫,得到皇帝陛下的接见。 她一直觉得比起自己是某位大贵族的继承人之类毫无根据的白日梦,这个梦想是相对容易实现的那一类。 毕竟她觉得自己的魔法还是挺强大的,和那些有名有姓的宫廷法师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直到她发现自己这个死灵法师是通缉犯预备役为止。 对死灵法师的社会地位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之后,她觉得还是当个贵族继承人混吃等死更现实点。 没想到,半年之后,她没等来幻想中的贵族父母,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接见。 虽然不是作为正式的宫廷法师,而是作为一个“善于寻人”的民间能人得到接见…… 但这就足够了!毕竟,她就要见到皇帝了! 皇帝陛下事务繁忙,每天都要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贵族、朝臣、将军、官员,还要处理帝国上下的大小事务。 珞珈的前面排了四个人,分别是财政部长、帝国下属某片领土的王子、金顶之城贸易协会的负责人,和…… 珞珈迟疑地问陪在她身旁的阿诺德:“那是一名工匠吗?” 在她的正前方,站着一名穿着粗糙布衣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在觐见皇帝之前努力地打理了自己。他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这完全不能掩盖他满面的风霜、强壮的手臂肌肉、双手的老茧,和属于常年累月劳苦工作的人的疲惫和沧桑。 阿诺德欲言又止。 珞珈挑了挑眉:“难道这也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内容吗?” “……不,”阿诺德叹了一口气,“珞珈大人,您真是让我……您当然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他名叫埃尔西.萨克里,我们叫他萨克里大师。他是帝国最著名的画家和雕塑家,陛下将他征召入宫廷,给他开具一万金币的年金,让他专门为皇室服务。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珞珈大人。或许像您这样的魔法师对金钱的数额并不敏感,那么我可以告诉您,就连皇帝陛下的妹妹,安德莉亚亲王殿下,每年也只能从帝国财政部领取到三万金币的年金。” 珞珈心想,不,您多虑了,我对金钱的数额十分敏感。 每年一万金币的年金,馋死她了。 “我能否冒昧地打听一下,”珞珈问:“您是否知道宫廷法师的年金大概是多少?” 阿诺德回想了一下:“啊,我对法师们并不怎么了解,您知道,我曾经从魔法学院辍学,宫廷法师们对此颇有微词……不过,我想,应该至少有八千金币吧。” 他爽朗地笑了笑:“因为我每年就能从财政部领取到八千金币的年金,我想,宫廷法师们的年金一定不会比我更低吧!” 当然,八千金币只是帝国财政部发给他的工资,他大部分收入还是来自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津贴。 珞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自己真是错过了好大一笔钱。 “不过,既然这位萨克里大师这么富有,为什么他看起来却……” 珞珈和阿诺德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预备役魔法师兼高级圣骑士,他们的窃窃私语传不进埃尔西.萨克里的耳朵里。 “您是说,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富有的上等人,是吗?” 阿诺德笑了:“珞珈大人,您一定没有接触过艺术家。艺术说白了不过是一门技艺,一旦你通过这种技艺得到了宫廷的雇佣,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永无止尽的工作。萨克里大师以油画和雕塑知名,皇帝付给他一万金币的年金,要求他在一年之内完成三尊大理石雕像、十三幅等人高的全身肖像画以及一座宫殿的壁画和穹顶画。这些作品是为皇室服务的,容不得任何的马虎和敷衍。要在一年之内完成这么大量的工程,萨克里大师自然没有时间来维持上等人的体面了。” 珞珈感慨:“唉,没想到在宫廷里供职也这么不容易……” “不过,萨克里大师毕竟是艺术家,”阿诺德轻声说:“艺术家总能从残酷的生活中窥见闪闪发光的美丽之物……” 珞珈问:“比如?” “比如……”阿诺德四下环顾,东张西望:“比如……皇家花园里的矢车菊和金色朝阳……” “哪里的花园都有矢车菊和朝阳,”珞珈说:“我看德蕾卡花园的就不错。” 阿诺德摇了摇头:“不,哪里的花园都比不上皇宫里的美丽。” 珞珈耸了耸肩。 格维尔问她:“要见到皇帝了,你紧张吗?” 珞珈老实回答:“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从小崇拜皇帝陛下,现在终于要见到偶像了,要不是阿诺德在身边,她早一蹦三尺高了。 “你为什么会崇拜皇帝啊?” 格维尔有些好奇。 珞珈说:“崇拜皇帝是没有理由的,哪个女孩子不崇拜皇帝呢?不崇拜皇帝才需要理由。” “你小时候一定看了很多以皇帝陛下为主角的骑士复仇小说,”格维尔点评:“被叔叔篡夺皇位、赶出宫廷的皇储成年之后回到宫廷,以公平的骑士决斗打败了叔叔,为父母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我承认我这里致敬了哈姆雷特——但你必须知道,骑士小说是经过了夸张和捏造的艺术作品,现实要残酷得多,门里的那位皇帝陛下也不是你深爱的骑士文学主角。我只说一点吧——大陆上最流行的骑士文学里将皇帝陛下塑造成了一位从小铭记父母仇恨,卧薪尝胆的复仇骑士。其实皇帝从小在农家长大,二十岁之前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对亲生父母。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忽然就立志要向叔父复仇夺回皇位了——你说,这里面是为了替父母报仇的念头更多,还是为了争夺皇位的念头更多?” 珞珈说:“我才不在乎这些呢。” “陛下强大而坚定,向所有不肯屈服的敌人挥剑进攻,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而且,陛下曾经杀死过一头真正的巨龙。精灵王赛兰都因的繁花年代之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杀死过巨龙了。” 萨克里大师已经进入办公室,接下来就要轮到珞珈了。 珞珈注意到,自己是今天最后一个觐见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觐见是没有时长限制的。 她一边高兴,一边又意识到,或许这是由于自己寻找“遗失之物”的任务过于重要而且艰难。 阿诺德提醒她:“珞珈大人,还记得该怎么向陛下行礼吗?” 在来宫廷的路上,他已经向珞珈示范了应该如何正确地向皇帝行礼。 珞珈按照他示范动作做了一遍:“这样行礼,然后说:向陛下致意。” 其实她还挺想尝试一下小说里那种背出对方一连串的称号然后再行礼的方式的。 皇帝陛下作为一个帝国和数个王国、公国、领地的统治者,也有着与身份相匹配的一长串称号。 珞珈能把这一长串的称号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但阿诺德不建议她这样做。 “去繁就简,”他说:“陛下不喜欢在称谓上浪费时间。” 见珞珈在行礼上没有出现问题,阿诺德点点头:“珞珈大人,不必过于紧张,陛下有着平易近人的美德……” 话音未落,办公室里就传来了一阵咆哮:“……我无法完成。她不在,我无法……” 阿诺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惨白,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珞珈大人,不要听!” 珞珈立刻意识到,办公室里的争吵声恐怕关系到一些宫廷秘辛,是她不应该知道的内容。 她立刻用魔法封印了自己的听觉,同时指了指耳朵,示意阿诺德:“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阿诺德的脸色稍稍和缓,嘴唇动了几下。 珞珈读懂了他的唇语,他在说:“谢天谢地。” 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萨克里大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皇帝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珞珈听不到声音,但她可以从门板击打在墙面上的力度看出,这扇门是被人暴力推开的。 推开门的是萨克里大师,他怒气冲冲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他嘟囔的速度太快,珞珈无法从唇语分辨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阿诺德同样怒气冲冲地走了上去,珞珈背对着阿诺德,无法读到他的唇语,但她大概能猜到阿诺德会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险些坏了大事,之类的。 接着,珞珈就看见萨克里大师越过阿诺德的肩膀,又惊又惧地看了她一眼。 仿佛看见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萨克里大师大张着嘴巴,尖叫了起来。 珞珈忽然意识到,萨克里大师看她的眼神,和当初阿诺德在街上第一次遇见她时,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们都仿佛看到了什么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惊,和恐惧。 第25章 沐浴龙血者 这一瞬间,珞珈几乎以为他们已经看穿了自己死灵法师的身份。 但她随即冷静了下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诺德是神圣蔷薇的次席,如果他发现自己是死灵法师的话,一定会带着骑士团来围剿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带到皇帝的面前。 至于萨克里大师,她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任何魔法的气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更不可能发现自己的身份。 自己死灵法师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放下心后,她疑惑地看着阿诺德,等他解释发生了什么。 阿诺德咬了咬牙,抓着萨克里大师的肩膀,对他说了些什么。 萨克里大师浑身一哆嗦,又畏惧地瞄了珞珈一眼,飞快地逃走了。 萨克里大师走后,珞珈撤掉了封印听觉的魔法,皱着眉问阿诺德:“他这是怎么了?”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半开玩笑地说:“难道我今天的打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阿诺德摇了摇头:“不,珞珈大人,您的穿着很得体。萨克里大师他……唉……” “他是一名艺术家,您知道,艺术家就是这样神经敏感,容易激动……” 珞珈沉默了。 就算她没接触过几个艺术家,也知道神经敏感、容易激动不是一个人在皇帝的办公室门口对着另一个人放声尖叫的理由。 而且,阿诺德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奇怪……根据格维尔的形容,他创造的阿诺德应该是一位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族骑士。珞珈留意观察了一下,阿诺德对其他人的态度也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阿诺德对她却格外不同,温和到近乎殷勤,尊重到近乎敬畏。 珞珈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是这个态度。 不过,看样子,阿诺德是不打算和她说实话了。 她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珞珈将疑问埋藏在心底,准备之后再调查。 “好了,”阿诺德呼出一口气:“不说他了,珞珈大人,轮到您觐见了。” 他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陛下在办公室内等您。” 珞珈前脚刚要迈进办公室,忽然脚步一顿。 “啊,我忘了一件事。” 她对格维尔说:“我忘了问阿诺德,他的上司,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首席骑士是谁了!” 她这两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原来是忘了这件事。 之前向索尔.莫雷打听消息的时候,她刚要问到和神圣蔷薇首席相关的话题,就被闯进来的阿诺德打断了。 然后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向索尔.莫雷继续打听,所以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位首席骑士是谁。 好像索尔.莫雷还说过,皇帝陛下将神圣蔷薇骑士团召集到金顶之城,是因为这位首席骑士出了什么事情…… 阿诺德是神圣蔷薇的次席,他知道自己的上司发生了什么。 “要回去问问阿诺德吗?” 格维尔问。 珞珈摇了摇头:“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还是觐见皇帝要紧。 她没有回头,直接踏进了皇帝的办公室。 皇帝陛下。 她从小崇拜的对象。 终于要见到了。 虽然阿诺德提醒她要在称呼上去繁就简,但她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皇帝陛下的称号。 洛尔贝涅的皇帝,巴拉蒙、扎卡、塔兰城邦的领主,斯莱廷的国王,塞帕约里大公,沐浴龙血者,于敌人绝望中降临的天灾——迦尔维亚.菲欧娜.贝亚特.佩蒂娅.希尔维斯特陛下。 珞珈俯身行礼:“向您致意,陛下。” 她听见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你不必向我行礼。过来吧。” 珞珈抬起头,撞进了一片浓稠滚烫的血海之中。 猩红的浪涛扑面而来,从头到脚将她淹没。她被卷入无底的血海深渊之中,耳边回荡着层层叠叠的咆哮:“迦尔维亚!迦尔维亚!” 她感觉到眼部传来的剧痛,眼球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那是她自己的血泪。 格维尔的喊声像是从无穷远处传来:“……关闭灵视!珞珈!不要看!” ……灵视?我开了灵视? 没错…… 珞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她的灵视就开启了。 有什么东西……这间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激活了她的灵视…… “放松,”这一回,声音像是从身边传来的了:“别害怕……闭上眼睛……那都是幻觉……” 不是格维尔,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声音温和而包容,珞珈忍不住在这种包容中打了个颤:“疼……我好疼……” “别怕,别怕,”有人轻轻地抱住了她,她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有人会伤害你。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珞珈顺着她的力道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忍不住说:“我的眼睛好疼……” 有人用微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过一会儿就好了。” 猩红的血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安全的黑暗。珞珈在这片黑暗中迷迷糊糊地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膝头,旁边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 她猛地坐了起来:“我怎么……” 有人用微凉的手指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灵视关闭了吗?” “关了。”珞珈下意识地说。 刚刚被动激发了一次灵视,几乎耗光了她一整天积攒下来的魔力。 等等…… 珞珈一个激灵。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拥有“灵视”的能力的? 灵视是独属于死灵法师的能力,可以直视所有的“死亡”。这个人知道自己有灵视的能力,等于她知道自己是死灵法师。 “那你可以看我了。” 遮住她目光的手指移开,她看清了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的模样。 她大惊失色:“陛下?” 一个女人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作为皇帝陛下忠实的崇拜者,珞珈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帝国皇帝,迦尔维亚.希尔维斯特陛下。 皇帝陛下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用黄金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珞珈见过许多拥有一头红色长发的人。他们的红发有的像温暖的炉火,有的像柔软的铜丝,有的像辛辣的生姜。只有皇帝陛下的红发与众不同——比起醇厚的葡萄酒,她的红发更像是流淌着的粘稠血液。 这头红发是皇帝沐浴龙血的象征。传说迦尔维亚陛下曾经杀死过一头壮年的巨龙,当她用宝剑曼督斯刺穿巨龙的心脏时,喷薄而出的龙血溅在她的头发上,将她的黑发染成了红色。 “别再盯着它看了。” 皇帝提醒道:“虽然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灵视并不会被激活,但还是小心为上。” 珞珈连忙站起身:“陛下,我……你……” 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拥有灵视的?你知道我是个死灵法师,为什么不叫人来把我抓走? 皇帝笑了:“你啊……果然和他说的那样……” 她向后靠在扶手椅里:“兰伯特最近怎么样了?” 珞珈疑惑:“什么……” “兰伯特.休,大陆第一炼金术士,你的老师。” 皇帝陛下说:“我和他……认识,当然了,是在他被联合通缉之前。” 珞珈惊呆了:“您和我的老师认识?” “这有什么可让人惊讶的,”皇帝奇怪地看着她:“你没有看过那些以我为主角的骑士文学吗?被赶出宫廷的皇储踏上了复仇的道路,她的身边是两位忠实的同伴——” 珞珈大惊:“我的老师是您的同伴之一?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皇帝点头:“没错,兰伯特为我取回皇位做出了不少贡献,不过他后来又做出了一些你我都清楚的事情,所以现在大陆上很少有人知道,通缉犯兰伯特.休和洛尔贝涅的皇帝曾经是一对同伴了。” “这可真是……” 珞珈喃喃自语。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还有这样光辉的过去。 他居然和皇帝陛下是朋友! 他从来都没告诉过自己! “半年之前,我收到了兰伯特的信。” 皇帝说:“真是稀奇,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收到过他的信了。信上说,他唯一的学生即将动身游历大陆。顺带一提,这名学生是一位死灵法师。” 珞珈心里一沉。 虽然理智上知道陛下一定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听见自己最大的秘密从他人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十分不适应。 没想到她辛辛苦苦隐瞒身份,到头来却发现老师早就把她给卖了。 还卖给了帝国最高统治者。 “别害怕,”皇帝叹气,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我不会把你交给魔法协会的。兰伯特和我……呃……” 她勉勉强强地说:“我们毕竟是朋友。” 珞珈觉得她有一些言不由衷。 不过,她相信皇帝陛下。既然皇帝说了不会把她交给魔法协会,就意味着她的身份没有泄露。 放下心后,她又问:“陛下,我刚才……” 她刚一踏进办公室,就被动地激发了灵视,看到了一些让她恨不得从来没看到过的东西。 皇帝又叹气:“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让你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个的。”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曾经杀死过一头龙。” “濒死的龙血溅在了我的头发上,将它染成了永不褪色的猩红。你刚刚在灵视里看到的,应该是属于这头龙的‘死亡’。” “巨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它的死亡拥有着极为恐怖的魔力。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见了我,因此被动地激发了灵视,直视了那头龙的死亡。” 皇帝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相信我,看着一头巨龙死亡,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第26章 曼督斯之剑 原来如此…… 珞珈心有余悸。 原来她刚刚看到的,是一头巨龙的死亡。 虽然她的老师,大陆第一炼金术士兰伯特.休曾经教导过她,众生平等,在生命的层面上,皇帝和乞丐是平等的,巨龙和蝼蚁也是平等的。 但珞珈私下里还是以为,生命有其质量高低之分,起码生命的死亡有高低之分。 况且一个抓了一万个活人和蜈蚣杂交的危险分子,也好意思和她说众生平等? 大陆上的所有生命里,巨龙的生命质量是最高的。这也就意味着,巨龙的死亡对她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险些叫她当场眼珠爆裂。 但凡有一丝理智尚存的人,都不会想要与巨龙为敌。 还好自从繁花年代以来,巨龙在大陆上几乎绝迹。近一千年来,唯一在大陆上出现过的巨龙,已经被皇帝陛下屠了。 “从您屠龙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吧?” 珞珈问:“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它的死亡依旧如阴影般徘徊在世间。” “是啊,二十多年了,”皇帝说:“不过,它毕竟是巨龙嘛,二十年的时间,对于活着的巨龙只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时光,对于死去的巨龙亦然。” 她从安乐椅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头发上的猩红色尚未褪去,曼督斯的嗡鸣也没有一刻停止。或许我们永远无法从它的死亡中走出来。不愧是最接近神明的生物啊。神明的陨落,即使在千百年后,也依然有着回声。” 曼督斯之剑,传闻中由伟大的精灵王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最高处锻造,二十年前,皇帝陛下就是用这柄宝剑刺穿了巨龙的心脏。 珞珈顺着皇帝的眼光向壁炉上方的墙壁看去。 墙壁上镶嵌着一副古朴的双槽武器架,武器架左半边空置,右半边放着一柄闪烁着暗红色血光的长剑。 修长的剑身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都在渴望着出鞘饮血。 即使是在关闭灵视的状态下,珞珈也几乎能用肉眼看见剑身上萦绕着的浓郁死气。 “真是一柄宝剑啊,”珞珈轻声说:“即使是最接近神明的生物,也会被它杀死。”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纠正一下,杀死巨龙的,不是它,而是我。” 珞珈连忙说:“这是当然。” 屠龙是一桩伟业,成就伟业的从来都是伟大的人,而不是某件神兵利器。 “不过……” 她疑惑地问:“武器架上的另一柄剑去哪里了?” 壁炉上的武器架是传统的双槽式,可以一左一右同时摆放两柄武器,对称而美观。 而现在,武器架的一边摆放着曼督斯之剑,另一边却空空如也。 皇帝笑了:“哦,你说这个啊。” “因为我没有可以与曼督斯相匹配的宝剑,所以就把另一边空置了。” 珞珈不解。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难道不是换一个单槽的武器架更加方便美观吗? 珞珈精神一振。 难道是另一边的武器丢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武器架后,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另一边的刀槽里,并没有长期摆放武器的痕迹。 仿佛长久以来,这副双槽武器架里就只摆着一柄长剑。 虽然古怪,但皇帝的遗失之物,应该并不是放在这里的兵器。 “你的眼睛还难受么?” 皇帝问。 珞珈摇头:“已经不疼了。”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她很少被肉/体上的疼痛击垮。 皇帝离开了壁炉,来到了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珞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知道,皇帝这是要和她说正事了。 果然,皇帝在书桌后坐好后,目光变得严肃了起来:“那我们就来说说遗失之物的事情吧。” “阿诺德应该向你说明过情况了。” “说说吧,关于遗失之物,你现在了解了多少?” 珞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点都不了解。”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这是皇帝遗失的某件物品,貌似对皇帝而言很重要,至于这件重要的物品究竟是什么,她一无所知。 “不了解就好,”皇帝赞许地点头:“什么都不知道,才有可能将遗失之物寻回。” 她叹了口气:“我派出过许多人去寻找遗失之物,魔法师,精灵,圣骑士,军队……我几乎动用了一个皇帝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这些力量足以将一个小国从大陆上永久地抹去,却不能为我找回遗失之物。而这一切都是由于遗失之物的幸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打算——让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出发寻找遗失之物,凭借她对命运的亲和力,在命运的指引下,不知不觉地靠近遗失之物。” 由于不能用量词和代词指代遗失之物,她的话说的很别扭。 “阿诺德说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带来一名水系法师,没想到他却带来了你。” 皇帝带着笑意看向珞珈:“一个死灵法师。还有什么人能比死灵法师更加亲近命运?你们简直就是命运本身。” 珞珈好奇:“陛下,难道您曾经见过其他的死灵法师吗?” 皇帝依旧笑眯眯地:“现在的大陆上已经没有死灵法师的踪迹了,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珞珈点了点头,又问:“陛下,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去寻找遗失之物?” 皇帝思索着:“明天的这个时候吧。要记得在三个月之内把遗失之物带回我的面前。至于你的酬劳,放心,皇帝不会亏待她的眷属。” 珞珈精神一震。 皇帝可不是她之前那些扣扣嗖嗖的雇主们,连几百个金币的酬劳都要和她讨价还价。皇帝一出手,最少也会赏赐给她一片领地,说不定还会破例让她在宫廷里供职。 珞珈立刻说:“那我回旅馆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就出发。” 早点把遗失之物找回来,就能早点拿到酬劳。 虽然还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遗失之物,但只要跟着命运出发就好了——就像她之前半年做的那样。 皇帝摇了摇头:“侍从官会为你准备旅途上需要的所有物品,你不必为此费心。这一天的时间里,你需要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珞珈问:“是什么事?” 皇帝想了想:“你有没有读过皇家大学医学院的阿格尼丝教授关于人的潜意识的著作?” 珞珈说:“我很少阅读普通学者的著作。” 她一般只看魔法师的手札和笔记。 “你应该看看的,”皇帝不赞同地说:“阿格尼丝将人的思想分为表层意识和潜层意识两部分。表层意识是思想中已经为人所知的部分,潜层意识则是未曾被人所知的部分。如果将人的意识比作一整块蛋糕的话,表层意识只是蛋糕表面的糖霜,潜层意识则是蛋糕本身。” 珞珈的肚子咕噜了一下。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饿了吗?” 珞珈脸上一红,轻咳一声:“不,没有,您继续。” “……无论表层意识还是潜层意识,都是你自己的意识。有时候你会仅凭直觉做出一些看起来毫无道理的事,这就是被潜意识支配的体现。而由于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潜意识的内容,这些内容也不会被遗失之物的幸运所捕捉。” 珞珈恍然:“也就是说,如果我的表层意识不知道遗失之物是什么,潜层意识却知道了,那么我就可以在潜意识的支配下找到遗失之物,而不会被遗失之物的幸运影响?” 皇帝点头:“没错。” “所以,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在宫廷里收集信息,推测我到底丢失了什么。但是,不要真正推测出最终的答案,而是让答案停留在潜意识,让它指引你前进。有了潜意识的指引,再加上一点点命运的安排,相信你一定可以在三个月之内找到遗失之物的。” 珞珈:…… 她忍不住说:“陛下,您可真是……” 她原本以为要让她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的情况下寻找遗失之物就已经够困难的了,没想到皇帝还要自己推测她到底丢了什么,却不让她真正推测出来。 果然,报酬的丰厚程度取决于任务的困难程度。皇帝的奖赏不是好拿的。 “这个遗失之物您能不要了吗?” 珞珈问。 皇帝缓缓摇头:“唯独这个不行。” 珞珈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去推理您到底丢了什么。” 皇帝点头:“让阿诺德带你四处逛逛。” “对了,说到阿诺德……” 珞珈半开玩笑地说:“他好像很怕我的样子。还有萨克里大师,他刚刚看见我的时候,害怕得都叫出来了。” 皇帝低头整理书桌上的文件:“不用理会他们,他们神经敏感,容易激动。” 珞珈:“……行吧。” 她在书房里四下扫视了一圈,目光掠过坐在书桌后阅读文件的皇帝、房间中央地板上铺着的编织地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纯金烛台,最终停留在壁炉上方萦绕着浓郁死气的曼督斯之剑上。 曼督斯之剑依旧微微嗡鸣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珞珈忍不住说:“陛下,这种凶器,最好不要放在身边。” 皇帝微笑着抬起头:“不用担心。” “害怕它的并不是我。” 第23章 骑士的十三种美德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格维尔严肃地说。 “阿诺德的情况可以理解为巧合,但迦尔维亚绝对史诗级ooc了。” “洛尔贝涅的皇帝不是慈眉善目的邻家阿姨,不可能把朋友家的小孩抱在怀里亲。珞珈,出大事了。” 珞珈极力辩解:“我觉得陛下这样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她和我老师是朋友,一个皇帝一生能有几个朋友呢?我还是老师唯一的学生,她对我温柔点也没什么吧。” 格维尔冷笑:“关了你的粉丝滤镜再说话。你背她的称号不是背的挺顺的么?洛尔贝涅的皇帝,巴拉蒙的领主,还有什么什么大公国王的……见鬼了,这一长串连我自己都背不下来……最后,是她的尊号,这个我还是记得的——降临于绝望之中的天灾。” “你觉得咱们刚才见过的那个人,至于被敌人冠上这么一个凶残的称号吗?”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陛下对我的态度好的有点过头了。” “没错,她对你好的过头了。天灾大帝不可能这么温柔,这件事绝对不正常。” 格维尔摸着下巴:“我还是那句话,珞珈,我觉得你的身世有问题,你说不定真的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 他皱着眉头打量珞珈:“你老师真的没和你说过你父母是谁吗?” 珞珈摇了摇头:“这个真没说过。” 她老师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谈起过任何有关父母的话题。 有时候被她问的烦了,还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敷衍她。 “要么就说我母亲是个放羊的,要么就说我母亲是个王八蛋。” 珞珈耸了耸肩:“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是贵族的私生女的话,难道有哪位贵族会和牧羊女相爱吗?” 她自顾自地笑了:“怎么可能呢。” 贵族可能会爱上自己家里的女仆,却不可能爱上牧羊女,虽然两者都没有高贵的出身,但女仆温柔可爱,有得体的衣服穿,还可以经常洗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牧羊女就不同了,生活在乡村里,一年也洗不了几回澡,还浑身都是羊膻味。 贵族偶尔在领地里看见这样的牧羊女,都要捂着鼻子扭开头,怎么会和她们相爱,生下孩子呢? “也对……毕竟是中世纪背景,阶级差距还是很大的……” 格维尔喃喃。 “但人总得有父母吧,你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格维尔说:“而且,我创造的这个世界观里,又不是没有牧羊女上位的先例。” 他一拍大腿:“破案了。咱们刚刚见过的天灾大帝不就是牧羊女出身吗!珞珈,你该不会是她的私生女吧!” 珞珈无奈:“迦尔维亚陛下不是真正的牧羊女出身,她被叔叔赶出宫廷之后流落民间,被一对牧羊人夫妇收养,牧羊人夫妇从她高贵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她的贵族身份,虽然名义上将她收为女儿,实际上却将她当作自己的主人一样侍奉,从来没有让她干过农活。所以,陛下没放过羊。” “扯淡,”格维尔鄙夷:“迦尔维亚被赶出宫廷的时候才一岁半——说被赶出宫廷都是夸张了,她根本就是被扔出去的。一岁半的小孩能有什么高贵的言行举止?会爬就不错了。之后二十年里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牧羊人夫妇也更不可能将她当作主人侍奉——牧羊人家里又不富裕,哪来的闲钱伺候这么一位主子。都是她回宫之后往自己脸上贴的金,你听她在那儿胡扯呢。她绝对放过羊。珞珈,绝对没错了,你就是迦尔维亚的私生女。” “我看你才是在胡扯,”珞珈都要被他气笑了:“我母亲放过羊,陛下也放过羊,陛下就是我母亲?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就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吧——你说我是陛下的私生女,可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女呢?” 格维尔愣住了。 “女人要孕育一个孩子,需要怀胎十月,还需要痛苦地分娩,分娩之后,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健康。这样一个短则一年,长则数年的过程,怎么可能瞒得过身边人?何况她是一位皇帝,你觉得一位皇帝有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地生下一个孩子吗?要知道,我今年二十岁,我出生的时候,陛下可是已经回归宫廷了。” “而且,陛下她有自己的孩子,不是我。皇储殿下与我年龄相仿,今年也是二十岁。如果我是陛下的私生女,皇储殿下又是什么?” 格维尔无言以对。 良久,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你……你不应该是迦尔维亚的私生女。” “这就对了,”珞珈呼出一口气:“以后可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不过,她对你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温和呢?” 珞珈说:“因为我老师的原因吧。我老师曾经为陛下回归宫廷出了不少的力,虽然他……嗯……被通缉了,但我觉得陛下和他的友情并不会因一纸通缉令而褪色。” 大陆第一炼金术士兰伯特.休因进行违法的人体炼金实验被联合通缉,通缉令上说他曾经一口气杀死过一万人,但以珞珈对她老师的了解来看,她觉得通缉令上说的不对。 她老师这二十年间虽然龟缩在山沟沟里,但该讲究的排场一样没少讲究,区区一万人的人体炼金实验应该满足不了他的需求,至少也要十万人打底。 那一万人估计只是已经确定了身份的实验品,未确定身份的实验品不算在内。 这种人体实验在大陆上是被明令禁止的,但珞珈觉得,陛下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陛下的名号是“降临于绝望之中的天灾”,这个称号不是出自游吟诗人的歌功颂德,而是被那些在绝望之中直面天灾降临的敌人叫响的。 因天灾皇帝而死的人可比兰伯特.休的实验品多多了,她不可能因为他做人体实验就和他分道扬镳。 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二十年没见,但之前同舟共济的感情应该还在。 对老朋友的学生和颜悦色,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何况,自己还要帮她寻找遗失之物呢。 格维尔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只能说人物都是有多面性的,说不定天灾大帝私底下就是这种人设呢……” 出了皇帝的办公室,珞珈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阿诺德。 阿诺德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不住地左顾右盼,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见她出来,阿诺德大松一口气:“谢天谢地,您终于出来了。” 珞珈耸了耸肩:“我觐见完陛下了。陛下让你带我在皇宫里四处转转。” 阿诺德面露迟疑:“呃,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说,让我在皇宫里收集信息,推测遗失之物到底是什么,但是又不让我真正推测出来。” 珞珈叹了口气:“这个程度我也不知该如何把握……总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阿诺德阁下,看来你对皇宫很了解,请你先带我去皇家庭院里看看吧。” 阿诺德不解:“为什么要先去庭院?” 珞珈开玩笑:“因为我想看看皇家庭院的矢车菊和金色朝阳。” 阿诺德双手微颤:“珞珈大人,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看夕阳也是一样的,都是金色的嘛,”珞珈催促:“咱们快走吧,一会儿日落了,就只能看星星了。” 阿诺德微微欠身:“请。” 洛尔贝涅的皇宫有四座花园,其中被游吟诗人广泛赞颂的是安德莉亚花园,园中栽种着名贵的郁金香。传说郁金香是安德莉亚亲王的最爱,因此皇帝用自己妹妹的名字为花园命名。 “阿诺德阁下,”在去安德莉亚花园的路上,珞珈问道:“您觉得,我需不需要见一见陛下亲近的朝臣和贵族?” 想要达到皇帝的要求,就需要对获得的信息量做出微妙的把控——知道的太多了不行,知道的太少了也不行。 皇帝让阿诺德带她逛皇宫,应该也是打算让阿诺德帮她做这个把控。 阿诺德说:“我建议您不要去见那些朝臣和贵族。您倒是应该见一见安德莉亚亲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亲王殿下生病了,您无法去拜访她。” 生病了? 珞珈问:“是真的病了吗?” 阿诺德严肃地说:“身为一名圣骑士,我不应该议论亲王殿下的个人生活。” 珞珈这就懂了,这病肯定是装的。 真病了就说真病了嘛,说什么不应该议论别人生活呢。 安德莉亚花园坐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花园中除了盛放的郁金香之外还有着宽阔的草坪和金色喷泉,被夕阳涂抹成温暖的橙黄色。 珞珈漫步走在草坪上,感受着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草坪之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蓝色野花,是随风摇摆的十三瓣矢车菊。 珞珈俯身摘了一朵矢车菊,欣赏了一会儿,问阿诺德:“你们神圣蔷薇骑士团的徽章就是这种野花吧?为什么会选择它作为骑士团的徽章呢?” 阿诺德微微出神地凝视着珞珈手中的野花:“矢车菊的十三片花瓣,象征着骑士的十三种美德。” “哪十三种美德?” “忠诚,勇气,荣誉,智慧,善良,坚韧,慷慨,谦逊,怜悯,责任,公正,无私,尊严。” 珞珈转了转花朵:“你是神圣蔷薇的次席骑士,想必你已经具有了这十三种美德。” 阿诺德摇了摇头:“我还差得远呢,珞珈大人,我还差得远。” 第28章 七宗罪 珞珈心中一动。 她明显感觉到阿诺德话里有话。 “如果连你都不算具有十三美德的话,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骑士能够具有。” 珞珈半是真心半是恭维地说了一句。 其实不止是圣骑士,他们魔法师也有自己的稀奇古怪的行为准则,最基础的是不得参与人类准则,其他花里胡哨的要求可以编一部魔法师行为手册。 当然,实际生活中并没有人把这种行为准则当一回事儿,大家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她对圣骑士的十三美德了解的并不算多,不过她推断,所谓的十三美德应该和魔法师行为准则一样,只是一个摆设,并不会有人真的在乎别人是不是符合行为准则。 谁知阿诺德却摇了摇头:“让您失望了,珞珈大人,我并不是一个拥有完美的品格的骑士。” 他在回避问题。 珞珈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明明在问谁是具有十三美德的圣骑士,如果阿诺德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他就应该说,我并不是拥有十三美德的骑士,某某骑士才拥有着完美的品格。 而他现在的回答,只是一种自嘲,而并没有告诉她,究竟谁才是拥有十三美德的骑士,或者说,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拥有十三美德的骑士。 如果深入思考下去的话……打住。 珞珈决定放弃深入思考。 阿诺德选择回避的问题,应该就是她现在不应该知道的内容。 如果被她知道了关于十三美德的内情的话,或许会随之推断出遗失之物的身份——也就是说,遗失之物——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珞珈甩了甩头,把自己的想法抛在脑后。 不能想了,再想就危险了。 至少她现在知道了,皇家庭院的矢车菊和金色朝阳真的就是矢车菊和金色朝阳而已,没有其他文学上的隐喻。 真不知道萨克里大师到底从其中汲取到了什么精神支撑……对了,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再见到萨克里大师,问问他为什么看见她跟看见鬼了似的。 她自问长的不赖,怎么就能把人吓成那个样子,无法理解。 把矢车菊递给阿诺德之后,她拍了拍手:“对了,阿诺德阁下,那栋建筑是做什么用的?” 安德莉亚花园对面是一栋长廊式的宫殿建筑,能在皇宫中轴线上占据这么大的面积,应该有着非常重要的用途。 “那座宫殿里有记载着大陆纪元历史的壁画,”阿诺德说:“一共有十三幅,萨克里大师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最终完成。” 七年? 珞珈问道:“我以为,以萨克里大师的能力,只需要一年就可以完成十三幅壁画。” 毕竟之前阿诺德就说,皇帝给萨克里大师安排了一年一座宫殿的壁画任务。 除此之外,还需要画全身肖像画,完成雕塑,她还以为萨克里大师手速上是一等一的呢。 “壁画和壁画不可同日而语,”阿诺德说:“某些题材的壁画需要倾注艺术家的心血才能完成。” 比如史诗题材的壁画。 显然,安德莉亚花园对面的宫殿里的壁画,就是龙族、精灵、人族三个纪元的史诗长卷。 珞珈感兴趣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虽然史诗壁画很可能对她推测遗失之物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帮助,但看看也不亏。 无人打扰地欣赏大陆上最高水准的壁画艺术的机会可不多。 “请随我来。” 阿诺德果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但珞珈从他隐隐期待的目光可以看出,他明显也想借此机会自己欣赏一番。 “长廊上共有十三个房间,每间房间里的壁画和穹顶画都是同一个主题。萨克里大师将大陆三个纪元的神话和历史浓缩为十三组大型壁画,在这间宫殿里一一展示。” 宫殿门外有卫兵把守,在阿诺德经过时整齐划一地向他行礼:“向您致意,奥古斯汀阁下!” 阿诺德依然侧着头给珞珈介绍宫殿的情况,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们一眼。 “他果然是个冷漠而傲慢的人,”珞珈对格维尔说:“你的设定没出错。” 她承认自己也不是一个礼数周全的人,但起码能做到在别人给她行礼的时候点头回应。 阿诺德则是压根不理会,仿佛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当然,他的人物标签就是傲慢,”格维尔说:“其实我在做游戏的时候设置过一个彩蛋,就是给七个主要npc加上七宗罪的属性,完成这七个npc的支线任务之后还可以解锁一个成就。阿诺德就是傲慢的化身。” 珞珈好奇:“那其他六宗罪呢?” 格维尔想了想:“嗯,‘嫉妒’你已经完成了,没错,就是子爵一家。嫉妒指的是子爵对于罗莎琳达的财富的嫉妒,暴食……暂时未触发,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也快了。暴怒……暴怒比暴食还要早。懒惰、贪婪和□□,这三个npc和主线剧情的关系不大,不知道你能不能触发。” “怎么样,要不要集齐七宗罪完成成就?” 珞珈摸了摸下巴:“获得成就有什么奖励?” 格维尔说:“你的个人主页会出现一个带着金色框框的特殊图标。” “特殊图标有什么用?” 格维尔深沉地说:“它很好看。” 珞珈:…… 懂了,意思就是说这个玩意根本就没有用。 她决定不去管这个所谓的“七宗罪”成就。 “如果不解锁‘七宗罪’的成就,就无法达成全图鉴成就哦!” “全图鉴成就有什么用?” “它很好看。” 珞珈决定暂时不和格维尔说话了。 阿诺德带着珞珈进入了宫殿的第一个房间。 大陆的历史,从创世开始分为三个纪元。 第一个纪元是属于龙族的纪元。 龙族是魔法的起源,精灵族和人族的魔法师都是从龙族身上学习到的魔法。 龙语魔法古朴而强大,时至今日,大陆上的人类魔法师还是会学习龙语,用以施展一些强大的咒语。 第一间宫殿的壁画,描绘的是创世的图景。 如今大陆上的三个主要种族——人族、精灵族和矮人族关于世界的起源依旧说法不一。 人类认为,世界起源于路维坦巨兽的一个梦境。路维坦巨兽沉眠于虚空之中,在长达数百万年的沉睡后,它做了一个梦。梦境化为海洋,海洋生长出陆地,原始的陆地上布满狂烈的风雷,那是路维坦巨兽的鼾声。 龙族、精灵、人类、矮人和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都诞生在这场梦境里。 终有一日,路维坦巨兽从梦中醒来,那就是世界的终结。 精灵的说法则充满了艺术感,他们说在虚空之外存在着一群神明,他们在至高神的指挥下完成了一场盛大的合唱乐章,乐章中的不同音阶构成了世间万物。而由于某位强大的神明在合唱的时候跑调了,因此世界上总是存在着数不胜数的邪恶。 矮人则认为世界之外没有虚空,也没有神明,世界是一场大火的产物。正如矮人从火焰中锻造出铠甲与刀剑一般,起源的大火焚烧出了整个世界。 珞珈问向真正的创世神:“客观点评一下,三族的创世神话里你最喜欢哪个。” “哪个都不喜欢。” 格维尔说:“如果他们真的好奇世界起源于何处,那么我会说,世界起源于我的……” 他想了想:“我某天灵光一闪,想出的一个故事?” “看来还是人类的神话最符合现实情况,”珞珈说:“这个世界,是创世神的一场梦境。终有一日,创世神梦醒了,世界就毁灭了。” 格维尔有些愣愣地:“我……” 珞珈笑着看他:“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格维尔无奈:“为什么每次说到这种话题,你都浑不在意?” 搞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一样。 明明面前的人才是生活在游戏世界里的npc,生命只是一串代码而已。 结果她都不纠结自己生命的意义何在,只有他在为她纠结。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珞珈耸耸肩:“世界究竟如何起源,又将如何终结,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我自己的感受。比如我现在真的有点饿了,回丁香旅馆之后记得提醒我买一块蛋糕来吃。” “要那种涂着糖霜的。” “你……” 格维尔深吸一口气:“主观唯心主义。” “啊,是的,我不管世界如何,”珞珈叹了口气:“唯心而已。格维尔,你如果学学我的生活态度,说不定会快乐很多。” 因为是人类的宫廷壁画,所以画着的是人类的创世神话。 高高的穹顶上,路维坦巨兽正在沉睡。它的身旁围绕着的是光怪陆离的虚幻梦境——海洋,陆地,山川,生灵……龙族盘旋天空,矮人深居地底,精灵轻盈跃动于林间,人类在平原上刀耕火种。 “其实路维坦巨兽是人类对龙族的一种想象,”格维尔说:“人类和精灵的神话里,但凡是个有姓名的神明都是龙族化身。在远古蛮荒时代,人类和精灵还没有获得魔法,他们无法理解龙族的伟力,只能冠以神迹。对,没错,精灵认为龙族会聚在一起唱歌。这也太推己及人了。” 珞珈问:“那矮人呢?” “矮人啊,”格维尔笑了笑:“矮人是无神论者。” 第29章 十三幅壁画 矮人不相信任何神明,也不依赖任何魔法。 或许是造物主的一个玩笑,矮人天生和魔法绝缘。 他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利斧和铠甲,以及永恒燃烧的火焰。 正因如此,他们和大陆上其他的种族格格不入。无法使用魔法的他们,发展出了一种和人类文明迥异的机械文明。 不过绝大多数的矮人都生活在山洞岩窟里,很少和人类的城邦产生接触。 “真是壮观啊,”珞珈仰头凝视着穹顶上沉眠的路维坦巨兽:“萨克里大师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 “是的,多年以来,他专为皇室服务,普通人很难目睹到萨克里大师的作品。” 阿诺德陪着珞珈漫步在房间里,看着巨兽的梦境中生长出海洋、大陆、山川、生灵:“不得不说,没有萨克里大师作品的点缀,是金顶之城各种艺术沙龙的损失。” 第二间宫殿里的壁画,是创世纪之后,最初纪元的景象。 最初纪元是龙族的纪元,魔龙在大陆上肆虐,精灵和人类不得不在夹缝中求生。 穹顶上盘旋着无数巨龙,他们以冰霜、烈焰、雷电、飓风摧残大地。 一名精灵伫立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这名精灵有一头如同月光一般的柔顺长发,头上戴着鲜花王冠,正在抬眸凝视着半空中盘旋的一只冰霜巨龙。 巨龙吐息之间,冰霜冻结了大陆上的一切。鲜花不再盛开,鸟儿不再歌唱,大陆一片死寂。 “这是精灵王赛兰都因,”阿诺德说:“那头龙是魔龙梅瑞迪斯。” 珞珈微微点头。 第三间宫殿的主题,是精灵王赛兰都因屠龙。 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的最高处铸造出了世界上最锋利的两柄剑,它们的力量甚至可以杀死巨龙。 “其中之一,就是曼督斯之剑,”阿诺德说:“赛兰都因用它杀死了冰霜巨龙梅瑞迪斯,陛下用它杀死了火焰巨龙格里夫特。” 珞珈问:“那赛兰都因铸造的另一柄剑呢?” 阿诺德摇头:“那柄剑不在宫廷。” 赛兰都因提着曼督斯之剑,乘坐在巨龟的背上登上梅瑞迪斯盘踞的海岛。他用长剑刺穿了魔龙的心脏,冰霜蔓延千里,冻结了整片海面,他踏着冰面回归了大陆,向子民们宣布魔龙死亡的消息。 第四间宫殿里,冰霜消融,赛兰都因在繁花盛开的光辉山脉接受了创世神的赐福,从此精灵族摆脱了既定的死亡,得到了永久的生命,直到世界尽头。 格维尔忍不住吐槽:“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不知道是哪个冒牌货干的。” 第五间宫殿,赛兰都因的独女,精灵公主塞西利娅诞生。赛兰都因亲自为独女加冕,将精灵族的王权分了一半给她,宣布她生而为王。 第六间宫殿,在赛兰都因和塞西利娅的统治下,精灵和人类在大陆上和睦相处,井井有条。 珞珈:…… 她忍不住问阿诺德:“萨克里大师在创作这间宫殿的壁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阿诺德奇怪地问:“什么特殊的想法?” “比如说特别想笑之类的……” 阿诺德疑惑不解。 格维尔也不明白:“这间宫殿的壁画怎么了吗?” 珞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觉得精灵和人类和谐相处的画面非常有趣而已。” 赛兰都因屠龙之后,精灵族就摆脱了既定的死亡,得到了永恒的生命。 或者说,更贴切的说法是这样的——精灵族失去了死亡,代价是永恒的生命。 死亡固然可怕,但失去死亡的后果却更加可怕。 “精灵族获得的,并不是温和无害的长生不老,而是单纯的‘不会死亡’。不仅不会老死,也不会病死,还不会被人杀死。” 她并手为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一般人……算了,一般的生物,被这样斩首之后,一定会死。或者这样,被刺穿心脏,也是会死的。即使是最接近神明的龙族也不例外,证据就在前面的宫殿画着呢。但只有精灵不一样。他们就算是被大卸八块都不会死。” “你也一样。” 格维尔提醒她:“死灵法师也可以做到。” “不,”珞珈摇头:“我不是不会死,我只是死的比较……困难。只要掌握正确的方法,死灵法师也可以被人杀死。但精灵不一样。精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 “这很可怕对不对?生与死一体两面,没有死亡,也就不会有生命。在失去死亡之后,生命也就变得索然无味。反正不会被杀死,所以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怎么消遣就怎么消遣。没有约束,没有禁忌,随意放纵,听起来很美好,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所有的消遣都不再有趣,无聊乏味变成了生活的主基调。而不幸的是,这种无聊和乏味将会持续到世界终结之日,毕竟精灵是不会死的嘛。” 格维尔若有所思:“这倒是和控制台的‘上帝模式’有些相似。” 所有的大型游戏都可以通过控制台将人物角色设定为上帝模式,在上帝模式下,游戏角色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永远处在无敌的状态。战斗时也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走位,套buff,配合技能,只要无脑平a就能取得胜利。 格维尔在成为游戏制作人之前当了很多年的纯玩家,他知道,一旦在某个游戏中开启上帝模式,那么他很快就会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 哪怕是制作再精良、玩法再有趣的游戏,一旦在游戏中成为了不会受伤的上帝,那么这个游戏很快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所以,他早早地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如无必要,绝对不开控制台。 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他很能理解精灵族在失去死亡之后的空虚感。 他觉得游戏空虚的时候,还可以换一个游戏玩,精灵觉得生命空虚了,又不能去死。 “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之后,这群精灵就开始满大陆找乐子。有什么比杀人更有意思的乐子呢?所以在整个繁花年代里,这群精灵最喜欢做的就是无缘无故地发动战争,屠杀人类。那个时候,精灵和人类的关系可不是和谐共处,而是水火不容。” “不过亡灵天灾之后,一方面是大陆上死亡的人数太多了,历史记载大部分丢失,传承断代,另一方面是精灵在抵抗亡灵天灾的过程中出了力,牺牲了一位精灵王,战后还帮助人类修建了亡灵渡口,挣回了不少印象分,所以现在人类对精灵的观感还不错。” “但是……”珞珈看着墙壁上“人与精灵和谐共处”的壁画:“这种壁画看起来还是太古怪了。” 格维尔面色古怪:“我设定的精灵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长头发尖耳朵,住在树屋里,高贵圣洁,亲近自然,唱歌射箭,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主动伤人,精灵女王是大陆第一美人——” “嗤。除了长相之外,没一样是真的。” 第七间宫殿,描绘的是亡灵天灾。 无数白骨从地下涌出,在死灵法师的指挥下攻击人类城镇。死去的人类化为尸体,倒戈攻击原本的伙伴。 珞珈看的有点心虚,赶紧走到下一间宫殿。 第八间宫殿,亡灵天灾结束,精灵王赛兰都因身陨,精灵在帮助人类修建亡灵渡口之后退居光辉山脉,从此,大陆开启了人类的纪元。 第九间宫殿,黑发的斯克利普斯在卢明西河畔建立了洛尔贝涅城。数代人的经营下,洛尔贝涅从一开始的小城发展成了一个强大的王国。 第十间宫殿,洛尔贝涅的版图迅速扩展,占据了大陆版图的一半。迦尔维亚陛下的曾祖父格列斯在王国首都登基为帝,洛尔贝涅从此成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 第十一间宫殿,迦尔维亚诞生。 珞珈精神一振。 皇帝是帝国的统治者,皇帝的个人履历是宫廷政治的风向标。萨克里大师的壁画创作是在迦尔维亚陛下的直接授意和全程监控下进行的。 在这幅壁画中,迦尔维亚陛下诞生时,有天降露水为她沐浴,神鸟衔来桂枝,寓意着她将以桂冠加冕。大陆上所有的国王、领主和贵族都来金顶之城朝见,准备接受她的统治。 光是一个诞生,就花费了整整一座宫殿的版面,比精灵女王塞西利娅更加隆重,毕竟塞西利娅那里还分了一半版面给她爹赛兰都因。 珞珈看的津津有味。 第十二间宫殿,就是大陆上妇孺皆知的公主复仇记。 年幼的公主被叔父杀害双亲,赶出皇宫,流落民间,被牧羊人夫妇收养。公主长大后,成为了一名圣骑士,立志向叔父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她骑上骏马游历大陆,途中结识了两位忠诚的朋友。在他们的辅佐下,公主回到皇宫,以公平的骑士决斗打败了叔父,登基为帝。 珞珈轻轻地抚摸着画卷上拔剑刺向叔父的骑士。 这副巨型史诗长卷上,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色,也有着生动的姿态和神情。 但作为壁画主角的迦尔维亚,却五官模糊。 “萨克里大师为什么没有将陛下的五官画出来?” 阿诺德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萨克里大师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描绘陛下的容貌。” 珞珈点了点头,离开了骑士复仇的画面,停在第十三间宫殿门前。 “这一间宫殿里,是陛下击杀火焰巨龙格里夫特的壁画。” “珞珈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珞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要。” 第30章 我是私生子的儿子 红色。 踏入第十三间宫殿之后,扑面而来的是层层叠叠的红色。 从至高的穹顶处,浓艳的鲜红泼洒下来,在墙壁和地板上凝结成或浓或淡的色块。 最初的视觉冲击过后,珞珈才分辨出这些红色是血与火。 火焰放肆而扭曲地燃烧,鲜血汩汩流淌,汇成溪流。魔龙张开双翼,盘旋天空,双翼挥舞狂风,巨口喷射烈焰。 血与火的尽头,是手执利刃的黑发骑士。她将长剑横在身前,抵御龙炎,下一秒,她纵身跃起,将长剑刺入魔龙的心脏。 魔龙垂死挣扎,被刺穿的心脏喷溅出燃烧着烈焰的龙血。 龙血浇在迦尔维亚的长发上,将鸦羽般的黑发染成血液般的猩红。 扑通、扑通。 珞珈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汗水从额头滑落,滑过脸颊,汇集在下巴上,“滴答”一声滴落在地。 珞珈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她勉强地笑笑:“萨克里大师真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仅仅是一幅壁画而已,却仿佛让她穿越了二十余年的时空,直面了魔龙陨落的场景。 她漫无边际地想,看来皇帝每年的一万金币没白花,不,简直是物超所值。 “是啊,”阿诺德喃喃道:“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还是像最初时一样震撼。” 离开安德莉亚花园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上就到了晚餐时间。 “陛下每周都会举行一次晚宴,和宫廷里的法师、贵族、侍从官们一起共进晚餐。不过,今天不是宴会日,所以陛下会在办公室里自己享用晚餐,居住在皇宫里的其他人也会在自己的套房里用餐。” 珞珈问出了一个朴素而直击心灵的问题:“咱们去哪儿吃?” 皇帝雇她来干活,总不会连顿饭都不管。 “呃……”阿诺德说:“我在宫廷里有一间套房,我们可以去那里用餐。” 珞珈欣然同意:“走吧,我正好饿了。” 阿诺德的套房在皇宫主体建筑的一楼,朝南,有一间卧室、一间盥洗室、一间私人起居室、一间会客室、一间书房和一间抽烟斗的房间。 从会客室的阳台向外望去,能看见花园里的美景。 不远处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则是皇帝会见各国使者的大宴会厅,宴会厅后则是皇帝的私人起居空间。 这间套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得天独厚,无与伦比。 珞珈目瞪口呆:“阿诺德阁下,您还真是……” 看来她之前还是低估阿诺德在金顶之城的地位了。 能在皇帝楼下拥有这么一间豪华套房,这简直…… 阿诺德自然地请珞珈在会客室坐下:“请坐,珞珈大人。我并不经常在这里居住,房间可能有些杂乱,请您见谅。” 与此同时,十余名宫廷侍从井井有条地为他们奉上红茶和点心,背景窗明几亮,看不出一丝杂乱的痕迹。 珞珈苦笑:“阿诺德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您的套房应该是一楼最好的房间了吧。” 皇帝和皇储的套房在二楼,一楼则是其他王公贵族的房间。 阿诺德摇头:“珞珈大人,您过奖了。” 他指了指隔壁:“我的房间并不是最好的,隔壁的套房才是。” 珞珈好奇:“隔壁的套房住的是谁?” 阿诺德说:“是安德莉亚亲王殿下。” 珞珈:…… 她忍不住向格维尔吐槽:“整个一楼就只有亲王殿下的套房环境比他好,这还不够吗?” 格维尔耸了耸肩:“傲慢而已。” “不过,亲王殿下现在并不住在这里,”阿诺德说:“如果您想拜访殿下的话,可能要扑个空了。” 珞珈好奇:“那她现在在哪里?” “亲王殿下在城外有一座庄园别院,”阿诺德说:“景色优美,装饰豪华,和皇宫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亲王殿下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那里渡过的,她还会在哪里召开晚宴和舞会,皇宫里的贵族们都以得到亲王殿下的舞会邀请为荣。” “不过,由于殿下……生病了,这些舞会已经不再召开了。” 珞珈微微点头。 阿诺德的套房里并没有厨房,于是他让侍从去大厨房里拿来了两人份的晚餐。 不一会儿,侍从们托着餐盘回来了,将菜肴一份份地放在会客厅的餐桌上。 阿诺德皱眉:“怎么多拿了一块蛋糕?我的餐桌上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 珞珈依稀记得,似乎是为了让身体处在巅峰状态,可以随时拔剑战斗,圣骑士有很多忌口——不能饮酒,不能食用脂肪占比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肉类,不能食用甜点等等——以珞珈朴素的眼光来看,好像但凡是个看起来比较好吃的东西,他们都不能吃。 看看餐桌上菜品,也确实都符合圣骑士饮食规定——看起来就很难嚼的水煮瘦肉,介于黑面包和白面包之间的面包,火腿,蘑菇汤——除了那块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涂满糖霜的蛋糕之外,唯一看起来和甜蜜沾边的东西就是烤苹果。 而且肉眼可见的,烤苹果上没有淋着蜂蜜,也没有切口,这意味着苹果内部并没有被掏空塞上肉类或者糖果,这就只是一只简简单单的烤苹果而已。 珞珈回忆了一下,好像之前侍从们端上来配茶水的点心也是没滋没味的烤饼干。 她自己过惯了穷日子,已经习惯了吃这种一点都不好吃的饼干,因此竟然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加糖不加奶油的平民饼干出现在这间位于皇宫的豪华套房里有多么奇怪。 她不禁有些佩服地看了阿诺德一眼。 没想到,这个以“傲慢”为名的贵族骑士竟然在饮食上如此严格地遵守着圣骑士的戒律。 而且,她注意到,即使已经坐下来准备吃饭了,阿诺德依然没有摘下腰间的佩剑。 这也是圣骑士的行为准则——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放下手中的剑。 珞珈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像阿诺德这么有钱,是一定不会亏待自己,只吃这些一点都不好吃的东西的。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诺德对她说的话——我十分怀念丁香旅馆的松露炒蛋和烤小羊排。 唉,也怪不得他怀念,每天都只能吃圣骑士配餐,谁都得怀念又香又嫩的小羊排。 也不知道他上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从魔法学院辍学,义无反顾地当了圣骑士之前吧。 唉,所以说,为什么要当圣骑士呢,吃都吃不好。 侍从向阿诺德鞠了个躬:“奥古斯汀阁下,这块蛋糕是陛下让人送给珞珈大人的。” 珞珈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侍从说:“是的。” 将蛋糕放在了她面前。 阿诺德面色稍霁:“原来如此。” 珞珈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糕,小心翼翼地送进口中。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糖霜完美地包裹在蛋糕表面,带来甜蜜的同时却不会甜到让人无法接受。糖霜下的蛋糕柔软细腻,带着浓浓的奶香味。两块蛋糕之间,涂着酸酸甜甜的覆盆子果酱,清新爽口,让人忍不住再吃一块。 珞珈忍不住赞叹:“宫廷甜点师的手艺真不错。” 阿诺德认认真真地吃着他的圣骑士配餐:“是的,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很喜欢皇宫里的蛋糕和甜点。” 珞珈好奇:“您从小就生活在宫廷里吗?” 她对阿诺德的出身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似乎是个贵族。 阿诺德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在宫廷里长大,只是小时候偶尔会跟着父亲入宫觐见陛下。” 珞珈问:“您的父亲是……” 阿诺德抿了抿唇:“嗯……我的父亲的话……” “如果仅仅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的话,我的父亲,是陛下的半个兄长。” 珞珈惊讶:“可是陛下是独生女呀!” 迦尔维亚没有哥哥,也没有姐姐,她是前代洛尔贝涅皇帝的独生女,生来就要继承洛尔贝涅的皇位。 安德莉亚亲王也不是她的亲生妹妹,而是当初收养她的牧羊人夫妇的女儿。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迦尔维亚将安德莉亚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夺回皇位之后,封安德莉亚为亲王。 “是的,”阿诺德说:“陛下是前代帝后的独生女。我的父亲是前代皇帝陛下的私生子。” 原来如此。 私生子是永远无法继承皇位的。 “我的祖母是某位奥古斯汀伯爵的妻子,也是皇帝的情妇。她为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大家都知道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但仍然让他继承了奥古斯汀的姓氏和爵位。” 珞珈恍然大悟。 怪不得阿诺德在皇宫里有这么高的地位,套房就在安德莉亚亲王的隔壁,原来他从血缘上来说是皇帝的侄子。 阿诺德吃饭的姿态很优雅,但速度却不慢。说话之间,他已经吃完了他的圣骑士配餐。 珞珈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钦佩。 这么快就把那些水煮瘦肉吃完了,牙口一定不错吧。 “珞珈大人,接下来您想去哪里查看呢?” 珞珈慢慢地说:“我想去一位皇室成员的套房里看一看。” 阿诺德点头:“好啊,我这就带您去安德莉亚亲王的套房。” 珞珈摇了摇头:“不,这间套房位于二楼。” 阿诺德眨了眨眼:“珞珈大人,想进入陛下的寝宫的话,需要得到陛下的亲笔许可。” “不,我不想去陛下的房间。” 她看着阿诺德:“阿诺德阁下,请带我去皇储殿下的套房看一看。” 阿诺德双手一颤。 沉默许久之后,他苦笑着遥遥头:“珞珈大人,您依旧是这样的敏锐。” “请原谅我……我可以带您进入这座皇宫的任何一间房间,即使是陛下的寝宫也不例外。” “但唯独皇储殿下的房间,您不能进入。” 第3 2章 [vip] 高洁的灵魂 珞珈呼出一口气, 点了点头:“好了,我明白了。” 有时候,某些?问题并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沉默和逃避, 也是一种答案。 皇储殿下问题不小。 “接下来的这几个问题, 如?果您能?回答的话?,就请您回答。如?果不能?回答,您可以保持沉默。” 阿诺德点头:“好。” “第一个问题,”珞珈问:“陛下近期有没有再次向桑兰公国宣战的打算?” 阿诺德说:“有。” “第二个问题,”珞珈问:“萨克里大师目前正在完成的作品是什么?” 阿诺德沉默。 “第三个问题,曼督斯之剑是精灵圣物, 为什么会到了陛下手上??” 她从小听着迦尔维亚的传奇经历长大,但所有的传奇故事里,都没有解释迦尔维亚身为人?类帝国的皇帝究竟是怎么得到的精灵圣剑。 精灵避世不出已经有好几千年了, 这几千年来没听说他们和哪位人?类君主有过接触, 迦尔维亚是唯一一个。 阿诺德神情犹豫, 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应不应该回答。 珞珈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 阿诺德说:“陛下和精灵王族关?系亲近, 魔龙格拉夫特肆虐时, 精灵女王将已故精灵王赛兰都因铸造的宝剑交给陛下, 帮助她屠龙。” 珞珈问:“精灵女王只交给了陛下一柄剑吗?我记得, 赛兰都因当初同?时铸造了两柄宝剑。” 其中一柄就是赫赫有名的屠龙之剑曼督斯, 两头魔龙都被曼督斯之剑刺穿了心脏。第二柄宝剑却寂寂无名, 在任何传说里都找不到它的身影,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阿诺德一字一顿地说:“魔龙格拉夫特肆虐时, 精灵女王交给陛下的宝剑, 只有曼督斯一柄。” 珞珈沉思。 她自己就很擅长玩弄文字游戏,当然听得出阿诺德的言外之意?。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 精灵女王从始至终只交给了迦尔维亚一柄剑,另一柄剑压根没有出现过。 也可以理解为,在魔龙格拉夫特肆虐的时间点,精灵女王只交给了迦尔维亚一柄曼督斯,另一柄剑则是在其他时候交给迦尔维亚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另一柄剑被精灵女王交给了别?人?。 “关?于赛兰都因铸造的另一柄宝剑,你了解多少?” 阿诺德沉默。 珞珈追问:“你是根本不了解这柄剑,还是不能?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 阿诺德依旧沉默。 珞珈生出了一种接近最后的答案的紧张感。 阿诺德不仅不能?向她透露有关?第二柄宝剑的信息,甚至不能?让她知道他是否了解这柄宝剑。 “想想吧,再好好想想,”她低声询问:“关?于赛兰都因铸造的第二柄剑,总有那?么一字半句的信息是你能?透露给我的。只需要一句话?就好。” 阿诺德抿紧了唇,最后说:“关?于这柄剑,我能?告诉您的,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即使在精灵族内部也几乎没人?相信。” 珞珈点头:“你说。” “传说精灵王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最高处铸造了两柄宝剑,第一柄宝剑名为曼督斯,赛兰都因用它斩杀魔龙。第二柄宝剑比曼督斯更加强大,这柄宝剑将被用来杀死屠龙之后,变得比魔龙更加强大的赛兰都因自己。” 珞珈皱眉:“大陆上?从来没有流传过这样的传说。” 这个传说完全就是捕风捉影。 龙血龙肉又不是十?全大补汤,屠龙之后是不会获得比魔龙更加强大的力量的。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迦尔维亚陛下也屠了龙,但除了一头洗不掉的红发之外,她并没有获得其他的力量。 她依旧是个强大但并不出格的圣骑士。 而且,繁花年代之后,精灵不会再死亡,什么剑也无法杀死他们。 当然赛兰都因还是死了,但他死于亡灵天灾,而不是自己铸造的宝剑。 阿诺德叹气:“是的,珞珈大人?,您看?——我能?告诉您的,就只有这样荒诞不经的传说了。” 但是,即使是再荒诞不经的传说,也总有可以挖掘的信息量。 “如?果赛兰都因铸造出了一柄强大到足以杀死自己的剑……” 珞珈沉吟:“那?么,他会怎么处置这柄剑呢?” “藏在最高的山峰?最深的海底?还是所有生灵都无法接触的禁地?” 或者是干脆毁掉? 阿诺德缓缓摇头:“他没有藏起?这柄剑。” 也没有毁掉它。 “在传说中,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铸造出了两柄宝剑,第一柄是屠龙之剑曼督斯。曼督斯出世七日之后,赛兰都因又铸造出了第二柄剑。他没有为第二柄剑命名,只是宣布,它拥有比曼督斯更加强大的力量,唯有被它承认的人?,才能?驾驭这份力量。” 珞珈问:“如?何得到宝剑的承认?拥有特定的血统?做出特定的功绩?还是全靠上?天注定?” 阿诺德又沉默半晌,才轻轻地说:“是美德,珞珈大人?。唯有高洁的灵魂,才能?得到宝剑的承认。” “再古老的血脉也有后人?存于世间,再伟大的功绩也有人?能?勉力达成,而所谓的上?天注定——珞珈大人?,您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命运总有那?么一两次出错的时候。” “但美德与?灵魂呢?珞珈大人?,您可曾见过真正拥有高洁灵魂的人??” 他轻抚胸口:“美德生长于心中,灵魂亦如?是。谁能?欺骗自己的心?谁又能?面对心灵的拷问?我在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逝者的灵魂进入亡者之国前,亡者之国的领主会将他们的心放在天平上?,天平的另一端是一片羽毛,唯有心灵比羽毛更轻的灵魂才是无罪的。珞珈大人?,一片轻盈的羽毛能?够浮在水面,谁的心又能?比羽毛更轻?谁的灵魂是真正高洁无罪的?” “结果您也看?到了,”阿诺德说:“整个繁花年代,没有任何一名精灵或者人?类拿起?过这柄剑。” 珞珈心想,这是一定的。 就看?精灵族在繁花年代干的那?些?事儿,人?类这边但凡出一个能?拿得起?这柄剑的主儿,第一件事就是提着剑去光辉山脉把?赛兰都因捅个对穿。 “我明白了,”她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奥古斯汀阁下!” 侍从急匆匆地闯进会客室:“不好了,菲比被塞昂阁下的狮鹫咬伤了!” 阿诺德“霍”地站起?:“怎么回事!” 侍从一脸着急:“塞昂阁下的助手把?淫羊藿当成苜蓿喂给了羊羔,狮鹫吃了羊羔之后就发狂了,到处伤人?!” 阿诺德大怒:“这群魔法师到底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坐骑!” 珞珈莫名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连忙说:“狮鹫能?分泌毒液,被咬伤之后如?果不及时服用解毒剂的话?……” “没关?系,”阿诺德摇头:“这群魔法师就这个德行,我们已经习惯了,马厩里经常准备着各种治疗药剂。该死的,这次一定要让那?个婊/子养的带着他的怪兽从公共马厩里滚蛋……” 珞珈于是明白了,菲比是阿诺德的马。 “珞珈大人?,请原谅我,我必须去马厩看?看?。” 阿诺德急匆匆出门:“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珞珈只能?点头:“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塞昂阁下的狮鹫伤了……马,苦主又是阿诺德这样身份尊贵的贵族,他本人?一定会到场和阿诺德交涉,珞珈不能?冒着被拆穿身份的风险和阿诺德一起?去马厩。 虽然她的身份已经得到了皇帝的默许,但如?果魔法协会要追杀她,皇帝也没法阻止。 阿诺德走后,珞珈吃完了自己的蛋糕,让侍从收了餐具,在会客室里东看?看?西看?看?,消遣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阿诺德的侍从回来告诉她,菲比的情况不是很好,阿诺德要整夜在马厩里为它治疗,今晚不能?回来了。陛下发布了命令,允许她使用安德莉亚亲王的套房,所以她今晚可以在皇宫里住下。 珞珈没有异议,跟着侍从来到了隔壁的亲王套房。 亲王的房间果然比阿诺德的更加豪华,珞珈洗漱完毕,躺在足够让她打三个滚儿的大床上?,半点睡意?也没有。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格维尔蹲在床头观察浮雕的花纹,有些?敷衍地问:“嗯,怎么说呢?” 珞珈翻了个身,双手支撑起?上?半身,探头到他身边:“我刚刚想问阿诺德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的上?司去哪儿了?” 阿诺德的上?司,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骑士,据说出了点事,阿诺德这次被召回金顶之城就与?此事有关?。 “然后他的马就被咬伤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也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去看?他的马。结果这个问题又没问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我向索尔.莫雷打听这个首席骑士的消息,阿诺德半路闯了进来,把?我的话?打断了。第二次,我想向阿诺德打听消息,结果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觐见陛下的前一刻才想起?来,又不能?折回去问。第三次,就是刚才,更离谱,塞昂的狮鹫吃了淫羊藿发/情,把?阿诺德的马给咬了——塞昂的助手是不是眼瞎了,居然能?把?淫羊藿和苜蓿弄混?” “每一次,一旦我想打听关?于这个首席骑士的消息,总是会被各种意?外打断。而每一次被打断之后,我居然还会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立刻把?它抛在脑后。” 她咬牙捶了一下床:“一次两次我可以当它是巧合,这都第三次了!” 格维尔说:“可打断你的也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巧合啊。” “巧合是概率问题,概率是运气问题。” 珞珈在床上?坐了起?来:“到底是我运气太差了,还是有什么东西运气太好了?” 第32章 [vip] 桑兰大公 格维尔诚恳地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考虑双方的原因。” 有什么东西运气太好了是真?的, 但珞珈的运气太差了也不是假的。 而说什么东西的运气能这么好…… ……遗失之物。 绝对是遗失之物。 这种丝毫不讲道理的幸运,绝对没有第二个了。 珞珈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卷进这件事了。” 那时候她还忙着帮子爵一家解决家庭纠纷,没想到?“遗失之物”的幸运已经开始影响她了。 “真?可怕, 它第一次影响我的时候, 我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意识到?——和索尔.莫雷分开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只?以为是事情?太多太忙所以忘了,没想到?是被外力影响了。 “咱们先总结一下得到?的信息,”安德莉亚亲王的卧室里有一个镶嵌着水银镜的梳妆台,珞珈坐在梳妆台前, 铺开一张羊皮纸:“首先,我们的目标是帮助陛下寻找遗失之物。遗失之物对陛下而言非常重要,而且有着幸运的特性。陛下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啊……” 她若有所思:“三个月, 不能算特别长, 但绝对不短了……” 迦尔维亚陛下……虽然珞珈是她的崇拜者, 但也必须得实事求是地说, 迦尔维亚陛下不是一个怜悯恤下的人。 迦尔维亚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 她寻找遗失之物所需的时间?只?可能比三个月长, 不可能比三个月短。 “遗失之物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金顶之城。” 珞珈说。 金顶之城是一座有着两百多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 毗邻港口, 三教?九流汇聚, 工商业发达,人口流动量巨大。但珞珈是个死灵法师, 有人类生存与死亡的地方都是她的领地。别说三个月, 给?她三周的时间?,她能把金顶之城翻个底朝天。 迦尔维亚给?了她这么长的时间?, 只?有一个可能——遗失之物已经离开了金顶之城,具体去哪了不知道,天下之大,慢慢找去吧。 “皇帝的钱真?不是好赚的啊……” 她嘟囔着。 “这可是主线任务,”格维尔说:“帮迦尔维亚找回遗失之物后主线就完结了,难度当然大了。” 主线任务是整个游戏剧情?的骨架,所有支线都是围绕主线剧情?来展开的。如果主线任务的难度太低,一下子就完成了,也就无?法延申出丰富的支线剧情?,让玩家体验多种多样的玩法。 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延长玩家的游戏时长,因此主线的难度必须大,耗时必须长。 珞珈沉思:“做完主线之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吗?” 她和格维尔签订的契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要和他一起完成游戏的主线任务,并?且找出造成游戏世界崩溃的源头?。 完成这项任务之后,她就算功成身退,可以和格维尔解绑了。 格维尔愣了:“这个……是这样的……但是,你?毕竟是我的玩家嘛,主线完结之后,你?也、也可以继续体验支线任务和委托任务……” 珞珈抬眼看了看他,忽然笑了:“知道了。” 她继续在羊皮纸上写道:“第二项信息,陛下有意近期再次向?桑兰公国宣战。” 桑兰公国是洛尔贝涅的老对头?了,四年前震惊大陆的第三次温亚德战役就是在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之间?打?响的。 第三次温亚德战役中,桑兰公国的宫廷法师埃里克.弗里曼用?水系魔法屠杀了四万名帝国士兵,这是第三纪元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单次战役。 士兵的尸体被水流冲进附近的湖泊和河道里,腐烂的尸体污染了水源,整片温亚德区域的地下水都受到?了污染,瘟疫飞快传播,影响了数以百万的人。 这位弗里曼法师被魔法协会清算,活活烧死——这是亡灵天灾之后魔法协会第一次对死灵法师以外的法师施以如此可怕的刑罚。 就连被联合通缉的炼金术士兰伯特.休,魔法协会也只?是打?算抓到?他之后把他吊死而已。 嘎嘣一声,干净利落,一点都不痛苦。 而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的对立,源头?则在皇帝迦尔维亚的身上。 桑兰公国虽然只?是个公国,但领土却十分广袤。它位于?大陆的南部,和帝国遥遥相对,领土面积几乎为帝国的一半——也难怪它能和帝国对立数十年而没有被消灭了。 这样的桑兰公国,原本是洛尔贝涅的附属国。 珞珈不太了解人类政治,但依稀记得老师是这么给?她讲述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从?友好到?对立的过程的——大致就是桑兰公国原本臣服于?洛尔贝涅,桑兰大公还迎娶洛尔贝涅皇帝的女儿为妻,两国太平友好。 问题就出在这位洛尔贝涅公主身上——这位公主是洛尔贝涅皇帝的女儿,而这位洛尔贝涅皇帝,是迦尔维亚的叔叔。 就是那个谋杀了迦尔维亚的父母,导致她流落民间?二十年的叔叔,洛尔贝涅的篡权伪帝。 当然,伪帝是迦尔维亚掌权之后给?叔叔追封的称号,迦尔维亚杀回宫廷之前,人家是正正经经的洛尔贝涅皇帝,有加冕仪式,还有皇冠和印玺。 桑兰大公娶了这位伪帝的女儿,伪帝在位的时候,两国君主翁婿相称,和和睦睦。 迦尔维亚回宫之后,这份和睦立刻变成了尴尬。 珞珈听到?这一段的时候都替桑兰大公尴尬。 迦尔维亚还算讲理,她回宫向?叔叔复仇之后,并?没有迁怒叔叔的妻子儿女。虽然废黜了婶婶的皇后头?衔,但她又给?婶婶加封了亲王妃的头?衔。叔叔的其他儿子女儿,她也一一封了公爵和郡主。 对于?这个远嫁桑兰公国的堂姐,她也一视同?仁——她要求桑兰大公和伪帝的女儿离婚,把她送回洛尔贝涅。 两国政治风云变幻,一朝天子一朝臣,总不能把政敌的女儿留在附属国当国母,要求桑兰大公离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而且这已经不是桑兰大公第一次离婚了——他之前原本是有一位原配妻子的,为了迎娶洛尔贝涅公主,他直接和这位妻子离婚了。由此可见?,他是有为了利益抛弃妻子前科的人。 果然,桑兰大公知道老丈人死了,不想被新君迁怒,立刻就要把老婆打?包退回洛尔贝涅。 不过,离婚之前,他向?迦尔维亚提出了一个要求。 既然伪帝的公主被退回了,他要求迦尔维亚再补给?他一位真?正的洛尔贝涅公主。 桑兰公国的官方文件是这样记载的——桑兰大公向?迦尔维亚求娶她的妹妹安德莉亚亲王,迦尔维亚同?意了,把安德莉亚送去了桑兰公国。 结果桑兰大公半路听说安德莉亚并?不是拥有皇室血脉的真?正的公主,而只?是一个牧羊女。桑兰大公觉得迦尔维亚羞辱了他,于?是愤怒地向?洛尔贝涅宣战。 洛尔贝涅的官方文件却是这样记载的——桑兰大公向?迦尔维亚求婚,意在借婚姻吞并?洛尔贝涅。迦尔维亚果断而有尊严地拒绝了,桑兰大公见?一计不成,恼羞成怒,于?是愤怒地向?洛尔贝涅宣战,从?头?到?尾没有安德莉亚亲王什么事儿。 珞珈觉得还是洛尔贝涅这边的记载更可信一点。毕竟以这位桑兰大公的调性,不能借助婚姻把利益最大化,这婚就算白结。 迦尔维亚那时候也没结婚,向?她求婚比向?安德莉亚求婚更有利。 要是追本溯源的话,这位大公的第一位妻子也是政治联姻来的,给?大公增加了不少政治筹码。 桑兰公国对洛尔贝涅的第一次战争,以桑兰公国惨败结束。 看得出桑兰公国是想在洛尔贝涅政局变动之际趁火打?劫,不仅派出了绝大部分的兵力,甚至还召唤出了一条真?正的巨龙——火焰魔龙格里夫特。 珞珈一直觉得桑兰公国打?仗不走正道,花活挺多,又是召唤巨龙又是派魔法师搞事,结果一次都没成功。 格里夫特被迦尔维亚一剑捅死,桑兰公国丢城弃地,什么便宜没占到?不说,还平白给?迦尔维亚刷了个屠龙的履历。 这次惨败之后,桑兰大公俯首称臣,再也不说什么娶公主的事儿了,安安生生消停了十几年。 四年之前,可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桑兰大公又向?帝国宣战。 结果这十几年洛尔贝涅也没闲着,发展的兵强马壮的,桑兰公国被打?的节节败退,退到?了温亚德。 温亚德是桑兰公国第二大的城市,离公国首都也就只?有不到?二百里。 再退,老巢就要被掀了。 桑兰大公没有坐以待毙,他祭出了他的宫廷法师。 水系法师屠了帝国四万士兵之后,彻底激怒了魔法协会。在魔法协会的介入下,桑兰公国这次输的更加惨烈,连王太子都被送去金顶之城议和了。 但这场战役也让洛尔贝涅元气大伤,迦尔维亚暂时撤军,没有一鼓作气拿下桑兰公国。 四年之后,洛尔贝涅缓过劲儿来,迦尔维亚这才打?算再次兴兵,彻底把桑兰公国从?地图上抹除。 “宣布战争是个大动作啊……” 珞珈说。 她在“即将宣战”和“三个月期限”之间?划了一条线:“或许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第33章 [vip] 莉迪亚斯 大战在即, 迦尔维亚兴师动众地寻找某样东西,一定?是为了战争做准备。 “战争,战争需要的是什么呢……钱, 人, 物资……这些金顶之城都不缺……” 金顶之城是整片大陆的商业中心,缺什么都不缺钱,港口码头每天忙忙碌碌,带来了世界各地的货物。 “那么她缺的就是……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下一个线索,萨克里大师, 安德莉亚亲王,以?及……我们的皇储殿下,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 她将?最后一个名字写在羊皮纸上, 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有种直觉, 问题就出在她的身上。” 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 天灾皇帝迦尔维亚的独女, 洛尔贝涅的皇储, 斯莱廷亲王。 一座宫廷里的第一核心是皇帝, 第二?核心就是皇储了。 皇储的存在感原本应该是很强的, 但自从珞珈跟着阿诺德进入皇宫之后, 竟然?一点关于皇储的消息都没?听?到。 就仿佛这个皇宫里压根没?有莉迪亚斯这号人一样。 珞珈用羽毛笔的末端点着这个名字:“关于我们的皇储殿下, 你有什么信息可以?告诉我吗?” “呃……” 格维尔想了想:“她是个……好人?”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珞珈翻了个白?眼:“我也是个好人。” 格维尔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珞珈:…… “算了, 我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她不关心人类政治,对这位皇储殿下的了解实在不多。 既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兴趣爱好。 唯一了解的, 是一些关于这位皇储殿下的血统的传闻。 “我还以?为你会?对迦尔维亚的祖宗十八代都了如指掌呢,”格维尔好奇地凑近了羊皮纸:“结果你连她的女儿都不了解……你看, 你连她的名字都拼错了。莉迪亚斯在精灵语里的含义是‘手捧太?阳之人’,所?以?这里的拼写应该变格……” 他虚虚地扶着珞珈的手,更改了那处拼写。 “我对皇帝的家人不怎么感兴趣,怎么说呢……离皇帝的功绩近一些,离皇帝的生活远一些。但是我对她们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 她在薇薇安殿下的城堡做客的时候,听?说了很多或真或假的传闻。 “比如?” “比如,安德莉亚亲王宣誓不婚的第二?天就找了十几个情?人……再比如……” 珞珈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莉迪亚斯殿下是……” “那个什么……” “什么?” 格维尔疑惑。 “哎呀,”珞珈挤了挤眼睛:“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莉迪亚斯不是上一任斯莱廷亲王的亲生女儿。” 斯莱廷亲王是洛尔贝涅给?女性君主的男性配偶的专用头衔,如果男性配偶去世了,则由储君继承斯莱廷亲王的头衔。 迦尔维亚是结过婚的,她的丈夫成为了斯莱廷亲王。二?十年前,斯莱廷亲王去世,刚刚出生的储君莉迪亚斯就成为了新任斯莱廷亲王。 “还说要离皇帝的生活远点,”格维尔鄙视道:“连人家的夫妻生活都要深挖。” “不是我要深挖陛下的私生活,”珞珈辩解:“这件事情?其实挺明显的,到处议论纷纷,我也是无?意间听?说的。” “怎么就明显了?” “咳,你知道莉迪亚斯殿下的头发和眼睛是什么颜色吗?” “金发蓝眼,怎么了?” “很好,陛下的头发和眼睛是什么颜色?” “黑发黑眼,头发后来被龙血染红了。” “斯莱廷亲王呢?” “传统洛尔贝涅贵族形象,黑发黑眼。” “非常好。” 珞珈一摊手:“你也看出问题了吧?” “两个黑发黑眼的人,几乎不可能生出金发蓝眼的孩子来。莉迪亚斯殿下的身世这二?十年来众说纷纭,都说她是陛下某任情?人的孩子,具体是哪一任没?有定?论,但没?人认为她是斯莱廷亲王的女儿。” “皇储的血统问题引来了很大的质疑,但她毕竟确确实实是陛下的骨肉,所?以?国内暂时没?有质疑她的继承权的声音出现?。” “最后一项线索是……” 珞珈写道:“阿诺德,赛兰都因的第二?柄剑,骑士的十三美德,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骑士。” 她本来想把阿诺德和萨克里大师对她的态度也算作线索之一,但直觉却告诉她,那种态度和“遗失之物”无?关。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儿了。” 珞珈说。 格维尔点了点头:“接下来要做什么?” 珞珈想了想:“咱们去找安德莉亚亲王。” 格维尔惊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找她?” “去她的别院庄园,”珞珈站起身,换上出门的法袍:“阿诺德不是说她在庄园里装……养病吗?咱们就去她的卧室找她。” 格维尔吐槽道:“虽然?人家是在装病,但这也不是你大半夜把人家从卧室里揪出来的理由吧……” 珞珈不理他,在床上仔细翻找,终于从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根亚麻色的长发。 这里是安德莉亚亲王在皇宫里的套房,这根头发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珞珈掌心冒出一团阴冷的白?焰,白?焰燃尽了发丝,与此同时,珞珈感觉自己冥冥之中和头发的主人产生了一丝联系。 脚下的传送魔法阵忽然?亮起,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了一处精致富丽的庭院。 格维尔叹为观止:“这寻人方式也太?便捷了。” 只需要一根头发,就能迅速传送到对方附近。 “小?意思小?意思,”珞珈谦虚道:“我还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在数千里外杀人于无?形,想不想见识见识?” “你差不多得了,小?心被通缉啊!” 和皇家庭院的大气恢弘相比,这处庭院小?巧玲珑,但细微之处却十足精致,仿佛是用池塘、凉亭、拱桥和花卉搭建而成的艺术品。 珞珈穿过洁白?的拱桥,分开垂坠的花藤,进入庄园的主体建筑,上了二?楼,停在安德莉亚亲王的卧室门前。 她没?有惊动任何一名守卫,但很不幸的是,安德莉亚亲王早早睡下了,卧室门已经锁上了。 但这难不倒珞珈,她对着门锁比划了一下:“我们死灵法师有一招很有意思的法术,叫‘将?至之时已至’,可以?将?注定?的死亡提前到现?在。比如我可以?向这扇门施咒,这样它就会?变得好像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一样,迅速地老?化、腐朽、啪嗒一声裂开。” 格维尔闭上了眼睛:“我求求你正常点,去翻窗户吧。” 珞珈耸了耸肩,回到院子里,顺着阳台爬进安德莉亚的卧室。 刚一落地,她就听?见一声惊呼:“谁!” 一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丝绸睡裙的贵妇人光脚站在地上,右手握着烛台,一脸警惕:“我要叫卫兵了!” 珞珈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无?害:“亲王殿下,我并无?恶意。” 月光从身后的阳台洒下,照亮了她的面容。 安德莉亚愣愣地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珞珈敏锐地发现?,这副表情?和萨克里大师和阿诺德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模一样。 她有些无?奈,心想,惊讶就惊讶吧,你可别像萨克里大师一样当场尖叫出来。 不然?真的引来了卫兵,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安德莉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神情?竟然?和缓了下来。 她将?烛台放回床头之后,甚至扯出一个笑容来:“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的房间?” 珞珈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受到这种礼遇——一国亲王,竟然?在她半夜无?故闯入她的卧室之后,还对她和颜悦色。 “我最近真的转运了,”她诚恳地说:“谢谢你,格维尔。” 格维尔面无?表情?:“不用谢我,我创造的安德莉亚不是这个样子的,是的没?错,又有一个重要剧情?人物ooc了。” 他设定?的安德莉亚是一个轻浮、虚荣、自大、鲁莽的人,这样的人在被闯入卧室之后,绝不会?放下手中的烛台,还对闯入者笑脸相迎。 “你需要钱吗?” 安德莉亚有些急切地问。 还没?等珞珈反驳,她就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给?,拿去吧,这些都是很贵的珠宝,你可以?拿去拍卖行换钱。” 抽屉一开,即使只有窗外的月光照明,珞珈还是险些被里面的珠光宝气给?闪瞎眼睛。 “天灾皇帝只有她一个妹妹,她本人又特?别喜欢收集珍贵的珠宝,这一个抽屉里的东西足够买下一座城市。” 格维尔解释。 “按照我的设定?,这些珠宝是安德莉亚最在乎的东西,哪怕是有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放弃的。” 珞珈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抽屉里巴掌大的金色宝石上移开:“殿下,您误会?了,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我是一名水系法师,受雇于皇帝陛下,为她寻找一件至关重要的遗失之物。关于这件遗失之物,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安德莉亚亲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没?有合上抽屉,缓缓地坐回了床上。 “是姐姐叫你来的?姐姐已经见过你了?” 珞珈点头。 “遗失之物……遗失之物……” 安德莉亚喃喃自语。 渐渐地,低语声变成了低笑,低笑声渐渐变大,最终,安德莉亚埋在被子里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歇斯底里,还带着一丝悲苦之意。 “你叫什么名字?” “珞珈,没?有姓。” “珞珈,你想不想知道遗失之物到底是什么?” 珞珈摇头:“我暂时还不能知道。” “那你不用知道了。” 安德莉亚从被子里探出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回去,回到皇宫,找到迦尔维亚,然?后——” “——然?后让她滚去茅坑里吃屎。” 第36章 [vip] 暴怒 珞珈大为震撼。 她心情复杂地对?格维尔说:“这就是真?实的姐妹情吗, 我悟了。” 发表了让皇帝去吃屎的言论之后,安德莉亚把头埋进枕头里,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珞珈苦苦劝她, 也无?法让她离开枕头。 无?奈之下, 只能从阳台上原路离开,去一楼的宴会?厅看看。 她离开之前,安德莉亚站起身,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珠宝,直接往她口袋里塞。 珞珈低头一看,发现她是真?的实在?, 一把几乎抓来了半个抽屉的珠宝。 “拿去……这些都很值钱的,你拿去换钱花。” 在?珞珈发愣的时候,她又回头抓了一把:“都给你。你都拿去。” 珞珈连忙推脱:“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 她之前日?思夜想, 就想遇到出手大方的雇主。可真?的让她遇上了这位二话不说给人塞钱的亲王大人, 她却不敢收她的钱了。 好不容易挣脱了安德莉亚亲王, 珞珈一股脑儿地把她塞进自己口袋里的珠宝掏出来塞回给她, 近乎落荒而逃地从阳台原路返回。 安德莉亚追到了阳台, 见她跳了下去, 才惊呼一声:“小心!”没再追上来了。 珞珈呼出一口气:“好险。” 好险, 差点就要被追上塞珠宝了。 唉, 有人平白无?故给她塞钱, 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 为什么她却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呢。 格维尔面色古怪地说:“我说,你……” “安德莉亚亲王把她的珠宝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甚至都不肯让别人多碰一碰。怎么一下子塞给你这么多?” 珞珈猜测:“可能是我特别合她的眼缘?” 若是在?平时, 格维尔肯定就猜测珞珈是安德莉亚亲王的私生女了。 但一则,安德莉亚亲王自从当年宣誓终身不婚之后就常年高强度活跃在?社交场合, 没有空闲的时间可以怀孕生子。 二则,安德莉亚并没有黑发黑眼的贵族血统,她只是个牧羊女,从小和迦尔维亚一起长大,才被封了个亲王头衔。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眼睛是蜜一般的金棕色,长相甜美到有些俗气,是最常见的那?种乡下甜妞,你甚至能想象出她给村头约翰生了五个孩子之后的丰/乳/肥/臀,完全和贵族搭不上任何关系。 所以,珞珈基本上不可能是安德莉亚的私生女。 “……或许你就是单纯地讨她的喜欢吧。或者她看上你了?” 格维尔说:“安德莉亚的设定可是男女不忌的。” 珞珈摇头:“不,不至于。” 她能够感觉的到,安德莉亚对?她没有那?种欲望。 珞珈来到了一楼的宴会?厅。 安德莉亚亲王经常在?此?大宴宾客,宴会?厅宽阔豪华,舞池四周还有许多隔间,方便?客人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隔间的隔音性和遮光性都十分不错,很好地照顾到了客人的隐私。 在?舞池入口,珞珈还发现了上一次舞会?的客人登记簿,这应该是安德莉亚亲王装病前最后一场舞会?。 登记簿上记录着许多赫赫有名的名字,珞珈手指划过客人们的亲笔签名:“塞昂·魁内札尔……拉夏尔公爵……杜薇夫人……” 下一个名字让她双眼微眯:“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 皇储殿下参加了安德莉亚亲王的最后一场舞会?。 珞珈合上了登记簿,将?之放回了原位。 她环顾舞池四周,又发现了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 “你觉不觉得……” 她指着舞池四周的休息室:“你觉不觉得这些休息室的面积有些古怪?” 明?明?从外面看去休息室的占地面积很大,但走?进去一看,室内面积却十分狭小。 格维尔面无?表情:“哦,这就是建筑面积和实际面积的区别。” 珞珈若有所思:“面积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占用?了这些面积……” 是墙壁吗?不……墙壁占不了这么大的面积。 她走?进一间休息室,仔细观察地面。 和所有经济情况宽裕的贵族一样,安德莉亚喜欢用?昂贵的深色木材装饰房间。 这些木材大气美观,足够匹配一位亲王的身价。缺点也很明?显——难以打理,非常容易留下剐蹭的痕迹,而且基本上无?法修复。 休息室靠近墙壁的木质地板上,几道?笔直的刮痕在?死灵法师的眼中无?比醒目。 “嗯……不像是鞋跟或者家具留下的痕迹,而像是……” 而像是有什么重物?匀速规矩地在?地面拖动留下的。 这间休息室里有机关暗门。 珞珈仔细在?墙壁上摸索,东敲敲西敲敲,终于发现了一块回音异常的墙砖。 她用?力按下那?块墙砖,床头“咔哒”一响,露出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暗道?。 “热恋中的情人们啊……” 她嘀咕了一声。 安德莉亚亲王的舞会?是金顶之城最受欢迎的社交场合,而整日?无?所事事的贵族们最喜欢的社交活动就是求爱。 休息室里有地道?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舞会?上看对?眼的情人们从密道?离开,结伴幽会?,不比担心被人撞见。 “你觉得这条地道?通向什么地方?” 格维尔问。 珞珈摇头:“我并不好奇它?通向何处,我只要知道?安德莉亚的宴会?厅休息室里有通向外界的密道?就可以了。” 这足以解释某些事了。 “关于遗失之物?的身份,我已经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方向……” 格维尔问:“你猜到遗失之物?是什么了吗?” 珞珈摇了摇头:“不,我现在?还猜不到。但是,我只需要最后一条线索就可以把所有的信息全部串联起来。” 但她不能去寻找这条线索。 一旦猜到了遗失之物?的身份,幸运就会?作用?在?她的身上,让她永远都无?法寻找到遗失之物?。 “现在?,就是出发寻找遗失之物?的最佳状态。” “回皇宫吧,我要在?皇家套房的大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我有一种感觉,近期之内,我们应该很难睡到这么豪华的大床了。” 格维尔点头:“走?吧。” 第二天一早,珞珈在?宫廷侍从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华丽的礼服,在?宴会?厅正?式觐见了皇帝陛下。 换衣服的时候,一条项链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那?是安德莉亚昨晚塞给她的珠宝之一,匆忙之间落在?了她的口袋。 珞珈拾起项链。 项链上镶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在?安德莉亚的收藏里显的有些小巧,但却晶莹剔透,蓝得深邃,仿佛盛放的矢车菊。 觐见皇帝的时候,她把这条项链交给了皇帝,请她帮忙归还安德莉亚亲王。 她明?智地选择跳过安德莉亚的某些不当发言。 皇帝听?说她昨晚和安德莉亚见面了之后,笑了出来:“……算了,安娜难得大方一回。她给你,你就收着吧。” 又笑道?:“她对?这些东西可宝贝的很,连我都不能多看两?眼,没想到却愿意给你。” 珞珈诚恳地说:“我也没想到。” 收起项链之后,珞珈恢复了严肃:“陛下,我已经对?遗失之物?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只是大概,并不能确定真?相。” 迦尔维亚点了点头:“这个状态是最好的。” 她挥了挥手,侍从官托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是小山高的金币。 珞珈的目光立刻被金币吸引了。 “这是五千金币,供你在?路上使用?。” 皇帝说。 “另外五千金币,等你带着遗失之物?回来时再支付给你。” 珞珈麻利地收下金币:“感谢您的慷慨。” 不愧是皇帝,出手就是阔绰。 “记住,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找到遗失之物?。” 珞珈点头:“您放心。” 带着沉甸甸的金币和沉甸甸的希望离开了皇宫,珞珈牵着骡子走?在?金顶之城的大街上:“你说,咱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种种迹象表明?,寻找遗失之物?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但再漫长的旅途,也得有个开头。 “看你自己。” 格维尔说:“你想往哪边走?,咱们就往哪边走?。” 珞珈想了想:“往南吧。” 金顶之城的南区是贫民区,比之北区虽然脏乱但喧嚣热闹、生机勃勃的景象,南区就好像一个贫病交加的沉默老人,散发着疾病和死亡的气息。 珞珈行走?在?南区,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格维尔说:“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南区的风格。” 萧条,破败,疾病,死亡。 和死灵法师很搭。 “生死轮回,生生不息,”珞珈说:“我是死灵法师没错,但假如没有生命,死亡也就无?从谈起了。我不喜欢生命气息太?浓的东西,也不喜欢死的太?彻底的东西。” “讲究真?多。” 格维尔嘀咕道?。 出了金顶之城往南走?,就是一条开阔湍急的大河。 “我喜欢河水,”珞珈说:“河水孕育生命,也接纳死亡。” 河流转弯处有一座废弃的亡灵渡口。 “从这里下河,就能走?上亡灵航线。” 珞珈说。 “你想不想看看亡灵航线是什么样子的?” 格维尔疑惑:“你不是说只有死人才能进入亡灵航线吗?” 珞珈翻身骑上骡子,拍了拍它?的鬃毛:“这可是纯血的亡灵践踏,亡灵航线原住民。只要骑上它?,连活人都可以进入亡灵航线。” 当然了,能不能进入是一回事,能不能活着出去又是一回事。 格维尔跃跃欲试:“那?,走?着?” 珞珈驱使骡子奔向亡灵渡口,跳跃进了河水里。 马蹄溅起一丈高的银白浪花,浪花落下之后,骡子恢复了亡灵践踏的本相,两?旁的景象也随之改变。 无?数条木筏从身边飘过,木筏上的鬼魂或站或坐,无?论善恶美丑,无?论富贵贫贱,他们的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远处的死灵之海。 亡灵航线上的速度比陆地上的速度快,瞬息之间,已至千里之外。 亡灵践踏破水而出,在?岸上变回白马。珞珈掸了掸法袍上的水渍:“怎么样?” 格维尔皱眉:“感觉怪怪的……有一种让我觉得很厌恶的气息。” “正?常,亡灵航线的尽头就是死灵之海,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厌恶它?。” “不是……是另一种厌恶……” 格维尔皱了皱眉,还是想不出自己究竟为什么厌恶亡灵航线的气息。 珞珈整理好了法袍,抬头一看,顿时笑了:“正?好,前面有间小酒馆,咱们可以进去喝一杯。” 刚拿了皇帝的五千金币,不消费一番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格维尔也将?自己的疑惑抛在?脑后:“走?吧……” 亡灵航线带他们来到了一座名叫罗夏的小村庄,这是罗夏村唯一一间酒馆。 珞珈刚刚走?到酒馆门口,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她走?进酒馆,刚想找老板要一杯啤酒,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尖耳朵的精灵面容狰狞地抓着对?面的人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地砸到桌子上:“你这个婊/子养的操/蛋贱/货!我要把你扔进猪圈里给猪舔/屁/眼!” 格维尔的表情可以与世界名画呐喊相媲美。 “那?是什么?” 他崩溃地尖叫:“他的耳朵是怎么回事?那?是个精灵吗?是美丽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吗?” 珞珈耸了耸肩:“好吧。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我早就告诉你了,精灵没一个好东西。” 第35章 [vip] 盖拉诺尔 “他不该是?个精灵。” 格维尔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不能是?个精灵。” 珞珈尽可能地安慰他:“你总得接受现实——无论他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灵,你看, 他还有一对尖耳朵呢。” 格维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接受。‘暴怒’不可能是?个精灵。” “暴怒?他是?你的七宗罪之一?” 七宗罪之暴怒, 是?除了?傲慢和嫉妒之外最严重的罪行。 珞珈惊讶:“那你应该对他很了?解才对呀?” 毕竟人物都?是?格维尔一手设定的。 不应该听见他骂一句粗话就好像世界都?毁灭了?一样。 格维尔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我设定的暴怒,是?个纯血的人类。” 而不是?尖耳朵的精灵。 “好家伙,”珞珈惊叹:“种族都?变了?。” “与世无争的精灵,高贵优雅的精灵……”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格维尔目光空洞:“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已经走向了?毁灭的深渊。” “看开点,”珞珈安慰他:“反正你是?创世神,一个世界毁灭了?再?创造另一个就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我不要!我就要这?一个!” “行吧。”珞珈点头:“不过,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是?纯血的精灵。” 格维尔猛的抬起头:“什么?” 珞珈指了?指那个正在打人的精灵:“他是?个半精灵。” 半精灵,指拥有一部分人类血统的精灵, 他们?同样拥有精灵的永生和出色的外表, 以及种种精湛的技艺。 不过, 在某些方面, 他们?往往会表现得……更像人类一点。 对于珞珈而言, 半精灵给她的感觉比纯血精灵好一点, 靠近半精灵只会让她有些轻微晕眩, 不会像靠近纯血精灵一样反应剧烈。 正因如此, 她才在进入酒馆之后才发现屋里有一个精灵。 如果这?是?个纯血精灵的话, 她在酒馆外就会感受到他的存在。 格维尔的表情振奋了?起来:“我懂了?, 一定是?他的人类血统在作祟。” 打人骂人都?是?被人类血统带坏了?,精灵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珞珈嘴角一抽:“你开心就好。” 半精灵虽然?带了?一个半字, 但从?各种意义上都?可以把他们?当做纯种精灵来看待。 就像一瓶墨水, 看起来是?黑色的,兑入半瓶清水之后, 看起来差不多还是?黑色的。 从?生物学上讲,精灵的血统就像墨水,而人类的血统就像清水。 只需要几滴墨水就可以让一瓶清水变黑,而想要让一瓶墨水变得清澈,则需要用?大量的清水才能做到。 也别总说半精灵举止不端是?被人类血统污染了?,精灵本身就那样。 不过,既然?这?个精灵是?格维尔设定的“暴怒”,那么说明他可以触发一个支线任务。 珞珈问格维尔:“怎么触发‘暴怒’的支线?” 格维尔指了?指精灵殴打人类的现场:“走过去就可以。” 珞珈走了?上去。 看见精灵打人,酒馆里的人都?纷纷散开,在远处围成一个圈看热闹。 径直走向争执中心的珞珈就显得格外突兀。 精灵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魔法师,别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珞珈心中一紧。 这?是?她第一次和精灵面对面交流。 精灵是?生命的化身,她是?死亡的化身。 她觉得精灵的气?息很糟糕,精灵估计觉得她也一样。 “我从?来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气?息。” 精灵怀疑地打量她:“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个水系法师,”珞珈坦然?地说:“看得出来,你没见过几个真正的魔法师。” 精灵正要再?说什么,坐在他身旁的人忽然?开口了?:“伊尔,你应该对我们?的魔法师朋友多一点尊敬。”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珞珈看向说话的人。 她身上披着宽大的斗篷,头戴兜帽,把五官遮的严严实实,双手交叉,手肘撑在桌上,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桌下微微岔开。 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她身上传来。 “她是?个圣骑士。应该还是?个贵族。” 珞珈对格维尔说。 “何以见得?” “你看她的鞋,”珞珈说:“鞋跟后有踢马刺。再?看鞋子的材质,应该是?用?极硬的异兽皮革制成的。除了?常年在马背上冲锋的圣骑士之外,没有人会穿这?样不舒服的鞋。” 而除了?鞋子,这?个女?人身上还有许多能证明她是?个圣骑士的特征。 看起来不动如山,其实身体?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出击的坐姿;腰间?用?黑色布条缠着的长剑;双手虎口处常年握剑形成的老茧;还有浑身仿佛出鞘的利剑一般的气?势…… 她是?个圣骑士,而且是?个久经沙场的圣骑士。 名叫伊尔的精灵立刻说:“抱歉,魔法师。我为我刚才的失礼之处道歉。” “没关系,”珞珈说:“你只是?见识短浅而已,并不是?故意的。” 伊尔顿时又怒了?,刚要发作,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又忍了?下来。 “你们?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珞珈说:“一个圣骑士,和一个……”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伊尔:“……一个精灵。” “精灵避世不出已经几千年了?,”女?人说:“伊尔是?个精灵,他和谁放在一起,都?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她站起身来,宽大的斗篷下传来细碎的金属摩擦声。 果然?,在斗篷的遮盖下,她穿了?轻便的甲胄。 剑不离手,甲不离身——又是?一个圣骑士的特征。 “自?我介绍一下,”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柔美的脸:“我是?盖拉诺尔,如您所见,是?一名流浪骑士。这?是?我的朋友,精灵伊休斯,你可以叫他伊尔。” 这?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柔顺的长发束在脑后,五官清雅美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 凭心而论,这?是?珞珈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无论是?仪态万方的贵妇人,还是?美丽娇俏的富家少?女?,都?无法与她的美丽相比。 她就是?美丽本身。 她甚至比旁边的那个名叫伊尔的精灵看起来更像一个精灵。 精灵们?以惊人的美貌闻名,五官大多清丽柔和。 伊尔的长相也很美丽,但这?份美丽却带着锋锐的棱角。 这?份耀眼的棱角展露在他的金色长发和蔚蓝的眼眸中。 他的金发仿佛熔化的黄金一般流淌在肩头,那是?只有天气?极好时才能见到的朝阳的颜色。 他的双眸像是?最好的蓝宝石,又像是?原野中盛开的十三瓣矢车菊。那生机勃勃的蓝色,仿佛将要燃烧起火焰。 “果然?是?半精灵,”珞珈吐槽:“长的太?扎眼了?。”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还是?这?个盖拉诺尔的年轻女?人更像美丽的精灵。 珞珈向她微微点头:“我是?珞珈,水系法师。” “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您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的朋友正在殴打这?位……” 她打量了?一下被精灵伊尔脸朝下砸进桌子里的人:“……这?位先?生?” 除了?正被伊尔抓着头发砸的这?个人之外,还有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声此起彼伏,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珞珈点头:“我确实很好奇。” 她忍俊不禁:“毕竟,在某些广为流传的故事里,精灵的脾气?是?要更加温和一些的。”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珞珈大人,精灵和人类一样,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您不该指望每一位精灵都?清心寡欲,与世无争。” “听到没有,”珞珈转头教?训格维尔:“刻板印象不可取。” “至于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对他这?样粗暴……” 盖拉诺尔说:“这?位先?生,您可以自?己向我们?的新朋友解释一下。” 那个人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了?盖拉诺尔的容貌,被打的乌青肿胀的双眼立刻瞪大。 他浑身颤抖,狠狠地将一口血痰吐在盖拉诺尔脸上,激动得嗓子都?破音了?:“呸,臭婊/子!男人的鸡/巴满足不了?你是?吗,眼巴巴地去舔精灵的屌!带着你的尖耳朵姘头滚出洛尔贝涅!帝国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盖拉诺尔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擦脸:“第一,你我之间?,应该滚出洛尔贝涅的并不是?我。第二,”她伸手捏住眼前之人的头盖骨,两指轻轻一转,“咔哒”一声脆响,他的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脸正对着后背:“我才是?这?个尖耳朵精灵的老大。” “嚯。” 珞珈对格维尔感叹:“好大的手劲儿。” “让您见笑了?,”盖拉诺尔收起手帕,微笑着对珞珈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喝一杯?我请客。” 听说有人请客,珞珈欣然?接受:“求之不得。” 酒馆老板好像对有人在她的房子里杀人有些不满,但在盖拉诺尔掏出了?十几枚亮闪闪的金币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不仅帮忙把那些人抬出了?酒馆,还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冒着气?泡的啤酒。 不过,盖拉诺尔却是?不喝酒的。 “给我一杯葡萄汁就好,”她对老板说:“如果没有葡萄汁的话,普通的白水也可以。” 圣骑士不能饮酒,也不能□□致奢侈的食物。 小酒馆里没有葡萄汁,老板给她端上了?一杯白水。 珞珈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席丹堡啤酒,绵密的气?泡在她嘴里爆开。 这?才是?生活啊。 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盖拉诺尔请她喝酒,一定是?有事儿让她办。 而且,她还惦记着“暴怒”触发的支线任务呢。 果然?,喝了?两杯啤酒后,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您是?一名水系法师。” 珞珈点了?点头:“没错,如假包换。” “那么,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珞珈爽快地说:“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有一个人欠了?我的东西不还,”盖拉诺尔说:“我希望您能帮我把东西要回来。” 珞珈不解:“您自?己是?个强大的圣骑士,连您自?己都?束手无策,难道对方是?个强大的魔法师,或是?身份高贵的贵族?” 盖拉诺尔摇头:“对方无权无势,也没有强大的法力。” “不过,他是?一个死人。死了?快十年了?。” 第36章 [vip] 阴间债务 珞珈眼皮一跳。 亡灵天灾之后, 死?灵法师在大陆上绝迹,水系法师承接了大部分死?灵术的业务。 招魂,驱鬼, 除灵, 都由水系法师来负责。 但水系法师毕竟不是真?正的死?灵法师,他们掌握的死?灵术并不完整。 比如招魂术——水系法师可?以召唤死?者的灵魂,但假如死?者已经渡过了死?灵之海,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人类的灵魂生前?归属于肉/体,死?后归属于死?灵之海。在人类死?后还没来得及渡海的这段时间,魂灵无所归依, 才?能被水系法师召唤。 而真?正的死?灵法师则不受这项限制。珞珈可?以召唤生魂,也可?以把已经渡海而去的死?者召回——虽然有点麻烦就是了。 盖拉诺尔要向死?人索债,还是向一个已经死?了接近十年的死?人, 以珞珈表面上水系法师的身份, 是帮不上忙的。 “抱歉, ”她摇了摇头:“这个人已经死?的太久了, 我无能为力。” 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 请先别拒绝。” 珞珈以为她又要用金钱攻势, 准备在她掏出钱袋之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对不起, 我不是这种为金钱所动的人。” 有了天灾皇帝给?的五千金币, 她也算小有资产, 可?以挑活儿接了。 “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盖拉诺尔说:“虽然已经死?去七八年了,但他并未渡海而去, 魂灵依旧在遗体附近徘徊。我想请您召唤他的魂魄, 取回属于我的物品。” 死?后七八年依旧没有渡海? 珞珈思索:“如果他没有渡海的话,我应该可?以把他的魂魄召回。” 盖拉诺尔松了一口气:“拜托你了, 珞珈大人。” 珞珈点开?任务面板,发现果然有新任务发布了。 【阴间债务:帮助盖拉诺尔寻找欠债不还的亡灵】 “能告诉我他为什么没有渡海吗?” 珞珈有些好奇地问。 为了防止亡灵天灾的悲剧重演,人类把逝者的遗体送去死?灵之海。千百年来,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和习俗,拒绝把亲人遗体送去死?灵之海的则被视为异端败类。 即使是没有亲人认领的尸体,也会被附近村镇的居民?拉去亡灵渡口免费送葬。 毕竟亡灵天灾给?人类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谁都不想让第?二次亡灵天灾发生在自己身边。 死?了七八年还没有渡海的尸体,十分古怪。 “呃……”盖拉诺尔欲言又止。 “因为他的尸体,很?难寻找,也很?难分辨。” 珞珈猜测:“他死?在了某处荒郊野岭?” “不是,”盖拉诺尔摇头:“他死?在城市里,众目睽睽之下。问题出在他死?后。” “在他死?后,他的尸体被分尸成了碎块,均匀地……镶嵌在了一处正在修建的建筑的地基里。” “这就导致他无法渡海。毕竟无论是把整座地基挖出来送去亡灵渡口还是把他的尸体从地基里挑出来都是不现实的。” 珞珈沉默了。 她艰难地问:“这个人生前?到底做了什么?” 死?后被人分尸,还压在地基下。 这是有多恨他啊。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情应该怪我。” 利诺加是洛尔贝涅帝国南部一座商业发达的城市。在这座人口三十万的城市里,有一位远近闻名的赌神,被称为“倒霉的锡拉”。 珞珈疑惑:“为什么一个赌神会被称为‘倒霉的锡拉’?” 赌神的运气不应该是很?好的吗? “因为他真?的很?倒霉,”盖拉诺尔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从圣伊露娜广场的十三级台阶滚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据说,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从同一个地方?滚下来了。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和左腿还打着夹板,据说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摔断了骨头。” 珞珈沉默了。 她没去过利诺加的圣伊露娜广场,但想来这种广场的台阶都不会太高,也不会太窄——这是为了让信众可?以坐在层层的台阶上聆听布道。 能从这种台阶上滚下来,还连着滚了三次,可?想而知这位赌神锡拉是有多倒霉了。 而且,什么样的人能在自己的卧室里摔断两根骨头啊? “我最倒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倒霉。” 她对格维尔说。 “锡拉实在是太倒霉了,如果某一天因为倒霉而死?也不是什么意外。但只要一坐在赌桌上,他就像是被幸运之神附身了一样,无论多么困难的赌局都能取得胜利。” “就好像他在赌桌上透支了太多的幸运,所以才?在日?常生活中格外不幸一样。” “锡拉的赌运很?好,也十分好赌,因此被称为利诺加的赌神。” 而这份赌运则终止在盖拉诺尔来到利诺加之前?。 盖拉诺尔和锡拉赌了三场。 第?一场赌局,赌注是十万金币。盖拉诺尔赢了,锡拉卖掉了中心广场附近的房子,还卖掉了乡下的庄园,才?凑足十万金币交给?她。 第?二场赌局,赌注是生而为人的尊严,输的人要脱光衣服一边学狗叫一边绕着中心广场跑步。盖拉诺尔又赢了。 第?三场赌局,盖拉诺尔押上了她的剑。 对于一名圣骑士来说,剑是安身立命之本。 此时的锡拉已经一无所有,他再也无法拿出其他可?以匹配得上这柄剑的东西了。 于是他押上了让自己成为赌神的东西——一件名叫“幸运天平”的炼金物品,可?以让使用者的幸运在短时间内达到巅峰,十分适用于各种赌局。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幸运天平的副作用很?明确——天平是等价交换的化?身,一端沉下去,另一端就要翘起来。 使用幸运天平提高幸运值后,会有一段非常倒霉的时间,具体的时间长度和倒霉程度视之前?的幸运程度而定。 正是有了这个幸运天平,“倒霉的锡拉”才?成为了“利诺加的赌神”。 第?三场赌局,毫无疑问,盖拉诺尔又赢了。 “锡拉苦苦哀求,说他不能离开?这个幸运天平,因为他生命中唯一的乐趣就是赢得赌博,离开?幸运天平,他就活不下去。珞珈大人,您是水系法师,您应该对命运有所了解。人的幸运总量是恒定的,一旦习惯于提前?透支幸运,总有一天会把这辈子的幸运全都透支干净。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真?是没法活下去了。” 这种玩/弄命运的危险炼金物品,不应该出现在普通民?众的手?上。 于是察觉到了锡拉命运异常的圣骑士团/派出了成员回收幸运天平。 “那?是我成为圣骑士后第?一次独立行动。” “我那?时只有十三岁,”盖拉诺尔说:“太无知,太幼稚,太愚蠢了。一听见别人声泪俱下的哀求,就忍不住心软,想要成全他们,不管他们的请求合不合理。锡拉说他愿意把幸运天平给?我,只要我允许他再赌最后一把。只要用幸运天平再赌一把,他就金盆洗手?,再也不进赌场的大门了。我答应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后来的事情就如我刚才?所说:锡拉去了利诺加最大的赌场,一口气透支了余生全部的幸运,在人生中最后一场赌局中为自己赢来了足以买下半座城市的财富。他认为,这场赌局和之前?无数场赌局没什么不同——他之后会倒霉两三天,也许四五天,摔断几根骨头,在几个漂亮姑娘面前?摔个狗吃屎——仅此而已。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再也没有幸运可?言了。出了赌场之后,他就被输红了眼的赌徒当街打死?,死?后还被分尸,压在了地基下。” “如果我拒绝了锡拉的请求,坚持拿走幸运天平,他就不会死?去了。是我的失误害死?了他。” 珞珈说:“明明是他自己的贪婪害死?了自己,怎么能怪你呢?” 盖拉诺尔苦笑:“珞珈大人,这些话是用来安慰别人的,不是用来欺骗自己的。我是圣骑士,我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这份力量应该用来保护普通人免受邪恶所害——他们自己的贪婪,也是一种邪恶。” “无论如何,锡拉的死?,我有责任。可?我当时太年幼了,无法接受自己害死?了一个人的事实,在发现锡拉死?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利诺加,甚至没有停留一天寻找幸运天平。” “就在几天前?,我才?偶然路过利诺加,想起了这段年幼无知时做过的错事——我居然放任幸运天平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好在这么多年来利诺加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倒霉的赌神,这说明锡拉死?前?把幸运天平藏在了一个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珞珈大人,我希望您能召唤出锡拉的鬼魂,找回幸运天平。” 珞珈点了点头:“既然锡拉没有渡海,那?么我可?以召唤回他的魂魄。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什么事?” “既然锡拉拥有幸运天平,那?么您是如何赢了他整整三次的?” “哦,这个啊,”盖拉诺尔爽快地笑了:“因为我作弊了。” 珞珈:“……” 锡拉死?的可?真?够冤枉的。 离开?小酒馆后,珞珈拿着盖拉诺尔给?的地址前?往锡拉的埋骨地。 锡拉死?在赌场外,当时赌场的隔壁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剧院,赌徒们把锡拉埋进了剧院的地基里。或许是死?的有些不甘心,锡拉的鬼魂每晚都在剧院里作祟,久而久之,剧院门庭惨淡,没落了下来。 珞珈站在剧院空荡荡的门前?,直觉告诉她,这里真?的有个幽灵。 坐在门口的售票员打着哈欠,瞥了她一眼:“今天没有剧目上演,回去吧。” 珞珈问:“今天没有,那?明天呢?” 售票员说:“明天也没有,后天也没有,大后天还是没有。” 珞珈奇怪:“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卖票?” 售票员把帽子一摔:“因为我他妈的是这个剧院的负责人!没人来这里看戏,剧团也不来这里出演,我的员工都跑光了,所以我坐在这里回忆我他妈的辉煌的人生!你满意了吧!” 珞珈揉了揉耳朵:“我听说你们这里闹鬼,如果把鬼魂赶走,应该就会有人来这里看戏了。” “没用,”售票员说:“我请过很?多魔法师,驱魔人,圣骑士,可?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说如果不把地基挖掉的话就不能把那?个该死?的赌徒的鬼魂从我的剧院里赶走!可?是如果挖了地基的话,整个剧院都会塌陷!” “或许我可?以帮您。” 珞珈向他鞠了一躬:“我是一名精通死?灵术的水系法师,可?以帮助您赶走那?个鬼魂,而不必毁坏您的地基。当然了,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报酬……” “水系法师?唔,他们确实说过,水系法师最精通死?灵术……好吧,魔法师,如果您能把那?个赌鬼赶走,让我重新开?业的话,我付给?您这个数。” 珞珈微笑:“成交。” 格维尔叹为观止。 “你本来也是要去找锡拉的鬼魂的,为什么……” 为什么转头又收了剧院老板的钱啊! “我劳动,所以我收取报酬。至于一共收了几个人的报酬……” 她挥了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鬼魂喜爱昏暗潮湿的地方?。城市的建筑里,鬼魂最偏爱下水道。 珞珈小心翼翼地搬开?剧院后院的下水道栅栏:“瞧瞧,就冲这个工作环境,我多收几份报酬不过分吧?” 下水道里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时不时还有蚊虫飞过。珞珈关闭了自己的嗅觉,眼不见为净。 “锡拉?” 她扬声喊着:“倒霉的锡拉?利诺加的赌神?” 喊了几声之后,一个半透明的鬼魂捂着耳朵从墙壁里跑出来:“别喊了!别喊了!” 死?灵法师的呼唤对于鬼魂来说是无法逃避的召唤。 珞珈微笑:“久仰大名了啊,倒霉的锡拉。” “我来找你玩两把。” 一听说有的赌,锡拉的鬼魂精神一振,跳到珞珈面前?,神情狂热:“你要赌什么?” 珞珈扔下了自己的法杖,摘下腰间装满金币的钱袋,把这些东西推到了锡拉面前?。 “一切,”珞珈说:“我和你赌我的一切。” “作为交换,你也要押上你的一切才?行。” 第33章 [vip] 金发小鬼 锡拉是个狡猾的赌徒, 狡猾的赌徒都知道该怎么在赌局中赚取最大的利益。 他咕噜噜地转了转眼,捧出了一把肥嘟嘟的、正在蠕动的蚯蚓:“我跟你赌,我用所有的蚯蚓跟你赌。” 珞珈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手中缠成一团的虫子。 住在下水道的鬼就是这?点?不好, 总是会染上些不良嗜好, 有些连食谱都改变了。 “不,我不要你的蚯蚓。锡拉,我要你的全部。” 锡拉跺了跺脚,把蚯蚓扔到一边,从角落里刨出来一堆闪亮亮的小玩意:“我用所有的铜币跟你赌。” 总是会些粗心的人把铜币落入下水道,下水道里的鬼魂就把这?些铜币收集起来, 擦得亮晶晶的,埋在角落里。 珞珈摇了摇头:“不,我不要你的铜币。锡拉, 我要你的全部。” 锡拉又把硬币扔到一边, 扒拉开旁边的一个小土堆:“我用所有的骨头和你赌。” 小土堆里是一堆小小的骷髅头骨, 珞珈仔细分辨, 里面?有老鼠, 猫, 狗, 蝙蝠, 甚至还有一只狐狸, 都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流浪动物。 “不, 我不要你的骨头。锡拉,我要你的全部。” 锡拉猛地蹲下身, 抱头尖叫:“没?有了!锡拉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锡拉的全部!全部!” “你在骗我, 锡拉。” 珞珈蹲下身,平静地注视着?锡拉:“你不诚实?。这?些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拥有一样东西。用那样东西和我赌。” “啊啊啊啊!!!!” 锡拉把头埋进膝盖间, 放声尖叫。 珞珈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鬼魂的尖叫无法对死灵法师造成伤害。 “没?有了,锡拉没?有了……” “锡拉在说谎。” “锡拉没?有说谎。” “用那件东西和我赌。” “啊啊啊啊!!!!” 最终,锡拉支撑不住了:“我……我跟你赌,我用我的幸运天平跟你赌。” 珞珈笑了:“这?才?是好孩子,锡拉。” 赌约签订,赌局开始了。 珞珈挑了块稍微干净的平地坐了下来:“想要玩什么,锡拉?” 锡拉蹲在她对面?,恨恨地盯着?她:“我要让你输的一无所有!我要赢来你的全部!” “想要玩什么,锡拉?” “这?里只有虫子和老鼠。” 锡拉狠狠咬牙:“连纸牌和骰子都没?有!” “我有。” 珞珈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崭新的纸牌和两颗骰子:“用这?副牌玩吧,锡拉。” “你什么时候买的牌?” 格维尔好奇:“我都不知道。” 珞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是个魔法师吗?” “除了召唤亡灵、传播瘟疫之外?,我们死灵法师还是掌握了一些基础的法术的,比如变形术。” 那副牌是她用地上捡的落叶变的,骰子是石子变的。 锡拉熟练地洗了两遍牌,把洗好的牌扔在了两人中间:“通用规则,轮流抽牌,按骰子大小决定先手。你会打?牌吧,魔法师?” 珞珈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张牌:“我打?牌的时候,你还……呃……” 想到对方确实?比自己大了不少,她立刻改口:“不要小瞧魔法师啊,锡拉。” 她当然?是会打?牌的。 在遇见格维尔之前,那些旅途中穷极无聊的漫漫长夜,不在酒馆里和人喝酒打?牌的话,该如何渡过呢? 她牌技很好,但赌运很差,总是抽到一手烂牌,不用魔法作弊的话几乎不可能赢牌。 之前在画眉鸟酒馆打?牌的时候,她用魔法出千还被一个圣骑士抓了个正着?,那次可真?是丢了大脸了——这?些圣骑士的眼神怎么这?么好使?为了方便偷看别人的牌吗? 出牌之前,她瞟了一眼任务面?板。 任务更新了。 【阴间债务:赢得赌局】 很好,看来她的策略是正确的。 对付赌徒就要用赌徒的方法,想从锡拉手中要回幸运天平,就必须要打?赌赢回来。 “你要出千吗?” 格维尔轻咳一声:“容我提醒一下,在这?个任务里,和锡拉打?牌的时候出千会触发特?殊对话哦。锡拉是个老赌鬼,他看得出谁出千了。” “当然?不,”珞珈理所当然?地说:“和一个鬼魂打?牌还需要出千吗?” 她点?了点?自己抽到的牌:“嗯,这?次的牌不错。” 这?几乎是她学会打?牌以来抽到的最好的一副牌。 相?比较而言,锡拉的牌就差得多了——珞珈看见他蹲在地上抓耳挠腮,对着?自己的牌龇牙咧嘴。 “他可是个鬼魂啊,是个死人,”珞珈说:“死人没?有幸运可言。” 死人没?有命运,当然?也就抽不到好牌。 抽到一手烂牌,赌局就输了一半。对面?如果还是个高手,那就必输无疑了。 除非作弊。 显而易见,锡拉是一个鬼魂,鬼魂无法在死灵法师的面?前作弊。 他输定了。 格维尔恍然?大悟:“所以,锡拉现在的状态和你之前的状态类似,幸运值都是零?” 珞珈抽了抽嘴角:“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 “是的,他和我之前的状态有一些类似。” 她有过幸运值归零的经历,知道一个人在那种状态下能有多倒霉。 别说打?牌了,她都不敢从别人家屋檐下过,生怕冷不丁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自己。 如果不是会魔法,她之前连一局牌都赢不了。 倒不是说会了魔法就能场场赢牌——毕竟世界上还有一种最扫兴的人叫圣骑士,会自动自发维持赌局秩序,紧紧盯着?每一个人藏在桌子底下的手。 珞珈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和圣骑士打?牌了。 明明他们自己打?牌也作弊——盖拉诺尔自己承认的! 等等,既然?她和锡拉打?牌的时候作弊了,为什么锡拉没?有看出来? 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格维尔。 格维尔:“呃……这?个角色……她……她就是……该怎么解释……”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她作弊的方式,比较高明。” 珞珈耸了耸肩,接受了他的解释。 双方抽好了牌,珞珈摇了摇骰子,摇出了一个六。 “哈!” 她笑了一声:“格维尔,遇见你之后,我简直幸运到离谱。” 格维尔谦逊地说:“是你任务做的勤,点?数加的快。” 锡拉虔诚地摇着?骰子,摇出来一个二。 他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珞珈笑了。 接下来的牌局毫无悬念——珞珈势如破竹地赢下了第一局,游刃有余地赢下了第二局,在锡拉的哭喊声中又施施然?地赢下了第三局。 三局过后,锡拉趴在地上深呼吸,又深呼吸。 珞珈收好牌:“锡拉,该兑现赌注了。幸运天平在哪里?” 锡拉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珞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你和她是一伙的!你和那个金发小鬼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想要锡拉的幸运天平!” 珞珈皱眉:“什么金发小鬼?” “金发小鬼和锡拉打?赌,把锡拉的幸运天平骗走了;你也和锡拉打?赌,想要骗走锡拉的幸运天平!锡拉不给!锡拉不给!” “锡拉!”珞珈厉声喝道:“幸运天平在哪里!” 锡拉咯咯笑:“金发小鬼想要幸运天平,锡拉不给她;黑发小鬼也想要幸运天平,锡拉也不给她。气死金发小鬼!气死黑发小鬼!” 珞珈叹了口气:“锡拉,或许你还没?意识到。” 她伸出右手,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幽冷的白焰蔓延而上,缓缓地包裹住锡拉的全身。 “我是个死灵法师,我知道该怎么杀死一个鬼魂。” “这?片大陆上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出现过死灵法师了,你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鬼魂也是可以被杀死的。存在之物必将消亡,或早或晚而已。锡拉,你应该听我的话的。” “你觉得冷吗?” 锡拉牙齿打?战,浑身颤抖。 “这?就是灵魂燃烧的感觉。不是热,而是冷。你会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然?后极致的冷变成极致的热,‘噼啪’一声,你的灵魂就燃烧殆尽了。锡拉,听话,告诉我,幸运天平在哪里?” 锡拉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大喊:“……在亡灵渡口!我把幸运天平藏在了亡灵渡口!” 珞珈放开了锡拉,白焰熄灭,锡拉捂着?喉咙,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我死后,那些人把我分尸了。他们还想要拿走我的幸运天平。锡拉不让他们拿走幸运天平!可是藏在哪里都不保险,都会被人找到。所以,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只有死人才?能找到的地方。” 珞珈点?开系统地图,发现锡拉埋骨的剧院西北处不远果然?有个传送图标,坐落在一条小河边。 河边的传送图标,一定是亡灵渡口了。 珞珈:…… 她感叹:“盖拉诺尔运气真?好,遇见了我。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帮她从亡灵渡口取回幸运天平。” “好了,锡拉,”珞珈低头看他:“你已经彻底输掉了一切。现在,我要把你送去?你该去?的地方。” 锡拉警惕地抬头:“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你送去?死灵之海,”珞珈说:“那是亡灵应该去?的地方。你在这?里作祟,影响了剧场的生意,剧场已经开不下去?了。” 锡拉愤怒地尖叫:“他们活该!他们不跟锡拉玩牌!” 珞珈无语。 哪个活人愿意和死人玩牌。 “活人不喜欢和死人玩牌,生死有别。死灵之海那边有的是鬼魂,你一定能找到愿意和你打?牌的……鬼。” 锡拉怀疑:“真?的吗?” 珞珈耸耸肩:“就和你生前愿意和你玩牌的人一样多。” 锡拉眼睛一亮:“还等什么!快带我去?死灵之海!我等不及和那些鬼魂赌一局了!” 珞珈笑着?摇头。 果然?,赌鬼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对了,”珞珈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之前有个金发小鬼也赢走了你的幸运天平?” 锡拉点?头:“对,该死的金发小鬼,想抢走锡拉的幸运天平。她还赢走了我十?万金币,还让我脱光衣服在中心广场上学狗叫!” ……这?不是盖拉诺尔干的吗。 珞珈试探地问?:“那个金发小鬼叫什么?……盖拉……” “盖拉诺尔!”锡拉咬牙切齿:“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该死的精灵,那个精灵就是这?么叫她的!该死的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并不是金发,或许你记错了。” 珞珈说。 “盖拉诺尔是黑发黑眼的,她身边那个精灵才?有一头金发。” 锡拉摇了摇头。 “盖拉诺尔就是金发小鬼。” “锡拉不会记错。” 第38章 [vip] 幸运天平 珞珈相信锡拉没有记错, 毕竟一个赌鬼很难忘记赢走自己必胜法宝的人的外貌特征。 至少在赢走幸运天平的时候——也就是?七八年前——盖拉诺尔还是?一头金发。 而?现在的盖拉诺尔却是?一头黑发。 珞珈仔细回想自己和盖拉诺尔交谈时的情形,确定自己没有在她身上闻到过?易容药水的味道。 普通人想要改变容貌,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喝易容药水。易容药水气味特殊, 很容易分辨, 而?且难以用其他气味掩盖。 她没有在盖拉诺尔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 除了易容药水之外,魔法师还可以用魔法改变容貌,但珞珈可以确定盖拉诺尔不是?魔法师。 盖拉诺尔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圣骑士。 所以,要么七年前赢走锡拉的幸运天平的人不是?盖拉诺尔,要么就是?盖拉诺尔用其他手段改变了容貌。 “你说当?年赢走你的幸运天平的人身边,跟着一个精灵?” 珞珈问:“这个精灵长什么模样?” 她刚刚见过?的盖拉诺尔身边也跟着一个精灵, 金发蓝眼,浓烈的金色与蓝色几乎碰撞出火焰。 如果锡拉曾经见过?这幅容貌的话?,应该很难忘却。 虽然珞珈打心?眼里不待见精灵, 但说句公道话?, 盖拉诺尔的容貌虽然很美, 但那个名叫伊尔的精灵的容貌才是?真正?让人见之难忘。 谁知锡拉却摇了摇头:“他又不和我打牌, 谁管他长什么样子??” 珞珈:…… 懂了, 赌鬼锡拉只关心?和赌博有关的事情。 他焦急地搓搓手:“我们什么时候去死灵之海?” 珞珈说:“最后一个问题。” “你再?仔细回忆回忆, 那个精灵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是?不是?金色?” 锡拉皱着眉头, 勉强回忆:“好像……是?的吧?好像是?金色的。那个精灵还怪好看的。唉, 这么好看的人, 可惜不愿意和我打牌。” 珞珈点头:“我知道了。” 七年前的盖拉诺尔和精灵伊尔, 应该就是?她刚刚见过?的那两个人。 人类帝国洛尔贝涅的皇族大多黑发黑眼,精灵皇族却是?金发居多。精灵王赛兰都因、他女儿精灵女王塞西利娅都是?一头金发。金发在精灵族里就是?身份尊贵的象征, 很少见。 再?加上现在大陆上基本已经见不到精灵了, 七年前的金发精灵和今天的金发精灵不是?一个人的可能很小。 ……不过?精灵皇族的金发应该是?那种笼罩着朦胧月光的淡金,而?不是?像伊尔那样仿佛是?蓬勃燃烧的太阳……但他是?个半精灵, 血统杂了,就说不好会产生什么异变。 那么,盖拉诺尔的头发怎么会变成黑色呢?或者说,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头发变成黑色呢? 压下心?中的疑问,珞珈整理?了一下之前坐在地上弄乱了的法袍下摆:“走,我带你去附近的亡灵渡口。” 取回被锡拉藏在亡灵渡口的幸运天平,再?把锡拉送去死灵之海。 锡拉亦步亦趋地跟上:“你说你是?个死灵法师?真的吗?” 珞珈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锡拉纠结地咬着手指:“大家都说死灵法师是?邪恶的化身,一旦死灵法师现身大陆,就会掀起第二场亡灵天灾。” 珞珈叹了口气:“我不会发动亡灵天灾的,你可以放心?。你看我的日子?过?的也很拮据,待会儿把你送去死灵之海后还得向两个雇主交差。干我这一行看起来好像挣的不少,但你要想想,我花钱的地方也很多。最近没有遇到什么比较激烈的战斗,法杖和法袍都没有损坏,要是?损坏了还得花钱买新?的。骡子?,就是?我的坐骑,你别看它不需要吃草料,似乎很省钱,前提是?它没作妖。它要是?作起来……唉……真不愧是?我老师一手养大的亡灵践踏,性格和他太像了。再?说,我也不能一辈子?就这么风里来雨里去的吧?总得有个归宿,到时候买房子?又是?一大笔支出……” 她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死灵法师的身份不能暴露,格维尔又是?创世神,和他抱怨钱不够花好像挺奇怪的。锡拉是?个马上就要被她送去死灵之海的鬼魂,她向他抱怨些生活上的难处也无所谓。 锡拉这个赌鬼深切地为生活的苦难动容了,他恳切地说:“为什么不去赌场里赌一把呢?用上幸运天平,你就能赢到花不完的钱。” “当?然了,你会倒霉一阵子?,摔断几根骨头什么的……但你是?魔法师,一眨眼就能治疗好吧?” 珞珈平静地说:“虽然你已经死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锡拉,玩弄命运是?很危险的。” 锡拉耸了耸肩,小声说:“不赌拉倒。” “生活都这么难了,谁还有精力发动亡灵天灾。” “我现在只想好好完成委托人的任务,要是?让她满意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一块封地,那我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天灾皇帝对亲信很大方,希望她也对兢兢业业为她寻找遗失之物的自己一样大方。 亡灵渡口很快就到了,珞珈探头往渡口底下看了看,果然,有个小小的包裹沉在水里。 她嘀咕了一下:“又要下水了……” 活动了一下筋骨,直接从亡灵渡口上跳进了水里。 从亡灵渡口入水的感受和从普通渡口入水不同——从这里跳进去,会直接进入亡灵航线。身旁是?千帆竞渡的灵舟,视线的尽头是?广袤无垠的死灵之海。 她一头扎进了水里,捞出了那个小包裹。 七八年过?去,粗布的包裹早就被水泡烂了,一抹就掉。 包裹里是?一个小小的铜质天平,和普通的天平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常年泡在水里,表面上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但珞珈却能从上面感受到强大的魔力。 强大的贴近命运的魔力。 这就是?幸运天平没错了。 她从水中上岸,把幸运天平拎在手上,转头对锡拉说:“去吧,从渡口入水,走上亡灵航线,就能到达死灵之海了。” 锡拉摇了摇头:“我试过?,但做不到。刚一踏上亡灵航线,就有一股拉力把我拉回岸上。” 因为他的尸体?还嵌在剧院的地基里,尸体?对灵魂有天然的拉力。 “没关系,”珞珈说:“我送你渡海。” 她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根洁白的骨笛。 “听着我的乐声,走上亡灵航线,不要回头,就能一直走到死灵之海了。” 她将骨笛贴在唇边,吹奏起了渡海歌。 这是?远古时期死灵法师引领亡魂的乐曲。 在亡灵渡口还未出现的时候,死灵法师会吹奏乐曲,引领迷途的亡灵来到归宿之地。 幽寂苍凉的乐曲声中,锡拉的灵魂茫然地走上了亡灵航线。 这一次,他没有被拉回岸上。 送走锡拉之后,珞珈先?回了一趟剧院,对等在大门外的负责人说:“亡灵已经被我送走了,你可以重新?开张了。” “真的吗?” 负责人半是?怀疑地问。 珞珈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 “好吧,”负责人点了点头,递给珞珈一个钱袋,里面是?约定的数目:“这是?你的报酬。” 珞珈收好报酬,没直接回小酒馆找盖拉诺尔,而?是?研究起了幸运天平。 “我总觉得这玩意……” 她翻来覆去地观察:“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格维尔好奇地问:“怎么个熟悉法呢?” “嗯……” 珞珈摸着下巴:“这个嘛……你知道我老师是?个炼金术士吧?” 格维尔点头:“知道,兰伯特.休,前大陆第一炼金术士,现大陆第一通缉犯。” “虽然所有派系的魔法师都会制作一些带有魔法的小玩意,但会做出这样精妙、能够操纵命运的魔法物品的,只有炼金术士了。” 而?很不巧的,她在幸运天平上感受到了熟悉到有些不详的气息。 “这倒霉东西该不会是?我老师弄出来的吧……” 她喃喃自语。 虽然大陆上没有明文规定魔法师不得制作操纵命运的器物,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有其底线,起码珞珈是?不会把这种东西交给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赌徒的。 把幸运天平交给赌徒,这就是?等同于在让他早点榨干自己的幸运,早点一命呜呼。 珞珈自问做不到这种事。 底线在这里。 但话?又说回来了,她老师确实?也不是?个有底线的人。 要是?有底线,也不至于赏金两百万了。 她拍了拍幸运天平的底部?,对着阳光一照,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块小小的印记。 用精灵语写就的:山峰与河流的守护人,大贤者,知识的守卫者,命运主宰。 ……破案了,真是?她老师干的。 格维尔惊叹:“你老师口气不小啊……” 珞珈耸了耸肩:“凡是?有点本事的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听上去厉害的不行的称号。其实?有没有称号上说的那么厉害不重要,听上去能唬人就好。” 就像迦尔维亚的称号是?“沐浴龙血者,降临于绝望之中的天灾一样”。 “那你呢?你会给自己起什么称号?” 珞珈想了想:“我的话?……死亡领主,永夜的君王,厄运主宰,天命归宿。”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能把这个称号告诉别人。” “走吧,”她拎着幸运天平:“去找我们的雇主,盖拉诺尔。” “看看她的头发到底是?金色的还是?黑色的。” 第39章 [vip] 莉莉的荣誉 珞珈回到小酒馆的时候, 盖拉诺尔还?在原处坐着。 老板给?的白?水已经喝完了,换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牡蛎杂汤。 盖拉诺尔一边喝着汤,一边艰难地啃着一块看起来硬度足以把人砸晕的黑面包。 旁边的碗里还?放着切成?小块的烤肉和煎香肠, 但?盖拉诺尔专心?和黑面包搏斗, 来不及理会它们。 伊尔纠结地看着她:“一定要吃这种东西吗?” 盖拉诺尔又咽下了一小块黑面包,笑了笑:“旅途漫长啊,精灵大人,我们总要习惯的。” 伊尔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黑面包,放进嘴里嚼了嚼。 ……没嚼动。 珞珈走上前去,把幸运天平放在了两人中间:“东西我拿回来了。” 精灵伊尔警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去干什么了?” 珞珈刚刚下了一趟亡灵渡口, 身?上沾染的气息让精灵十分不适。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下水游泳去了。我们水系法师最喜欢游泳了。” 伊尔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珞珈耸了耸肩。 谁管他信不信啊,他又不是老大。 真?正的老大盖拉诺尔拿起幸运天平,端详了一会儿, 点头道:“没错了, 这就是当年锡拉输给?我的东西。”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珞珈说:“我召唤了锡拉的鬼魂, 问?出了幸运天平的下落。” “他一开始很不愿意告诉我幸运天平在哪儿, 我和他打了三局牌才让他开口。” 盖拉诺尔笑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 锡拉的赌鬼本色从生前延续到死后?, 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和他打牌可真?不容易, ”珞珈说:“那家?伙的牌技好到离谱, 我差点输了。” 盖拉诺尔说:“他可是‘利诺加的赌神?’啊。” “无论如何, 我赢了他三局, ”珞珈说:“现在幸运天平拿到了, 该你支付报酬了。”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放心?,一定让您满意。” 转头对伊尔使?了个眼色。 伊尔愣住了:“要我给?吗?” 盖拉诺尔干脆地一点头:“当然。我没钱了。” 珞珈被这个过于?真?实的对话震惊到了。 她忍不住问?:“我刚刚还?看到你给?了老板十几个金币。” 为了弥补在酒吧里杀人给?老板造成?的损失。 盖拉诺尔说:“是的, 那就是我最后?的钱了。” 珞珈:…… “说实在的, ”她对格维尔说:“口袋里只剩这点钱就不要再装阔了啊!” 搞得她以为对方有的是钱,能随手拿出十几金币, 谁知道对方只有这十几金币。 连自己都比她有钱! 伊尔也很震惊:“你没钱了吗!之前不是还?有——” 他比划了一下:“——还?有那么多吗!” 珞珈从精灵夸张的肢体语言里领会到了他的崩溃。 “啊,是这样的,”盖拉诺尔镇定地微笑:“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利诺加观看了一场赛马?” 伊尔点点头:“那就是昨天的事,我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很看好一匹叫‘莉莉’的斯莱廷母马夺冠?” 伊尔点头:“是的,你很看好她,后?来她没有夺得冠军,你还?大吵大闹说主办方有黑幕。” “我没有大吵大闹,”盖拉诺尔纠正:“我只是冷静地指出了主办方的阴谋。” “……以把主办方的脑袋按进泥坑里的方式。说真?的,盖拉诺尔,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比我更?加冲动。” “我没有冲动。他们自找的,莉莉是最好的女孩。” “说重点吧,我们的钱都去哪了?” 盖拉诺尔腼腆地笑了笑:“我全押莉莉赢了。” 伊尔的表情变成?了长久的窒息。 久到珞珈忍不住怀疑他会成?为繁花年代之后?第?一个把自己憋死的精灵。 “所?以,”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花了十万金币,押莉莉赢得比赛。” 盖拉诺尔点头。 “你知不知道,”伊尔崩溃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你知不知道,十万金币甚至能买下整个赛场里的所?有马匹还?绰绰有余?怪不得主办方要作弊,十万金币当头,谁能忍住不作弊?” 珞珈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真?有钱。” 她敬佩地对盖拉诺尔说。 “现在没有了,”盖拉诺尔谦卑地笑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穷光蛋而已。” 伊尔崩溃地抓起黑面包在桌子上敲打,铮铮作响:“所?以你才让我吃这种东西?因为你把我们所?有的盘缠都输在了一匹马身?上?” 盖拉诺尔神?情严肃:“伊尔,我必须纠正一下。” “莉莉不是普通的马,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伊尔把头埋在了双臂中间,不想说话。 珞珈打断了他们:“呃,那我的报酬?” “没有了,”伊尔沉闷的声音从手臂间传来:“去找莉莉要吧。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盖拉诺尔循循善诱:“伊尔,不要闹脾气了,你总不可能一分钱都没带出来吧?快点拿出来给?我们的魔法师朋友——她无私地帮助了我们,值得应有的报酬。” 珞珈对格维尔说:“看人家?这话说的多得体,我都要被感动了。” 格维尔笑而不语。 伊尔把头抬了起来:“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钱。” 他一样一样地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 “弓,箭袋,匕首,□□,干粮……这是你的剑油,怎么放我这儿了……手帕,发带,简易火把……没了。” 他摊了摊手:“这就是我所?有的东西了。我没有钱。” 珞珈和盖拉诺尔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滞。 “你……” 盖拉诺尔欲言又止:“你一个……精灵……为什么出门不带钱?” 伊尔说:“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把我们所?有的盘缠都输光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能在一场赛马中输掉所?有盘缠,只有你不可能。你可是盖拉诺尔啊!” 他挥舞双手:“盖拉诺尔输光了盘缠寸步难行——任何一个认识你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眼看着他们又要陷入争吵之中,珞珈赶紧叫停:“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晚了。十万金币的事情先放放,我的报酬什么时候能给?我?” 果然运气这个东西不禁念叨,她之前还?说自己遇见格维尔之后?幸运的离谱,转头命运就给?她上了一课——她又遇见了一个拖欠报酬的雇主。 “放心?,珞珈大人,”盖拉诺尔站起身?:“我一向言而有信——该给?您的报酬,一分都不会少。在此之前,您可以保留幸运天平作为抵押。” “你要干什么去?” 伊尔警觉地抬头。 盖拉诺尔按着腰间的长剑:“找赛马主办方讨个说法。” 伊尔深吸一口气:“盖拉诺尔,这是你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我们应该保持低调。” “你就是这么保持低调的?” 珞珈悄悄对格维尔说:“这个精灵不是你的‘暴怒’么?” 她怎么感觉这个名为“暴怒”的精灵现在一脸疲惫的样子? “一物降一物嘛,”格维尔说:“当一个冲动的人遇见一个比他更?冲动的人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没那么冲动了。” “此事事关尊严和荣誉,精灵大人,”盖拉诺尔说:“我必须得为莉莉讨回公道——莉莉是最好的女孩子,她值得荣耀和掌声,而不应该被阴谋埋没。” “这是一种耻辱。现在该是我们去洗刷耻辱的时候了。” 珞珈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忽然,任务界面更?新了。 【莉莉的荣誉:帮助盖拉诺尔,为莉莉讨回公道】 珞珈目瞪口呆:“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 格维尔说:“啊,任务详情上不是写着吗?帮盖拉诺尔为莉莉讨回公道。” 珞珈叹了口气:“所?以这个任务需要我做什么?帮盖拉诺尔把暗箱操作的主办方打一顿?我看她自己就能做到这一点,不要任何人帮忙。” 虽然对圣骑士这个职业颇有微词,但?珞珈还?是认可盖拉诺尔的实力。 她要是提着剑去找赛马主办方要说法,那对方只有落荒而逃和引颈受勠两个选择。 “盖拉诺尔不是恃强凌弱的人,”格维尔说:“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她的力量是用来抗击邪恶的,不是用来欺负普通人的。只要对方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就不会把剑锋朝向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即使?这个普通人坑了她十万金币。 “那什么是她的底线呢?” “再说就要剧透了,你真?的要听?吗?” “……算了,不听?。” 果然,盖拉诺尔宣布自己要为莉莉洗刷耻辱之后?,转向了珞珈:“珞珈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 珞珈站起身?来:“这是我的荣幸。” 盖拉诺尔微微点头:“请跟我来。” 她问?坐在原地的伊尔:“你是打算坐在这里等我们满载金币和荣誉回来,还?是和我们一起出发?” 伊尔收拾好摆在桌子上的弓箭和杂物,也站起身?:“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盖拉诺尔,你应该知道。” 珞珈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盖拉诺尔一偏头:“时间不早,边走边说。” 她径直走过了酒馆的马食槽,没有回头看一眼。 珞珈看见马食槽里只有骡子一匹马在悠闲地吃草料。 她疑惑:“盖拉诺尔大人,您的坐骑呢?” 圣骑士可以丢掉性命,但?不可以丢掉剑和坐骑。 盖拉诺尔脚步一滞:“我的坐骑跑丢了。” 珞珈又问?跟在一旁的伊尔:“那您的马怎么也没了呢,精灵大人?” 伊尔说:“一起跑丢的。”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去参加赛马大会——我想买一匹在大赛上表现优异的马匹充当坐骑。我一眼就看中了莉莉,没想到……唉……” 没想到坐骑没买成?,还?把盘缠都输光了。 珞珈沉吟:“不过,您能确定莉莉输掉了比赛真?的是由于?主办方的黑幕操作吗?” 赛场中也可能出现意外因素。 又或者?莉莉的实力并?不是最强的,盖拉诺尔看走眼了。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珞珈大人,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了作为骑士侍从的训练,我绝不可能将一匹驽马错认为能夺得冠军的千里驹。莉莉的实力无可置疑。” “至于?意外因素……” 她想了想:“不可能是意外因素。” “为什么不可能?” 盖拉诺尔说:“因为我的运气很好,很少会遇上意外。” 珞珈心?里暗笑。 一场赛马输掉了十万金币,居然还?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多少有点对自己的运气认知不清醒了。 “对了,说到运气……”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要幸运天平做什么?” “我说过,”盖拉诺尔低头用靴子踢开挡路的树枝:“玩/弄命运的炼金物品太危险了,不应该落在普通人手里,这会害死他们的。当然,珞珈大人,我将它交给?您保管,并?不是不在意您的安危。您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您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明白?,”珞珈说:“除了它很危险之外,您对它还?有什么其他的了解吗?比如是谁制作了它,它又是如何落入锡拉的手中的?” 盖拉诺尔思索:“我对此也了解不多,只不过,当初似乎有传闻说幸运天平是通缉犯兰伯特.休制作的。当然,这种传闻没有任何证据,可信度存疑。” ……这还?真?不是没有证据的传闻,这是事实。 这玩意真?是她那个通缉犯老师做的。 “其实,锡拉临走之前说了一些话,让我十分在意。” 珞珈说:“他说,当年赢走他的幸运天平的人,是一个金发的小孩子。” 她打量着盖拉诺尔的头发:“可您的头发,却是黑色的。” 盖拉诺尔停下脚步:“哦,你说这个?” 她撩起一缕头发,对珞珈说:“其实它现在也不是纯黑色的。” 她的指尖冒出一小撮火焰,这是圣骑士掌握的几种最简单的魔法之一。 火光的照耀下,原本的黑发闪耀出淡金的光芒。 “我的母亲有着一头金发,父亲则是一头黑发。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和母亲一样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但?随着年纪渐渐长大,我的头发的颜色逐渐加深,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黑色。” “不过,在强烈的阳光或者?火光的照耀下,它还?是会变回淡金色。” 珞珈若有所?思地点头。 原来如此。 金发本来就是一种不容易显现的外在表征,很多人只是在孩童时期短暂地拥有过一头金发,长大之后?发色就逐渐加深,变成?了棕色或者?灰色。 七年前,盖拉诺尔见到锡拉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金色的。 现在她二十了,失去金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不过,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从淡金色直接变成?黑色,这两种颜色之间的跨度实在是太大了。 但?如果她的父亲是黑发的话,也就可以理解了。 相对于?金发而言,黑发是一种极为霸道的表征。父母双亲有一方是黑发的话,无论另一方是什么颜色的头发,子女的黑发概率都是极高的。 解决了一个问?题之后?,珞珈轻松了许多。 盖拉诺尔没有易容,她就是单纯的——呃,变色了。 利诺加的赛马场坐落在城外五公里处,赛事即将开始。 大赛将连续举办三天,昨天是第?二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的赛场人满为患,门票售卖得如火如荼。 “千万不要错过!利诺加赛马大会最后?一天,最精彩的压轴比赛,桑兰血统的温莎对战切尔西血统的安托万!究竟谁是大赛冠军?买一张门票,一睹为快吧!” 盖拉诺尔“切”了一声:“最后?的冠军一定是莉莉。” 伊尔说:“知道了,知道了,莉莉是最好的女孩。” 珞珈走上前去:“给?我们拿三张门票。” 鉴于?她是三人当中唯一一个口袋里有钱的人,这门票钱她非掏不可了。 “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为别人垫付门票的一天。” 珞珈对格维尔说:“我真?是出息了。” 格维尔说:“相信我,你以后?还?会更?出息。” “你是说我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等着我给?他们买门票的雇主吗?” “……别说丧气话。” “每张门票二十银币,恕不还?价。” 珞珈痛痛快快地支付了六十银币。 会场内热闹非凡,盖拉诺尔四下张望了半天,皱着眉说:“负责人不在这里。”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负责人不在现场维持秩序准备比赛,还?能去哪里呢? “或许他在马厩里,”珞珈说:“检查参赛马匹的状况。” 盖拉诺尔点头:“我们去马厩里找他。” 珞珈和伊尔跟上:“找到负责人之后?你要怎么办?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你的十万金币吐出来?” 盖拉诺尔摇头:“不。” “昨天的比赛是决赛前的晋级赛,由于?主办方的黑幕,莉莉输掉了晋级赛,没能进入今天的决赛。我要让主办方给?莉莉加赛一场,证明她才是真?正有资格夺得冠军的马儿。” “然后?,再让他把我的十万金币还?回来。” 珞珈点头。 懂了,就是钱也要,荣誉也要,她全都要。 不愧是圣骑士,除了圣骑士之外,谁都不会为一匹马讨回荣誉。 毕竟马和荣誉可以说是圣骑士的两个死穴了。 什么都可以没有,马和荣誉不能没有。 三人来到马厩前,就看见一个戴着市民帽的男人失魂落魄地蹲在马厩门口。 “他就是负责人。” 盖拉诺尔说。 她快步走上前去:“罗德先生,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 罗德先生抬起头:“啊,是你。”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怎么会呢?” 盖拉诺尔说:“您的赛马大会办得如火如荼,我只有羡慕您的份,怎么会嘲笑您呢?” 罗德猛地站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来嘲笑我的!你一定是听?说了传言,来落井下石的!” 盖拉诺尔皱眉:“罗德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还?说你不知道!” 罗德拉开马厩的门,向她展示空空如也的内部空间:“温莎!安托万!莉莉!他们都不见了!被一个无耻的偷马贼偷走了!” 珞珈心?里一紧,立刻挤开伊尔凑到了门前。 伊尔不满地“嘿!”了一声。 果然,马厩里的隔间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在这里休息的三匹马现在不翼而飞。 好家?伙。 珞珈同情地看了罗德一眼。 据她所?知,这种大赛的举办方只是赛事的组织者?和场地的提供者?,参赛的马匹并?不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想也知道,以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弄得来这么多血统纯正的名马。 这些参赛马匹中,只有一小部分是组织者?自己提供的,负责暖场造势,吸引各路贵族富商把自己家?里的名马送来参赛。 贵族富商的马匹赢得大赛后?,不仅会为主人带来荣誉,还?会为主人带来高额的奖金。 有时候,这些奖金甚至能覆盖购买和饲养马匹的支出。 珞珈问?:“温莎和安托万是您自己的马吗?” 罗德恨恨地一跺脚:“如果是我自己的马就好了,大不了我现场换两匹马参赛,可惜不是!温莎是薇薇安殿下送来的,安托万是哈罗德子爵的爱马!” 珞珈的嘴角狠狠一抽。 薇薇安殿下,她死也忘不了这个名字。 当初薇薇安雇佣她铲除专门猎杀处女的连环杀手,结果这个杀手就是她自己的未婚夫。 根据连环杀手留下的信息,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纯洁的未婚妻”。珞珈生怕雇主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当场杀了连环杀手,提着头去见了薇薇安殿下。 然后?薇薇安殿下就让她见识了一下何为人心?险恶,为了和她这个杀死亲王世子的魔法师划清关系,她把珞珈引到了城堡的密室内,骗她喝下毒酒,出动了一队圣骑士要将她当场击杀。 要不是骡子在城堡外就显得焦躁不安,让珞珈多了些警惕,恐怕她早就被那帮圣骑士砍得七零八落了。 还?是那句话——被砍得七零八落不足以杀死她,但?就是因为这不足以杀死她,所?以问?题才更?严重。 最后?她不得不一头扎进城堡的排水渠才逃过一劫。 然后?隔天薇薇安殿下就给?她发了一张通缉令。 未婚夫死后?,薇薇安殿下带着破碎的心?和一大笔钱周游大陆,看来现在是游到利诺加了,正好和她撞个正着。 珞珈不动声色地问?:“那薇薇安殿下和哈罗德子爵来到现场了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但?就像她一直记得薇薇安殿下一样,薇薇安殿下估计也忘不了她。 她在心?里祈祷:“神?明保佑,薇薇安没来,薇薇安没来。” 格维尔奇怪地问?:“创世神?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要向其他神?明祈祷?” 珞珈问?:“你能保佑我不被薇薇安发现吗?” 格维尔摇了摇头:“这个我可做不到,除非开控制台。” 开了控制台,他就是全知全能的创世神?。 但?珞珈不喜欢他开控制台。 “那你还?有什么用,”珞珈嫌弃地说:“快到一边儿去,别妨碍我祈祷。” 格维尔耸了耸肩。 神?明们应该没有听?见珞珈的祷告,因为罗德理所?当然地说:“他们当然来了。” “自己的爱马有可能夺得赛马大会的冠军,这么大的好事,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现在两位尊贵的大人就在现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上千名激动的观众等待比赛结果的揭晓,等待他们支持的马儿夺冠。可是现在温莎和安托万丢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比赛必须取消,我完了!身?败名裂,一切都完了!我会破产,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被拍卖!薇薇安殿下和哈罗德子爵会把我送进监狱,愤怒的赌徒会把我的妻子和孩子撕碎!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你!” 他愤怒地指着盖拉诺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风声的,但?你已经看到我的笑话了,现在,我给?你这个殊荣,出去,向所?有人宣布,马丢了,比赛取消!” 珞珈不得不再次站出来:“罗德先生,请您冷静,我们真?的不是来看您笑话的。” “请您想一想,假如连我们都能得到温莎和安托万丢失的消息,那么这个消息一定已经传遍了利诺加。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愤怒的观众现在一定已经冲了过来,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留在赛场呢?” “直到现在为止,这个消息还?没有传播出去,请您放心?。” 罗德狐疑地皱起了眉:“不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呃……”珞珈指了指按着腰间佩剑、挺拔站立的盖拉诺尔:“您还?记得吧,就在昨天,您和我的这位朋友产生了一些纠纷。我们是来找您要说法的。” 罗德叹气:“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们了。没错。昨天是我作弊了。我看这位骑士大人押的赌注太高了,一时起了贪念。莉莉是我的马,我在她的食槽里添加了致幻蘑菇。吃了致幻蘑菇之后?,她分不清前后?左右,所?以才会冲出赛道,输掉了比赛。”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悲哀啊。为了区区十万金币,你毁掉了一份本应拥有无上荣誉的胜利。” 珞珈:…… 好家?伙,区区十万金币。 知道你们圣骑士看重荣誉,不知道你们圣骑士这么看重荣誉。 话说圣骑士都这么有钱的吗,十万金币说赌就赌? 不过,又想到这十万金币是盖拉诺尔的全副身?家?,珞珈又释然了。 “利诺加只是帝国南部的一座小城,虽然商业繁荣,但?远比不上金顶之城纸醉金迷。即使?是在金顶之城,十万金币的赌注也不是个小数目,只有王公贵族才能随手拿出来。” “总之,起了贪念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现在我也遭受到了惩罚——我即将失去一切。希望这样的结局能让您满意。” 罗德垂头丧气地说。 盖拉诺尔摇头:“我并?不满意。” “应得到荣誉的,并?未得到荣誉。应得到惩罚的,得到了错误的惩罚。不应得到利益的,得到了不道德的财富。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我满意。” 她对罗德说:“我希望与您做一个交易。” 罗德问?:“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可以和您交易的东西呢?” 盖拉诺尔说:“我会帮您找回失踪的马匹,让您可以准时完成?比赛。作为回报,我要求您让莉莉参与决赛,给?她一个公平地赢得比赛的机会。除此之外,我还?要求您归还?我的十万金币,并?将莉莉赠送给?我。” “这样,莉莉得到了她应有的荣誉,而您得到了应得的惩罚,至于?偷马的人,也可以被送去法庭审判。不知道这样的结局,能不能让您满意。” 罗德眼睛亮了起来:“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找回马匹?” 盖拉诺尔点头:“我一向言出必行。” “成?交!”罗德高兴地说:“除此之外,我还?会赠送给?您三套上好的马具,报答您的慷慨和仁慈!” 珞珈点开任务界面,发现任务详情更?新了。 【莉莉的荣誉:帮助盖拉诺尔寻找失踪的马匹】 “啊,当然,由于?你本人的特殊性,”格维尔说:“你还?需要注意不要被看台上的薇薇安殿下发现。” 如果被薇薇安发现了,那这次任务恐怕就要从“寻找莉莉”变成?“急速逃亡”了。 罗德先生去比赛现场维持秩序,离开之前,他提醒道:“三位大人,请记得,比赛将于?半个小时后?开始,请务必在此之前将马匹带回。” 盖拉诺尔问?珞珈:“珞珈大人,您是否愿意帮助我?” 珞珈点点头:“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是我的荣幸。” “这里有三个马槽,我们一人检查一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请您检查最靠近门的这一个。伊尔检查西边的,我检查最里边的。” 分工明确之后?,珞珈蹲在靠近大门的马槽前,伸手拨了拨马槽里剩余的草料。 她在里面发现了一些颜色鲜艳的碎屑,闻一闻,还?有种酿造过头的烈酒的味道。 “致幻蘑菇……这是莉莉的食槽。” 她又在食槽里拨弄了几下,确定其中除了罗德自己添加的致幻蘑菇之外没有其他可疑物质。 除了致幻蘑菇之外,食槽里只有最普通的豆子和干草。 “致幻蘑菇会让马匹出现幻觉,类似于?人类的醉酒状态,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不会让马儿不声不响地跟人走。” 相反,致幻状态的马儿更?容易受惊,攻击性更?强,甚至会直接伤人。 三匹成?年的赛马不是小物件,挣扎起来的力气更?是惊人,想要在不惊动赛场众人的情况下把马匹偷走,必须要让马匹非常、非常地配合才行。 致幻蘑菇无法做到这点。 珞珈又检查了隔间里和附近的地面,没有发现马匹挣扎的痕迹。 和她推测的一样,马匹是自愿跟人走的。 “马喜欢吃什么?” 她暗暗思索:“萝卜?苹果?麦芽糖?” “我这里发现了一些线索!” 伊尔忽然说道。 珞珈放下手中的饲料,和盖拉诺尔一起凑了上去:“你发现了什么?” 伊尔指着马厩的柱子说:“你们看,这里蹭上了一些糖浆。” 果然,在柱子上半人高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褐色污渍,摸起来黏黏的,一闻还?带着丝丝的甜味,还?有几只蚂蚁被吸引了过来,爬到了柱子上。 “果然,马匹是被麦芽糖引走的。” 珞珈模仿着一个人拿着一罐麦芽糖,用小棍翻动糖浆吸引马儿的动作:“在引诱马儿离开的过程中,他不小心?把一点糖浆蹭到了柱子上。” “看看地上还?有没有滴落的糖浆!” 盖拉诺尔说。 三人立刻低头,在地上寻找糖浆的痕迹。 果然,地上有好几处蚂蚁聚集的地方,都是之前滴落的糖浆。 珞珈一眼就看见一处糖浆的痕迹和别的地方不同。 好像在滴落之后?又被人踩了一脚。 “这里,”珞珈说:“有个脚印。他踩到了糖浆上。” 盖拉诺尔笑了:“这就好办了。” “咱们跟着沾有糖浆的脚印走,就能找到偷马贼了。” 珞珈欣然点头:“走吧,还?要在半小时之内把马儿带回来呢。” 想在布满各式脚印和马蹄印的地面上找出沾着糖浆的那一串可不容易,但?好在三人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死灵法师,一个圣骑士,还?有一个精灵。 地面上的脚印就像暗夜里的火把一样清晰,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从马厩后?门走出去,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可以直接通往会场外。 但?十分不巧的是,这里在赛场看台的视野范围之内。 为了方便贵宾观看比赛,主办方在赛道前搭起了整整七层的看台。 越往上层,门票越贵。而第?七层的贵宾席位不对外售卖,是专供贵族的。 坐在第?七层的看台座位上,一眼就能将这里看的清清楚楚。 这说明马匹被盗的时候,第?七层的贵宾区还?没有坐上人。 贵族都是姗姗来迟的,不可能提前一两个小时坐在看台上等待比赛开始。 提前半个小时到,都已经算是看在自己家?的宝贝马儿参赛的份上了。 偷马贼应该对此一清二楚,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把三匹马牵走。 那时候贵宾区没人,但?现在贵宾区有人了。 薇薇安殿下肯定就坐在那儿呢,要是被她看见,自己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珞珈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弯下了腰,确保坐在看台上的薇薇安殿下看不见自己。 与此同时,她发现盖拉诺尔和伊尔的反应却很奇怪。 盖拉诺尔好像下意识地要戴上兜帽,却半路停下,给?伊尔使?了个眼色。 伊尔本来正常走路,接到这个眼色后?,却戴上了兜帽,把一头灿烂的金发遮住了。 珞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圣骑士,精灵。 都不能以常理来揣度,要理解,要尊重。 出了会场后?门,景色渐渐荒凉了起来。 会场本来就是建在郊外的,这附近除了会场之外也没有什么人烟了。 跟着麦芽糖脚印走了一会儿之后?,坚硬的夯实土地变得湿润而柔软,地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完整的脚印。 珞珈蹲下身?来:“你们看这个脚印。”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8码,正常成?年男子的鞋码尺寸。看这个深度,应该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你们看看前脚掌的这个花纹。” 盖拉诺尔和伊尔都蹲下身?来。 “我不太了解你们有钱人的习惯,你们看看,鞋底的这个花纹有什么含义。” 盖拉诺尔端详了一番:“我也不太了解利诺加的流行,但?要我说,在前脚掌的鞋底雕刻花纹,说明这双鞋——比较贵。” 伊尔也赞同地点点头。 “而且说明这个偷马贼是个新手,”盖拉诺尔说:“做过贼的人都知道,在做贼的时候一定要穿毫无个人特征的衣服和鞋子,而且鞋子必须轻便柔软,像这种美观精致特征鲜明的鞋,最不应该穿。” 珞珈怀疑地看着她:“你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你以前做过贼?” 盖拉诺尔含糊地说:“有那么一两次吧。都是不得已。” 好家?伙。 珞珈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一个打牌作弊、出门做贼、赌马输掉全副身?家?的圣骑士。 这要是让阿诺德看见了,不得气的拔剑跟她决斗? 不过,阿诺德能打得过盖拉诺尔吗? 珞珈衡量了一下两个人的气势。 只能说阿诺德胜算不大,她要是阿诺德,她绝对不会跟盖拉诺尔打。 唉,不知道盖拉诺尔是怎么养成?的这一身?毛病。 一定是被精灵给?带坏了。 “家?境富裕的新手偷马贼……” 盖拉诺尔眉头渐渐锁紧:“等等,这个花纹,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偷马贼是谁了。” 她立刻站起身?,也不看地上的脚印,径直往一个方向走:“跟我来。” 第60章 [vip] 亚历山大 珞珈跟在盖拉诺尔身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盖拉诺尔头也不回:“珞珈大人, 您对赛马了解多少?” 珞珈诚实地?回答:“一点也不了解。” 盖拉诺尔笑了一声:“是的,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您对赛马一无?所知,对马儿本身也并不关心。珞珈大人, 您的坐骑应该是施了变形术的异兽吧?” 亡灵践踏确实是异兽的一种, 珞珈点点头:“这是老师给我的礼物。” “您觉得,一场赛马中哪个阶段是最?关键的呢?” 珞珈想了想:“开始?” “谁在起跑的时候抢占了先机,谁就能一路领先。”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您说的不对,珞珈大人。起跑时最?快抢先的马匹,也很容易被最?快超过。” “那?就是结束,”珞珈说:“谁冲刺得最?快, 谁就能最?先到达终点。” 盖拉诺尔又摇了摇头:“您说的不对,珞珈大人。越接近终点 ,胜负就越明晰。想靠终点前的几步冲刺就弥补全程的差距, 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什么?阶段才?是最?重要的?” “中途, 珞珈大人, 中间的阶段才?是最?重要的。比赛进行到中途, 孰优孰劣就明朗了——驽马渐渐力?不能支, 而良马则正要一展身手。往往这个阶段才?是最?扣人心弦的。” “可惜, 绝大多数的贵族更乐意在起点和终点观赛, 而不去关注真正要紧的中途。” “只有真正热爱赛马的人, 才?会?特意等?在赛道中途, 观赏最?精彩的角斗。” 珞珈心想, 比如你们圣骑士么??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一间小木屋出?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盖拉诺尔抬手指着小木屋:“这里, 就是观赏比赛中段的最?佳地?点。” “昨天我在这里和几个同样热爱赛马的人一起观看?莉莉比赛, ”盖拉诺尔说:“其中一个人的鞋底就有和刚才?的脚印一样的花纹。” “这些人大多支持莉莉获胜,为此还带来了美酒, 预备等?莉莉大获全胜之后开怀畅饮。然而莉莉却……他们十分愤怒,把美酒泼在地?上?,弄脏了地?面,留下了凌乱的脚印。和我们刚才?看?见的脚印一模一样。” 伊尔的耳朵动?了动?:“我听见了马儿的声音。” 珞珈问?:“用你的尖耳朵吗?” 伊尔瞪了她一眼:“是啊,你的圆耳朵可听不到。” “我也能听见,”珞珈说:“我是个魔法师,你忘记了吗?只要我想,我就能听见一千里外?的声音。” “而你甚至买不起一双体面的鞋子,”伊尔指着她的靴子说:“看?,黑色的靴子都要磨白了。” “总比身无?分文的精灵要强,”珞珈冷笑:“起码我花的每一枚铜币都是我自己赚的,而不是伸手问?旅伴要钱。说实在的,精灵大人,你怎么?好意思一分钱都不带就出?门旅行的?” “你这个——” “行了!都停下!” 盖拉诺尔严厉地?说:“作为同伴,我希望你们二位可以保持最?起码的和平。” “谁和这个精灵是同伴?” “我承认她是我们的同伴了吗?” “瞧,”盖拉诺尔笑了:“你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嘛。” 珞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莫生气,莫生气,他是个精灵,你要体谅他…… “你就真的这么?讨厌精灵?” 格维尔好奇地?问?。 “除了不会?死之外?,精灵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你如此讨厌?” “他们不会?死,这难道还不够吗?” 珞珈瞥了他一眼:“我可是个死灵法师啊。” 制止了珞珈和伊尔的争吵之后,盖拉诺尔按住剑柄,走向了小木屋。 果然,就如伊尔所说,午后传来了马儿的嘶鸣。 越靠近木屋,声音就越清晰,连格维尔都能听到了。 和马嘶声一同传来的,是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乖,好马儿,乖乖的,不要出?声。来我这里,这里有麦芽糖。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很快就能回家。” “真的是他。” 盖拉诺尔眼神一凛,按剑上?前:“亚历山大,是你吗?” 名为亚历山大的男子被吓的一抖,手中缠绕着麦芽糖的木棍掉落在了草丛里:“是谁!” “是我。”盖拉诺尔沉声:“亚历山大,是你偷走了罗德的马?” 看?见是她,亚历山大立刻轻松了起来:“是你!” 他甚至亲切地?上?前打招呼:“盖拉诺尔!亲爱的朋友!要来摸一摸莉莉吗?她真是一匹神骏的马儿,我简直为她倾倒。只有她才?值得大赛的冠军。” “为什么?要在赛前偷走参赛的马?” 盖拉诺尔问?。 “罗德自找的!” 亚历山大咬牙切齿:“他为了在赌局里赚钱,居然给莉莉喂了致幻蘑菇,让她输掉了比赛!可恶!我可是押了一千金币赌莉莉赢!罗德让我白白输了钱,那?我就让他的大赛办不下去!放心,我会?把马儿还回去的,但不是现在。让罗德对着空马厩傻眼去吧!” 珞珈明白了。 偷马的亚历山大是个赛马行家,眼光毒辣,一眼就看?中了被圣骑士亲口预言会?赢得冠军的莉莉,押了一千金币在上?面。 一千金币不是个小数目,对于普通的富裕市民家庭来说,一千金币可能是他们的半副家当。 但大赛主办方罗德为了吞下盖拉诺尔押在莉莉身上?的十万金币,在比赛上?作弊,让莉莉输掉了比赛。 亚历山大输掉了一千金币,心里不痛快,就要给罗德添堵。于是他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偷走了参赛的马匹,让比赛开不成。 他是赛马的行家,知道马儿的喜好,也对会?场周边的地?理环境和时间安排了如指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三匹马都偷来了。 “亚历山大,你应该把马儿还回去,”盖拉诺尔说:“就是现在。” “我不要,”亚历山大干脆地?摇头:“现在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把马儿还回去的话,罗德就能继续开比赛了。” “是的,我就是要让罗德继续把比赛开下去。” 盖拉诺尔说:“罗德做错了事情?,他不该破坏莉莉的胜利,不该吞下我们押注的金币。但你不该以破坏比赛的方式来惩罚他。如果比赛无?法开展的话,罗德会?赔上?所有财产,还会?被贵族关进监狱。惩罚和过错并不对等?,亚历山大,你不应该这样做。” “我不应该这样?” 亚历山大激动?地?喊:“亏我还以为你和我是一边的!罗德也坑了你的钱,还坑的更多!他先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珞珈连忙打断他:“这位亚历山大先生,我朋友不太会?说话,您不用理会?她,请听我说。” 伊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珞珈不理会?他,继续对亚历山大循循善诱:“您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应该想的不是如何去报复罗德,而是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 “您看?,罗德害您亏了钱,害您看?中的马儿没有获得冠军,他真是该死。但您搅黄他的比赛,您又得到了什么?呢?” 亚历山大说:“看?见罗德那?张脸吃瘪,我就高兴。” “错了,”珞珈摇摇头:“您现在的高兴,都不是真正的高兴。您只知道罗德的比赛黄了他要吃瘪,却没想到如果比赛黄了,还会?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您自己也赌马,知道赌局被破坏会?让这些赌徒有多么?生气。还有这两?匹马真正的主人,薇薇安殿下和哈罗德子爵——他们可都指望自己的爱马夺得大赛冠军呢。比赛黄了,冠军泡汤,难道他们除了降罪罗德之外?,不会?派人调查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亚历山大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动?摇,珞珈趁热打铁:“亚历山大先生,您可不擅长做贼。我的这位朋友——”她指了指盖拉诺尔:“她可是一位圣骑士。您应该知晓,圣骑士有多么?看?重荣誉,有多么?不屑于小偷小摸的行径。可即使是这样高洁的圣骑士,都能指出?您在偷马的过程中犯下的一些错误。您不应该穿这双鞋底有着独特花纹的鞋子的。” 亚历山大立刻低头检查自己的鞋底:“该死,我什么?时候踩到了糖浆上?!” “所以,”珞珈总结:“如果比赛真的取消了,愤怒的赌徒和薇薇安殿下、哈罗德子爵只要稍稍动?手,就能查出?是您偷走了马儿。一个罗德显然不够让他们出?气,那?么?您就是下一个出?气筒了。” “可是,难道要我把马儿都送回去吗?” 亚历山大嚷嚷:“让我把马儿送回去,看?着罗德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珞珈摇头:“当然不会?。事实上?,我的圣骑士朋友已经和罗德先生谈好了条件。只要我们将三匹马儿按时带回去,他就会?退回在昨天的赌局中不正当地?赢来的所有金币,您的一千金币当然也在其中。另外?,他还会?让莉莉参加决赛,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地?赢得冠军的机会?。” “真的吗?他真的答应让莉莉参赛了?” 珞珈点头:“当然。” 亚历山大握着三匹马儿的缰绳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法师大人,我相?信您的荣誉。” 珞珈郑重地?向他鞠躬:“不胜荣幸。” 亚历山大把缰绳交给她:“法师大人,您把马儿带回去吧。当然,我就不去了。我实在不想看?见罗德的那?张脸了。” 珞珈点头:“包在我身上?。” 直到亚历山大走远之后,伊尔都震惊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敢置信地?问?:“那?个老头儿明明倔得很,连盖拉诺尔都无?法说服他。” 珞珈无?语。 你一个精灵,管谁叫老头呢。 而且,盖拉诺尔那?叫说服吗?她就差把剑横在亚历山大的脖子上?叫他去自首了。 可能是因为我是咱们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人吧。 珞珈拍了拍温顺地?凑过来的马儿的头:“您还差得远呢,精灵大人。” “您还差得远。” 第6 2章 [vip] 薇薇安殿下 马儿找回来了, 离比赛开始的时?间也不远了。 盖拉诺尔提议:“正好这里有三匹马,不如我们就骑马回去吧,顺便比一比谁能最先抵达会场。” 珞珈心想?, 你是?想?骑莉莉了吧。 她点头:“好啊, 我要骑安托万。” 莉莉归盖拉诺尔,温莎是?薇薇安的马,她不乐意骑,只能选择安托万。 格维尔提醒她:“你可以选择莉莉的。” 按照设定,莉莉是?这里最好的马,谁骑上莉莉, 谁就能最先赶回现场。 大部分玩家?的胜负欲都很重,无论是?什么?比赛,他们都不愿意输给npc。 珞珈摇了摇头:“盖拉诺尔那?么?喜欢莉莉, 就让她骑吧。我骑安托万就好。” 她对马匹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也不喜欢和别人赛马。 如果她想?的话, 骑上亡灵践踏就能在瞬息之间抵达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 因此她始终无法对赛马这项运动提起太大的热情。 格维尔耸了耸肩:“那?好吧, 不过我要提醒你——不选择莉莉的话, 你就会输给盖拉诺尔。” “输就输吧——一辈子这么?长, 事事都要赢过别人的话, 该多累啊。” 盖拉诺尔示意:“额头有灰色印记的就是?安托万。” 她翻身上马, 笑着说:“我有预感, 这次还是?我会赢!” 伊尔立刻跟上:“这次绝不会再输给你了!” 珞珈骑上安托万,追在盖拉诺尔身后?。 莉莉果然是?匹好马, 无论是?爆发力、耐力还是?遇见复杂地形的反应能力都比温莎和安托万更强。 路程进行到一半, 先后?差距逐渐拉大,盖拉诺尔骑着莉莉一骑当先, 珞珈和伊尔则很难分出胜负。 眼?看着会场就在前方?不远了,盖拉诺尔没有放慢速度,而是?拿出了冲刺的劲头,显然是?想?直接冲进会场。 珞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格维尔:“如果我现在冲进会场的话,薇薇安会不会看到我?” “你傻了吗?”格维尔奇怪地问:“薇薇安又不瞎,她当然能看到你。” 珞珈一咬牙:“不行,我不能进去。” 她的通缉令可是?薇薇安亲手画的,她不信薇薇安认不出自己。 “别减速,”格维尔说:“直接冲进去。” “冲进去会出大事的!” “相信我,直接冲进去,不会有事的。” 格维尔说:“你要是?担心的话就把?兜帽戴上。” 珞珈一咬牙,余光看见伊尔也紧了紧头上的兜帽,于是?也把?兜帽戴上。 伊尔哼笑一声?:“终于发现自己见不得人了吗,魔法师?” 珞珈也笑:“跟你学的,精灵大人。” 第一个冲进会场的是?盖拉诺尔,珞珈和伊尔并列第二。 观众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是?主办方?安排的特殊节目效果,纷纷鼓掌:“这种入场方?式真帅气!” 也有人质疑:“今天不是?温莎和安托万的决赛吗?为什么?出现了第三匹马?” 罗德飞快地跑来:“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回来了!” 他压低声?音问:“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马?我要把?那?个小贼送进监狱!” 珞珈和盖拉诺尔对视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盖拉诺尔说:“那?个小贼看见我们之后?就跑了,我们忙着安抚马儿,没有记住他的模样。” “真是?便宜他了!” 罗德恨恨地一跺脚:“让我知道他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过,谢谢你们,”他说:“谢谢你们挽救了这场比赛。我会如约支付你们的报酬。” “除此之外,”盖拉诺尔说:“你也要退回昨天在赌场中赚取的不义之财。” “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人押了莉莉赢。你要把?钱都退还给他们。” 罗德叹了口气:“这可是?一大笔钱。不过,比起身败名裂,这些损失也就微不足道了。” 见他答应了,珞珈准备下马,把?马儿还给专门的骑手。 这时?,一位衣着体?面的侍从踱步而来:“罗德先生,奉薇薇安殿下的命令,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珞珈心里猛地一紧。 “她发现我了!” 她对格维尔说:“快帮我看看从哪里逃跑最方?便!” 格维尔镇定地说:“别害怕,不是?来找你的。” 只见那?位侍从在罗德面前站定,背着双手:“罗德先生,殿下对您精心安排的入场方?式十分满意。她建议,就由?这三名骑手骑着温莎、莉莉、安托万完成比赛,不必更换其他骑手。” 珞珈皱了皱眉。 “薇薇安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问格维尔:“她终于吃错药了?我当初就劝她不要把?家?庭医生开的镇静药水当成睡前饮料喝。” “她没吃错药,”格维尔说:“是?你触发新任务了。” 珞珈点开任务栏,发现任务更新了。 【莉莉的荣誉:完成赛马,帮助莉莉夺回胜利】 除此之外,还触发了另一个任务。 【人无完人:和薇薇安殿下交谈】 珞珈:…… “要不咱们就不做这个任务了吧,”她诚恳地说:“你看第一步我就做不到。”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薇薇安交谈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格维尔说:“这是?个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意味着必须完成。 如果不完成的话,就打不出最后?的结局。 珞珈闭了闭眼?:“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给薇薇安设计一个主线任务。” 格维尔也无奈:“薇薇安本来就是?主线npc,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在剧情开始之前就把?她给得罪了。” 还得罪的这么?彻底,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珞珈按了按兜帽:“只要不露脸,她应该就认不出我。” 应该。 至于和薇薇安交谈…… 她偷瞄了一眼?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骑着莉莉出战的请求,正在快乐地抚摸着莉莉的鬃毛,俯下身在莉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圣骑士,爱马如狂。 珞珈移开了视线。 和薇薇安交谈的任务,或许她可以推给盖拉诺尔。 虽然盖拉诺尔不怎么?会说话,但按照常理?来说,薇薇安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委托她帮忙解决。 既然薇薇安有求于人,那?么?就算盖拉诺尔言语上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也不会立刻发作。 毕竟盖拉诺尔又没有杀了她的未婚夫。 罗德将三人引到了赛道的起点,又向观众宣布今天的决赛临时?加入了前一天淘汰出局的莉莉。 “昨天的比赛发生了一些失误,我们的马倌不小心在莉莉的食槽中加入了致幻蘑菇,才导致莉莉中途迷失了方?向。今天莉莉将和温莎和安托万一起出战,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冠军名马!昨天押了莉莉赢的朋友们,不要着急,你们的赌注可以全额置换到今天的赌局中!现在赛场上出现了变化,想?要支持莉莉的朋友们也可以现场购买筹码!” 珞珈被逗笑了:“不愧是?商人,真精明。” 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但可以全额置换赌注,只是?从昨天的赌局换成了今天的赌局。 “没关系,”盖拉诺尔信心满满:“莉莉会赢的。” 珞珈也顺着她的语气说了两句争胜的话:“别太狂妄啊,骑士大人,我可一直攒着实力没有施展呢。” 盖拉诺尔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 她本来就十分美丽,这一笑,更是?好似春雪消融一样清冽温柔。 “啊,珞珈大人,我有没有说过,您……” 话音未落,罗德吹响了起跑的哨子。 盖拉诺尔的神情瞬间变得锐利,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珞珈连忙示意安托万跟上。 她问格维尔:“她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格维尔说:“我不知道。” “她不是?你的npc吗?她想?说什么?你都不知道?” “创世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珞珈,”格维尔叹息:“bug太多了。我恨bug。” 毫无疑问,莉莉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盖拉诺尔将冠军的花环挂在了莉莉的脖子上,郑重地说:“好姑娘,我为你加冕。” “她一直这样吗?” 珞珈一边整理?骑马时?被风吹乱的兜帽,一边问伊尔:“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吧?她一直这样……郑重吗?” 伊尔看了她一眼?:“盖拉诺尔很看重荣誉,圣骑士都这样。” “说起来,”珞珈问他:“盖拉诺尔在精灵密语里是?什么?意思??” 精灵密语,顾名思?义,就是?隐秘版的精灵语。 精灵有表里两套语言,表层的语言用来和其他种族交流,里层的语言不为外族所?知。 就连外族的魔法师也只能学习表层的精灵语,用来施展魔咒。 据说用精灵密语施展的魔咒会更加强大,上古时?期曾经有人类的大贤者?为了在魔法上更进一步请求精灵王赛兰都因传授他精灵密语,赛兰都因没有答应,而是?创造了另一种基于人类上古语改编的语言——变格上古语,传授给了他。 宁可再造一门语言也不肯传授精灵密语,可见精灵族对精灵密语的重视程度。 “盖拉诺尔”无论从拼写还是?发音都有很强的精灵语痕迹,但偏偏精灵语里没有这个单词。 加上盖拉诺尔和伊尔的关系,珞珈大胆推测,“盖拉诺尔”是?精灵密语的词汇。 “你都说了,这是?精灵族的密语,”伊尔说:“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珞珈说:“可是?你们却?用它给外族人命名。” 伊尔说:“这种事情偶尔会有发生。我们总是?把?它作为一份礼物赠与亲近的外族人。” “我很好奇,”珞珈说:“你的双亲中,我是?说,身为人类的那?一方?,有没有得到过这份礼物?” 伊尔转头看向她,忽然笑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珞珈点了点头:“我当然想?知道。” 伊尔充满恶意地说:“我的父亲,我身为人类的至亲,当然得到了一个精灵密语的名字。我的母亲称呼他为‘永恒地、永恒地燃烧着的黑色烈焰’。” “不过,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个名字。” 珞珈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伊尔回答:“因为他在遇见我母亲之后?不久就死了。” “那?时?我母亲带领族人去屠杀我父亲的王国,我的父亲,国家?最年轻的王子,英勇地和不死的精灵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珞珈大人,您应该明白这种感受——触碰烈焰之人,将被灼伤。我的母亲被灼伤了。她当场占有了我父亲,之后?就有了我。” “至于我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国家?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英勇地战死了。” 珞珈转头对格维尔说:“看看,精灵真不是?个东西。” 格维尔面色平静:“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看来你们学会了如何相处,”盖拉诺尔牵着莉莉走了过来:“很好,希望你们可以保持这种良好的状态,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拜会一位……殿下,我希望至少在这种场合,你们不要和对方?吵起来。” 伊尔问她:“罗德把?金币还给你了吗?” 盖拉诺尔点头:“还了,他还把?莉莉送给我了,除此之外,他还额外送给我们三套高级马具,珞珈大人,您可以为自己的坐骑更换马具了。” 珞珈点头:“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还没有坐骑,”伊尔说:“你要给我买一匹好马。” “不用麻烦了,”盖拉诺尔说:“薇薇安殿下决定把?温莎赠送给你。这次拜见,她唯一想?见的人也是?你,珞珈大人和我都是?顺带的。” 伊尔皱眉:“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脸:“她想?见‘我’?” 盖拉诺尔面色凝重地点头:“是?的,她想?见‘你’。注意表现。” 珞珈见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安慰道:“放心,薇薇安殿下不会强迫你和她发生什么?的,不用这么?紧张。” 至少在她上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对方?还是?没有这方?面的癖好的。 伊尔小声?嘀咕:“如果是?……倒还好……” 珞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的,见到个漂亮的女贵族就觉得被对方?强迫也是?件好事。他自己的亲爹就是?被他亲娘强迫死的,怎么?就不见他长记性呢? 盖拉诺尔安慰地拍了拍伊尔的肩膀:“沉住气,伊尔。” “对了,”珞珈忽然问:“盖拉诺尔,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盖拉诺尔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说:“光芒,闪耀……类似于这个意思?吧,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像您的名字一样。” 珞珈紧了紧自己的兜帽:“用精灵密语起名字可并不常见啊,骑士大人。” “行了,”伊尔沉声?说:“该去拜见薇薇安殿下了。” 他走在前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珞珈跟上,盖拉诺尔殿后?。 “你们之前见过薇薇安殿下吗?” 她问。 “没正式见过。”伊尔说。 没正式见过,就是?有可能非正式地见过。 珞珈知道上流社会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社交场合的两个人必须在共同朋友的介绍下才算正式地“见面”,否则即使?在各种场合遇见过无数次了,也不算认识。 不知道伊尔说的没正式见过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传闻。” 伊尔说。 “据说,一位卑鄙无耻的魔法师杀死了她心爱的未婚夫,她为此心碎,不得不远离家?乡,四处旅行,来治疗受伤的心。” “是?啊,”珞珈说:“住在上等套房里,吃着精致美味的食物,品尝最名贵的葡萄酒——这正是?贵族们治愈情伤的方?式。” “一般而言,我们所?说的情伤是?被情人甩了,”伊尔说:“不是?未婚夫被人杀了。” 珞珈点头:“所?以说,薇薇安殿下的运气真不错。” 要是?等她那?位未婚夫甩了她……嗯…… 场面可能会变得有些血腥。 盖拉诺尔笑了:“好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 她递给珞珈一个银质面具:“珞珈大人,请戴上这个吧。” 珞珈接过面具打量了一下:“骑士大人,您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盖拉诺尔轻咳一声?:“因为我太貌美了,为了避免麻烦,我偶尔会戴上面具。” 伊尔不满:“喂,盖拉诺尔。” “我们快到了,别说话了。” 珞珈戴上面具,调整了一下。 “这个面具戴起来好舒服!” 她惊叹地对格维尔说:“和我之前戴过的面具都不一样!” 之前被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也戴上过面具隐藏身份。 不过,她的面具都是?花十铜币和裁缝买的,不是?太松,就是?太紧,或者?是?太沉、太硬,膈得她脸疼。 盖拉诺尔的面具则十分轻盈舒适,也不会随便掉下去。 “这可是?纯银的面具,你以为呢。” 格维尔说:“盖拉诺尔有钱得很。” “说到钱,”珞珈摸了摸下巴,“见完薇薇安之后?,我要把?幸运天平给她 ,让她把?我的酬劳给我。” “你说她到底要幸运天平干什么??” 格维尔回答:“她不是?告诉你了吗?她认为这种危险的炼金物品不应该落到普通人手里。” “这件事是?我老?师做的不地道,我承认,”珞珈说:“但你真的相信这种话吗?‘这种危险物品不应该落入普通人手中,必须由?我们骑士团保管,并加以妥善的利用’,转头你就会发现骑士团首席开始在赌场上无往不利。” “人人都有贪欲,圣骑士也不例外,”珞珈说:“唉,也不知道我老?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东西来。要我说,这种玩弄命运的物品就不应该存在。命运不可愚弄,正如死亡不可避免。” 格维尔说:“你老?师的想?法……怎么?说呢,只能说是?很危险。” “毕竟是?通缉犯,”他补充:“还是?被全大陆联合通缉的通缉犯。” 珞珈赞同地点点头:“有时?候我也无法理?解他。我可是?他唯一的学生。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薇薇安殿下在看台最上层的贵宾休息区,独立包间。 包间门口的守卫要求他们交出身上的所?有武器。 珞珈交出了自己的法杖,盖拉诺尔交出了自己的剑,伊尔也把?弓箭和匕首交了出来。 半年不见,薇薇安还是?老?样子。 珞珈半年前就已经对这一套拜见薇薇安的流程了如指掌了。 先缴械,再用泡着香水的洗澡水洗澡,换上得体?的礼服,然后?才能见到尊贵的薇薇安殿下。 就是?因为薇薇安喜欢搞这一套繁文缛节,所?以珞珈才喝下了她的侍女端上来的那?杯酒。 她还以为这也是?流程的一部分呢。 结果薇薇安在酒里下了毒,足以毒死一头大象。 这次受限于场地,薇薇安没办法在赛马会场给他们变出三盆洗澡水来,只好准许他们免此酷刑,只让侍从在他们身上喷洒了一些香水,还让他们嚼了几个清新口气的果子。 期间有侍从试图让珞珈摘下面具,珞珈冷着脸唬了他两次,他就不敢再伸手了。 一整套流程下来,三人才被允许进入薇薇安殿下的包间。 “真是?麻烦,”伊尔小声?嘀咕:“觐见皇帝都没有这么?麻烦。” 就是?就是?。 珞珈在心里赞同。 觐见迦尔维亚陛下还真没有这么?麻烦。 半年前,珞珈见到的薇薇安殿下是?一位光彩照人的美貌贵妇人。 半年之后?,经历了丧夫之痛的薇薇安殿下,容貌依旧美丽,似乎气色还更好了点。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熏香的味道,薇薇安殿下坐在躺椅上,轻轻地摇着孔雀羽扇。 “你很勇猛,”她对伊尔说:“你让温莎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成绩。” 倒数第一的好成绩? 珞珈抱臂,打算听听薇薇安殿下到底抽了哪门子风。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勇士,所?以我决定把?温莎赠送给你。” “多谢您的好意,殿下。”伊尔不卑不亢地说。 “你的发色很耀眼?,”薇薇安说:“刚刚在看台上看得不真切,你可以摘下兜帽,再让我好好看看吗?” 伊尔后?退了一步:“殿下,恕我不能从命。” 薇薇安放下羽扇:“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你知不知道……” 珞珈用力地咬住嘴唇,憋住笑意。 这一幕实在是?太好笑了……一个精灵被薇薇安强迫…… 不知道是?不是?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薇薇安面色不善地转过头来:“你这是?什么?反应?等等……”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我忽然觉得你有些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62章 [vip] 盖拉诺林之剑 珞珈冷淡地对薇薇安说?:“抱歉, 尊贵的殿下?,我不认为我们?认识彼此。” 薇薇安怀疑地说?:“我可?不这么认为。你让我有一种非同一般的熟悉感。” “熟悉到有些……令人作呕。” “她?放屁,她?才令人作呕, ”珞珈愤愤不平地对格维尔说?:“我都没有骂她?, 她?倒反过来来骂我?” 格维尔安稳她?:“放宽心?态,薇薇安就这样。你无法改变她?,但?至少?可?以选择不让自己被她?气死。” 他最近领悟了这个道理,那就是改变世界和他人是很不容易的,不如改变自己。 至少?他现?在可?以平静地面对暴躁精灵伊尔和他的强/奸/犯亲妈了。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这就是您自己的问题了, ”珞珈说?:“薇薇安殿下?,或许您可?以问问自己,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眼神?不好了。” 薇薇安皱紧眉头:“你!” “薇薇安殿下?, ”伊尔忽然出声。 他摘下?了兜帽, 灿如骄阳的金发流泻而下?:“不知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薇薇安的视线被他吸引住了:“你……” 看清了伊尔的面容之后, 她?愣住了, 疑惑地问道:“你是个精灵?” “千真万确, ”伊尔说?:“我是个精灵。” 薇薇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她?退回躺椅上, 沉思许久, 终于摆了摆手:“算了, 我误会了。回去吧,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她?还是这样无礼,”珞珈对格维尔说?:“莫名其妙地让我们?来, 又莫名其妙地赶我们?走。” “莫生气。”格维尔说?。 “那个任务怎么办?” 珞珈问。 “那个叫做‘人无完人’的任务。” 她?点开任务面板, 发现?人无完人的任务并没有更新,依旧停留在“和薇薇安交谈”。 也就是说?, 薇薇安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并不是任务内容。 她?还得?再和薇薇安说?点别的才能触发任务。 “不用管,直接往外走。” 格维尔说?。 “她?会叫住你的。” 珞珈于是放心?大胆地和盖拉诺尔和伊尔一起往门外走。 “等等!” 快出门时,薇薇安果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们?:“我还有话要和你们?说?。” 珞珈和盖拉诺尔对视了一眼,盖拉诺尔转身回去:“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伊尔背过身去,轻轻地笑了起来。 “或许你们?还有别的用处,”薇薇安说?:“你们?三个人,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圣骑士,还有一个是精灵。那么,你们?一定知道该如何解除诅咒。” 珞珈精神?一振。 来了来了,这种熟悉的对话。 薇薇安要发布任务了。 “不知道这回又是谁被诅咒了,”珞珈说?:“薇薇安真是多灾多难,她?未婚夫是个连环杀手,现?在身边的人又被诅咒了。” 始作俑者?创世神?说?:“巧合,都是巧合。” 盖拉诺尔点头:“我对如何解除诅咒略知一二,而魔法师都是诅咒领域的行家。” 至于精灵…… 精灵就是精灵。 “那就好,”薇薇安点头:“我曾经雇佣过一位魔法师为我做事,那次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这一次,我就仰仗您的荣誉了,骑士大人。” 盖拉诺尔不赞同地摇摇头:“我的同伴们?也有其荣誉。” 薇薇安没理她?,接着?说?:“我这次来利诺加,并不是单纯为了参加这场赛马大会的。天知道,这种穷乡僻壤的比赛有多不正规,无论从比赛规模还是参赛选手的实力来看都远远不如金顶之城。” “那她?还输了,”珞珈吐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格维尔赞同地点头。 盖拉诺尔似乎想要反驳,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这次来利诺加,是来看望我可?怜的表妹的。” 薇薇安作势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哦,我可?怜的克莱尔,生活对她?真是不公?平。” 克莱尔是薇薇安的表妹,今年十六岁。 她?的母亲和薇薇安的母亲是姐妹,都是当年金顶之城贵族社交圈子里远近闻名的美人。 后来克莱尔的母亲嫁给了利诺加的领主,离开了金顶之城,和家人的联系也少?了。 薇薇安只在小时候和自己的这位表妹见?过一面,再次听?说?到她?的消息时,就是两个月之前了。 两个月之前,薇薇安正在用美食美酒和一场接一场的舞会安抚自己破碎的心?,忽然听?说?自己的克莱尔表妹,利诺加领土的继承人,被人诅咒,卧床不起,命在旦夕。 “克莱尔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薇薇安说?:“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不喜欢参加热闹的舞会。如果不是偶然听?人提起,我都不知道她?被诅咒了。” 在贵族的圈子里,不喜欢跳舞等于不喜欢社交,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不常出现?在社交场合里,为人神?秘。 如果是普通的小贵族,一两年之后,圈子里估计就查无此人了。 如果是身份高贵的大贵族,则会成为圈子里的神?秘传说?,为人津津乐道。 薇薇安的表妹,利诺加的继承人,克莱尔小姐,显然属于后者?。 一向不热衷于社交的克莱尔被人诅咒了,这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利诺加的社交场合流传开来,连正在享受人生的薇薇安殿下?都听?说?了。 自从死了未婚夫之后就一直游戏人间的薇薇安殿下?难得?生出了一些手足之情,从自己百忙的旅行计划里抽身开来,前来探望卧床的表妹。 “可?怜的克莱尔,”薇薇安说?:“诅咒让她?憔悴不堪。她?的母亲曾经是金顶之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可?是克莱尔现?在却……唉……” “命运总是对克莱尔格外残酷,”薇薇安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她?的父亲,利诺加的领主,哼,那个男人,他沉浸于自己领地里的事务,甚至腾不出时间来给自己再娶一位妻子,更别提给克莱尔提供恰当的教育了。克莱尔今年十六岁,言谈举止一点贵族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连最基本的读写都做不到。” 珞珈皱了皱眉。 克莱尔不是喜欢在屋子里自己看书吗?怎么会连读写都不会呢? 盖拉诺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问了出来:“殿下?,我刚才听?您说?,克莱尔小姐喜欢阅读。” “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不会读写呢?” 薇薇安笑了:“骑士,你对社交场合的潜规则简直一无所?知。” 盖拉诺尔说?:“关?于社交的经验,我一定不如您多。” “不喜欢舞会,喜欢在屋子里读书——意味着?这是一个乏味无趣的呆子。一个呆子,当然可?能不会读写。” 也就是说?,在社交场合里,“喜欢读书”只是一个“不善于社交”的委婉的说?法,和这个人究竟读不读书没有关?系。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是真的喜欢读书,没有别的其他原因。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就是这样可?怜的小克莱尔,却在今年早些时候遇见?了自己的爱情。” 薇薇安说?:“一位英俊的骑士向她?求婚,他还是一位未来的子爵大人。两人门当户对,十分般配,克莱尔在父亲的祝福下?接受了他的求婚。多么浪漫的爱情。原本他们?会迎来幸福美满的结局,可?惜就在克莱尔接受骑士的求婚后不久,她?就遭到了诅咒。或许是他们?太过于幸福,于是引来了魔鬼的嫉妒。” 珞珈忍不住开口:“请允许我插一句话。” 薇薇安瞥了她?一眼,矜持地点点头:“你说?。” “如您所?说?,克莱尔小姐是一位深居简出的贵族小姐。那么,她?是如何遇到自己的骑士未婚夫的呢?据我所?知,贵族们?往往会在社交场合挑选自己的配偶。” “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薇薇安说?:“他们?的相遇,是浪漫的开始。克莱尔在一次外出时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那时他正晕倒在路边,克莱尔好心?地救助了他,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这份善良和单纯打动了骑士,他通过马车上的家纹找到了克莱尔的家里,真诚地向她?求婚。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 “多么俗套的爱情故事,”珞珈对格维尔吐槽:“连闹鬼的剧院都不会愿意排演这种剧目。” “所?以,您想让我们?为克莱尔小姐驱除诅咒吗?” 盖拉诺尔问。 薇薇安点头。 “是的。报酬不是问题,对于效忠于我的人,我一向大方。” “她?骗人,”珞珈愤愤不平地对格维尔说?:“她?欠我的尾款还没结呢。” “我会帮助您驱除克莱尔小姐的诅咒,”盖拉诺尔说?:“也不会拒绝您的报酬。但?我并不会效忠于您。我已经有了效忠的对象。” “啊,”薇薇安厌烦地说?:“骑士的忠诚,又来这一套是吗?”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骑士的忠诚只有一份,也只能献给一个人。” 骑士是一个服务于贵族的阶层,一名骑士一生会为数名贵族效力,但?却只会对一个人无条件地献出自己所?有的忠诚。 有的骑士将这份忠诚献给爱慕的贵妇人,有的骑士将这份忠诚献给自己的君主。 不知道盖拉诺尔将自己的忠诚献给了谁。 珞珈想。 “算了,”薇薇安挥了挥手:“我并不缺人效忠。只要你为我办事就好了。” 侍从呈上一盘金币:“这是你们?的定金。等克莱尔恢复了健康之后,我会支付给你们?等量的尾款。” 珞珈一时间产生了让薇薇安事先支付全款酬劳的冲动。 毕竟她?可?是有拖欠尾款的不良记录的。 不过,她?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忍住,不能暴露身份。 从薇薇安处离开后,盖拉诺尔将寻找幸运天平的酬劳给了珞珈:“今天多谢您了,珞珈大人。” 要回了十万金币的盖拉诺尔是个慷慨的雇主,珞珈掂量了一下?钱袋的分量,真心?实意地笑了:“骑士大人,与您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么我希望这份愉快能够持续下?去,”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寻找解除克莱尔小姐的诅咒的方法,我们?可?以平分酬劳。” 珞珈点头:“我义不容辞,骑士大人。” 即使不是任务要求,她?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圣骑士和一个精灵单独面对诅咒。 圣骑士不说?了,她?掌握的魔法根本就是半吊子,打架的时候或许还能派上用场,想要解除诅咒,那是想都不用想。 至于精灵…… 精灵天生就有很高的魔法亲和力,但?正如人类有魔法师和普通人的区别一样,精灵也不是人人都是大贤者?。 她?不确定伊尔掌握了多少?魔法,不能放他冒险。 “刚才多谢你了,精灵大人,”珞珈说?:“多谢你帮我解围。” 刚刚薇薇安怀疑她?的身份,如果不是伊尔及时摘下?兜帽,转移了薇薇安的注意力,她?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不用谢我,魔法师,”伊尔说?:“你不招人喜欢,但?那位薇薇安殿下?却更让人讨厌。” “真是令人感动,你们?两个终于能够不再像孩子一样争吵了,”盖拉诺尔说?:“现?在,珞珈大人,请把幸运天平给我吧。” 珞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幸运天平递给她?:“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炼金物品,它?的威力足以杀死一位强大的魔法师。” 或者?不如说?,“命运”的威力足以杀死任何一个人。 “是的,”盖拉诺尔接过幸运天平,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不能让它?落在普通人的手里。” 她?将天平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 盖拉诺尔的长剑剑鞘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剑身也好似被封印一般,缠绕着?许多漆黑的纹路,弥漫着?一股不详的阴冷肃杀之气。 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属于长剑本身的锋锐与争鸣之意。 盖拉诺尔举起长剑,对准幸运天平,狠狠地劈斩了下?去。 就像用利斧劈开一块豆腐一样干脆利落,幸运天平被斩为两半,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珞珈微微愣怔。 她?没想到,盖拉诺尔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毁掉幸运天平。 “这是我七年前就该做的事,”盖拉诺尔说?:“现?在,我终于完成了。” 她?将长剑归鞘,把幸运天平变成的废铁踢进路边的草丛中:“或许这能稍稍减轻我的悔恨与愧疚。” 珞珈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勇敢的骑士,盖拉诺尔。” “多谢您的夸奖。” “你的佩剑很独特,”珞珈好奇地问:“它?有名字吗?” “它?的名字是盖拉诺林之剑。” 伊尔抢答。 “在精灵密语里,它?的意思是——” 珞珈凝神?静听?。 “——它?的意思是:盖拉诺尔的剑。” 珞珈无语。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精灵哈哈大笑着?跃上树冠,向远处眺望:“薇薇安有没有说?克莱尔住在哪里?” 盖拉诺尔向树上喊道:“她?说?克莱尔和她?的父亲一同住在利诺加城外的白色城堡里。你看见?一座白色城堡了吗?” 伊尔指着?一个方向:“在东方,我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城堡。” 他跳了下?来:“走吧,我们?去找克莱尔,帮她?解除诅咒。” 第63章 [vip] 孤僻的克莱尔 利诺加的领主是一位公爵大人, 他的城堡坐落在城市东方,是一座以花岗岩为主体的坚固建筑。 城堡外侧有护城河和拒马桩包围,确保敌人无法从外部攻入。 珞珈站在城堡外, 惊叹地仰视着这座洁白堡垒。 花岗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刺眼的白芒, 她用手遮住眼睛,赞叹道:“真是一座圣洁光明的奇观。” 如同阳光下?的雪山一般。 “话不能说的太早啊,魔法师,”伊尔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遮住光线:“我倒是觉得,这座城堡里潜伏着惊人的邪恶,以至于领主的女儿都被诅咒了。” 盖拉诺尔站在护城河边向?城堡里的守卫喊话, 说他们三?人是薇薇安殿下?雇来帮克莱尔小姐解除诅咒的,让守卫放下?吊桥,放他们进入城堡。 “她很?擅长和守卫打交道, ”珞珈说:“我就不行。我曾经被数名贵族雇佣, 还住进过他们的城堡, 但他们的守卫无论如何都看我不顺眼。” “他们是骑士侍从, 未来的圣骑士, ”伊尔说:“或许是你不讨圣骑士的喜欢。” “胡说, ”珞珈反驳:“我认识一位身份高贵的圣骑士, 他对我十?分尊敬。” “是谁?” “神圣蔷薇骑士团次席骑士, 阿诺德.奥古斯汀阁下?。” 伊尔笑了:“我也认识他。告诉我, 他的颈椎现在还好吗?” 珞珈疑惑:“什?么意思?”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 他一直把下?巴昂得高高的,我疑心他的颈椎有什?么罕见的病变, 但一直没敢询问。” “……” “好家伙, ”珞珈对格维尔感慨:“你的傲慢和暴怒居然认识吗?” 格维尔镇定地说:“见过一两次面而已。” “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珞珈问:“一个精灵,一个贵族骑士,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交集。” “首先,”格维尔解释:“在我原本的设定里,‘暴怒’并?不是精灵。其次,精灵为什?么不能跟贵族骑士认识了?盖拉诺尔也是贵族骑士,她也认识精灵。” 珞珈恍然:“所以伊尔是通过盖拉诺尔才认识阿诺德的吗?” “……也不能这么说。” 思索良久,格维尔最后说:“与其说伊尔是通过盖拉诺尔才认识阿诺德的,不如说他是通过阿诺德才认识盖拉诺尔的。” “他们三?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你现阶段还是不要探究为好。” 珞珈默默点头。 盖拉诺尔和守卫交涉完毕,吊桥缓缓放下?,珞珈四下?环顾,发现护城河上有一个亡灵渡口,就松开了骡子的缰绳,让它自己去觅食。 盖拉诺尔奇怪地看了一眼:“珞珈大人,您不将坐骑带入城堡吗?” 又想?了想?,说:“公爵的城堡里有可供异兽使用的马厩和食槽。” 公爵通常会雇佣一些魔法师来为自己服务,因?此会在城堡的马厩中为魔法师的异兽坐骑们单独开辟出一片区域。 珞珈摇了摇头:“不用,骡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骡子是纯血的亡灵践踏,亡灵渡口就像是它的家一样,它在那?里可比在马厩里舒服多?了。 见她坚持如此,盖拉诺尔就随她去了。 趁盖拉诺尔不注意,伊尔神神秘秘地凑到珞珈身边:“喂,魔法师,你的坐骑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异兽?” 珞珈平静地说:“如您所见,精灵大人,骡子是一匹洁白的骏马。” “白马王子知不知道?白马王子的马是什?么样,骡子就是什?么样。” 伊尔一副了然的模样:“你骗不了我,那?匹马身上有和你一样的气息,危险,绝望,湿漉漉的。你们是一样的吧?” 珞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精灵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伊尔也挺住脚步:“魔法师,如果你告诉我骡子是什?么品种的异兽,我就告诉你盖拉诺尔在精灵密语里的含义是什?么。” 珞珈转头就走:“我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相信您也一样。” 伊尔耸了耸肩,也跟上:“好吧。” “您什?么时候告诉我骡子是哪种异兽,我就什?么时候告诉您盖拉诺尔的含义。这很?公平,珞珈大人。” 盖拉诺尔狐疑地回过头来:“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背后说我?” “您误会了,”珞珈走到她身边:“护城河上的风太大了,有些吵闹。” 盖拉诺尔将信将疑。 穿过护城河,就是城堡前的居住区。 说是居住区,倒不如说是小村庄更合适。 四五十?户人家居住在这里,他们大多?是为领主服务的家庭,妻子在城堡里做厨娘、烧火女仆、洗衣妇,丈夫则是马夫、屠夫、铁匠。 巨大的风车嘎吱嘎吱地转动,底下?是人来人往的磨坊和面包坊。 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坑坑洼洼,潮湿泥泞。珞珈小心翼翼地挑积水少的地方走,顺便听?领路的守卫给他们讲解城堡里的大致情况。 和薇薇安说的差不多?,克莱尔小姐向?来深居简出,除了贴身的女仆之外,基本上没有人能见到她。 所以两个月前克莱尔小姐接受了一名外来骑士的求婚的消息震惊了城堡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都以为以克莱尔小姐的个性或许会终身不婚,继承她父亲的领土和头衔呢。 倒不是说她结婚之后就不能继承父亲的头衔了——只?是她的那?位未婚夫不仅是一名骑士,还是一名贵族,未来的子爵大人。夫妻两人各有头衔,各有领土,那?么以后在社交场合该使用哪一方的头衔,平时居住在哪一方的城堡里,如何同时治理两片领土——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震惊归震惊,他们还是很?为克莱尔小姐高兴的,孤僻的贵族小姐终于有了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对象,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好事。 虽然现在不是秋收的季节,但为了庆祝克莱尔小姐订婚,公爵大人还是举办了宴会,领地内几个村庄的所有村民都可以参加。 宴会当天,克莱尔小姐也久违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自从她十?岁之后,就很?少出现在人前了。领地内的子民们现在才发觉,他们的小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而现在,这位少女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她和未婚夫一起出现在村民们的面前,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 就在第?二天早上,人们听?说,克莱尔小姐受到了诅咒,卧床不起。 “听?起来是一个急性的诅咒,”珞珈说:“发作的很?快。” 前一天晚上还能参加宴会,第?二天早上就卧床不起了。 “是的,整件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守卫说:“我们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突然的事情,也都有迹可循。” 珞珈问:“你们平时有没有注意到克莱尔小姐和什?么人起过冲突?” 守卫苦笑道:“法师大人,我们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实不相瞒,直到举办宴会的那?天,我们才第?一次见到克莱尔小姐本人。” 他抬手指了指城堡西?侧的塔楼:“法师大人,看见那?个塔楼了吗?那?是克莱尔小姐和她的贴身侍女生?活的地方,和城堡的主体只?有一座楼梯相连。厨娘每天都会将一日三?餐和其他生?活用品送到楼梯前,再取走垃圾和换洗的衣服。别说是克莱尔小姐本人了,我连她的贴身侍女都没见过。她们主仆二人就是这样与世隔绝。公爵大人偶尔会登上塔楼探望她,仅此而已。” 珞珈皱眉:“这种生?活已经不是单纯的孤僻所能解释的程度了。一般的贵族家庭,无论女儿再怎么孤僻,父母都不会让她们单独搬到塔楼里。” “据说这是克莱尔小姐在她十?岁那?年自己坚持要求的,”守卫说:“那?年我还没有来这里当骑士侍从,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唉,说到底,我真的不该来这里当骑士侍从。公爵大人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没空传授我们剑术,更不会带我们训练。城堡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也没人教?我们读书?写字。按理来说,公爵夫人去世了,克莱尔小姐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可她又这样。结果我们现在既不能练习武艺,也不能学习文学,每天除了打扫马厩和看守城堡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看来他心里对这种情况积怨已久,一旦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就全?都倾诉出来了。 得到了正式骑士授勋的人就是正式骑士,而在没得到授勋之前,他们会经历一个叫做“骑士侍从”的阶段。 骑士侍从会来到本地领主的城堡里,向?领主和其他正式骑士学习骑术和剑术,向?贵妇人学习文学、礼仪和音乐。 除了学习之外,骑士侍从们还需要承担一部分劳动,比如喂马、打扫马厩、开启和关闭城门、保养武器、守卫城堡、巡逻、接待客人等。 还有一些领主会要求自己的骑士侍从定期缴纳财物。 骑士侍从的马匹、铠甲、武器也必须自备,领主不会为他提供任何东西?。 骑士侍从得到的教?育不是无偿的,而是用自己的劳动和金钱换来的。 而现在,城堡里没有女主人,公爵大人又不组织骑士侍从训练,等于他们白白付出了劳动和金钱,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听?到这里,盖拉诺尔深深地皱起了眉。 “骑士向?领主献上忠诚,相对应的,领主也该承担自己的义务。” “你们的公爵违背了基本的道德准则。” “带我去见他。我必须和他好好谈谈。” 第66章 [vip] 维克多 嚯。好大的口气。 珞珈默默地想。 瞧瞧人家?是怎么对待一?位真正的公爵的——“我必须和他好好谈谈”。 好像这一?谈就能?够决定?公爵的命运一?样?。 还是在?公爵本人的城堡门前, 面对公爵本人的骑士侍从。 守卫也被盖拉诺尔愤怒的气势震撼到了?,磕磕绊绊地说:“呃,哦, 好、好的, 我这就带您去见?公爵大人。” 盖拉诺尔严肃地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守卫同手?同脚地在?前面带路。 珞珈垂头思索,缓缓地问格维尔:“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给克莱尔解除诅咒吗?” “他不是本来?就要带我们去见?公爵吗?” 格维尔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公爵的书?房在?城堡主体的第三层。 虽然只?是第三层,但由于城堡地势较高、厅堂开阔,他们也登了?很长的一?段楼梯才来?到公爵的书?房门前。 书?房有两?扇沉重的对开木门,看起来?隔音很好,却掩盖不住门后爆发的激烈争吵声。 “……我要探望她。她是我的未婚妻!” “你没有权力阻止我去见?她!” 推开大门, 争吵声就更加清晰了?。 “克莱尔是我的女儿,”坐在?长桌后的中年人双手?交叉,沉声说道:“我会为她找来?最好的驱魔师, 帮助她摆脱诅咒, 重新生?活。” “你总是这样?说!一?直这样?说!”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愤怒地拍着桌子大吼道:“从那天开始, 你就说会为她寻找驱魔师, 可是直到现在?, 我连一?个驱魔师都没见?到!你甚至没有以公爵和父亲的名义给魔法协会写信, 请他们派一?个魔法师来?帮助你!你还拒绝让我去探望克莱尔!伊莲娜女神呀!我是克莱尔的未婚夫, 现在?她危在?旦夕, 你却连见?都不让我见?上她一?面!你宁可让那个女人去探望克莱尔, 都不让我去!” “‘那个女人’是克莱尔的表姐,一?位尊贵的殿下, ”公爵说:“维克多?, 你总该对一?位殿下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我他妈不管什么殿下不殿下!” 维克多?狠狠地一?挥手?,把长桌上的烛台扫落在?地:“今天, 你要么让我去探望克莱尔,要么就拔/出你的剑,和我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公爵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拔/出剑来?,和你决斗?” “维克多?,别再逗我笑了?。” “你自己的剑呢?” 维克多?面色一?滞,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 他的腰间空空如也。 他穿着轻便而?华美的礼服,柔软而?闪亮的皮靴,他的腰间没有剑。 珞珈想到了?薇薇安对她说的——克莱尔的未婚夫,是一?位英俊的贵族骑士。 她打量了?一?下未婚夫维克多?本人。 平心而?论,维克多?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即使是在?暴怒的情况下,他的举手?投足也带着一?股优雅的贵气,足以说明他的贵族身份不是假的。 但是,关于骑士的部分…… 只?能?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骑士。 珞珈悄悄地看向盖拉诺尔。 一?名真正的骑士,应该像盖拉诺尔这样?,永远沉稳,永远机警,永远身着铠甲,手?握利剑。 “你们是什么人?” 面对大门的公爵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维克多?一?惊,飞快地从长桌前跳开。 他刚刚处在?暴怒之中,没有注意到有人进门。 想到自己和公爵的争执或许已经被听见?了?,他抿了?抿唇,面色不善:“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是谁。在?这个时候,难道您还有心情宴请客人吗,公爵大人?” “他们不是我的客人,”公爵反驳:“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珞珈见?盖拉诺尔正在?打量维克多?,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向公爵鞠了?一?躬:“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们受薇薇安殿下的雇佣,来?帮助克莱尔小姐解除诅咒。” 听到这句话,维克多?大声冷笑:“公爵大人!请您看看——一?位十几年没见?的表姐都能?雇来?三个人为克莱尔解除诅咒,您是一?位尊贵的公爵,是克莱尔的亲生?父亲,您为克莱尔做了?什么呢?夜晚在?卧室里默默祈祷吗?” 公爵皱眉:“不知道薇薇安殿下对你们说了?什么,但请你们回去吧,我的城堡里不需要你们。” 维克多?再次勃然大怒:“你就这么想看着克莱尔死去吗?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对那位殿下多?些尊敬,现在?要赶走她雇来?的人?” “我尊敬薇薇安殿下,尊敬她古老的家?族、荣耀的姓氏、高贵的血统。但这里是我的城堡,我说了?算。” 公爵一?一?打量了?一?下珞珈三人:“我不需要一?个蒙面的魔法师、一?个无名的圣骑士,还有一?个戴着兜帽的精灵来?为我服务。” 伊尔愤怒将手?伸向背后,就要摘下长弓,珞珈连忙伸手?拦住他,低声说:“等等,我来?跟他说。” 伊尔咬牙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魔法师,你最好能?让他收回那句话。” 什么话?无名的圣骑士,还是带着兜帽的精灵? 珞珈点头:“我尽力。” 按住伊尔之后,珞珈后怕地对格维尔说:“你的暴怒实在?是太冲动了?。” 刚才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按住了?伊尔,下一?秒他就要一?箭射穿公爵的头了?。 格维尔理所当然地说:“他可是暴怒啊。” “真不知道公爵哪句话惹到他了?。” “你应该问——公爵的哪句话没惹到他。” 公爵疑惑地指了?指伊尔:“他要干什么?” 珞珈耸耸肩:“他是个精灵,请您体谅他一?下。” 还没等公爵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精灵需要体谅,珞珈就继续说:“大人,我们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她指向盖拉诺尔:“这位是圣骑士盖拉诺尔,她刚刚赢得了?利诺加赛马大会的第一?名,她的勇敢和荣誉整个利诺加都有目共睹。以我自己的名字担保,她拥有抗击邪恶的力量和决心。” 她再指向伊尔:“这位是我们的精灵同伴,来?自古老的光辉山脉。他活过了?长久的岁月,拥有人类无可比拟的知识。” “至于我本人,”珞珈说:“我是一?名水系法师。水系法师是最擅长解除诅咒的魔法派系。” 当然,除了?死灵法师之外?。 “我们的实力和荣誉得到了?薇薇安殿下的认可,殿下向我们支付了?报酬,请我们为她心爱的表妹,克莱尔小姐解除诅咒。公爵大人,您总该相信薇薇安殿下的眼?光。” 公爵缓缓摇头:“不,我绝不会把克莱尔的安危交给三个陌生?人。” “我听不下去了?,”维克多?愤怒地转身,快步冲向大门,一?边走一?边愤怒地喊:“魔法师,别白费力气了?,他宁可让自己的女儿在?痛苦和无助中死去,也不会让你们去帮助她的。因为他是个婊/子养的混蛋!” 维克多?离开后,书?房里陷入了?瞬间的沉默。 珞珈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遇到了?足够多?的极品雇主,这让她攒下了?许多?和雇主交流的经验。 虽然公爵这种不配合的态度也是她前所未见?的,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凭借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这个时候,公爵已经变现出了?他对陌生?人的不信任,那么,继续重申“我们是值得信任的人”不会有任何用处。 只?会让公爵态度更加坚定?地叫守卫把他们赶出去。 “您十分关心您的女儿,”珞珈说:“您一?定?是一?个好父亲。” 公爵说:“我听说魔法师很少?会生?孩子,或许你们无法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 珞珈点头:“的确如此,我的许多?同伴觉得与其把生?命花费在?延续自己的血脉上,不如用更多?的时间钻研和传播知识。” 公爵摇摇头:“你们大错特错了?啊,魔法师。知识人人都能?领悟,都能?学习,但继承了?你的血脉的孩子却是独一?无二的。” “你们不曾体会过那种感觉——当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被交到你的手?中,她是那么的小,却又?那么的有活力。她的血管中流淌着你的血,她的名字传承自你和你的祖先。她是你生?命的延续,也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珞珈心想,那您怎么就让这么重要的一?部分单独去住塔楼了?呢。 “血缘和亲情,这是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的克莱尔从小没有母亲,所以我要给她加倍的爱。我爱她,不求任何回报。” 公爵站起身来?,向珞珈展示书?房墙上的一?张画。 画面上,穿着淡绿色层叠长裙的美丽女子手?执玫瑰,轻轻嗅闻。 “这是克莱尔的母亲,金顶之城的明珠,我永恒的挚爱,约瑟芬。” 公爵说:“失去她之后,我发誓不会再和其他女人结婚。” 另一?幅画上,稍显年轻的公爵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五官甜美,发色和眸色和约瑟芬一?模一?样?。 “这是年幼的克莱尔,”公爵说:“那时候,人们都说,长大后的克莱尔会成为和她母亲一?样?的美人。” 珞珈在?墙上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长大后的克莱尔的画像。 公爵脸上怀念的笑意也淡了?下来?:“魔法师,我已经和你说的够多?了?。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 珞珈点头,向盖拉诺尔和伊尔招招手?。 两?人跟上她,离开了?公爵的书?房。 “公爵始终不肯配合,”珞珈说:“他是城堡的主人,没有他的同意,我们没办法调查克莱尔被诅咒的原因,更别提帮她解咒了?。” 盖拉诺尔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寻找其他突破口。” 她和珞珈异口同声地说:“维克多?。” 第65章 [vip] 艾琳娜 维克多是克莱尔的未婚夫, 虽然还没正式举办婚礼,但在这座城堡里,他既是名正言顺的客人, 也是未来?的半个?主人。 他一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也能进入一些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区域。 珞珈仔细观察着书房门口的地面,发现了一串新鲜的沾着泥土的脚印。 这是维克多刚刚冲出去时留下的。 “他往这边去了,”珞珈指着左边走廊的方向?:“走,我们去找他。” 盖拉诺尔点头跟上。 维克多没走远,他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忧郁地眺望着远处孤零零的塔楼。 进入阳台之前, 珞珈反复强调:“接下来?让我和他谈,你们千万不要?插话。”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地脾气冲动,而且不会说话, 珞珈觉得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居然算得上世故圆滑了。 这要?是让她的前任雇主们知道了, 不得笑掉大牙? 伊尔是暴怒化身这就不说了, 盖拉诺尔好像对?维克多的骑士身份也颇有异议, 珞珈真怕他们两人一会儿一言不合把维克多从阳台上扔下去。 城堡地势高, 三楼阳台底下是一段陡峭的山坡, 她怕维克多有命下去没命回来?。 干脆就不让他俩说话了, 由她自己全权和维克多交涉。 盖拉诺尔和伊尔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点头答应。 珞珈登上阳台:“维克多阁下。” 维克多转过头来?, 愣了一愣, 随后?立即问:“法师大人, 您真的是那位殿下雇来?帮助克莱尔的吗?” 珞珈点头:“是的,千真万确。” 她还收了薇薇安的订金呢。 “我是一名水系法师, 我擅长为人解除诅咒。” 当?然, 她更擅长给人下咒,但这些话就不用告诉维克多了。 “太好了, ”维克多焦急地说:“法师大人,请您一定要?救救克莱尔。”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维克多四下张望,确定走廊里没有人之后?,才小声地凑到珞珈的耳边说:“法师大人,他们都说克莱尔是被无名的邪恶诅咒了,但我知道下咒的人是谁。” “是谁?” 珞珈精神?一振。 “就是她的贴身侍女,”维克多愤愤不平地说:“就是那个?叫做艾琳娜的侍女诅咒了她。” 珞珈追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克莱尔很害怕她,”维克多说:“每次我和克莱尔见?面,她都要?躲在屏风后?偷看。我想赶她走,克莱尔却阻止我,说随她去吧。她在屏风后?面一咳嗽,克莱尔就浑身颤抖。她再一跺脚,无论克莱尔有多么不舍,都会和我道别?,回塔楼上去。” “她一定是嫉妒克莱尔,所以才下咒诅咒了她。” 珞珈沉思?。 贵族小姐害怕自己的贴身侍女…… 这简直闻所未闻。 脾气稍稍骄纵的贵族小姐,动辄打骂侍女都是平常事?,没有人会觉得她们做的不对?,毕竟侍女只是贵族的财产之一。 就算是以温和出名的几位贵妇人,她们的温和也只针对?其?他贵族和富裕的平民,而不会施予自己的女仆。 迦尔维亚陛下倒是对?自己的侍从十分宽厚,侍从的家人生病了会批准她们请假照料家人,还会赏赐给她们一笔钱渡过难关?。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一想到我每天都要?吃掉她们递给我的食物,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对?她们好点”。 不过,迦尔维亚对?侍从再怎么温和,也绝对?不会让她们控制自己的人身自由。 “维克多大人,您能向?我描述一下艾琳娜的大概长相吗?” 珞珈问。 维克多缓缓思?索,摇了摇头:“抱歉,法师大人,我无法做到。” “我没有真正见?过艾琳娜。每次和克莱尔见?面时,她都躲在屏风后?面,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身影。” “有一次,我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克莱尔,她竟然在屏风后?骂克莱尔是下贱的婊/子?。我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要?把她揪出来?,让她付出代价,克莱尔苦苦哀求我,让我不要?计较,而她竟然趁此机会从后?门逃跑了!不过,那一次我虽然没有抓住她本人,却捡到了她落在地上的耳环。”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水滴状的珍珠耳环,递给珞珈:“喏,就是这个?。” 珞珈接过耳环。 耳环的主体是一枚指甲大的水滴状珍珠,光润洁白,细腻柔滑,挂钩部分是纯金质地的,镶嵌在珍珠的顶端,工艺精美。 珞珈委婉地说:“这可不是一名女仆能够拥有的耳环。” “别?说是一位公爵小姐的女仆了,就算是公主的女仆,也不一定能拥有这样奢侈的饰品。” 伊尔忽然插话:“这件事?情?我必须反驳您了,珞珈大人。” “公主的女仆队伍是由宫廷命妇组成的,她们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妇人,家里至少?有一个?子?爵的爵位。所以公主的女仆还是能够拥有这样的耳环的。” 珞珈看向?盖拉诺尔:“你能管管他吗?” 盖拉诺尔轻咳一声:“伊尔,别?多嘴。” “无论如何?,”珞珈强调:“艾琳娜都不应该拥有这样昂贵的耳环。” 维克多说:“我问克莱尔这枚耳环是不是艾琳娜偷的,克莱尔却说,这是艾琳娜自己的。克莱尔每次和我见?面时都穿着简单的衣服,也不戴耳环之类的饰品,我原本以为这是由于她生性简朴,没想到是因为首饰都被贴身侍女霸占了。” “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 珞珈问:“公爵大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公爵听之任之,”维克多说:“我无数次提醒他,他的女儿正在被贴身侍女虐待,让他解雇艾琳娜,还克莱尔一个?自由,可他都一笑置之,仿佛克莱尔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 “您能想象吗?他居然说艾琳娜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女仆,他不会解雇艾琳娜,克莱尔也不会同?意。法师大人,这太荒唐了。” “他刚刚还说过自己要?给克莱尔双倍的爱,”珞珈说,“用来?弥补克莱尔的丧母之痛。” 维克多冷笑:“他在说谎。” “总而言之,”维克多说:“法师大人,您还是先见?见?克莱尔吧。” 珞珈问:“您能带我们去塔楼见?她吗?” 维克多摇了摇头:“自从克莱尔被诅咒开始,公爵就下令封闭塔楼,还派了卫兵把守,除了送饭的厨娘之外,谁都不能靠近通往塔楼的楼梯。” “那我们该如何?见?到克莱尔小姐?” 维克多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 “你们……”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圣骑士,一个?是精灵。” “我做不到的事?情?,或许你们可以做到。” 他指着远处的塔楼:“我这些天每天都在思?索应该如何?去见?克莱尔,还真叫我想出了一条进入塔楼的捷径。” “只需要?爬上塔楼北面的山坡,就可以顺着外墙攀爬到克莱尔的窗外了。” “放心,塔楼的墙体多年风吹日晒,凹凸不平,很适合攀爬。” 珞珈忍不住问:“那您怎么不自己去见?克莱尔小姐呢?” 维克多顿了顿,干笑道:“哈哈,这个?嘛,这个?……” “因为他疏于锻炼,”盖拉诺尔按着佩剑:“他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他爬到塔楼顶层。” 她伸出右手,搭在维克多的肩头,轻轻一按。 维克多脸色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干什么!!!疼!!!”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肩膀:“圣骑士,你为什么对?我忽然出手?” “我没有对?你‘出手’,”盖拉诺尔平静地说:“我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你的肩膀。在我掌……在我所在的骑士团中,这甚至都不能算作日常打闹,只能算是一种问候。” 显而易见?——维克多连盖拉诺尔的问候都承受不住。 珞珈知道维克多很弱,但不知道在圣骑士眼里他居然这么弱。 她回忆了一下盖拉诺尔刚才的力道,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按得跪倒在地。 不过也不会太轻松就是了。 唉,魔法师为什么要?和圣骑士比体力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很好奇,”盖拉诺尔垂眸看着维克多:“是谁给你授勋的?” 维克多瞪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居然给你这样的人授勋,这种人真是骑士中的败类。作为一名骑士,我有义务维护骑士的尊严,将这种人清理出我们的队伍。” “说吧,谁给你授勋的?” 维克多昂着下巴:“为我授勋的,是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有本事?你就去亚伊塔尼城维护你的骑士尊严啊!” 盖拉诺尔狠狠地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肃杀。 珞珈注意到她握着剑柄的手指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剑了。 维克多,危矣。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豁出命来?拦住盖拉诺尔,让维克多快逃,就听见?盖拉诺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珞珈大人。” 珞珈立刻问:“怎么?” 盖拉诺尔呼出一口气:“走吧,我们去塔楼看望克莱尔小姐。” “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怕我会做出一些……让您不那么乐于见?到的事?情?。” 第66章 [vip] 憎恨 珞珈安安静静地跟在盖拉诺尔身后。 她能感觉到盖拉诺尔现在的情绪十分不妙, 于?是明智地选择一言不发。 伊尔一开始也和她一样安静,过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先是肩膀微微颤抖, 最后指着盖拉诺尔捧腹大笑:“你、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为我授勋的是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去亚伊塔尼城维护你的骑士尊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听?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鉴于?他是一名?不老不死的精灵,这?个形容就显得分外有?说服力了起来。 盖拉诺尔停下?脚步,无奈地说:“精灵大人, 我没有?聋。” 他听?到的东西,她当然也听?到了。 伊尔彻底控制不住,蹲下?身来放声大笑。 珞珈疑惑:“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伊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盖拉诺尔, 你快给我们的魔法师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件事情这?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诚恳地对珞珈说:“他是个精灵, 请您体?谅他。” 珞珈:“……” “这?里面如果没有?隐情, 我就把骡子吃了。” 她对格维尔吐槽道。 格维尔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能这?么说呢, 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他是个精灵, 你应该体?谅他。” 珞珈翻了个白眼?。 “好了, 两位大人, 别再?纠结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盖拉诺尔说:“我们到了。” 克莱尔居住的塔楼近在眼?前。 塔楼本身承担着瞭望敌情的功能, 因此?修建得极高。 塔身和城堡一样由白色花岗岩组成, 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却显得分外的诡异。 整座塔楼只在最高处的尖顶附近开着一扇小窗,很难想象塔内有?多么幽闭、昏暗, 更让人难想象的是这?种地方居然有?人常年生活。 而生活在这?里的, 居然是一位原本应该享受人生的贵族小姐。 伊尔喃喃:“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一个童话故事,叫什么……莴苣公主??” “传说有?一对夫妻偷吃了女巫的莴苣, 女巫抢走了他们的女儿作为赔偿,这?个女孩就是莴苣姑娘。莴苣姑娘在高塔上长?大,她有?一头?浓密的金发……” “停,”珞珈打断他:“我们女巫不抢别人的孩子。” 伊尔撇撇嘴:“好吧,你们女巫不抢别人的孩子。” “你们觉不觉得,这?座塔楼就像莴苣姑娘的高塔?” “你是觉得,塔上生活着一位与世隔绝,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吗?” 珞珈说:“可惜我不得不打破您的幻想了——与世隔绝的高塔里生活的往往不是公主?,而是妖灵和怪物。在场的我们三人也不是公主?和王子,而是魔法师、圣骑士和精灵。” “谁说这?里没有?王子和公主??” 伊尔反驳说:“说不定我就是一位精灵王子。” 珞珈问:“出门不带一分钱的精灵王子?” “你……” “你们两个,到此?为止。” 盖拉诺尔强势地打断:“现在,都给我去爬塔楼。” 珞珈慢悠悠地踱步去塔楼背面。 果然如同维克多所说的那样,塔楼背面是一段缓坡,墙体?凹凸不平,很容易找到攀爬的着力点。 她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跳了上去,攀住半空中一处凸出的墙砖。 盖拉诺尔和伊尔也紧随其后。 爬到半路,珞珈抬头?望着塔顶的那扇小窗,若有?所思:“各位,我感受到了一股黑暗的力量。非常之强大,非常之邪恶。” 与雪白的墙壁和刺目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塔顶源源不断辐射出的黑暗气息。 游历大陆半年,这?是珞珈见到过的最强大的黑暗力量。 强大到让她这?个死灵法师都有?些心惊。 “难道有?哪位魔法师在这?里研习黑魔法吗……不对,现在大陆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魔法师都在宫廷里任职,谁会留在这?种穷乡僻壤……” 除非是她的同行,死灵法师。 但?她却没有?感受到那种亲切的死亡的气息。 虽然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死亡等同于?黑暗与邪恶,但?其实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 凡存在的必将消亡,死亡是中立的,公正的,它既不正义,也不邪恶,它只是终将到来。 珞珈抬头?凝视着塔楼的尖顶。 说来有?些讽刺,明明是通体?洁白、如童话般梦幻的城堡,却隐藏着如此?的邪恶。 “我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邪恶的气息,”伊尔一边寻找下?一个着力点,一边习惯性顶嘴:“或许是您习惯了邪恶的气息,所以看?什么都是邪恶,法师大人。” 珞珈看?也没看?,一脚踹掉了他攀着墙砖的手。 伊尔失去平衡,向下?翻滚了几圈,眼?疾手快地攀住一处凸起,腰部用力,几下?窜了回来,愤怒地大喊:“魔法师!”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们两个!” 盖拉诺尔忍无可忍地怒吼:“再?不老老实实地爬踏,就都给我滚下?去!” 圣骑士的怒火一升级,珞珈和伊尔立刻安静如鸡,手脚麻利地爬到塔顶。 珞珈是第一个顺着窗子翻进?塔楼的。 从地面向上看?去,这?间窗子很窄小,但?实际爬上来才发现,这?是一扇宽大的双扇落地窗,巴掌大的彩色玻璃拼接成两扇三米多高的玻璃窗。 天晴的时?候把窗户打开,房间内非但?一点不昏暗,反而十分明亮。 不过,鉴于?塔楼上只有?一扇窗户,所以这?应该是楼上唯一有?采光的房间。 珞珈点开任务面板。 任务已?经更新了。 【人无完人:探索塔楼的房间】 她环顾四周。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这?间唯一拥有?采光的房间,不是克莱尔小姐的卧室,而是一间书房。 房间内安置着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厚厚的书籍。书籍上一尘不染,没有?落灰,显然有?人定期打扫。 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羽毛笔、墨水瓶和散落的手稿。 盖拉诺尔和伊尔也先后从窗户爬了上来。 看?见如此?之多的藏书,伊尔感叹道:“看?来克莱尔小姐果然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 珞珈首先检查了羽毛笔和墨水瓶。 羽毛笔的笔尖湿润,墨水瓶里还剩下?小半瓶墨水,显然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书写。 她拿起了桌子上的手稿翻阅。 刚一看?见手稿上的内容,珞珈就皱起了眉。 手稿上的文字部分是用一种她不了解的语言写成的,或许这?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独创的密码。 她仅能看?懂用数字标注的日期。 最近的日期是今天。 保险起见,她将手稿递给盖拉诺尔:“你们认识上面的文字吗?” 盖拉诺尔接过手稿,翻看?了一下?,摇了摇头?。 伊尔探头?看?了看?,也摇了摇头?。 “我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伊尔说:“或许这?是一种自创的语言,或者密码。” 珞珈对着手稿沉思。 她问格维尔:“你看?得懂这?上面的文字吗?” 格维尔曾经说过,他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并没有?具体?设定过各族的语言和字体?。 这?些文字类的内容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 在玩家眼?中,所有?的正常文字都会被翻译成他们的通用语,只是会标注为“字迹凌乱的信件”“散发着香味的纸条”等等。 也就是说,如果格维尔能够看?懂手稿的内容,就说明这?些手稿是用一种大陆上存在但?他们三人都不通晓的语言写就的。 这?样她就无法破译手稿内容。 就算她再?神通广大,也无法用几篇手稿的内容破译一门语言。 而如果格维尔看?不懂,就说明这?份手稿不是用独立的语言写成的,而是由现有?语言改编的密码。 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破译密码。 格维尔摇了摇头?:“我看?不懂。” 果然,这?是一份密码手稿。 “您说的对,精灵大人,”珞珈说:“这?就是用密码写成的。” 她粗略地翻了翻手稿,记下?了几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字母,又用心去体?会了一下?这?些字母的排列规律。 “恕我直言,精灵大人,”珞珈说:“我从这?些密码的排列中嗅到了一丝精灵语的味道。或许手稿的主?人是基于?精灵语改编的密码。” “什么?” 伊尔立刻伸手:“让我看?看?!” 珞珈将手稿递给了他。 她自己虽然也会说精灵语,但?熟练程度一定比不上一位真正的精灵。 伊尔已?经活的太久了,久到对自己的语言产生了一种掌控力。 只要这?种密码是用精灵语改编的,就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给我十分钟!” 他说:“只要十分钟,我就能破译这?份密码!” 珞珈点头?说:“那您加油。” 她问盖拉诺尔:“骑士大人,您要不要和我一起检查房间?”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走吧。” 书房里共有?十三排巨大的书架,每排书架上都钉着精美的铜质铭牌,标记这?排书架上的藏书内容。 与其说这?里是一间私人书房,不如说是一间小型图书馆了。 “音乐、历史、诗歌、文学……天文、数学与魔法。” 珞珈在最后一排书架前停住了脚步。 果然,这?里有?一整排书架,专门摆放关于?魔法的书籍。 “真是巨大的藏书量,”盖拉诺尔点评:“难道书房的主?人是一位魔法师?” 珞珈摇头?:“不,或许她对魔法有?一点研究,但?绝对不可能是一名?真正的魔法师。” 盖拉诺尔问:“何以见得?” 珞珈从旁边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下?来:“看?看?这?个,《如何调配通灵药水》,塞昂.魁内札尔, 2263。” “塞昂阁下?是帝国排名?第一的炼金术士,”盖拉诺尔说:“他的著作值得一读。” “但?并不是每一本都值得一读。” 珞珈说。 她哗啦啦地翻着手中封面包装花哨的书册:“塞昂的魔法造诣无可挑剔,但?他为人十分轻浮,流连花丛,贪财好色。他的书你得挑着看?。比如这?一本——” “《如何调配通灵药水》,简直就是骗那些不懂魔法的贵族读者钱的。这?本书从头?到尾写了十三章,刨除大部分空洞华丽的词藻和自吹自擂之外,中心内容只有?一个——教你如何简单快速地调配一瓶让你的情人或者配偶更加爱你的药水。” 珞珈两手一摊:“不就是春/药吗?塞昂的拿手好戏。” “用酒精萃取一下?淫羊藿的叶子,再?加点杂七杂八的药草和精油,一瓶通灵药水就诞生了。我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塞昂写了十三章。” “瞧瞧,还是用粉红丝绸装订的,售价贵的要死,摆明了就是坑钱的。” “如果真想看?塞昂的魔药学著作,你就得看?他的《基础魔药学》,记住一定要买 2236年的第三次修订版,附录里有?药草插图,撕下?来可以当图解百科用,省了一份药草名?录的钱。……啊,这?里也有?。” 她抬手取下?了原本放在《如何调配通灵药水》旁边的《基础魔药学》:“这?本是精修的第四版。第四版也很好,保留了第三版的附录,不过序言部分增加了一篇魔法协会的魔药学教材指定声明,相应的价格增加了十银币,性价比不高。” “把这?两本书放在一个架子上,只能说买书的人并不了解魔法,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既然是一个人写的书,那么就应该放在一起。” 珞珈将两本书都放回架子上:“书房的主?人或许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些基础的魔法,但?远远算不上是一个魔法师。” 盖拉诺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要我说,她不如把《如何调配通灵药水》放到对面的架子上,”珞珈指了指对面的“诗歌与幻想文学”的架子:“说不定还更合适。” 盖拉诺尔转头?看?向“诗歌与幻想文学”的架子,忽然愣住了:“等等……” 她的视线被一本书吸引了。 “你看?见什么了?” 珞珈问。 盖拉诺尔取下?了“诗歌与幻想文学”架子上的一本书。 “《天灾骑士传奇,或迦尔维亚与安娜》,亚希伯恩.索莫菲尔德.斯图亚特, 2255。” “我知道,这?是描写皇帝陛下?的冒险经历的叙事诗,”珞珈说:“我读过,文字十分动人。” 一开始,迦尔维亚还没有?回归宫廷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天灾”的称号。 那时?候人们叫她天灾骑士。 后来她登基为帝,人们才开始叫她天灾皇帝。 安娜就是安德莉亚亲王,她是迦尔维亚宠爱的小妹妹,迦尔维亚的冒险有?一部分是围绕着拯救安娜展开的。 珞珈老师的藏书室里也有?本一模一样的,被年幼的她翻了出来。这?是她读过的第一本骑士冒险文学,也是她崇拜迦尔维亚陛下?的开始。 “是啊……他很擅长?写叙事诗……” 盖拉诺尔默默地翻着泛黄的书页:“你知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珞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好像只写过这?一本书。” 半年来,她无数次向书店老板打听?,有?没有?亚希伯恩的新作,都被告知,这?位以叙事诗《天灾骑士》一炮而红的伟大作家,至今只出版了这?么一部著作。 “你认识他吗?” 盖拉诺尔微笑:“或许你听?说过他另外的名?字。” “斯莱廷亲王,这?是他生前的称号。” 斯莱廷亲王? 有?那么一瞬间,珞珈想到了帝国的皇储,莉迪亚斯殿下?。 莉迪亚斯的称号之一就是斯莱廷亲王。 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盖拉诺尔说的不是现任斯莱廷亲王莉迪亚斯,而是上一任斯莱廷亲王,迦尔维亚的丈夫,莉迪亚斯名?义上的生父。 她恍然:“亚希伯恩是斯莱廷亲王?” 为迦尔维亚写长?诗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是啊,”盖拉诺尔轻轻地笑了:“斯莱廷亲王也参与了迦尔维亚陛下?的冒险。你还记得那个博学睿智,每次都在冒险开始之前说出一些看?似是废话、但?事后却证明是无比正确的预言的游吟诗人吧?” 珞珈连忙点头?:“我记得!” 她一直觉得这?个游吟诗人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贤者来着。 “那就是斯莱廷亲王本人。” 盖拉诺尔说:“他在迦尔维亚陛下?的冒险队伍中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没错,他本人并没有?故事中写的那么睿智。他把自己美化太多了。” 珞珈:…… 珞珈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我不相信!” 她对格维尔咆哮:“这?不是真的!‘诗人’才不是什么活跃气氛的角色!他是无所不知的大贤者,旁观迦尔维亚陛下?的冒险,只为记录她传奇的一生!” 格维尔说:“莫生气。你看?,我连暴怒精灵都能接受了,你接受一个活跃气氛的‘诗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不过就是ooc而已?,这?种事情习惯了也就好了。” 似乎是看?出了珞珈的隐约崩溃,盖拉诺尔安慰她:“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嘛。你看?,他……呃……” 她想了想,最后说:“他……他在幽灵地宫里等待迦尔维亚救援的时?候,十分冷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惊动敌人。” “那时?候他晕过去了,”珞珈冷静地指出:“幽灵将军一开始就把他打晕了。” “实际上,他是吓晕的,”盖拉诺尔纠正:“幽灵将军还没来的及打他,他就自己吓晕了。” 珞珈的心情在崩溃的深渊附近徘徊。 格维尔在她耳边恶魔低语:“现在你理解我的心情了吗?我的精灵,你的‘诗人’,假的,都是假的!精灵动不动就杀人放火,‘诗人’看?一眼?幽灵就被吓晕,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真实!全都是虚幻而已?!” 珞珈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你现在差不多算是半个幽灵吧?” 格维尔点头?:“算,但?只能算半个。” “半个就够了,”珞珈说:“你再?啰嗦,我就把你塞进?瓶子里,扔去渺无人烟的海岛,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 格维尔立刻闭嘴。 盖拉诺尔将《天灾骑士传奇,或迦尔维亚与安娜》放回了架子上。 “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的题外话,”她说:“抱歉,珞珈大人,请您不要在意。” “您应该有?想要检查的书目吧?” 珞珈收拾好心情,舒了口?气:“是的。刚才手稿上的文字我看?不懂,但?有?一些图案却让我有?些眼?熟。” 那些图案像是某种魔法阵的雏形。 魔法阵其实是一种基础的空间魔法,通过符文的变换人为地塑造出一个或者多个拥有?特殊规则的空间,再?利用这?种特性创造或者交换物质。 理论上,魔法师可以利用魔法阵做成任何事。 最擅长?绘制魔法阵的是炼金术士,他们对于?物质转换造诣极深。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珞珈最常使用的只有?传送法阵,其他的法阵只能说是眼?熟,但?不太了解。 不过,既然手稿的主?人正在研究魔法阵,那么她的藏书中一定有?相关的内容。 普通人绘制魔法阵无外乎就是那几种目的——点石成金、召唤恶魔、起死回生…… 都是些难度极大,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恐怖后果的魔法。 就连强大的魔法师都不敢随便使用,但?这?些外行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做。 这?也能解释塔楼上盘踞的邪恶气息的来源了——一定是手稿的主?人搞出来的。 珞珈在“魔法”书架上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几本翻阅痕迹明显的书。 “《仪式魔法入门》《等价交换,魔法阵的原则》《另一维度的生命——召唤恶魔》《血之仪式》《变格上古语中级》……就是这?些了。” 珞珈将这?些书籍搬了下?来——用“搬”字真不夸张,这?几本书单独拿出一本来都是大部头?,全摞在一起几乎和珞珈的小腿一样高。 “骑士大人,您来检查这?几本。” 珞珈将内容较简单的几本递给盖拉诺尔:“首先看?书籍的侧面,被经常翻阅的部分会留有?印记,再?看?书页有?没有?折痕或者缺页,最后看?书上有?没有?标注或者笔记。” 盖拉诺尔点点头?,接过了书籍。 珞珈捧着内容比较复杂的几本书,挑了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坐下?。 “让我看?看?,首先是《变格上古语中级》……想要研习仪式魔法,不学习变格上古语是不行的……不过,变格上古语是一门精妙庞杂的语言,仅靠自学的话,无法完全掌握。所以,她应该只记了一部分最常使用的单词……果然……” 《变格上古语中级》有?一部分缺页,书籍的主?人应该是发现自己无法完全学会这?门语言,又发现只需要记下?这?部分的内容就足够达成自己的目的,于?是撕下?了这?几张书页方便记忆,把又厚又重的大部头?留在了书架上。 珞珈又粗略地翻了一下?剩下?的书页,并没有?发现有?标注和笔记的痕迹。 可想而知,书籍的主?人放弃了这?些部分的学习。 珞珈回忆了一下?,被撕掉的部分应该是“厄运”“憎恨”“死亡”的部分。 “……和我的领域居然有?一部分的重叠。” 不过,她并不掌握“憎恨”相关的力量。 大致了解了手稿主?人的研究方向,珞珈有?的放矢地检查了剩下?的几本书。 果然,手稿主?人重点研究了如何将自身的憎恨转换为魔力,驱动厄运诅咒他人的法阵。 珞珈皱眉:“这?种魔法阵可是十分危险的……” 魔法阵的原则就是等价交换,支付一定的代价,才能得到一定的成果。 魔法师通常会将魔法物质或者自身的魔力当作代价,这?是十分安全的交换方式。 普通人没有?魔力,也很难弄到具有?魔力的物质,他们觉得只要自己虔诚祈求,魔法阵就会给予他们想要的一切。 这?就危险了,魔法阵可能会索取他们的情绪、灵魂甚至命运作为交换的代价。 “她还是比较聪明的,知道要将交换的代价限定为‘憎恶’……不过,这?也十分危险,因为她掌握不好交换的限度,很可能会让诅咒反噬自身……必须及时?阻止她……” 珞珈站起身来,对伊尔喊道:“精灵!密码破译了吗!” “马上就好了,只差最后一点!” 伊尔埋头?在手稿上勾画:“……这?个字母,对应的是阴性冠词……好了!” 珞珈立刻冲了过去,从他的手中夺过了手稿。 对照着伊尔给的密码表,她读出了手稿的内容。 “我不敢用已?知的语言写下?这?些内容。它们太邪恶、太恐怖了,即使只是看?着,都让我心惊。我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呢?这?是出于?我内心的邪恶吗?无论如何,这?份手稿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她不识字,就算我用通用语书写她也看?不懂。可我还是创造了一份以精灵语为基础的密码。我不知道这?是为了欺骗谁、隐瞒谁,但?用密码书写以下?内容,让我稍稍有?些心安。” “星期一,尝试了黑魔法布娃娃。把她的头?发和指甲塞进?布娃娃里,再?用餐刀切下?布娃娃的头?。没用,传说是假的,她根本不疼。” “蟾蜍脓包的汁液、蜘蛛网、壁虎的尾巴、沥青、馊掉的黑面包,只要让她吃下?去,就能让她腹痛不止。废话,谁吃了沥青能不肚子疼?《乡村女巫魔法大全》里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内容,这?本书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让她把书扔了。她说这?本书的封面真好看?,是三个漂亮女人在用大锅煮汤,如果我不要了,能不能送给她放在床头?做装饰。我告诉她这?是巫婆三姐妹,锅里是小男孩的断肢和头?颅。她吓的半夜不敢睡觉,抱着枕头?来我的房间要和我一起睡。她真蠢,再?恐怖的插图也只是一幅画,我才是那个想让她去死的人。” “乡村传说不靠谱,我得从金顶之城订购一批真正的魔法师的著作。这?要花上一大笔钱,而且我也不是真正的魔法师,看?了这?些书也没什么大用。可父亲还是为我支付了货款,没有?多问一句。他对我总是温和而包容,我要什么,他都给我。我要做什么,他都支持。我不想参加舞会,他就允许我不参加。我不想和人接触,他也允许我独自搬上塔楼。他是最好的父亲,可我不是最好的女儿。我是个邪恶的人。我对不起他。” “订购的书到了。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塞昂.魁内札尔写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写书?” “这?个塞昂真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瞧瞧他写的都是些什么——‘男人最大的魅力唯有?在与女士独处时?才能得到真正的施展,且尤其是在毫无遮拦地独处时?;女士啊,请不要再?抱怨你的男伴毫无魅力了,因为你还没给他机会施展哩!’我被他的屁话逗得捧腹大笑,读给她听?。她也笑了,笑着笑着就脸红了。我知道她想到了谁。”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一长?串力透纸背的狠狠涂抹。 “我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这?是我最先提议的不是吗?让她替我去见维克多。我原本以为维克多只是来道谢的,因为我救了他。他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晕倒在路边,我给了他一些吃的,给了他一些钱,叫路过的村民把他搬到附近的旅店里。我想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的。他从村民口?中打听?到了我马车上的家纹,找到家里。我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我,我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这?样的我。我让她代替我去见维克多。谁能想到维克多居然向她求婚了呢?” “她说她要考虑考虑,我知道这?只是因为她不能用我的名?字答应他的求婚。她心里一定是愿意的,于?是我让她尽管答应。随便吧,反正维克多爱上的也是她 。她非说维克多真正爱的是好心救了他的我。于?是我说,既然这?样,那么你和维克多每次见面,我都要看?着,防止你们有?任何不合礼仪的举动。她居然也答应了,她都不知道我在欺负她。蠢。” “我喜欢维克多吗?我不想要他。我甚至不想被维克多看?见。可是我却恨她了。为什么呢?” “塞昂这?样的人居然是宫廷第一的炼金术士,伊莲娜女神在上,我忽然对迦尔维亚陛下?的宫廷产生了一些担忧。陛下?她还好吗?塞昂还没用他的淫羊藿萃取液荼毒整个宫廷吗?” “塞昂的书里写了一个有?趣的手法。试试。” “……她没有?长?出羊角。也没有?兔耳朵,也没有?猫尾巴。塞昂是个哗众取宠的骗子,无疑了。” “塞昂的书居然有?不是用粉红色丝绸装订的?《基础魔药学》……听?着就很基础,看?看?。” “……看?睡着了。窗户没关,冷风吹得头?痛。她用肉桂粉煮了热红酒给我喝,可我现在看?什么都像淫羊藿萃取液。塞昂,你害我不浅。” “塞昂还写了一本《仪式魔法入门》,希望没有?《基础魔药学》那样催眠。” “仪式魔法很有?趣,魔法师居然能用魔法阵做到任何事。很神奇。” “第一次画魔法阵,失败了。” “连续失败了十几次。为什么?明明我每次都是按照书上的图解画的,分毫不差啊?” “她在学我写字。不知道在写什么。” “‘克莱尔小姐,祝您十六岁生日快乐’。” “她不会写字,只能对照着我的签名?和识字卡片上的单词描画。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另外,我的签名?在她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或许这?就是我画的魔法阵不成功的原因。因为我并不理解那些符文的含义。正好,这?里有?一本《变格上古语中级》,作者是……塞昂.魁内札尔……” “塞昂为什么这?么喜欢写书?他是金顶之城出版协会的会员吗?” “变格上古语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我放弃。”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学着玩吧。” “薇薇安表姐寄了信过来,问我最近好不好。说实话,我没见过这?位表姐,也没和她通过信。据说她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原本要和亲王世子结婚的,等世子继承王位,她就是尊贵的亲王妃殿下?。不过,一个魔法师把她的未婚夫杀了,她再?也当不成亲王妃了。我看?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听?说她现在拿着亲王给的钱到处旅行,美其名?曰治愈破碎的心,其实不知道比未婚夫活着的时?候开心多少?。” “给薇薇安表姐写了回信。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过完生日再?寄过去吧。” “她和维克多抱在一起。” “今天是我的生日!!!”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们正式宣布了订婚。” “我发现我没必要把变格上古语完全学会,我只需要掌握必要的那部分就好了。” “我恨她,我要她厄运缠身,我要她死。” “塞昂是个骗子。希望他的魔法阵有?效。” “……” “……” “……” “魔法阵,生效了。” “生效了。” “为什么会生效呢?” “我不是真正的魔法师啊,我根本不会变格上古语啊,塞昂只是个骗子啊,为什么会生效啊????!!!!!” “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问我为什么会觉得头?晕,为什么会觉得肚子疼,为什么会全身无力。” “我说你得了流感,我这?就给你去找医生。”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离开塔楼。” “我不经常离开塔楼,通常是在夜幕笼罩的时?候才会出去走一走。” “黑暗意味着不会被人看?见,意味着安全。” “长?大之后,我第一次在阳光下?奔跑在城堡的走廊上。” “我听?见仆人和守卫议论纷纷,他们说,这?个人是谁,她真是太——” “我冲进?了父亲的书房。我说,父亲,艾琳娜快死了。” “书房里的牛倌、税吏、卫兵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父亲冷静地让他们离开,并且保证不把今天看?见的一切说出去。” “人都走了,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父亲,艾琳娜快死了。” “我该说什么呢?我该说,父亲,求您救救她吗?” “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父亲,艾琳娜快死了。” “父亲握住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下?来。” “他问我,克莱尔,是你做的吗?” “克莱尔,是你做的吗?” “我说是的,是我做的。” “但?我不想她死。这?句话我还没有?说出口?。” “父亲松了口?气,说,别害怕,克莱尔。” “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父亲是这?样说的。” “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温和,宽容,慈爱,有?求必应。” “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我是个坏人,我害死了艾琳娜。” “艾琳娜还没有?死,因为那个魔法阵会不断蚕食她的生命,她会经历漫长?的痛苦,才会最终死去。” “怎么办啊?” “回到塔楼,她一边咳嗽,一边问我医生什么时?候才会来。我说快了,就快了。” “我说外面正在下?雪,马车难行,医生要很久之后才能来。” “她说,克莱尔小姐,春天已?经来了。” “我不知道。我住在塔楼里,我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我该怎么办啊?” 珞珈合上手稿。 “被诅咒的人不是克莱尔小姐,而是她的侍女艾琳娜。下?咒的是克莱尔本人。” “最麻烦的是,克莱尔本人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师,她只是误打误撞地完成了魔法阵。这?种魔法阵十分不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盖拉诺尔严肃地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珞珈深吸一口?气:“伊尔,你是精灵,你比较灵活,你去寻找真正的克莱尔小姐。她就在这?座塔楼里。找到她之后,无论她要做什么,都阻止她,然后把她带回这?里。” 伊尔点头?,立刻离开了书房。 “盖拉诺尔,你去卧室寻找被诅咒的艾琳娜。你们圣骑士是不是会净化术?对着她一直刷净化术,不能停。” “至于?我……” “我去找到那个魔法阵,然后解除它。” “应该就在附近。” 第63章 [vip] 净化 安排好了伊尔和盖拉诺尔的任务之后, 珞珈离开了书房。 绘制魔法阵需要一块平整开阔的空地,很显然,摆满了书架的书房不能满足这个要求。 不过, 魔法阵和书房应该离得不远, 就在一层楼内,毕竟克莱尔不是真正的魔法师,她无?法独立完成?魔法阵,必须参考各种书籍,如?果魔法阵和书房离得远了会十分不方便?。 塔楼是一座近似于圆柱形的建筑,每层的房间都呈环状分布在中央的楼梯边上?。 克莱尔深居简出, 爱好单一,整层楼只有四个房间:书房、小姐的卧室、女仆的卧室,还有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 连个独立的餐厅和厨房都没有。 想必克莱尔小姐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书房里, 吃饭都在书房里解决。 偶尔饭菜凉了想要热一热, 也只能在壁炉上?操作。 书房的左侧是克莱尔的房间, 右侧是杂物房, 珞珈犹豫了一下, 先去了杂物房。 “为什么不先去卧室呢?” 格维尔问。 “按理来说?, 卧室里的线索才是最?多的。” 珞珈摇了摇头:“如?果她认真地阅读过塞昂的《仪式魔法入门》, 就应该知道他在序言里就曾经三番五次地强调过——永远不要在你的卧室里举行仪式魔法。” “即使对于真正的魔法师来说?, 在一个充斥着各种异端力量的空间里睡觉都绝非明智之举。” “塞昂虽然为人轻浮, 但这种最?基本的禁忌还是不会违反的。” 不然他也活不到成?为帝国第一炼金术士的那一天了。 格维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推开杂物间的大门,里面堆放着一个女孩从小到大所能产生的绝大部分杂物。 婴儿?车、粉红色的幔帐、穿不下的裙子?、玩旧了的玩具、色彩鲜艳的童话绘本、小小的鞋子?…… 所有的东西虽然陈旧, 但依然可见富丽与精致, 显而?易见,这些物品的主人是一位备受宠爱的贵族少女。 珞珈拣起一只边缘缀满蕾丝的鞋子?, 仔细观察鞋底和鞋帮。 “你发现了什么?” 格维尔问。 珞珈转了转鞋子?:“这只鞋的鞋底磨损状态很奇怪。” 她做了一个正常走路的姿势:“如?果是平常的走路方式的话,鞋底不应该这样磨损。” “鞋底磨损成?这样,说?明鞋子?的主人是长期跛足行走的。克莱尔小姐可能在身体上?有一些畸形。” “不过,她年幼时的画像上?并未体现出这一点。不知道是后天形成?的,还是先天形成?,只是在童年的时候状况轻微,长大后越发严重了。” 格维尔问:“你觉得那种原因的可能性高?”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 珞珈思索:“我更倾向于是先天畸形,小时候状况不明显,进入成?长期后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 “因为克莱尔是薇薇安的表妹。薇薇安有先天性的心悸和肾病,神经敏感,时常产生幻听幻视。她的母系血统来自一支古老而?高贵的贵族血脉,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祖先经历了很多代的近亲通婚,积攒下了不少的遗传病。” 她叹了口气:“克莱尔和薇薇安的母亲来自同一个家庭,她也继承了同样的血脉。只不过,薇薇安的遗传病表现为脏器病变和神经衰弱,克莱尔的表现则是生理畸形。不知道谁更可怜一点。” “当?时我就劝薇薇安,以?她这个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结婚生子?,就算她未婚夫不是连环杀手,也应该退婚保平安。但这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她的父母和夫家也不认为这些疾病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他们认为,一位像薇薇安这样出身高贵的美人,如?果还能拥有孱孱弱态和忧郁敏感的内心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格维尔点头:“我明白了。” 珞珈将鞋子?放回原处,不小心碰倒了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布娃娃掉落在地,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角。 “克莱尔的黑魔法布娃娃,”珞珈轻声说?:“这样是无?法诅咒人的啊。” “那应该怎样才能诅咒到别人?” “嗯……起码也要附加一点厄运在上?面吧……” 虽然屋子?里到处都是用不着的杂物,但地板上?却非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不知道是女仆太勤快了还是有人用这间屋子?在做什么事?情?,不得不把它打扫干净。 珞珈小心翼翼地在地板上?摸索着,终于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摸到了地毯的一角。 掀开地毯,底下没有女仆偷懒扫进去的尘土,而?是一个在黑暗中闪烁着血色荧光的魔法阵。 “找到了。” 珞珈眼睛一亮,将地毯扔到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照着图案描摹了起来。 按照变格上?古语的内在逻辑,一个完整的魔法阵可以?拆分为数个独立的模块,将模块分别解读出来就可以?破译魔法阵的交换规则。 确定?了交换规则之后,就可以?还原交换。 克莱尔的魔法阵十分简单,珞珈不到五分钟就完全破译了。 这都得感谢她老师是前大陆第一炼金术士,逼着她学完了整门变格上?古语。 她当?时天天抱怨自己身为一个死灵法师为什么要学这种复杂又麻烦的语言,以?后又不见得能派上?用场。 她老师没和她多纠缠,按着她的脑袋逼着她学。 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破译之后,就是还原。 “克莱尔用自己的憎恨作为代价,交换了艾琳娜的厄运以?及死亡。” “现在只要改变几个符文?的位置,就可以?……” “等等……” 珞珈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魔法阵的边缘:“这是什么?” 魔法阵的符文?闪烁着血红的荧光,珞珈本以?为克莱尔用自己的血绘制了魔法阵。 人血是一种带有魔力的材料,也是最?容易取得的材料之一,很多普通人都喜欢用自己的血绘制符文?召唤恶魔。 但是…… “这个触感和气味……” 珞珈将摸过法阵的手指放在鼻端轻嗅:“似乎并不是血……或者说?,并不只是血。” 单纯的人血干燥之后是暗红色的,还会在血迹处形成?鳞片状的硬质粉末。但克莱尔的魔法阵却是鲜红色的,没有在地板表面形成?粉末,而?是仿佛渗入了地板内部。 不过,它的气味又确实?是血。 在还原魔法阵的时候,不仅要考虑符文?的内容,还要考虑绘制符文?的材料,带有魔力的材料会对法阵的效果产生影响。 如?果在没有确定?符文?材质的情?况下就贸然还原法阵,会对克莱尔和艾琳娜造成?无?法预料的影响。 “必须找出法阵的原材料。” 珞珈又仔细嗅了嗅指尖的气味:“水银,以?太,鼠尾草萃取液……”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果然,克莱尔在自己血液中添加了一些魔法材料。 这并不奇怪,她是一位公?爵的独女,她有足够的金币来购买这些并不算稀有的材料。 不过,这几种材料的组合让珞珈有一些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如?果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的话……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格维尔问她。 珞珈掏出手帕,擦干净了手:“我知道克莱尔在血液里添加了什么了。” “添加了什么?” “一种由我老师独创的药水,”珞珈沉着脸说?:“学名是魔法稳定?剂,可以?添加在任何材料里,能够起到稳定?魔法效果的作用。如?果魔法阵的材料中添加了这种药水的话,就意味着这个魔法阵是不可逆的。” 稳定?剂是魔法师用来增强法阵效果的,品质十分可靠,当?年她老师还没被通缉的时候靠着稳定?剂的专利权赚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克莱尔也在血液里添加了稳定?剂……怪不得她能制作出一个如?此强大的魔法阵,原来是稳定?剂的功劳。” 格维尔皱眉:“你老师的药水出现在这里,难道艾琳娜被诅咒的事?情?和你老师有关系?” 他震惊的神情?不像是伪装的,珞珈猜测,在他原本设定?的剧情?中,她老师应该和这件事?情?无?关。 “不一定?,”她摇头:“他被通缉之后,魔法协会公?开了稳定?剂的配方,现在几乎所有炼金术士在绘制魔法阵的时候都会添加稳定?剂,防止有人恶意篡改法阵内容。” 只不过她没想到克莱尔也用上?了。 “塞昂……一定?是塞昂的问题,那家伙为了延长使用效果会在春/药里添加稳定?剂……” 然后被看了他的书的克莱尔有样学样地学去了。 解除一个普通人绘制的魔法阵很简单,解除一个添加了稳定?剂的魔法阵…… 珞珈闭了闭眼:“我没办法解除这个魔法阵。” 格维尔面色惊愕:“什么?” 珞珈点开任务界面。 果然,“人无?完人”的任务进程停滞了。 【人无?完人:解除魔法阵】 “看来解除魔法阵是你为这个任务准备的唯一结局。” 珞珈说?。 格维尔缓缓点头:“是的,如?果你搜查一下储物室的话,会在角落里找到克莱尔绘制法阵时的过程草图,逆着绘制过程往回推就可以?解除法阵。” “没用,”珞珈说?:“稳定?剂的作用就是防止有人解除魔法阵。” “难道没有别的解除方法吗?” 格维尔问:“比如?让稳定?剂失效的方法?” 珞珈摇头:“没有人能做到。你还记得我老师被通缉的原因吧?他用人体和蜈蚣杂交,魔法协会的人赶到的时候,他启动了肉/体炼成?的魔法阵。因为他在法阵里添加了稳定?剂,所以?协会的人无?法中止炼成?的过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万个活人痛苦地死去。” “而?我的老师站在肉/体炼成?池的旁边,很惋惜地叹气,说?可惜啊,实?验又失败了,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魔法协会的精英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解开这个法阵。” “可是,可是……” 格维尔急得团团转:“如?果你解不开这个法阵,任务就会失败啊!这可是主线任务,主线任务失败了的话……” “主线任务是不能失败的!如?果失败了,咱们就读档,一遍一遍地试,总有一次能成?功的!” 珞珈嘴唇紧抿。 她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格维尔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任务主线,现在他的世界面临崩溃,任务主线也很难独善其身。 现在,主线任务卡住了。 “就算你让我读档多少次,我也解除不了这个法阵。” 她说?:“除非你让我回到克莱尔画下这个法阵之前。” “不可能,”格维尔说?:“任务中的时间线和现实?中的时间线是平行的,无?论你什么时候来到利诺加,你面对的都是克莱尔已经画好了法阵的局面,即使你提前十年来到这里也是一样。” “你让我好好想想。” 珞珈说?:“首先,我无?法解除这个法阵,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其次,任务要求我解除法阵,是为了拯救艾琳娜吧?” 格维尔点头:“没错。” “那你告诉我,假如?任务成?功了,克莱尔、艾琳娜、维克多、公?爵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艾琳娜会得到拯救,你可以?选择杀死克莱尔或者放过克莱尔。杀死克莱尔的话,艾琳娜会恨你,公?爵会将你驱逐出境,维克多会十分痛苦,成?为一个酒鬼。放过克莱尔的话,艾琳娜和公?爵都会感激你,维克多知道当?初救了他的人是克莱尔,而?他却阴差阳错地向艾琳娜求婚了,十分羞愧,于是发誓拿起手中的剑远走天涯,终身不婚。公?爵会给你一大笔钱,还会送你一匹好马。” 珞珈点了点头:“看来最?好的结局是让艾琳娜和克莱尔都活下来。” “当?然。” “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 “如?果我不解除魔法阵,而?是通过其他手段达到了让两人都活下来的目的,可以?算做成?功完成?任务吗?” 格维尔想了想:“可以?算完成?任务,但这样的话任务流程里会出现一个红叉,表示你这一步没按照流程走。” “那就好。” 珞珈把地毯盖回了魔法阵上?。 “伊尔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克莱尔了。” 她走出杂物间,就看见伊尔拽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女孩走向书房。 那个女孩穿着天蓝色的丝绸长裙,棕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辫子?,长长的裙摆遮住了双腿,却遮不住她一瘸一拐的步态。 她的个子?原本应该很高,背却是驼的,在脊梁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转到正面,她的五官像是被一只大手拧移了位一样,眉毛一只高一只低,鼻斜嘴歪,灰白的牙齿暴露在嘴唇外。 珞珈轻轻地对格维尔说?:“她的骨骼有遗传病。” 薇薇安的遗传病表现在脏器,克莱尔的遗传病表现在骨骼。 小时候还好,小孩子?的骨头还没有长成?,畸形暴露得不明显,只要一直坐着不动,就不会被画师看出端倪。 随着年龄渐渐长大,骨骼的畸形就再也掩盖不住了——驼背、跛足、五官移位。 “你不要再挣扎了,”伊尔严肃地说?:“我必须把你带到书房去。不然的话,就无?法拯救你可怜的女仆。” “谁都救不了她。” 克莱尔开口说?。 她的声音清澈甜美,眼眸是翡翠般的鲜绿,珞珈几乎从中看到了薇薇安的影子?。 她那以?美丽著称的表亲。 “精灵,”克莱尔说?:“你以?为只要像个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就可以?拯救一切吗?” “至少我不是那个给朝夕相处的女仆下咒的人。” 伊尔反驳。 克莱尔的胸膛起起伏伏,她怒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我——” “她想要拯救艾琳娜。” 珞珈从杂物间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断了头的黑魔法布娃娃。 她将布娃娃扔给克莱尔:“这是你的东西。” 克莱尔怔怔地接住布娃娃:“这……你怎么找到了它……” “你可是一位公?爵小姐,”珞珈说?:“看看你的其他玩具——贴着金箔的舰船模型,纯金的象棋,穿着丝绸裙子?的漂亮娃娃,镶嵌着宝石的八音盒——只有这个布娃娃是用碎布拼成?的,做工还算细致,但说?不上?多精巧。这是艾琳娜给你做的吧?” 克莱尔低头不语。 “你把它留到了现在,想要诅咒艾琳娜的时候,第一个拿它开刀。但是克莱尔,你诅咒人的手法都太幼稚、太低级了。” “谁会相信切断布娃娃的头会让他人感到疼痛?或许无?知的农夫会相信,但你可是饱览群书的公?爵小姐。艾琳娜就住在你的隔壁,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死她的话,只需要晚上?拿着一把餐刀潜入她的房间就好了。或者,你可以?和宠爱你的父亲稍稍提一句,我相信公?爵大人为了让他的女儿?开心,不会介意将一位女仆逐出城堡。但你没有这样做。” “你用最?幼稚、最?不可能成?功的方式诅咒艾琳娜,或许你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恨意。你买了许多魔法师的书,却选择了最?轻浮的塞昂的书中记载的魔法阵。你甚至还在魔法阵里添加了塞昂加在春/药里的稳定?剂。” “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塞昂虽然是个轻浮浪子?,但同时也是帝国第一的炼金术士。他的书中记载着很多荒诞不经的魔法,很多不同种类的春/药配方,但同时,也记载着许多真正有效的魔法。你真的完成?了魔法阵,也真的诅咒了艾琳娜。” “你有没有尝试过解除那个魔法阵?” 珞珈问。 克莱尔点了点头:“我试了,我按照《仪式魔法入门》第十一章的内容绘制了反向的魔法阵,可是没有用,魔法阵并没有被解除。” “因为你在绘制魔法阵的血液里加入了稳定?剂,”珞珈说?:“塞昂喜欢把所有东西都加进春/药里,但这并不意味着那样东西只有作为□□的这一种用途。魔法稳定?剂是一项伟大却又危险的发明,它保证了许多仪式魔法的稳定?实?施,却也造成?了许多无?法挽回的悲剧。我听说?金顶之城的魔法协会正在讨论出台规定?,限制稳定?剂的使用。” 克莱尔双手颤抖:“你,是一个魔法师吧?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你穿着法袍。” 珞珈点头:“是的,我是一名水系法师。” “连你也没有办法解除那个魔法阵,救下艾琳娜吗?我后悔了,你能帮帮我吗?” 珞珈说?:“我没办法解除你画下的魔法阵。” 克莱尔鲜绿的眼眸中滚下一滴泪来。 她缓缓蹲下身:“连你都没办法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她就像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子?一样,迷茫地等着他人的指引。 她今年也只有十六岁,而?且从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身体畸形住进了高塔。 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珞珈问她:“你后悔了吗?想救艾琳娜吗?” 克莱尔缓缓地、重重地点头。 “我想要救她,我想要她活下来。” “我没有办法解除你的魔法阵,但我或许有办法帮你救下艾琳娜。” 克莱尔立刻站起身来:“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救她吗?” 珞珈点头:“我可以?帮你,但究竟能不能救下艾琳娜,还是得看你自己。” “我愿意救下她,”克莱尔说?:“我一定?要救下她。” 伊尔抱着双臂:“魔法师,你不是说?你去解除法阵了吗?” “计划有变,”珞珈说?:“魔法阵无?法解除,我们得另想办法。” 她往女仆艾琳娜的卧室走去:“先去看看艾琳娜的情?况怎么样了。” 克莱尔一瘸一拐地追在珞珈身后:“她的情?况非常不好。她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我算过了,她或许只剩下几个小时的生命。” 珞珈转头问格维尔:“无?论我什么时候接下这个任务,等我来到城堡里的时候艾琳娜都只剩下几个小时可活,对吗?” 格维尔点头:“没错。” “你能算出她的生命流失速度,”珞珈说?:“鉴于这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法,或许你拥有超乎常人的魔法才能。”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或许我会建议你去魔法学院进修,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法师。” 克莱尔沉默不语。 卧室的门被推开,盖拉诺尔正坐在艾琳娜的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她施展净化术。 圣骑士的净化术对一切邪恶有效,温和的白色光芒笼罩在躺在床上?的艾琳娜身上?,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苍白的嘴唇恢复了血色,可是等光芒散去,她的面容又变成?了将死的惨白。 盖拉诺尔又施展了一个净化术,周而?复始。 “可以?停下来了,骑士大人,”珞珈说?:“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盖拉诺尔立刻站起身来:“珞珈大人,您解除了魔法阵吗?” 珞珈摇了摇头:“没有,魔法阵无?法解除,我们必须换一种方法。” 她看向躺在床上?的艾琳娜。 艾琳娜今年二十岁出头,原本是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俏丽少女,此时却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她挣扎地侧过头来:“克莱尔小姐,您请了医生来吗?” 克莱尔一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答话,也没有向前走一步。 艾琳娜又说?:“克莱尔小姐,我好难过。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克莱尔终于迟疑地向前走了两步:“你不会死的。有一位真正的魔法师来了,她会救你的。” “可是,我生病了,为什么要请魔法师来呢?克莱尔小姐,魔法师不都是变戏法的吗?” “我骗你的,魔法师不是变戏法的。” “克莱尔小姐,您总是喜欢骗我。别再骗我了。” 克莱尔垂下了头。 “告诉她吧。”珞珈说?:“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克莱尔瑟缩了一下。 “你总要长大的,克莱尔小姐,”珞珈平静地看着克莱尔:“住在高塔上?,逃避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沉浸在书册里,拒绝长大,一直当?一个任性的孩子?——克莱尔小姐,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难处,很多的痛苦,可是你总该站出来承担一些了。” “就从你自己做出的事?情?开始吧。克莱尔小姐,告诉艾琳娜,她并没有生病。” 克莱尔僵住了,随即浑身颤抖了起来。 盖拉诺尔立刻走了过来,按住她的肩膀。 “冷静,”她对克莱尔说?:“去告诉艾琳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就好。” 她沉稳有力的声音安抚了克莱尔,克莱尔慢慢地走到艾琳娜的床边,艾琳娜不解地抬头看她。 “艾琳娜,你没有生病。” 艾琳娜说?:“可是我感觉好痛苦。” “这是因为我诅咒了你。” 克莱尔双唇颤抖:“因为我恨你。所以?我诅咒了你。因为我恨你。” 艾琳娜睁大了眼睛。 “您怎么会恨我呢?” 她的声音中带着迷惑:“您明明爱我。” 克莱尔眼中含着泪水,拼命地摇着头。 “我诅咒了你。是我诅咒了你。你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她是魔法师。” 克莱尔指着珞珈:“她会救你的!” “哦,”艾琳娜慢吞吞地说?:“好啊。” 她看向珞珈:“魔法师大人,麻烦您了。” 珞珈摇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走上?前去,按住了艾琳娜的肩膀。 正如?克莱尔所说?,诅咒已经差不多抽干了艾琳娜的生命力,她只剩下了几个小时的生命。 “精灵大人,”珞珈对伊尔说?:“请你去把维克多和我们的公?爵大人带来,就说?我要为克莱尔小姐解除诅咒,必须请他们到场帮忙。” 她又想了想:“如?果公?爵大人不配合的话,你就告诉他,现在被诅咒威胁生命的是真正的克莱尔小姐。” 克莱尔迷茫地抬起头:“你要让我做什么?” 珞珈地头看她:“我要把诅咒转移到你的身上?。” 克莱尔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转移吧。” 珞珈不解地问格维尔:“这个小孩子?好奇怪,我刚刚不过要她向艾琳娜解释发生了什么,她就像我要了她的命一样,死活不肯配合。现在我要把诅咒转移到她身上?,一不小心就会害死她,她却一点都不在乎。真是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格维尔说?:“你也说?了,她就是个小孩子?。她今年也才十六岁,从住进高塔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外界,书读了不少,心智却没有成?长。在这样的小孩子?看来,死不可怕,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是告诉大人自己闯祸了却很可怕,因为他们知道大人失望、生气是什么样子?。” “可我看艾琳娜并不生气,”珞珈说?:“我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理解克莱尔的话。” “她理解了,但是没有生克莱尔的气。” 格维尔说?:“无?论克莱尔做了什么,她都会选择原谅克莱尔。” 珞珈皱眉:“一味地包容某个人的一切,这可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无?论再怎么好脾气,都应该有一个底线。现在克莱尔都已经要杀她了,她居然还是选择原谅,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格维尔说?:“虽然这句话挺混蛋的,但我还是要说?——别人家卧室里的闲事?,咱们还是少管。” 在原本的剧情?里,如?果玩家选择杀死克莱尔,艾琳娜还会恨上?玩家。 “她会把滚烫的熨斗砸到你的脸上?,如?果躲闪不及的话,还会在脸上?留下一块永久性伤疤。” 珞珈耸了耸肩。 “克莱尔小姐,”她最?后向克莱尔确定?:“您是真心想要拯救艾琳娜的,即使要把诅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也在所不惜,对吧?” 克莱尔点头。 “您最?好真正地确认自己的内心,因为待会儿?的过程中,只要您的心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不仅救不了艾琳娜,连您自己的生命都会有危险。” 克莱尔说?:“我已经确定?了,我的心没有动摇。” 珞珈又问艾琳娜:“克莱尔小姐诅咒了您,您真的原谅她了吗?” 艾琳娜点点头:“是的,我原谅克莱尔小姐。” “那么我先来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珞珈说?:“克莱尔小姐画了一个魔法阵,以?自己对艾琳娜的憎恨作为代价,诅咒艾琳娜的生命。很不幸的是,魔法阵生效了。更不幸的是,由于克莱尔小姐在绘制魔法阵的时候添加了魔法稳定?剂,所以?魔法阵不可解除、不可更改。” “但好在,克莱尔小姐选择的代价是自己的一种负面情?绪——憎恨。” “我无?法解除魔法阵,但我可以?让魔法阵的基础不复存在。” “憎恨是一种负面情?绪,可以?统称为邪恶的一种,而?正如?我们的骑士大人刚刚演示的一样,邪恶是可以?用净化术进行净化的。” “这份憎恨来自克莱尔小姐,所以?我需要将诅咒引回克莱尔小姐的体内,再将之净化。” 盖拉诺尔问:“还需要我施放净化术吗?” 珞珈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要想净化所有的“憎恨”,光靠盖拉诺尔那点小光球是根本不够的,还是得她这个魔法师来。 “而?这一过程,也需要艾琳娜和维克多、公?爵大人的配合。” 提起维克多,克莱尔又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不想被维克多看到,”珞珈说?:“但为了彻底根除魔法阵的存在基础,我必须净化你对艾琳娜的所有憎恨。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你对艾琳娜的憎恨或许不来自她本身,而?是来自你们身边的其他人。还好,你的人际交往比较简单,所以?我叫来所有和你们有交集的人,在他们的面前引出你对艾琳娜的所有憎恨,然后一一净化。” “记住,一会儿?你必须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绝对的坦诚,不能有一点欺骗或者隐瞒。” “一旦你隐瞒了一丁点儿?的情?绪,这份情?绪都可能会在日后发展成?新的憎恨,我们就算前功尽弃了。” 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吗…… 克莱尔握紧了双手。 “我、我会尽力的。” “不只是你,所有人都必须坦诚地面对内心。” 珞珈叹气:“这就是情?绪的麻烦之处了——情?绪是复杂的,多变的,微妙的,所有人都倾向于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伪装起来,而?不是坦诚地披露出来,接受别人的检阅。”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必须从“情?绪”下手的魔法难题。 “魔法协会真该下个禁令,禁止滥用魔法稳定?剂。尤其是塞昂——应该禁止他再往春/药里添加任何奇怪的成?分。” 格维尔说?:“希望魔法协会没事?。” 盖拉诺尔忽然说?:“伊尔带着人回来了,正在上?楼。” 圣骑士听力远超常人,珞珈相信她的判断:“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她用魔力感知蛰伏在艾琳娜体内的诅咒,轻轻地引导它们离开艾琳娜的身体。 好在这份诅咒是憎恨、厄运、死亡的混合物,其中憎恨比较棘手,厄运和死亡则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悄悄地掐灭了厄运和死亡。 艾琳娜灰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憎恨被引出艾琳娜的体内,无?处可去,在室内盘旋了一会儿?,迅速地扎入克莱尔的体内。 格维尔不解:“你明明可以?趁着刚刚的机会把憎恨净化掉的,为什么要让它回到克莱尔的体内?” 珞珈指了指飞快地爬上?楼梯的公?爵大人:“因为他。” “我说?了,人的情?绪是复杂而?微妙的,不到最?紧要的关头,谁都不愿意彻底披露自己的情?绪。你觉得公?爵大人会为了一个女仆的死活剖析自己的内心吗?绝不可能,他甚至会觉得,既然如?此的话,不如?让她去死好了。” “只有当?克莱尔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才会变得坦诚。” “克莱尔!” 公?爵冲进屋内,抱住了缓缓倒下的克莱尔:“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被诅咒!” 维克多也跟着闯了进来:“克莱尔——” 他却冲到艾琳娜的床前:“克莱尔,你没事?吧!” 转头却看见公?爵抱着一个没见过的女孩,他疑惑道:“公?爵大人,您怎么了?克莱尔不是在这里吗?” 珞珈轻咳一声:“我来解释吧。” 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维克多久久不能回神。 “也就是说?……” 他喃喃道:“一开始救了我的,不是克莱尔,而?是艾琳娜?” 公?爵严肃地纠正:“你口中的‘克莱尔’只是一个女仆,真正的公?爵小姐在这里。” 维克多看着公?爵怀里的克莱尔,愣怔许久。 珞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自己原来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向错误的人求了婚。 或许是在想,原来救了自己的,不是美丽的花季少女,而?是一个丑陋畸形的人。 或许是在想,自己美丽的未婚妻原来不是出身高贵的公?爵小姐,而?只是一个女仆。 他最?后问:“她的脸色很差,这是为什么?” 珞珈说?:“克莱尔用憎恨诅咒艾琳娜,现在憎恨反噬了她自己。” 她左手托起一个炽烈的白色光球,仿佛将太阳托举在了掌心:“我会用净化术彻底根绝她对艾琳娜的憎恨,这个过程需要你们的帮忙。” 她用光球照耀着克莱尔,在强烈的光芒下,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 “克莱尔,你憎恨艾琳娜吗?” 克莱尔虚弱地点点头:“是的,我憎恨艾琳娜。” “为什么。” “因、因为……” “因为艾琳娜骗了我。她说?维克多应该爱的人是我,可是她却爱上?了他。” “我没有。” 艾琳娜摇头:“我没有爱上?维克多。” “她说?谎。她与维克多搂抱在一起。” “那次是我主动的,”维克多连忙说?:“艾琳娜随后推开了我。” “你看他们,”克莱尔吃力地抬起眼睛:“他们彼此相爱。” “我并不爱维克多,”艾琳娜挣扎着坐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克莱尔:“克莱尔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是您。我们相依为命。” 第68章 [vip] 公爵大人 艾琳娜踉踉跄跄地走?向?克莱尔。 她缓慢却?坚定地握住克莱尔的?手:“克莱尔小?姐, 请您相信我的?心。” 克莱尔的?手轻轻颤抖着。 珞珈托举着光球:“克莱尔,你憎恨艾琳娜吗?” 克莱尔声音抽噎:“我憎恨她。我憎恨她,因为她健全, 美?貌, 温柔,善良。” 艾琳娜说:“可是我爱您,因为您博学,聪明?,果断,睿智。” 一缕缕的?黑色雾气从克莱尔的?身上析出, 又被炽热的?光芒净化。 珞珈继续说:“艾琳娜,你对克莱尔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吗?” “请你袒露自?己的?心。” “我……”艾琳娜迷茫地说:“我爱克莱尔小?姐,但……有时候, 我也会生她的?气。” “有时候……克莱尔小?姐会觉得我很笨, 有时候, 克莱尔小?姐会沉浸在我无法进入的?世界里……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这样的?克莱尔小?姐。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 为什么克莱尔小?姐不?能和我一样呢, 为什么她要识字, 要读书呢?为什么在我看来像天书一样无法理解的?文?字, 克莱尔小?姐却?能轻轻松松地读出来呢?” “打我、骂我, 诅咒我, 要杀我,我都可以不?生你的?气。为你洗衣做饭, 打扫房间, 我都很开心。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啊,克莱尔小?姐?我这么笨, 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聪明?,懂的?这么多啊?” 克莱尔抽泣一声,更多的?黑色雾气从她的?身上析出。 珞珈转向?维克多:“维克多阁下,你憎恨克莱尔小?姐吗?” 维克多愣愣地:“我……我不?知?道。” 他说:“我不?知?道。” “拯救我的?,是克莱尔小?姐。可是……我之所以向?艾琳娜求婚,并不?是因为误以为她救了我,而是因为她和我门当户对,而且美?丽温柔……我……” 珞珈问:“如果你一开始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克莱尔小?姐,你还会向?她求婚吗?” 维克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我会对克莱尔小?姐献上真挚的?谢意。” 他向?克莱尔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您曾经在我走?投无路时慷慨地施以援手,克莱尔小?姐。” 克莱尔身上析出的?黑雾越来越多了。 而与之相对的?,她体内的?诅咒浓度下降,脸色也变得稍稍有些?红润。 她轻轻地说:“英俊的?骑士都要迎娶美?丽的?公主。” 维克多咬了咬牙:“唉,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就不?再欺骗您了!” 他伸出双手:“您看看我的?手!” 他的?双手光滑白皙,手指修长,除了右手中指与无名指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茧子。 “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骑士,我从小?就立志当一名剧作家。可我的?父亲认为统治城堡的?子爵大?人必须是一名骑士,所以将我赶出家门,让我在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之前都不?许回去。唉,我实在不?想失去爵位,可又无法依靠自?己成为骑士,所以才花钱买了一个骑士的?头衔,打算游历大?陆,做出几件扬名的?大?事?,再风风光光地回家继承爵位。” “所以,您看,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骑士。” 炽热的?光芒继续净化着克莱尔身上的?黑雾。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珞珈转向?公爵:“公爵大?人,您憎恨克莱尔小?姐吗?” 公爵摇了摇头:“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怎么会憎恨她呢?”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会允许克莱尔一个人生活在高塔上?” 公爵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希望克莱尔伤心。自?从患上驼背后,克莱尔就不?愿意出现在人前。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会让她觉得难受。她自?己想要住进塔楼,于?是我只能顺从她。” “除了疼爱和纵容之外,您对克莱尔还有其他的?感情吗?” 公爵沉默了。 珞珈追问道:“公爵大?人,如果您不?肯坦诚内心的?话,克莱尔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 公爵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道:“我很不?解。” “不?解?” “我很不?理解克莱尔。” 他说:“法师大?人,请您看看我。” 公爵大?人向?珞珈张开双臂:“请您看看我,您看到了什么?” 珞珈说:“我看到了一位公爵。” 公爵说:“不?……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平庸至极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您看我——我的?个子不?高,您的?精灵朋友比我高了足足一个头。我的?身材不?健壮,二十岁后,脂肪开始在我的?大?腿、小?腹和臀部堆积。我的?头发不?浓密,还有两处斑秃。我的?五官不?英俊,我有一双小?眼睛,一只蒜头鼻,一双招风耳。我的?手指粗大?,既不?能写出优美?的?文?字,也不?能紧握长剑,杀退敌人。我在文?学、法律、数学、礼仪、音乐方面别无所长。我不?善言辞,没有幽默的?谈吐。我的?性格乏善可陈,如果您和我聊天,我会让您昏昏欲睡。” “可是,当您面对我时,您看见了什么呢?” 他紧绷着下巴:“您看见了一位公爵大?人。” 他耸了耸肩:“您明?白了吗,法师大?人?像我这样的?人,既不?会讨女士欢心,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本?领,更交不?到知?心的?朋友。但我和一位名满天下的?美?人结了婚,我坐拥广阔的?领土和一座雄伟的?城堡,每天都有无数人排队等着奉承我,祈求我称他们?为‘我的?朋友’。” “因为我是一名公爵大?人。” “克莱尔是我的?女儿,终有一日,她也会成为一名公爵。” “她会和我一样,与一位令人忍不?住倾心恋慕的?美?人结婚。她会统治这座美?丽的?洁白城堡和可爱的?利诺加城,方圆几百里的?所有子民都要跪倒在她的?脚下,称呼她为公爵大?人。会有无数人簇拥她,讨好她,而她可以从中选择那些?讨人喜欢的?作为朋友。” “所以,我不?能理解她。” “为什么要痛苦?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害怕别人的?目光?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进塔楼里?” “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豁免一切痛苦的?特权。我们?不?应当畏惧他人,他人应当畏惧我们?。我们?不?应当把自?己关进塔楼,如果有人胆敢嘲笑我们?,我们?就该把他们?关进塔楼。” “所以我无法理解克莱尔。” 公爵深深地凝望着自?己深爱的?女儿:“我无法理解克莱尔的?痛苦。因为我是她的?父亲,所以我纵容她,她想做什么,我都允许她做。她想住进塔楼,我就让她去住。她想读书,我就为她从金顶之城买来无数著作。她想让女仆代替她去和未婚夫交谈,我也让她去做。因为这没什么,这些?都没什么。” “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未来的?公爵。无论她做出了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即使她让女仆顶替她的?身份参加订婚典礼也没关系——因为我是公爵,我可以为她兜底。她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还会觉得痛苦呢?” 公爵问克莱尔:“克莱尔,我亲爱的?女儿,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痛苦?” 黑雾飞快地从克莱尔身上析出,最终变薄变淡,克莱尔的?面色也重新恢复了健康。 她低低地说:“我不?知?道。父亲,我不?知?道我为何而痛苦。” 珞珈深深皱着眉。 黑雾已经不?再析出,但在净化光芒的?照耀下,她依稀看见有最后一丝阴霾盘踞在克莱尔的?心头。 “已经结束了吗,法师大?人?” 克莱尔说:“我很累了,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珞珈思索良久,最终收起?了净化光球。 “去吧。” 她说:“您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克莱尔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艾琳娜想要追上去,珞珈拦住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盖拉诺尔走?到她身边,眉头紧锁:“结束了吗?” 珞珈看了看艾琳娜,压低声音说:“没有完全结束。克莱尔还有心结没有打开。她的?心底依旧潜藏着一丝黑暗。” 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终有一日,这丝黑暗会化作新的?憎恨,夺取艾琳娜的?生命。 “我看你好像很有对付她的?办法,”珞珈说:“你也会净化术吧?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引出最后那丝黑暗,彻底净化它。” 盖拉诺尔说:“她只是个孩子。珞珈大?人,您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吗?” 珞珈摇摇头:“我从小?一个人长大?。” “有时候,孩子需要教育和引导。有时候,孩子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大?人对她下达指令,让她脱离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抉择,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那现在呢?”珞珈问。 “你要给她教育和引导,还是强硬的?命令?” “都不?是,”盖拉诺尔说:“我要和她谈心 。” “哈,这个我知?道,”珞珈说:“‘像个朋友一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每次我彻底把老?师惹毛了之后,他都是这么对付我的?。” 盖拉诺尔说:“请您好好看着吧,珞珈大?人。” 她按住佩剑,脚步轻盈地跟在克莱尔身后。 离开艾琳娜的?卧室后,克莱尔来到了藏书室。 她坐在敞开的?落地窗前,冷风从窗口灌入,吹起?了她的?长裙。 用密码写就的?手稿散落一地。 克莱尔弯下腰来,小?心地把手稿捡起?来,收集到一处。 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坚硬的?靴子。 克莱尔慢慢抬头,看见了一张如同精灵一样美?丽的?脸。 圣骑士微笑着。 “克莱尔小?姐,”她说:“我注意到,您十分擅长精灵语。” 第69章 [vip] 你不是我期望中的继承人 克莱尔收回视线, 冷淡地说:“骑士大人,您的搭讪技巧真是太?低级了?。” 盖拉诺尔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重新绽放:“但它很有效, 因为您和我说话了?。” 克莱尔低头整理?手稿:“你都没有听过我说精灵语, 怎么知道我擅长它?” 盖拉诺尔说:“因为我的两位同伴破译了?您的手稿,据他们?说,您的手稿是用以精灵语为基础改编的密码写成的。” 克莱尔的手颤了?颤:“你们?……读懂了?这些手稿?” “也对……如果你们?没有读懂的话,就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她抬头看了?看盖拉诺尔:“骑士大人,我必须得?说,您的搭讪技巧不止低级, 而且拙劣。” 俗称哪壶不开提哪壶。 盖拉诺尔看向敞开的落地窗:“从这里?望出去,能俯瞰整座利诺加城。” “是啊,这里?的景色很好, ”克莱尔说:“所以我才决定将这间房间当?作书房。” “许多年来, 您一?直都在这里?一?边眺望着远处的利诺加一?边读书的吗?” 克莱尔点了?点头:“是的, 我绝大多数醒着的时光都是在这间书房里?渡过的。” “不过, 或许……或许我以后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她犹豫地说:“或许, 我应该减少阅读的时间, 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艾琳娜。” “她刚刚也说了?, 她不喜欢我读书时的样?子。” “那?您一?定是误解了?她的话, ”盖拉诺尔说:“她喜欢您聪明博学的样?子, 她只是不希望你离她太?远。” “即使是在阅读的时候, 您也可以陪伴她。” 盖拉诺尔说:“这是心与?心之间的陪伴。” 克莱尔沉默不语。 “您明明很喜欢阅读,”盖拉诺尔问:“为什么艾琳娜一?说不喜欢, 您就忍不住想要减少阅读时间来陪伴她呢?” 克莱尔依旧沉默。 “因为您太?爱她了?吗?” 盖拉诺尔说:“我也爱着某个人, 但要让我为了?陪伴他而减少每日的训练时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克莱尔冷冷地说:“圣骑士,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的名字是盖拉诺尔,”盖拉诺尔耸了?耸肩:“以防您不知道。” 克莱尔说:“我不在乎你叫什么名字。” “您宁愿放弃阅读时间,也想要陪伴艾琳娜,诚然是因为您爱她,可更多的,恐怕是您不想让她失望。” 盖拉诺尔一?针见血地说:“就算是委屈了?自己,您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满足艾琳娜的要求。这不是出于愧疚的补偿,而是因为您生性如此。您总是想着别人的需要,总是想要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胡说,”克莱尔冷冰冰地说:“我是个阴暗冷漠的自私鬼,这一?点谁都知道。” 盖拉诺尔问:“您为什么会躲避到塔楼上?呢?” 克莱尔说:“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眼神。” “克莱尔小姐,可别告诉我说别人会用厌恶和恐惧的目光看你。” 盖拉诺尔失笑:“我的家族也拥有世代传承的爵位,我知道一?位继承人在城堡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只要你的继承权依旧稳固,就永远不会有人对你投以厌恶和恐惧的目光——毕竟终有一?日,你会成为他们?的主人。无?论是你怎样?离经叛道的怪胎,他们?对你的态度永远都是尊敬而奉承的。” “所以,您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克莱尔小姐?” “是失望吧。” 盖拉诺尔轻声说。 克莱尔浑身一?颤。 “明明她的母亲曾经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为什么她却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半分优点、明明小时候还算可爱,怎么长大后反而不如小时候了?、唉,本以为她是妻子留下的最后一?丝慰藉,可惜长得?没有半点母亲的影子——这些话,虽然没人在您面前说出来过,但从小到大,您恐怕或多或少都有感?觉到吧?” “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母亲,你让父亲失望了?。你不是个体贴的主人和朋友,你让艾琳娜失望了?。你不是一?个活泼俏丽的贵族小姐,没办法和骑士谱写一?段天赐良缘,你让维克多失望了?。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在让人失望。” 克莱尔的嘴唇颤抖。 “你甚至巴不得?他们?恨你——你希望他们?能够打你、骂你、虐待你,把你放逐到高塔上?,这样?你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恨他们?,报复他们?。可是他们?没有。他们?体谅你,他们?包容你,可是他们?只是对你很失望。你不是他们?期望中的样?子。这样?的情绪,你无?法承受。于是你只好自我放逐。” 克莱尔咬紧牙关,狠狠地把手稿摔在地上?:“好了?,行了?,我就是一?个让所有人失望的可怜人,这样?你满意?了?吧?滚!” 盖拉诺尔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利诺加城:“你知道,假如我们?的魔法师朋友在这里?,她会说什么吗?” 她笑着说:“她会说,这不是你的错。生为畸形不是你的错,让他人失望也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克莱尔扯出一?个冷笑。 “这是很有道理?的废话。” 盖拉诺尔点评。 “你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 她问克莱尔。 克莱尔说:“你想说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废话。” 盖拉诺尔一?摊手:“我想说——” “我想说,让人失望也没什么。” “人无?完人啊,克莱尔小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呢?谁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呢?克莱尔小姐,让人失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让人失望的经历。就让他们?失望去吧。” “你说的倒轻巧!” 克莱尔大吼道:“你又没有生为畸形,你最亲近的人又没有当?面对你微笑,背后却默默叹气,说可惜她长得?不像她母亲!” 她伸手指着盖拉诺尔,指尖颤抖:“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完美!你还有一?头真正的黑发!你一?定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盖拉诺尔说:“长相这方?面我无?从辩解,但我的头发不是黑色的。” 她撩起一?缕头发,对准阳光:“你看,它其实是金色的。” “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一?头真正的黑发。” “而且,谁说我没有让人失望过了??” 盖拉诺尔耸耸肩:“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人失望了?。” “我的母亲从小将我当?作继承人培养,希望我能继承爵位和领地,成为一?个平和仁慈的领主。但我辜负了?她的期望,成为了?一?名圣骑士。” “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克莱尔:“我们?这些贵族继承人从小就要接受礼仪和国际政治方?面的教育。但是我把我的老师打了?一?顿,逃掉了?所有的礼仪课,跑去骑马。” 克莱尔被逗笑了?:“你的母亲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啊?” 盖拉诺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简直要气炸了?肺,拎着我的领子让我去和礼仪课老师道歉。” “结果我在道歉的时候也在对着礼仪老师做鬼脸,把她气哭了?。母亲发现后,非常严厉地训斥了?我。” 她回忆了?一?下:“嗯……你不会想知道她究竟有多严厉的。” “但是在训斥我之后,她又告诉了?我一?个道理?。” 克莱尔好奇地问:“什么道理??” 盖拉诺尔目光悠远地凝视着远处的天空。 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她逃掉了?礼仪课,去马厩背面的小山坡上?骑马。 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天之后,她被母亲的卫兵抓到,不得?不去向礼仪老师道歉。 她的礼仪老师是一?个精明的贵妇人,看似是安慰她,其实句句夹枪带棒地讽刺她。 她忍不住对礼仪老师做了?个鬼脸,正好被母亲看到了?。 母亲严厉地训斥了?她的行为,她从没见过母亲这么生气的模样?。 训斥完她之后,母亲严肃地说,盖拉诺尔,你今天真的让我非常失望。这不是我希望中的继承人的样?子。 她噙着泪,扭过头去,不愿意?和母亲对视。 可是母亲接着又说:“不过,让我失望也无?所谓,没有成为我期望中的继承人的样?子也无?所谓。” “因为人不是为了?让他人满意?才活着的。即使我是你的母亲,你也不用将自己的人生完全用于回应我的期待。” “虽然这会让我非常失望、非常头疼,但是,盖拉诺尔,终归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隔着十几?年的时空,盖拉诺尔对克莱尔说:“就算让所有人失望也无?所谓,终归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嘛。” “可是,如果让别人失望的话……” 克莱尔忍不住瑟缩。 “习惯就好,”盖拉诺尔安慰她:“没什么的,他们?又不能把你怎么样?。克莱尔小姐,尝试着去习惯当?一?个让人失望的人吧。你会发现没那?么可怕。” 克莱尔垂下了?头。 渐渐地,最后一?丝黑色雾气飘散了?出来。 盖拉诺尔施了?一?个小小的净化术,洁白的光芒将黑雾彻底净化。 克莱尔感?觉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她说:“我们?回去吧。” “好啊。” 盖拉诺尔点头。 离开书房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金色朝阳。 母亲……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轻微的笑意?,按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现在的我,是否依旧让您失望了?呢? 第50章 [vip] 龙 【人无完人:劝说克莱尔】 【人无完人:已完成】 珞珈关掉了任务面板。 系统显示任务完成, 这就意味着盖拉诺尔已经将克莱尔最后的一丝阴霾净化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总归这是最好的结局。 克莱尔和盖拉诺尔一前一后地回到卧室, 珞珈很有眼色地带着公?爵等人离开?, 将空间留给终于解开?心结的两人。 “请您务必收下我的感激,”公?爵一边踩着陡峭的旋转楼梯走?下塔楼,一边对珞珈说:“如果不?是您的话,真不?知道克莱尔要被这件事折磨到什么时?候。唉,她从小就和艾琳娜一起长?大,她们亲如姐妹。希望从此以后她们可?以重归于好, 一起快乐地生?活。我对克莱尔没?有别的期望与要求,我只希望她快乐……哎呦!” 楼梯陡峭狭窄,十分黑暗, 公?爵一脚踩空, 险些跌落。 “这里的楼梯年久失修, 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他忧虑地说:“克莱尔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真的很担心, 但无论我说什么, 她都拒绝搬出来。” “或许以后她就不?用住在塔楼里了, ”珞珈说:“我发现克莱尔小姐很有魔法天赋, 或许您可?以将她送到魔法学院求学。” 魔法学院的入学标准很高?, 学费更是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但这都难不?倒一位公?爵大人。 公?爵犹豫地说:“可?是……克莱尔她……” 她甚至不?愿意离开?塔楼,又怎么可?能?愿意去千里之外的魔法学院学习呢? “公?爵大人, ”珞珈说:“您非得把克莱尔送去魔法学院不?可?。” 公?爵不?解:“为什么呢?” 珞珈说:“或许您听说过一句话:魔法无所不?能?, 而魔法师的能?力有限。” “身为魔法师,我们掌握着可?以颠覆世界的强大力量。和这种力量相比, 人类社?会过于弱小了。只要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愿意,他甚至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毁灭一个人类国度。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亡灵天灾——区区一个死灵法师,就能?以一己之力杀光大陆上?的半数生?灵。魔法太?过强大,而人类太?过弱小。因此,在亡灵天灾之后,幸存的魔法师们组成了魔法协会,为魔法师们制定了一系列行为准则。” “魔法师不?能?参与人类战争、魔法师不?能?为统治者提供延长?寿命的方法、魔法师不?能?干预农业和商业的生?产、魔法师不?能?建立宗教?……” “这些准则限制了魔法师的行为。现在的魔法师可?以用无伤大雅的法术取悦君主,可?以为贵族解除诅咒、铲除城堡里的恶灵,治疗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疾……但这就是极限了。我们不?能?用法术一夜之间修建出城堡,也不?能?用法术让一个饱受遗传病折磨的女孩子摆脱痛苦。尽管我们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 公?爵怅然地说:“是的,我请过很多魔法师来为克莱尔治病,但他们都拒绝治疗克莱尔的畸形。他们说,这是命中注定,魔法师不?能?更改命运。” “我们已经尝过了滥用魔法干预人类社?会的恶果,”珞珈说:“现在该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时?候了。不?过,这种禁令只是针对魔法师以外的普通人而言。” “如果克莱尔也变成了魔法师,这一切就不?同了。” “所以,我才说您必须将克莱尔送去魔法学院。只有成为魔法学院的一员,她才能?获得用魔法治疗畸形的机会。” “放心,她很有魔法天赋。再加上?您的支持,我相信没?有任何一家魔法学院会拒绝她的入学。” 天资不?错,父亲还是公?爵,没?有任何一家魔法学院会把这样的学生?往外推。 至于性格孤僻、身体畸形…… 魔法师的群体里已经有太?多怪胎了,不?在乎再多那么一两个的。 公?爵惊喜地说:“真的吗?克莱尔的畸形真的还有治疗的可?能?吗?” 他一叠声?地说:“法师大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好了。不?过,我对魔法学院的了解不?多,不?知道哪一家魔法学院是最好的?您曾经毕业于哪所魔法学院,能?不?能?帮我向院长?写一封介绍信呢?” 贵族的交往原则就是这样的——两位贵族不?能?自行认识,必须得有一位共同的朋友从中介绍才可?以。 珞珈:…… 巧了,她压根就没?上?过魔法学院,她是通缉犯教?出来的通缉犯预备役。 正要含混几句岔开?这个话题,就听见盖拉诺尔说:“公?爵大人,在这件事情上?,或许我可?以帮您。” 公?爵惊讶:“您能?帮助我?可?是,您不?是一位圣骑士吗?” 在他的认知里,圣骑士和魔法师虽然都会点戏法,但明显不?是一路人。 盖拉诺尔轻咳一声?:“是的,别看我是个圣骑士,其实我有很多魔法师朋友。由于一些——家族关系,我还认识基卡列利学院的院长?。基卡列利的炼金系和变化系声?名在外,这对治疗克莱尔的畸形也有帮助。”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公?爵又一通感谢盖拉诺尔。 回到公?爵的书房,盖拉诺尔当?场写了一封介绍信,着重介绍了克莱尔的情况和遭遇,以及她在仪式魔法上?的卓越天赋,推荐院长?接受她入学。 写完了信,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充当?印章,印在了信的末尾。 “好了,”她将封好口的信递给公?爵:“将这封信送去给基卡列利的院长?,他就会接受克莱尔入学的。” 公?爵立刻派人将信送往基卡列利学院。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盖拉诺尔说:“作为推荐信的交换,您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公?爵慷慨地说:“圣骑士,你不?止帮了我一个大忙,更是帮了我女儿的一个大忙。为了我亲爱的克莱尔,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是神骏的马匹,数不?清的黄金,还是锋利坚韧的武器?” 盖拉诺尔摇头:“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马儿,我对黄金没?有贪求,也不?需要更换武器。我要求您从今天起为城堡里的骑士侍从们提供适当?的训练以及教?育。” 公?爵惊讶:“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圣骑士,没?想到你有如此为他人着想的热心肠。” 他耸了耸肩:“好吧,这也是我作为领主的义务。虽然我不?擅长?骑术和剑术,不?过,我可?以花钱为他们聘请专业的老师。” “这就再好不?过了。” 盖拉诺尔说。 “你呢,魔法师?” 公?爵问珞珈:“你想要什么奖赏?” 珞珈说:“我想得到一份与我的功劳相匹配的奖赏。” 公?爵哈哈大笑:“魔法师,你真是聪明。你明知道你救了我的女儿,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为了奖励你的功劳,我应当?给予你最光荣、最丰厚的奖赏。” 珞珈谦逊地一点头:“全凭您的吩咐。” 格维尔无奈地看了看她:“喂,你就是想要狮子大开?口吧?” 她仗着救了人家的女儿,想要开?一个天价的酬劳,但又怕公?爵不?肯乖乖给钱,于是干脆让公?爵自己出价:我救了你的女儿,你看着给吧,给多给少,都是你女儿值这个数。 这下公?爵都不?好意思压价——一旦压价,就意味着自己的女儿连这点数目都不?值。 “你真是太?狡猾了。” 格维尔啧啧感叹。 “啊,有了!” 公?爵灵光一闪。 “为了奖励你的功绩,我决定赠送给你一件宝物,一件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宝物。” 公?爵笑着说:“我本打算奖励你一万金币,但是转念一想,法师大人,你救回了我的克莱尔,而我的克莱尔又怎么可?能?只值一万金币呢?所以,我决定把它送给你。” 说完,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个小盒子。 珞珈轻轻地皱眉,对格维尔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我能?不?能?直接和他说我就要那一万金币得了?” “亲亲,这边建议您还是不?要呢。” 格维尔说:“他手上?的奖励是个任务物品,还是拿奖励好。” 珞珈从公?爵手里接过盒子。 盒子不?大,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泛黄的手稿。 珞珈轻轻地将手稿抽出来,展开?一看。 泛黄的羊皮纸上?是她熟悉至极的字迹,用精灵语写着:关于目标体g的观察记录, 2252.3- 2252.3 珞珈目瞪口呆。 “这、这是……” 这不?是她老师的字迹吗? 公?爵含笑点头:“没?错,这就是曾经的大陆第一炼金术士兰伯特.休的手稿真迹。他被全大陆通缉后,手稿大部?分都由魔法协会回收,只有这一卷因为记载的内容云里雾里而没?有被回收,流入了拍卖行,被我买下。据说这是用精灵语写的,我不?懂精灵语,克莱尔也对通缉犯的手稿没?有兴趣,因此一直没?有人去阅读它。” “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曾经的大陆第一炼金术士的手稿毫无用处。不?过,既然您是一名魔法师,或许这对您来说是一份无价之宝。因此,我将它赠送给您,作为拯救克莱尔的酬劳。” 珞珈看着这卷手稿,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敢置信地问格维尔:“我的一万金币,就这么没?了?” 格维尔冷静地说:“你得到了一份无价的手稿。” “屁的无价手稿,”珞珈面无表情地说:“这种东西,你如果想要,我能?从老头子的实验室里翻出一大堆。” 唉,这公?爵大人也不?地道,用这种东西来充当?酬劳。 不?过,既然这东西是任务物品,她不?想要也得要了。 离开?公?爵的城堡之后,他们骑马赶回利诺加城,向薇薇安殿下收取尾款。 珞珈一边骑着骡子一边和盖拉诺尔聊天:“你觉得克莱尔会去魔法学院吗?” 盖拉诺尔点头:“她一定会去的。” “她这一去,一定会带上?艾琳娜的。不?知道维克多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和克莱尔的婚约看起来是彻底没?戏了——无论是哪个‘克莱尔’。”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不?许再用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的名义招摇撞骗。” “如果他真的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展现自己英勇不?屈的一面,我相信会有骑士为他授勋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不?能?再以骑士自称。” “这也挺好的,”珞珈说:“我看他压根就不?适合当?骑士,希望他从此以后知难而退,回去当?个剧作家。唉,说到剧作家,利诺加城里有一间剧院正要重新营业,或许他们会征收新剧本,如果维克多愿意的话,可?以向他们投稿。” 说话之间,利诺加城到了。 薇薇安殿下当?然不?会在赛马场的看台上?等他们,而是回到了自己在利诺加旅馆的高?级套房里。 这一次会见,珞珈三人谁也没?有逃过洗澡这一劫,都被侍从强势地按进澡盆里从头到脚洗刷得干干净净,还洒上?了茉莉花味的香水。 珞珈生?无可?恋地嗅着自己身上?的花香:“半年了,她的爱好还是一点没?变。” 还是那么喜欢把目之所及的一切人与物都变成茉莉花味的。 格维尔强忍着笑意:“茉莉花怎么了,我看茉莉花就很好,多香啊。” 洗完澡,换上?侍从们提供的得体礼服,带着满身的茉莉花香,珞珈再次见到了薇薇安殿下。 不?过,感谢侍从手下留情,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盖拉诺尔给的银质面具。 “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你们对我亲爱的克莱尔表妹的帮助,”薇薇安称赞道:“很好,你们无私地帮助了一位陷入困境的女士,而没?有对她和她的亲人造成任何伤害。我要给予你们奖赏。” 侍从呈上?了三份黄金,薇薇安昂着下巴说:“尽管取用你们的报酬吧!” 珞珈立刻发现,自己面前的那份黄金比盖拉诺尔和伊尔的多了一倍。 她慢慢抬起头,想要悄悄观察薇薇安,却不?小心薇薇安对视了。 薇薇安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殿下,”珞珈出言试探:“我发现,您慷慨地赐予了我比同伴更多的黄金。” 以为珞珈是怕自己介意,盖拉诺尔立刻说道:“法师大人,您在救助克莱尔的过程中出力最多,您应该得到最多的报酬。” 薇薇安注视了珞珈一会儿,接着移开?了视线:“你的同伴说的没?错。” “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魔法师。” 离开?薇薇安的套房之后,珞珈有些犹豫地问格维尔:“你说,她是不?是认出我了?” 如果没?有认出她,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的黄金呢? 她刚才偷偷数了数,薇薇安多给她的数目,正好就是半年前自己和她约定好的尾款数目。 “她一定认出你来了,”格维尔理所当?然地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戴上?一张面具就能?让熟人认不?出你吧?身材,体态,习惯的动?作,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方式……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即使戴上?了面具,熟悉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想要让人认不?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当?然了,你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你只是戴上?了一张面具而已。” 这张面具还是从别人那里借的。 “……也对。” 珞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换成薇薇安戴上?了面具,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毕竟她们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太?糟糕也太?深刻了,已经到了烧成灰也能?认出你的程度。 唉,都怪她当?时?初出茅庐,什么事情都不?懂,还天真地想要和雇主做朋友。 结果证明,魔法师永远无法和她的贵族雇主们成为朋友,最后和和平平不?出岔子地完成交易都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她既然认出了我,还没?有叫卫兵把我带走?,而且还给了我之前拖欠的尾款……” 珞珈突发奇想:“你说,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格维尔说:“醒醒,你刚刚还说魔法师和贵族做不?了朋友。” 这会儿又说要和人家和好。 只有朋友之间才能?用的上?和好两个字吧? “……也对。” “不?过,看样子她也不?想杀我了,那我能?不?能?让她把我的通缉令撤了?” 珞珈说:“虽然那个通缉令没?有对我的现实生?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我还是不?喜欢有通缉令挂在身上?的感觉。”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向老师靠拢的倾向。 像她老师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格维尔:“……” 格维尔:“乖,别得寸进尺。” 珞珈沉默地跟在盖拉诺尔身后。 从薇薇安那里领了酬劳回来,按理来说,她已经没?有任何需要和盖拉诺尔他们在一起的理由了。 现在,她和盖拉诺尔已经两清——她不?欠盖拉诺尔的,盖拉诺尔也不?欠她的,也没?有别人雇佣她们一起去做什么事……似乎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我还得完成陛下的任务呢……” 珞珈轻轻地对格维尔说。 她还得帮迦尔维亚寻找遗失之物——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遗失之物到底是什么。 格维尔没?有答话。 “前面就是酒馆了,”盖拉诺尔轻松地说:“珞珈大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珞珈奇怪地问:“圣骑士不?是不?喝酒的吗?” 伊尔抱着肩膀:“所以她说的‘喝一杯’的意思是,我们喝酒,她喝白水。” 珞珈没?怎么犹豫:“走?吧,咱们去喝一杯。” 利诺加的酒馆里酒类品种齐全,珞珈要了自己最喜欢的席丹堡啤酒,伊尔点了矮人酿造的哈尔维肯烈酒,盖拉诺尔只能?喝白水。 为了弥补自己只能?喝白水的遗憾,她给自己点了一盘煎香肠,一大块烤肉,四个烤土豆和一大盆龙虾汤。 龙虾汤里加了一大把罗勒,香气扑鼻。 盖拉诺尔一边用勺子舀着龙虾汤喝,一边问珞珈:“珞珈大人,离开?利诺加后,您要去哪里旅行呢?” 珞珈想了想:“我会继续往南走?。” 离开?金顶之城时?,直觉给她的指引是往南走?。 知道现在,她的直觉都没?有更改指引的意思,看来她还得继续往南走?。 “再往南,就要穿过帝国的边境,离开?洛尔贝涅了。” 盖拉诺尔提醒。 珞珈说:“那就离开?洛尔贝涅。” 没?有任何人规定过洛尔贝涅皇帝的遗失之物一定就在洛尔贝涅境内。 “穿过国境线之后呢,您还要继续往南走?吗?” 珞珈点头:“是的,我还要继续向南。” 盖拉诺尔笑了:“珞珈大人,我们真是有缘分。” 珞珈狠狠灌了一口啤酒:“怎么,你也要往南走?吗?”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我的目的地就在南方。” 珞珈回想了一下大陆的地图。 “利诺加位于洛尔贝涅的南部?,但还不?是最南的地方。离开?利诺加,还要经过几个小城市,才会抵达国境线。” 盖拉诺尔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帝国南部?的国境线,有一部?分是与桑兰公?国接壤的。” 珞珈沉思:“嗯……据我所知,帝国和桑兰公?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太?友好……” “没?错,”盖拉诺尔颔首:“二十年来,帝国与桑兰公?国水火不?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交战状态,只有极少的时?间停战。因为这样常年的交战,双方都牺牲了许多生?命。” 珞珈心想,唉,还是桑兰公?国家大业大,能?和洛尔贝涅拖上?二十年。 要知道,自从迦尔维亚登基之后,洛尔贝涅版图急速扩张。这二十年来,洛尔贝涅常年出于双线甚至三线作战的状态,而在绝大多时?候,最后的胜利者都是洛尔贝涅。 二十年后的今天,大陆版图上?只剩下桑兰公?国这么一块硬骨头。 “帝国和桑兰公?国的局势十分微妙,瞬息万变。你又是一位圣骑士,身份特殊。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去桑兰公?国。”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我准备绕过桑兰公?国,从它和帝国旁边的几个中立的小公?国绕道。” 这样也可?以一直往南走?。 “穿过那几个小公?国,就是精灵盘踞的光辉山脉了。” 珞珈恍然:“啊,我知道了,你们要回光辉山脉。” 伊尔就是一个精灵,他要回光辉山脉,合情合理。 盖拉诺尔摇头:“不?,我们要翻阅光辉山脉,继续往南。” 珞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没?人知道光辉山脉南方是什么。” 珞珈说:“自从繁花年代以来,再也没?有人翻阅过光辉山脉了。” “我知道。” 盖拉诺尔说:“我知道光辉山脉以南有什么。” “有什么?” “龙。” 盖拉诺尔压低声?音说:“光辉山脉以南,有活着的龙。” 第5 2章 [vip] 服从度极差 龙? 珞珈惊讶地?挑眉。 这个世界上, 居然还存在着活着的巨龙吗? 她谨慎地?说:“我听说,大陆上最后?的巨龙是?迦尔维亚陛下二十年前杀死?的火焰魔龙格里夫特。” “格里夫特只是?最后?一只出现在人类社会的龙而已,”盖拉诺尔说:“它并不是?最后?一头巨龙。繁花年代开始之?前, 精灵王赛兰都因?杀死?了冰霜巨龙梅瑞迪斯, 从那之?后?,魔龙隐退,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它们?只是?隐退了,并不是?消亡了。” 珞珈说:“我以为它们?隐退到?了大陆之?外。” 虽然巨龙不是?真正的神明,但它们?也拥有着比人类强大太多?太多?的力量。 连魔法师都无法与之?相比的力量。 人类和精灵都无法抵达的地?方,它们?可以抵达。 珞珈还以为巨龙会离开人类盘踞的大陆, 退居到?一个人类无法触及的地?方,比如天空之?外。 “这样才是?最合理的,不是?吗?” 她对格维尔说:“巨龙藐视人类和精灵, 却被人类和精灵杀死?了同类。在这种情况下, 它们?要么会将?全大陆的生灵屠杀干净为同族复仇, 要么会彻底离开这片大陆, 眼不见心为净。” “它们?怎么可能留在大陆上, 却没有屠杀人类和精灵?” 还留在了光辉山脉以南——隔壁可就是?精灵的老巢了。 精灵是?最初的屠龙者。 珞珈将?心比心, 假如自己是?巨龙, 一定不乐意和这群尖耳朵做邻居。 格维尔耸了耸肩:“啊, 这谁知道呢。” 珞珈看他这个态度就懂了, 一定又是?涉及剧透的内容。 她叹了口气:“好吧, 你是?创世神你说了算。” “就算巨龙至今仍然生活在光辉山脉南方,”珞珈说:“可是?, 这又和您的旅程有什么关系呢?” 她半开玩笑似的问盖拉诺尔:“难道您要去寻找巨龙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的心里有点没底。 应该不会有人会主动去找巨龙的麻烦吧——但她可是?圣骑士啊,圣骑士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可是?, 难道真的有人活得不耐烦了要去招惹巨龙吗—— 珞珈紧张地?啜饮了一口啤酒,看着盖拉诺尔。 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盖拉诺尔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珞珈大人,我们?将?要翻越光辉山脉,寻找巨龙的踪迹,并且用我手中的利剑重演屠龙的神话。” 珞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圣骑士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她不轻不重地?放下了啤酒杯,清了清嗓子:“盖拉诺尔大人,请允许我提醒您一句。” “巨龙不是?您豢养的小猫咪,不会对您喵喵叫,也不会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您的手心。巨龙是?大陆上最强大、最恐怖、最暴虐、最智慧、最不可捉摸的生物。惹怒一头巨龙的后?果,您不会想知道的。” “我已经知道了,”盖拉诺尔用刀叉将?烤肉和香肠切成小块:“也请允许我骄傲地?指出,在场的两大族类——”她指了指身为人类的珞珈和她自己,和身为精灵的伊尔:“我们?的同族中,都有英雄曾经仗剑屠龙。” “英雄的事迹在于其?不可复制,”珞珈冷静地?说:“赛兰都因?屠杀梅瑞迪斯之?前,千千万万的人类和精灵死?于冰霜之?中。迦尔维亚陛下屠杀格里夫特之?前,魔龙的火焰吞没了洛尔贝涅的七座城市,那七座城市至今仍是?一片废墟。” “骑士大人,英雄史诗固然值得传颂,可是?,也不妨看看被龙炎之?下的灰烬。” “我知道,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轻声说:“请您相信,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巨龙的恐怖,也不会有人比我更加了解那些废墟和灰烬。但总有些事情比对魔龙和毁灭的恐惧更加重要,更加崇高。” 珞珈叹了口气:“比如您珍贵的勇气和尊严吗?盖拉诺尔,我一向不喜欢你们?这些圣骑士,就是?因?为你们?太骄傲了,骄傲到?让我生怕你们?下一秒就会死?去。” “哇哦,”格维尔感叹:“你居然说出来了。你把盖拉诺尔惹毛了。” 珞珈说:“惹毛了就惹毛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哪个正常人会去主动挑衅巨龙? 就算是?赛兰都因?和迦尔维亚,也是?被巨龙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拔剑屠龙的——梅瑞迪斯用冰霜封冻了光辉山脉,摧毁了精灵赖以生存的森林。格里夫特烧毁了洛尔贝涅的七座城市,再烧就要烧到?金顶之?城了。 但凡有一点苟且偷生的可能,珞珈觉得这两位陛下可能都会认真考虑如何与巨龙和谐共处。 盖拉诺尔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将?自己面前的食物吃完。 她面前的食物可真不少——烤肉和香肠在盘子里堆得好像小山一样高,掰成小块的烤土豆冒着稀薄的热气,一大盆龙虾汤上漂浮着香气扑鼻的罗勒。 珞珈估计了一下,这些食物够她自己吃上好几天了。 但这是?一个体能处于巅峰期的圣骑士的正常食量。 为了供给?日?常训练和战斗所需的能量,圣骑士需要摄入大量的食物。 他们?吃的简朴,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吃的少。 盖拉诺尔吃的很?快,圣骑士吃饭的速度都很?快——毕竟战斗不等人啊。 看着盖拉诺尔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珞珈有些紧张地?问格维尔:“她下一秒是?不是?要把这张手帕扔到?我的脸上?” 她是?知道圣骑士的传统的,把手帕扔到?对方面前意味着发起决斗。 格维尔:“……” 格维尔:“不会,她就是?刚刚抓了烤土豆,觉得手上有点脏,用手帕擦擦而已。” 珞珈将?信将?疑,直到?盖拉诺尔把手帕收起来才放下心来。 “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您并不了解我。” 珞珈心想,我当然不了解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拥有不畏死?亡的勇气,但只在需要展现勇气时才会展现。我将?荣誉视为生命,但不会用愚蠢的行为来捍卫它。” “您对我有着很?深的误解,珞珈大人。” 珞珈说:“我想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能将?‘挑衅巨龙’解释成一个明智的行为。”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是?的,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都会这样认为。但是?,珞珈大人,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珞珈问:“我能知道您的理由是?什么吗?” 盖拉诺尔摇摇头:“我不能说。珞珈大人,我们?对彼此都有隐瞒。” 珞珈静坐一会儿,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保重吧,盖拉诺尔大人。希望能见到?您凯旋。” “等等,”盖拉诺尔一把拉住她:“我希望能邀请您和我们?一起出发。” 珞珈缓缓扭头,指了指自己:“我?”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出发去屠龙?” 盖拉诺尔点点头。 “您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魔法师,”她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珞珈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骑士大人,您太会奉承我了。” 她把手抽回来:“不过,请允许我拒绝。我的老师没有教过我该如何杀死?一头巨龙,恐怕我没什么能帮上您。” “请别忙着拒绝。” 盖拉诺尔诚恳地?说:“我会在利诺加的城门?外等到?明天正午,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欢迎您随时来找我。” 珞珈说:“就算等到?下个纪元,我也不可能和一个要挑战巨龙的疯子一起上路的。” 盖拉诺尔说:“别急着下定论?,明天正午还没到?呢。” 珞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 “盖拉诺尔疯了,”她对格维尔吐槽:“想要仗剑屠龙,真是?生怕自己活得长了。” “别这么说嘛,”格维尔打哈哈:“上一个挑战巨龙的女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你前几天还见过她呢。” “迦尔维亚陛下是?不一样的。” 珞珈说:“就先不提她惊人的勇武了——在向格里夫特发起挑战之?前,她还得到?了精灵王族的帮助,精灵女王将?曼督斯之?剑授予她,向她讲述了赛兰都因?屠龙的始末,这才使她能够冷静而坦然地?面对格里夫特。盖拉诺尔想要挑战巨龙——她拿什么挑战呢?她也有精灵圣剑吗?” 格维尔说:“伟大的事业是?由伟大的人达成的,器物只是?辅助而已。” “总之?我是?不可能跟她一起去屠龙的,”珞珈斩钉截铁地?说:“我还不想死?。” “死?灵法师也会害怕被巨龙杀死?吗?” “当然了,”珞珈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也会死?,只是?死?的比较困难。” “巨龙可以把这个困难的过程变得十分简单——咔哒一下,我就死?了。” “真正不怕巨龙的人是?精灵,精灵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这也能解释伊尔为什么会跟在她身边……说实话,除了精灵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参与屠龙这样危险的事业了。” 说到?精灵,精灵就来了。 “魔法师!等等!” 身后?传来伊尔的声音。 珞珈一回头,就看见伊尔快步走来。 “找我有什么事?” 珞珈问。 “如果你是?来劝说我参加你们?的屠龙冒险的,那么对不起,请容我拒绝。” “我不是?来劝说你的。” 伊尔摇了摇头。 他抱着肩膀,站在珞珈面前。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那份手稿……” 伊尔有些犹豫地?说:“那份炼金术士兰伯特.休的手稿,你能不能卖给?我?” 珞珈惊讶:“你要兰伯特.休的手稿干什么?” 伊尔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这个……我恰好对他的研究比较感兴趣……” 珞珈警惕地?打量着他:“你也喜欢做人体炼成实验吗?” 伊尔呆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疯狂摇头:“不,不是?的,我……” 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说:“你别管了。你就说卖不卖吧。”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要那份手稿的样子,”伊尔说:“公爵把它给?你的时候,你一脸抵触,看起来很?想把它换成实实在在的金币。” 他伸出了手:“既然你不想要,那不如卖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珞珈:…… 好家伙。 虽然伊尔对她老师的研究方向一点都不了解,以至于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他想要她老师的手稿的这份心是?真诚的。 忍不住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兰伯特,休的崇拜者。 反人类通缉犯炼金术士也可以拥有暴怒精灵崇拜者吗? 但是?…… 珞珈敏感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之?前不是?还说你没钱吗?” 之?前盖拉诺尔输光财产,无力支付她的酬劳时,曾经向伊尔要钱垫付酬金。 结果伊尔说他没钱,一分钱也没有。 伊尔眨眨眼:“这个……这个嘛……呃……” 珞珈半眯着眼睛看他:“给?我一个满意的价格?” 伊尔的肩膀垮了下来:“好吧。好吧。现在暂时还不能给?你,但只要我们?到?了光辉山脉,不管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珞珈说:“我可没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光辉山脉。” “反正你也要往南走不是?吗?” 伊尔说:“干脆和我们?一起上路,到?了光辉山脉再一拍两散也来得及。” “没门?。” 珞珈说:“别想骗我和你们?一起去屠龙。” 这下伊尔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低头思索了半晌,终于说:“要不然……” 珞珈以为他想到?什么弄到?钱的办法了,竖起耳朵听着。 “要不然,你把手稿直接送给?我吧。” 伊尔诚恳地?说:“当作?我们?友谊的见证。一个精灵,一个魔法师,这是?很?罕见、很?珍贵的友谊。” 珞珈:…… 珞珈忍不住问:“精灵大人,您能告诉我,您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份手稿吗?” 可别说是?对兰伯特.休的研究方向感兴趣了。 以珞珈对她老师的了解,她老师的研究方向,没有任何一个是?能让这个暴躁精灵提起兴趣的。 “我要听实话。” 伊尔干脆地?说:“实话就是?,我一直在收集兰伯特.休的手稿。” “为什么?” 珞珈问。 “因?为我想从他的手稿中找到?一个信息。” “他的手稿绝大部分都被魔法协会回收了,只有极少数的流落民间?,十分难以寻找。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利诺加的公爵大人家里居然有一份。” “早知道的话,我就让盖拉诺尔帮我把手稿偷出来了。” 珞珈:…… 所以盖拉诺尔做贼这么专业是?被你训练出来的? “如果您不能把手稿送给?我的话,”伊尔纠结地?说:“那么,我可不可以拜托您在阅读手稿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珞珈问。 “‘g’。” 伊尔说:“帮我留意一下关于‘g’的信息。如果手稿上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珞珈一愣。 她清楚地?记得,这份手稿的内容标题就是?——关于目标体g的观察记录, 2252.3- 2252.3 她不动声色地?问:“‘g’代表着什么呢?” 伊尔说:“这就是?秘密了,珞珈大人。秘密要用秘密来换。” 珞珈耸了耸肩:“好吧,如果在手稿上看到?了相关的内容,我会告诉您的。” “拜托了,珞珈大人。” “作?为感谢,”伊尔递给?她一枚碧绿的发扣:“请您收下这个。” 精灵不喜欢用金银和宝石装点自己的美貌,他们?的饰品大多?材质简单,但样式和颜色都很?美丽。 简而言之?,就是?漂亮但不值钱。 直到?躺在旅馆的床上时,珞珈心里还是?在想着这件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我老师怎么可能和精灵扯上关系?” 她老师是?个法外狂徒炼金术士,全大陆联合通缉的头号要犯,而伊尔,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暴脾气精灵。 伊尔要她老师的手稿干什么? 如果是?出于单纯的狂热崇拜倒还好理解,毕竟人的感情是?无法预料的,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崇拜上什么人。 但伊尔显然并不崇拜她老师,他只是?想从她老师的手稿中得到?一些信息而已。 “g……” 珞珈十分确定,之?前和老师共同生活的这二十年里,她没有从老师的口中听说过有关“g”的内容。 她老师实验室浩如烟海的手稿和记录里……呃…… 至少她看过的那部分并没有提到?过“g”。 不过,公爵给?的手稿里却提到?了。 关于目标体g的观察记录…… 看样子,这份手稿里的“g”是?待观察的目标体。 目标体,一个十分特殊的称呼。 珞珈记得,自己的老师喜欢把那些被他用于实验的生物称为“实验体”。 他称呼g为“目标体”,这说明g不是?他的实验对象,而是?他的……呃,怎么说,观察对象? 珞珈拿出了公爵给?她的手稿。 “我倒要看看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搞了什么鬼,”她对格维尔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一丝诡异。” 格维尔宽慰她:“没关系,再坏也坏不过万人炼金实验,对你的老师有信心点。” 珞珈展开手稿。 她老师做实验记录的时候就不太在乎格式和规范,只要自己看得懂就好了。这份观察日?志延续了这种风格,全都是?碎片化的记录,前言不搭后?语,甚至连日?期都不是?连贯的,难怪魔法协会没有回收,而是?放任它流入了拍卖行。 2252.3.6 进食进食无障碍通畅优良 语言 可沟通 视力良好 听力良好 反应能力良好 抗打击能力良好 初步断定良好待用 看起来,他在三月四日?这天对“g”进行了一系列的观察和测试,确定了“g”的大概状态,并把“g”列入了待用名单。 不知道这个“待用”是?待什么用。 格维尔啧啧称奇:“可以用语言沟通,‘g’应该是?个人吧?不愧是?头号要犯,一出手就是?浓浓的纯狱风。” 珞珈继续往下看。 2252.3.6 初步接触 接受 噪音适应 良好 进食良好 捕猎能力极佳 “哇,居然是?极佳,”这回轮到?珞珈惊讶了:“老头子很?少用这个词的。” 就连她自己,得到?老师“极佳”的评价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2252.3. 26 对话 沟通良好 进食良好 两栖动物适应 良好 2252.6. 28 速度 极佳 协调能力极佳 服从度 极差 极差 极差 极差 几个“极差”连续写了下来,力透纸背,似乎能看出书写之?人的愤怒。 珞珈:“这……” 虽然用“服从度”这个词来衡量一个很?可能是?人的生物有点不正常,但还是?要说,这个能把她老师气到?在观察日?志里连着写了三个“极差”的“g”,也是?十分厉害了。 2252.6. 29 服从度训练 2252.6.20 服从度训练 2252.6.2 2 服从度训练 2252.6.22 更换食谱进食良好 珞珈:“……所以他放弃了服从度训练?” 格维尔谨慎地?点点头:“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2252.5. 2 2 亲缘社会性?良好 2252.5.3 2 求偶行为极佳 2252.6.2 服从度训练失败 体能综合极佳 社会性?良好 接下来应着重加强服从度的训练 2252.6.23 服从度训练失败 体能综合极佳 社会性?极佳 协调与反应能力极佳 最终判定:适用 “看来‘g’满足了他的某些要求,”珞珈说:“他判定g适用于某种目的。不过……” 不过,对于她老师来说,g的用途到?底是?什么?伊尔又为什么会对“g”感兴趣? “我记得除了人与蜈蚣之?外我老师就没干过别的特别出格的事情了。” 珞珈沉思:“难道他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吗……” 她将?手稿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没有日?志,只有一行潦草的小字,是?用变格上古语写成的。 珞珈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找到?了。‘g’是?适用的目标。可以准备开始。” “现在,该到?山的那一面看一看了。” 第52章 [vip] 兰伯特.休 珞珈渐渐皱紧了眉。 “山的那一边?” 她老师在写实验记录的时候虽然比较随性零散, 但绝不会写一句毫无用处的话上去?。 他记录下来的,一定是有用的信息。 “他观察了目标体‘g’三个月,确定‘g’符合他的某种要求, 决定开始行动。” “然后, 他去?了山的那一边……” 显然,这?是在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他到底要做什么?‘山的那一边’,指的是哪座山?” 大陆上最著名的山脉,就是精灵居住的光辉山脉。 而光辉山脉的另一边,有巨龙盘踞。 珞珈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老师。 这?个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只要能让自己顺心, 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如果他真?的去?过大陆的另一边寻找巨龙…… 珞珈竟然觉得这?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格维尔循循善诱:“是的,你?从兰伯特.休的观察笔记里得知了一个秘密,许多年前, 这?位曾经的大陆第一炼金术士似乎对光辉山脉另一边的巨龙产生过非同一般的兴趣。而现在又有两个人同样踏上了寻找巨龙的道?路, 他们中的一人对兰伯特的手稿分?外感兴趣……” “而他们向你?发出了一同出发寻找巨龙的邀请, 作为他们的朋友, 作为兰伯特计划的知情?人, 你?决定……” “等等, 你?在干什么?” 珞珈她抽出一张羊皮纸, 提起笔来唰唰地写了句话:“老师, ‘g’是什么?” 紧接着在桌子上画了一个魔法阵, 将羊皮纸投了进去?。 她不解地看着呆滞的格维尔:“怎么了?” “我给?他写封信, 问?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这?不是最简单的方法吗?” 格维尔:…… 他一拍脑袋:“对了,忘了你?是兰伯特的学生了。” “呃, 那你?问?吧。不过,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回?答你?。” 信件已经投递了过去?,紫色的法阵在黑暗中缓缓旋转, 散发幽光。 “那也得问?问?再说?。” 珞珈说?:“毕竟他是我的老师。学生遇到了难题,第一个想起老师,这?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 原本旋转的魔法阵忽然一卡,吐出了珞珈刚刚投进去?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多出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水晶球。” 和观察日志上的字迹一样,这?是她老师的亲笔。 “什么意思?” 格维尔不解地问?。 珞珈立刻开始在自己的行李里翻找:“他让我用水晶球和他通话!” “……呼,找到了。” 她从行李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灰扑扑的水晶球,拽着袖子随便蹭了蹭,就摆到了桌子上。 “我跟你?说?,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激活水晶球之前,珞珈转头对格维尔说?:“我老师很讨厌用水晶球通话的。据他所?说?,魔法协会曾经监听过他的水晶球,差点泄露了他的行踪。” 那时候珞珈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通缉犯,还曾经好奇地问?过他,如果行踪泄露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她老师说?,或许有人会死?吧。 现在想想,以她老师的凶残程度,死?的一定不是他自己。 安放好水晶球后,珞珈单手按在上面,默念咒语。 水晶球中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珞珈忍不住闭上眼睛。 光芒褪去?,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无数精密的机械零件严丝合缝地组装在一起,堆砌成一尊纯黑的傀儡王座。明灭不定的金色符文如游鱼一般缓缓流动,汇聚在王座的顶端。 王座之上斜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这?就是她的老师,前大陆第一炼金术士,现大陆头号要犯,兰伯特.休。 “小王八蛋,”他随意地换了个姿势:“你?又惹什么事了?” 珞珈:…… 虽然知道?这?番景象只是水晶球的投影,她也忍不住一阵头疼,仿佛兰伯特.休就在她面前一样。 她心想,你?居然还好意问?我惹了什么事,我再怎么惹事也没你?惹的事情?大。 “老师,”她恭敬地说?:“我在游历大陆的时候,偶然间?得到了一份您之前的手稿。” “什么手稿?”兰伯特.休食指轻点着王座上的符文:“我的手稿太多了,一时间?回?忆不起来。” 珞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就扯吧,回?忆不起来你?还颠颠地跑过来跟我通话。 这?时候又不怕魔法协会监听你?水晶球了? “是您在 2252年的一份观察日志,”珞珈将手稿递到兰伯特.休的投影面前:“您在其中记录了观察体‘g’的……状态。在手稿的结尾,您还写道?:可以准备开始,该去?山的那一边看一看了。” 兰伯特.休微微眯眼,凑近了打量那份手稿:“唔…… 2252年……似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珞珈追问?:“老师,‘g’究竟是什么?山的那边有什么?” 您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兰伯特.休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测地说?:“这?个嘛……” 他微微一笑:“我不记得了。” 珞珈:…… 珞珈艰难地说?:“老师, 2252年距离现在只有25年而已……” ……而您已经至少活了四百年了。 “二?十五年对于您来说?只是弹指一挥而已,”她诚恳地说?:“老师,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为什么呢?” 兰伯特.休反问?:“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好奇呢?” 珞珈说?:“我有一个朋友。” 兰伯特.休敷衍地点头:“嗯嗯,你?有一个朋友。” “我这?个朋友想到光辉山脉另一边找头龙来屠一屠。” 兰伯特.休沉默了。 “珞珈,”他语气复杂地说?:“我记得我把你?教?得很好,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冲动不要命的模样的?是不是有圣骑士把你?带坏了?” 珞珈:“……我没有不要命。我真?的有个朋友,是个圣骑士,是这?个朋友想要屠龙。” 兰伯特.休一本正经地说?:“珞珈,老师再告诉你?一点过来人的经验——不要和圣骑士交朋友,会变得不幸。” 珞珈忍不住问?:“您被大陆全境通缉也是圣骑士害的吗?” 兰伯特.休瞥了她一眼:“在这?件事情?上,迦尔维亚脱不了责任。如果不是她向魔法协会告密,那群废物永远都找不到我的实验室,就算我的实验室就在魔法协会总部隔壁。你?应该见过她了吧?我们的皇帝陛下,我的圣骑士朋友。” “二?十年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的日子过的如何。诸神在上,希望迦尔维亚不得安宁。” “陛下她过的很好,除了头发上的龙血怎么都洗不掉之外。”珞珈说?:“我之前都不知道?您和陛下曾经是朋友。” “珞珈,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兰伯特.休说?:“即使是我是你?的老师,我也有不能与你?分?享的秘密。” “可是您却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别?人,”珞珈说?:“半年前,您给?陛下写了一封信,信上提及了我的身份。” “老师,您差点就害死?我了。” “迦尔维亚是个王八蛋,”兰伯特.休说?:“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如果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让武装傀儡把她撕成碎片。” “不过,和她低劣的人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对待朋友以及家人的态度。” 兰伯特.休说?:“她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陛下将您的实验室地点告诉了魔法协会,是因为你?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兰伯特.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那份手稿?” 兰伯特.休问?:“你?去?过我之前的住处了吗?是在那里发现的吗?” 珞珈摇了摇头:“不,这?是利诺加的公爵送给?我的。我帮他的女儿解除了诅咒。” “利诺加……我的手稿居然流落到利诺加了吗……” “不只是手稿。” 珞珈说?:“我还在利诺加发现了您制作的幸运天平,它落到了一个贪得无厌的赌徒手中,害得他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兰伯特.休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你?找到了我的幸运天平?” 他笑眯眯地说?:“它是不是很神奇?看吧,小王八蛋,老师能将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它被摧毁了,”珞珈说?:“我的圣骑士朋友一剑劈断了它。” 兰伯特.休脸上的笑意淡去?:“所?以我很讨厌圣骑士。圣骑士都是些无趣的家伙。” “你?说?过的想要屠龙的圣骑士朋友,不会就是她吧?” 珞珈缓缓抬起了头,抱住双臂,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兰伯特.休。 兰伯特.休被她打量得莫名其妙:“怎么了?半年没见,想老师了?” 珞珈摇了摇头:“不。” “老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您曾经告诉过我一个道?理。”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语言中。语言才是最强大的魔法。” 兰伯特.休点头:“我是这?样说?过没错。” “老师,”珞珈说?:“在我们刚刚的对话里,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这?位圣骑士朋友是个女人。” “那么,您为什么会用‘她’来指代我的这?位朋友呢?” 在通用语中,有阴性、阳性、中性三种人称代词。 中性代词一般用来指代复数的人群,而在无法确定所?指代的人的性别?的时候,也可以用来指代单数的人。 珞珈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过盖拉诺尔的性别?,她只是说?,自己有一个想要屠龙的圣骑士朋友,这?位朋友一剑劈断了幸运天平。 她根本没有用“她”指代过盖拉诺尔。 那么,兰伯特.休是怎么知道?,她的这?位圣骑士朋友是个女人的呢? 兰伯特.休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珞珈。我把你?教?得太好了。” “好到你?居然可以在语言上给?我挖陷阱了。” 珞珈谦虚地说?:“都是向您学习的。您才是真?正的语言大师。” 兰伯特.休活动了一下肩膀:“好吧,你?赢了。我承认,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你?的动向,当然也知道?你?交了一个叫盖拉诺尔的朋友。珞珈,你?要理解我——你?是我唯一的学生,而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我的身边,一个人在大陆上游历。我总有一些担心。” 珞珈谨慎地问?:“您是如何掌握我我动向的?” 兰伯特.休说?:“通过水,通过命运。” 珞珈又问?:“那我之前缺钱缺到连黑面包都差点吃不起的时候,您也是知道?的吗?” 兰伯特.休沉默了一会儿,说?:“啊,这?,我后来不是给?你?钱了吗,一百金币呢。” 珞珈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和她老师生气没必要,她老师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掌控欲极强的混蛋。 “算了,我不想知道?您又从命运中看到了什么。” “既然您对我的动向一直很关注,那您就应该知道?,我的朋友盖拉诺尔要去?光辉山脉另一侧屠龙,而和她一路同行的精灵对您的手稿很感兴趣。” “准确地说?,是对您的手稿中有关‘g’的内容很感兴趣。而十分?巧合的是,利诺加公爵送给?我的手稿中,恰好就记载着您对‘g’的观察日志。” 兰伯特.休张了张嘴,看起来还想狡辩什么。 珞珈打断他:“别?再说?谎了,老师,对我说?句实话吧。‘g’到底是什么?‘山的那一边’到底有什么?你?当年也去?光辉山脉另一侧寻找巨龙了吗?” 兰伯特.休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一个尝试。” “关于什么的尝试?” “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尝试结束了。以失败告终。” 珞珈说?:“我希望能得到一个详细的答案。” “我说?过,即使是面对你?,我也有要保持的秘密。” 兰伯特.休说?:“我不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我只能告诉你?,我失败了,但一切都很好,不需要你?来关心。你?安安心心地游历大陆,攒点钱在金顶之城买间?别?墅住下。迦尔维亚喜欢到处打仗,除了金顶之城外,你?住在哪里都不够安全。” 珞珈问?:“这?次尝试和那次万人规模的人体炼金实验有关系吗?” 兰伯特.休不耐烦地摇摇头:“当然没有关系。那次人体炼成实验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失败实验而已,哪个炼金术士没有做过几场失败的实验呢?只不过因为魔法协会那群人闯进来的时候我恰好在做这?个实验,就被他们抓住把柄,写上了通缉令,现在全大陆都以为我是一个执着于把人和蜈蚣杂交的怪胎。天知道?,人体炼成甚至不是我研究的重点方向。” 珞珈点了点头:“是的,魔法协会太过分?了。” “我最后问?您一句。” 珞珈说?。 “‘g’……是不是个人?” 兰伯特.休愣了一下:“……是的。‘g’是个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伯特.休回?忆了一下,微笑着说?:“是个很好的人。” 珞珈点头:“我知道?了。” “您不会告诉我当年的真?相,那么如果我想知道?真?相的话,是不是只有自己去?光辉山脉以南寻找?” 兰伯特.休说?:“我非常、非常不建议你?去?光辉山脉南方。珞珈,你?绝对不会想要亲身体会巨龙的可怕的。” “那么,光辉山脉以南为什么会有巨龙存在呢?” 珞珈疑惑。 “巨龙是被放逐到那里去?的。” 兰伯特.休说?:“冰霜巨龙梅瑞迪斯是龙族的王,赛兰都因杀死?梅瑞迪斯后,将龙族放逐到了光辉山脉以南的荒芜贫瘠的原野。他还布下了封印魔法,确保巨龙不能跨越光辉山脉,回?到大陆上作恶。他还让最英勇无畏的精灵王族居住在光辉山脉上,随时瞭望巨龙的踪迹。” “既然有封印魔法的存在,那您当年是怎么过去?的?” “我有我的办法。别?忘了,我是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 行吧。 珞珈点头:“多谢您的解答。” “结束通话吧。” 兰伯特.休说?:“一会儿魔法协会该找上来了。珞珈,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去?光辉山脉南方。千万、千万不要去?寻找巨龙。” 珞珈嗯嗯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兰伯特.休又叮嘱了几句,才关掉了水晶球。 珞珈仰头倒在旅馆的床上,挥舞着手稿:“他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他年轻的时候去?光辉山脉南方找过龙!” 而且利用龙做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像她老师这?种性格的人,做了什么事情?不敢承认? 能让他都支支吾吾、不愿透露的事情?,那一定非常之严重。 “你?说?他去?找龙干什么呢?” 珞珈把手稿挥舞得哗哗作响:“就算找到一条龙,他能干什么呢?他是个炼金术士,离开武装傀儡之后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一道?龙息就能把他烤成碳。他又不是召唤系的,也没办法和巨龙签订契约。” “他到底是去?干什么的?观光旅游吗?” 格维尔说?:“可惜他不会告诉你?了。” 珞珈一个翻身坐起来:“不行,我一定得弄明白他到底做过什么。” “想要知道?他做过什么,就必须到光辉山脉的南方去?。” 格维尔摇摇头:“你?的老师刚刚才告诫过你?——不要去?寻找巨龙。” “他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珞珈反问?。 “他越不让我去?,我才越要去?。” “我明天就和盖拉诺尔说?,我要跟她一起去?屠龙。” ……你?之前还说?死?都不会去?招惹巨龙的。 这?脸变的可真?快。 格维尔耸了耸肩:“好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看看你?的任务面板。” 珞珈点开任务面板,发现任务栏里多了一个金色字体的任务。 【屠龙之旅:告诉盖拉诺尔你?的决定】 “这?是一个长期任务。” 格维尔说?:“进行这?个长期任务的时候,你?也可以同时完成其他任务。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触发这?个任务。” 他原本以为,以珞珈圆滑惜命的性格,会更加谨慎地选择拒绝屠龙呢。 “没办法啊,”珞珈说?:“我得去?调查老师的过去?嘛。” 格维尔安静地看着她,忽然说?:“其实你?很担心她吧。” “你?很担心盖拉诺尔。” “你?崇拜迦尔维亚陛下,因此才更加了解巨龙的恐怖。你?知道?迦尔维亚屠龙的历程有多么艰难。你?不希望看到盖拉诺尔死?在巨龙的利爪下。” 珞珈点头:“是的。我想劝她不要去?,可是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肯听我的。” “如果能因为别?人的担心而改变主义,那她也就不是圣骑士了。” 格维尔说?。 “你?其实是想和她一起去?的吧。” 格维尔说?。 “所?以才会下意识地为自己寻找必须去?的理由?。” 珞珈无奈地说?:“创世神大人,既然您明白的话,又何必说?出来呢。” 格维尔耸了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承认,我十分?担心盖拉诺尔,我怕她死?在光辉山脉的另一边,连个送她渡海的人都没有,所?以想和她一起去?。不过,我想要调查我老师的过去?的心,也是真?的。” “即使是再亲密的人之间?,也有保守秘密的权力。” 格维尔提醒:“既然你?老师不想告诉你?当年发生过的事情?,那你?最好还是不要穷追不舍了。反正,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失败了,什么事情?都不用你?担心。” 珞珈摸着下巴:“不,我在意的其实不是我老师的行为本身。” “他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会奇怪,也不会感兴趣。” “我在意的,是时间?。” 格维尔挑眉:“时间??” 珞珈点头:“没错。” 她指着手稿上标注的日期。 “这?份手稿写于 2252年。” “众所?周知,迦尔维亚陛下在二?十岁后才踏上向叔父复仇的道?路,而在她身边陪伴她、鼓励她的,是两位忠诚的朋友。” “一位是‘诗人’,是诗歌的记录者,迦尔维亚英勇事迹的传颂者。当然了,也是迦尔维亚的丈夫,已故的斯莱廷亲王。” “另一位是‘魔法师’,是个神通广大的魔法师,立志辅佐迦尔维亚,这?就是我的老师了。” “让我在意的是,迦尔维亚陛下作为天灾骑士刚刚开始活跃的时候,就是 2252年前后。按照叙事诗记载的时间?顺序,这?个时候‘诗人’和‘魔法师’已经开始陪伴在她身边了。” “那么……” “在 2252年3月到3月,我的老师究竟在做什么?” “是在观察‘g’,还是在陪伴迦尔维亚?” 第53章 [vip] 扭头就走 格维尔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 他才艰难地说:“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他是?同时做的这?两件事呢?” 同时完成观察“g”和陪伴迦尔维亚的这?两件事。 珞珈缓缓点头:“我当然考虑过。” 说实话,她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这?个可能?。 但是?…… “‘骑士’、‘诗人’、‘魔法师’的冒险经历里没有第四个人的位置 。” 珞珈说:“至少在目前在大?陆上?流传的故事版本里没有。” 天灾骑士的冒险小?队里只?有三个人,“骑士”迦尔维亚, “诗人”亚希伯恩, “魔法师”兰伯特.休。 “如果我老师在陪伴迦尔维亚冒险的同时在观察‘g’的话,那么只?能?说明,‘g’是?迦尔维亚和亚希伯恩之中的一个人。” “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格维尔说:“‘g’就?是?迦尔维亚。” 这?回轮到珞珈沉默了。 虽然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她依旧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 或者说,是?不能?接受这?就?是?真相。 她艰难地说:“迦尔维亚陛下,她……” 她欲言又?止:“她可是?……” 迦尔维亚可是?天灾骑士, 圣骑士之王啊! “她怎么没把我老师打死呢?” 珞珈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 她自己将心?比心?,如果有个魔法师同行每天把她当成目标体来观察,还记录她的捕猎进食求偶情况, 那么她一定会非常愤怒, 直接一法杖直接把他送去死灵之海。 迦尔维亚也不是?个慈悲为怀的圣人, 是?怎么忍住不把她老师剁成碎块的呢? “……或许迦尔维亚压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格维尔试图解释:“你看, 兰伯特的日志里其实并没有记录他自己做了什么, 而是?一直在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观察迦尔维亚。或许迦尔维亚根本不知道他在观察自己, 还把自己写进了日志里。” 珞珈揉了揉脸:“那服从性训练呢?还有更换食谱?” “天灾骑士传奇里, 魔法师是?负责生火做饭的那个人。” 格维尔指出?:“迦尔维亚在冒险途中吃的食物?都是?由他提供的, 他可以更换迦尔维亚的食谱。至于服从性训练……珞珈, 最高明的训练和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被形象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他人期待中的样子,从始至终都不会知道这?是?出?于他人刻意的训练。” “不过, 呃, 看样子兰伯特的训练失败了,因为迦尔维亚直到最后都是?‘服从性极差’。” 珞珈赞同地点头:“陛下是?不可能?被驯服的。” 就?算这?个试图驯服她的人是?兰伯特。 在老师和陛下之间?, 珞珈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陛下。 咳,老师什么的,怎么可能?有陛下重要呢? 以她对自己老师的了解,只?要兰伯特想,就?可以将自己不可告人的意图完全隐藏起?来。 那么,迦尔维亚真的很有可能?被他骗过去,从始至终都没发现他真正的目的。 “陛下也太可怜了,我真为陛下不值,”珞珈愤愤不平地说:“她真心?实意地把我老师当成朋友,没想到他却把她当成目标体观察。” “醒醒,迦尔维亚可不是?这?种悲情美强惨的人设,”格维尔面无表情地说:“她把兰伯特.休送上?魔法协会的通缉令了,还记得?吗?” 珞珈撇了撇嘴:“那也是?我老师应得?的嘛。” 不是?她非要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师灭祖,实在是?以她老师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应该领一张通缉令回家。 像她这?样遵纪守法一心?为雇主着想的好魔法师都领了好几张通缉令了,她老师被大?陆全境通缉,不冤枉。 “如果接受了陛下就?是?‘g’的假设,那么……” 珞珈沉思:“我老师挑中了陛下,还试图将陛下改造成他期待中的样子,改造结束之后还去光辉山脉南边找龙,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迦尔维亚在后来的日子里,真的屠过龙。 “不过,火焰魔龙格拉夫特是?桑兰大?公召唤出?来的,应该和我老师没关系……” 桑兰大?公此人,珞珈一向对其抱有极其强烈的鄙夷之情。 没有别的原因,她觉得?这?个人上?不了台面而已。 虽然扪心?自问?,她自己也不是?事事都光明磊落,但她还是?看不上?桑兰大?公这?种明明自己没啥本事还总想着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人。 政治联姻没什么,但他硬生生联姻了三回,每次一有能?攀上?高枝的机会就?毫不犹豫地和现任老婆离婚,对新人献殷勤。 战场上?使出?点骚操作没什么,但总不能?回回都使骚操作吧?先是?召唤火焰魔龙,再是?派水系法师屠杀敌军军营,战争魔法这?块儿属实是?给他玩明白了。 而且,就?算已经这?样了,他居然每次都还是?会输给迦尔维亚,不得?不丢城弃地,卖子求和。 珞珈就?想不明白了,你都弄出?一条龙了,龙都飞到敌国领土上?消灭敌方有生力量了,你这?场仗到底为什么会输? 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你就?算放五万头猪,迦尔维亚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完啊! 虽然十分令人不解,但桑兰大?公每次都用事实证明了,只?要他想输,就?没有什么战争是?不能?输的。 这?样的人,珞珈不屑与他为伍。 太掉价了。 她相信自己的老师也是?这?样想的。 她老师人品上?确实是?差一点,但格调还是?在的,排场还是?讲究的。 他不会和桑兰大?公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混在一起?。 桑兰大?公的龙也不会是?他提供的。 “那么我老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所谓的尝试又?是?什么……” 兰伯特.休说,他做过一些尝试,虽然失败了,但无关紧要,不需要她来关心?。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却始终不肯透露这?个尝试到底是?什么。 “或许这?一切的答案只?有等我真正到了光辉山脉的另一边才能?够揭晓。” 珞珈说。 她耸了耸肩:“反正我从小?就?喜欢和老师对着干。他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要做什么。” 格维尔问?:“那他有没有让你好好活着?” 珞珈转身面对他,忽然笑了:“格维尔。” 格维尔忽然有点背后发毛:“干什么?” 珞珈轻轻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呢?” 格维尔勉强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吓人吧,你能?跑能?跳能?说话,脚后跟着地,地上?有影子,你不是?活人,难道还能?是?死人?” 珞珈笑了笑。 “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么我就?是?活着的。” 说完之后,珞珈伸了个懒腰,背对着格维尔侧躺在床上?:“趁着天还没亮,我先睡会儿,明天再去找盖拉诺尔。” 格维尔点头:“你睡吧。” 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需要睡觉,但平时珞珈睡了之后没人和他聊天,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但是?他现在却并不想睡觉——准确来说,他有点被珞珈的话吓到了,不敢合眼。 格维尔默默地抱紧了自己。 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所谓的幽灵鬼怪只?不过是?用来刷经验的怪物?而已,只?要敢亮血条,没有什么怪是?他控制台玩家杀不死的。 但人的知觉是?感性的,即使知道这?个世界的假的,妖魔鬼怪都是?假的,但他该怕还是?怕。 “不用怕、不用怕,有死灵法师在呢,真有鬼敢摸进来,该害怕的是?它?们才对。” 房间?里静悄悄的,幽蓝的月光从窗棱上?洒下来,在地板上?投射出?冰冷的影子。 窗外?冷风吹拂,呜呜咽咽。树影摇曳,在墙壁上?蔓延扭曲,如同鬼影。 格维尔打了个哆嗦。 他想把窗户关紧,好让风声不那么刺耳。也想把窗帘拉好,把森冷的月光隔绝在视线之外?。 但是?他是?半个幽灵,他触碰不到任何物?体。 “珞珈、珞珈……” 格维尔小?声地喊着。 “你睡着了吗?” 如果没睡着的话,能?不能?帮他把窗户关上?? 珞珈没有回答他。 “珞珈、珞珈!” 他强忍着恐惧,大?声叫着。 珞珈依旧没有回答。 格维尔忽然发现,房间?里静得?可怕了。 他听不见珞珈的呼吸声。 他呼吸一窒。 格维尔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珞珈的肩膀。 在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上?,珞珈是?他唯一能?触碰到的存在。 指尖下的身体僵硬、冰冷。 “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格维尔僵着脖子缓缓抬起?头。 掉下来的,是?一个人头。 黑发黑眼,面容典雅,脸上?还带着轻微的笑意。 格维尔双眼渐渐瞪大?,“噔噔”后退了两步,放声尖叫了起?来。 “救命啊——” 珞珈哈哈大?笑,飞快地翻过身来:“怎么样!吓到你了吧!” 说话的时候,她手里还捧着自己的头。 格维尔捂着眼睛尖叫:“把头放回去!!!!放回去!!!啊!!!!!” 珞珈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头捧到他面前:“看看,快看看,这?个状态可不多见。你之前见过会说话的头吗?” “拿走?!!!拿走?!!!” 格维尔双手疯狂挥舞:“快拿走?啊!!!!!” 珞珈耸了耸肩:“你可真没有幽默感。多好玩啊。” 她把自己的头按回了肩膀上?,扭了扭脖子,让骨骼血肉重新生长:“我最喜欢玩这?个游戏了。” 头颅重新长到了脖子上?,血液重新流通,身上?的皮肤也重新变得?温暖了起?来。 格维尔捂着眼睛:“你把头安回去了吗?” 珞珈说:“差不多吧,你可以睁眼了。” 格维尔正要把遮住眼睛的手拿开,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除了头以外?,别的部位都还好好地连在身体上?吧?” 珞珈点头:“当然。” “你还想看什么部位?我都能?给你拿下来看看。” “不不不不不不了。” 格维尔立刻睁开了眼睛:“我什么都不想看。” 看见珞珈完完整整地站在原地,他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大?声抱怨:“你刚刚差点吓死我!” 珞珈奇怪地说:“你是?神,你不会死。” 格维尔摸着自己的心?脏:“我刚刚差点以为它?要跳出?来了。” “怎么样,我的表演不错吧?” 珞珈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头:“除了死灵法师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这?样把自己身体的部件拆下来再快速地装回去。就?连精灵都做不到。” 精灵不会死,但也只?是?不会死而已。被砍掉头后,他们会经历一段不长但也不断的恢复期,重新长出?一个头来。 格维尔以为她又?要把自己的头拆下来,立刻捂住眼睛:“停停停停停停停!” 珞珈奇怪地看着他:“干嘛?” 她理了理自己耳后的头发:“刚才捧着头的时候把头发弄乱了。” 格维尔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你……” 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感觉?” 珞珈想了想:“嗯,把头捧在手里的感觉吗?视角有点低,和蹲在地上?的高度类似。” 格维尔摇了摇头:“不是?问?这?个。” “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是?什么感觉?” 珞珈的笑意渐渐淡去:“哦,你说这?个啊?” 她双手扶上?下颚,一个用力,又?将头拔了起?来。 格维尔浑身一颤,但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遮住双眼。 “感觉很怪。”珞珈说。 她的声音从被捧在手中的头颅里传出?来。头颅和脖颈的断面并不十分光滑,但也没有血肉模糊的感觉。就?像掰开一块白面包一样,干干净净,齐齐整整,没有血液流出?。 她又?一松手,头颅落回原位,骨骼和血肉又?长回原位。 “你知道,生命是?依附于肉/体的,”珞珈说:“一旦□□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生命也就?宣告终止了。但我的生命不一样。” “它?并不完全依附于这?具□□。” 珞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我总有一种感觉,就?算这?句身体被彻底摧毁,烧成灰烬,我也不会完全死亡。” 只?不过她还没有过这?种经历,不知道肉/体被摧毁后自己的存在方式是?什么样子的。 她虽然偶尔喜欢把头摘下来玩一玩,但还没对自己的身体下过这?么狠的手。 格维尔抿了抿唇。 他说:“珞珈,以后都别这?样了。” “别再把自己的头摘下来,也别再仗着自己不会死做一些容易让自己受伤的事情。” 珞珈笑着问?:“怎么了,你被吓到啦?” “别害怕,”她安慰道:“你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是?不是?很少见到血腥恐怖的画面?没关系,多看看就?习惯了。要不以后我受伤的时候你捂住眼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格维尔摇摇头:“不,我不是?害怕。” 珞珈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格维尔顿了顿:“是?的,我有一点害怕。但是?,就?像你所说的,多看看也就?习惯了。” “但是?,珞珈,我不想看见你受伤。对于我而言,你受伤的场景和普通的血腥画面是?不一样的。” “对于后者,我只?有单纯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可以克服的。但对于前者……” 他歪着头想了想,最终说:“珞珈,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珞珈脸上?的笑意加深,她凝视着格维尔。 “好啊。” 她说:“我以后都不受伤了。” “也别吓我了。” 格维尔补充:“我刚刚真的被你吓坏了。” 他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哎呀,现在我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珞珈关紧了窗子,将呼啸的风声锁在室外?,又?拉上?了窗帘,挡住森冷的月光。 “不用怕,”她坐在格维尔身边:“我是?死灵法师,就?算有幽灵妖鬼出?现,害怕的也应该是?它?们才对。” 她伸出?左手,召唤出?一簇冷白的火焰:“看,这?种火焰能?够把幽灵烧成灰烬。” “这?是?你的平a技能?吗?” 格维尔好奇地凑上?前。 这?种火焰对活人无效,而他是?不怕这?种火焰的。 第一次和珞珈见面的时候,他就?跨过了白焰组成的屏障。 珞珈让白焰漂浮在空中:“什么是?平a?” “是?不需要使用魔力和体力的技能?。” 格维尔说:“最普通的攻击方式。” “哦,那这?就?是?我的平a了。” 珞珈说:“只?要沾上?一点儿,它?就?能?将鬼灵焚烧殆尽。” “所以,别害怕,没有鬼能?够伤害你。” 格维尔凝视着半空中的白焰,安心?地躺下了。 “唉,我真得?好好睡一觉。” 他对珞珈说:“天亮了叫我,咱们一起?去找盖拉诺尔。” 珞珈点头:“睡吧。” 她坐在床沿,看着床上?熟睡的格维尔,直到天亮。 盖拉诺尔是?个讲信用的人,说在城外?等她到中午,就?一分钟都不会少。 天色大?亮之后,珞珈叫醒了格维尔,牵着骡子去城外?找人。 盖拉诺尔得?到了莉莉,一人一马正处在热恋期,她抱着莉莉的脖子,亲昵地小?声说着什么。 伊尔站在附近的树梢上?,远远地看见了牵着骡子往这?边走?的珞珈。 他顺着树干滑下去:“盖拉诺尔,魔法师来了。” 盖拉诺尔抬起?头:“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来的。” 伊尔说:“我还以为她会比较爱惜自己的生命。” “人都有两面性。” 盖拉诺尔说:“你看见了她爱惜生命的一面,而我则看见了她英勇无畏的一面。” “她身上?有秘密。” 伊尔抽了抽鼻子:“直到现在,我还是?很不喜欢她身上?的某些气息。她不是?单纯的水系法师。” “谁的身上?没有秘密呢,精灵大?人?” 盖拉诺尔叹息:“我们身上?的秘密才是?最多的啊。” 她扯了扯嘴角:“连这?张脸都不是?我自己的。” “那张脸是?我的。” 伊尔说:“别提了,每次看到你顶着我的脸摆出?那副严肃又?认真的模样都怪瘆人的。你能?不能?放松一点?” “我也有放松的时候,”盖拉诺尔说:“但这?就?是?您自己的问?题了——精灵大?人,您生的过于美貌了,我不敢用您的脸做出?惬意而放松的表情,因为这?会吸引来无数狂蜂浪蝶。” 伊尔的嘴角抽了抽:“停。别再让我听到‘美貌’这?个词。” “您无法逃避现实。” 盖拉诺尔说。 “女?王陛下已经说过了——您是?繁花年代之后最为貌美的精灵。” “我深刻地赞同这?一点,我的王子。” 第56章 [vip] 杀死精灵 伊尔翻了个白眼?。 “或许这?是母亲的通病——总会认为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 盖拉诺尔反驳:“我的母亲对我的外貌只有如下评价:盖拉诺尔, 你的发色太金了,或许以后别人?会叫你‘金发的盖拉诺尔’。”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伊尔的头发:“别说?,从其他人?的视角里来看, 这?头金发的确太扎眼?了。” “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伊尔问:“居然把我们两个的容貌对调了。” 盖拉诺尔耸耸肩:“再高明的伪装, 也骗不过所有人?的眼?睛。想要彻底让人?认不出你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你看,对调了容貌之后,我变成了黑发的人?类,你变成了金发的精灵。谁能想象得到,你原本是黑发的精灵王子, 而我原本是金发的……” 她止住话头,侧耳倾听,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意:“我们的魔法?师到了。” 马蹄踏在落叶上, 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珞珈牵着骡子从远处走近, 向盖拉诺尔和伊尔招了招手:“我来了!” “欢迎您的加入, 珞珈大人?。” 盖拉诺尔笑着说?:“有了您的帮助, 我对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信心。” 珞珈甩了甩骡子的缰绳:“骑士大人?, 让我们先把话说?明白——我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帮助您屠龙才和您同行?的。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盖拉诺尔问:“我是否能有幸得知您的目的?” “我的一位长辈年?轻时曾经做过和您一样的事情。” 珞珈说?:“他翻越了光辉山脉, 去山的那一头寻找龙的踪迹。” 盖拉诺尔立刻问:“他成功了吗?” 珞珈:“凭心而论, 我宁愿他并没有成功。” “您的这?位长辈为什么会想要去寻找巨龙呢?” 盖拉诺尔追问。 珞珈看着她说?:“我想他的原因和您一样——想要杀死一头真?正的巨龙, 证明自己?的强大。要我说?, 这?简直让人?难以理解。为什么你们都执着于?用?屠龙来证明自己?的力量和胆识呢?随便?找个狮鹫之类的杀杀不好吗?” 盖拉诺尔说?:“因为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 要杀就杀最强大的, 绝不将就。 珞珈耸耸肩:“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总之, 我去光辉山脉的另一边是有着我自己?的目的的, 我要调查我那位长辈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帮助您屠龙只是顺带。” 盖拉诺尔笑了:“是的, 我明白,珞珈大人?。” 伊尔抱着肩膀:“魔法?师,看来我们又将继续同行?了。” 珞珈点头:“是啊,这?是我的荣幸。” 他凑近珞珈,悄悄地说?:“你看完了那份手稿没有?” 珞珈点头:“我看完了。” “怎么样,那上面有没有和‘g’相关的信息?” 珞珈问:“你先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对‘g’感兴趣?” 根据她的推测,“g”应该就是迦尔维亚,是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她老师人?品不好,把一个活人?当成目标体来观察。 伊尔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真?相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手稿的内容的。” 伊尔看上去十分纠结,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好吧,我就告诉你吧。但是,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鬼鬼祟祟地偷看了一眼?整理马鞍袋里的行?李的盖拉诺尔:“连盖拉诺尔也不要告诉。” 珞珈点了点头:“没问题,我最擅长保守秘密了。” 伊尔攥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她耳边低声?说?:“其实,那个被全大陆通缉的炼金术士兰伯特.休——” “——他是我的老师。” 这?回轮到珞珈目瞪口呆了。 她缓缓地回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伊尔:“你说?什么?你说?他是你的——” “嘘!!!” 伊尔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对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这?边的盖拉诺尔干笑道:“没关系,我们联络感情呢,你忙你的。” 盖拉诺尔不疑有他地低下头,从马鞍袋里取出一条黑面包。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疑惑地用?铜质护手敲了敲,敲出了“铮铮”的金属撞击声?。 “……这?么硬,可怎么吃啊?” 伊尔拽着珞珈躲到了一株参天大树旁。 “你小声?一点!” 他无奈地对珞珈说?:“再大点声?,整片林子都能听见?你的喊声?了。” 珞珈依旧没有从震惊中解脱出来:“你刚刚说?,兰伯特.休是你的……抱歉我没听明白,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知道这?让人?很难置信,”伊尔说?:“但他真?的是我的老师。珞珈,你一定要相信我。” 珞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信你个鬼啊。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相信你,只有我不能。 因为兰伯特.休是我老师。他真?的是我的老师。 而且她可以确定,自己?是兰伯特.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 “你说?他是你的老师,”珞珈艰难地说?:“证据呢?” “呃……这?个嘛……” 伊尔说?:“我有,你等一下。” 他在自己?腰间的行?李里翻找:“我记得就放在……”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云淡风轻地说?:“啊,我的证据没带在身上。” 珞珈忍不住说?:“没有证据的话,我还说?我是帝国?皇储呢。” 反正不能用?证据证明,还不是随随便?胡说?八道。 一低头,就看见?伊尔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唉,算了。” 伊尔说?:“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我也很难相信自己?的老师居然是大陆头号通缉犯。” 珞珈默默点头。 这?种心情倒是很真?实,她一开始也接受不了来着。 “等等,”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今年?多大了?”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精灵们长生不老,又大多长得漂亮俊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们的年?纪。 而且,伊尔又是“暴怒”的化身,脾气比较冲动,更显得年?轻,让人?意识不到他很可能已经上千岁了。 伊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轻咳一声?:“这?个嘛……没什么好说?的,我记不太清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精灵族是不朽的,年?龄在我们眼?中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又不像你们人?类,数着年?纪过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我从来就没计算过自己?的年?纪。应该……呃,应该有几?百岁了吧。” 珞珈面无表情:“你说?谎。” “你今年?不止几?百岁。”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吗?你说?,你的父母相遇在战场上,当时你的母亲正率领族人?侵略你父亲的国?家,你父亲英勇抗敌的身姿打动了你母亲——” “据我所知,精灵族大规模侵略人?类国?度是繁花年?代才会发生的事情。亡灵天灾结束之后,第三纪元开启,精灵退居光辉山脉,几?乎从不参与?大陆事务,更别提攻打人?类国?家了。” “亡灵天灾已经过去三千年?了。精灵大人?,您今年?至少三千岁了。” 伊尔紧紧地抿着唇。 “兰伯特.休是大陆第一炼金术士,他能够用?药水和炼金物?品延长自己?的寿命,让自己?比别人?多活上几?百年?。但是,活上三千年??不可能。” “数以千年?计的寿命,是精灵和龙族的专属。而龙族亦非不朽,唯有精灵永生。” “精灵大人?,对于?您来说?,兰伯特.休只是一个几?百岁的毛头小子。在他尚未出生时,您便?已经成年?。他怎么可能是您的老师呢?” “……你对精灵并不了解。” 伊尔说?:“我们寿命悠长,因此成年?较晚。虽然我已经有三千岁了,但我其实刚刚成年?不久。” “而且,谁说?不能把比自己?小上几?千岁的人?当成老师了?” 他说?:“只要能教给我知识,连三岁的小孩子都可以是我的老师。” 珞珈说?:“好吧,就算您说?的都是真?的,兰伯特.休是您的老师。” “那么,您又是从哪里得知‘g’的存在的?” 毕竟连她这?个正经的学生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珞珈大人?,”伊尔严肃地说?:“我能相信您吗?” 珞珈问:“相信我什么?” “相信您作?为朋友,会帮助我保守秘密。” 珞珈说?:“我只能告诉您,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我的朋友。至于?您是否相信,取决于?您自己?。” 伊尔叹了口气:“那么,我相信您的人?格。” “珞珈大人?,我怀疑兰伯特.休在利用?‘g’做一项危险的实验。” 珞珈问:“有多危险?” 她老师做过的危险实验太多了,她能一口气说?上三天三夜。 听说?他在做危险实验,就像听说?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自然。 不然呢?他还能干什么? “十分危险。” 伊尔说?:“我怀疑,他想要杀死精灵。” 珞珈忍不住挑眉:“嚯!” 她老师居然还有这?个志向,她都不知道。 “可是精灵是不能被杀死的。” 珞珈拍了拍伊尔的肩膀:“身为精灵,您应该比我更加了解。‘精灵与?死亡绝缘’已经作?为一种概念上的存在融入了世界的规则之中,永远无法?改变。” “等我出去就把这?个bug改了,”格维尔愤愤不平地说?:“我的世界里没有永生种!” 珞珈微笑:“是啊,等你出去。” 格维尔又沉默了。 “是的,珞珈大人?,”伊尔说?:“作?为精灵,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永生到底意味着什么。自从繁华年?代开始,精灵族永生不死已经成为了一种规则。” “但是,珞珈大人?……就在二十年?前,这?项规则被撼动了。” 伊尔沉声?说?道。 “它并没有被颠覆,甚至并没有撼动得太过剧烈。它只是轻轻地动摇了一下,但这?也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讯号。珞珈大人?,我们都知道,当平静无风的海面上泛起一丝细小的波纹,那么千里之下的深海中,必定酝酿着一场风暴。如果不在最初的危险讯号发出时加以防范的话,总有一天,狂暴的海啸会摧毁一切。” 珞珈叹为观止。 “厉害了啊,”她对格维尔说?:“我老师真?的厉害了。” 格维尔也呆住了:“这?……等等,兰伯特.休居然这?么好心帮我debug?他不是个纯种反派设定吗?我真?的错怪他了!” “因此,我必须找到关于?‘g’的信息,推断出兰伯特.休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珞珈问:“你说?精灵的永生被动摇了……是如何动摇的呢?” 伊尔摇了摇头:“珞珈大人?,这?是属于?本族的秘密。比精灵密语更高一等的秘密。” “我能告诉您的是,此事已经惊动了塞西利娅女王。女王认为,这?项变动将会影响到整个精灵族的命运。二十年?来,精灵族从未放弃过寻找兰伯特.休,但一直没有找到。我们注意到他已经被魔法?协会和所有人?类国?度联合通缉了,但令人?失望的是,至今仍然没有人?抓住过他。真?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 珞珈心想,好家伙,原来这?二十年?不止是魔法?协会在找她老师,连精灵族也在找。 她老师能在多方实力的联合通缉下躲在山沟沟里过着太平日子直到如今,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希望您能够早日找到他。” 珞珈感慨地说?。 唉,没想到她老师的人?生如此波澜壮阔,做人?体实验、把天灾皇帝当作?目标体观察,甚至还打算破坏精灵族的永生。 反观自己?,胸无大志,只想老老实实地完成雇主们的任务,赚点金币,在金顶之城买一栋带花园的别墅。 看看这?两段人?生,简直高下立判。 不过,遗憾的是,听她老师的意思,他破坏精灵族永生的尝试似乎失败了。 真?是可惜啊。 作?为死灵法?师,珞珈还是不太希望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精灵这?种和死亡绝缘的生物?的。 万物?相生,万物?相克,有死才有生。 精灵族有生无死,打破了生死运转的平衡。 好在他们的人?数不算多……似乎是得到永生之后,精灵族的生育率骤然下降,整个繁花年?代都没有几?个新生儿出现。 但反正他们也不会死,生育率低又怎么样,就算只生了一个,那人?口也还是正增长的。 “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 伊尔说?:“珞珈大人?,您也该告诉我,公爵大人?送给您的手稿中有没有提到过有关‘g’的内容了吧?” 珞珈想了想,说?:“那份手稿中详细地记载着兰伯特.休和他的一位女性友人?的相处过程。” “非常详细,连吃了什么都写上了。” 伊尔惊讶:“什么?居然是这?种内容?” 珞珈默默地点了点头。 伊尔咬牙切齿:“可恶,怎会如此……” 最终只得认命地点头:“唉,算了,反正已经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线索了,我已经习惯了。” 珞珈安慰他:“没关系,你有无尽的生命嘛。” 伊尔自嘲地笑笑:“是啊,我有无尽的生命嘛……” 他重整旗鼓:“珞珈大人?,如果您以后又得到了兰伯特.休的手稿,拜托您帮我留意一下上面的内容。” 珞珈点头:“一定。” “走吧,珞珈大人?,我们回去找盖拉诺尔吧。她应该已经把我们的行?李整理好了。” 格维尔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把上面的内容告诉他?” 珞珈说?:“我这?是怕他尴尬,为了他好。” “你看,我刚刚才告诉他我的一个长辈去过光辉山脉那边寻找巨龙,如果又让他看了手稿,他一定会意识到,我的这?个长辈就是兰伯特.休。” “这?样一来,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无论他怎么狡辩,他都不可能是兰伯特.休的学生。” 珞珈一摊手:“谎言被拆穿该多尴尬啊,为了帮助他避免这?份尴尬,我才没有给他看手稿的。” 格维尔忍不住佩服地点头:“强词夺理果然还是你最擅长,在这?一点上谁都比不上你。” 珞珈谦虚道:“都是跟我老师学的。” “盖拉诺尔昨天晚上就说?你会来。” 伊尔边走边说?:“所以,我们昨天就采购了足够三个人?吃的干粮。” 珞珈说?:“多谢了,但我是魔法?师,我对食物?的需求并不大。” 伊尔说?:“而我也是一名精灵。我甚至不用?吃东西就能够活下来。” 所以—— “所以绝大多数的干粮都是给盖拉诺尔吃的。” 伊尔伸手指着莉莉和温莎身上挂着的鼓鼓囊囊的行?李:“这?是七天的分量,够我们穿越荒野,抵达下一座目标城市。” “她是一名圣骑士嘛,”伊尔自然而然地说?:“如果食物?不足,她就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穿越荒原时经常需要和野兽以及怪物?搏斗,我们需要一个精神充沛的圣骑士。” 珞珈点头:“我同意这?一点。” “你们联络完感情了?” 盖拉诺尔紧了紧莉莉身上的马鞍袋:“我们得尽快出发,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营地驻扎点。” “我能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吗?” 盖拉诺尔从马鞍袋里抽出一卷地图,平铺在马背上展开:“珞珈大人?,请看。” 这?是一张大陆全境地图。她的手指点在洛尔贝涅南部的某处:“我们在这?儿,帝国?南部重镇,利诺加。” 珞珈点头。 利诺加是帝国?南部边境附近最大的一座城镇,商业繁荣,经济发达。 这?也就意味着它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免受频发的边境冲突波及,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真?正位于?南部边境线上的,是帝国?的桥头堡,南部哨站,卡加。 卡加是一座驻军人?数高于?普通居民人?数数倍的小城,肃杀,萧条,基本没有任何商业可言。 “想要穿越国?境线,必须经过卡加。” 盖拉诺尔说?:“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的地。” 而横亘在利诺加和卡加之间的,是一大片连绵的丘陵荒原,地势崎岖,地形复杂,而且几?乎寸草不生。 这?片荒原被称为但赛荒原,但赛在精灵语中是“荒芜”的意思。 “但赛荒原上不存在任何的城镇和村落,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时不时出没的异兽之外,我们无法?获得稳定的食物?补给。以我们的速度,穿越但赛荒原需要七天的时间,这?七天的食物?我们必须自己?携带。” 珞珈指了指马鞍袋里鼓鼓囊囊的食物?:“我注意到,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马鞍袋里塞满了香肠、熏肉、胡萝卜、奶酪、烤面包等等方便?携带而且不易变质的食物?。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我带了足够供我们三个人?吃的食物?,但我无法?带足七天的饮用?水。” 她怜爱地抚了抚莉莉的颈侧:“而且,我们的马儿也需要食物?和水源。” 珞珈忍不住补充:“呃,我的骡子可以七天不吃不喝,你只需要准备另外两匹马的份额就好。多出来的重量,骡子还可以帮忙背一背。” 骡子又不是真?正的马,没有那么娇贵。 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饿着,饿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亡灵航线是它老家,死了就和回家一样。 盖拉诺尔笑了:“多谢您的慷慨。” “为了满足饮水和草料的需求,我们必须在每一天的天黑之前抵达图上的这?些驻营地。这?些是以往穿越但赛荒原的旅行?者们开发的地点,附近有水源,还有可以让马儿进食的野草。” 珞珈探头看了看:“离我们最近的是六号驻营地。我看看——距离可不近啊。” 盖拉诺尔说?:“所以我们最好尽快出发,争取在太阳落山前安置好营地。” 说?着,她收好地图,翻身上马。 珞珈也骑上了骡子:“或许我们没必要那么赶时间。”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盖拉诺尔和伊尔:“看看我们三人?——魔法?师、圣骑士、精灵。我们不需要畏惧但赛荒原的异兽和黑夜。” “是的,我们不需要畏惧。” 盖拉诺尔说?:“但我们也没必要自找麻烦。我不喜欢在太阳落山之后继续赶路。” “因为我们的盖拉诺尔曾经有过一段惧怕黑夜的时期,”伊尔骑着温莎凑了上来:“那个时候她的胆子很小,太阳一落山就飞快地钻进被子里乖乖睡下,谁叫都不肯离开卧室。” 盖拉诺尔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后来她成为了圣骑士,也不再惧怕任何黑暗,但从小的习惯却保持了下来,一到天黑就想睡觉。” 盖拉诺尔忍不住回嘴:“精灵大人?,谁到了天黑不想睡觉呢?” 珞珈轻轻地笑了起来。 格维尔忽然说?:“注意,接下来马上会触发一个限时剧情,如果不立刻接下的话就会错过,之后整个游戏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珞珈立刻问:“什么剧情?” “和盖拉诺尔互诉衷肠。” 珞珈:? 盖拉诺尔远远地眺望前方空旷的地平线,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前面什么都没有,看来我们要这?样走到晚上了。” 莉莉也善解人?意地打了个响鼻。 珞珈福至心灵地说?:“既然旅途无聊,不如我们来……” 她刚想说?“不如我们来打牌吧”,就想到此时自己?正在颠簸的马背上,连牌桌都支不起来。 而且盖拉诺尔是个圣骑士,她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和圣骑士打牌。 不能打牌的话,打发时间的方式就只剩下聊天吹牛打架斗殴了。 珞珈明智地排除了最后两个选项。 “不如我们来讲故事吧。” 她提议:“我们有三个人?,每人?讲一个自己?觉得最有趣的故事,三个故事讲完了,也就快到驻营地了。” “这?个主意好。” 伊尔兴致勃勃地说?:“我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谁先来?” 盖拉诺尔说?:“摇骰子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骰子:“每人?摇两次,点数加起来最小的人?先讲。” 珞珈挑了挑眉:“随身带着骰子的圣骑士?” “随身带骰子怎么了?” 盖拉诺尔懒洋洋地:“我还带着两副牌呢,等会儿到了营地咱们还能玩两把。” 珞珈忍不住对格维尔感叹:“我真?想把阿诺德叫来,让他看看盖拉诺尔这?个样子。” 这?不得把阿诺德气的跳脚? 珞珈抓过骰子,第一下摇出来一个五,第二下摇出来一个六。 “看来我今天手气不错。” 她把骰子扔给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摇出来了两个四。 她摇摇头:“看来我今天运气欠佳。” 说?完把骰子扔给伊尔。 “可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伊尔一边嘟囔着,一边摇出来了两个五。 他瞪大眼?睛看向盖拉诺尔,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骰子。 “盖拉诺尔,你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差。” “你第一个讲,我第二个,魔法?师第三个。” 盖拉诺尔收起骰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嗯,让我想想,我该给你们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好呢?” “好,就是这?个了……从前有一位圣骑士,骑马穿越一片荒原……” 珞珈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个圣骑士,是不是你自己??” 盖拉诺尔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我自己?。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故事就应该变成:从前有一位圣骑士,和她的两位朋友一起穿越一片荒原。” 从前有一位圣骑士,骑马穿越一片荒原。忽然,他听见?了一阵呼救声?。 他定睛一看,发现一架华丽的大马车倾倒在路边,一伙堕落的强盗从马车里拽出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丽女士。 这?位骑士从前发下过神圣的誓言,誓要保护和救助世界上所有妇女。于?是,他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长矛,冲上前去,勇敢地驱逐这?伙强盗,命令他们离开这?位美丽的女士。 强盗人?多势众,但骑士却勇猛无比。一番足以被游吟诗人?传颂的战斗过后,骑士杀死了所有的强盗,而他为此付出了神圣的代价——他被强盗削掉了半只耳朵。 获救的女士对骑士的伤势十分关心,而骑士用?自己?高贵的语言宽慰她,使?她明白,他甘愿为了像她一样高贵的美丽女士而战,即使?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女士十分感激,邀请骑士跟随自己?回家,让自己?可以报答他的善举。 骑士拒绝了报答,但欣然接受护送女士回家的荣誉。 他将自己?披着甲胄的战马栓上车掾,让女士安稳地坐在车厢里,自己?则光荣地为她驾车。 就这?样,他将女士送回了她位于?金顶之城的家中。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一旦看见?了这?位女士家中的情形,他立刻拔出自己?的长剑,愤怒地杀死了她。 因为他发现,这?位美丽的女士并不是一位高贵的夫人?,而是一名妓/女。 她华丽的衣饰和马车并非来自世代传承的财富,而是有着更加不光彩的来历。骑士感到自己?受了欺骗,于?是杀死了这?个欺骗自己?的人?。 这?位女士平时有几?个地位甚高的亲密朋友,他们为女士的死感到悲伤。 于?是,杀死她的骑士被逮捕起来,送上法?庭接受审判。 一开始,骑士坚称自己?只是杀死了欺骗自己?的人?。这?位女士使?他相信她有着高贵的身份,诓骗他为她加入光荣的战斗,从而失去了一只耳朵。 知晓了她的身份之后,原本光荣的勋章变成了耻辱的烙印,而这?份耻辱将会永远陪伴着他,提醒他自己?曾经为了一个下贱的妓/女而战。 法?官提醒他,这?位女士并没有主动欺骗过他,是他从她的衣着、马车和美丽的容貌、优雅的举止中一厢情愿地推断出她出身高贵,自愿地为她而战。 骑士又声?称,他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战士,曾经为帝国?和伟大的皇帝陛下立下过汗马功劳,在今后的日子里也会继续为帝国?而战。难道法?官要为了一名妓/女使?帝国?失去这?样一位勇敢而忠诚的骑士吗? 法?官左右为难。一边是女士颇有地位的朋友的催促,一边是骑士对帝国?的忠诚与?贡献。他无法?决断,于?是将这?件案子移交给了自己?的上级。上级也无法?决断,于?是将案子一层层上交,最终把它交到了一双能够决断的手里。 说?到这?里,盖拉诺尔停住了。 她伸手从马鞍袋里取出一只水袋,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水。 珞珈忍不住催促她:“然后呢?结果是什么?” 盖拉诺尔说?:“这?位骑士曾经发过神圣的誓言,誓要保护世界上所有妇女。一些人?或许认为,所有的誓言都有着心照不宣的弦外之音——保护妇女,但妓/女和农妇除外。但事实并非如此。誓言就是誓言,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曲解和含混。这?位骑士杀死了一名无辜的女士,与?此同时,他违背了自己?曾经发下的誓言。他杀死了一位本应被他拼上性命去保护的人?。无论她的身份是妓/女还是贵妇人?,她都理所应当地是他的保护对象。这?件案子与?欺骗无关,与?背誓有关。背誓的骑士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无论他曾经立下过多么光辉的功劳,都只会更加衬托出他此时灵魂的肮脏。骑士被判处绞刑,当场执行?。” 珞珈忍不住点头:“大快人?心。对了,最后审判骑士的人?是谁?” 盖拉诺尔却沉默不语。 一旁的金发精灵忽然开口:“是莉迪亚斯。” 珞珈看向他。 正午的烈日之下,他那如同熔化的黄金一般的金发熠熠生辉。 “斯莱廷亲王,洛尔贝涅的皇储,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殿下。” 珞珈惊讶:“皇储殿下也会插手这?种案件吗?” “我以为皇储的职责是居住在皇宫里,接见?政要和外宾,举办沙龙和舞会。” 盖拉诺尔笑着摇了摇头:“珞珈大人?,或许皇储也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珞珈强调:“她做了一件叫人?拍手称快的好事。” “能得到您的称赞,我想她一定感到非常荣幸。” “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故事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 珞珈说?:“我知道圣骑士喜欢给自己?找一个爱慕的对象——这?个对象往往还是个有妇之夫——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以为人?家是个贵妇人?,于?是救了人?家,还屁颠屁颠地奉承人?家。 后来发现人?家只是一个妓/女,结果就恼羞成怒,直接杀死了对方。 “骑士之爱是一种奉献,”盖拉诺尔放松地骑在马背上,上半身随着马儿的步伐轻轻摇晃:“而不是一种索取。你爱这?个人?,不需要他为你做什么,也不需要他满足你对爱慕对象的幻想。你若是要求他必须出身高贵,必须举止端庄,必须博学睿智,必须彬彬有礼,而他一旦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你就恼怒、变心——这?就不是骑士的爱了。骑士之爱平和而包容。” 爱一名妓/女,应该如同爱一位贵妇人?。 珞珈敏锐地注意到她话语里人?称代词的性别转变。 看来盖拉诺尔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是自己?的心得体会。 她清了清嗓子:“原来如此。”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伊尔?” 伊尔捂着脸:“等一会儿。” 珞珈善解人?意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的热意褪去,伊尔才抬起头来:“轮到我了?” 珞珈点头:“盖拉诺尔讲完了,该你了。” 伊尔挠挠头:“可是我没有什么故事可讲啊。” “我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但不喜欢自己?讲故事。” “没得选,”珞珈冷酷地说?:“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讲一个故事出来。” “这?样啊……” 伊尔想了想:“从前,有一个精灵,他住在森林里。” 珞珈问:“那这?个精灵——” 伊尔点头:“是我自己?。” 从前有一个精灵,他住在森林里。 森林很茂密,生机盎然,参天巨木直入云霄,树冠宽阔,精灵们穿行?在碧绿的树叶中,唱着美妙的歌。 ——这?是伊尔小时候听别的精灵描述过的场景。 据说?,在他出生之前,精灵们会在树林中跳舞,从叶片的间隙中仰望丝绒般的夜空,辨认天空中的星座。那时候精灵还会唱歌,他们说?世间万物?都是从一首伟大的歌里诞生的。所以他们唱歌,唱星空的歌,唱森林的歌,唱绿叶的歌,唱鲜花的歌。 后来他们渐渐不唱了。 伊尔出生的时候,森林里已经没有精灵唱歌了。 竖琴随意地摆放在角落里,已经落满了灰尘。他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琴弦,溅起一阵灰尘,呛得他咳了两声?。 他经常在森林里看到带着幼崽的雌兽,她们将幼崽保护得很好。如果幼崽被惊吓了,她们会舔舔幼崽的毛。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伊尔。 他还不到成年?精灵的小腿高的时候,曾经从一百丈的树冠上摔下来过,摔断了四根肋骨,骨茬扎进肺里,呼吸都火辣辣地疼。 他的母亲从旁边路过,看了他一眼?,问他:“赛兰都因王给你布置的变格上古语作?业完成了吗?” 他说?完成了,他母亲说?很好,然后就走了。 她并没有关心他的伤势,因为对于?精灵来说?,这?些小伤微不足道。 反正也不会死嘛——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嘛。 他问那些比他年?长的精灵,为什么大家都不再唱歌、不再跳舞、不再关心自己?的幼崽了。 那些精灵说?,因为唱的太多了,太久了,好像把所有能唱的东西都唱过了,所以就不唱了。 唱歌太多了,就不想唱了。跳舞太久了,就不想跳了。所有能在生命里享受的东西,都已经享受得足够了,所以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他又找到他的母亲,问她,您唱过的最后一首歌是什么呢? 她想了想,说?,是一首关于?火焰的歌。 永恒地、永恒地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伊尔急切地问,那你现在还想再唱一遍这?首歌吗? 能不能唱给我听呢? 他的母亲摇了摇头。 抱歉啊,就连这?首歌,我也已经不再想唱了。 所以,精灵族的王子伊尔,从来没有听过一首精灵的歌。 第55章 [vip] 吸血鬼 “原来你?真的是精灵王子。” 珞珈恍然道:“所以你?的母亲……” 伊尔点头:“没错, 我的母亲是精灵女王塞西利娅,我的外祖父是精灵王赛兰都因。” “就?是他创造了变格上古语?” 珞珈挑了挑眉。 “是的,没错, 就?是他。” 伊尔唉声叹气:“唉, 魔法师,我懂你?的感受——我自?己也曾经被变格上古语折磨得生不如死,而我的处境只会比你?更加糟糕。当?一门语言是由你?的外祖父创造的时候,你?不擅长?这门语言就?是一种罪过。” 珞珈深有同?感:“没错,我的老师是一名炼金术士,你?知道, 炼金术士几乎将?变格上古语作为自?己的母语。作为炼金术士的学?生,也不得不跟着学?习这门语言,即使它对于你?来说几乎毫无用处。” 炼金术士的魔法偏重于物质转换, 而死灵法师的魔法偏重于命运以及灵魂, 两者分别是两种极端, 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由赛兰都因王创造, 被炼金术士广泛应用的变格上古语, 对于死灵法师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除了用来阅读她老师的笔记和日志以外。 “您的老师居然是一名炼金术士吗?” 伊尔惊讶地问。 “我以为人类的魔法师注重派系传承, 水系法师的老师也是水系法师。” 或者说, 水系法师的学?生也是水系法师。 因为人类寿命短暂, 即使是魔法师也只有几百年的寿命, 在如此短暂的生命中同?时探寻两种不同?派系的魔法奥秘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 绝大多数的人类魔法师都只专精于单一派系的研究,教出的学?生也是同?派系的魔法师。 不同?派系双修的魔法师也不是没有, 珞珈本人也掌握了不少水系魔法, 算是半个?水系法师,但是大多数双修法师都是双修两门相近的魔法派系, 比如死灵法师和水系法师。 几乎没有人会双修炼金术和死灵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派系。 过于费时费力,而且双修之后也无法得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难道你?的老师是一个?炼金术和水系魔法双修的法师吗?” 珞珈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认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炼金术士而已。” 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老师,兰伯特.休,只是一个?炼金术士。 他无法施展死灵术。 他只是对死灵术的原理十分精通,给予了她很多理论上的指导。但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之间差别很大,只会照本宣科的人是无法被称为死灵法师的。 珞珈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明?明?是一个?炼金术士,却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死灵法师。他又?无法施展死灵术,只能给她解答一些书面上的理论知识,而无法给她实际上的指导和示范。 开始游历大陆之后她就?明?白了,这是他老师对魔法协会的一种挑衅——你?们不是通缉我吗,那我就?再教出一个?通缉犯来,让你?们开开眼。 这种法外狂徒的心路历程一般人无法理解,但珞珈在她老师身边长?大,对他的心理简直一清二楚。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心疼自?己,为什么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女却被迫懂得了这么多生活的苦难——唉,都怪她老师。 “他教授给我的,是水系魔法的基本理论,至于实际上的操作,都是由我自?己来摸索的。” 伊尔感叹:“你?们真是一对独特的师徒。” “过奖了过奖了,”珞珈谦虚地说:“比不上您和您的老师——明?明?您的外祖父就?是炼金术的巅峰,变格上古语的创造者赛兰都因,可您依旧将?一个?普通的人类魔法师当?作老师,向他学?习炼金术——不得不说,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师徒。” “兰伯特.休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魔法师,”伊尔反驳:“他是大陆第一的炼金术士。” “是的,他是大陆第一,”珞珈轻声说:“但精灵王赛兰都因却是炼金术的开创者。” 赛兰都因创造了变格上古语,奠定了炼金术的基础,第三纪元的魔法师不过是在他奠定的基础之上攀登而已。 “可是赛兰都因死了,”伊尔说:“兰伯特.休活着。活人永远要比死人强。”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精灵王赛兰都因,真的死于亡灵天灾了吗?” 第三纪元的人类历史中记载,赛兰都因牺牲了自?己永恒的生命,阻止了亡灵天灾,拯救了大陆上半数的生灵。 但是,珞珈每次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精灵的不死是如同?日升月落一般不可更替的世界规则,而不是一种可以被牺牲的代价。 赛兰都因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阻止亡灵天灾——这是可能的。赛兰都因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这是不可能的。 大陆上一直有传闻说赛兰都因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停留在创世神的殿堂里,等待合适的时机复活,回归大陆。 当?然了,创世神本人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就?是了。 但是珞珈还是觉得赛兰都因没死,他一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呢。 “他是你?的外公,你?应该对他十分了解。” 珞珈问伊尔:“你?觉得他真的死了吗?” 伊尔垂下了眼:“我不知道。” “我已经说了,虽然我已经三千岁了,可对于精灵族漫长?的生命而言,我才不过刚刚成年。我还很年幼,赛兰都因王的生死这种大事?和我没有关系。” 珞珈说:“我又?不需要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你?只需要回答我——作为精灵族的王子,作为赛兰都因的外孙,你?认为你?们的王、你?的外祖父现在还活着吗?或者说,你?希望他还活着吗?” 伊尔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魔法师大人,您真是问住我了。” “我只能这样回答您——是的,我认为赛兰都因往仍然活着。但是,我希望他已经死去了。” “我真的、真的,希望赛兰都因已经死去。” “真是奇怪的愿望,”珞珈评价:“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希望自?己的外公死去。” “那是因为您活的不够长?,见过的人不够多。” 伊尔回嘴:“等您也活上几千年,或许就?能理解我的想法了。” “我可不想活的那么久,”珞珈说:“死亡是一切的归宿,我终将?归于死亡。在此之前,我会经历漫长?的一生。当?然,或许在您的眼中,它转瞬即逝。精灵大人,我祝福您——” “我祝福您拥有和我一样的归宿。” 伊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地笑了:“多谢您的祝福了,法师大人。” “我的故事?讲完了,”他抻了个?懒腰:“法师大人,轮到你?了。” “唔,轮到我了呀……” 珞珈伤脑筋地看了看天:“我该给你?们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不要磨蹭,快讲。” 伊尔催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讲一个?故事?出来。” “我都已经讲了,你?也必须要讲。” “好好好,等我想一想……有了,就?是这个?吧。” 珞珈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魔法师。” “是的,这个?魔法师就?是我自?己。” 从前,有一个?魔法师,牵着马儿路过一座小村庄。 当?时太阳已经落山,魔法师已经迷路了半个?月,才终于顺着炊烟的方向走出了森林,找到了这座小小的村庄。 她又?累又?饿,只想找到一张干净温暖的床铺倒头就?睡,最好睡醒之后还能有爽口的啤酒和热气腾腾的白面包送到手边。 她知道,温暖的床铺、爽口的啤酒和白面包都要用钱来换。可这个?时候的她刚刚从上一任雇主?的手中逃脱,行李和金币都落在了她的城堡里。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手上没有一分钱。 于是,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村庄里唯一一间小酒馆,打算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恰好需要雇佣一位魔法师,并且愿意?提前支付一部分报酬。 恰好,她当?天的运气不错。刚在酒馆的角落里坐下,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就?找了上来。 “魔法师,你?是一名魔法师吧?” 他的眼神中带着希冀和哀求:“求求你?了,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看着男人急切而激动的表情,魔法师的心情比他还激动。 因为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种迫切需要得到帮助的人往往会愿意?许下高?额的雇佣金,并且不介意?提前支付给她几枚金币,好提高?她的工作积极性。 于是,魔法师压低了嗓音:“看啊,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说吧,说出困扰着你?的难题吧。愿魔法为你?指明?道路。” “是这样的。” 男人焦急地搓了搓手:“我的小女儿苏珊娜不见了。” 魔法师立刻问道:“所以你?是需要我帮你?找回女儿吗?好说,给我一件苏珊娜的贴身物品,我可以用魔法找出她的踪迹,只要……” 她打量了一下男人身上的粗布衣服,提出了一个?可以被接受的数字:“只要十银币。你?需要先付给我五枚。” 男人却摇了摇头:“不,魔法师大人,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知道苏珊娜现在在哪里。” 魔法师疑惑:“你?不是说苏珊娜不见了吗?” 在她的理解中,一个?男人愁眉苦脸地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那么他的女儿一定是失踪了。 “是的,她不见了,但我知道她在哪里。” 男人紧张地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看或者偷听,才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她被洛薇雅女士带走了。” 魔法师不解:“既然你?知道她被这位洛薇雅女士带走了,那直接找她要人不就?好了?” “难道洛薇雅女士是你?们的领主??你?们不敢违抗她的权威?” 男人连忙摇头:“不,洛薇雅女士不是我们的领主?。唉,我倒宁愿她是我们的领主?呢,至少领主?只收取一部分的小麦和羊毛,洛薇雅女士却需要你?进献上一切。” 魔法师于是了然。 这位洛薇雅女士应该是一名盘踞在村庄附近,对当?地居民?实施不人道的高?压统治的非法领主?。 或许她是个?女巫,或许是个?恶魔,也或许是个?强盗头子。 当?地的居民?畏惧她,所以即使孩子被她带走了,也不敢去要回来。 “她具体要求你?们进献什么?” 魔法师问。 “她有没有要求你?们进献血液制品,或者让你?们签下一些看似平等实则大有发挥空间的契约?” 她试图通过这位洛薇雅女士的行为推测她的……品种。 男人摇头:“不,她要求我们向她进献小麦、羊毛、羊奶、豆子、香料、阉鸡、蜂蜜。” 魔法师眨眨眼:“听起来她是一个?颇为讲究生活情调的人类。她的手下聚集着一大群穷凶极恶的匪徒吗?” 男人理所当?然地摇头:“当?然不。洛薇雅女士一个?人居住在森林深处,绝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除了小孩子。” 魔法师问:“除了小孩子?” “没错。” 男人说:“洛薇雅女士要求我们每年向她进献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如果我们不答应的话,就?要降罪我们,让我们的奶牛生病,让我们的小麦死光。” “进献小女孩……” 魔法师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洛薇雅女士也掌握着一些足以恐吓村民?、让他们进献女孩的魔法。 不知道她是魔法师还是拥有智慧的异兽。 “被进献给洛薇雅女士的小女孩们后来都怎么样了?” 魔法师问:“你?们之后曾经见过她们吗?” 男人摇摇头:“没有。我们再也没见过那些小女孩。” 魔法师又?问:“你?们今年进献过女孩了吗?” 男人说:“献过了。就?在两个?月前。” “既然今年的小女孩已经献过了,那为什么……” 魔法师想了想:“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女儿在洛薇雅女士那里呢?” 男人稍显激动地说:“因为洛薇雅女士并不满足于每年的那一个?小女孩,她偶尔也会抓走那些不小心走进森林深处的孩子,把她们带回自?己的家?里。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上个?月我的邻居的女儿就?被抓走了,这次又?轮到了我的苏珊娜!” 魔法师陷入了思考。 如果这位洛薇雅女士……别管她到底是什么了,反正她有足够的能力逼得村民?献上自?己的女儿——如果她觉得每年的一个?小女孩不够,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向他们继续索要呢? 不过,对于她而言,现在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么,您是想让我帮您把苏珊娜救出来吗?” 她问这个?男人。 男人点了点头:“没错。我……我知道,这是个?很过分的请求,可是……我……我……如果苏珊娜还活着的话,希望您能把她救出来。如果她已经……她已经……希望您能找回她的遗体,让我送她渡海。” 魔法师安慰他:“没关系,我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我能够救出您的女儿,无论抓走她的人有多么强大。” 她向男人伸出了手:“那么,请先来谈谈我的酬劳问题。承蒙惠顾,十个?银币。你?需要先付给我五枚银币,剩下的五枚等苏珊娜回到您身边后再支付。” 男人呆呆地看着她的手掌心:“我……魔法师,我……” 他咬了咬牙:“我没有这么多的钱。” 魔法师看起来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熟练地说:“八个?银币,不能再低了,这都是成本价,都没加上我的辛苦费。”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六个?银币的价格成交了。 男人当?场给了她三个?银币,嘟嘟囔囔地:“唉,日子真不好过……老婆要钱,孩子要钱,领主?要钱,洛薇雅女士要钱,现在连魔法师都要钱!天可怜见,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夫而已,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魔法师无视了他的唠叨和抱怨,向他打听了苏珊娜最后出现的地点。 苏珊娜最后一次在人前出现,是在通往森林深处的小径上。那一天,她的母亲给了她一个?小篮子,让她提着篮子去森林边缘采蘑菇。可是苏珊娜迷路了,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森林深处。 传说每一个?走进森林深处的小女孩都会被洛薇雅女士抓走,没人知道她们将?会遭遇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她们被洛薇雅女士吃掉了。 毕竟,一个?会点魔法的生物,独自?居住在森林里,每年都要向村民?索取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除了用来吃之外,还能用来干什么? 魔法师心里也觉得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她见过许多异兽,也见过许多道德败坏的魔法师。他们对小女孩往往都算不上友善。 其中的一些会为了满足单纯的口腹之欲而吃掉小女孩,因为小女孩的肉又?甜又?嫩。另一些人相信吃了小女孩的肉会让自?己永葆青春,还有的人在吃之前会先对她们做一些禽兽不如的行径。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苏珊娜是在前一天的中午失踪的,时间不等人,魔法师决定尽快出发寻找。 毕竟森林里的危险不止有洛薇雅女士一个?,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森林里处处危机四伏。 根据男人的描述,苏珊娜大概有四英尺高?,头发和眼睛都是亚麻色的,穿着一身灰褐色的衣服,提着一个?装满蘑菇的篮子。 魔法师用刚刚拿到手的三枚银币在酒馆里买了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干了,牵着自?己的马儿走向森林深处。 她刚刚是从森林的东方来的,而洛薇雅女士则住在西方,难怪她之前没有遇见这位女士。 森林外围布满了人畜的脚印,不少人前来这里采摘蘑菇,砍伐柴火。 一条小径直直的通向森林深处,这是洛薇雅女士的道路。 当?地的村民?们畏惧洛薇雅女士,不仅自?己不敢走上这条小路,还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 但魔法师却不畏惧这位藏头露尾的女士。她牵着马儿,提着法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小径。 沿着小径向森林深处走去,两旁的树木渐渐变得高?大茂密,连空气都渐渐变得阴森了起来。 魔法师吸了吸鼻子,从微风中分辨出了一丝血腥味。 越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昏暗,魔法师甚至在头顶的树杈上发现了许多黑色的吸血蝙蝠。 “唔……这可不常见啊……” 她自?言自?语:“蝙蝠大多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 除了洞穴以外,还有一个?地方会聚集大量的吸血蝙蝠。 那就?是吸血鬼的住所。 “这附近一定有一只强大的吸血鬼,”魔法师心想,“说不定就?是我要寻找的洛薇雅女士。” “这个?气息……比阿尔塔雷斯夫人的儿子可强了太多了。在他们的血统位阶里,或许她能被称为一位‘公爵’。” “那些村民?称呼她为洛薇雅女士可真是委屈她了。明?明?应该称呼她为公爵大人嘛。” 她漫不经心地想。 不过,如果洛薇雅是一个?吸血鬼的话,问题就?可以解释了。 对于吸血鬼而言,小女孩的血是珍馐美?馔,上等的补品。 也难怪她不满足于每年一个?小女孩,还要额外狩猎。 吸血鬼的胃口可是很大的,每年一个?小女孩哪够吸的。 森林深处的小径人迹罕至,小女孩留在泥土上的脚印也十分显眼。 魔法师顺着脚印走,很快就?找到了苏珊娜……或者说,找到了苏珊娜的遗体。 小小的篮子落在一旁,蘑菇散落一地。 亚麻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同?色的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她的神情惊恐,仿佛在临死之前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样。 看样子,她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的遗体已经被森林里的食腐动物啃食干净,露出了森白的骨骼,只剩下了半张脸,能让人辨认出她的身份。 魔法师蹲下身来,检查她的遗体。 食腐动物把她的遗体撕扯的七零八落,魔法师甚至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骨架。 内脏已经完全消失,绝大部分的皮肉也都被啃食,留在原地的除了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就?只有半副手掌和一条小腿。 魔法师检查了遗体附近的泥土。 奇怪的是,附近的泥土中渗透了大量的血液,这并不符合吸血鬼进食的方式。 吸血鬼只吸食活人的血液,他们喜欢活人在自?己口中挣扎的感觉。 他们往往会趁着猎物还活着的时候吸干他们的血,避免浪费。 对于小女孩这样珍贵的食材,吸他们更是不会放过,任由珍贵的血液洒在地上浪费了。 然而,苏珊娜遗体附近的泥土中却存在着大量的血液。 或许这说明?苏珊娜并不是被吸血鬼狩猎的。 魔法师回头看了看自?己走来的道路。 远处是昏暗的森林小径,白雾蒙蒙,死寂得可怕。 苏珊娜并没有迷路,她一直沿着小径向森林深处走。 森林里住着洛薇雅女士,村民?们不敢深入,因此只有这一条直来直去的小径联通森林和外界。 即使苏珊娜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小径上迷路。 她并没有被吸血鬼迷惑,那么,她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村民?们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远离小径,远离洛薇雅女士,为什么她还会在大白天走到这里呢? 魔法师捡起了苏珊娜的小篮子,把她生前采摘的蘑菇都捡了起来,放回篮子里。 她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篮子和遗体回到村子里,告诉雇佣她的男人,苏珊娜已经遇害,被森林里的野兽吃掉了。 要么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去见见那位吸血鬼洛薇雅女士。 魔法师想了想,选择了后一种。 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不如去见见吸血鬼。 以洛薇雅向村民?索要的贡品的数量以及内容上来看,她还是一只很有生活情调的吸血鬼。 说不定她还能留自?己吃一顿饭呢。 魔法师乐观地想。 自?从离开老师游历大陆之后,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上免费的午餐。 沿着小径再走半个?小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座华美?的庄园突兀地出现在森林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的花香。 魔法师沉醉地吸了一口花香:“没想到森林深处居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庄园。” 她叩响了庄园的大门:“您好,我是远道而来的旅人,现在又?渴又?累,慷慨的主?人,能请您给我一杯水喝吗?” 起先,没有人应声。过了一会儿,庄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动作迟缓、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打开了大门:“快请进,尊贵的客人。”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浅褐色的老年斑,双眼浑浊,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 这位魔法师……咳咳,她对人类的生命规律有着自?己的见解。 她发现,虽然这位老妇人看起来已经进入了人生中最后的一个?阶段,但实际上,她的年龄绝对不超过四十岁。 一个?四十岁的壮年女子,为什么会这样老态龙钟呢? 魔法师悄悄地看了一眼老妇人的颈侧。 果然,那里有一个?深深的疤痕,那是常年被啃咬留下的痕迹。 这位老妇人……不,这名女子应该就?是被进献给洛薇雅女士的小女孩中的一员。她在年幼时经常被洛薇雅女士吸食血液,因此衰老得比平常人更快。 看来洛薇雅女士走的是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并不是一口气把猎物吸干,而是同?时豢养多个?猎物,每人每次只吸一点点。 等猎物长?大了,或者是老了,血液不再美?味了,就?让她们给自?己当?女仆,继续服务自?己,同?时向村民?索取新?的猎物。 魔法师被带到了庄园的花园中。 花园内,盛开着成千上万朵的红玫瑰,还有许多其他的美?丽花朵。 之前魔法师在庄园外嗅到的花香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玫瑰丛中,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优雅美?丽的女子。 她的眼眸红得像血,皮肤白得像雪,长?发黑得像无星无月的暗夜。 “看来,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是一位魔法师。” 她对着魔法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魔法师,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 魔法师看了看满园的玫瑰花,谨慎地回答:“在千百种美?丽花卉中,或许您更偏爱玫瑰花。” “说的没错,魔法师。” 女子赞许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唇边尖尖的獠牙:“我最爱红玫瑰。” 她摘下一朵玫瑰,将?花苞捏在指间,碾出鲜红的汁水:“因为这是最接近血液的颜色。” 她将?碾碎的花苞送到唇边,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魔法师,一边伸出舌头将?花苞卷进了口中。 “说吧,魔法师,”她的唇边沾上了玫瑰花的汁液,那颜色果然和血液相近:“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有哪位不解风情的农夫雇佣你?来救回她的女儿了吗?” 吸血鬼的笑容渐渐加深:“被送进了我的庄园的女孩,就?别想再离开了。不过,我可以为了你?而破例。魔法师,你?看中了哪个?女孩都可以带走,即使是我最喜欢的那几个?。” “我相信您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予我这份殊荣,”魔法师说:“洛薇雅女士,您会向我索取什么代价呢?” “你?可真是直白啊,魔法师。” 洛薇雅偏了偏头:“你?的血液……” 她闭上眼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你?的血液,有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气息。” “强大、美?丽、疯狂、绝望、天命、死亡、火焰,无穷无尽的火焰,它们交织在你?的血液里。” 洛薇雅睁开眼睛,贪婪地盯着她:“我将?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用你?的余生陪伴我。” “只要有了你?的陪伴,我可以舍弃一切。” 她的嗓音渐渐变得疯狂,獠牙探出唇边:“来吧,来吧!满足我,满足我!” 魔法师伤脑筋地挠了挠头:“这个?嘛,这个?,呃……” 她试图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拒绝:“当?然,能够陪伴您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荣幸,但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而且,我并不是为了解救您庄园中的某位女孩而来的,我想解救的那位女孩还没到您的庄园就?死了……所以,我希望咱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 吸血鬼化为烟雾,猛地扑了上来:“别废话了!满足我,或者死……呃?” 不知何时,她又?变回了实体,还被魔法师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魔法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你?都没有意?识到你?根本打不过我吗?” 洛薇雅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掐住的脖子。 “不可能……” 她喃喃地说:“我……我是一名高?阶吸血鬼……我是一名公爵……我……” “而我是一个?魔法师,”魔法师说:“现在,我数一二三,我放开你?,然后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好不好?” 吸血鬼继续呆呆地点头。 被放下来之后,她捂住自?己的脖子,咳嗽了两声:“你?……你?的血液,几乎让我癫狂。你?之前有没有遇到别的吸血鬼?” 魔法师点了点头:“遇到过一只,是个?男性。” “那他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洛薇雅追问。 “比我更……无法控制自?己吗?” 她不希望自?己是唯一一个?这样丢人的吸血鬼。 “这个?嘛……” 魔法师想了想:“我倒真没有注意?过。我直接把他杀死了,没来得及观察他的反应。” “不说他了,”魔法师低头看着洛薇雅:“说说你?吧。你?向附近的农民?索要贡品,其中还包括十岁的小女孩?” 洛薇雅点点头:“没错。我向他们索要贡品,但保证数量适当?,不会让他们破产,无法继续生活。我也向他们索要小女孩,但一年只要一个?,绝不多要。是的,我知道,魔法师大人,你?们人类或许觉得吸血鬼豢养人类做血奴是丧心病狂的行为,可是你?们也饲养肉猪和奶牛。在此等行为上,你?们并不比我更高?尚。” 魔法师问:“你?豢养的那些小女孩呢?让我见见她们。” “没问题,愿意?遵从您的命令,”洛薇雅说:“您将?会看到,我为那些小女孩准备了舒适的生活环境——想要得到最为可口的血液,我必须保证她们心情愉悦,精神健康才行——魔法师大人,我甚至没有让她们住在漏风漏雨的棚子里。” 她带着魔法师进入了庄园的主?楼。 一楼的大厅里,十几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一起嬉笑玩耍。她们穿着舒适的衣服,有的拍着皮球,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唱着动听的童谣。 每一个?小女孩,脸上都带着放松而愉悦的神情。 “每一个?来到我的庄园的女孩子,我都给她们取了一个?新?名字。” 洛薇雅说:“寓意?着让她们和从前的人生彻底割断,永远地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给她们取名,给她们提供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铺,让她们不必受风雨侵袭,不必为家?务操心,不必做农活,不必嫁人生子。她们只需要住在我的庄园里,永远地陪伴我就?好了。” “直到她们三十多岁,因为常年被吸食血液而提前衰老为止。” 魔法师提醒道。 洛薇雅耸耸肩:“是的,我吸了她们的血,我让她们提前衰老。可是,就?算她们留在原来的人生里,你?能想象得到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吗,魔法师?你?想象不到的。因为你?是一名魔法师,你?拥有强大的法力,你?永远不会落入普通的农家?女孩的人生中。她们从四五岁就?开始做家?务,小小年纪,还不知道快乐是什么,就?已经学?会了为生活操劳。稍微长?大一点,要么就?被父母嫁给能出的起二十个?金币的光棍,要么就?和邻家?的年轻小伙子结婚,成为像她们的母亲一样的农妇。十四岁左右,她们会迎来自?己的初潮,从此开始不断地怀孕、生子、哺乳,让自?己的下一代也延续如同?自?己一般的人生。” 她摊了摊手:“或许和我一起生活会让她们的寿命缩短那么一二十年,可是,魔法师,扪心自?问——如果让你?去过她们那样的生活,就?算能活上几百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魔法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魔法师,我刚刚似乎听说,您不是为了我庄园里的某个?女孩而来的。” 魔法师点头:“是啊。” 她提起手里装满蘑菇的篮子,示意?道:“村子里一个?叫苏珊娜的女孩失踪了,她的父亲觉得人在你?这儿,雇我来找她。” 洛薇雅皱眉:“魔法师,我这里最近的一个?孩子是上个?月来的。” 魔法师看着那十几个?孩子,意?有所指地说:“你?说你?每年只索要一个?孩子,但这里的数目可对不上啊。” 洛薇雅说:“我每年只索要了一个?孩子,但其他因为种种原因来到我这里的孩子可远比我索要的多。” “苏珊娜没有来到你?这里。” 魔法师说:“我在小径旁找到了她的遗体。被狼群啃食干净了。” “可惜啊,”洛薇雅真情实感地说:“真是可惜,每一个?小女孩都是珍贵的。我应该再警告一次狼群的狼王——不要伤害走在小径上的小女孩,否则我会把他的狼肝挖出来。” “你?并没有向村庄索要苏珊娜,”魔法师问:“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通往这里的小径上呢?我记得,每一对夫妇都会提醒自?己的孩子——那是洛薇雅女士的小径,好孩子不可以走上去,会被洛薇雅女士抓走的。” “而且,那条小径直来直去,地形十分的简单。就?算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也不该在那里迷路。” 洛薇雅女士看着魔法师,忽然笑了。 “魔法师,你?涉世未深,以至于连这个?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父母会提醒自?己的孩子,某样东西是危险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所有情况下,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靠近它。” “您说,雇佣您的是一位农夫,也就?是孩子的父亲?” 魔法师点头。 “那么,去找他的妻子,也就?是孩子的母亲谈一谈吧。” “或许,您能看到另一种真相。” 第56章 [vip] 三个银币 “所以, 你回去找了那个女孩的母亲吗?” 伊尔问:“那个叫苏珊娜的女孩的母亲。” “我去找了。” 珞珈点头:“但是,在?此之前,我还?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伊尔问。 “你把那个吸血鬼公爵打了一顿吗?” 珞珈无奈地看了看伊尔:“精灵大人, 恕我直言, 您的脾气?过于暴躁了。您应该学会更加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 伊尔“嘁”了一声:“那你做了什么?你和她?和和气?气?地道别,祝她?晚餐愉快了?” 珞珈“呃”了一声:“那倒不至于。” 看望过被吸血鬼豢养的小女孩,确定她?们?身?体健康、精神?快乐之后?,魔法师向?洛薇雅女士提出告别。 “我该走了。” 她?说:“我应该把苏珊娜的遗体带回村落,将她?的死讯告知她?的父母。” 同时领取她?的报酬尾款——另外三枚银币。 “那么, 祝您的旅途一帆风顺。” 洛薇雅女士说:“如果您是一名?吸血鬼,那么我会说,愿始祖的血脉为您指引方向?。但您是一名?人类魔法师, 那么我说——愿魔法照亮您的道路。” “你知道吗, ”魔法师忽然抬头, 紧紧地盯着她?:“我其实很生气?。” “您为什么要生气?呢?” 吸血鬼问。 “因为你豢养年?幼的小女孩作为血奴。” “您不应该为此生气?的——吸血鬼豢养人类做血奴, 因为人类是比吸血鬼更弱小、更劣等的生物。你们?如何看待屠刀下待宰的羔羊, 我就如何看待你们?。请想象一下吧, 魔法师, 请您站在?我的角度想象一下。当你的种群比其他?的种群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更加悠久的生命, 更加深邃的智慧, 更加古老的历史……那么,即使您将这些?劣等族类当作肉羊一样豢养, 吸他?们?的血, 吃他?们?的肉,又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更何况, 我为她?们?提供了她?们?的父母都给不了的优渥环境。我让她?们?吃饱穿暖,我让她?们?能够快乐自由地玩耍,渡过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童年?,而我索取的不过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血液而已。魔法师,假如您是我,是一个依赖人类血液存活的吸血鬼,您会怎么做呢?” 魔法师皱了皱眉:“我最近很讨厌一句话。” “什么话?” 吸血鬼好奇地问。 “我很讨厌‘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来想一想’这句话。” 魔法师叹了一口气?:“我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一开始,一个公爵夫人家里闹吸血鬼,雇我去帮忙铲除,结果这个吸血鬼就是她?自己的儿子。我帮她?杀了吸血鬼,她?非但不感谢我,还?给我发了一张通缉令。从那以后?,我简直没遇见过一件顺心的事情。总是有人请我去杀什么人,我按照他?们?的要求杀了之后?,他?们?又开始不乐意了——要么就是克扣我的血汗钱,要么就是克扣我的血汗钱之后?还?要指责我伤害了他?们?的感情。”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受?你明明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值得称赞的好事,结果却发现根本没有人称赞你,没有人感激你,反倒是有许多人恨上了你。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你杀了她?的儿子,杀了她?的未婚夫,杀了他?的兄弟,杀了他?的情人——尽管他?们?的儿子、未婚夫、兄弟、情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本来就该死。” “但是,他?们?总是让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一想——想一想,假如是你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未婚夫……我真是受够了这些?操蛋的话了。” “每个人都有立场,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伊莲娜女神?在?上,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创世?神?,我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再也不要顾及别人的立场和苦衷。我只?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做出我自己的判断,做我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自从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我感觉自己变得自由快乐多了。” 吸血鬼微微后?退半步:“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的很简单。” 魔法师抬起?左手,掌心绽放着苍白的冷冽火焰。 她?一甩手,火焰砸到一旁的花圃中,引燃了艳红的玫瑰花海。 吸血鬼大惊失色,想要冲上前去扑灭火焰,魔法师出言阻止了她?:“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靠近它。” 吸血鬼忌惮地停下了。 “这是能够引燃一切幽灵鬼怪的火焰,”她?说:“你大可以试一试吸血鬼会不会被它点燃。” 洛薇雅女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退后?了。 “魔法师,”她?恨恨地说:“我诅咒你。我诅咒你的命运。” “诅咒无效。” 魔法师说:“我是命运的主人。” 她?掸了掸自己法袍边缘沾上的泥土:“唉,烧了你的花园之后?,我心里真是舒服多了。” “再见了,洛薇雅女士,”她?向?吸血鬼挥了挥手:“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好事做到底,”吸血鬼彻底展露了她?的獠牙和利爪:“怎么,不打算杀死我这个吸血鬼恶魔,解救被困在?庄园里的孩子吗?” 魔法师打量了她?一眼:“我姑且认为,你应该不会想要和我拼命。” “除非你让我别无选择。” “我说了,我对你很生气?,”魔法师悠然地说:“而现在?,烧了你的花园之后?,我的气?已经消了。” “而你现在?让我很生气?,”洛薇雅磨了磨牙:“这片花园是我的心血,是我的至爱之物,你不应该毁坏它。” “哦,所以呢?” 魔法师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为它报仇吗?可是你又打不过我。” 她?在?吸血鬼憎恨的目光中悠然地抽身?而去。 伊尔举起?手:“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珞珈点了点头:“请讲,精灵大人。” “为什么你要烧了她?的玫瑰园?为什么玫瑰园被烧毁之后?她?会这么生气??”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玫瑰园。” 珞珈说。 她?伸出一根食指,指尖上跳跃着一小簇冷白的火焰。 “这是我所掌控的一种魔法火焰,”她?说:“安全,稳定,无害,不会对活人造成烧伤,也不会引燃物品。” “那它能点燃什么呢?” 伊尔好奇。 “鬼魂,幽灵,悲伤和绝望的幽影。” 珞珈说:“这种火焰非常实用。有时候,某位尊贵的大人请我帮忙清理闹鬼的祖宅,那么我就会在?祖宅中点燃这种火焰,让它们?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这样,第二天一早,整座宅邸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保证一丝鬼影都不留。” “真是神?奇的魔法,”伊尔点评:“你们?水系法师会的可真多。” 珞珈收回了火焰:“洛薇雅的玫瑰园可以被它点燃,就说明那些?玫瑰并不是普通的玫瑰……她?是个吸血鬼,她?豢养人类作为血奴,那么,这些?血奴死去之后?,她?会如何处理她?们?的尸体呢?” “她?将她?们?埋在?玫瑰花下,用血肉滋养出艳红的玫瑰。” “而那些?徘徊不去的幽灵,则化为凄惨的哀怨,盘旋在?玫瑰花丛。” “洛薇雅女士喜欢这份哀怨。哀怨与玫瑰相得彰宜。” “于是你就点燃了这份哀怨。”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珞珈点头:“我说了,我当时非常生气?。” 点燃玫瑰园之后?,她?也就差不多气?消了。 她?当然可以直截了当地杀死洛薇雅,提着吸血鬼的头颅回到村庄,向?村民们?宣布,他?们?以后?都不用再向?洛薇雅女士进献自己的财物和女儿了。 可是,在?此之后?呢?失去了吸血鬼盘踞的森林,很快就会被另一股强大的势力占据。 或许是其他?异兽,或许是强盗团伙。 到时候,他?们?会向?村民索要什么,就不好说了。 因此,她?没有杀死洛薇雅,而是拿她?的花园撒了气?。 “与其在?玫瑰丛中永恒地哀怨下去,不如随着火焰解脱。” 怀着这样的想法,魔法师提着苏珊娜的篮子,走出了森林,回到了小村庄。 她?将落叶变成绸缎,用它包裹苏珊娜的遗体,将她?送回自己父母的身?边。 苏珊娜的父母是一对贫穷的夫妻,他?们?靠给领主耕种小麦田为生,一共生育了三个儿女,苏珊娜是最年?幼的小女儿。 魔法师来到苏珊娜家里时,她?的父亲还?没有回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清洗蘑菇。 魔法师一手抱着苏珊娜的遗体,一手提着苏珊娜生前用来装蘑菇的小篮子。 “这位女士,”她?说:“我为您带来了一些?蘑菇。” 苏珊娜的母亲是一位疲惫而苍老的中年?女人,魔法师发现,她?的实际年?龄居然和在?玫瑰庄园里给自己开门的那位老妇人相差无几?。 她?们?今年?都不到四十岁,一个被常年?吸血,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一个为生活操劳,象征着疲惫的皱纹爬满脸庞。 女人抬起?头来:“一个魔法师!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魔法师!” 不止是魔法师,你们?这里还?有一个吸血鬼大公呢。 魔法师心里暗暗地想。 她?将装满蘑菇的篮子递给女人:“女士,这是苏珊娜生前采到的蘑菇。我很不幸地告诉您,苏珊娜在?森林中遭遇了危险,已经不幸身?亡了。” 女人放下手里的蘑菇,抬起?头来愣愣地看她?:“苏珊娜死了?” 魔法师点头:“很遗憾,是的。” “哦,我知道了。” 女人接过篮子,把蘑菇倒进了水盆里,一起?清洗:“可是,魔法师,苏珊娜是我的女儿,她?的死讯为什么是由您来告诉我的呢?” 魔法师说:“因为苏珊娜的父亲——也就是您的丈夫,花钱雇佣我寻找失踪的苏珊娜。既然苏珊娜在?我找到她?之前就死了,那么我有义务将她?的遗体和死讯带回给她?的父母。” 她?托了托用绸缎包裹的苏珊娜的遗体:“苏珊娜在?森林里被狼群袭击了,这是她?的遗体。” 女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丈夫,花钱雇佣你去寻找苏珊娜?” 魔法师点头:“是的。先付一半定金,找到苏珊娜之后?再付另一半。现在?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您看能不能……” 能不能帮您丈夫把尾款付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蘑菇砸回水盆。 她?猛地站起?身?,脚步沉重地向?魔法师走去:“他?给了你多少?钱?” “呃……” 魔法师有些?不确定地说:“直到目前为止,他?一共付给了我三个银币,还?有另外三个银币的尾款他?没有付……” “三个银币。” 女人咬牙切齿。 “他?居然花了整整三个银币去雇佣一个魔法师!” 她?伸出手来,死死地拽住魔法师的衣领:“还?给我!把我的银币还?给我!” 魔法师立刻严肃地说:“女士,请您冷静,这三个银币是我应得的劳动报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还?给您的。” 被人拖欠尾款也就算了,她?可以权当自己倒霉。 但已经到手了的定金,绝没有被人要回去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三个银币已经被她?花了一部分买啤酒喝了,现在?她?压根就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我不管!” 女人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到院子里,指着破败的院落对她?喊道:“看吧,魔法师,看吧,这就是我的家,我和那个男人的家!我们?家没有鸡,没有羊,没有猪,我们?养不起?任何家畜,因为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钱去购买家畜的幼崽!” “这个家里唯一的幼崽就是我的孩子。” 她?又拽着魔法师来到屋内:“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孩子!” 屋内,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惊恐地看着愤怒的母亲拽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这个,大的,是我第一个女儿。” 女人指着十三四岁的女孩:“不漂亮,不聪明,笨手笨脚的,连个补丁都打不好,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不过她?年?纪最大,很快就能出栏了。” “这个,小的,是我的儿子。比他?的姐姐更笨,但从小力气?就大,将来会成为一个勤快的农夫。” “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是我的苏珊娜。她?又漂亮,又可爱,又聪明,所有人都喜欢她?。她?今年?十岁,会用野花编成漂亮的花环。但是她?太小了,魔法师,你懂吗?她?太小了!我还?要养她?好多年?才能让她?出栏,你明白吗?” 她?松开了魔法师的领子,打开了屋里的食品储藏柜:“看看,空空如也!我们?家有五个人要吃饭,可是我们?连三个人的口粮都凑不齐!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人挨饿,必须要有人去死。” “所以苏珊娜死了。” 魔法师说:“因为她?年?纪太小了,还?需要很多年?才能……呃,长大成人。” “在?我们?这里,没有长大成人的说法。” 女人冷笑着说:“只?有牲口长大了要出栏。” 魔法师沉默不语。 “我给了她?一个篮子,我在?篮子里放上了半块面包,我还?在?面包上涂了最后?一点酸莓果酱。我让她?提着篮子,沿着小径往森林里走。我告诉她?,森林深处有许许多多饱满肥美的蘑菇,只?要她?采一篮回来,我就再也不生她?的气?,还?会给她?煮鲜美的蘑菇汤喝。” “所以苏珊娜就走向?了森林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回头,原来是她?自己的母亲让她?这样做的。” 女人点头:“是的。” “为了用有限的食物养活足够多的人,我不得不让苏珊娜去死。我甚至让她?穿走了一件完整的衣服,还?给了她?半块面包!可是,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我的丈夫用三枚银币雇佣你去找回苏珊娜?” 女人大吼:“我不要苏珊娜,你把我的银币还?给我!我还?能用它买上好几?条面包,足够让我的家人渡过这个冬天!” 魔法师再次重申:“这些?银币已经属于我了,我不会把它们?给你的。” 争执之间,门外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大吼:“是你,是你让苏珊娜走进森林的?” 魔法师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男人紧握双拳,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他?是苏珊娜的父亲。 “你居然让苏珊娜去死?” 男人重重地走过来,抬起?手就要给女人一巴掌。 魔法师立刻拦下:“停,不要在?我的面前打人。” “魔法师,你也听到了。” 男人怒吼:“她?害死了苏珊娜!只?是为了……为了省钱!” 他?悲痛地大吼:“苏珊娜可是你的女儿啊,你这个做母亲的为什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你为什么能够这样恶毒?” “想想吧,苏珊娜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还?用你最敬爱的外祖母的名?字给她?命名?。她?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聪明,三个孩子里,你从来就最喜欢苏珊娜。她?曾经给你带来过多少?的快乐,而你又曾经多么爱她?,可是,现在?,居然只?是为了省钱,你就能让苏珊娜去死。” “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女人冷笑一声:“是啊,我不配做母亲,因为我不爱我的孩子。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因为你居然愿意花三个银币去雇一个魔法师来拯救你的孩子。” “在?我的心中,孩子的生命是无价的,只?要是为了苏珊娜,花再多的钱我也不在?乎!因为我是她?的父亲,而且我有着基本的人性。不像你,你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母亲,更不配做人!” 女人被气?笑了:“孩子的生命是无价的?” 她?一伸手,揪住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的耳朵,把他?拽到自己身?前:“看看,这样一个小男孩,每天要吃八分之一条黑面包,否则就会饿死。一条黑面包售价八铜币,所以这个小男孩的生命每天就值一铜币,这是我养他?的成本价!” “我们?家里有五口人,两个大人三个小孩,大人的胃口比小孩大一倍,所以我们?五个人每天光是吃饭就要花上七铜币。拿不出这七铜币,我们?就要死!” “难道我没有给你钱吗?”男人咆哮:“我给你的钱,少?到让你必须杀死苏珊娜?” “没错!” 女人吼道:“你给我的钱,就是少?到这个地步!” 男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那你也不应该害死苏珊娜。你可是孩子的母亲啊,难道你不应该付出你所能付出的一切去爱他?们?吗?如果我给你的钱不够的话……你,你应该自己去想办法呀……总有办法能够养活他?们?的……” “我没有想办法吗?” 女人说:“我帮磨坊主家洗衣服,我让我的孩子们?去森林边缘采蘑菇,我甚至自己挖了一个陷阱,希望能抓到野兔。可是今年?的收成不好,磨坊主克扣我的报酬,森林边缘的蘑菇都被别人采完了,我的陷阱挖了一个月,没有一只?野兔光顾。我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你……” 男人几?乎有些?不敢看她?:“你明明可以赚到钱的……你明明可以的……你只?是不肯,你宁可让自己的孩子饿死都不肯。” “哦,你是让我出去当婊/子啊。” 女人干脆利落地说:“你怎么不去让磨坊主□□的□□呢。” 眼看着两人即将陷入长久的争吵,魔法师四下环顾,走到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边。 “你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想支付我的报酬尾款了。你有三个银币吗?如果有的话……” “你想什么呢?” 女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魔法师明白,她?注定得不到自己的三枚银币的尾款了。 她?摇了摇头,提着苏珊娜的遗体,走出了夫妻俩正在?争吵着的屋子,来到了村庄外的亡灵渡口前。 她?把一片落叶变成长舟,将苏珊娜的遗体放在?长舟上。 “年?幼的苏珊娜,祝你在?死亡的国度中得到永恒的安宁与解脱。” 目送着长舟驶上亡灵航线,她?叹了口气?:“唉,你在?亡者之国里过的肯定比在?这里好,毕竟亡者之国里没有你的父母。” “……起?码暂时看来是这样的。” 第53章 [vip] 龙之心 “所以你最终也没有拿到你的报酬尾款。” 伊尔面带同情地看着珞珈:“真惨, 本来报酬就不高,还只能拿到一半的定金。” 珞珈沉痛地点点头:“唉,谁说不是呢, 我之前?简直倒霉透顶了, 总是白忙一场,赚不到钱。” “看来你现在?变得幸运了不少,”伊尔说:“我认识你不到三天,你已经拿到了四份报酬了,还都是足额的。” 第一份报酬来自盖拉诺尔,第二份报酬来自赛马举办者, 第三份报酬来自利诺加公爵,第四份报酬来自薇薇安殿下。 “照这个速度下去?,您很快就会发?财的, 珞珈大人。” “希望您的预言得到应验。”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盖拉诺尔在?马背上展开地图:“我们就快到达六号驻营地了。” 但赛荒原里有六个驻营地, 每个驻营地里都有水井和简单的房屋, 但没有常住人口。 想来也是, 没人会想在?这种地方常年居住。 只有偶尔路过的旅行者或者商队会在?驻营地里暂住一两?晚。 因为驻营地房屋狭小, 条件简陋, 有时候两?支商队撞到一起, 还会因为争抢房屋而?造成冲突。 他们这次的运气实在?是不错——驻营地竟然是空的, 没有人捷足先登。 “我确实是转运了。” 珞珈扭头看向格维尔, 真心实意地说:“赞美创世神。” 创世神略一点头:“创世神收到了。” “看来我们运气很好,”盖拉诺尔说:“今晚整个营地应该只有我们三个人。” 六号驻营地的主体是两?间破旧简陋的小木屋, 屋前?有一口大井, 井边放着一个绑着长长的绳子的木桶。 珞珈探头往井底看去?,就见有六七只水鬼挤挤挨挨地蹲在?里面。 ……行了, 骡子今晚有吃的了。 她淡定地说:“井里有水。” 不止有水,还有水鬼。 应该都是之前?淹死在?井里的人。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荒原中,水井里淹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见她探头下来,水鬼们顿时激动了起来,一个踩着一个往上爬,凄厉地叫着,要?拉她下来。 盖拉诺尔正在?将?马鞍袋中的行李解下来,迟疑地扭头问:“没事吧?” 需要?帮忙吗? 圣骑士对幽灵鬼怪有感知,她能感受到井底的阴森气息。 “没事,”珞珈笑眯眯地说:“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或者说,骡子一匹马就能解决。 她打了个口哨,骡子颠颠地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停在?井边,矜持地伸长了脖子—— 然后一口气将?所有水鬼都吸进?了肚子里。 珞珈见它吃相如?此急切,忍不住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饿着它了。 吃完了水鬼,骡子仰头打了个饱嗝,又迈着小碎步走了,回去?蹭莉莉的脖子。 珞珈算是看出来了,骡子春心萌动,应该是看上莉莉了。 今天赶路的时候,她就觉得骡子总往莉莉身边凑,撞人家身子,蹭人家脖子。 骡子虽然不是一匹真正的马,但它的外表确实很符合一匹马的审美——高大神骏,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毛。 珞珈觉得莉莉或许也对骡子有好感,骡子蹭它的时候,它偶尔也会回蹭。 不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叫骡子吗?” 她问格维尔。 格维尔摇头:“不知道,因为你很有恶趣味?” 因为有恶趣味,所以把一匹威风凛凛的亡灵践踏变成马,还给它取名叫“骡子”。 “因为它没有性别?,也没有生育能力。” 珞珈说:“亡灵践踏没有性别?之分?,这倒不是说它们雌雄同体,而?是说它们根本就不具备任何一种代表着生育的性征——亡灵践踏是从死灵之海中奔跑而?出的鬼影,它们压根就不会繁衍后代。” “也就是说——” 她神情微妙地看着蹭在?一起的骡子和莉莉:“它俩蹭来蹭去?的是在?干嘛呢?有任何意义?吗?” 骡子又不能和莉莉□□,生下后代。 “怎么了,人家就不能单纯地谈一场不以繁衍后代为目的的恋爱吗?” 格维尔耸了耸肩:“骡子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没有生育能力也能吸引到异性,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我倒是不在?乎它们两?个能不能繁衍后代,”珞珈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担心盖拉诺尔要?借骡子给莉莉配种。” 像盖拉诺尔这种爱马狂,一定不会满足于?拥有莉莉一匹马——她一定会想要?拥有莉莉的全家。 盖拉诺尔卸下了行李,在?屋前?的空地生起了火堆,加热干粮。 伊尔从屋子里翻出了一个还没破的水瓮,打算去?水井里打水:“魔法师,水井干净了吗?” 从珞珈之前?和盖拉诺尔的对话,他推断出水井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珞珈点了点头:“干净了。” 里面的水鬼已经被骡子吃完了,井水重新?变得可以饮用。 ……虽然泡过水鬼的水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其实喝起来和普通的水没有差别?,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伊尔去?打水了,珞珈坐在?火堆旁,接过盖拉诺尔递来的烤香肠。 香肠是在?利诺加买的,肥瘦得当,香味四溢。 “第一天的路程很顺利,”盖拉诺尔一边嚼着香肠一边说:“希望之后的几天一直如?同今天一样顺利。” 珞珈点头:“希望如?此。” “对了,我在?井里看见了几个水鬼。” 她指了指那口大井,伊尔正在?抓耳挠腮地试图用木桶打上水来:“有好几只,而?且十分?的……有活力。”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盖拉诺尔问:“我以为荒郊野外的水井里出现水鬼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几只太新?了,”珞珈说:“我怀疑,他们变成水鬼没有超过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一个月之内死去?的。 “您看见了几只?” “七只,”珞珈给出了一个数字:“都对外界的变化很敏感。” 人死后化作幽灵鬼魂的时间长了,就会对外界的变化失去?敏感性,逐渐变得迟钝缓慢,最终彻底消失。 除非这个人的执念非常的重,从而?产生了有理智和思?维能力的鬼魂,比如?赌徒锡拉。 不过这种鬼魂是很不常见的,大多?数鬼魂都没有生前?的记忆,也没有思?维能力,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自己的尸体附近徘徊。 刚才水井里的七只水鬼,活力四射,看见个活人恨不得蹦起来,一看就是刚刚诞生不到一个月的新?鬼。 “一个月内在?同一座井里淹死了七个人……” 盖拉诺尔皱眉:“就算是在?但赛荒原上,这个数字也太高了。” 她扬声喊道:“伊尔,暂时别?打水了,你好好看看井底,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水鬼是淹死在?井里的人变成的,既然这几个人是最近才死的,那么他们的尸体很可能还留在?井底。 珞珈默默地咬了一口烤香肠。 “等等……” 格维尔思?索:“如?果盖拉诺尔不制止伊尔的话,那么你们一会儿就要?喝到泡尸体的水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这……” “放心,”珞珈安慰他:“喝之前?我会用魔法净化的。” “这不是净化不净化的问题……” 格维尔搓了搓胳膊:“这可是泡过尸体的水啊……” “哪条大江大河没淹死过人?” 珞珈满不在?乎地说:“难道这条河里淹死了人,所有人就都不能从这里喝水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喝的水了。再说,我的净化魔法可以将?泥水净化成甘泉,保证喝进?嘴里的都是干净无害的水。”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格维尔喃喃地说:“唉,幸好我现在?不用吃东西,也不用喝水。” 伊尔放弃了和木桶搏斗,探头看向井底:“光线有点暗,我什么都看不到……等等……” 他皱紧眉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盖拉诺尔霍然站起,左手施展圣光术:“让我看看。” 她走到伊尔身边:“你看见的东西在?哪儿?” 伊尔指着井底的角落:“那里,通往地下暗河的入口,有一片黑色的阴影。” 这座水井和地下暗河联通,这才能够一年四季都有充足的水源。不过,正因如?此,落在?井底的东西很容易被水流冲刷进?地下暗河,从而?彻底失去?踪迹。 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珞珈吃完了自己的烤香肠,也凑了上去?:“怎么了,精灵大人,你看见了什么?” “暗河的入口有东西。” 盖拉诺尔肯定地说。 她是个圣骑士,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她是三人里视力最好的那个人。 她解下佩剑,交给伊尔,蹬掉靴子,又脱下斗篷和轻甲,将?罩衣的衣摆和袖口扎紧:“我下去?看看。” 伊尔帮她拿着衣服,腾不出手,珞珈把水桶上的绳子解下来递给她:“找到东西之后,你就拽三下绳子,我拉你上来。” 想了想,又念了一句咒语,施加在?盖拉诺尔身上:“这个咒语可以让你在?水底自由呼吸,而?且可以睁开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视物。当然,效果只有十五分?钟,所以你一定要?在?十五分?钟之内回来。” 盖拉诺尔把绳子系在?腰间,点了点头:“十五分?钟足够了。” 她踩在?井沿上,轻巧地跳进?了井里。 落水之前?,珞珈还看见她身上有光芒一闪而?过,那是圣骑士最擅长的盔甲术,可以短暂地召唤一层魔法铠甲,保护身体的要?害。 珞珈握住绳子的这一头,感受着绳子慢慢地伸长,逐渐变得紧绷。 “魔法师,你觉得水里会有什么?” 伊尔问。 他捧着盖拉诺尔的衣服和铠甲,偶尔看一眼井口,但看起来并不十分?担心她的安全,甚至还有闲心和珞珈聊天。 也对,对于?一个像盖拉诺尔这样强大的圣骑士来说,独自潜入井底基本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没有担心的必要?。 如?果太过焦急的话,反而?像是不相信她的实力一样。 珞珈握着绳子:“不知道,按照常理推测,应该是尸体或者尸体的一部分?。” 鬼魂往往会徘徊在?尸体附近,这七只水鬼齐刷刷地蹲在?同一口井里,说明?它们的尸体就在?这里。 “可是刚刚我看到的阴影似乎不是尸体,”伊尔仔细回忆:“好像……是个口袋?” “那就是尸体被装进?口袋里了。” 珞珈说。 “可是形状和大小也对不上啊。” 伊尔疑惑。 “我不是说过了吗,也可能是尸体的一部分?——说到底,尸体也只是一件物品而?已,可以被分?割成任何大小,任何形状,也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伊尔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绳子动了三下。 珞珈精神一振:“盖拉诺尔要?上来了。” 她拉着绳子,看见盖拉诺尔浮出了水面,手里拎着一个皮口袋。 “那就是你说的口袋了,或许里面就装着尸体。” 珞珈转头对伊尔说。 “不过,这个口袋确实小了一点,”珞珈若有所思?:“如?果要?装下七个人的尸体的话……可能只能装得下最关键的部位了。” 盖拉诺尔拎着的口袋大概有一个南瓜那么大,肉眼可见的装不下什么东西。 绳子拉到了底,珞珈伸手握住盖拉诺尔的手腕,将?她拽出井口。 盖拉诺尔甩了甩头上的水,珞珈给她施了个火焰咒,瞬间蒸干了她在?井底沾上的所有水珠。 “多?谢了,珞珈大人。”盖拉诺尔放下皮口袋,穿上伊尔递来的靴子、轻甲、斗篷,最后将?佩剑系在?腰间,又恢复成一位全副武装的圣骑士。 “井底只有这一个口袋吗?” 珞珈问。 盖拉诺尔点点头:“这口井和一条宽阔的地下河相联通,水流很急,就算之前?有什么东西也已经被冲走了。这个口袋卡在?了一块石头上,所以才留在?原地。” 珞珈打量了一下这个口袋。 口袋用厚实的牛皮制成,袋口用麻绳捆扎得紧紧的,在?水流的浸泡下也没有变得松散。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或许它还没有沾上水呢。” 珞珈饶有兴趣地拨弄着袋口的麻绳:“用这么好的口袋,这么精心地包裹着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物品吧……等等……” 她眼神一凝。 盖拉诺尔立刻问:“珞珈大人,您发?现了什么?” 珞珈捏住了麻绳系扣的地方:“这里,曾经有一处蜡封。” 有人用封口蜡封住了袋子,确保这个口袋在?到达它真正的主人手里之前?不会被其他人打开。 她将?封口处展示给盖拉诺尔和伊尔:“你们看,这里残留着一些?蜡块。但我不知道这块蜡封是被水流冲走的,还是被人为破坏的。” 盖拉诺尔蹲下身,手指拈过封口的蜡块,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种封口蜡均匀细腻,带有香气,颜色也光鲜明?亮,应该价格不菲,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珞珈谨慎地询问:“您口中的普通人,指的是农夫和村妇,还是住在?金顶之城的花园别?墅里的‘普通人’?” 盖拉诺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伊尔干咳一声,抢答:“没有爵位的都算普通人。” “那这个范围就很明?确了,”珞珈也捏起一小块蜡封,嗅了嗅:“我闻到了一种叫做月光草的魔法材料的气息。许多?魔法师会将?它添加在?墨水和封口蜡中,增加荧光的色泽。很显然,这个口袋的主人不止是个贵族,还是个魔法师。” “贵族魔法师,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她拍了拍手:“现在?,让我们打开这个口袋,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盖拉诺尔蹲下身:“这个口袋属于?一个魔法师?” 珞珈点点头:“相信我,除了魔法师之外,没有人会在?封口蜡里加月光草。” 她捏起一小块蜡,送到盖拉诺尔眼前?:“月光草可以在?黑暗中散发?出莹白的光芒,可是你能看到这块蜡散发?出了什么光吗?” 盖拉诺尔摇摇头:“我没有看出它和普通封口蜡的任何不同。” “这就对了,”珞珈说:“因为只有魔法师才能看见月光草的光芒,所以它才被算作一种魔法材料。除此之外,它没有任何的魔法特性。”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魔法师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封口蜡里加月光草——反正他们也看不见,不是吗?” “您说的有道理。” 盖拉诺尔点头:“看来这个口袋确实属于?一位魔法师。” 她站起身来,拉着伊尔稍微退后:“珞珈大人,请您帮我打开这个口袋吧。” 让一个魔法师来打开另一个魔法师的口袋是最好的选择——防止口袋里有某种特殊的魔法材料,对贸然打开的人造成伤害。 珞珈点点头,等两?人都退后了,轻轻地撕开残留的封口蜡,解开了扎紧口袋的麻绳。 麻绳解开后,珞珈伸手摸了摸口袋内侧。 “果然,里面还是干燥的,物品没有损坏。” 她一件一件地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一支羽毛笔。” 她观察了一下:“笔尖磨损,尾端的羽毛有一些?缺失……笔杆上镶嵌着碎宝石,看来这也是一支普通人不能拥有的笔。上面没有魔法残留。” 她把羽毛笔递给了盖拉诺尔。 “一本笔记。” 宝蓝色的丝绸封面,内页是上好的羊皮纸,纸张上有翻动和折叠的痕迹,像是被人使用了一段时间了。 但最奇怪的是,这本笔记是空白的。扉页上没有签名,其他页面上也没有任何文?字。 “或许是用某种手段消除了文?字。” 珞珈判断:“有一丝魔法残留。” 她把笔记本留在?了自己的手边。 “一个墨水瓶。” 贝壳质地的墨水瓶,镶嵌着珍珠,看起来就很名贵。 “应该是和羽毛笔配套的。没有魔法痕迹。” “下一样东西……一个……呃……” 她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条项链?” 这是一条黄金镶嵌的红宝石项链,金红两?色碰撞出华丽富贵的格调。不过…… “只是一条普通项链而?已,没有魔法残留。” 她把项链递给盖拉诺尔:“你看看,这条项链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盖拉诺尔面色凝重地接过项链,眉头越皱越深:“珞珈大人,这条项链十分?特殊。” 她握住项链正中央的宝石,拿到眼前?观察。 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她松了口气:“是仿品。” 珞珈敏锐地回头:“仿品?” 有仿品,就说明?还有一条真品。 而?盖拉诺尔认识这条真品。 “是的,这是一条名贵而?又特殊的项链的仿品。它所对应的真品……在?国际政治中,占据着极高的地位。” “一条项链居然还牵扯到国际政治了?” 珞珈好奇:“什么项链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首先,珞珈大人,我必须告诉您,我并不十分?理解国际政治。” 珞珈“嗯嗯”地点头:“放心,你总不会比我更不了解了。” “其次,是的,就是这一条小小的项链,牵扯到了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间的宿怨,甚至可以说,有数场战争都是围绕着一条项链展开的。” “珞珈大人,或许您不理解,战争这样严肃、这样悲惨的事情,为什么会和一条项链扯上关系。我也不太理解,但我会尽力解释给你听。” 她凝视着黄金链坠上的鲜红宝石:“您应该知道,二十年前?,天灾骑士迦尔维亚屠龙浴血,成为了第三纪元唯一一位得到了屠龙者称号的人类。” “她要?求大陆全境向她臣服,而?桑兰公国拒绝了,并且屡次挑衅,发?动战争。” “在?四年前?的温亚德战役之后,桑兰公国输掉了他们自己挑起的战争。公国王太子被送往金顶之城求和,为表诚意,他为皇帝陛下献上了桑兰的国宝。” “桑兰公国的统治者自称是巨龙的扈从,而?二十年前?的战争中,他们也确实召唤出了火焰魔龙格里夫特。” “王太子献上的,是桑兰的国宝,一条传说中代表着巨龙的庇护的红宝石项链。” “它的名字叫做‘龙之心’。” 第58章 [vip] 庄周梦蝶 “龙之心?” 珞珈挑了挑眉:“这是个很特?殊的名字。” “是啊。” 盖拉诺尔说:“真正的‘龙之心’是一块无暇的红宝石, 红如火焰,红如鲜血,像是巨龙勃勃跃动的心脏。因此?, 桑兰公国将之作为巨龙扈从的象征。王太子前往金顶之城议和时, 将龙之心进献给迦尔维亚陛下,以示臣服。” 当然了,事实证明,桑兰大公从来就没有真正臣服过。 即使如此?,象征着两?国虚假和平的“龙之心”在国际政治上也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毕竟现?在两?国还处于?短暂的休战期。 “既然如此?,这条项链一定?是仿品了。” 珞珈说:“真品已经被进献给了迦尔维亚陛下, 现?在应该被珍藏在金顶之城的皇宫里。” 盖拉诺尔原本在转着手中的仿品宝石,闻言,却停下了手, 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咳、咳, ”她目光闪烁, 语焉不详地说:“是的……真正的龙之心的确被进献给了迦尔维亚陛下, 也的确……被收藏进了皇宫里……” 珞珈狐疑:“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盖拉诺尔含混道:“唔, 这个……这个嘛……” 伊尔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的, 龙之心被收藏进了皇宫的宝库,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 珞珈无奈地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盖拉诺尔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珞珈大人……龙之心被收藏进了皇宫的宝库中, 然后, 它就失窃了。” 珞珈默然。 被进献给迦尔维亚的龙之心,被藏在宝库里的龙之心, 失窃了? 这不是在打迦尔维亚陛下的脸吗? 她艰难地问:“我能知道, 是谁偷走了龙之心吗?” “这个人实在太有勇气了,让我十分?敬佩。” 此?举无异于?直截了当地向天?灾皇帝的权威发起挑衅。 以凡人之躯挑衅天?灾, 有勇气,真的很有勇气。 盖拉诺尔的表情愈发尴尬。 伊尔捂着快要?笑岔气的肚子,连连点头:“没错,这个人十分?有勇气,是我见过的最?有勇气的人。” “行了。” 盖拉诺尔打断他。 她抛了抛龙之心的仿品:“虽然真正的龙之心已经失窃,但我敢肯定?,它现?在正在被正确的人妥善地保管着。” 珞珈问:“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迦尔维亚陛下更适合拥有‘龙之心’?” 毕竟,迦尔维亚是第三纪元唯一一个曾经刺穿巨龙心脏的人类。 她是屠龙的勇士,她是史诗的主?角,她值得所有荣誉,她应当占有所有的珍宝。 珞珈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盖拉诺尔摇摇头:“珞珈大人,龙之心终究只是一条项链而已。迦尔维亚陛下地位尊崇,可她到底只有一条脖子,她没必要?拥有全天?下所有的项链,总得给别人留下一两?条。” “不过,龙之心失窃的消息应该没有流传出来吧,”珞珈说:“桑兰王太子进献给迦尔维亚陛下的国宝失窃了——这件事如果公诸于?世,想必会引起一阵相?当强烈的外交动荡。”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是的,正因如此?,这个消息只在有限的圈子里小?范围地传播着。” “那么,您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呢?” 珞珈问:“您是以什么身?份、在哪个圈子里得到的这个消息?” “哦,这个呀 ,”盖拉诺尔平静地说:“我认识皇宫藏宝库的管理员。” 珞珈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龙之心失窃之后,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他向我请教应该如何处理这桩失窃案,因为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我告诉他,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他听从了我的建议,至今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珞珈忍不住说:“您真是提出了一个相?当有价值的建议。” 这就是圣骑士的友情吗——别人朋友犯事了,她就劝人家当缩头乌龟,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人居然还听了她的。 更有意思的是,听了她的话当了缩头乌龟之后,居然真的平安无事了。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盖拉诺尔说:“没有人乐于?见到龙之心失窃,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它永远都?不要?‘失窃’。” “不过,无论龙之心究竟有没有失窃,”盖拉诺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仿品:“它的仿品都?不应该出现?在但赛荒原的一口水井里。” “仿造龙之心的人有什么目的呢?想利用它挑起一场战争,还是……” “或许他只是觉得龙之心很好看,”珞珈说:“毕竟龙之心只是一条项链,或许他只是想要?拥有一条好看的项链。” 她继续掏空口袋里的东西。 “一件长袍,”她拽出一条点缀着华丽羽毛的长袍:“漂亮,华贵,没有魔法残留。看来口袋的主?人真的是一位富有的贵族魔法师。” 盖拉诺尔接过长袍:“而且这是一件全新的长袍,没有穿过。” 取出长袍之后,口袋空了一大半。 珞珈继续摸索:“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东西了。” 她握住了一个手感熟悉的东西。 “嚯,”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法杖:“看来口袋的主?人是一个粗心的魔法师——粗心到居然会把自己的法杖丢在井里。” 这是一条通体洁白、顶端镶嵌着水蓝色晶石的法杖,长度大概有三英尺,手感及其舒适,像是经常被人握在掌心。 这是当然的——每一条法杖都?经常被自己的主?人握在掌心。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盖拉诺尔说:“口袋的主?人已经死了。” 珞珈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魔力注入法杖,用心体会它的脉动。 每一条法杖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在某种程度上,这也会反映出法杖主?人的属性。 魔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法杖,法杖本身?的魔力被激活,欢快地流动起来。 黑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湛蓝清澈的水,水汩汩流动,源源不断地奔涌。渐渐地,清浅的小?溪汇聚成波涛汹涌的大河,大河怒吼着,咆哮着,奔涌入海,大海深邃宁静,波澜不兴的表面下是漆黑的暗涌。 珞珈睁开眼睛。 “是水系法师。” “法杖的主?人是一名水系法师……和我一样。” “这就有趣了,”伊尔探头望向黑洞洞的井底:“一名水系法师,居然会任由自己的法杖遗失在井底的暗河。” 珞珈也探头看了看井底。 井底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水鬼,也没有溺亡者的尸体。 “不过,如果这个口袋原本属于?一位水系法师的话,或许能够解释之前这里为什么聚集着七只新死的水鬼。” “它们不是死在这口井里的人变成的,而是死在别处的水鬼,被水系法师的气息吸引,顺着地下暗河来到这里。” “水系法师的气息接近于?死亡和解脱,亡灵会本能地被这种气息吸引。” 原本负责为亡灵们带来解脱的是死灵法师,可现?在大陆上几乎没有死灵法师了,只好由和死灵法师最?接近的水系法师来承担起这个责任。 盖拉诺尔点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口井里居然聚集了七只新死的水鬼……不过……” 她看了看那支洁白的法杖:“珞珈大人,您能从这支法杖上得到关于?它的主?人的其他信息吗?” 比如年龄,性别之类的。 珞珈摇了摇头:“法杖上会残留着主?人的魔力,这不假,但我无法凭借这一丝魔力推断出关于?魔法师的更多信息。” 每个魔法师的魔力气息都?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和他们的年龄以及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魔力就像性格,主?流的观点认为,男人的性格暴躁,女?人的性格柔弱,老人的性格沉稳,小?孩的性格活泼。 但总有柔弱的男人,暴躁的女?人,沉稳的小?孩,活泼的老人。 从魔力推断魔法师本人的年龄和性别,不可行。 “除非我见过这个魔法师,记住了他的魔力。” 珞珈说:“但我真的没见过这个人。” 她其实没有和其他任何魔法师正式见过面,更别提是水系法师了。 她就是冒充的水系法师,怎么敢舞到正主?面前去,那不是等着被拆穿吗。 “不过,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水系法师。” “他的魔力宽广深邃,如同一望无边的海洋。” 伊尔的关注点非常简单:“那你?和他谁更厉害?” 珞珈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我更厉害。我可是最?强的魔法师。”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帝国皇宫里任职呢?” 伊尔单纯地问:“是因为不喜欢宫廷生活吗?” 珞珈:…… 她问格维尔:“你?能不能用你?的控制台把他打一顿?” 格维尔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抱歉,这不在创世神的服务范围之内。” “我想,珞珈大人只是想在进入宫廷之前游历大陆一段时间,扩展视野,积累经验,以便更好地为迦尔维亚陛下效劳。” 盖拉诺尔说:“我相?信,等时机成熟之后,珞珈大人会称为洛尔贝涅的宫廷法师。” “因为,您看起来十分?尊敬迦尔维亚陛下。” “我何止尊敬迦尔维亚陛下,”珞珈说:“我崇拜她,她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 “我也是。” 盖拉诺尔说:“我也从小?崇拜皇帝陛下。哪个女?孩能不崇拜皇帝呢?” 她笑着说:“亚希伯恩的《天?灾骑士传奇》是我最?爱的文学读物。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发下过誓言,将来要?成为能够与皇帝陛下比肩的优秀骑士。” 珞珈挑剔地看了看她:“那你?还有的努力呢,骑士大人。” “我至今仍在追赶陛下的背影,”盖拉诺尔微笑着说:“我永远不会停下追赶的脚步。” “我明白你?为什么想去光辉山脉那边找龙来屠了,”珞珈说:“因为你?想模仿迦尔维亚陛下。但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你?永远不可能成为迦尔维亚,你?永远都?只是盖拉诺尔。” “我明白的,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轻声说:“我明白。” “总之——” 珞珈拾起了法杖和没有字迹的笔记本:“你?继续吃饭吧,我再?看看这两?样东西,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一个强大的水系法师弄丢了自己的法杖,这事儿总觉得有点非同寻常。那个红宝石项链就由你?保管吧——反正我也不了解红宝石。”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祝您顺利,珞珈大人。” 六号驻营地有两?间小?屋,珞珈选择了左边的那间。 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没有桌椅,也没有水壶。 不过,让她很意外的是,屋子里居然十分?干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看来近期有人使用过这个驻营地,”格维尔说:“就在这几天?。” 珞珈伸出手指抹了抹窗框,又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床底。 “问你?一个问题,”她说:“如果你?出门在外,暂时在一个驻营地里留宿一晚,那么,你?会把床底下的灰尘都?打扫干净吗?” 格维尔摇头:“当然不会,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干。” 旅途之中每一分?每一秒的休息时间都?是宝贵的,不可能浪费在打扫屋子上。 就算屋子再?怎么脏,随便打扫出一个能下脚的空地就行了,总不可能连床底下都?要?打扫一遍。 “可是现?在床底下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珞珈说:“足以说明,昨天?——最?早是前天?——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是一个魔法师。” 她做了个施法的手势:“只需要?一个除尘咒,就能将最?细微的地方的尘土都?打扫干净,省时省力。” 她坐在硬板床上:“我觉得,那个水系法师凶多吉少了。不是死了,就是马上就要?死了。” “我也觉得,”格维尔说:“一个正常的魔法师是不会抛弃自己的法杖的。” 正如一个圣骑士不会抛弃自己的剑。 “那么你?猜,”珞珈说:“昨天?住在这个房间里的魔法师,是这个水系法师本人,还是……把他逼到这种处境的那个人?” 格维尔摸了摸下巴:“如果让我猜的话……” 他四处打量一番:“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把他逼到这个处境的人。” “如果我是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人,我一定?没有心情给自己暂时的住处施除尘咒,脏点乱点也不是不能讲究一晚上。” 珞珈摇头:“不一定?。或许,他施除尘咒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痕迹。如果你?的毛发、血液落到了敌人的手里,那么你?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她将法杖和空白笔记本扔到一边:“算了,先不说这些了。” 格维尔问:“你?不再?检查检查那本笔记吗?或许会找到什么线索。” “不着急,”珞珈摇头:“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一会儿再?看也没关系。” 格维尔坐在了她身?边。 “那你?现?在想要?说什么呢?” 珞珈看着他的眼睛:“你?还没有给我讲故事。” “今天?所有人都?要?讲一个故事,盖拉诺尔、伊尔和我都?讲了,只有你?还没讲。” 格维尔惊讶:“我也要?讲吗?” 珞珈点点头。 格维尔迟疑:“可我没有什么故事好讲……” 他生活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他脑海中的故事也和这里格格不入。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格维尔说:“我给你?讲一个我的世界里从古地球时代流传下来的故事吧。” 珞珈点头:“洗耳恭听。” “从前,有一个叫庄周的人,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舞在花丛之中。” “梦醒之后,他又变回庄周,回忆起自己梦为蝴蝶的经历。” “他不明白,究竟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到底是他作为蝴蝶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他作为庄周的世界是真实的?” “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哪一个世界才是虚妄?” “他想不明白,于?是把这个故事讲了出来,流传后世,希望后世之人能够找到答案。” 格维尔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觉得呢,珞珈?” 他的声音中带着迷茫和困惑。 “你?觉得,究竟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珞珈静静地看着他。 她想了想:“有我存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格维尔恍惚地笑了:“这个答案真是有你?的风格。你?总是这样,理所应当地以自我为中心,让人觉得很羡慕。” 他躺在了硬板床上:“唉,今天?真是劳累的一天?,我跟着你?们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们每个人都?有马骑,只有我没有。” “你?是幽灵,你?会飞。” 珞珈提醒他。 “飞也很累。” 格维尔说:“明天?你?拽着我飞吧,我不想自己飞了。” “可以啊,”珞珈点头:“只要?你?不介意像被放风筝一样扯着就好。” 格维尔立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珞珈施法召唤了一个光球,让它悬在屋顶照明,自己翻开了那本没有自己的笔记本。 一本经常使用的笔记本除了字迹之外还会留有其他印记,比如边缘处被抚摸得光滑的痕迹,页边页脚的折痕,封皮上的磨损等等。 这本笔记上,这些该有的痕迹都?有,就是没有字迹。 就像有人用什么方法把字迹消除了一样。 珞珈想了想,从行李里拿出自己的羽毛笔和墨水瓶。 她蘸了蘸墨水,把笔记本翻到扉页的部分?,在上面画了一条横线。 “我还以为你?会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呢。” 格维尔兴致勃勃地说:“比如这样:我是珞珈,兰伯特?.休的弟子,大陆上最?后的死灵法师。” 珞珈建议:“那我不如写:我是个脑子不好使的通缉犯,无论是谁看见了我写下的文字,快来抓我。” 扉页上的横线消失了。盼盼 珞珈精神一振。 “果然,有人给这本笔记施了魔法。” 她伸手撕下了笔记本的扉页。 “喂喂,”格维尔问:“你?在干什么?” “尝试解咒。” 珞珈说。 “放心,扉页通常是用来签名的地方,即使坏了也不会影响到正文内容的解读。” 格维尔无奈:“你?把扉页弄坏了,没办法弄清笔记本主?人的身?份,才更麻烦吧……” 珞珈不理他,自顾自地给扉页施了一个加强版净化?咒。 扉页颤了一颤,没有字迹浮现?。 珞珈一言不发加大输出。 在如同第二轮太阳一般的净化?咒炙烤之下,扉页颤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不情不愿地浮现?出了字迹。 首先浮现?的,是珞珈刚刚画下的横线。 紧接着浮现?的,是一个花体签名。 而且还是用变格上古语写就的签名。 珞珈表情痛苦:“花体、变格上古语、签名……” 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首先,她必须辨认出这堆花里胡哨的图案究竟是那些字母的排列组合。 其次,她必须解读出这些字母在变格上古语里的含义?。 最?后,这个单词还是一个变格上古语的名字。 很多人的通用语名字和变格上古语名字并不相?同,除了一些私下里的信件来往之外也根本不会使用自己的变格上古语名字。 也就是说,就算把这个名字解读出来了,也什么用都?没有。 珞珈把扉页扔到一边,抓过了笔记本。 “算了,直接看正文。” 她如法炮制,直接用超级加倍的净化?术对着笔记本疯狂输出。 不一会儿,整本笔记都?被解了咒,原本空白的内页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的黑块墨迹。 就像是有人抓着笔在纸张上疯狂地涂画了好多个小?时一样,整本笔记几乎找不到一块空白的地方。 珞珈目瞪口呆:“这……” 刚刚是笔记空白,看不到内容,现?在笔记不空白了,但也看不到内容。 她确定?这本笔记上已经没有魔咒残留了,这就是笔记原本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主?人一开始就把笔记涂成了这个模样,还是在消除笔记之前先用墨水涂抹了一遍,来了个双重保险。 如果是后者的话,只能说这人还挺谨慎的。 她把笔记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墨迹比前面稍微淡一点点,珞珈对着照明光球,从墨团里依稀辨认出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必须、逃离……杀死……” “塞昂.魁内札尔……” 第59章 [vip] 水火不容 珞珈嘴角抽了抽:“是塞昂啊……” 她?放下笔记本?, 情真意切地说:“要不这件事咱们就别管了吧……” 塞昂.魁内札尔,现任洛尔贝涅第一炼金术士,宫廷法师, 魔法协会十?柱大魔法师其中的一柱。 同时也是淫羊藿的终极代言人, 真正意义上行走的人形春/药,遛狮鹫不牵绳的婊子养的混蛋。 他的事情,珞珈真的不想管。 无?论是他要杀人,还是他要被人杀了,珞珈都只想说——与我无?关。 血别溅到我身上就行。 她?本?身就对炼金术士说不上喜欢,更何况塞昂在炼金术士里也过于异端了。 她?老?师兰伯特.休沉迷各种非法实验, 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外狂徒,但也不是让人不能理解。毕竟炼金术士嘛,哪个不喜欢做实验呢? 塞昂.魁内札尔则是另一个完全的极端。他所做的一切实验都在帝国?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 从不给任何人以攻讦自?己违法的机会。不过, 他沉迷春/药无?法自?拔, 这是无?论如何都让人想不通的一件事。 “我不能理解塞昂, ”珞珈对格维尔吐槽:“我知道性?/爱很容易让人上瘾, 但上瘾到他这个程度的, 还是无?出其右。” “不稀奇, 塞昂是‘色/欲’的化身。” 格维尔耸了耸肩:“这是人物设定的一部分。” “我能让他自?生?自?灭吗?” 珞珈问:“我实在不想管他的闲事。” “我劝你别, ”格维尔说:“想想主线, 想想任务。” 珞珈叹息一声?:“唉, 好?烦。” “要是塞昂看穿了我的身份该怎么?办?” 格维尔说:“放心,主线任务进行阶段他看不穿的, 我向你保证。” 珞珈点开任务界面, 发?现新的主线任务触发?了。 【水火不容:寻找塞昂.魁内札尔】 珞珈摸了摸下巴:“你说,这个‘水火不容’是在形容塞昂和这本?笔记的主人的关系, 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毕竟,笔记的主人就是一位水系法师。 格维尔说:“这就需要你自?己探索了。” 他在硬板床上打了个滚:“我劝你好?好?休息一晚,毕竟……” 他想了想:“不带任何剧透地提醒你——今晚将是你这段时间最后一个能够放松休息的晚上了。” 珞珈立刻跳上硬板床:“快快快,给我腾个地方,我要睡觉。” 死灵法师不需要睡觉,但能休息一晚总是好?的。 入睡之前,珞珈闭着眼睛对格维尔说:“你知道吗?” “我最喜欢蝴蝶了。” 格维尔侧头愣愣地看着她?,低声?回答:“我知道。” 但赛荒原的满月高高地悬在天?上,晴朗的夜幕之下是荒芜的原野,远处传来异兽悠长的吼叫。 珞珈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房间外,盖拉诺尔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龙之心仿品出神。 伊尔一边嚼着香肠,一边问道:“怎么?了?你从刚才起就情绪不高。”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盖拉诺尔凝视着火光下耀眼的红宝石:“我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你怕什么?啊?” 伊尔奇怪地说:“龙之心明明是你自?己偷的,你最清楚它现在在谁的手?上了不是吗?区区一块仿品,有什么?大不了的?” 盖拉诺尔掩饰地干咳了两?声?:“这个,我那不叫偷……偷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我这叫提前支取。” “得了吧,你那就是偷。” 伊尔无?奈地看着她?:“做贼都做出经验来了,连我们的魔法师都发?现你有过行窃的经历——我看你明明就乐在其中吧?” 盖拉诺尔肃然道:“如果卑劣的行径能够达到高尚的目的,那么?我在所不惜。” “别以为摆出一副严肃脸就能蒙混过关啊!” 第二天?一早,珞珈被格维尔摇醒了。 “醒醒!盖拉诺尔在收拾行李了!” 珞珈揉了揉眼睛:“这么?早就起了?圣骑士真是精力旺盛。” 她?不知道盖拉诺尔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她?一定比自?己睡得晚。 结果自?己还在床上躺着,人家就已经起来收拾行李了。 唉,圣骑士,比不了比不了。 珞珈晃晃悠悠地起床,出门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去水井处打水洗漱。 井底空空荡荡,一个水鬼都没有。 洗漱的时候,珞珈听见盖拉诺尔在规划今天?的行程。 “今天?的路程比较赶,”她?指着地图说:“但赛荒原的夜晚十?分凶险,我们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五号驻营点。” 六号驻营点和五号驻营点之间,隔着一大片荒原,还有两?道丘陵。 丘陵之间的地图上用红色墨水标着两?个五芒星的符号。 “这是沙虫的巢穴,”盖拉诺尔说:“成?年的沙虫体型比房屋还大,能够一口气吞下三匹马,我们必须要小心。” “能绕路吗?” 珞珈问。 她?倒不是怕了这些虫子,而是……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范围攻击手?段。 厄运毒气、死亡瘟疫、亡灵召唤……呃…… 好?像都不太适合在自?己的这两?位同伴面前使用。 沙虫是活的,也不是鬼灵类异兽,她?的平a技能对它无?效。 难道真要她?抡着法杖一杖一个地打爆沙虫的脑壳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如果绕过这两?处巢穴,我们就没办法在天?黑之前赶到五号驻营地了。” 在但赛荒原之中露宿野外,谁都不敢保证会招来什么?异兽。 “这条路程可不好?走啊。”珞珈喃喃低语。 “别担心,骑士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伊尔说:“你可以永远相信盖拉诺尔——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清剿沙虫的巢穴,我们两?个只需要站在旁边观战叫好?就行了。” 珞珈心想,我也可以,只要你们两?个不在旁边观战。 盖拉诺尔也按着腰间的佩剑,认真地说:“珞珈大人,不必担忧,从异兽手?中保护同伴的安全是圣骑士的职责。” “而且,我也早就想要铲除但赛荒原上的沙虫巢穴了——它们盘踞在第六驻营地和第五驻营地之间的必经之路上,给路过的行人造成?了极大的不便。现在我们正好?路过,就顺手?除掉这个祸害。” 珞珈点了点头:“赞美您的勇敢。” 她?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 盖拉诺尔点头:“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飞快地吃完早饭之后,三人把行李挂在马鞍上,急匆匆地出发?了。 第二天?的路程比第一天?难走,气氛也比第一天?沉重。 珞珈骑着骡子一边疾驰一边观察着两?边的景色。 但赛荒原一望无?际,一路上的景色也十?分单一——无?非就是碎石、戈壁、荒原、烈日。 除了黄与黑,天?地之间别无?第三种色彩。 珞珈四下漫无?目的地四下环视,视线被一抹浓艳的蓝吸引了。 那是伊尔的眼睛。 珞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明精灵王子也拥有着秾丽的外表。 他的长发?如同流淌的黄金,双眸如同最好?的蓝宝石。 在黄沙蔽日的灰黄天?空之下,这一抹湛蓝何其可贵。 她?忍不住说:“精灵大人,您的瞳色非常漂亮。” 让她?想到了安德莉亚花园的十?三瓣矢车菊。 那是她?第一次进入皇家花园,近距离地欣赏到这被无?数贵族和文学家赞赏的景色。 盖拉诺尔说:“多谢夸奖。” 珞珈迟疑:“呃,我是在说我们的精灵大人……” 盖拉诺尔点头:“我知道。多谢夸奖。” 珞珈立刻问格维尔:“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格维尔低头忍笑:“不,她?什么?都没有误会。” 单调乏味的旅途让人昏昏欲睡,珞珈偷偷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没有在骡子背上睡过去。 正午之后,他们抵达了第一道沙丘。 而这里也是第一处沙虫巢穴所在。 盖拉诺尔对照着地图:“没错,沙虫的巢穴就在这附近,误差不超过五十?米。” 骡子悠悠闲闲地踱步过去蹭莉莉的脖子,珞珈疑惑地打量周遭环境:“可是我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任何强大异兽的气息。” “或许你不熟悉这种异兽,”伊尔取下了他的长弓,抽出一支利箭,蓄势待发?:“盖拉诺尔,我掩护你。” 盖拉诺尔皱眉:“珞珈大人说的没错,我也没有感受到沙虫的气息。” 她?翻身下马:“我去沙丘背面检查一下。伊尔,你留在原地警戒。” 沙虫喜阴,会把巢穴安置在沙丘的背阴面。 珞珈开口:“我也去。” 她?能够肯定,沙丘的背面没有活物。 判断一个空间里的生?命存在情况是死灵法师的基本?功,她?绝不会弄错。 要么?就是盖拉诺尔的地图出错了,沙虫的巢穴并不在这里,要么?就是有人捷足先登,抢在他们之前杀死了沙虫。 珞珈更倾向于第二点。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可她?也相信盖拉诺尔。 一个强大可靠的圣骑士不会弄错敌人的巢穴所在。 她?跳下马,拍了拍骡子的脖子,示意它乖乖地在原地待着别动。 骡子打了个响鼻,又扭过头去殷勤地蹭着莉莉的脖子。 珞珈:…… 她?恶狠狠地小声?道:“连个家伙事儿都没有,还一天?天?地上赶着献殷勤。” 骡子压根不理她?。 珞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到了等着她?的盖拉诺尔身边。 “骑士大人,我怀疑我们并不是荒原上唯一一队旅行者。” 她?说:“我昨夜破解了那位水系法师的笔记,他在笔记上绝大部分内容都是不知所云的涂抹痕迹,只在最后写上了一个人的名字,伴随着许多恶意的字眼。我认为,这个人或许正在追杀这位水系法师,或许正在被他追杀——总之,这个人现在极有可能就在但赛荒原。” “这个人是谁?” 盖拉诺尔问。 “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帝国?第一炼金术士,塞昂.魁内札尔。” 她?看见盖拉诺尔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他来这里干什么??” 盖拉诺尔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惊讶与不可置信。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珞珈无?辜地耸耸肩:“或许是出于什么?个人恩怨?唉,不是我要抹黑塞昂阁下的荣誉,实在是……嗯,塞昂阁下的敌人的数量,一定远远超过他朋友的数量。” 盖拉诺尔揉了揉眉心。 在这一瞬间,珞珈从她?的表情上读到了无?奈和疲惫。 “算了,在这里就在这里吧。” 她?翻过沙丘,检查原本?应该是沙虫巢穴的地方:“反正我们的旅途和他没关系。” “希望他的旅途也和我们没关系。” 珞珈说。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地图上的标注没错。 沙丘的背阴处有一个三米多高的大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洞口处一地狼藉,红的黄的绿的粘液流了一地,随处可见异兽的断肢和破损的鳞甲。 “果然有人捷足先登了,”珞珈说:“有人抢在我们之前杀死了沙虫。” 盖拉诺尔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从此以后,往来于但赛荒原的旅人能够更加安全了。” 珞珈探头望了望洞口深处:“这个人手?脚真干净,把所有的虫子都杀死了,连幼崽和未孵化的卵都没放过。” “而且,他带走了所有完整的尸体。” 珞珈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半尺来长的虫类前肢:“只剩下这些没有价值的零碎。” “这意味着什么?呢?” 盖拉诺尔问。 “我不知道这些尸体能被用来做什么?用途。我只知道可以带着异兽的一部分找到附近村庄的村长,如果他正在悬赏这种异兽的话,会支付给你可观的报酬。” “他更可能叫你直接滚蛋,”珞珈说:“反正异兽已经清理干净了,他干嘛非得给你付钱呢?” “沙虫是一种极其稀有的魔法生?物,”珞珈说:“它们只生?活在人迹罕至的荒漠中,鳞甲、口器、毒液、腺囊可以用来调配魔药。这里的沙虫尸体被捡得这么?干净,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贼不走空的魔法师。”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喜欢调配魔药,比如死灵法师就不喜欢。 最喜欢调配魔药的,莫过于炼金术士了。 “走吧,”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我们去下一个巢穴看看,看看这位热心的魔法师是不是把另外一处也一起清理了。” 不知道是为了方便串门还是怎么?着,两?座沙虫巢穴相隔不远。 另一处果然也被清理干净了,一只虫都不剩,虫尸也被捡得干干净净。 不过,和第一座巢穴不一样的是,第二座巢穴外的地面上布满了烧焦的痕迹。 珞珈蹲下身来抚摸焦黑色的痕迹,若有所思:“这是火系法师留下的痕迹。” 如果清理沙虫巢穴的魔法师真的是塞昂的话,要么?他正在与一名火系法师同行,要么?他双修了火系魔法。 珞珈觉得还是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就算塞昂掌握了一些火系魔法,也完全没必要在战斗中使用。 作为一个炼金术士,魔法阵和魔法傀儡才是他最熟悉的战斗方式。 第一座巢穴外满地的花花绿绿,那就是战斗傀儡的作战风格的产物——抓住一只沙虫,撕碎,任由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这种简单利索的战斗才是炼金术士们喜欢的。 “火系法师啊……” 盖拉诺尔皱眉。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珞珈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沙虫已经被我们热心的魔法师朋友们处理干净了,我们可以专心赶路了。” 火系法师…… 不止盖拉诺尔皱眉,她?自?己也犯疑。 怎么?这么?恰好?,疑似塞昂.魁内札尔的炼金术士身边还跟了个火系法师? 而且,她?目前正在进行的任务还叫【水火不容】。 她?点开任务面板,任务详情还停留在“寻找塞昂.魁内札尔”身上。 看来这位神秘的炼金术士是塞昂本?人无?疑了,不过那名火系法师的身份却存疑。 不用花时间和沙虫战斗,三人的行程比原计划快了不少。 黄昏时分,太阳还未落山,他们就抵达了第五号驻营地附近。 离驻营地还有二百码,盖拉诺尔就侧耳倾听,若有所思:“我似乎听见了竖琴的乐声?。” 伊尔奇怪:“这里是但赛荒原,怎么?会有竖琴的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 盖拉诺尔仔细分辨:“似乎还有歌声?。这歌声?有些奇怪,好?像不是人类的声?音。” 珞珈顿时感兴趣:“那是什么?的声?音?矮人?精灵?海妖?” “你的说法更加离谱,”伊尔点评:“荒原里哪来的海妖?” “无?论这是什么?的声?音,总归驻营地在那里,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去看看怎么?回事了。” 随着距离逐渐接近,渐渐地珞珈也能听见那飘渺的乐声?了。 她?对音乐不算熟悉,兰伯特.休厌恶音乐,从来不肯教授她?相关的知识,她?唯一会吹的渡海歌还是自?学成?才的。 此时听到从驻营地传来的音乐时,也只能想到如下的形容:居然还挺好?听的。 五号驻营地前燃起了巨大的火堆,火堆前有两?个人对坐饮酒,还数十?名美丽的男女或坐或站,有的轻抚竖琴,有的吹奏排箫,有的轻声?歌唱,有的翩翩起舞。 火光之下,他们美艳的容颜动人心魄。 珞珈扫视一圈,转头对盖拉诺尔和伊尔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伊尔说:“没事,你说吧,盖拉诺尔绝对不会害怕。” 珞珈说:“那些都不是活人。” 那些围在火堆旁载歌载舞的美丽男女,不是活人。 伊尔动了动肩膀:“那他们是什么??亡灵?” “是炼金傀儡。” 珞珈说:“而且是制作得比较精细、足以以假乱真的那一种。看来我们猜对了,这里果然有一位炼金术士。” 她?转过头去,指着坐在火堆旁对坐喝酒的两?个人:“只有那两?个人是活的,其他的都是傀儡。” 这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傀儡的主人,炼金术士塞昂.魁内札尔。 盖拉诺尔说:“伊尔,戴上兜帽。” 伊尔没有问为什么?,飞快地拉上了兜帽。 几?乎是与此同时,火堆旁的两?个人发?现了他们。 他们一个是身穿丝绸长袍的年轻男人,一个是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远道而来的客人,”年轻的男人站起身来,向他们招手?:“伟大的命运让我们相逢在但赛荒原中。来吧,请与我们一起享受歌舞与美酒,渡过这漫长的夜晚。” “他一定是塞昂。” 珞珈对格维尔说。 她?打量着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炼金术士。 塞昂身材高挑,棕色的漂亮卷发?垂在肩头,丝质长袍勾勒出他颀长优美的身材,五官精致俊美,散发?出成?熟的风韵。 “轻浮。” 珞珈评价。 “不轻浮就不是塞昂了,”格维尔说:“他可是色/欲的化身。” “你确定他不会看穿我的伪装?” 珞珈最后一次确认:“这个人虽然轻浮,但实力却是一等一的。” 不然迦尔维亚也不会允许他用淫羊藿萃取液祸害她?的宫廷了。 “放心吧,不会的,”格维尔说:“相信创世神。” 珞珈和盖拉诺尔对视一眼,谁都不想上前去应付塞昂。 最后还是珞珈站了出来:“我们没想到会在但赛荒原中遇见其他旅行者。”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塞昂说:“远道而来的行人啊,如果您能接受我的邀请,这将是我的幸运。” “就让我们跟随命运的脚步吧。” 珞珈转头示意盖拉诺尔和伊尔:“跟上。” 她?走到火堆前,塞昂的炼金傀儡搬来了三张舒适的座椅。 坐下来之后,她?看清了火堆前另一个人的相貌。 这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气质沉稳。 伊尔的兜帽拉得更低了。 珞珈清了清嗓子:“不错的傀儡,看来您是一位强大的炼金术士。” 塞昂惊讶:“您竟然能看出他们是傀儡。”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一个傀儡弯下腰为他斟酒,被他笑眯眯地拉到怀中:“我以为他们的逼真程度足以骗过任何一双眼睛。” “或许他们骗不过水系法师的眼睛。” 珞珈比划了一下:“生?命藏于水中,你的傀儡里并没有水。” “看来你是一个水系法师了?” 一旁的中年女人忽然说话了。 她?双眸如电,紧紧盯住珞珈。 珞珈淡定地点了点头:“货真价实。” “真巧,”中年女人说:“我们这次来到但赛荒原,就是为了追捕一个水系法师。” “那肯定不是我了。” 珞珈说:“我遵纪守法,品德高尚,我的圣骑士朋友可以证明。” 盖拉诺尔点点头:“是的,以我的荣誉为她?证明。” “看来您不是我们要找的水系法师,”女人说:“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魔法师很少被判处死刑,”珞珈好?奇:“这位水系法师究竟做了什么??” 魔法师很少被判处死刑,除了极少数不可饶恕的情由,比如你做了一个人体炼金实验,或者你杀掉了几?万人,又或者你是个死灵法师。 “他使用魔法屠杀了数万名普通人,”女人说:“在温亚德。” 珞珈皱眉:“温亚德战役中屠杀数万人的埃里克.弗里曼已经被魔法协会判处死刑,由火系法师卡门.昆汀执行。” 卡门.昆汀,大陆第一火系法师,洛尔贝涅宫廷法师,魔法协会十?柱大魔法师中的一柱。 当年魔法协会挑选她?来执行弗里曼的死刑,而她?将弗里曼用火焰活活烧死了。 “我就是卡门.昆汀,”女人说:“四年之前,我亲手?烧死了埃里克.弗里曼,为他带来了终结。” “可是最近,我们却发?现,弗里曼……极有可能复活了。” 第60章 [vip] 婊/子养的 复活了? 珞珈皱了皱眉:“死?人是无法?复活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死?亡, 死?亡是一段不?可逆的旅途。死?人是无法?复活的,除非他根本就没死?。 卡门.昆汀扯了扯嘴角:“您……” “我叫珞珈,”珞珈说:“没有姓。” 塞昂抬头看了她一眼?。 “珞珈大人, ”卡门.昆汀说:“我亲手?杀死?了埃里克.弗里曼, 我能够确定,他已经彻底地死?亡了。” “狮子也有沉睡的时候,或许您被他欺骗了。” 珞珈说。 “或许吧。” 卡门.昆汀含混地说。 “先不?说这些?了。” 塞昂举起酒杯:“总之,伟大的命运指引我们相会在但赛荒原,我们应当为此欢庆。” 珞珈点头:“愿命运源源不?断地创造奇迹。” “珞珈大人,我已经知道, 您是一位强大而正直的水系法?师,”塞昂说:“不?知道您的两位同伴又拥有着何等的威名?” “哦,他们啊, ”珞珈转身:“这位是我的朋友, 盖拉诺尔, 她是一位勇敢而高尚的圣骑士, 具有强烈的荣誉感。” 盖拉诺尔按住佩剑, 向塞昂点头致意:“塞昂阁下, 久仰大名了。” 塞昂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很快移开, 望向伊尔:“那?这位是……” 伊尔的头垂的更低了。 珞珈说:“他是一名精灵。” “精灵啊……” 塞昂意有所指地说:“现在的大陆上, 很难再见到精灵的身影了。” 珞珈耸了耸肩:“很难见到, 并不?代表一定见不?到。” 盖拉诺尔和伊尔在火堆旁坐下,塞昂的人偶给?他们端上酒杯。 珞珈接过酒杯后, 谨慎地嗅了嗅, 确定酒里没有添加什么可疑的助兴药物。 不?是她多疑,而是塞昂这个人, 不?能以常理来推论。 也不?知道是不?是塞昂暂时性良心发现了,酒杯里居然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美酒。 她出神地环顾四周,心想?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在但赛荒原里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呢。 炼金术士真厉害啊。 “命运真是奇妙啊,”她感慨地说:“居然能让我在但赛荒原遇到一位像您这样著名的人物。塞昂大人,您的著作我都有拜读过。” 她确实读过塞昂出版的每一本书,不?过有些?是认认真真地读完的,有些?是骂骂咧咧地读完的。 “哦,是吗?” 塞昂颇为感兴趣地问:“您最喜欢哪一本呢?” 珞珈想?了想?:“我认为您在《异域蘑菇毒素对动物神经的作用》一书中提到过的某些?观点令人大开眼?界。” “没想?到水系法?师也会对蘑菇感兴趣,”卡门.昆汀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只有炼金术士才?会沉迷毒素和动物神经。抱歉,我一听见这些?名词就困。” “您应该扩展一下知识面,”塞昂说:“这对您没坏处,昆汀大人。如果您对沙漠异兽的习性有所了解的话?,今天?早些?时候我们就不?会在无意间惊动沉睡的虫母,引来沙虫的围攻了。” 卡门.昆汀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我把它们都烧死?了。” “您烧死?了一窝沙虫,”塞昂面无表情地说:“被响动吸引来的另一窝是被我的机械傀儡撕碎的。” “我们是同伴,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包揽所有战斗吧?” 卡门.昆汀说:“再说了,您带走了所有沙虫的尸体,我以为您也乐见其?成呢。” “就是因为您总是这样粗心大意,不?把知识和细节放在心上,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塞昂冷冷地说:“当初陛下就不?应该指派你去为弗里曼处刑,如果让我去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走他的。” “我没有放走他!” 卡门.昆汀霍然起身,肉眼?可见地变得愤怒了起来。 周遭的温度也随着火系大魔法?师的愤怒而飞快上升:“我将他穿刺在木桩上,活活烧死?了他。塞昂阁下,您有没有听过魔法?师临死?前的求饶和哀嚎?他求我砍下他的头颅,让他立刻死?去,为此他可以告诉我他将所有的财产藏在了哪里。您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如果当初桑兰大公选择和他的母亲结婚,而不?是迎娶现任公爵夫人的话?,他就是桑兰公国的王子之一!在那?一刻,我只要伸出手?来,就能得到一位王子的财富!” “但是我拒绝了他,因为我的心中怀有对皇帝陛下的忠诚,我亲眼?看着他足足哀嚎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而现在,您怎么敢……您怎么敢怀疑是我放走了他,怀疑我对迦尔维亚陛下和洛尔贝涅的忠诚?” “我并没有怀疑您的忠诚,昆汀大人,”塞昂冷静地说:“我只是怀疑,您因为能力有限,所以未能识破弗里曼的伪装,让他从您的眼?前溜走了而已。” “你!” “就连陛下也认同这一观点,”塞昂说:“您瞧,陛下派我和您一起抓捕弗里曼,而不?是让您自己?行动,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至少在弗里曼这件事?上,陛下已经不?能完全信任您了。” “你怎么敢这样污蔑我!” 卡门.昆汀愤怒地抬起手?,炙热的火球在她掌心里凭空出现:“我是十柱大魔法?师之一,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是十柱大魔法?师,”塞昂姿势不?变,周围载歌载舞的人偶在一瞬间停下动作,纷纷崩解变成零件和液态的金属,蹦跳着,流淌着,汇集到一处,化?作一只巨大的战斗傀儡:“以防您忘记了,我还是迦尔维亚陛下的第一宫廷法?师。” “你是个婊/子养的!” 卡门.昆汀怒吼着,浑身爆发出惊人的火焰,战斗傀儡蓄势待发,将双手?的手?心对准了她。 盖拉诺尔在卡门.昆汀抬起手?的瞬间就拉着伊尔翻滚着闪避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当两位魔法?师发生冲突时,在场的圣骑士有两个选择:一,在他们抬起手?来之前先发制人,砍掉他们用来施法?的双手?;二,跑,跑的越远越好。 很显然,盖拉诺尔没有选择第一个选项。 珞珈叹了一口气,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她抬起了手?:“两位,冷静一下。” 战斗傀儡的动作变得缓慢,一卡一卡地,最终停在原地不?动。卡门.昆汀的火焰渐渐熄灭,不?留一丝痕迹。 珞珈放下了手?:“我相信,我们有着和平对话?的可能。” 格维尔惊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珞珈耸了耸肩:“我说了,我是最强大的魔法?师。” 卡门.昆汀震惊地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珞珈举起双手?,以示无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系法?师而已。” “正如塞昂阁下所说,我们能相遇在但赛荒原,是命运最奇妙的安排。希望两位能够和平相处,不?要一言不?合就施法?互殴——你们已经吓到我的朋友们了。” 她指了指躲在巨石背后的盖拉诺尔和伊尔。 “出来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对于魔法?师而言,刚才?的场面只是日常互殴,但对于包括圣骑士在内的普通人而言,这种程度的魔法?爆发足以杀死?他们一百次。 当然了,精灵不?在此列。 珞珈其?实不?明白盖拉诺尔刚刚为什么要拉着伊尔一起躲,反正他也死?不?了,顶多是被轰掉四肢,精灵的恢复能力强,最多几分钟的功夫就都长回来了。 无法?理解盖拉诺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塞昂很干脆地向卡门.昆汀鞠了一躬:“抱歉,昆汀大人,刚刚是我言语失当,冒犯了您,请您原谅。” 卡门.昆汀磨着牙:“塞昂阁下,我不?原谅你。” 塞昂说:“随您的便吧。” 珞珈轻咳了一声:“既然现在两位已经言归于好,那?么,就让我们坐下来,和平地解决刚才?的争吵。” 卡门.昆汀冷笑:“只要他一天?不?肯相信我对陛下的忠诚,我就一天?都不?可能与他和好。” “我并非不?相信您的忠诚,”塞昂解释:“我只是不?相信您的能力。” “你又比我强多少?” 卡门.昆汀怒吼:“你这个婊/子养的!” “我建议您还是换一个词来骂我,”塞昂好声好气地说:“因为我的确是被婊/子养大的,您用这个词来骂我,我既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羞耻。” 卡门.昆汀冷笑:“因为你压根就没有羞耻心。” 珞珈转头对格维尔吐槽:“我觉得她说的对——塞昂压根就没有羞耻心。” 塞昂.魁内札尔是魔法?协会十柱之一,帝国第一炼金术士,洛尔贝涅首席宫廷法?师。 他为人放荡随性,沉迷□□,有很多的朋友,也有更多的敌人。 他的很多敌人骂他是婊/子养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句大实话?。 塞昂.魁内札尔确实是婊/子养的。 他出生在金顶之城北区一条肮脏的小?巷,母亲是酒馆里的女招待,兼职妓/女。 生父不?详,名义上的父亲是一个六十岁的老瘸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了,娶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妓/女。 塞昂在脏乱贫穷的街区长大,十六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寻找志愿实验体的炼金术士。 大多数炼金术士都不?像兰伯特.休一样勇于践踏法?律,可是他们又的确有做人体炼金实验的需求。于是,他们去南区、北区的贫民窟里寻找十几岁的小?孩子,花上十几金币,就能说服他们的父母“自愿”地献上自己?的孩子。 绝大多数炼金术士都是利用这种手?段来规避魔法?协会的审查的。 这样做的成本很低——只要花上少量的金币,就能得到自愿的优质实验体,而这些?金币甚至可以算作每年的“实验费用”来向君主?申请报销。 而魔法?协会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造成大量的实验体死?亡,就不?会追究,毕竟法?不?责众嘛。 正因如此,兰伯特.休的所作所为才?格外让人无法?理解——明明可以用钱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人抓住把柄呢? 十六岁的塞昂成为了这位炼金术士的实验体。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总之,五年之后,二十一岁的他已经是这位炼金术士的得意门生了,还被推荐进入魔法?学?院学?习。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一帆风顺,金钱名声纷至沓来,一样不?缺,直到如今。 他曾经狼狈的过去,现在也只是作为敌人气急败坏的时候辱骂他的一种方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羞耻心这种东西,有时候有了不?如没有。” 格维尔说:“要是塞昂有羞耻心,一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就火冒三丈,那?他估计整天?除了发火也不?用干别的了。” 珞珈点了点头:“有道理。” 她再次抬起手?:“两位,冷静。” “虽然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是作为一名魔法?师,我同样十分关心弗里曼的生死?。” 四年之前,弗里曼违反了魔法?协会的规定,参与了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之间的战争,在温亚德用魔法?屠杀了数万名普通人,这是任何一名魔法?师都无法?接受,也是无法?原谅的。 不?得参与战争——这是魔法?师们必须恪守的最后准则。 虽然没有在魔法?协会正式登记过,但作为一名魔法?师,珞珈认同这项规定。 弗里曼的行为她不?能接受,魔法?协会判他死?刑,她拍手?称快。 而现在居然有人说弗里曼并没有死?…… 如果他真的没死?的话?,她不?介意亲手?送他一程。 反正她是死?灵法?师,她擅长送别人去死?灵之海。 “昆汀阁下是当年负责为弗里曼执行死?刑的人,我相信她不?可能故意放走弗里曼,很可能是弗里曼使用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魔法?,假死?逃脱了。” 她还是不?相信弗里曼能够复活。 “珞珈大人,我十分确定,我亲眼?看着弗里曼在我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卡门.昆汀说:“人化?作了灰烬,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呢?” 珞珈沉思:“这个嘛……” 她倒是想?到了几种能够让人暂时脱离肉/体存活的方式,但有的需要极其?繁琐的准备,弗里曼没有这个条件,而不?需要事?前准备的那?些?,则已经进入了死?灵术的范畴了。 “他总不?至于偷学?死?灵术吧?” 珞珈对格维尔说:“他是有多想?不?开?” 死?灵术是大陆上的绝对禁忌,一旦有魔法?师偷学?死?灵术被抓,等待他的就是比火刑更加凄惨的刑罚。 “他可是已经光明正大地参与战争了啊,”格维尔说:“或许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还是始终不?能理解他,”珞珈说:“你说,他可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看看同为君主?私生子后代的阿诺德,日子过的多舒坦。他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自己?别无退路?” “或许是他太过热爱自己?的国家了吧,”格维尔说:“看着自己?深爱的国家和敌国开战,却节节败退,马上就要输掉最关键的战役,彻底沦为敌国的附庸国,而自己?明明有左右战局的能力却只能袖手?旁观,任谁的心里都会不?平。更何况,他还是大公的私生子。卡门.昆汀也说了,他差一点就是桑兰的王子了,对自己?的国家有归属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他就不?应该选择成为一名魔法?师,”珞珈说:“魔法?师不?应当过于热爱自己?的国家,这只会为自己?带来痛苦。” “你自己?就十分崇拜迦尔维亚,”格维尔说:“你和弗里曼几乎处在同一立场上。等洛尔贝涅和别国开战时,或许你也会忍不?住插手?战局。” “我绝不?会参与战争,”珞珈严肃地说:“永远不?会。” “因为我知道自己?拥有多大的力量。我可以一夜之内杀光桑兰公国的所有士兵,我可以仅凭一己?之力推倒桑兰公国的所有城墙。只要我想?,我就能让洛尔贝涅彻底吞并桑兰公国。” “可是,在此之后呢?我不?是世界上唯一的魔法?师,桑兰公国也有自己?的魔法?师。他们的魔法?师会对我的行为展开报复。他们会屠杀洛尔贝涅的士兵,践踏洛尔贝涅的城墙,让洛尔贝涅的百姓每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中。” “而我会坐以待毙吗?我不?会,我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报复他们,发誓杀掉桑兰公国的最后一个活人。” 珞珈摊了摊手?:“因为魔法?师的能力太强大了。一旦魔法?师参与了战争,那?么战争决胜的关键就完全看哪一方的魔法?师数量多,哪一方的魔法?师更强大。而这些?强大的魔法?师为了击溃对手?,会选择屠杀敌国的士兵和普通人民。” “魔法?师的参战并不?能结束战争,只会使战争造成的伤亡和损失直线上升而已。” “因此,魔法?师绝对、绝对不?能参与任何一场战争。” “弗里曼违背了这项准则,他该死?。” “如果他真的还活着的话?,我不?介意亲手?将他送去死?灵之海。” 第6 2章 [vip] 圣骑士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业 “昆汀大人, 我相?信您对迦尔维亚陛下的忠诚,”珞珈说:“我能理解这份忠诚——没有任何一个忠于陛下的人会乐于去背叛她,这是陛下的人格魅力所在。” 卡门.昆汀深吸一口气:“很荣幸能被您理解, 珞珈大人。” “但是, 我们不得?不正式一个事实,那就是,魔法拥有无穷无尽的可能。” “魔法师们穷尽一生,只?为追求魔法的边界,而魔法的边界至今仍未被人掌握。谁也不能说自?己参透了魔法的所有奥秘,即使是永生不死的精灵也不行。所以, 昆汀大人,埃里克.弗里曼掌握了一种您不了解的魔法,利用它从?您的面前假死逃脱——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 昆汀艰难地点了点头:“珞珈大人, 您说的对——魔法的奥秘是无穷的, 我不会自?大到以为掌握了世间的所有魔法。” 珞珈说:“很高?兴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看来, 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讨论弗里曼是否已经彻底死亡, 或是仍然存活于世。” 她一挥手:“请坐吧, 两位大人。” 卡门.昆汀看了一眼塞昂, 深吸一口气, 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珞珈在两人中间坐下:“首先, 我必须申明一点。我本?人并?不是一个在魔法协会登记在册的魔法师。我没有在魔法学院就读过, 也不是什么?名声在外的大魔法师的弟子。” 这倒是谎话了,她老师何止名声在外, 简直家喻户晓, 可止小?儿夜啼。 “看来您是一位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魔法师,”塞昂说:“我就说嘛——如果?您这样强大的魔法师曾经在魔法协会登记过的话, 我一定会对您印象深刻才对。” 珞珈微微一笑,将所有的辛酸都埋藏在心底。 唉,不是她向往自?由,也不是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在协会登记,被推荐进入宫廷,领取宫廷法师的丰厚年?金。 这自?由谁爱要谁要,她只?想要年?金。 但很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根本?不可能去协会注册,也就根本?无法进入宫廷。 于是,她淡淡地说:“哦,我不喜欢宫廷的氛围,宁愿趁着?年?轻在大陆上?游历几年?,多积攒一些见识。” 格维尔捂着?肚子笑到打滚。 珞珈耳朵尖,听见伊尔在盖拉诺尔耳边小?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她果?然不喜欢宫廷生活。” “您是一个有追求的魔法师。” 塞昂钦佩地说。 “虽然我没有在协会登记过,但我认同协会的理念,也认同协会对弗里曼的判决。如果?弗里曼真的活了下来,那么?我愿意帮助两位大人抓捕他,并?且对他施以死刑。”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相?信我,两位大人,没有什么?人比一个水系法师更懂得?怎么?杀死另一个水系法师了。” 也没有人比死灵法师更懂得?如何彻底地抹杀一条生命了。 只?要弗里曼还活着?,并?且没有精灵血统,她就能让他立刻去世。 即使他拥有精灵血统,她也……呃…… 珞珈问道:“弗里曼是纯血人类吗?” 即使弗里曼是个半精灵,无法被杀死,她也有办法让他活的无比痛苦。 只?不过,如果?他真的是个半精灵的话,事情会变得?棘手一些。 她隐蔽地看了一眼用兜帽遮住半张脸,深深地垂着?头的伊尔。 尤其是当?你的朋友是一位精灵王子时。 卡门.昆汀点了点头:“是的,弗里曼没有任何古老种族的血统。他的父系血统来自?桑兰大公,桑兰公国?的统治者血脉清晰,易于追溯,他们没有任何永生精灵的血统。至于母系血脉……据我所知,在桑兰大公迄今为止的最后一场婚姻前夕,弗里曼的母亲被毒杀了。” 能够被毒杀,说明她没有精灵血统。 她能够被杀死,弗里曼也能。 珞珈点头:“我明白了。” 弗里曼没有永生血统,他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一定是使用了某种秘法,使自?己的生命暂时脱离肉/体独立存在。 换句话说,他偷学了死灵术。 珞珈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想不开的人,放着?好好的水系法师不当?,非要去学死灵术,这不是嫌自?己的日子过的太愉快了,想给?自?己找点刺激吗。 “那么?,我想请您说明一下,”珞珈问:“您为什么?会觉得?弗里曼死而复生了呢?” 听塞昂和?卡门.昆汀的争吵,似乎连迦尔维亚陛下都已经认定弗里曼复活了,派出了两位强大的宫廷法师一起抓捕他。 塞昂和?卡门.昆汀同为魔法协会十柱,是整片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一口气派出了两位这种级别的魔法师,可见迦尔维亚对此事的重视。 塞昂和?卡门.昆汀对视一眼,后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这件事由我来解释吧。” 塞昂清了清嗓子:“首先,珞珈大人,我需要和?您的两位朋友签订一份魔法契约,保证他们不会将接下来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说出去。” 珞珈问:“那我呢?您不打算和?我签契约吗?” 塞昂摇了摇头:“不,您不需要。” 珞珈说:“这取决于我的朋友们的个人意愿。” “我们愿意,”盖拉诺尔说:“把契约拿来吧。” 塞昂偏了偏头:“骑士大人,您为什么?不让那名精灵亲自?说明他的意愿?” 盖拉诺尔说:“我可以完全代表他的意志。” 伊尔将自?己往盖拉诺尔身后缩了缩,用沉默来表达同意。 塞昂耸了耸肩:“独断专行的圣骑士。”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羊皮纸和?羽毛笔,飞快地写下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契约。 盖拉诺尔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那份,将另一份递给?伊尔。 伊尔看也不看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珞珈偷偷瞟了一眼,发现伊尔签在契约上?的名字是一长串她根本?看不懂的字符。 伊尔用精灵密语签下了他的名字。 收回这两份契约后,塞昂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反正无论伊尔是用哪种语言签的名,只?要那确实是他的名字,就无法逃离契约的制裁。 “好了,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塞昂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帝国?最高?级别的机密,我希望您能够严肃对待。” 珞珈点了点头:“我会的。” “迦尔维亚陛下打算在三个月后向桑兰公国?宣战。” 塞昂说:“宣战理由是桑兰公国?再一次主?动撕毁了和?平契约。” 珞珈垂头沉思。 她知道迦尔维亚要再次和?桑兰公国?开战,却不知道具体的宣战理由。 即使是一国?君主?,主?动宣战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能说打就打。 看来迦尔维亚陛下这次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是——敌人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 “不知道桑兰公国?这一次是怎么?撕毁和?平契约的。” 珞珈问。 “虽然您是一位自?由魔法师,我仍然假设您了解这段并?不久远的历史——四年?前,温亚德战役结束之后不久,桑兰公国?战败,派王太子来到金顶之城和?谈。” 珞珈点头:“这一段我知道。” “为了表示自?己和?谈的诚意,王太子向迦尔维亚陛下献上?了桑兰公国?的国?宝,象征着?巨龙扈从?的珍贵宝石‘龙之心’。” 珞珈再次点头:“这一段我也知道。” “‘龙之心’象征着?桑兰公国?求和?的诚意,也象征着?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两国?之间难得?的和?平。迦尔维亚陛下怀着?珍视的心收下了这份礼物,将它收藏在了皇宫的宝库中。” “可是现在,龙之心失窃了。” 珞珈惊讶地挑起了眉:“失窃了?” 她并?不是惊讶于龙之心的失窃,她惊讶的是,这个消息居然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连塞昂都知道了,还毫不掩饰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这起码说明迦尔维亚本?人已经对此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看来盖拉诺尔给?那个宝库守卫支的招根本?不管用,说什么?只?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不会招来不好的结果?,都是骗人的。 看看,现在事发了吧。 事实证明,当?缩头乌龟是没有用的。 缩的了一时,缩不了一世。 “是的,失窃了。” 塞昂语调沉重地说:“皇宫宝库守位森严,有数十名强大的圣骑士昼夜不停地站岗巡逻,宝库内部还镌刻着?数层魔法阵,只?要有人闯进宝库,就会瞬间激发,将闯入者扣押当?场。自?从?龙之心被收藏进宝库之后,这些魔法阵没有被激发过一次。但诡异的是,即使防守得?这么?严密,龙之心还是不见了。” “数周前,迦尔维亚陛下突发奇想,想要和?安德莉亚亲王一起欣赏龙之心,派人去宝库寻找却一无所获,这件事才算浮出水面。管理宝库的官员承认,其实龙之心早在四年?前刚刚收入宝库的时候就已经失窃了,是他害怕惩罚,才一直隐瞒不报。” 珞珈心想,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之所以隐瞒不报四年?,是因为有一个圣骑士劝他这么?做的。 “值得?一提的是,守卫宝库的魔法阵都是由塞昂阁下您绘制的。因为您是帝国?第一炼金术士,您曾经向迦尔维亚陛下打包票,说将宝库安全交到您的手里,必定万无一失。” 卡门.昆汀嘲讽道:“结果?呢,那个偷东西的贼堂而皇之地偷走了龙之心,而您的魔法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盖拉诺尔欲言又止,最终闭上?了眼,偏过了头。 “这是我的失误,我承认。” 塞昂干脆地说:“是我自?己疏于防范,给?了窃贼以可乘之机。发现龙之心失窃后,我立刻更新了宝库内外的所有魔法阵。” “不过,龙之心的失窃已成定局,即使您更新再多次魔法阵也于事无补。” 塞昂点头说:“我知道,为此我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惩罚。但这些惩罚必须在我为陛下抓回弗里曼之后。” 他面色严肃:“迦尔维亚陛下认为,龙之心是被桑兰大公派人偷走的,此举就是公然撕毁两国?在四年?前签订的和?平协议,因此她决定向桑兰开战。” 盖拉诺尔皱眉:“盗窃龙之心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吗?” 塞昂摇头:“没有,那个窃贼十分聪明,善于隐藏自?身,我们现在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怎么?能确定龙之心是被桑兰公国?的人偷走的呢?” 盖拉诺尔说:“也可能是被其他人偷走的啊?” 塞昂笑了:“骑士大人,对于迦尔维亚陛下和?桑兰大公而言,龙之心象征着?两国?的和?平。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它只?是一块美丽而昂贵的宝石而已。”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一些人热爱宝石到了痴狂的地步,可是,没有人会仅仅为了一块美丽的宝石闯入洛尔贝涅的皇宫行窃,同时冒着?引发一场战争的风险。” “这只?是您的一家之言,”盖拉诺尔说:“您总得?考虑其他可能性。在抓住真正的窃贼之前,您不应该假设是桑兰大公派人偷走了龙之心。它关乎着?两国?的和?平与数万士兵、数十万普通百姓的生命,正因如此,您才该格外慎重,不应该以此为由兴起战争。” 塞昂摊了摊手:“骑士大人,我只?是一个魔法师,我不会参与任何国?家的战争。并?不是我断定龙之心是被桑兰公国?的人偷走的。做出这个判断的,是迦尔维亚陛下。决定发起战争的,也是迦尔维亚陛下。我永远忠于迦尔维亚陛下,可我也永远不会参与她发动的任何一场战争。” “那就是迦尔维亚陛下错了。” 盖拉诺尔说:“她不应该主?动掀起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战争。” “迦尔维亚陛下有她自?己的考虑,”塞昂冷冷地说:“向桑兰公国?宣战是正确的决定。桑兰大公阴险狡诈,出尔反尔,他承诺的和?平并?不作数。早晚有一天,等?桑兰公国?恢复实力,他会再次向洛尔贝涅发动反叛战争。陛下只?是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先发制人而已。” “只?有彻底吞并?桑兰公国?,才能彻底结束这场两国?之间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陛下发动战争,是为了得?到真正的和?平。” 盖拉诺尔的声音比她的剑更冷:“战争只?会带来战争,战争不会带来和?平,即使是虚假的和?平。” “抱歉,”塞昂气笑了:“这是否意味着?您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盖拉诺尔沉默了许久,神情阴郁而纠结,最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按住自?己的佩剑,坚定地说:“是的,我在质疑迦尔维亚陛下的决定。” “这是否意味着?你对陛下不忠?” 塞昂愤怒地说:“伊莲娜女神在上?……圣骑士,如果?我们还在金顶之城,我会以叛国?罪逮捕你!” 伊尔转过头去,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珞珈敏锐地分辨出,他在强忍着?自?己的笑意。 她头疼地扶了扶额。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她好像一直在劝架,都没有停下来过。 先是劝塞昂和?卡门.昆汀,再是劝塞昂和?盖拉诺尔。 等?等?,好像两次都有塞昂。 看来这都怪塞昂太招人讨厌了,是个人都想跟他吵一架。 她应该庆幸伊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戴着?兜帽,一句话都不肯说,否则以他那个“暴怒”的脾气,她还得?再劝一场。 “两位,到此为止。” 她按住盖拉诺尔的双手,防止她拔剑砍死塞昂。 现在塞昂和?盖拉诺尔离的太近了,只?要盖拉诺尔愿意,她就能在塞昂召唤出战斗傀儡之前把他剁成八瓣儿。 所以,为了防止争吵升级到流血事件,她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住盖拉诺尔。 “正如塞昂阁下所说,向桑兰公国?宣战是迦尔维亚陛下的决定,我们几个在这里再怎么?争吵都无法改变。而且,”她指了指自?己、卡门.昆汀和?塞昂:“我们这些人都是魔法师,魔法师不应涉入战争,最好是连谈论都不要过多谈论。” 人都有情绪,都有立场,魔法师也一样。 比如塞昂,珞珈就能看出来,他支持洛尔贝涅向桑兰公国?开战,如果?自?己不是个魔法师的话,他说不定都要报名参军,亲自?上?阵杀敌。 本?来他就有这个倾向,却碍于身份原因必须旁观,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个时候,如果?过多地和?他谈论有关战争的话题,就会更加激起他的情绪。 人一旦被情绪控制,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很容易冲动地做出让人后悔终生的事情。 说不定他回家之后越想越气,连夜调配一罐药水下到桑兰公国?的军营里,把整个军营的人都毒死了呢。 为了防止激发他的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绕过这个话题。 “让我们回到和?弗里曼有关的话题上?。” 她问:“塞昂阁下,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弗里曼并?没有死的?” 塞昂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次,才说道:“陛下想对桑兰公国?开战,但是鉴于桑兰大公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陛下担心他故技重施,于是让我向魔法协会本?部确认桑兰公国?曾经的宫廷法师们的去向。” 温亚德战役后,魔法协会召回了桑兰公国?的所有宫廷法师,桑兰大公从?此变成了大陆上?唯一一个没有魔法师效忠的君主?。 但桑兰大公这个人诡计多端,迦尔维亚担心他使用某些手段挽留住了一部分曾经效忠于他的法师,于是向魔法协会确认。 “值得?高?兴的是,被召回的魔法师没有一个回到桑兰大公的身边去。他四年?前的举动让所有魔法师都为之愤怒,没有人愿意继续效忠于他。” 如果?弗里曼不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的话,相?信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啊,珞珈大人,我想起来了,您没有在魔法协会登记过,”塞昂恍然:“所以您不了解我们确认法师动向的方式。” 他解释道:“当?一位魔法师在协会登记时,我们会让他签署一份契约。这份契约不是和?魔法协会的负责人或者十柱大魔法师签订的,而是和?所有已经签订过此项契约的魔法师签订的。” “签订了这份契约,等?同于你已经同意成为魔法协会的一份子,你向所有的同伴宣誓,你会遵守魔法师的准则,你会效忠你的君主?,在此基础上?,你还会尽力为同伴们争取利益,你会向你的君主?举荐你的同伴……等?等?一系列的条款。” “魔法协会会将每一位同伴的契约保存在总部的地下室里。在魔法师尚且存活的时候,契约有效。魔法师死亡,契约失效,变成一张白纸。” “而由于协会不能完全掌握每一位契约魔法师的动向,即使他们死了,也无法及时将变成白纸的失效契约清理掉。魔法协会成立了三千年?,三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魔法师和?协会签订了协议,无数张失效契约掺杂在无数张尚在生效的契约里,叫人很难分辨和?清理。久而久之,协会就放弃清理了,就让他们那么?堆着?吧。” “反正魔法协会是一个松散的组织,如非紧要关头,本?身也不需要时常掌握成员的动态。” “而这一次,迦尔维亚陛下的请求合情合理——她必须确保桑兰大公不会再次利用魔法师干涉战局。协会决定帮助她联络曾经的桑兰宫廷法师。就这样,魔法协会第一次试图使用契约联络成员。” “负责人花了三天三夜从?浩如烟海的契约纸堆里找出了曾经在桑兰宫廷任职的魔法师的契约,通过契约上?附着?的魔法和?他们取得?了联系,确认了他们的动向。” “而就在第三天晚上?,他们无意间发现了弗里曼的契约。那份契约仍在生效。” 塞昂摊了摊手:“您知道,一旦签订契约的人员死亡,契约就会变成一张什么?字迹都没有的白纸。在为弗里曼执行死刑之后,我们都认为他的契约已经变成白纸了,因此就没有试图去把他的契约找出来。” “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活着?,那份契约仍在生效。” “一开始,我们以为契约出错了。毕竟,谁能从?昆汀大人的火焰之下逃生呢?可是,等?我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通过附着?在契约上?的那一丝魔力联系他时,居然真的联系到了。” “那片宽广深邃,表面平静无波、深处波涛汹涌的大海,只?要曾经见过,就绝不会忘记。弗里曼的确还活着?。” 珞珈皱了皱眉:“这可真是……” 她没有加入魔法协会,真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个传统。 将自?己的魔力和?其他所有成员的魔力进行契约……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举动。 就算伪装得?再像,她终究不是真正的水系法师。 “这可真是太巧了,对吧?” 塞昂叹气:“三千年?来,协会从?来没有试图用契约寻找过成员,这还是第一次,结果?就有了这样惊人的发现。说真的,幸亏迦尔维亚陛下要求协会确认了桑兰法师的动向,否则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一开始,弗里曼没有设防,让我们探知到了他的魔力。但他毕竟是一个强大而又机警的魔法师,瞬息之后,就切断了这份联络。” “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接触,让我们确定了他的大概方位。他位于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的交界处,具体来说,就在但赛荒原上?。” 他示意自?己和?卡门.昆汀:“所以,陛下派我们来到这里抓捕弗里曼。这一次,务必要将他彻底处死。” “原来如此,”珞珈点头:“你们探知到了弗里曼的魔力,确定他还活着?,甚至还定位到了他的大概位置。” 有了这些堪称具体的信息,迦尔维亚才会派出两柱大魔法师。 毕竟大战在即,魔法师又不能参战,养着?也是白养,不如派来出任务。 而且,弗里曼四年?前就用魔法淹死了洛尔贝涅四万士兵,谁知道他四年?之后又会做什么?,还是先下手为强,派人把他处决了才能安心。 “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不止于此,”塞昂说:“四年?前处决弗里曼之后,协会收缴了他的所有财产,包括他的研究笔记和?法杖,都保存在协会总部。发现弗里曼还活着?后,我们立刻确认了这些物品的状态。果?然,都丢失了。我个人怀疑偷窃弗里曼物品的和?偷窃龙之心的是同一个人。” 盖拉诺尔咳嗽一声:“塞昂大人,您的怀疑很容易伤害一个人的荣誉,请您对自?己的言辞保持谨慎。” 塞昂嗤笑:“一个窃贼还有荣誉可言吗?” 盖拉诺尔似乎被打击到了,神情萎靡地低下了头。 伊尔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传递了自?己的支持。 要坚强啊,殿下。 盖拉诺尔无言地握住了他的手。 珞珈问:“这些失窃的物品具体都有什么?呢?” 塞昂说:“弗里曼虽然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但是他当?时……年?纪不大,还不到二十岁。这样年?轻的孩子是积攒不下大量的财富的。更何况,他一定提前将大部分财物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魔法协会查抄了他的住处,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物品,只?带回了他摆在写字桌上?的几样东西——羽毛笔,墨水瓶,空白的笔记本?,挂在椅背上?的斗篷,还有一条仿造的龙之心项链。哦,对了,还有他本?人的法杖。” 珞珈看了盖拉诺尔一眼,她想起了之前盖拉诺尔面对仿品龙之心时的震动。 “塞昂大人,您觉得?弗里曼为什么?会拥有一条仿造的龙之心呢?” 珞珈问了出来。 塞昂满不在乎:“或许因为这是桑兰公国?的国?宝吧,而他本?人又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他原本?可以成为王子的,可惜桑兰大公并?没有和?他的母亲结婚。可能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要得?到什么?。真正的龙之心只?能在历任桑兰大公之间传承,他永远也无法得?到,因此才仿造了一条出来。” 珞珈皱了皱眉。 凭心而论,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别说弗里曼只?是一个私生子了,就算桑兰大公真的和?他母亲结婚,给?了他婚生子的身份,让他成为桑兰的王子,他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龙之心。 桑兰公国?现任王太子是桑兰大公第一任妻子所生,是他的长子。和?洛尔贝涅一样,桑兰公国?实行严格的头生子女继承制,只?要身为兄长的王太子还活着?,就轮不到弗里曼来继承爵位,更轮不到他来继承龙之心。 可是…… 珞珈的心里依然存在着?一丝疑惑。 真的是这样吗? 她又偏头看了看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的神情也蒙着?一丝阴霾,似乎并?不认可塞昂的这个说法。 她将这份疑惑埋藏在了心底。 现在又见不到弗里曼本?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许人家就只?是觉得?龙之心很好看,想要拥有一条美丽的项链呢? 珞珈漫无目的地想着?。 “如果?魔法协会失窃的东西只?有这几样的话,那么?我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 珞珈认真地说。 塞昂精神一振:“您怎么?……它们都在哪里?” 珞珈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弗里曼的法杖和?笔记本?,递给?塞昂:“昨天晚上?,我们在第六号驻营地发现了一个用月光草腊封封住的皮口袋,口袋里就是魔法协会丢失的这几样东西。” 盖拉诺尔也将自?己保管的羽毛笔、墨水瓶、丝绸斗篷和?仿品龙之心递给?了塞昂。 塞昂十分惊讶:“原来它们就在六号驻营地……我们前天晚上?就住在六号驻营地,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果?然,前天晚上?住在第六号驻营地,并?且用除尘术打扫了房间的就是塞昂。 珞珈说:“那你们一定没有检查过井底。” 她指了指盖拉诺尔:“我的这位圣骑士朋友脱掉铠甲,跳进井底寻找了半天,才找到的这些物品。” 塞昂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多谢你了,圣骑士。” 盖拉诺尔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为您效劳,塞昂阁下。” 塞昂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法杖,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弗里曼的法杖。” “看来您对弗里曼很熟悉,”珞珈说:“居然认得?他的法杖。” 塞昂停下了轻抚法杖的手,他看向珞珈,眼神和?语气无比认真:“那是当?然了,珞珈大人,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他。” “因为他曾经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弗里曼当?初在魔法学院就读时,我是他的导师。” 珞珈有些惊讶。 “像您这样的大魔法师,也会在学院里带学生吗?” 塞昂轻咳一声:“他可不是普通的学生啊,珞珈大人,他可是一位君主?的私生子。” “魔法学院应当?远离世俗政治,这我当?然明白,但您可不能指望有什么?地方能将君主?的孩子和?农夫的孩子一视同仁。事实上?,那一届我一共带了两个学生,一个是君主?的私生子,一个是君主?的私生子的婚生子。” 君主?的私生子的婚生子…… 这让珞珈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经在魔法学院进修过,可惜没毕业。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呃,我能知道另一个人学生现在怎么?样了吗?他毕业之后也回到自?己母国?的宫廷任职了吗?” 塞昂皱了皱眉:“他没毕业,不知道被谁勾搭着?中途辍学,跑去当?圣骑士了。” 盖拉诺尔又咳了一声。 珞珈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喉咙不舒服?塞昂阁下精通魔药学,你可以请他帮你配点药水喝。” 盖拉诺尔立刻摇头:“不了不了不了。” 珞珈又转回头去和?塞昂说话:“那这位学生的名字是……” “阿诺德.奥古斯汀。” 塞昂皱了皱鼻子:“跑去当?圣骑士之后,他就彻底不认我这个老师了,也彻底不认在魔法学院时的同学和?朋友了。我们现在也会偶尔见面,一见面,他就把头昂到天上?去;难得?说上?一句话,他也颐指气使地,对我直呼姓名,好像我从?来没有当?过他的老师。” ……还真的是阿诺德。 珞珈回想了一下阿诺德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塞昂时的场景。 那时候塞昂的狮鹫咬了阿诺德的马,阿诺德勃然大怒,痛骂塞昂是婊子养的。 ……看来塞昂说的没错,阿诺德确实不打算认他这个老师了,言语之间一点面子都不留。 不过塞昂自?己也有问题,他要是当?个正经人,别让自?己的狮鹫到处咬人,阿诺德也就不会骂他了。 等?等?…… 狮鹫…… 珞珈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看起来像狮鹫的物体。 看来塞昂这次出门没带坐骑,是自?己走着?来的。 或许是抓捕弗里曼的行动需要低调行事,才让他放弃了带自?己威风凛凛的坐骑出门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珞珈理解了阿诺德和?塞昂撇清关系的动机。 有一个事事讲究排场的炼金术士当?老师的滋味,非经历过不能理解。 “或许他只?是想和?曾经作为预备役魔法师的自?己一刀两断?” 珞珈猜测。 “当?过预备役魔法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塞昂不解:“我都没有嫌弃他跑去当?圣骑士,他为什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或许他就是不想当?魔法师了,圣骑士才是他理想中的职业。” 珞珈说。 “无法理解。” 塞昂嘟囔。 珞珈深以为然。 放着?好好的魔法师不当?非要跑去当?圣骑士,何苦呢。 不过,塞昂也是挺倒霉的,他那年?一共就带了两个学生,结果?现在一个装作不认识他,一个在自?己的黑泥笔记本?里写着?要杀他。 这运气也太差了,都快赶上?她了。 想到这里,珞珈好心提醒:“弗里曼的笔记并?不是空白的,他在上?面写了一些内容之后,用魔法抹去了字迹。” 塞昂立刻翻开了笔记本?。 珞珈补充:“不过,他在用魔法抹去字迹之前还用墨水涂黑了整本?笔记,原本?写在上?面的内容已经无法辨别了……也不是完全无法辨别,最后一页有几个字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塞昂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对着?火光仔细分辨:“这是什么?……杀死,塞昂.魁内札尔……” 他黑着?脸合上?了笔记本?。 珞珈想起他刚刚声称弗里曼曾经是他最为之骄傲的学生,看起来他对弗里曼还是有感情的。 虽然这份感情无法阻止他要杀死弗里曼的决心,不过,发现自?己曾经的学生想要杀死自?己,心情还是会很复杂的吧。 她试着?开解塞昂:“你看,反正现在你也要杀弗里曼,弗里曼想要杀你是不是也挺公平的?” 塞昂收起笔记本?:“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自?从?他将一千万吨水砸到帝国?军营上?空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是永远的敌人了。” 珞珈忍不住想,到底是因为弗里曼使用魔法参与战争,违反了魔法师的准则,因此成为了十柱大魔法师塞昂的敌人;还是因为弗里曼屠杀了洛尔贝涅帝国?的士兵,因此成为了洛尔贝涅宫廷法师塞昂的敌人呢? 塞昂是个轻浮浪荡的混蛋,但他忠于迦尔维亚陛下,他热爱洛尔贝涅。 珞珈扯了扯嘴角。 “您的发现证明了我们的推测,”塞昂说:“看来弗里曼确实躲藏在但赛荒原上?,而且离我们不远。该死,他太善于躲藏了,我和?昆汀大人已经在但赛荒原上?游荡了整整四天,总是感觉他就在我们身边,可是一次都没有抓到过他。” “我坚持我的立场,”珞珈说:“只?要您允许,我十分愿意帮助您抓捕弗里曼。” “那就拜托您了,珞珈大人。您和?弗里曼同为水系法师,您能帮我找出他的藏身之处吗?” 珞珈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塞昂大人,弗里曼是水系法师,水系法师最喜欢躲藏的地方,当?然是河里。” 塞昂皱眉:“可是但赛荒原上?并?没有河流。” “有的,只?是您没有注意到而已。” 珞珈蹲下身,抚摸着?粗糙干燥的沙砾地表。 在她手掌下数十米深的地底,庞大的地下河奔涌不息。 “但赛荒原的河流,不在地上?,而在地底。” 第62章 [vip] 阿诺德其人 地下? 塞昂面色严肃地低下头, 看着干燥开裂的砂土:“你是?说,弗里曼可能藏在但赛荒原的地下?” 珞珈点点头:“是?的。昨天晚上,我的圣骑士朋友跳进第六号驻营地的水井里打捞弗里曼的皮口袋, 她说, 那?口水井联通着一条宽阔的地下河。” “但赛荒原气候干燥,寸草不生,整片荒原都没?有河流和湖泊存在。但每个驻营地里却都有水井,说明荒原的地下有着四通八达的水系。” “隐藏在地下的河流,轻易不会被人找到——而弗里曼是?个本应死亡的水系法师,这难道不是?最适合他躲藏的地方吗?” 塞昂点了点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珞珈大人。” “难怪我们总是?觉得他就在我们附近,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原来他躲藏在地下。” 他蹲下身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闭上眼睛倾听。 过了一会儿, 他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我听见了奔涌的水流声?。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之下果然有一条地下河。” 珞珈说:“我们该如何寻找弗里曼?” 虽然知道他就躲在地下河里, 可是?但赛荒原这么大, 地下河水网交错, 想?要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抓住一个水系法师, 简直难如登天。 河流是?水系法师的领地。珞珈知道, 有些水系法师甚至可以?将自己变成水流的一部分, 融入河水, 消隐无踪。 而且, 这可是?地下河……比起?暴露在外的地上河流,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里找人, 难度系数直接加倍。 珞珈还有一个担心的地方没?有告诉塞昂和卡门.昆汀。 她怀疑……不, 她可以?确定,弗里曼偷学了死灵术。 水系法师是?最亲近死灵术的派系, 一个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死灵术的水系法师,在有利地形之下想?要躲过一个炼金术士和一个火系法师的追捕,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怪不得塞昂和卡门.昆汀在但赛荒原游荡了好?几天都没?抓住他。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在暗处偷袭,反客为?主,拿下这两位大魔法师。 塞昂之前将自己的所有炼金傀儡都放出?来唱歌跳舞,一方面是?满足他自己的某些需求,另一方面,恐怕也有防备弗里曼暗中偷袭的目的。 但是?,弗里曼没?有选择这么做。 珞珈看了一眼全须全尾的塞昂和卡门.昆汀。 这两人刚刚还有力气、有闲心打架斗殴,看来还是?没?有吃过偷袭的苦。 塞昂皱紧了眉:“既然他躲在地下的暗河里,那?我们只能……” 他刚想?说,那?我们只能也进入暗河,卡门.昆汀却忍耐不住了。 她干脆利落地说:“既然他躲在地下不敢出?来见人,那?我们就把但赛荒原的地表整个炸开,逼他现身!” “塞昂,你不是?有个能释放魔法炮的战斗傀儡吗?拿出?来!” 珞珈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看着卡门.昆汀:“这个,昆汀大人,为?了一个弗里曼破坏整片但赛荒原的地表,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卡门.昆汀反驳:“但赛荒原上又?没?有城市,连常住人口都没?有,毁了就毁了。一旦再次放走弗里曼,他恐怕会做出?一些严重危害到帝国和皇帝陛下利益的事情。与之相比,一个但赛荒原,微不足道。” “话不是?这样说的,昆汀大人,”珞珈叹气:“但赛荒原虽然荒凉,但它临近帝国和桑兰公国的国境线,不仅是?商队往来的要道,还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穿过但赛荒原,就是?帝国的边境哨站加卡。加卡对面,就是?桑兰公国。假如但赛荒原上发生了足以?改变荒原地表的……巨大变动,桑兰公国一定会被惊动的。” 卡门.昆汀耸耸肩:“那?就告诉他们,帝国第一炼金术士塞昂.魁内札尔在但赛荒原上做实验。” “您觉得桑兰大公会信吗?” 珞珈继续劝说:“迦尔维亚陛下决定在三个月后向桑兰公国宣战,这个消息现在还是?帝国最高级别的机密,这就说明陛下暂时不想?让消息走露出?去。如果我们现在炸掉了但赛荒原,惊动了桑兰大公,让他起?了疑心,恐怕会影响陛下对战局的部署。” 迦尔维亚早就想?对桑兰公国开战了,拖了四年,就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任何泄露皇帝的意志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珞珈想?起?了迦尔维亚交给自己的任务——寻找拥有着极端的幸运、不能被认知、不能被左右的遗失之物。 在如此紧要关头,迦尔维亚还有闲情逸致雇佣一个死灵法师帮她寻找遗失之物,一定是?因为?这样东西与战争有关,说不定会影响战局。 珞珈有种预感?,在自己带着遗失之物回到金顶之城之前,这场战争都不会真正打响。 果然,搬出?迦尔维亚的名字,卡门.昆汀就冷静了下来:“我认同您的观点,珞珈大人,”她咬了咬牙:“在陛下正式宣战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塞昂深表赞同地点头:“没?错,我们不能人为?地改变但赛荒原的地貌。” 珞珈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对格维尔说:“看看这群魔法师——不能炸翻整片荒原,他们好?像还有点惋惜的样子。” 她有些怀疑,如果不用顾及国境线那?边的桑兰公国,这两个人说不定会快快乐乐地联手把但赛荒原给炸了——塞昂架炮,卡门.昆汀点火,分工明确。 “毕竟他们可是?魔法师啊,”格维尔说:“对于魔法师来说,推山填海轻而易举,永久性地改变一片荒原的地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魔法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魔法无所不能。魔法师的能力有限,但只要配合的好?,发挥的当,也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情。 “你自己不也能做到这一点吗?” 珞珈想?了想?:“唔……我不是?炼金术士,无法操纵杀伤力巨大的炼金傀儡,如果想?要对整片地貌造成不可逆转的改变的话……” “……会很困难。” 她最终承认。 “也就是?说,你完全做得到。” 珞珈点了点头:“没?错,虽然困难,但我完全做得到。” 塞昂清了清嗓子:“既然不能让弗里曼出?来,那?就只能让我们进去了。” 他拿出?一张但赛荒原的地形图:“但赛荒原上有六个驻营地,每个驻营地里都有水井。整片荒原上都没?有裸露在外的水体,那?么,想?要进出?地下河,只有通过这六个出?口。” 珞珈探头看了看。 塞昂的地图和盖拉诺尔的地图一模一样,鉴于他们两人都曾经去过金顶之城,说不定还是?在同一个书商那?里购买的。 塞昂拿出?羽毛笔,在六片驻营地上都画了个圈:“也就是?说,只要控制住了这六口井,我们就能给弗里曼来个瓮中捉鳖。” 珞珈说:“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塞昂看了一眼戴着兜帽的伊尔,意有所指地说:“珞珈大人,我必须纠正您——我们只有四个‘人’。” 珞珈皱了皱眉:“塞昂阁下,这可有些刻薄了。” 在大陆通用语里,“人”这个单词可以?代指广义上的一切人形智慧生物,比如纯血人类、精灵、矮人;也可以?仅仅代指狭义上的人类,而将精灵和矮人排除在外。 在普通语境的口语里,一般取其广义上的含义,只有在某些特定语境——比如某些涉及到种族的攻击和谩骂时,才会取其狭义上的意思。 塞昂刚刚的那?句话,很明显带有很严重的攻击意味。 “这位精灵是?我的朋友,”珞珈说:“他有着高尚的品德和情操。您应当为?您刚才的话向他道歉。” 塞昂看着珞珈的眼睛:“珞珈大人,您是?在要求我向一个藏头露尾,不肯将自己的相貌和真正的姓名告诉我们的精灵道歉吗?就因为?我说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珞珈点了点头:“是?的,我要求您向他道歉。” 塞昂干脆地转向伊尔:“抱歉,精灵大人,我伤害了您的尊严。” 伊尔依旧一言不发,向他点了点头。 珞珈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塞昂的问题,他跟谁都能吵起?来。 伊尔都已?经不露面、不说话了,他也能挑刺,对着空气输出?一套组合拳。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问格维尔:“伊尔哪里惹到他了?” 格维尔说:“第一,因为?伊尔是?个精灵。塞昂……是?个人类。人类是?大陆上最善于排除异己的智慧生物。” 这一点珞珈很赞同。 “第二,因为?伊尔对他所说的话漠不关心。” “别看塞昂这么轻浮浪荡,其实他对于迦尔维亚有着狂热的忠诚,这和他年轻时的经历有关。他不能接受有人试图反抗迦尔维亚的意志,也不能接受有人居然对迦尔维亚的命令无动于衷。” “迦尔维亚即将对桑兰公国宣战,这是?帝国最高机密。而伊尔在听说了这个最高机密之后居然无动于衷,依旧披着斗篷、低着头,一言不发,既不惊讶,也不喜悦,甚至连头都不抬。他不能接受这一点。” ……原来如此。 珞珈忍不住说:“那?伊尔也怪冤枉的,他原本不是?这个性格。” 伊尔是?暴怒的化身,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的反应都是?三个人里面最大的。 “谁叫他今天忽然戴上了兜帽,还一句话都不肯说呢?” 格维尔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为?什么要戴上兜帽?” 珞珈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抓住弗里曼。” 格维尔悠悠叹气:“好?吧。” “你们的顾虑很有道理。” 卡门.昆汀说:“但赛荒原上一共有六口井,可我们并?没?有六个人。一人守一口井,很容易被弗里曼抓住破绽,从?无人看守的井口逃生。而且……” 她打量了一眼伊尔:“精灵,你是?一名魔法师吗?” 盖拉诺尔说:“他擅长弓箭。” “也就是?说,你是?个普通的精灵战士。” 卡门.昆汀摇了摇头:“不行,你一个人拦不住弗里曼的。弗里曼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水系法师。” 她指着盖拉诺尔:“你倒是?可以?一个人守住一口井。你是?个强大的圣骑士,只要抢占先机,就可以?在弗里曼逃出?井口的一瞬间将他制服。” 想?了想?,又?说:“也不用制服了,直接杀了他吧。我没?兴趣再审讯他一次了。所有该说的话,他上一次都已?经说了。” “您不想?审讯他,我却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塞昂说:“比如,我非常好?奇他是?用了什么手段从?您的烈焰下逃脱的。” “那?您最好?祈祷他撞到了您的手里,”卡门.昆汀说:“无论如何,这一次,我都会快速地杀死他。” 珞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卡门.昆汀。 看来对于她来说,四年前虐杀弗里曼的经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于任何一个心怀良善的人来说,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致死都算不上一件愉快的事。 即使理智上知道他用同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了数万名普通人,这些痛苦是?他应得的,可是?,当一个人在你的面前哀嚎着,挣扎着,不断地哀求,只求速死——谁又?能真正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我也希望他能够迅速地死去。” 塞昂说:“但临死前,他必须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现在我们连弗里曼的面都没?见到呢,”卡门.昆汀给他泼冷水:“等我们抓住他了再说吧。” 珞珈总结说:“精灵不能单独行动,也就是?说,我们一共只能把守住四个井口,有两个井口会出?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塞昂摇摇头:“不,珞珈大人,我们只能看守住三个井口。因为?我们必须有一个人进入地下河寻找弗里曼,将他赶出?来。” 如果只是?单纯在井边守着,等弗里曼自己上钩,那?无异于守株待兔。 他可是?水系法师,他就泡在地下河里不出?来了,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三个……” 珞珈沉思。 她接过塞昂手中的地图,在第二、第三、第四驻营地上画了三个圈。 “如果我是?弗里曼,我一定不会躲在但赛荒原的边缘,而是?会藏在荒原的腹地。” “也就是?说,他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第一驻营地和第六驻营地附近。”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第五驻营地…… 珞珈说:“即使他刚刚就在这附近,现在也已?经跑远了。” 塞昂刚刚一共放了几十?个傀儡出?来唱歌跳舞,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珞珈觉得,但凡弗里曼有一点警惕心,现在都不可能留在第五驻营地附近。 “一会由我进入地下河寻找弗里曼,”珞珈说:“昆汀大人,您守在第四驻营地。塞昂阁下,您和您的炼金傀儡守在第三驻营地。盖拉诺尔,你和伊尔去第二驻营地警戒。” 塞昂和卡门.昆汀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好?的,我们听从?您的安排。” 他们两个人都不适合进入地下河。 塞昂是?炼金术士,炼金术士离开战斗傀儡之后基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地下河地形复杂,不适合战斗傀儡施展,塞昂进去只能给弗里曼送菜。 卡门.昆汀是?火系法师,更不可能跑到水里作?战了。 盖拉诺尔也不行。她是?圣骑士,圣骑士无法打败一个有所准备的魔法师。 算来算去,能进入地下河的,只有珞珈一个人。 她也是?水系魔法师,弗里曼在水里有场地优势,她也有。 既然都让人家辛辛苦苦地下水抓人了,地上的人员部署当然应该听她的指挥。 所以?塞昂和卡门.昆汀听从?了珞珈的安排。 盖拉诺尔问:“我们该怎么过去?” 他们现在在第五驻营地这里,如果用传统的方式赶路,等到了应该由自己守卫的地点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珞珈说:“我给你画传送魔法阵。” 她用法杖在地上点了点,一个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魔法阵在盖拉诺尔面前展开。 “目的地是?第二驻营地。” 珞珈说。 她给盖拉诺尔和伊尔安排在第二驻营地守备,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反正他们也要穿过但赛荒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传送过去,省得抓完弗里曼还要继续骑着马在什么都没?有的荒原上赶路。 盖拉诺尔看着眼前的法阵,也明白了珞珈的打算。 她牵着马儿,和伊尔一起?走进了法阵。 “珞珈大人,我们在第二驻营地等您。” 她说:“如果遇到了弗里曼的话,尽管将他驱逐到我们这里。” 她按住自己的佩剑:“我的剑锋将会成为?他的终结。” 珞珈笑了:“好?,一言为?定。” 其实她压根就没?打算把弗里曼往地上赶。 她打算直接在地下河里杀死弗里曼。 盖拉诺尔穿过魔法阵后,塞昂和卡门.昆汀也各自用魔法阵传送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珞珈走到第五驻营地的水井边。 第五驻营地的水井和第六驻营地的水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井口很宽,井底很深,黑漆漆的,看不清水面。 井口附近还挂着一个木制的水桶,水桶上拴着长长的绳子。 珞珈嘀咕道:“昨天看着盖拉诺尔下水,今天就轮到我自己下水了。” “但你比她还是?强一点的,”格维尔说:“至少你不需要脱掉靴子和甲胄,也不需要在腰间拴上绳子。” 没?错,她只需要跳进去就好?了。 珞珈深吸一口气,登上井沿,跳进了井底。 第二驻营地里,盖拉诺尔和伊尔牵着马匹走出?了传送阵。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太喜欢传送阵?传送阵总是?让我头晕。” 刚一走出?传送阵,伊尔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兜帽,破口大骂:“塞昂这个操蛋的贱人!他居然敢骂我不是?人?妈的,等老子回金顶之城就把他的房子给烧了!” 盖拉诺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你也知道,塞昂他就是?这个样子。” 塞昂.魁内札尔,轻浮浪荡,喜欢社交,有很多的朋友,有更多的敌人。 以?伊尔的脾气,刚刚居然能忍住没?有和塞昂打起?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伊尔深吸一口气:“妈的。塞昂。老子记住了。” 盖拉诺尔劝他:“愤怒只会伤害你自己的身体,对你的敌人却没?有任何损伤。来,那?边就是?驻营地了,坐下来消消气。” “我是?精灵,我不怕。” 伊尔坐在驻营地的水井边,依旧骂骂咧咧:“我之前就听阿诺德说,塞昂这个贱人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处处讨人嫌,我还以?为?是?阿诺德夸大其词,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夸张。” “你还和阿诺德保持着联系吗?” 盖拉诺尔问。 伊尔点头:“我们会偶尔通信。” 盖拉诺尔坐在他身边,支着下巴问:“你们都聊些什么?” 伊尔回忆:“我们聊的不多……迦尔维亚陛下,光辉山脉的情况,塞西利娅女王对他的担忧,还有你。” “我?” 盖拉诺尔好?奇:“你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即使是?这么多年之后,他依旧愿意将自己永恒的忠诚献给你。” 伊尔说:“而我说,我不能给你永恒的忠诚,我只能给你永恒的爱。” 盖拉诺尔轻轻地笑了:“哦,是?这样啊。” 她歪着头看向伊尔:“作?为?一名人类,或许我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和自己同族的曾曾曾曾侄孙通信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伊尔说:“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在给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尴尬朋友写信。” “真是?可惜啊,阿诺德的祖先早出?生了几十?年。” 盖拉诺尔叹气:“如果她晚出?生几十?年的话,就可以?得到赛兰都因的赐福,和纯血精灵一样,共享永生了。” 精灵族并?不是?一开始就拥有永生,他们的永生来自精灵王赛兰都因的赐福。 当赛兰都因屠杀冰霜巨龙梅瑞迪斯,为?精灵族带来永生的时候,这种赐福只降临在纯血的精灵身上。 当时已?经出?生的半精灵没?有得到永生。 而在赐福之后,已?经得到永生的精灵的后代,则无论是?半精灵还是?纯血精灵,都能获得永生。 伊尔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半精灵。早在他出?生的几百年前,就已?经有精灵和人类通婚,生下了半精灵血统的孩子。 当时的精灵寿命和人类差距还不算太大——人类的长寿者?能活到七八十?岁,精灵的长寿者?能活到四百岁。 但精灵的幼年期比人类长。一个 28岁的人类就已?经是?成年的大人了,二百岁的精灵还是?一个少年。 所以?算来算去,一个成年精灵和成年人类相恋,直到某一方先死去,被留下的那?个人固然悲痛,可这份悲痛也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最多也就是?几十?年。 而半精灵血统的孩子寿命则普遍在二百岁左右。如果继续和人类通婚,精灵血统逐渐稀释,他们的寿命会逐渐下降到普通人类的水平。 但这些都是?繁花年代之前的事了。 繁花年代之后,精灵族获得了永生。 在繁华年代开始之后出?生的半精灵孩子都获得了永生,在此之前出?生的半精灵孩子则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死亡。 他们永生的父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时至今日?,大陆南方靠近光辉山脉的王国居民中还有一些人拥有着精灵血统。他们面容姣好?,体态轻盈,歌声?动听,有着人类对于精灵的一切美好?想?象。但他们不能永生,因为?他们的祖先是?在繁华年代之前出?生的半精灵。 阿诺德的祖先就是?一个这样的半精灵。 她出?生得早了几十?年,是?最后一批不能永生的半精灵,于是?,在她的母亲得到永生的一百多年后,她老死在了光辉山脉。 她的后代离开了光辉山脉,来到人类的城邦生活。一代又?一代,他们渐渐向北迁徙,最终定居在了洛尔贝涅境内。其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成为?了洛尔贝涅皇帝的情妇,为?皇帝生下了一个孩子。 “要我说,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伊尔说:“你看阿诺德,虽然不能永生,但我看他的日?子过的也像模像样的,未必比我这个精灵王子差到哪里去。” 盖拉诺尔点头:“这倒也是?。” 她注视着眼前那?个黑洞洞的井口:“你还记不记得弗里曼这个人?” 伊尔疑惑:“我之前见过他吗?”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盖拉诺尔比划了一下:“那?你还记不记得,阿诺德在魔法学院里的时候,有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子?” 伊尔皱眉回想?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是?那?个瘦瘦小小,不怎么敢说话的人吗?” 盖拉诺尔点头:“就是?他,那?就是?埃里克.弗里曼。” 伊尔惊叹:“他就是?弗里曼?看来他这些年的变化一定很大,之前连话都不敢说,现在居然敢屠杀四万名士兵了。” 盖拉诺尔摇头:“你误会了。” “屠杀弱者?是?不需要任何勇气就能做到的事。挑战强者?才需要勇气。” 她走到井边,注视着黑洞洞的井底。 “我敢打赌,他这些年一定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小,懦弱,瑟缩在角落里,连话都不敢说。” 她按住自己腰间的剑柄:“虽然珞珈大人一个人就足以?杀死他,但是?,只要他敢于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会用这柄剑斩下他的头颅。” 珞珈在漆黑的地下河道里摸索。 她跳进井底,顺着和井底联通的地下河道游啊游,游了半个小时,终于上了岸。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空洞,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珞珈沿着河道,一边走一边问格维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弗里曼?” 格维尔说:“快了。” 珞珈点开游戏面板自带的地图,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正处于第四驻营地和第三驻营地之间。 “我刚刚游了这么远吗?” 她惊讶地问格维尔。 她感?觉自己明明只游了半个小时。 “之前从?第六驻营地走到第五驻营地,可是?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格维尔咳嗽了几声?:“你就当是?水流加持,游的快吧。” 实际上是?因为?之前的赶路部分是?cg剧情,玩家如果觉得路程太长太累可以?直接跳过。但跳进井底寻找弗里曼的剧情却是?需要玩家全程亲自动手操作?的,如果在地下河游泳的时间太长了容易影响到玩家的游戏热情,所以?在游戏制作?的时候特地加快了速度。 珞珈继续往前走,感?觉自己身处的空间越来越开阔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走出?了河道,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 无数条河道在这片空间里交叉汇聚,又?各自延申到不同的方向。 珞珈粗略估计,这里至少有二十?多条暗道。 “如果弗里曼躲在了这里,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把他找出?来。” 珞珈喃喃地说。 一共二十?多条暗道,每条都不知道通向哪里,如果一条一条地排查,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去。 珞珈果断地开启了“灵视”:“算了,不一条一条地找了,直接用灵视看吧。” 对付弗里曼这种魔法协会的公敌,用灵视也不算大材小用了。 “从?你上次使用灵视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星期吧?” 格维尔担忧地问:“你的魔力还够用吗?” 珞珈摆了摆手:“没?关系,还支撑得住。” 灵视的视野中,昏暗的地下亮如白昼,连石缝中极其细微的水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弗里曼之外,我就不信还有其他人会到这种地方来。” 珞珈低声?道。 “或许还有他的同伙。” 格维尔提醒。 一开始,灵视的视野中只有水流的变化,偶尔还有蛇虫鼠蚁和成群结队的蝙蝠。 过了几十?秒后,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怀里抱着一个口袋,弯腰低头,急匆匆地跑进一条暗道。 珞珈精神一振:“就是?他了!快跟上!” 人影飞快地穿过暗道,珞珈对格维尔说:“你看这个人,中等身材,虽然行色匆匆,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沉稳的气质。他一定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中年人。” 弗里曼是?个年轻的魔法师,这个人影不是?他。 “他怀里抱着的应该就是?那?个口袋。” 珞珈说:“看来,塞昂阁下至少有一个推测是?对的——偷走弗里曼贴身物品的,的确是?桑兰公国的人。” 人影停在暗道尽头的一扇石门前,拉下了门口的一道拉杆。 石门“轰隆隆”地打开了。 他停在石门外:“弗里曼阁下,我把东西带来了。” 里面没?有人回答。 他将皮口袋放在石门后:“弗里曼阁下,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了。” 依旧没?有人应答。 人影变得有点惴惴不安,跺了跺脚,珞珈听见他低声?抱怨了几句,又?对着石门后喊道:“弗里曼阁下,如果您没?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一次,门内传来了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在了石壁上。 人影一个哆嗦,壮着胆子最后喊了一句:“弗里曼阁下,大公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您同意,我们就可以?马上开始……” 门里又?传来一阵响动,这次是?一个石块凌空飞来。 人影立刻转身就跑。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从?石门后伸出?来,抓住被放在地上的皮口袋,狠狠地扔了出?去。 皮口袋掉在河道里,被水流冲刷着,渐渐地漂走了。 珞珈镇定地说:“现在我可以?确定,他一定偷学了死灵术。” 她低头看着那?只手。 扔完口袋后,它缩回了石门后。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五指修长,指甲圆润,肤色白皙。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它只是?一只手。 手掌下面连着一小节手腕,而手腕之后什么都没?有。 格维尔打了个哆嗦。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他的语气十?分卑微:“算我求你。” 将身体分成数个部分,同时驱使着每一部分分别行动,这是?死灵术的一种。 珞珈关闭了灵视。 可以?确定的是?,弗里曼就在这扇石门后。 桑兰大公好?像又?有什么新计划,需要弗里曼的参与,为?此还去魔法协会偷来了他曾经的法杖。而弗里曼似乎不太配合的样子,自己把东西扔了。 虽然扔的方式比较惊悚。 珞珈就像在灵视里看到的那?样,拉下了石壁上的拉杆。 “轰隆隆”地,石门打开了。 “弗里曼就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踏进了石门内。 门内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 和绝大多数的书房一样,这里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散落着许多手稿,还有没?来得及拧上盖子的墨水瓶。 桌旁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根据内容分类排列着数千本书籍。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书房——如果忽略它位于但赛荒原地下河这个事实。 珞珈走到书桌旁,拾起?散落的手稿。 “浅析水系魔法素在魔法介质转换中的作?用”“沙漠穴居蜥蜴的亲水性观察”“水系魔法如何影响命运洪流”…… 署名都是?埃里克.弗里曼。 珞珈笑了:“看来他很热爱学术。” 格维尔深以?为?然:“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做学术发论文,我辈楷模。” 珞珈将手稿收起?来打算以?后看,四下环顾:“书房的主人去哪了?” 格维尔谨慎地问:“你说的是?他的哪个部分?” 珞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头啊。” 格维尔指了指最里面的书架:“哦,头在那?儿。” 珞珈走近了一看,发现最里端的书架和墙壁之间的阴影处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她无奈地对格维尔说:“除了头,身体的其他部分这不是?也在吗?”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人影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珞珈看清了他的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一个人。 他的长发从?发根到发尖都白得发光,双眼是?如同血液一般的红色。皮肤白到透明,甚至能隐约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这就是?水系法师埃里克.弗里曼。 “你是?谁?” 弗里曼问道。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仿佛是?在询问一个友好?的访客的姓名。 就好?像他不是?躲在地下河里苟且偷生的死刑犯,而对面的人也不是?专门来杀他的魔法师一样。 珞珈歪了歪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弗里曼问。 “当然是?来杀你的。” 珞珈理所应当地说。 弗里曼依旧平静地注视她:“你杀不了我。” 他指着自己:“我已?经脱离了死亡。” 扯淡。 灵视的视野里有他的痕迹,说明死亡的概念在他身上并?未失效。 珞珈扯了扯嘴角:“怎么?难道您忽然发现自己拥有精灵血统吗?” “除了精灵之外,还有一种人是?不死的。” 弗里曼说:“那?就是?死灵法师。我已?经成为?了一名死灵法师。” 有那?么一瞬间,珞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的欲言又?止似乎被弗里曼误会成了无言以?对。 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从?哪里来?” 珞珈心想?,怎么,被我杀死之前你还要调查一下我的来历吗? 她说:“我来自金顶之城。” “洛尔贝涅的首都?” 弗里曼说:“那?你一定见过阿诺德.奥古斯汀了。他最近还好?吗?” 珞珈挑眉:“怎么,你认识他吗?” 她明知故问道。 弗里曼当然认识阿诺德,他和阿诺德都是?塞昂的学生,而且在同一届。 “何止认识,”弗里曼说:“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好?家伙。 珞珈心想?,阿诺德,你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魔法学院辍学生,没?想?到他不仅是?塞昂的学生,还是?埃里克.弗里曼的朋友。 “你还没?有告诉我,阿诺德最近还好?吗?” 弗里曼追问。 珞珈说:“他过的还不错,在皇宫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套房,每年可以?领到八千金币的年金,每顿饭都吃的很香。” 就是?有时候自己的马会被前任老师的狮鹫咬伤,这一点挺愁人的。 弗里曼笑了笑:“看来他过的很好?。” 他悠悠地叹息:“枉我一直诅咒他遭遇不幸。” “真是?可惜啊。” 第63章 [vip] 魔法高于一切 珞珈叹为观止。 这就是魔法协会在籍魔法师的?友情吗, 她算是长见识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她欲言又止:“这就是您对待曾经最好的?朋友的?方式?” 诅咒他遭遇不幸。 魔法师口中的?诅咒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实打实的?厄运诅咒。 弗里曼还是个水系法师,他对命运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力。 被?他兢兢业业地诅咒了这么多年, 阿诺德居然还活着, 而且活得还不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也说了,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弗里曼轻声说:“‘曾经’的?意思就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理解您,阿诺德的?个性有些傲慢。” 珞珈说:“可?是他本?性不坏。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值得诅咒的?事?情。” 她并?不急着杀死弗里曼。 人已经找到了,对方已经插翅难飞。 在杀死他之前, 她想听他讲讲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总是想在杀死某个人之前听他说说话,”珞珈对格维尔说:“似乎这样一来,我对他的?死亡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 格维尔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反派死于话多, 正?派死于喜欢听反派话多。小心一点, 不要被?他的?絮絮叨叨迷惑了心智, 放松警惕, 给?他以可?乘之机。” “我可?没有这么蠢, ”珞珈说:“‘死亡’在替我监视着他。” “我并?不是因为他的?傲慢而憎恨他, ”弗里曼说:“我并?不反感他的?傲慢。每一个人都有性格, 只是他的?性格恰巧比较鲜明而已。” “我反感的?是他的?背叛。你知道吗, 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一切。” 珞珈说:“阿诺德可?是一名圣骑士。圣骑士永不背叛。” 弗里曼“呵呵”地冷笑了几声。 他的?皮肤白得透明, 连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藏不住。 绯红的?色泽爬上了他的?侧脸, 他的?眼眶和鼻尖变得通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圣骑士?” 他摊了摊手:“你看, 这就是他背叛的?证据。” “阿诺德.奥古斯汀, 基卡列利学院的?优秀学生?,塞昂.魁内札尔的?弟子, 我最好的?朋友,一名前途无?量的?预备役魔法师——他居然跑去当了一个圣骑士!” “一个圣骑士!” 弗里曼挥舞着双手:“你见过其他圣骑士吗?你见过他们连最低级的?盔甲术、净化术都用不好,却得意洋洋地声称自己参透了魔法的?奥秘的?样子吗?” “他们不知道闪烁着光芒的?魔纹字符如何组成千变万化的?奇妙法阵,不知道鼠尾草能够熬制成三?百种不同效果?的?魔药,不知道命运如何随着水流润物无?声地影响着每一件最微小的?事?物,不知道魔龙的?烈焰如何焚毁世间的?一切……”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这样无?知的?人,更加不知谦逊,不肯承认自己的?无?知,反而到处声称自己学会了魔法!” 弗里曼深吸一口气:“不知名的?魔法师啊,请你告诉我——圣骑士那蹩脚的?盔甲术和圣光术是魔法吗?” 珞珈认真地说:“我的?名字是珞珈。我不是不知名的?魔法师。” “我不认为圣骑士掌握了魔法。我也认为他们应当更加谨慎,更加谦逊。” 她耸了耸肩:“但阿诺德选择从?魔法学院辍学,成为一名圣骑士,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作为朋友,你应该坐的?事?情并?不是诅咒他,而是理解和尊重。”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成为圣骑士。我知道他的?理由。” 弗里曼说:“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我曾经了解他的?一切。” “他的?理由是什么呢?” 珞珈其实自己也有些好奇。 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前途无?量的?预备役魔法师会选择成为一名圣骑士。 她问过阿诺德这个问题,阿诺德给?她的?答复是,因为他发现圣骑士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业。 答了跟没答一样。 “我和阿诺德在进入魔法学院的?第一天?就认识了。” 弗里曼移开视线。 “珞珈大人,你是从?哪所魔法学院毕业的??” 珞珈说:“我没有上过魔法学院。我的?老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炼金术士。” 她老师的?确名不见经传,因为他的?名字在通缉令上挂着呢。 “那你一定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珞珈大人,虽说魔法学院应该独立于世俗存在,但魔法师们毕竟也只是需要依靠君主的?年金生?活的?普通人而已。” “明面上,学院对待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 “但私下?里——谁敢让君主的?孩子和农夫的?孩子住在同一间寝室里呢?” “基卡列利学院是大陆上最好的?魔法学院之一,君主们偶尔会将自己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送来读书?。” “我们那一届的?情况还比较好,没有真正?的?王子和公主入读,只有两名非婚生?的?王室子嗣入学。” “一个是我,桑兰大公的?私生?子。一个是阿诺德,洛尔贝涅皇帝的?私生?子的?婚生?子。” “学院认为我们身份相当,因此将我们安排在了同一间寝室。” 珞珈挑眉:“看来你对这项安排并?不十分满意。” 弗里曼笑了笑:“是啊。” “学院觉得我们身份相当,或许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相处起来会比和平民孩子交往更加顺利。” “可?是他们忘记了一点。” “我是桑兰大公的?血脉,而阿诺德是洛尔贝涅皇帝的?后裔。桑兰和洛尔贝涅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于是,分好寝室的?第一晚,阿诺德打断了我的?鼻梁骨。” 紧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珞珈试探性地追问:“那您是怎么报复他的?呢?” 弗里曼抬起头来:“我咬掉了他的?半边耳朵。” 他说:“在拳拳到肉的?战斗中咬掉别人的?耳朵,似乎并?不光彩。” “我们被?送去了医疗室,校医从?来没见过入学第一晚就打得这么厉害的?学生?。他建议我们共同的?导师——塞昂.魁内札尔从?中协调,给?我们换个寝室,否则他怕以后每天?都要治疗我们被?对方打断的?骨头。” “如果?塞昂是个普通人,那么他应该给?我们换寝室的?。我们并?非无?缘无?故地互相攻击。我们的?母国彼时?正?处于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而我们是各自国家的?半个王子。我们天?生?水火不容。” “但是塞昂阁下?不是普通人,”珞珈说:“他……十分与众不同。” 她猜测,塞昂一定不会乖乖地给?他们换寝室的?。 “是的?,”弗里曼点头:“塞昂并?没有听从?校医的?建议。他将我们两个人带到了一间空教室里,并?且告诉我们,只要我们一天?是他塞昂.魁内札尔的?学生?,就一天?不允许互相打架。” “我们当然不听他的?。前天?晚上的?互殴我们并?未尽兴,于是,当着塞昂的?面,我们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阿诺德先动了手,我不甘示弱地反击。” “眼见着前一晚上的?斗殴又将重演,塞昂出手制止了我们。” “他不仅阻止我们继续殴打对方,还给?我们两人施了魔法。” “每当我们想要以言语辱骂对方,就会在魔法的?作用下?不由自主地赞美起对方的?优点。” “而当我们想要殴打对方的?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会被?迫拥抱对方。”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珞珈大人。你无?法想象这究竟有多么可?怕。” “想想吧,你被?迫赞美自己最痛恨的?敌人,而在你想要一拳打断他那可?恨的?鼻子时?,你不受控制地抬起双手,抱住了他。” 珞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真的?太恐怖了。” 她情真意切地说:“塞昂阁下?真是太过分了。” “总之,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不由自主地诉说了一大堆对方的?优点——珞珈大人,我们当时?刚刚认识不到一天?,能知道对方的?什么优点?只能翻来覆去地赞美对方的?外?貌、赞美对方高贵的?血统、赞美对方的?国家的?悠久历史和丰饶领土……我们都快吐了,恨不得拿块抹布把对方的?嘴堵上。” “于是,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珞珈:…… “您辛苦了。” “看着我们拥抱在一起的?样子,塞昂十分高兴。他笑眯眯地说,瞧啊,魔法抹平了两国的?宿怨,让桑兰和希尔维斯特的?子孙拥抱在了一起。” “然后他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面面相觑。” 珞珈忍不住问:“您当时?多大了?” 如果?在童年时?期就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那估计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我当时?十二岁。” 弗里曼说。 ……还真是童年阴影了。 “我们留在原地互相赞美了好几个小时?,始终无?法松开对方。直到夜幕降临,我们又渴、又饿、又困,才终于停止赞美,放开了对方,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我们是同一个人的?学生?,还住在同一间寝室。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们至少有二十个小时?要面对着对方的?脸。” “于是,我们赞美、拥抱了半个月,最终,阿诺德先忍不下?去了。” “某天?晚上,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后,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在心里咒骂塞昂.魁内札尔和我操蛋的?人生?。我必须很注意才能不连着阿诺德一起骂。我怕赞美脱口而出。” “这时?候,阿诺德在我的?床边坐下?,他问我,想不想摆脱目前的?状态。” “我说当然想啊。他又说,我们必须解除塞昂的?咒语才行。” “塞昂是个操蛋的?贱人,但他是最强的?炼金术士,他的?咒语即使是我们两国的?宫廷法师也很难解开。而且,我真的?不想将这件事?情完完本?本?地告诉父亲宫廷的?法师。我尊敬我的?父亲,但我也畏惧他。我相信阿诺德对他的?皇帝姑姑也怀有同样的?感情。” “于是,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要自己找出解开咒语的?方法。” 珞珈点评:“你们真是勇气可?嘉。” 塞昂是帝国第一炼金术士,他们两人只是十二岁的?预备役魔法师。 想要解开塞昂的?咒语,简直难如登天?。 “我们知道这有多么困难,但我们也只能这样做。阿诺德说,虽然塞昂很强,但他的?咒语并?非不能破解。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起翻阅图书?馆的?资料,一起实验。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花费的?时?间长也没有关系,毕竟如果?我们不去尝试解咒的?话,我们就要赞美对方一辈子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我答应了。” “我们不再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赞美对方,而是沉默着穿衣洗漱,第一个跑去图书?馆阅读有关置换咒的?文献。我们不再时?常拥抱对方,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一起讨论?从?图书?馆里查到的?解咒方法,一起做实验,一起实验失败,一起再次振作,周而复始。” “阿诺德高估了塞昂——或者说,阿诺德低估了我们。我们只花了半年时?间,就差不多探索出了正?确的?解咒方法。校准咒语花了两个月,施咒花了三?天?。” “我们还不到十三?岁,就联手解开了塞昂.魁内札尔的?咒语。” “这半年多合作解咒的?过程中,我时?常会畅想解咒之后要做什么。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骂阿诺德一顿,再狠狠地给?他脸上来一拳。” “可?是,当我真正?感觉到咒语从?我的?身上消失之后,我却没有这样做。” “相反,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夸赞阿诺德,夸赞他的?聪慧,夸赞他的?毅力,夸赞他时?常灵光一闪的?巧思。类似的?夸赞,这段时?间里我已经说过太多太多,可?是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因为这一次的?夸赞出自我的?真心。” “而阿诺德的?回答也是同样的?。他真心地夸赞了我。” “我们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互相拥抱。从?此以后,我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塞昂知道我们合作解开了他的?魔咒,不仅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看来这一次,魔法真正?消弭了洛尔贝涅和桑兰的?仇恨。” 他怀念地笑了笑:“看啊,珞珈大人。这就是魔法。魔法拥有着超越一切的?力量。” 珞珈说:“我赞同您的?观点。魔法高于一切。” “自从?我们成为了朋友,魔法学院的?日子也就不再难熬了。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吐槽各位教授,互相向对方施展一些无?伤大雅的?魔咒。我以为,日子就应该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我们会一起从?魔法学院毕业。我大概率会回到桑兰公国,而阿诺德会进入洛尔贝涅宫廷。桑兰和洛尔贝涅的?敌对将会持续,但这无?法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魔法高于一切,魔法师独立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与冲突。即使有一天?,桑兰再次与洛尔贝涅开战,我们之间的?友情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但这只是我以为。” 弗里曼耸了耸肩:“他并?不是这样想的?。或者说,他原本?也是这也想的?,但是一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想法。” 珞珈闻到了爱恨纠缠的?味道:“他爱上了这个女人吗?” “当然不,”弗里曼惊讶地说:“如果?他爱她,那这件事?情就没有这么难办了。爱会让人心碎,但心碎过后还是可?以继续生?活。爱不会毁灭人。” “但是忠诚会。” 弗里曼的?语气变得低沉:“忠诚会动摇一个人的?意志,毁灭一个人的?心。” “他没有爱上她。我宁可?他爱上了她。但很不幸的?是,他向她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这个女人是谁?” 珞珈好奇地问。 “洛尔贝涅的?皇储,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 “那一年,洛尔贝涅的?皇储莉迪亚斯来到我们学院,开展了一场为时?十天?的?访问。” 弗里曼面沉似水:“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尊贵的?帝国皇储为什么会屈尊莅临魔法学院。我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我可?以和阿诺德.奥古斯汀做朋友,但是面对一个姓希尔维斯特的?皇储?算了吧。我假装自己生?病了,在寝室里躺了十天?。十天?之内,我看着阿诺德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坐立难安。我尝试着询问原因,而他总是避而不谈。” “十天?之后,帝国皇储终于要离开了,我的?病也终于可?以好了。” “皇储殿下?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阿诺德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告诉我,他要将忠诚献给?莉迪亚斯殿下?。” “从?血缘上来讲,他是皇储的?表哥。但他并?不是在洛尔贝涅的?皇宫长大,对皇储殿下?的?了解并?不算多。而我就更不用提了。要说桑兰公国的?王太子,我对他还有一些了解。洛尔贝涅的?皇储?我甚至不会拼写她的?名字。” “我以为,阿诺德要作为一名魔法师效忠于皇储殿下?。我们魔法师也有着自己的?忠诚。我们忠诚于我们的?君主,用魔法取悦他,尽量使他的?愿望得到满足。但是,在忠于君主之前,我们要先忠于魔法。我们不会为君主提供延长寿命的?方法,也不会参与君主发动的?任何一场战争。” “有限的?忠诚让我们得以游离在战争和国际政治之外?。” “但是阿诺德并?不满足于这份有限的?忠诚。” 珞珈不解:“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 弗里曼说:“他不满足于魔法师忠于君主的?方式。当他的?君主发动一场光荣的?战争时?,他不满足于仅仅只是袖手旁观,他想要亲自参与到战争中去,为他的?君主冲锋陷阵。他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在君主的?宫廷中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法师角色,他想要成为君主最信任、最倚重的?那个人。他想要成为君主手中最锋利的?那柄剑。” “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珞珈皱眉:“身为一个魔法师,他不应该有这种念头。” 魔法师最好不要过分地热爱自己的?国家,也不要过分地忠诚于自己的?君主。 因为魔法师注定不能为自己的?国家和君主奉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只有不过分热爱,才能在国家和君主遭遇危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是啊,”弗里曼讽刺地说:“只要身为魔法师,他就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所以,他选择放弃魔法师的?身份。” 珞珈恍然:“看来这就是他从?魔法学院辍学,成为一名圣骑士的?原因了。” 因为他想向自己的?君主献上完整的?忠诚。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弗里曼说:“他简简单单地告诉你,他从?魔法学院辍学了?” 珞珈点头:“这是事?实,不是吗?” “是的?,这是事?实。” 弗里曼点头:“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了离开魔法学院,为了放弃魔法师的?身份,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珞珈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说,自己在魔法学院进修过,学习了法术通识和一些粗浅的?共通魔法。” 弗里曼笑出了声。 “珞珈大人,他骗你呢。” “遇见莉迪亚斯的?时?候,阿诺德是基卡列利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是塞昂.魁内札尔的?得意门生?,立志和老师一样成为一名炼金术士。” “他不止学习了法术通识,他还修完了进阶魔药学、进阶魔纹学、变格上古语高级等等课程。鉴于他优异的?成绩,学院甚至有意让他提前毕业,举荐他加入魔法协会。” “珞珈大人,他那时?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预备役魔法师。他几乎已经是一个足以在协会登记的?真正?的?魔法师了。” 珞珈的?不解加深了:“既然如此,魔法协会怎么可?能让他辍学,还让他加入了神圣蔷薇骑士团呢?” 神圣蔷薇骑士团是直接隶属于迦尔维亚陛下?的?高级军队。一旦发生?战争,圣骑士们必须参战。 而这就与魔法师的?不参战原则彻底违背了。 如果?阿诺德已经拥有了足以匹敌正?式魔法师的?实力,魔法协会绝不会让他进入骑士团的?。 “是啊,怎么可?能呢?” 弗里曼幽幽地说:“你应该问的?是,他怎么可?能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食指点在太阳穴上,轻轻地画着圈。 “魔法师的?力量,一半在于魔力,一半在于知识。” “魔力的?那一半好说,喝下?几瓶剧毒药水,保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比一个指甲盖更多的?魔力。” “可?是已经学到脑海里的?知识,又该怎么办呢?” “就只好把脑子搅烂,烂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为止。” “这样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回想起一些不恰当的?魔法知识。” “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成了一个普通人的?状态。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能认出自己绝大多数的?家人和朋友,能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还能偶尔使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法术。除了忘记了曾经最为热爱的?魔法知识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但是我记得,珞珈大人,我记得。” “我记得我们曾经一起探讨魔法的?本?源奥秘,我们一起绘制将朽木变成黄金的?魔法阵,我们一起熬制解除人狼诅咒的?药水,我们一起解开塞昂的?魔咒,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可?是对于他而言,这一切从?未存在过。” “看吧,珞珈大人,这就是忠诚的?代价。” 第66章 [vip] 懦弱 “忠诚是骑士赖以生存的美德, ”珞珈说:“因此忠诚需要代价。” “我不知道桑兰公国?的父母会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讲圣骑士兰顿的故事,但在洛尔贝涅,圣洁与荣耀的骑士之乡, 兰顿骑士的故事家喻户晓。” 珞珈说:“圣骑士兰顿要向?君主证明自己的忠诚。第一次, 君主要他杀死山谷里的强盗。兰顿骑上黑色的骏马,在日出?前出?发,在第二天日落时回归,手里提着强盗首领的头颅。强盗削掉了兰顿的半边耳朵,君主赐给兰顿一只黄铜头盔,用来掩盖他的残缺。第二次, 君主要他杀死深海里的巨兽。兰顿骑上红色的骏马,在日出?前出?发,在第三天日落时回归, 手里提着巨兽的心脏。巨兽咬断了兰顿的左手食指, 君主赐给兰顿一只白银手套, 用来掩盖他的残缺。第三次, 君主要他杀死森林里的吸血鬼。兰顿骑上白色的骏马, 在日出?前出?发, 在第五天日落时回归, 手里提着吸血鬼的头颅。吸血鬼砍断了他的右脚, 君主赐给他一只黄金靴子, 用来掩盖他的残缺。就?这样, 兰顿骑士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弗里曼扯了扯嘴角:“抱歉,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故事。” “或许是因为你对骑士文?学不感?兴趣, ”珞珈耸耸肩:“兰顿骑士的故事还是很有名的。” “这就?是圣骑士证明自己忠诚的方式。忠诚意味着牺牲。我不赞同这种?观点, 但这是圣骑士的人生哲学。” “而我不在乎圣骑士的人生哲学,”弗里曼说:“我在意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 背叛了魔法。” 珞珈“呃”了一声:“所以,你在温亚德屠杀了四万名普通人,用来当作对他的报复?” 弗里曼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不……我不是为了报复阿诺德才这样做的。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国?家。” “看不出?来,您还很有爱国?心。” 珞珈说:“毕竟您都能和敌国?的王室私生子成为朋友,我还以为您已经将国?与国?之间的争斗看淡了呢。” 弗里曼笑了一声:“是啊,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 “我曾经以为魔法可以消弭仇恨,魔法可以抹平裂痕,魔法高于一切,它能让宿敌之子成为朋友,能让我远离纷争和动?荡,仅仅只是沉浸在玄妙瑰丽的魔法世界里。” 他耸了耸肩:“可是现实却告诉我,我错了。魔法并不能消弭仇恨。我的朋友选择了放弃魔法,将忠诚献给自己国?家的皇储,注定要投身于和我的国?家之间的战争。相比之下,我的坚持几?乎像个笑话。”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坚守魔法师的准则,选择对自己国?家的苦难视而不见呢?我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国?土被侵略,看着我的士兵被屠杀,看着我的人民?流离哀嚎,而不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他们呢?” “反正并不是所有人都将魔法看得高于一切。反正魔法在他的眼里也只是一件可以被随时舍弃的东西而已。那么,我也将我的国?家看得比魔法更加重要,这又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呢?” “您这不还是在报复阿诺德吗?” 珞珈说:“您觉得阿诺德背叛了您,于是您破罐子破摔了,也背叛了对魔法的信仰。” 她叹了口气:“弗里曼阁下。” “您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圣骑士朋友的魔法师。我也有一个圣骑士朋友。” “当然了,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圣骑士了。我没有经历过像您一样的背叛。” “您知道,假如我的这位圣骑士朋友现在就?在这里,听到了您刚刚讲述的所有经历,听到了您的心路历程,那么,她会如何评价您吗?” 弗里曼摇头:“我不了解圣骑士的想法。” 珞珈直视着他鲜红的眼睛:“她会说——这真是个懦弱无能的人啊。” 弗里曼一瞬间沉默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白的透明的脸庞变得通红:“你是在讥讽我吗?” 珞珈说:“我并没有在讥讽您。我只是在告诉您我的推测。” “我的圣骑士朋友一定会这样评价您的。” “说实话,这也差不多就?是我对您的评价。” 她左看右看:“四年前,您发动?温亚德大屠杀的时候,我才十?六岁,还没有离开老师身边。而等我走上大陆,听说了您的事迹的时候,您早就?已经被判处死刑了。听说您是被火系法师卡门.昆汀用烈焰活活烧死的。当时我就?想,被魔法烈焰烧死的时候,您一定十?分恐惧吧。毕竟,您是一个这样懦弱的人。” 弗里曼一挥手,空气中凝结出?一道气势恢宏的水柱,直直地向?珞珈袭来。 “不许这样污蔑我!”他怒吼道。 珞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水柱在她眼前一公尺的地方忽然停下了,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化作无力?的水流,落在了地上。 弗里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声音低不可闻:“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 珞珈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因为我很强。” 她向?弗里曼招了招手:“你刚刚和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一定十?分弱小,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杀死我吧?” 弗里曼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她。 “哦,对了,你还偷学了死灵术。你一定以为,身为水系法师、还偷学了死灵术的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之一了。所以你不怕我,还向?我倾诉了这么多的心里话。因为你已经将我当成了一个死人。” 弗里曼没有说话。他轻轻地后退了一步。 珞珈又说:“我之前在地面上见到了塞昂和卡门.昆汀。他们是来杀你的,你应该清楚这一点。你知道,假如我是你的话,我会做什么吗?” 弗里曼依旧沉默,而珞珈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在塞昂和卡门.昆汀进入但赛荒原的第一夜,利用熟知地形的优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当场杀死他们,至少也能削弱他们的战斗力?。但赛荒原这么大,地下河网错综复杂,塞昂和卡门.昆汀都不能进入地下河战斗,也不敢使?用大范围的攻击法术,害怕引起国?境线对面的桑兰公国?的注意。你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没有偷袭他们,反而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在但赛荒原里游荡了这么多天呢?” “之前见到塞昂的时候,我十?分不解,你为什么没有偷袭他们,反而让他们活蹦乱跳了这么久。我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是现在看着你,我忽然明白了。弗里曼阁下,你太懦弱了。” “你认为他们很强大,所以你畏惧他们,不敢偷袭,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地下河里,盼望着他们找不到你自己离开。你认为我很弱,所以你不怕我,甚至在我已经找到了这里,告诉你我要杀你的情况下,依然和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是想在我听完你的倾诉之后就?杀了我吧?” 她摊了摊手:“真是让你失望了,弗里曼阁下。我虽然年轻,但是我可是很强的。你太小看我了。” 弗里曼抿了抿唇,身影忽然变得透明,像一滩水一样流淌到地下。 “逃跑是没用的。”珞珈说。 在她的眼前,化作水流的弗里曼又变回了原来的状态。 “我劝您还是不要再自称为一名死灵法师了。” 珞珈说:“万事万物皆有死亡,你的魔法也是同理?。在我面前,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弗里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尝试了无数次,也无法再次使?用魔法,将自己变成水流逃走。 “现在你知道我很强了。” 珞珈向?前迈了一步:“来攻击我吧。” 弗里曼双手颤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我是个死灵法师,”珞珈干脆地说:“一个真正的死灵法师。” 她说:“来吧,来攻击我吧。” 弗里曼看准了书架之前的空隙,拔腿就?跑。 珞珈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你为什么不攻击我呢?是因为不敢吗?” “你看,所以我才说你很懦弱啊。” “你只敢攻击比你更弱小的人。一旦认为对方比你更加强大,你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屠杀四万名普通人是什么感?觉?我还没有一口气杀过那么多人呢。告诉我吧,那种?感?觉有没有让你夜不能寐?” 她伸手抓住弗里曼的肩膀,硬生生地将他扳过身来,让他看着自己:“上次‘杀死’你的卡门.昆汀至今依然在后悔。出?于对迦尔维亚陛下的忠诚,她不得不让你死得缓慢而痛苦。可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喜欢虐杀弱者的感?觉。” “我想,如果是你处在她的位置上的活,或许就?不会有这种?纠结了。因为你很喜欢恃强凌弱。” “来吧,回答我,屠杀四万普通人是什么感?觉?” 弗里曼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珞珈耸了耸肩:“你如实回答我就?好了。发动?温亚德大屠杀之后,你有没有夜不能寐?” 弗里曼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的心里只有痛快,因为我帮助我的国?家赢得了至关?重要的胜利!” 珞珈笑了笑:“我猜也是。” 她放开了弗里曼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魔法师为什么不能参与战争?” “不是因为魔法师高人一等,因此不用卷入无聊而有害的战争中。只是因为魔法师太强了,强到对参战的普通士兵而言十?分不公平而已。” “用魔法屠杀士兵,并不是在效忠自己的国?家,而只是在恃强凌弱而已。” “阿诺德选择效忠于皇储,为她参战,因此他放弃自己的魔法。他并没有背叛魔法,相反,他维护了魔法的尊严。而你——你用魔法屠杀普通人,你才是真正的背叛者。” “无论一个人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一旦他使?用这份力?量来屠杀弱者,那么,他灵魂的卑劣就?暴露无遗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你是桑兰公国?的人,或许你对洛尔贝涅的历史并不熟悉。那么,我就?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洛尔贝涅的皇帝迦尔维亚陛下幼年失怙,被叔叔篡夺皇位,赶出?宫廷。后来,她以天灾骑士的名义回归,在公平的骑士决斗中杀死了叔叔,取回了自己的皇位。” “在她登基之后,有人劝她杀死伪帝的皇后和皇储——也就?是她自己的婶婶和堂妹。迦尔维亚陛下拒绝了,因为婶婶和堂妹已经向?她臣服。有人说,迦尔维亚此举是软弱的表现,如果她连一个老妇人和小女?孩都不敢杀,那么她也无法坐稳洛尔贝涅的皇位。” “对此,迦尔维亚陛下是这样回应的——杀死两个无力?反抗的人,并不会显得勇敢,而只会显得懦弱。” “你可是杀死了四万个无力?反抗的人,”珞珈直视着弗里曼的眼睛:“瞧啊,你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 弗里曼的牙关?咯咯作响。 珞珈不合时宜地想到,在他第一次和阿诺德打架斗殴的时候,他咬掉了阿诺德的半边耳朵。 她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 “好吧,死灵法师,”弗里曼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早就?说了,我是来杀你的。” 珞珈说:“在杀你之前,我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死灵术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弗里曼反驳。 “因为我也能让你在死前十?分痛苦,”珞珈说:“我甚至能让你在死后也不得安宁。别忘了,我可是个真正的死灵法师。” 弗里曼闭了闭眼:“五年前。” 五年前…… 也就?是温亚德战役的前一年。 “是桑兰大公让你学习死灵术的吗?” 珞珈问。 弗里曼点头:“是的。我的父亲说,他决心不再屈服于洛尔贝涅对桑兰公国?的奴役和剥削。他要发动?一场神圣的战争,彻底结束洛尔贝涅的残暴统治。” “而他需要我的力?量。” 珞珈思索:“他告诉了你,他具体需要你去做什么事情吗?” 弗里曼摇了摇头:“没有。他让我先想办法解决温亚德的洛尔贝涅军队,于是我……” 于是他展开了一场震惊大陆的大屠杀。 紧接着他就?被魔法协会带走了,战争也迅速地结束了,桑兰大公甚至没来得及将自己真正的图谋告诉弗里曼。 “你为什么会有一条龙之心的仿品?” 珞珈问出?了这个最让她在意的问题。 龙之心是桑兰公国?的国?宝,又被当作求和的礼物进献给了迦尔维亚,在桑兰和洛尔贝涅两国?都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弗里曼手里为什么会有一条龙之心呢? 不明白。 “那是父亲送给我的,”弗里曼说:“父亲说,我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和我的母亲结婚,让我失去了成为王子的机会。他不能给我真正的龙之心,只能送给我一条仿品表达心意。” 珞珈心想,这种?屁话你居然也信。 她想了想,最后问道:“你说当年洛尔贝涅的皇储莉迪亚斯殿下曾经去魔法学院访问过。” “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精灵?” “那个精灵的头发是黑色的,还是金色的?” 第三驻营地里,塞昂.魁内札尔一边品尝着美貌傀儡端上来的美酒,一边暗中警戒着井底的动?静。 忽然间,他胸口放着弗里曼契约的地方一阵发热。 自从协会在地下室找到弗里曼尚在生效的魔法契约之后,这份契约一直由他保管。 他掏出?契约,展开一看,发现原本写?满了字句的契约现在变成了一张白纸。 “死了啊……” 他低声喃喃。 将契约折好,收回口袋,塞昂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傀儡调着情,一边回忆着埃里克.弗里曼这个人。 他是个好学生,勤奋认真,天赋好,悟性?高,身份尊贵,拥有这样的一个学生,原本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 可惜,这样一个好学生走了歪路,而自己甚至不帮他重回正道。 送别一个优秀的学生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他送别了两次。 “希望陛下这次彻底吞并桑兰公国?,”他想:“以后,可别再有战争了。” 水井旁浮现出?一个淡紫色的魔法阵,一个穿着朴素法袍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塞昂认出?,这是刚刚进入地下河寻找弗里曼的水系法师。 现在弗里曼死了,她也应该出?来了。 “珞珈大人,”塞昂举起酒杯:“为您的凯旋干杯!” 珞珈在他的身边坐下:“真是不容易啊,我在地下河里足足游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到弗里曼的藏身处。” “哦?他的藏身处是什么样子的?” 珞珈比划了一下:“一片很大的地下空洞,布置成了普通书房的模样。弗里曼很好学,都藏在这里了,居然还不忘搞学术,真是让人佩服。” “他从小就?很喜欢钻研知识,”塞昂说:“给他一本书和一支笔,他能静静地坐在书桌旁一个下午都不动?。”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了,他有没有说自己是如何从昆汀大人手中逃生的?” “他使?用了死灵术,”珞珈说:“有一种?死灵术能够让灵魂暂时性?地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这就?是他逃生的方法。是的,没错,他不仅参与了战争,甚至还偷学了死灵术。” 塞昂说:“这还真是可怕啊。好在,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 珞珈点头:“是的,没错,他再也不会复活了。” 被死灵法师杀死的人,没有复活的可能。 “多谢您的鼎力?相助,珞珈大人,我会向?协会和迦尔维亚陛下一五一十?地讲述您的功绩的。” 虽然珞珈名义上声称自己是一名自由魔法师,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喜欢皇宫里的气氛,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法而已。 不是不想进入宫廷,而是无法进入。 塞昂决定帮她一把,将她举荐给迦尔维亚陛下。 以他在迦尔维亚陛下面前的地位,再加上珞珈杀死弗里曼的功劳,说不定陛下一个高兴,就?将她招揽进宫廷了呢。 珞珈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您了,塞昂阁下。” “对了,您接下来打算回到金顶之城吗?” 珞珈问。 塞昂点头:“我要回去向?陛下复命。” 珞珈想了想,说:“那么,我想请您帮我将这句话带给陛下。” 她一字一顿地说:“您帮我告诉陛下——她命令我寻找的,我已经找到了。” 塞昂先是惊讶:“您已经在为陛下效劳了?” 接着皱了皱眉,默念道:“她命令我寻找的,我已经找到了……” 他缓缓地抬头:“她命令你寻找的……” “这、这是——” 他霍然站起:“是那个精灵!怪不得不敢摘兜帽!” 珞珈立刻说:“不是他。” 塞昂疑惑:“不是他,难道是……” 珞珈打断他:“不要再猜测了,塞昂阁下。你知道原因。” 塞昂立刻闭上了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塞昂是洛尔贝涅宫廷第一的魔法师,迦尔维亚陛下丢失了遗失之物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他去为自己寻找。 可想而知,没有找到。 “我明白了,珞珈大人,”塞昂说:“我会将消息带到。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珞珈喝完了塞昂的傀儡美人端上来的酒,就?在自己的脚下画了个魔法阵,传送回了第二驻营地的盖拉诺尔身边。 盖拉诺尔正在用白布擦拭长?剑,发现珞珈传送了过来,立刻抬头:“珞珈大人,弗里曼已经解决了吗?” 珞珈点头:“已经解决了。” 盖拉诺尔松了口气。 “辛苦您了,珞珈大人。” 珞珈摇头:“不辛苦。” 盖拉诺尔起身向?背着行李的马儿走去:“我把行李里的东西拿出?来,咱们今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珞珈对着她的背影叹气:“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珞珈说:“莉迪亚斯殿下。” 第65章 [vip] 你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 盖拉诺尔愣了愣, 随即抿了抿唇,轻轻地笑了。 她说:“珞珈大人,您猜到了。” 珞珈心想, 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我如果再猜不到的话,就有点不正常了。 “如果您不想被人猜到身?份的话,”珞珈说:“您就应该更加谨慎才对。” 伊尔原本坐在?水井旁边打磨箭头,在?珞珈说出“莉迪亚斯”几个字之后迷茫地抬头:“呃,发生了什么?” 珞珈说:“没什么,我在?和?我们的皇储殿下联络感情。” “你们要打起来了吗?” 伊尔迟疑地问?:“我该帮谁?” 珞珈:…… 那还是建议你帮盖拉诺尔, 不然她的胜算就太?小了。 “我们没有打起来,”盖拉诺尔无奈地转头对他说:“磨你的箭头吧,伊尔。” 伊尔“哦”了一声, 又低下头去专心打磨箭头了。 作为一名精灵, 他其?实对人与人之间的纠葛并不十?分感兴趣。 只?要珞珈和?盖拉诺尔没有真正打起来, 他就完全不关心。 “迦尔维亚陛下正在?找你, ”珞珈直截了当地说:“我收了陛下五千金币的定金, 等把你带回金顶之城, 就能领取同样金额的尾款。” 她现在?可以确定, 盖拉诺尔就是她在?寻找的遗失之物。 自从遇见盖拉诺尔之后, 她就一直没和?对方分开过。现在?想想, 这应该是命运的指引, 命运指引她找到了盖拉诺尔,并且一直跟随着她。 盖拉诺尔干脆地回答:“我暂时还不能跟您回去。” “为什么?” 珞珈问?:“为什么一国皇储会在?大战前夕私自离开皇宫?这会对战局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陛下打算在?三?个月后向桑兰公国再次宣战, 但她无法在?皇储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而且…… “而且你不仅是洛尔贝涅的皇储莉迪亚斯, 你还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首席骑士吧?” 阿诺德将自己的忠诚献给了皇储殿下,为此甚至不惜抛弃魔法师的身?份。他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次席, 那么,得到了他的忠诚的莉迪亚斯,极有可能就是神圣蔷薇的首席。 神圣蔷薇是效忠于迦尔维亚陛下的圣骑士团,他们是皇帝之剑,迦尔维亚发动?的每一场战争,他们都有义务参战。 而就在?迦尔维亚发动?战争之前,神圣蔷薇的首席骑士失踪了。 同时失去了可以在?战争过程中帮助稳定国内局势的皇储和?最强大的首席骑士,难怪迦尔维亚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开战。 只?有找回莉迪亚斯,她才会开启战争。 “如果一位皇储在?大战前夕离开她宣誓效忠的皇帝,或许她的目的就是阻止皇帝发动?战争。”盖拉诺尔说。 珞珈皱了皱眉:“发动?战争是君主的权威,骑士不应当僭越君权。” 即使这名骑士是皇储也不能例外?。 “是的,骑士不应当僭越君权。” 盖拉诺尔点头:“可是,如果君主即将犯下不可弥补的打错,骑士也有权力劝谏君主。这种劝谏可以是言语上的,也可以是行动?上的。” “比如临阵逃脱,让皇帝暂时无法开战吗?” 珞珈问?。 盖拉诺尔摇摇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不是最终的目的。” “是啊,我都忘了,”珞珈说:“您最终的目的是杀死一头龙。” 这边洛尔贝涅要向桑兰公国开战了,那边皇储要跋山涉水地去屠龙。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是的,我要去山的那一边,杀死一头龙。” “在?做到这一点之前,我是不会回到金顶之城的。” 珞珈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定要屠龙?” 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 想要完成?屠龙的伟业,需要有最伟大的战士,拿上最强大的宝剑,在?天地同力的帮助下拼死一搏,方才有一丝微弱的胜利可能。 大陆三?个纪元的历史中,只?有两名真正的屠龙勇士,而他们成?为了各自种族的传奇王者。 被人类和?精灵杀死的巨龙只?有两头,而被巨龙杀死的人类和?精灵却不知凡几。 “因?为我的母亲是迦尔维亚。” 盖拉诺尔干脆地说:“她曾经杀死过一头龙,因?此,除了杀死另一头巨龙之外?,没有任何的功绩能够打动?她了。” “珞珈大人,您有没有听说过兰顿骑士的故事?” 珞珈点头:“我听说过。” 不止听说过,她刚才还给弗里曼讲过呢,用来解释圣骑士的牺牲精神。 “骑士兰顿要证明他对君主的忠诚,他先后杀死了山谷里的强盗、深海里的巨兽、森林里的吸血鬼,为此付出了一只?耳朵、一根手指、一只?右脚的代价。在?兰顿骑士将吸血鬼的头颅献给君主之后,君主终于相信了他的忠诚。” 盖拉诺尔点头:“没错,这就是兰顿的故事。珞珈大人,你听到的版本里有没有提过兰顿骑士为什么要如此急于向君主证明自己的忠诚?” 珞珈摇摇头:“我以为骑士都喜欢这样做。” 盖拉诺尔笑了:“珞珈大人,证明自己的忠诚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大可以让漫长的岁月来见证你不灭的忠贞,而不断地挑战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强敌是其?中最不明智的选择。珞珈大人,不要用这么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没错——我们圣骑士也是保有理智的。” “骑士是君主手中的利剑,我们的身?体是君主的财产。如果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战斗中对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使君主的财产遭到了损害,这就不是忠诚的行为了。” “就比如兰顿骑士——他失去了一只?耳朵、一根手指、一只?右脚,他已经不能继续为他的君主战斗了。即使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又有什么用呢?”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皇储殿下,”珞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屠龙呢?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将你全须全尾地从巨龙面前救回来——更别提你或许还会主动?挑衅它。到时候,轻则手脚残疾、重则失去生命的你,对于你的君主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呢?” “作为你的母亲,迦尔维亚陛下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身?体上是否有残缺,她会一样的爱你。可是,作为洛尔贝涅的皇帝,她需要一个健全的皇储,一个强大而有战斗力的首席骑士。就算是为了满足她的期望,您也应该放弃屠龙,尽早回到她的身?边。” 盖拉诺尔摇头:“不。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满足她的期望。这一次,我要忤逆我的母亲,违抗我的君主。” “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爱她,更加忠诚于她。我无比地希望,能够在?她需要我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在?她需要一个强大的战士时为她拔剑而战。” “没有任何一个忠诚的骑士不希望成?为君主手中最趁手的利剑。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去挑战一头巨龙。难道?我自己不知道?这几乎毫无胜算,而我很可能有去无回吗?” 她深吸一口气?:“兰顿骑士急于证明自己的忠诚,因?为他想要劝说君主赦免他的王后。兰顿的君主有一位高贵而又美丽的妻子,一位睿智而又贤明的王后。他原本深深地爱着她,却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怀疑她和?大臣通奸。他将王后囚禁了起来,决定在?十?天之后对她处以死刑。兰顿对王后怀有真诚的敬爱,于是他决定劝说他的君主赦免她。” “他的劝说当然失败了。君主不仅不听他的劝说,甚至还怀疑他的忠诚。于是,兰顿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同时也为了让君主接受自己的劝谏,他踏上了挑战强敌的道?路。” “他战胜了三?名不可战胜的强敌,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君主终于相信了他的忠诚,赦免了王后,从此再也不肯怀疑她的忠贞。” “兰顿并非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只?是有些事情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是王后的名誉。而我要做的事和?兰顿一样。我必须完成?不可能的功业,才能让迦尔维亚陛下接受我的劝谏。” 珞珈说:“兰顿是一名普通的骑士,他认为王后的名誉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你可是洛尔贝涅的皇储啊——莉迪亚斯殿下,你认为有什么事情高于你的生命,值得让你在?战争前夕离开你的君主呢?” “那就是更多人的生命。” 盖拉诺尔说:“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一百万人的生命。” “这是将会死于迦尔维亚陛下发动?的战争中的生命。洛尔贝涅的士兵、桑兰公国的士兵、洛尔贝涅的平民、桑兰公国的平民……一旦迦尔维亚陛下发动?战争,无数的生命都将死于战火。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我要阻止迦尔维亚陛下发动?战争。” 迦尔维亚陛下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人。 因?此,她必须做出真正的功绩,才能打动?她。 最伟大的功绩,莫过于屠龙。 珞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了解当前的国际形势,也无法评价陛下的决定。但或许,陛下有不得不发动?战争的原因?。” 盖拉诺尔说:“因?为陛下她不满足与桑兰公国之间的虚假和?平。她想要彻底吞并桑兰公国。” “桑兰公国的臣服具有时效性。” 珞珈点评:“桑兰大公是个毫无信誉可言的人,他承诺的和?平的确是虚假的。” “虚假的和?平好过真实的战争,”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已经有太?多的人死于战火了。” 珞珈想起自己曾经在?金顶之城读过的一本日记。 那是个被乞丐养大的孩子,立志当上一名骑士。他加入了军队,和?六名同样年?轻的骑士一起接受训练。 后来战争开始了,他们被送上战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日记的主人最后死于温亚德战役,死于水系法师弗里曼的魔法,与他一同死亡的还有其?他四万名士兵。 珞珈说:“在?这一点上,我赞同您。战争已经带来了太?多的死亡了。” 多到即使她这个死灵法师也不会为此高兴的程度。 “但迦尔维亚陛下并没有无缘无故地发起战争。以桑兰大公此人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甘心臣服于洛尔贝涅。即使迦尔维亚陛下不宣战,过个几年?,桑兰公国休养生息过来,恢复了实力,他们也照样要向我们宣战的。” 只?要桑兰大公没有洗心革面,这场仗是注定要打的,区别只?是时间早晚,哪一方主动?而已。 如果等桑兰公国首先宣战,届时洛尔贝涅会陷入被动?,反而不如现在?可以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没错,桑兰大公无药可救,”盖拉诺尔说:“只?要他还在?,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就没有和?平可言。” “但是,除了战争之外?,我们总有其?他解决办法的。” “只?要我能够杀死巨龙,劝说陛下放弃宣战的想法,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出解决的办法。” 盖拉诺尔向前一步:“珞珈大人,我……”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皱着眉头,侧耳倾听:“这是什么声音?” 远处的山丘传来隐约的轰鸣声,似乎是地动?,又似乎是雷鸣。 珞珈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判断:“是陆行战斗傀儡。” 如果你是一个喜欢讲排场的炼金术士的学?生,那么你就会对陆行战斗傀儡行进的声音一清二楚。 天空中传来翅翼拍打的声音。 伊尔放下了手中正在?打磨的箭头,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望着遥远的天空:“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精灵是最好的弓箭手,他们对天空中的飞行物有着天生的敏感。 伊尔从背后抽出长弓,弯弓搭箭,聚精会神地瞄准。 “这是飞行傀儡,”珞珈说:“听这个声音,至少有一百只?。” 伊尔咒骂:“我他妈甚至没有一百支箭!” 轰鸣声由远及近,几乎就在?一瞬间,地平线上出现了数个庞大的身?影,那是体型最大化的陆行战斗傀儡。 暗沉的天空上盘旋着一百余个飞行傀儡,每一只?的身?体上都布满了金色的魔纹。 “要小心,”珞珈说:“这些飞行傀儡可以和?主人共享视觉,也可以使用主人的魔力。” 盖拉诺尔说:“是塞昂。” 目前就在?但赛荒原上,而且有能力驱使这么多炼金傀儡的,只?有塞昂这个帝国第一炼金术士了。 果然,打头的陆行傀儡的肩膀上坐着一个身?穿丝绸长袍的身?影,正是塞昂。 珞珈说:“我告诉他,我已经寻找到了陛下让我寻找的东西,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看来他从中推测到了你的身?份。并且打算……呃……做点什么。” 她看了看盖拉诺尔:“我以为他不会来的,毕竟你……” 想了想,珞珈选了个委婉一点的说法:“你运气?很好,即使他来了,也未必抓得到你。” 事实上,塞昂一定抓不到盖拉诺尔。遗失之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幸运,任何想要抓住她的人都要无功而返。塞昂之前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这一次也不可能成?功。 “你知道?吗,你运气?好到陛下甚至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生怕我一旦知道?了你的身?份后就被你的幸运影响,从而找不到你。”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没错,我的运气?很好。” “但运气?毕竟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我的意思是——毕竟很多人相信运气?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比如塞昂。” “他始终认为,自己上一次没能抓住我是个巧合,等下一次,他就不会这么巧地让我逃走了。” 盖拉诺尔伸手握住剑柄,缓缓地拔/出佩剑。 珞珈记得,上次见到盖拉诺尔拔剑时,她的剑身?暗淡无光,仿佛是一把破铜烂铁。 可这一次,她的剑锋寒光闪闪,剑身?上篆刻着十?三?道?闪烁着金光的符文。 珞珈认不出这些符文的含义,她推测这是精灵密语。 空气?的温度逐渐上升,从温暖上升到炙热,再上升到滚烫,并且还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看来不相信幸运的并不是只?有塞昂一个人。” 珞珈看着从另一个方向急速飞来的火红身?影:“昆汀大人也来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飞行傀儡展翼遮蔽天空,巨大的陆行傀儡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空气?中几乎能够凝聚出实质性的火焰,帝国第一炼金术士站在?傀儡的头顶,高声喊话:“珞珈大人,请您闪开,我要将皇储殿下带回宫廷!” 珞珈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法杖,觉得这个带回的方式很可能不会太?和?平。 不过,谁叫皇储殿下是个无比幸运的圣骑士呢? 对付她,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卡门?.昆汀也喊道?:“珞珈大人,快躲开!” 她的掌心凝聚着巨大的白?色火球,随着火球的体积逐渐增加,空气?中的温度也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伊尔将新磨好的箭头搭上了长弓,缓缓地瞄准了塞昂的头。 “魁内札尔,”他咬牙切齿地说:“在?这个距离,我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让你脑袋开花。” 塞昂也对着他举起了法杖:“那就看看是你的弓箭快,还是我的咒语快吧。” 他啧啧称奇:“怪不得你刚刚不敢摘下兜帽,原来你用的是别人的脸。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我还从来没有在?皇储殿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盖拉诺尔握紧佩剑,转头看向珞珈:“珞珈大人,您会帮我吗?” “当当当,倒计时开始!” 格维尔兴奋地说:“终于走到这个剧情了!主线中期最重要的一次抉择!你是选择帮助塞昂和?昆汀,还是帮助盖拉诺尔和?伊尔呢?” “帮助塞昂,就可以把盖拉诺尔送回金顶之城。迦尔维亚陛下会支付给你五千金币的尾款,为了奖励你的功劳,她还会赏赐给你一座位于金顶之城郊外?的庄园!你就要拥有免费的房产啦!仆人管家一应俱全,一点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珞珈问?:“把盖拉诺尔送回去之后呢?战争会立即开始吗?” 格维尔点头:“会的。迦尔维亚会立即宣战,三?个月之内就攻破了桑兰公国的国都。桑兰大公在?城破的前夕***,王太?子向迦尔维亚献上了所有的国土。桑兰公国从地图上被永久抹除。洛尔贝涅吞并了她唯一的对手,成?为了大陆上唯一的强国,她的威严使其?他尚存于世的小国胆寒。” 珞珈问?:“在?这场战争里,有多少人死亡了?” 格维尔轻声说:“很多。” 珞珈又问?:“假如我帮助盖拉诺尔呢?” “塞昂会再次失败,”格维尔说:“你带着盖拉诺尔逃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屠龙之旅。没有找到皇储,迦尔维亚暂时不会宣战。你们齐心协力翻越了光辉山脉,找到一头龙,杀死了它,带着屠龙的功绩回到金顶之城。等待着你的是迦尔维亚的雷霆之怒——她斥责你为什么要帮助皇储逃跑。你还是会得到那座庄园,但是五千金币的尾款是注定拿不到了。” “由于你们成?功屠龙,迦尔维亚听从了你们的劝说,放弃了对桑兰公国宣战的想法。” “然后呢?桑兰大公也安分守己地保持和?平了吗?” “怎么可能呢,”格维尔说:“桑兰大公贼心不死,依旧在?策划向洛尔贝涅宣战。根据玩家在?后续任务中的选择不同,在?屠龙支线里,洛尔贝涅有两个结局:一,好结局,和?桑兰公国取得了真正的和?平;二,坏结局,迦尔维亚和?盖拉诺尔死亡,安德莉亚亲王暂时摄政,她对政治一窍不通,掌权期间,洛尔贝涅被桑兰公国数次侵略,节节败退,失去了大部分的领土,苟延残喘,不复往日辉煌。” “现在?,你站在?了第一个选择的交叉口。” “屠龙,还是不屠龙?选择不屠龙,洛尔贝涅注定成?为大陆霸主,迦尔维亚和?盖拉诺尔都会活下来,只?是会有许多你不认识的人死去;选择屠龙,一旦屠龙失败,盖拉诺尔死亡,自动?进入坏结局,即使屠龙成?功,在?后续任务的选择中一旦出了差错,还是会打出坏结局,但是有那么一丝可能,你可以打出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美满结局。” “你会如何选择?”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 “屠!” “不就是一条龙吗,我这就杀给你看!” 第66章 [vip] 9 珞珈抬起头, 对坐在战斗傀儡头顶的塞昂喊道:“塞昂阁下,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一?切就拜托给我?了?吗? 塞昂将目光从伊尔的身上移开,转到珞珈身上:“珞珈大人, 事关皇储殿下, 我?必须亲自将她带回陛下的身边。” 珞珈耸了?耸肩:“好吧,看来塞昂阁下习惯出尔反尔。” “珞珈大人,请您立刻让开,否则误伤到您,我?不会?对您道歉。” “我?不打?算让开,也不会?让你伤害到我?。” 珞珈举起自己?的法杖:“别忘了?, 我?也是个魔法师,塞昂阁下。” 而且是一?个比你更加强大的魔法师。 塞昂最后一?遍确认道:“珞珈大人,您要与我?为敌吗?您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 我?并不希望和您站在对立面上。或许您可以和我?一?起将皇储带回金顶之城, 我?相信迦尔维亚陛下并不会?吝惜她的奖赏。” 伊尔双眼微眯, 用弓箭瞄准塞昂的头:“魔法师, 你要与我?们并肩作战吗?” 珞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又转头看了?看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手持金光闪烁的长剑, 战意坚定。 珞珈叹了?口气:“皇储殿下, 你真的让我?十分为难。” “你想要完成的, 是人类几乎无法完成的伟业。或许只有借助神明的力量才可以完成。” “你知道吗, 我?并不排斥死亡。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有生就有死。可我?不喜欢有太多的人死于战争,因?为战争会?带来过量的死亡, 而这部分死亡会?打?破生死之间的平衡。” “可是……从古至今, 三个纪元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必将到来的战争。没有人能不向?往和平, 但和平需要代价。有时候这份代价会?惨烈到让人无法接受,但它是必须支付的。盖拉诺尔,你真的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吗?我?们真的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吗?” 盖拉诺尔说:“实话实说,我?并不确定。但即使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愿意为之献上自己?的生命。” 珞珈叹了?口气:“你们圣骑士的牺牲精神真的让人头疼。所以我?不喜欢圣骑士。” “愿神明庇佑你,盖拉诺尔。愿神明庇佑我?们。” 她对格维尔说:“创世神,帮我?存个档。” 既然这是只有借助神明的力量才能达成的伟大事业,那就借助创世神的力量吧。 她并不喜欢存档读档的感觉,那会?让她感觉自己?成为了?“神明”。 可是事关洛尔贝涅和整个大陆的命运,她觉得还是保险一?点好。 不过,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存档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格维尔兴高采烈地:“好嘞!” 他?飞快地建立了?一?个存档点,絮絮叨叨地说:“你真的选了?一?个不错的存档点,以后读档回来,如果?不想再走屠龙支线的话,可以直接答应塞昂的组队邀请,把?盖拉诺尔送回金顶之城,不用再费劲巴拉地走前置剧情了?。” 想要继续走屠龙支线也同样简单,帮盖拉诺尔打?跑塞昂就可以了?。 “既然你选择了?难度更高可玩性也更丰富的屠龙支线,那么后面会?有几场失败率非常高的战斗。是的,没错,即使以你的实力也很难一?命通关。我?会?在战斗剧情开始之前提醒你存档,除了?这几场战斗之外,我?不会?要求你使用存档功能。这是我?们一?开始的约定。” 珞珈点头:“多谢。” 她对着塞昂举起了?自己?的法杖:“塞昂阁下,您说的很有道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要与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为敌,即使这个人是另一?个魔法师。我?也不想与您为敌的。” 她耸了?耸肩:“但这可是神明的旨意,我?不得不遵从。塞昂阁下,放马过来吧。” 格维尔无奈:“我?可没下过这种旨意,你不要污蔑我?。” 塞昂面色冰冷:“看来我?们不得不成为敌人了?。” 他?一?挥手,四周的陆行傀儡缓缓向?前移动,将包围圈逐渐缩紧。 伊尔双眼微眯,对准塞昂的头,缓缓拉开弓弦。 塞昂的傀儡蓄势待发?,卡门.昆汀手中凝聚起炙热的火球。 忽然,在箭即将离弦之前的那一?刹那,伊尔忽然将箭头偏转,一?箭射向?卡门.昆汀,射穿了?她的肩膀。 卡门.昆汀毫无防备,直直坠落,被?塞昂的傀儡张开手掌接住。 “该死的精灵!” 她拔出箭头,捂住受伤的肩膀,手掌下,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愈合。 治疗耽误了?她攻击的时间,眨眼之间,伊尔已经凭借精灵的敏捷逼近了?她。 对付一?个魔法师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贴身战斗,战斗的距离越近,魔法师的胜算就越小。 盖拉诺尔手持长剑,在战斗傀儡之间跳跃,不断地逼近塞昂。 塞昂并没有因?为她是洛尔贝涅的皇储而对她手下留情,战斗傀儡不断向?她发?射冰霜、火焰、魔法炮弹,但每次都被?她敏捷地避开。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塞昂一?挥法杖,无数只飞行傀儡尖啸着向?她袭来。 珞珈“啧”了?一?声:“别忘了?还有我?在啊。” 她用法杖敲了?敲地面,瞬间布下了?方圆十丈的魔法阵。 魔法阵闪烁着紫色的荧光,飞行傀儡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下来,纷纷从半空中掉落,“扑通扑通”地在地面上堆成小山。 塞昂皱紧了?眉头:“你不是水系法师吗?” 为什么会?布下掌握阻断飞行傀儡的魔法阵? ……当然是因?为我?的老师是个炼金术士啊。 而且还是个非常讲究排场的炼金术士。 塞昂刚想催动傀儡攻击珞珈,就被?盖拉诺尔打?断。 “别分心了?,塞昂阁下,”盖拉诺尔跳跃上塞昂所在的战斗傀儡:“我?还在这里呢!” “殿下,”塞昂说:“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安德莉亚亲王十分想念您。”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盖拉诺尔手持利剑:“放我?们离开。” “这是不可能的,殿下。您知道,我?和收钱办事的自由魔法师不一?样。我?是宫廷法师,我?必须忠于我?的君主。” 盖拉诺尔说:“那我?们不得不殊死一?战了?。” 塞昂叹了?一?口气:“您何必这么固执呢,殿下?跟我?回去吧。大战在即,洛尔贝涅不能在没有皇储的情况下开战。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穿上您的丝绸礼服,留在宫廷里,安抚贵族和朝臣们因?为战争而惶恐不定的心就好了?。难道这也让您无法接受吗?”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我?无法接受。” 塞昂耸了?耸肩:“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殿下,请宽恕我?的……呃……”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忽然出现?的巨大手掌。 他?的战斗傀儡忽然调转了?朝向?,攥住他?的腰,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他?能感觉得到,他?和傀儡之间的联系消失了?。 他?现?在无法驱动自己?的傀儡了?。 珞珈松了?口气。 虽然跟老师学习了?一?些控制傀儡的方法,但她终究不是真正的炼金术士。 如果?不是盖拉诺尔吸引了?塞昂的注意力,让他?疏于防范,她还不能这么轻易地夺取塞昂对傀儡的控制权。 失去了?战斗傀儡,炼金术士毫无战斗力。 塞昂咬牙切齿地试图挣脱傀儡的束缚,但他?的傀儡实在过于强大了?,即使是圣骑士被?抓住也很难挣脱,更别提一?个战斗力底下的炼金术士了?。 伊尔和卡门.昆汀依旧在缠斗,珞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指挥塞昂的另一?只傀儡抓住卡门.昆汀。 将两人并排安放好后,珞珈拍了?拍衣服上因?为战斗沾上的尘土:“好了?,追兵解决了?。” 塞昂深吸一?口气,愤怒地说:“我?要向?陛下控诉你的恶行!你这个毫无新意的魔法师!你答应了?陛下要将遗失之物?找回,却帮助她逃跑!” 珞珈清了?清嗓子:“塞昂大人,我?和陛下签订的契约内容是:三个月之内将遗失之物?带回她的面前。现?在离三个月的期限还早着呢。” 塞昂对她怒目而视。 珞珈清了?清嗓子:“塞昂阁下,您的傀儡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就可以恢复了?。在此之前,请您稍安勿躁。” 至于这二十分钟之内他?们会?逃到什么地方——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珞珈在地上画了?个传送魔法阵,对盖拉诺尔和伊尔示意:“走吧,我?们要抓紧时间。” 走出传送魔法阵后,他?们脱离了?荒芜的戈壁,眼前是一?座小城。 “这是哪里?” 伊尔有些好奇地问。 珞珈刚想回答,就听见?盖拉诺尔语气低沉地说:“这里是帝国边陲哨站,卡加。” 卡加位于帝国南端边境,和帝国其他?城市之间隔着一?片宽阔的但赛荒原,仿佛孤悬海外的岛屿。 在地理?位置上,它离桑兰公国更近。 位于边境的卡加承担着瞭望站和第一?堡垒的功能,一?旦发?生战争,卡加首当其冲。 如果?说金顶之城是属于文学、商业和法律的都城,那么卡加就是属于战争的城市。 盖拉诺尔说:“精灵大人,请把?兜帽戴上吧。我?的脸在这座城市里并不受欢迎。” 伊尔闻言,立刻戴上了?兜帽。 珞珈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我?以为皇储殿下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无数追捧者。” “那么,这些角落里一?定不包括卡加。” 盖拉诺尔说。 她看了?看天色。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半透明的月亮挂在灰蓝色的天空上,泛着些微的凉意。 “希望酒馆已经开门了?。” 盖拉诺尔说:“我?们可以进去点杯啤酒喝。” 珞珈说:“我?明白——我?们喝酒,你喝水。” 盖拉诺尔扯着嘴角笑了?笑。 还没到日出的时候,卡加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万幸的是酒馆已经开门了?。 整座卡加城只有一?座酒馆,珞珈轻轻地敲了?敲半掩着的大门:“有人在吗?” 门内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是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面容扭曲的脸探了?出来:“谁啊?” 珞珈说:“我?们是过路的旅人。” 门内的人点了?点头:“如果?你们要买酒喝的话,就进来吧。” 他?离开大门,向?后退去,又发?出了?“哒哒哒”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从他?的右腿传来的。 或者说,那已经不是他?的右腿了?。 他?的右边裤管空空荡荡的,大腿从中间截断,取而代之的是木制的假肢,敲击在地面上哒哒哒地响, 他?年龄大概四五十岁,个子很高,右半边脸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左半边脸却像是覆盖着一?层融化的蜡,看不出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形状。 他?脚步缓慢地走向?吧台:“很少有人这么早就跑来喝酒,除了?那些通宵烂醉的酒鬼。你们看起来像是体?面人,说吧,你们要喝什么酒?” 珞珈说:“我?要席丹堡啤酒,戴兜帽的那位要哈尔维肯烈酒,佩剑的这位……” “我?要蘑菇浓汤和烤土豆,”盖拉诺尔说:“蘑菇要多洗几遍。多谢您,上尉。” 上尉转过身来,咧着嘴笑了?,笑容牵动了?半边脸上扭曲的肉块:“你认识我??”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上次喝您的蘑菇浓汤时,您没有洗干净蘑菇上的沙子。” 上尉耸了?耸肩:“我?只有一?只眼睛,我?眼神不好。” 他?哒哒哒地去吧台后取出两个马克杯,倒上两杯看起来像啤酒和烈酒的液体?,“哐当”一?声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又哒哒哒地去后厨清洗蘑菇了?。 珞珈浅浅地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第一?,这杯啤酒已经馊了?。第二,它没馊的时候也不是正宗的席丹堡啤酒。” 盖拉诺尔说:“在卡加,这已经是上等?的啤酒了?。” 珞珈明智地将马克杯放到一?边。 “他?曾经是一?名上尉?” 她转头看了?看上尉在后厨忙碌的背影。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货真价实。” “然后……我?猜他?离开了?军队,选择在卡加开上一?座小酒馆?” “如果?你在战争中失去了?半张脸和一?整条腿,那么等?着你的当然只有离开这一?条路。军队里不养废人。” 珞珈轻声说:“多么可惜啊,他?曾经是一?名上尉,现?在只是一?间破旧酒馆的老板。” “至少他?还有一?间破旧的酒馆。” 盖拉诺尔说:“珞珈大人,您在金顶之城的时候,有没有在街上遇见?过自称是参加过某某战役的老兵的乞丐,让您看在帝国的荣光的份上给他?几枚铜币?” 珞珈说:“我?不记得见?没见?过了?。” “如果?您多在北区的街道上走一?走,您会?遇见?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的确是曾经参加过这些战役的老兵,有的甚至有中尉甚至上尉的军衔。多给他?们几枚铜币,他?们就会?愿意给您讲讲当时参战时的场景,他?们是如何在密林里行军,解手时被?毒蛇咬到致命之处,异国的女人有何种风情,知名的将领有哪些不知名的怪癖。” 珞珈的手指在马克杯杯壁上打?转:“骑士大人,您曾经来过卡加吗?” 盖拉诺尔点头:“来过。在两年前。” 珞珈算了?算:“那就是温亚德战役结束的两年之后。” “您当时为什么会?来到卡加呢?” 盖拉诺尔说:“因?为当时洛尔贝涅在和一?个名叫萨洛维的小国开战。” 珞珈疑惑:“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 “您当然没听说过,”盖拉诺尔说:“因?为这个国家在两年前就灭亡了?,它原本的国土并入洛尔贝涅,现?在被?称为亚莫行省。” 她展开随身的地图,指着位于卡加东部的遥远行省:“您瞧,就是这里。” 珞珈目测了?一?番,亚莫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大,大概只有利诺加公爵领土的三倍大小。 看来,当它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时,它就是一?个弹丸小国。 “原本这张地图上还应该有几十个小国,”盖拉诺尔说:“但是现?在,那些小国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变成了?洛尔贝涅的行省和附庸。” “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之间的战争与和平太过扣人心弦了?,以至于让人忽略了?,洛尔贝涅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战争状态,只是对手不是桑兰公国这等?庞然大物?,而是微不足道的小国。迦尔维亚陛下是一?名出色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她懂得如何合理?分配税金和兵力,将她的敌人逐个击破,一?个一?个地从地图上抹除。她还懂得如何让国民将注意力集中在她愿意让他?们集中的地方,以至于国内大部分的狂热爱国者都认为洛尔贝涅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的角色,它爱好和平,却被?无耻的桑兰公国屡次侵略,拿起武器只为保护自己?,不为攻击别人。当然,桑兰公国的确无耻,但洛尔贝涅却也热爱战争。”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说:“假如塞昂阁下在这里的话,估计又会?说——我?要以叛国罪逮捕你。” 盖拉诺尔耸了?耸肩。 “萨洛维气候湿润,常年温暖如春,盛产香料和各种药材。两年前,迦尔维亚陛下向?萨洛维宣战,理?由是萨洛维国王在外交信函上侮辱了?洛尔贝涅的皇室尊严。” “萨洛维国土狭小,国民的人口不到三十万。征服这样的小国其实很简单——你带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帝国军队来到它的国土,攻破它的城墙和堡垒,杀死它负隅顽抗的士兵和骑士。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或多或少地会?造成一?些平民伤亡,它的士兵会?有很多死去,你的士兵也会?有很多死去。最终它屈服了?,它的国王向?你臣服,你们互相以王室和皇室的名义交换了?一?些文书,达成了?一?些协议,这个王国从此从版图上消失,成为你的行省或者附庸。根据协议的内容,你允许原本的王室家庭保留某些权利,比如依旧可以自称为某某地的王子和公主,比如可以保留小规模的宫廷和朝臣。然后你就可以回到金顶之城,享受贵族和商人们的夹道欢迎。因?为你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帝国的领土扩大了?,帝国的荣光增加了?,贵族们和商人合作,通过买卖战争物?资发?了?大财。然后你会?收到源源不断的舞会?和沙龙邀请,他?们会?称呼你为战争英雄,赞美你为帝国做出的杰出贡献,一?遍又一?遍地邀请你为他?们讲述战场上的趣闻轶事。你还会?被?授勋,一?枚又一?枚的勋章挂满了?你的整件礼服。你的某些战友——特指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拥有爵位的那些——也会?得到和你一?样的待遇。他?们被?迷恋,被?追捧,男人女人为他?们争风吃醋,因?为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如果?他?们的脸上恰倒好处地有着几条伤疤,那就更不得了?了?——伤疤会?激起爱慕者的怜惜和保护欲。谁不想和拥有着光荣的勋章的英雄来上一?段狂热的恋爱呢?” “但不会?影响美观、反而会?增添韵味的伤疤是一?回事,真正的残缺和毁容却又是另一?回事。贵族是一?回事,平民又是一?回事。有一?位刚从战场回来的年轻爵士,凭借着忧郁的神情和俊美的外表得到了?一?位女公爵的爱慕,和她结婚,从此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与此同时,金顶之城北区的下水道里睡着数百名肢体?残缺的流浪汉。” 盖拉诺尔捏了?捏眉心。 “两年之前,帝国对萨洛维发?动了?战争。那一?年我?十八岁,我?带领数万名帝国军队来到了?萨洛维。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帝国赢了?,我?们牺牲了?四百八十三名士兵。我?带着军队回到卡加,我?们要为阵亡的士兵举行渡海仪式。我?们给能确认身份的阵亡士兵的家人写信,请他?们来参加渡海仪式。有的士兵的家人来了?,有的士兵的家人没来。渡海仪式结束之后,我?在营地里给迦尔维亚陛下写信。我?向?她汇报战争的成果?,汇报我?和萨洛维王室谈判的经过。写完信之后,我?走出营地,看到了?一?轮金色的月亮。我?在月亮下慢悠悠地散步,走着走着,走到了?亡灵渡口。” “我?看见?白天在这里送别自己?的孩子的妇人们,在月光下聚在一?起,把?一?大块白布铺在河岸边,坐在上面,一?边交换自己?手里的面包和烤饼干,一?边攀谈。她们的话题围绕着自己?死去的孩子。她们以一?种十分日常而琐碎的口吻谈论自己?的孩子,说他?们生前长得有多高,穿多大的鞋子,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小怪癖。她们的悲伤仿佛已经被?榨干了?,留下来的只有琐碎的唠唠叨叨。我?想起白天的渡海仪式上,我?的副官发?表了?一?篇声情并茂而扣人心弦的演讲,表达了?帝国对阵亡士兵及其家人的感激,因?为他?们守护了?国土,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其他?国民的安居乐业。这些母亲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现?在太阳落山了?,金色的月亮升起,她们坐在月亮下,互相问着:夫人,您有几个了??她在问另一?个人有几个孩子死于战争。另一?个人说:两个啦。一?个在温亚德,一?个在萨洛维。女人们互相询问着,互相给出了?不同的数字。问到最后,只有一?个年龄最大、说话最少的女人没有回答。只见?她举起了?手,手上明明白白地比出一?个‘9’。” 盖拉诺尔呼出一?口气:“我?急匆匆地离开了?亡灵渡口,第二天,急匆匆地带着军队回到了?金顶之城。我?被?拉着参加了?无数的沙龙,无数人向?我?询问战场上的事情。他?们问我?,殿下,您是否有什么教诲颁赐我?等?。于是我?告诉他?们卡加的上尉、金色的月亮、弯曲着比出‘9’的手指。他?们听完了?,赞美我?的仁慈与悲悯,接着继续问,殿下,您是否知道下一?场战争将会?于何时发?生?他?们穿着丝绸长袍,戴着宝石戒指,喝着香醇的葡萄酒,你知道他?们近期又发?了?一?大笔财。” “这些人热爱战争,他?们不在乎战争的理?由、战争的对象、战争是由谁首先发?动的,他?们只知道迦尔维亚陛下会?带领他?们不断不断地获取胜利,不断不断地获取财富。她会?征服世界,而他?们的财富也会?随之扩张到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永远支持战争,他?们也永远不会?自己?走上战场。会?走上战场的,只有穷人、倒霉蛋和满腔热血的年轻人。这种人迅速地死去,又迅速地生长起来,好像小麦田里永远割不尽的野草。” “洛尔贝涅终将征服整片大陆,这是他?们的信仰。现?在迦尔维亚陛下已经差不多征服了?除了?桑兰公国之外的绝大多数敌人。桑兰公国是最后的敌人,也是最强大的敌人。清除之前的弱敌们已经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清除桑兰公国这个强敌又将付出多少?” “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并非没有和平的历史。桑兰公国临近光辉山脉,他?们有大片风景秀美、枝繁叶茂的古老丛林。许多年前,但赛荒原上还有一?条跨越南北的季节性河流。桑兰公国的居民会?在河流的丰水期砍伐丛林里的参天大树,让巨大的圆木顺水漂流,下游的洛尔贝涅人用这些圆木建造长船,向?东出海,和群岛的岛民交易乳香和没药。桑兰公国曾经是洛尔贝涅最忠诚、最友好的附属国,历代桑兰大公和洛尔贝涅皇帝的友谊被?游吟诗人歌唱传颂。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和睦的邻居,互利互惠的商业伙伴。直至今日,在两国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依旧有商队穿行在荒芜的但赛荒原,为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带来彼此需要的商品。他?们行走在早已干涸的河道上,如同昔日的遗迹化身。” “我?们离不开彼此,我?们本可以和睦相处,我?们曾经维持了?一?千年的和平。” “但是现?在,我?们即将对彼此开战。” “开战会?得到什么呢?除了?两败俱伤,为亡灵渡口再次增添四万抹亡魂之外?” “珞珈大人,我?不想再割野草了?。即使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想为两国争取和平。” 珞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你知不知道,只要迦尔维亚陛下彻底向?桑兰公国宣战,她就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知道,”盖拉诺尔点头:“我?了?解我?的母亲,我?信任我?的君主。我?无比肯定,迦尔维亚陛下最终会?征服整片大陆,不惜任何代价。” “让她征服整片大陆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可是她的皇储啊。就像塞昂说的——你只需要穿着你的丝绸袍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得到整个世界。” 盖拉诺尔扯了?扯嘴角:“珞珈大人,想象您是我?——在见?到了?如此惨痛的事实之后,您是否依旧能够心安理?得地等?着继承整个世界呢?” 珞珈摇了?摇头:“我?无法想象。我?连姓氏都没有,这辈子都继承不到任何遗产。” 唯一?有希望给她留遗产的是她的老师,但兰伯特.休是个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炼金术士,天知道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而且他?也未必有遗产可以留给她来继承——他?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未必有魔法协会?给他?开的那二百万悬赏来的多。 盖拉诺尔叹气:“一?切皆有可能啊,珞珈大人。” 她抚摸着自己?的剑柄:“我?无数次向?迦尔维亚陛下进谏,希望她能选择战争以外的方式解决和桑兰公国的关系的问题。但是,您知道,天灾皇帝之所以是天灾皇帝,就是因?为她的意志是极难动摇的。我?尝试以皇储的方式进谏,无功而返。于是,我?只能选择圣骑士的进谏方式——做出伟大的功业,使君主动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必须屠龙——如果?不在三个月内屠龙成功,打?动陛下,劝她回心转意,届时战争爆发?,一?切都晚了?。” “在某些时候,一?场战争的爆发?,往往双方都有责任。迦尔维亚陛下这边,我?可以用劝谏的方式解决。至于桑兰公国那边……” 她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桑兰公国那边……就是我?的另一?位同伴的任务了?。” 第63章 [vip] 安德鲁 上尉端来了蘑菇浓汤, 打?断了未尽的谈话。 热气腾腾的浓汤盛在一个?大陶盆里,上面撒了一大把不知?名的新鲜香料。 盖拉诺尔将勺子伸进汤盆里搅了搅,浑浊的汤底翻涌上一些黑黑黄黄的可疑颗粒。 盖拉诺尔:“……” “他一定又没?有好好清洗蘑菇。” 她压低声音抱怨道?。 “您要适应啊, 殿下, ”珞珈悠悠地说?:“毕竟,这在卡加已经算得上美味佳肴了。” 伊尔偷瞄了一眼端完汤之后就回?到?后厨忙活的上尉,确定他没?有看向这里,这才飞快地摘下兜帽,浅抿了一口他点的哈尔维肯烈酒。 洛尔贝涅皇储的脸在边境哨站里并不受欢迎,因?为她曾经为帝国带来胜利, 为卡加带来死亡。 烈酒入口,伊尔沉默了。 “这老头是把酒桶和泔水桶弄混了吗?” 他十分疑惑。 珞珈叹了口气:“没?办法,把我们在利诺加买的干粮拿出来吃了吧。” 那些干粮原本是为了但赛荒原里的数日跋涉而?准备的, 现在他们提前离开了荒原, 这些干粮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不如尽快吃掉, 免得食物腐败造成浪费。 她站起身来:“我……” 她刚想说?“我去把咱们的干粮拿进来”, 盖拉诺尔却忽然起身:“我去吧, 珞珈大人。” 既然她主动要求跑腿, 珞珈也顺势坐回?了原位。 盖拉诺尔出门?之后, 珞珈小声地问伊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两人一个?是人类皇储, 一个?是精灵王子, 真想不通他们俩为什么会感情如此深厚。 虽然迦尔维亚和精灵王族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这种关系更多的是官方上的交易和往来, 而?非私人情谊。 盖拉诺尔和伊尔的关系则私人得不能更私人了。 伊尔想了想:“你是想听官方说?法还是私人说?法?” 珞珈说?:“都?听听。” 伊尔说?:“官方说?法不就是千篇一律的那一套嘛——某年?某月某日, 洛尔贝涅皇储在某某场合会见了某人某人。你要是感兴趣,就回?金顶之城查洛尔贝涅编年?史, 上面都?有记载。” “私人说?法……呃,这个?嘛……一开始,我是去找她算账的。” 因?为她拐带了精灵族的后裔,让他放着好好的魔法师不当,跑去当圣骑士。 精灵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生儿?诞生了,久到?连不能永生的半精灵血脉都?显得弥足珍贵。 精灵抛弃了死亡,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新生的喜悦。 “好家伙,”珞珈对格维尔感叹:“这还是对欢喜冤家。” “后来呢?” 她追问。 “后来嘛……” 伊尔羞涩地抓了抓脸:“后来我们打?了一架,就这么认识了。认识之后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一开始是巧合偶遇,之后是约定好的相聚,再之后……” 再之后你们就成了分不开的连体婴,珞珈心想,连屠龙这么大的事儿?都?要一起去。 她问:“你后悔吗?” 后悔和盖拉诺尔相识,与她一起踏上千难万险的屠龙之旅吗? “魔法师,您后悔吗?” 伊尔反问。 珞珈轻轻地、但又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不,我不后悔。” 她不后悔选择帮助盖拉诺尔。 因?为她从来都?不喜欢有缺憾的结局。小时候看骑士文学,她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结局里的“邪恶的人都?得到?了惩治,善良的人都?得到?了幸福,而?骑士骑上马儿?,继续她永不停歇的伟大冒险。” 长大之后,她才知?道?生活不是骑士文学,坏人往往得不到?报应,好人也往往得不到?幸福。现实荒唐到?近乎虚幻,有钱的贵族永远幸福,而?穷人永远受苦受难,得不到?命运一丝一毫的垂青。 她只是个?收钱办事的魔法师而?已,她当不了救世主,改变不了这个?操蛋的世界。她只能尽力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让不幸的人、善良的人、贫苦的人也能享受到?天?命的馈赠。 残酷的现实不允许美满的结局出现,和平与幸福的另一面是杀戮与哀痛。但是,哪怕有那么一丝丝微渺的希望,她也愿意为之拼尽全力。 只为了抵达那个?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的美好结局。 “那么,我也不后悔。” 伊尔说?:“我永远不后悔遇见盖拉诺尔。” 他转过头去,疑惑地盯着门?外:“我们的干粮怎么还没?到??盖拉诺尔在偷吃吗?” 珞珈卡了一下壳:“呃……她没?必要一个?人偷吃吧?反正大部分的干粮都?是给?她吃的啊。” 圣骑士的饭量是魔法师和精灵加起来的两倍还多,他们采买干粮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买足了够盖拉诺尔吃的分量。 他们应该没?让盖拉诺尔饿到?偷偷吃独食吧? 珞珈沉思。 似乎是听到?了伊尔的召唤,盖拉诺尔抱着一袋干粮进门?,看见他们两人的表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珞珈和伊尔都?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盖拉诺尔皱着眉打?量他们两个?,见他们俩正襟危坐,表情正经,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干粮放在桌子上。 “吃吧,吃完了我们找个?地方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好歹恶战了一场,还是需要睡上一觉恢复精力,以待来日。 “卡加没?有专门?的旅店,平时如果有商队来往或者军队驻扎,会在城外集体扎营。我们只有三个?人,没?必要再费这个?事儿?,一会儿?可以随便找一个?有空屋子的人家借宿。卡加的居民家里大多都?有空闲的房屋,只要出的起几个?铜币,就不愁找不到?愿意将家里的屋子或者床铺暂时出借的人。” 珞珈明智地选择不去问卡加人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空屋子。 吃完干粮,盖拉诺尔去付蘑菇汤和两杯酒的钱,珞珈先出了门?,准备再跟骡子重申一遍规矩。 卡加是一座与战争和死亡为伴的城市,是亡灵践踏最喜欢的领地之一。从踏进卡加的范围开始,骡子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兴奋和躁动。 它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弥漫着死亡和哀痛的气息,或许对于其他生物来说?,死亡的气息令人恐惧战栗,但对于亡灵践踏来说?,死亡是甘美的盛宴。 珞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让骡子在卡加……呃,大吃大喝来的好。 毕竟她身边还有一个?圣骑士,圣骑士就是那种在路边看到?有一匹马没?栓绳都?要大张旗鼓地找到?主人痛斥一番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她打?算先把骡子约束好,不给?盖拉诺尔管她闲事的机会。 没?想到?,刚走出酒馆大门?,她就看见有人在解骡子的缰绳。 那个?人鬼鬼祟祟地猫着腰,一边拿着成熟得快要腐烂的苹果放在骡子嘴边引诱它,一边飞快地解着缰绳,小声道?:“乖,乖马儿?,不要叫。” 骡子没?有叫,它静静地看着偷马贼,伸长了脖子,缓缓低头,凑近了偷马贼的脖颈。 偷马贼喜出望外,将烂熟的苹果塞进它的嘴里,伸手搓了搓它的脖子:“好小伙儿?,嘘,别出声,别让你主人听见了。” 眼看着缰绳即将被解开,珞珈连忙大吼一声:“喂!” 她快步冲到?骡子面前,偷马贼吓得一激灵,一把扔开缰绳 ,撒腿就跑。 珞珈没?去追他,而?是怒气冲冲地拍打?着骡子的脖颈:“那是个?活人!我说?过多少次了,活人不能吃!” 骡子委屈地“呜呜呜”了几声,轻轻地把头搭在珞珈的肩膀上,还蹭了蹭。 珞珈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就算他主动解你的缰绳也不行!你要真吃了活人,我就把你送到?光辉山脉去。” 光辉山脉是精灵的老巢,有生无死,是亡灵践踏最讨厌也最害怕的地方。 骡子圆滚滚的大眼睛中浮现出了真实的恐惧,它连忙低低地呜咽了几声,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珞珈扯着它的耳朵跟它重申:“不许吃活人,死人暂时也不许吃,这两天?先吃豆饼和稻草顶顶饿吧,等我找到?了适合你吃的食物再说?。” 她刚刚的大吼声惊动了盖拉诺尔,她从酒馆门?口探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 珞珈言简意赅:“有人要偷马。” 盖拉诺尔的神情放松下来,见怪不怪地说?:“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放心,珞珈大人,在卡加,这很正常。”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对格维尔说?:“完了,圣骑士对偷马贼都?无动于衷,世界要毁灭了。” 格维尔赞同:“没?错,世界要毁灭了。” 盖拉诺尔走到?莉莉的身边,轻轻地抱着她的头,安抚道?:“乖女孩,别怕。” 莉莉温顺地蹭了蹭她。 珞珈若有所思地问:“你刚刚出来取干粮花了这么久,也是因?为遇到?了偷马贼吗?” 盖拉诺尔点头:“这种事情在卡加时常发生,别指望此地尚有规则和秩序。” 她指了指拴马的缰绳:“我特意使用?了一种复杂的绳结系法,就是为了防止马儿?被人偷走。” 和一个?圣骑士一起旅行的好处就是,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将所有和马儿?有关的事情都?交给?她。 每到?一个?地方,珞珈和伊尔都?把缰绳交给?盖拉诺尔,由她负责寻找马厩、安置马儿?。 珞珈打?量了一下那个?防盗绳结,发现果然十分复杂,她甚至都?看不出来那是怎么系的,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开。 他们使用?的马具是莉莉原主人赠送的高级马具,任凭偷马贼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无法破坏。 珞珈:…… 也真是辛苦偷马贼了。 偷马偷到?圣骑士身上,真是从上辈子就开始倒霉了。 她牵着骡子的缰绳,暗地里紧了紧,让骡子发出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般的呜咽。 骡子又讨好地蹭了蹭她,表示绝不敢造次,就算外面的诱惑再强烈,也一口都?不吃。 珞珈满意地顺了顺它的毛。 伊尔顶着一张不能见人的脸,盖拉诺尔的脸也漂亮得太过招摇,于是最终为三人寻找借宿人家的任务落在了珞珈的头上。 她整理了一下法袍,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不缺钱的体面人,又刻意练习了温和友善的微笑,才终于敲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和卡加所有的门?一样,这扇门?狭小破旧,看上去摇摇欲坠。珞珈敲门?的时候都?不敢用?上力气,生怕把房门?敲破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儿?,门?缝后是一只阴沉的眼睛。 “你们是谁?”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严肃与冰冷。 珞珈立刻侧了侧身,显示出自己的无害:“夫人,我们是北方的旅人,想在您家中借宿一天?。” 女人立刻说?:“我不是开旅店的!” 说?完,立刻就要合上大门?。 珞珈连忙说?:“夫人,凭借伊莲娜女神的慈悲,请您帮帮我们吧!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善良旅人,又累又困,只需要一个?能让我们躺下来休息的地方就好。我们会报答您的善行的——梅里欧达大主教曾经这样教悔:我们亲如兄弟,应当守望相助。” 刚刚女人的身影在门?缝里一闪而?过,珞珈眼尖,看得出她的手腕上戴着伊莲娜女神的信众才会佩戴的洁白念珠。 怀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她选择从伊莲娜女神的教义方面出发,看看能不能打?动房主。 卡加人的警惕心都?很高,珞珈觉得自己这一次或许会无功而?返,必须尝试很多次才能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人家。 没?想到?,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缓缓地拉开了大门?。 “你说?的对,”她点了点头:“女神曾经教诲过:你们应当竭尽所能地帮助信我的善人。” 珞珈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但立刻回?应道?:“愿女神的荣光笼罩我们。” 她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盖拉诺尔和伊尔:“这两位是我的同伴,他们也是女神虔诚的信徒。” 门?里的女人点头:“那你们就一起进来吧。” 三人轻手轻脚地踏进这间狭小昏暗的房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客厅。白色是伊莲娜女神的代表色,这种代表色充满了整间客厅——洁白的蒲团坐垫,洁白的抄写?台,洁白的幡布,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里,大主教也穿着洁白的长袍。 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气息,看来在他们敲门?之前,屋子的主人正在一边焚香一边抄写?教义。 这是一名虔诚的教徒。 “我是佐伊.沃伦,你们可以叫我佐伊大婶。远道?而?来的旅人,你们一路走来一定辛苦了。你们是打?算直接休息,还是先吃点东西?” 珞珈立刻说?:“多谢您的好意,我们已经在‘上尉’那里吃过早餐了,请您借给?我们一片容身之地就好。” 佐伊大婶皱了皱眉,严肃地说?:“上尉并不是一个?虔诚信神的善人,他在啤酒里加水,好多赚客人的金币。” 珞珈心道?,他何止在啤酒里加水,我怀疑他在水里添加了几滴啤酒——还是馊掉的那种。 不过,既然珞珈拒绝了,佐伊大婶就没?有坚持让他们吃饭,而?是指着客厅尽头的两间房间:“这里一间房是我和丈夫的,另一间房是我的儿?子的。他们两人都?不在家,你们可以随便找一间房休息一会儿?。” 交代完之后,佐伊大婶回?到?客厅的抄写?台前,继续抄写?伊莲娜女神的教义。 两间房,三个?人,两女一男,当然是按照性别分配房间。 珞珈和盖拉诺尔选了房间稍大一点的左边房间,将房间稍小的留给?了伊尔。 选好了房间后,珞珈将自己狠狠地砸进了柔软的床铺里:“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盖拉诺尔将斗篷和罩衣脱下,解下轻甲,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边,抱着长剑,规规矩矩地躺在珞珈的身边。 “你们圣骑士睡觉也不放开佩剑吗?” 珞珈偏过头去问。 “看睡在哪里了,”盖拉诺尔回?答:“如果能够确定环境十分安全,那么我们也还是会放开佩剑,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的。”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并不十分安全。 珞珈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桑兰公国有个?同伴。” 盖拉诺尔闭上眼睛:“是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男人女人?年?轻人还是老年?人?” “男人。很年?轻。不是魔法师,也不是圣骑士,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我们约定了要一同阻止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之间的战争,将两国的关系重新引导回?和平繁荣的正轨。” 珞珈若有所思:“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事,他在桑兰公国国内一定有着极高的地位。” “是的,他的地位很高,但处境十分危险。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他,担心他能不能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甚至……我甚至担心他的生命安危。” “听起来他的处境有些不妙。” 珞珈说?。 “他是谁呢?” 盖拉诺尔闭着双眼,呼吸绵长:“他的身份与我相当。他是桑兰公国的王太子,安德鲁.艾利奥特。” 第68章 [vip] 别让她死了 安德鲁.艾利奥特, 桑兰公国王太子,桑兰大公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长子。 四年前,温亚德战役结束之后, 桑兰公国向洛尔贝涅投降, 桑兰王太子孤身前往洛尔贝涅议和,将国宝“龙之心”进献给天灾皇帝迦尔维亚。 作为一?国储君,代表自己?的国家出使别国是分内的职责。但?在?两?国刚刚结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之后,行使这?种职责就变得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更何况,他还是去洛尔贝涅议和的。他将会代表桑兰大公, 与天灾皇帝协商战后的各种安排,包括如何交换战俘,如何重新划定边界, 如何归还战利品, 如何赔偿战争损失……谈判的时候答应的条件少了, 迦尔维亚要?拿他开刀。答应的条件多了, 回到国内, 桑兰大公也给不了他好果子吃。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战后出使议和都不是一?个好差事。 而桑兰大公就这?么把?自己?的长子兼继承人送到了洛尔贝涅, 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也不担心他回国之后的尴尬处境。 显而易见,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这?个继承人的死活。 鉴于?桑兰大公丰富的婚姻史, 以?及历任老婆给他留下的婚生子女数量,他根本就不缺继承人。王太子死了更好, 死了才能给他偏爱的子女让位。 如果桑兰公国不是和洛尔贝涅一?样严格实行头生子女继承制的国家, 桑兰大公恐怕早就废了安德鲁,扶持最新一?任老婆给他生的孩子上位了。 安德鲁之所以?至今依然能够坐在?王太子的位置上——尽管坐得有些风雨飘摇——一?是要?感谢他亲生外公留下的微薄人脉的支持, 二是要?感谢他自己?命够硬。 虽然从小被父亲厌恶针对,被兄弟和政敌买凶暗杀,还被送去洛尔贝涅和谈,直面天灾皇帝的怒火,但?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在?严格的头生子女继承制下,只要?他不死,就没有人能越过他去,继承桑兰大公的位置。 所谓剩者为皇,只要?坚持活下来,熬死亲爹,他终将成?王。 但?这?过程中的心酸苦痛,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珞珈设身处地,假如自己?是安德鲁,估计也想给桑兰大公来一?记正义之锤。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珞珈压低声音问:“你去屠龙,劝谏迦尔维亚陛下,那他呢,他要?如何改变桑兰大公的心意?” 桑兰大公从二十?年前就是个硬骨头好战分子了,屡败屡战,骚操作一?个接一?个,从来就没有安分的时候。 迦尔维亚毕竟曾经当过圣骑士,还是有被劝谏成?功的可能性的。但?是桑兰大公……估计没有任何劝谏成?功的可能。 而且盖拉诺尔和安德鲁的处境也不一?样。盖拉诺尔是迦尔维亚唯一?的孩子,是备受重视与疼爱的皇储,她的意见迦尔维亚还有可能听听。但?从桑兰大公以?往的表现来看,他巴不得安德鲁现在?就死了,怎么可能听从他的意见。 劝谏之路在?桑兰公国走不通,珞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呃,提前上位这?一?条路了。 反正安德鲁也是王太子,王太子终究是要?上位的,早几年晚几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不过,珞珈估计盖拉诺尔不会直接把?“他打?算弑父篡位”这?句话说?出来。毕竟对于?圣骑士来说?,刺杀君主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情。虽然他们有时候由于?种种原因会这?么做,但?要?让他们直接说?出来……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盖拉诺尔睁开了一?只眼睛,偏头看向珞珈:“呃,他……” 她想了想:“如果他不能使桑兰大公回心转意,就只能使自己?的意志先于?桑兰大公的意志被贯彻了。” 珞珈无奈地看着他。 这?不是还是要?篡位嘛,说?的这?么麻烦干什么。 “他一?个人能成?功吗?”珞珈问:“需不需要?我们去帮帮他?” 安德鲁在?桑兰公国的处境十?分不妙。上有桑兰大公针对,下有弟弟妹妹夺权,贵族大臣和他还不是一?条心。 四年前安德鲁出使洛尔贝涅,把?国宝龙之心献给了迦尔维亚,此?举让他在?普通民众心中形象大跌。 普通人不会去想他也是不得已,不会去想是桑兰大公率先挑起战争又输了战争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只会觉得——王太子将国宝献给了敌国皇帝,王太子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这?也是珞珈觉得桑兰大公并不爱惜自己?的继承人的证据。他明明知道,谁去投降,民众就会认为谁背叛了国家,从而恨上他,但?他依然选择让自己?的继承人去做这?件注定被万人唾骂的事情。 当然,总有一?个人要?去投降的,不是王太子也会是别人,但?搞臭王太子的名声对国家有什么好处呢?除非他压根就不想让王太子最终继位。 总而言之,珞珈纵观现在?桑兰公国全境上下,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任何一?股势力是支持王太子的。 当然,王太子的外祖父一?定会支持他,但?话又说?回来,桑兰大公之所以?会和王太子的母亲结婚,就是因为她的家族已经不能给他带来助力了,换言之,也就是说?王太子的外祖父的政治资源已经被吸干了,所以?才被桑兰大公像扔掉一?份食物?残渣一?样抛弃了。 这?样的外祖父,能带给安德鲁的帮助也是十?分有限的。 安德鲁在?这?种情况下篡位成?功的可能性……只能说?不大。 “是的,珞珈大人,我当然要?去帮他。” 盖拉诺尔说?:“我对安德鲁的能力以?及品德十?分有信心,但?他的处境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但?是这?必须在?我们成?功屠龙之后。我和安德鲁也约定过,等我带着屠龙成?功的消息凯旋后,他将和我一?起反抗他的父亲。而如果我屠龙未成?,迦尔维亚陛下不可说?服,他将接受既定的命运,在?席卷大陆的战争中与自己?的国民一?同战死。” 安德鲁的决心也不可小觑。要?么得到真?正的和平,要?么就战死殉国。 珞珈若有所思:“格维尔。” 格维尔问:“怎么了?” “你之前说?过,如果屠龙失败,盖拉诺尔死亡,会自动进入坏结局,对吧?” 格维尔点点头:“没错。” “盖拉诺尔是一?名强大的圣骑士,这?一?点无可辩驳。但?圣骑士的实力并没有超出普通人类的范畴太多,天灾皇帝二十?年来南征北战,也不是全靠盖拉诺尔带领神圣蔷薇骑士团冲锋陷阵。为什么盖拉诺尔死后,洛尔贝涅会自动进入坏结局呢?” 格维尔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啊。” “你游历大陆已经半年了,珞珈,你觉得现在?的洛尔贝涅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珞珈想了想:“洛尔贝涅……是个美丽,但?又残酷的国家。非常、非常的残酷。” “是啊,非常残酷。” 格维尔说?:“皇帝的军队高歌猛进着推平世界上最后一?个角落,整个国家耽溺于?征服世界的美梦中不愿意醒来。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金顶之城,全进了贵族和富商的腰包。战争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于?是就给农民加税。战争需要?大量的士兵牺牲,于?是鼓动下层阶级踊跃参军,为帝国的荣光献身。最后,贵族得到了一?切,平民失去了一?切。” “子爵的盛宴上,整只的烤孔雀只有一?两?处最肥美的地方被食用,其他部分都被扔掉了。不远处的郊外,山羊瘟疫蔓延,无数农民破产,甚至不得不吃掉自己?孩子的尸体。” “洛尔贝涅无法停止战争,可洛尔贝涅已经不再需要?战争了。失去了盖拉诺尔,迦尔维亚依旧会赢得对桑兰公国的战争。可是,当她征服了世界之后,会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深渊的边缘。” “帝国已经没有敌人了,可贵族和商人们还在?等着靠下一?场战争发财。国境线外已经没有虎视眈眈的强敌了,底层民众却发现自己?的生活依然如此?黑暗难熬。当天灾皇帝转身面对自己?的臣民,她会发现,原来自己?才是他们最后的敌人。” 珞珈轻轻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 她尊敬迦尔维亚,热爱迦尔维亚。她为她的结局而担忧。 盖拉诺尔疑惑地看着她:“珞珈大人,您怎么了?” 珞珈摇了摇头,双手依旧微微颤抖。 盖拉诺尔想了想,翻过身来,拥抱住珞珈:“珞珈大人,没什么好怕的。我的剑会永远守护着您。” 珞珈抬起手来,轻轻地回抱住她。 圣骑士温暖而有力的臂膀驱散了她心头萦绕着的些微惶恐。 “在?此?之前,谁都不曾料到,皇帝向外扩张的剑锋最终会落在?自己?身上。她的敌人想不到,她的继承人想不到,甚至连她自己?也想不到。” “在?天灾皇帝如日中天时,整个洛尔贝涅都跟在?她身后,等着她带领他们征服世界。而在?她真?正地征服了整个世界后,洛尔贝涅各地却接二连三地爆发了极为严重的叛乱,原本团结在?天灾皇帝麾下的各个行省、军团纷纷倒戈,反抗他们曾经的君主,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依旧选择忠诚于?她。曾经不可战胜的天灾皇帝终究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她战死了,洛尔贝涅帝国灭亡,领土分裂成?无数独立的小邦国,不断彼此?开战,战争的阴影在?大陆上徘徊不去,长达千年。” 格维尔耸了耸肩:“这?就是屠龙失败的坏结局了。所以?,珞珈,不要?让盖拉诺尔死掉。” “当然了,她没那么容易就死,不过……总之以?后打?怪的时候你多注意点她的血条。” 珞珈问:“如果盖拉诺尔活下来了呢?” “这?就分结局了。” 格维尔说?:“如果是战争结局的话,前半部分和坏结局一?样,迦尔维亚征服了世界。但?是征服世界之后,她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察觉到了国家内部的暗潮汹涌——战争结束了,人们开始变得不满。但?她自己?无法扭转人民的不满,因为她是天灾皇帝,她是战争的化身。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经营刚刚得到的领土,但?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渐渐地都不买她的账了。” “于?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皇储,盖拉诺尔。盖拉诺尔还年轻,不曾像她一?样常年发动战争,引发民众的不满。她还高尚,仁慈,恤下,简直是一?个完美的骑士模板。曾经饱受战争之苦的人民不再需要?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他们需要?一?个宽容仁慈的君主。盖拉诺尔符合他们的想象。于?是,迦尔维亚提前传位给盖拉诺尔。盖拉诺尔继位后,颁布了许多真?正让人民休养生息的法令。除了仁慈之外,盖拉诺尔还掌握着一?个战斗力强大的圣骑士团。于?是,对新政策并不满意的贵族们也被逐个击破了。当然,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但?总之,在?战争结束的二十?年后,洛尔贝涅终于?又变得繁荣富足。” “而如果你选择屠龙,结局和前面的大同小异。总之,盖拉诺尔活着,迦尔维亚会在?停止战争之后甩锅……不是,传位给盖拉诺尔。如果盖拉诺尔死了,迦尔维亚按不住国内的反抗势力,洛尔贝涅照样崩盘,只是这?一?回还有一?个桑兰公国火上浇油。” “总之,屠不屠龙决定最后一?场战争是否爆发,盖拉诺尔的死活则决定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屠龙成?功+盖拉诺尔存活是最好的结局,基本不用死人。不屠龙,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先死一?大片人,再由盖拉诺尔收拾烂摊子。屠龙失败,盖拉诺尔死亡,或者虽然屠龙成?功,但?玩家在?后续剧情里把?盖拉诺尔浪死了,那就最惨了,洛尔贝涅先跟桑兰公国打?一?波,再自己?内部打?一?波,过个几十?年,大陆上的人基本死的只剩下四分之一?了,比你们的亡灵天灾还要?惨。” “所以?,珞珈,还是那句话,别让盖拉诺尔死了。” “之后合作打?怪的时候你能看见她头顶上的血条,高于?三分之一?就不用管,她是圣骑士,她自己?能奶,低于?三分之一?就赶紧给她套个保护罩。她其实打?架挺浪的,特别容易把?自己?给浪死。圣骑士这?个职业就这?样,还是得玩家多注意。” 珞珈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把?头抵在?盖拉诺尔的肩膀上,任由翻涌而上的疲惫将自己?吞没。 唉,她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无忧无忧的自由魔法师,不用承担什么国家兴亡的重任,没想到一?眨眼,维护大陆和平这?么重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肩头。 得看着一?个想要?屠龙的圣骑士,别让她把?自己?给浪死——这?个任务太艰巨了,她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能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 怪不得格维尔说?后续战斗特别难要?给她多存档呢——这?谁看了不说?一?句实在?是太难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正午了,屋子里没拉窗帘,灿烂的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晒得人脸上痒痒的。 珞珈在?床上翻了个身,摸了摸身边,没人。 她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我睡了多久?” 她问格维尔。 “大概七八个小时吧,”格维尔说?:“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睡前刚吃过早饭,睡醒就吃午饭,这?日子过的也太舒服了。 珞珈感叹。 “盖拉诺尔呢?” 床边放着的轻甲和罩衣斗篷都不见了,看来盖拉诺尔一?醒就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当然了,对于?圣骑士而言,没有任何时候是不需要?全副武装的。 珞珈暗中觉得,如果不是难度过高,他们恐怕恨不得连洗澡的时候都穿着铠甲。 “出去和伊尔还有佐伊大婶一?起准备午饭了。” 佐伊大婶是伊莲娜女神的虔诚信徒,伊莲娜女神的教义告诉她,应当为你的客人提供饮食。于?是,抄完早课的教义,她就开始帮自己?的这?几个客人准备午饭。 伊尔是精灵,醒得早,睡醒之后发现佐伊大婶正在?削土豆,于?是自告奋勇地开始帮忙。 当然,他在?帮忙的时候也没敢摘下兜帽,因为害怕佐伊大婶认识盖拉诺尔的脸。 在?卡加,洛尔贝涅皇储的脸可谓是人尽皆知,而且没什么好名声。 卡加和战争共生,它的居民对战争的认识程度十?分深刻,那就是——战争就是狗屎。 曾经带来过战争的皇储也是狗屎。 虽然伊尔现在?的脸并不完全是盖拉诺尔曾经的样子,而是性转版,但?他也不敢摘下兜帽,被别人看见。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恨屋及乌,连个和皇储长得像的男精灵都不放过。 削了一?会儿土豆皮之后,盖拉诺尔也醒了,穿着铠甲,提着剑,来到厨房,也要?帮忙。 伊尔是个优秀的精灵战士,他能够熟练地使用匕首削掉世界上任何一?样物?品的皮。盖拉诺尔也不甘示弱,拿着佐伊大婶的削皮刀,在?手里转得虎虎生风。 等珞珈来到厨房之后,就看见他们俩已经削好了如同小山一?般的土豆,并且依旧没有停手的念头,还在?争先恐后地把?手伸向下一?枚土豆。 珞珈:…… 她合理怀疑,这?俩人把?佐伊大婶这?个月的存粮都霍霍光了。 就算是圣骑士,这?么多的土豆也够吃一?顿了。 佐伊大婶无悲无喜地站在?厨房门?口,转动着手中的念珠。 洁白的念珠在?她手指间滚动,带着一?丝安宁的意韵。 珞珈不好意思地对佐伊大婶说?:“抱歉,他们两?个……有些孩子气了。” 伊尔就不说?了,精灵至死都是少年,盖拉诺尔,你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跟别人比谁土豆削的多呢? 佐伊大婶说?:“没关系,我们都是团结在?伊莲娜女神光辉下的子民,我们不分彼此?。” 言外之意,愿意削多少土豆就削多少土豆,她不追究。 珞珈更不好意思了,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十?枚金币:“赞美您的慷慨,请您收下我们的感激。” 佐伊大婶看了看盖拉诺尔手边削好的土豆数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卑不亢地收下了金币。 不是她非要?和教友计较这?几个土豆的钱,但?她削的实在?是太多了。 珞珈清了清嗓子:“行了,别玩了,还想不想吃饭了?” 伊尔笑嘻嘻地抹掉沾在?自己?手背上的土豆皮:“珞珈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然后削出来三天三夜都吃不完的土豆吗? 珞珈翻了个白眼:“你们也玩够了吧,赶紧帮佐伊大婶把?炉子点燃。盖拉诺尔,我看你刚才削的最多。今天这?些土豆如果吃不完,你就把?它们带上,当作路上的干粮吧。” 伊尔顿时跳脚:“什么她削的多?明明我削的才是最多的!” 珞珈立刻瞪了他一?眼:“那你来吃?” 伊尔顿时蔫蔫地低下了头。 说?到吃,那是谁都不如圣骑士能吃。 职业技能,比不过比不过。 盖拉诺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放心吧,珞珈大人,浪费粮食是十?分可耻的举动,今天的这?些……呃……” 她低头看了看,有些迟疑:“今天的这?些土豆,我一?定会都吃完的。” 珞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最好是这?样。” 可能是吸取了削土豆皮的教训,佐伊大婶没敢让他们帮忙点炉子,生怕他们比着比着把?房子给点了,而是把?他们轰出了厨房,让他们到餐厅里等着吃饭就好。 于?是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小的餐桌前。 珞珈转头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佐伊大婶,施了一?个隔音的咒语,才继续说?:“现在?我们已经抵达了卡加,那么下一?步的目的地是哪里?” 盖拉诺尔又拿出了她的地图:“卡加是一?座边陲哨站,原本东南、西?南、东方三个方向都与不同的异国接壤。现在?东方的小国已经被吞并,只剩下西?南的桑兰公国,和东南的夏亚王国。 ” “我们现在?绝对不能从洛尔贝涅进入桑兰公国的国境,想要?抵达位于?大陆南方的光辉山脉,只有取道夏亚王国这?一?条路。”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夏亚是一?个在?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之间奉行绝对中立的国家,并且奉行得十?分完美,以?至于?时至今日,迦尔维亚陛下也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来对它发动灭国战争。进入了夏亚之后,我们就可以?伪装成?夏亚的国民,用假身份进入桑兰国境,穿过桑兰,去往光辉山脉。” 珞珈沉吟:“可是,现在?时机敏感,我们三个人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圣骑士,一?个是精灵。我们真?的能伪装成?夏亚的普通居民,进入桑兰国境吗?” 别说?该如何混入桑兰国境了,她连如何混入夏亚国境都没想好。 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当然没有问题了,飞天遁地,法阵传送,总有一?种方式适合她。但?问题是,她还带着两?个人和两?匹马。 除了魔法师之外,任何人都无法适应长时间长距离的传送法阵,晕传送阵还是小事,就怕有时候法阵的魔力不稳定,在?传送的时候出岔子,到时候就会发生“某些部位到了,而某些部位还没到”的惨剧。 带着普通人旅行,还是用传统的方法比较好。 “这?个简单,”盖拉诺尔说?:“目前夏亚正在?举办一?件盛事,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非常多,不会有人在?意我们三个的。” 珞珈好奇:“什么盛事?” 她完全没听说?过帝国南边的夏亚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或许是因为她活动的区域都在?帝国北方,也或许是因为这?件盛事和她实在?八竿子打?不着,以?至于?根本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夏亚正在?举办十?年一?度的骑士比武大会,”盖拉诺尔说?:“夺得大会冠军的骑士,将会得到十?万金币的奖赏,并且还会扬名大陆,被各位君主和各大骑士团争相招揽。因此?,只要?是个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的骑士,都会想要?报名参加这?项盛会。” 一?旦赢得比武大会,就能得到圣骑士们梦寐以?求的荣誉。 与此?同时,还有丰厚的奖金和光明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夏亚举行骑士比武大会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盖拉诺尔说?:“每到这?个时候,整片大陆的圣骑士都会涌向夏亚,想要?证明自己?的勇武,为自己?和自己?的心上人争取荣誉。已经有君主效忠的圣骑士也会参加比武大会,想要?宣扬自己?的君主的强大。” 珞珈恍然:“原来如此?。骑士比武大会不是每年都会举办的吗?” 她对比武大会还是有印象的,毕竟每一?篇骑士文?学里都少不了骑士参加比武大会、拔得头筹的剧情。但?是她还真?的不太了解现实世界里的比武大会。 骑士文?学里的比武大会,强敌环伺,让人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现实里的比武大会,菜鸡互啄,让人昏昏欲睡。 “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比武大会在?各地召开,但?是真?正让全大陆的圣骑士趋之若鹜的还是只有夏亚的比武大会。每隔十?年,世界上最强大的圣骑士们都会汇集在?夏亚,为了第一?骑士的荣誉奋勇争先。” 珞珈想了想:“可是每隔十?年才举办一?次比武大会,间隔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大部分圣骑士一?生的巅峰时期就那么几年。很可能上一?次比武大会的时候巅峰期还没到,下一?次比武大会的时候巅峰期就已经结束了。 也可能下一?次比武大会的时候巅峰期还没过,但?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也没有机会参加了。 比如天灾骑士迦尔维亚。 三十?年前的比武大会,她还不到十?五岁,体犹未壮,难以?和二三十?岁的成?年骑士抗衡。 二十?年前的比武大会,她已经回归宫廷,成?为洛尔贝涅的皇帝了。 一?国君主,再也不可能以?骑士的身份参加比武大会,争夺第一?骑士的荣誉了。 “是啊,十?年的时间是有点太长了。” 盖拉诺尔轻声说?:“某些人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一?次比武大会,或许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珞珈忽然想到了盖拉诺尔。 她是神圣蔷薇的首席骑士,难道她不想为自己?争取这?份荣誉吗? 但?以?现在?的局势,就算时间来得及,她也不可能以?自己?的名义参加比武。而等到十?年后…… 十?年后的盖拉诺尔三十?岁,正好处于?圣骑士的体能巅峰。但?那个时候,她也已经和母亲一?样,成?为了必须对整个国家负责的君主,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为自己?而战了。 珞珈拍了拍盖拉诺尔的肩膀。 “世间的荣誉不止一?种,”她宽慰道:“没有比武大会,您还可以?用其他方式证明您的荣誉。” 盖拉诺尔笑了笑:“多谢您的安慰,珞珈大人。” 她指着地图上的夏亚说?:“我们可以?伪装成?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进入夏亚。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夏亚国都郊外的演武场召开,为期三天。在?此?期间,我们必须留在?夏亚。因为大会期间离开夏亚的骑士太惹眼了,或许会引人注意。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再混在?离开夏亚的骑士人群中进入桑兰公国。” 珞珈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有洛尔贝涅的骑士参加这?场大会?” 换句话说?,会不会有对盖拉诺尔特别熟悉的骑士参加? 尤其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骑士。 要?是有神圣蔷薇的骑士参战,那乐子可就大了。 成?员在?台上参战,首席在?台下看着。 不说?这?喜剧效果了,被拆穿的概率也增加了。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大战在?即,神圣蔷薇的成?员都在?亚伊塔尼备战,不会来参加比武大会。” 那就好。 “不过,如果他们都不来的话,会不会被桑兰公国看出破绽,察觉洛尔贝涅正在?备战?” “不会,”盖拉诺尔说?:“神圣蔷薇骑士团从创立之初就和其他骑士团不一?样。其他骑士团在?忠于?君主的条件下还保持着相对的独立和自由,但?神圣蔷薇必须无条件地忠于?迦尔维亚陛下,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也就是说?,别的骑士团里的骑士相对自由,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能出来参加一?个比武大会,只有战时才不能出门?,于?是别人一?看他们没人来,就知道他们的君主要?发动战争了。 神圣蔷薇的骑士绝对不自由,没事的时候也不能参加什么大会,别人一?看他们没人来,都习惯了,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备战。 珞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于?是,您要?告诉我,您是这?个绝对忠诚的骑士团的首席吗?” 首席骑士带头反叛,居然还敢声称自己?绝对忠诚,这?个团的风气有很大的问题啊。 盖拉诺尔轻咳一?声:“我忠于?迦尔维亚陛下,只不过是以?我自己?的方式。” 那这?方式可是够独特的。 “比武大会之后,我们离开夏亚,继续向南,进入桑兰公国境内。” “进入桑兰公国境内之后,光辉山脉就离的不远了。” 桑兰公国靠近光辉山脉,本身就多山林。一?路向南,就可以?直接抵达光辉山脉。 “想要?翻越光辉山脉,去大陆的另一?边寻找魔龙的踪迹,精灵族原本是个大问题。” 精灵虽然避世不出了,但?他们的领地意识非常强烈。 别说?翻越他们的领地了,就算是人类想要?稍稍靠近光辉山脉,都会遭到严厉的驱逐。 但?是…… 珞珈的目光落在?了伊尔的身上。 “但?是,我们有一?位精灵王子。” 盖拉诺尔耸了耸肩:“精灵族不是问题。” 珞珈忍不住对格维尔感叹:“看看,这?就是皇储的底气——精灵族不是问题。” 格维尔扶额:“行吧,精灵族不是问题了。” 在?他原本的设定里,与盖拉诺尔同行的“暴怒”并不是精灵王子,而是一?个纯血人类。 三个人类一?起上了光辉山脉,当然被精灵族拦下,直接扣押了。 “这?里原本是个重要?副本的,”格维尔忍不住说?:“玩家自己?创建的角色被关在?精灵地牢里,盖拉诺尔潜入地牢救玩家出来,这?里玩家可以?操纵‘盖拉诺尔’这?个人物?对自己?实施救援。这?可是玩家唯一?一?次玩到盖拉诺尔号的机会!她还有个神级兵器呢!失去这?次机会的话,玩家就不可能再玩到盖拉诺尔的号了,除非开控制台。” 结果蝴蝶翅膀扇了这?一?下子,暴怒变成?了精灵王子,回光辉山脉就和回家一?样,精灵族里我老二,老大就是我亲妈。王子的朋友不被奉为上宾就不错了,想被关进地牢,再开着盖拉诺尔的号自己?把?自己?救出来?门?都没有。 珞珈由衷地说?:“那我希望我一?辈子都没有这?种机会。” 对于?玩家而言,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扮演谁都是扮演,但?珞珈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不了顶着别人的躯壳救自己?的桥段。 这?都是恶鬼才会做的事情,她是个有格调的死灵法师,她可不干这?事儿。 “等等,”珞珈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在?你的剧情里,盖拉诺尔为什么没有被抓进地牢?” 闯入光辉山脉是三个人一?起闯的,为什么盖拉诺尔没有被抓,还能提着剑把?同伴救出来? 格维尔说?:“因为她有神兵。” 珞珈:“……” 懂了,因为她有神兵,精灵族怕打?不过她,干脆就不打?了,放她一?马是吗? 欺软怕硬精灵族,珞珈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希望获得了永生的精灵族能刚强一?点,要?打?就打?,别一?看人家有神兵就自己?怂了。 “……通过了精灵族的考验,翻越了光辉山脉,就到了大陆的另一?面了。” 盖拉诺尔点着地图上光辉山脉南侧的一?片空白:“现在?,谁也不知道大陆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只知道,精灵王赛兰都因将巨龙流放到光辉山脉的另一?侧,并且命令精灵族世代居住于?此?,瞭望、镇压巨龙。” 珞珈问伊尔:“王子殿下,可否向我们解释一?下光辉山脉另一?侧的情况?” 精灵族负责镇压巨龙,伊尔这?个精灵王子没道理毫不知情。 但?他摇了摇头:“抱歉,珞珈大人,我对此?并不了解。” “从我出生开始,我的同族们就再也没有提及过有关巨龙和山脉南方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我们永远无法翻越光辉山脉,因为被赛兰都因王的魔法阻隔。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精灵王子都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她问盖拉诺尔:“既然如此?,你有把?握让塞西?莉亚女王放我们南下吗?” 看精灵族这?讳莫如深的态度,连自己?的王子殿下都瞒着,看起来很难会同意放他们三个陌生人翻越山脉。 盖拉诺尔想了想:“我会让她同意的。” 珞珈又转过头去向格维尔吐槽:“瞧瞧,皇储的口吻。” “我会让她同意的”——就好像对方不是从繁花年代开始就执掌权柄的精灵女王。 “她的确能做到这?一?点,”格维尔说?:“她有神兵嘛。” 珞珈耸了耸肩。 由衷地希望现在?的塞西?莉亚女王和格维尔设定的精灵一?样怂,见到神兵就投降,不然这?一?群永生精灵真?的不好对付。 “到了大陆的另一?面,就是我们旅程的最终目的了——屠龙。” 盖拉诺尔神情严肃:“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拥有名字的巨龙。” 珞珈建议:“那你不如去神谱上找找。” 第一?纪元,魔龙肆虐大陆,人类和精灵夹缝中求存。他们将巨龙的魔力和天地伟力联系在?一?起,认为巨龙是司掌世界的神明。 他们还给自己?能够认出的巨龙一?一?起了名字,确定了神位和司职。这?就是最早的神话。 一?头巨龙如果拥有名字,那就说?明它曾经长时间地在?人类面前活动过,并且还被根据特性封了神职。 盖拉诺尔苦恼:“可是我对神学几乎一?窍不通。” 珞珈回头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佐伊大婶:“随便找一?个听起来比较残暴的神就可以?了。” “不过,别找伊莲娜女神,这?是一?柱心肠比较好的神。” “原身也一?定是一?条心肠比较好的龙。” 第69章 [vip] 特里萨 佐伊大婶足足烧了两炉子的热水才?把盖拉诺尔和伊尔削出来的土豆煮熟。 堆成?小山一?般的土豆被端上桌来, 与之搭配的还有白酱和蘑菇汤。 珞珈靠近盖拉诺尔,低声问:“你确定能够全部?吃完吗?” 盖拉诺尔也低声回?应:“吃不完,就带走当作路上的干粮吧。反正我们接下来还要赶路去夏亚国?都。” 从卡加到夏亚国?都罗查, 快马加鞭需要整整一?天?的路程。 吃完中午饭就上路, 正好能在比武大会之前赶到。 珞珈点了点头?:“好。这是你们两个弄出来的烂摊子,就由你们两个收拾。” 平心而论,佐伊大婶的手艺不错,简简单单的蘑菇汤和煮土豆也格外美味。 但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这么多。 等三人都吃饱喝足之后,桌子上剩下的食物还够一?个正常饭量的成?年人饱餐一?顿的。 盖拉诺尔乖顺地将剩下的土豆收进了行李里, 同时谢绝了佐伊大婶“再拿一?点吧?”的邀请。 “多谢您的慷慨,女士,”她?微笑?着说:“愿神明赐福于善人。” 吃完午饭, 又?帮忙洗涮了餐具, 三人骑着马儿离开了佐伊大婶的家。 “在精灵和人类的传说中, 神明们各有司掌, 各有性格。” 珞珈说:“这是由于神明是人类与精灵对于龙族的想象。每一?条龙都有自己的性格。” “巨龙是凌驾于人类和精灵之上的高级生物, 它们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善恶秩序, 即使有, 也和人类认知中的并不相同。” 这一?点上倒是和真正的“神明”别无二致。 “善恶对于它们而言, 不是一?种必须遵守的道德标准, 而只是一?种脾性, 一?种爱好。它们愿意为善就为善,愿意为恶就为恶, 谁都不能对它们的道德标准抱有太大的幻想。” “冰霜巨龙梅瑞迪斯和火焰巨龙格里夫特在人类的传说中分别是司掌严冬、荒芜、毁灭和盛夏、战争、疾病的神明。这些司掌不仅体现了它们的魔力?属性, 还体现了它们各自的性格——残暴,邪恶, 热爱杀戮与死亡。”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司掌秋天?、丰收和医药的女神伊莲娜。伊莲娜的本体是一?头?对人类和精灵十?分友善的巨龙,它的性格十?分善良,不仅从未随意屠杀过精灵和人类,相反,它还曾向人类和精灵传授过有关草药和治疗魔法的知识。正因如此,在两族的神话中,伊莲娜都是一?柱正义而慈悲的女神。” 珞珈凝视着卡加的荒凉的街道。 时值正午,一?天?中最明亮、最温暖的时候,但卡加的街道上也没比早上的时候热闹到哪儿去。 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才?能看见一?两个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神情麻木,大多数人身体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缺,几乎没有一?个人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是没有伤疤的。 很多人的手腕上都挂着代表伊莲娜女神信徒的洁白念珠。 “这也就毫不为奇了——为什么卡加人民大多数信仰伊莲娜女神。” “我还以为他们会信仰一?柱更加好斗的神明。” 伊尔奇怪地说:“往往越是生活贫苦的人群,越是倾向于信仰一?柱残忍好斗的神明,希望能在神明的帮助下杀光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如意的人。” “卡加曾经?有过这样的历史?,”盖拉诺尔忽然开口了:“在二十?多年前,此地依旧信仰战争之神格里夫特。没错,就是被迦尔维亚陛下杀死的那头?龙。那时候的卡加民风尚武,年轻人壮志勃勃地加入帝国?军队,准备在格里夫特的保佑下赢得每一?场战争。” “于是,在二十?多年间?,他们见证了、卷入了数百场战争。” 她?耸了耸肩:“他们不再信仰战争,转而开始信奉仁慈的伊莲娜女神。伊莲娜女神驱走伤痛,带来丰收和财富。这才?是现在的卡加需要的东西。” 珞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整个洛尔贝涅需要的东西。 丰收,安宁,财富,健康。 “如果你想凭借屠龙的伟业打动?迦尔维亚陛下,那么你必须杀死一?头?同样强大而邪恶的巨龙。或者?说,你必须杀死一?柱同样残暴的神明。” “你想好该拿哪一?柱神明开刀了吗?” 珞珈问。 “事?先说明,我对哪一?柱神都没有个人的偏好,除了创世神之外,哪一?柱神明我都能杀死。” 格维尔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盖拉诺尔无奈地笑?了:“珞珈大人,请不要再开玩笑?了。虽然我是一?名圣骑士,但我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死创造世界的神明。” 虽然都是神,但创世神和其他神明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有这个认知就好,”格维尔说:“因为只有创世神是真正存在的,其他的神明都不过只是巨龙的化身而已。” 巨龙再强大,也不过只是活在世界上的生物而已,和人类与精灵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屠龙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而真正的神明本体远在这个世界之外,只需要使用投影就能轻而易举地对世界产生影响。 这样的神明是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 “不过您说的很有道理,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想要打动?迦尔维亚陛下,我必须杀死一?头?声名显赫的强大巨龙。” 至少不能比格里夫特差,不然迦尔维亚不会认同。 “格里夫特是远古神话中代表着四季的神明之一?,和它一?样强大的神明十?分稀少。” “代表冬天?的梅瑞迪斯已经?被精灵王杀死了,代表夏天?的就是格里夫特自己,代表秋天?的是伊莲娜女神,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代表春天?的……” “死亡魔龙哈瑞斯。” 珞珈和盖拉诺尔异口同声地说到。 哈瑞斯是代表着春天?的神明,与此同时,它也代表着残酷的死亡。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时节,具有着强烈的生机。而生命与死亡相伴而生,经?历了一?冬的饥寒和荒芜之后,幸存下来的生物拼了命地生长繁衍,拼了命地捕杀其他生物,将对方的生命转化成?供自己生长的养分。 春天?是生命的季节,也是死亡的季节。 死亡魔龙哈瑞斯司掌春天?,它与春天?一?样,美丽而残酷,生机与死亡交织。 除了春天?与死亡之外,它还司掌着黑夜与绝望。 春天?就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夜晚,弥漫着最深重的绝望。 珞珈沉思:“如果你的目标是死亡魔龙哈瑞斯的话……” 这还真是巧了。 哈瑞斯执掌死亡,而她?恰好就是死灵法师。 属性产生了交集,可能会有点难办。 死亡魔龙哈瑞斯将会是她?面对的第一?个能够使用死灵术的敌人,如果不算把仅仅只是偷学了一?点死灵术就敢自称死灵法师的弗里曼算在内的话。 而且,魔龙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人类和精灵能够达到的限度,死亡魔龙对死灵术的掌握很可能比她?更强。 两位同属性的魔法师斗法,比的不是魔力?的高低,而是对本途径魔法的掌控力?。 和一?头?从远古时代起就司掌死亡的巨龙比较对死亡的掌控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很可能会输。 珞珈深吸一?口气,问格维尔:“在你设定的剧情里,盖拉诺尔是有屠龙成?功的可能性的,对吧?” 格维尔点头?:“当然。” 如果一?点屠龙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那就是逼着玩家放弃屠龙支线,间?接地废掉一?条可玩的支线道路。 一?个明智的游戏制作人绝对不会逼着玩家放弃可玩内容。 “其实屠龙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格维尔说:“毕竟我们是个游戏嘛,只要你等级练够,装备点满,药水齐全,加点全面,走位熟练,那么没有什么关卡是过不去的。” “就算硬打打不过,还可以骚操作卡身位一?点点地磨,刮它个两小时的砂,什么怪都刮死了。一?次打不过,还可以反反复复地打,总有打死的时候,反正存档回?档又?不要钱。” “对于玩家来说,没有打不死的怪,没有过不了的关。你是我的第一?个玩家,放心,珞珈,我会帮你杀死那条龙的。” “大不了咱们开控制台嘛,上帝模式,又?称创世神模式,一?刀毙命,绝不含糊。” 珞珈稍微放下了心。 “我还没担心到要开控制台的程度,”她?说:“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见过第二个拥有死灵术的生物。” 无论人还是龙。 “别担心,那就是个怪,怎么都能打死。” 格维尔安慰她?:“难道你害怕被盖拉诺尔知道你死灵法师的身份吗?放心吧,盖拉诺尔是个宽容仁慈的君主,只要你没有做出危害社会的事?情,她?就不会把你扭送魔法协会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相信盖拉诺尔,我知道她?是个讲义气的好朋友。” 她?只是对自己将要杀死死亡魔龙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慨而已。 “我们即将杀死死亡。” “这种感?觉……让我十?分忐忑,也有些期待。” 格维尔耸了耸肩:“期待就好。” “你们还真是挑了块硬骨头?啊,”伊尔凑上前来:“‘死亡’是最强大的力?量,死亡魔龙要远远强于冰霜巨龙和火焰魔龙。” “‘死亡’再怎么强大,精灵族也摆脱了死亡,”珞珈说:“不如说死亡是精灵的手下败将。王子殿下,或许哈瑞斯看见您都要吓得颤抖不止呢。” 伊尔扯了扯嘴角:“魔法师,我就当你这是在恭维我吧。” “我不是在开玩笑?,”珞珈认真地说:“我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十?几年,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王子殿下,精灵族究竟是如何脱离死亡的呢?” 如果是单纯的长生不老,那么就容易得多了,一?个最普通的炼金术士都能做到:熬点强身健体的药水,炼制一?块能够延长寿命的贤者?之石,再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不要死于疾病和意外,这样即使是最普通的人类都能轻轻松松地火上几百年。 但人类也就只能活上几百年而已了。 超出了这个限度,就算是喝再多的药水,炼制再多的贤者?之石也没办法抵挡终将到来的死亡了。就像一?颗土豆,放在普通的环境下可以保存一?个月,放在凉爽干燥的地窖里可以保存半年,但再凉爽再干燥的地窖也无法让土豆保存二十?年不腐。 这是生命质量的极限,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精灵做到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用药水和贤者?之石保养自己的生命,就可以拥有不朽的人生。 因为他们从根本上与死亡绝缘了。 “您是赛兰都因王的外孙,”珞珈说:“或许您知道其中的内情。” 在所有种族的记载和传说中,精灵族得到永生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赛兰都因屠龙之后得到了创世神的奖赏,因此才?让所有精灵摆脱了死亡。 珞珈之前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直到她?遇见了真正的创世神。 创世神现身说法,声明自己从来没有赐予过精灵族永生。 那么精灵族的永生是从哪里来的呢? 伊尔摇了摇头?:“珞珈大人,请恕我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 珞珈追问:“您是不知道答案,还是不想告诉我呢?” 伊尔深深地看着她?,叹了口气:“珞珈大人,别逼我了。” 珞珈于是就明白了,他或许知道其中的隐情,但是他不能告诉自己。 她?也没有继续为难伊尔,反正来日方长,她?又?没有必要非得今天?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之,当我们面对死亡魔龙的时候,希望您的不死能够为我们增添抗击死亡的勇气。” 珞珈说。 伊尔偏了一?下头?,示意她?去看盖拉诺尔:“我们有圣骑士,我们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 盖拉诺尔用剑柄敲了一?下他的头?。 穿过卡加的边境,就是夏亚的国?土。骑士比武大会两天?之后就会举行,这段时间?去夏亚参赛的圣骑士不知道有多少个,边境守卫一?看见穿着铠甲戴着佩剑的盖拉诺尔就知道他们是去参加比武大会的,草草检查了一?遍通行证之后直接放行。 夏亚是一?个小国?,从边境线到国?都罗查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 多年以来,它在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中间?奉行着绝对中立的原则,不偏不倚,谁都不得罪,以至于虽然两国?都很想发兵占领这块重要的领土,可是居然谁都没能想出一?个能够说服世人的发兵理由。 夏亚就像一?个长袖善舞的交际花,游走在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之间?,只为了保全自身的安全。 位于两个强国?的中间?,想要不被灭国?,军事?实力?不能太强大,不然说不定哪天?两国?达成?了一?致的默契,把别的矛盾暂时放在一?边,先把它给收拾了。 但它又?不能真的没有军事?实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军事?实力?的国?家就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于是,夏亚开辟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军事?制度。 它仅仅只保有少量的常备正规军,负责最基础的巡逻国?境的门面工作。而真正负责守护王室和国?家的,则是效忠国?王的圣骑士。 圣骑士和普通士兵不一?样,他们战斗力?虽强,但脾气也不小,服从性没有普通士兵那么强,还很容易做出一?些为了爱情互相决斗之类让人觉得无言以对的事?情。 在战场上,士兵最大的美德就是服从。仅凭这一?点,圣骑士就不是完美的士兵。 因此,大陆上的其他国?家虽然也在军队里编入了圣骑士,但大多都让他们充当将领或者?士官,很少有让他们作为士兵主体的。 成?建制的圣骑士团则是负责奇兵突袭的高级精兵,大多数战役都用不上他们,因为一?旦进入复杂的地形,步兵就比骑兵更有优势了。 但夏亚国?王另辟蹊径。他尽可能多地招募圣骑士,以此来达到守卫王室的目的。 夏亚的人口不到四十?万,但忠于国?王的圣骑士就有足足一?千人。 夏亚国?王不求别的,他只求在洛尔贝涅或者?桑兰公国?打过来的时候,这一?千名圣骑士能够保护他的安全,让他能够安全而体面地投降,不至于在战火中担惊受怕就好。 为了确保圣骑士们的忠诚,夏亚国?王想尽一?切办法在国?内宣扬圣骑士的美德准则,用荣誉和名声牵绊他们,让他们不能背叛自己。 因此,夏亚成?为了整片大陆骑士文化最流行的国?家,甚至还举办了大陆上影响最大的骑士比武大会。 其他国?家的圣骑士团领地城市都比不上这里。 珞珈骑着马走向夏亚的国?都,越走越能感?受到这种文化的熏陶。 乡间?小路上穿着铠甲的骑士变多了,路边小孩子哼着的歌儿也从各种各样的民谣变成?了骑士冒险诗歌,男人女人投向他们——尤其是盖拉诺尔——的目光也从好奇和漠不关心变成?了尊敬和崇拜。 快到罗查时,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捧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地塞给盖拉诺尔:“请您收下吧,骑士大人!感?谢您保卫我们的安全。” 盖拉诺尔受宠若惊:“谢谢……但我刚刚进入夏亚国?境,还没来得及为你们而战。” 小女孩拍着手笑?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 珞珈插话:“小姑娘,你可真聪明。我们的确是为了比武大会而来。” 他们是为了利用比武大会遮掩自己的身份而来——不过这就不用告诉小女孩了。 小女孩叉着腰:“哈哈,我就知道!” 田埂上有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向她?招手,喊着:“爱丽丝,快回?来!不要打扰圣骑士大人!” 被称□□丽丝的小女孩皱了皱鼻子:“妈妈在叫我了。我得回?家了。” 她?边跑边向盖拉诺尔挥手:“再见,骑士大人,祝您在比武大会上取得好成?绩!等我长大之后,也要像您一?样成?为一?名圣骑士!” 盖拉诺尔也向她?挥手:“谢谢你的花,我也会为你长大后的未来而努力?的。” 珞珈目送着爱丽丝跑到了妈妈的身边之后才?收回?视线,从盖拉诺尔手中的花束中抽出一?朵蔚蓝的十?三瓣矢车菊:“没想到夏亚的乡间?也有这种野花。 ” “十?三瓣矢车菊是最为常见的花儿,”盖拉诺尔说:“您在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它们。” 珞珈把花儿别到骡子的耳朵上,转身对盖拉诺尔笑?眯眯地说:“走吧,去为了爱丽丝的未来努力?。” 夏亚地处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的交界,一?旦两国?爆发全面战争,夏亚将首当其冲。 小孩子是最容易在战争中死去的人。 盖拉诺尔跟上:“我们得先去罗查的旅馆订两间?房。” 之所以是两间?而不是三间?,是因为比武大会在即,旅馆的房间?供不应求,能订到两间?就算不错了,别指望能够一?人一?间?。 如果他们够倒霉,甚至连一?间?都订不到,只能全员露宿街头?。 “你觉得爱丽丝长大后真的能成?为一?名圣骑士吗?” 珞珈边走边问。 盖拉诺尔回?想了一?下:“我觉得能。她?的手脚都比较长,这样的小孩子长大之后会很高,身体也比别人健壮,很适合成?为一?名战士。” “那就祝她?如愿以偿吧。” 珞珈说:“也祝我们好运,能够订到空房间?,不至于露宿街头?。” “放心吧,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我运气很好。我们一?定能找到房间?的。” 事?实证明,盖拉诺尔没有在开玩笑?。她?的运气真的很好,找到的第一?间?旅馆就有空房间?。 或者?说,有刚刚被人退掉的房间?。 “我绝不会住在一?个私生子的隔壁!” 珞珈刚刚走进旅馆,就听见楼梯口处传来怒吼:“让我住在他的隔壁,我宁愿去死!” 一?个黑发黑眼、身穿铠甲的圣骑士怒气冲冲地下楼,对老板说:“请把我和我同伴的房间?退掉!我宁愿去马厩里睡稻草,也不愿意住在这样的人隔壁!” 他的铠甲和靴子都崭新发亮,斗篷用的也是上等的料子,再加上他黑发黑眼的容貌,珞珈合理推测他是一?名来自洛尔贝涅的贵族骑士。 老板慢条斯理地说:“阁下,大会在即,旅馆的房间?紧张,如果您现在退房,就无法再订上了。” 骑士冷哼一?声:“您也听到我刚才?的决定了——我宁可去睡马厩,也不可能住在那个人的隔壁!” 老板说:“阁下,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我们的马厩也已经?预订满了。” 骑士咬牙切齿:“那我就去睡在桥洞里!” “好吧,”老板干脆地说:“请您和您的同伴自行收拾好行李,本店不退订金。” 就在骑士怒气冲冲地想要离开时,楼梯口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也穿着闪亮的铠甲,披着昂贵的斗篷,不过他并不是黑发黑眼,而是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卷发。 他站在楼梯口,昂着下巴,拉长了声调说:“斯宾塞阁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已经?对我的名誉造成?了污蔑。我要求您向我道歉。” 斯宾塞转身怒吼:“我哪里污蔑了你?” “我并不是一?个私生子,”楼梯口的人摊了摊手:“我是一?名经?过合法准正的婚生子。” “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和我的母亲结婚了,并且经?过合法的程序准正了我的身份。现在我不仅是一?名拥有合法身份的婚生子,我还是一?名王子殿下。” “斯宾塞阁下,我要求您为刚才?污蔑我的话语道歉,并且称呼我为特里萨殿下。” 盖拉诺尔眼神一?凝。 珞珈也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名王子?” 珞珈小声地问盖拉诺尔:“你知不知道他是哪国?的王子?” 盖拉诺尔说:“我并不认识他,但我却知道,桑兰公国?现任大公夫人的长子,名字叫做特里萨.艾利奥特。” “他是现任大公夫人的长子,也是最得桑兰大公宠爱的儿子。据说桑兰大公之所以对王太子安德鲁如此不满,就是因为想让特里萨王子继承自己的位置。” “特里萨为人怎么样?” 珞珈问。 盖拉诺尔说:“你猜桑兰大概为什么在所有子女中最为偏爱他?” 珞珈摇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桑兰大公认为特里萨和自己最为相似。” 珞珈:…… 她?懂了,特里萨不是什么好人。 很显然,那位怒而退房的黑发圣骑士也是这么想的。 他狠狠地向特里萨“呸”了一?口:“想要得到我的道歉?那就等你死的那一?刻吧!” 说完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侍从离开了旅馆。 珞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退了两间?房,自己和盖拉诺尔住一?间?,伊尔自己住一?间?,正好够住。 明天?就是比武大会了,错过这个机会,今晚很难再找到有空房间?的旅馆。 他们要在罗查停留到比武大会结束,找不到住处的话难道真的要风餐露宿挨过这几天?吗? “瞧啊,这就是洛尔贝涅骑士的素质!” 特里萨在楼梯口冷笑?:“冲动?,鲁莽,沉不住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夺得比武大赛的冠军?怎么有资格向世间?最美丽的夏洛特公主求婚?” 珞珈眨了眨眼:“什么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她?记得圣骑士有个习惯,就是给自己找一?个贵妇人当爱慕对象,然后宣布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一?旦有人反驳,就拔剑决斗。 不过,圣骑士好像不会向自己的爱慕对象求婚来着…… “来到夏亚之前,我原本还对大赛的对手抱有期待,现在看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特里萨按着自己的佩剑,高傲地说:“第一?骑士的荣耀,注定属于桑兰公国?。美丽的夏洛特公主,也注定属于最强大的骑士。” 盖拉诺尔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话有些过分了,”她?说:“无论他有多么强大,多么勇猛,这都不是他理所应当地占有某个女人的理由。骑士的爱情是无私的奉献,而不是令人抗拒的占有。” 爱情是两个平等的人之间?毫无规律地迸发的火花,而不是“只要我做到了某件事?”就能得到的奖赏。 珞珈环视四周,发现旅馆里的人们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派明显以黑发黑眼的贵族骑士为主,他们冷漠地盯着特里萨,明显被他的话给激怒了。 另一?派则和特里萨一?样,表情中微微带着与有荣焉的得意。 发表完终将占有夏洛特公主的宣言之后,特里萨又?说:“那个洛尔贝涅人不愿意住在我的隔壁,那就让他去睡马厩去吧!桑兰公国?的王子永远欢迎心怀善意的朋友住在他的隔壁。” 他的视线在旅馆众人身上扫过,落在了珞珈身上:“啊,看啊,这里有个魔法师。” 特里萨扯出一?个笑?来:“一?个魔法师为什么会来到正在举办骑士比武大会的罗查?” 珞珈言简意赅地说:“我是陪着朋友过来的。” 特里萨又?扫了一?眼她?身边的盖拉诺尔:“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怎么样,魔法师,你愿不愿意住在我的隔壁?我可以为你和你的朋友支付全部?的费用。” 珞珈摇了摇头?:“算了吧,特里萨王子。您是桑兰公国?的王子,而我是个魔法师,我们不应该走得太近。至于其中的缘由,我想您应该清楚——这和您的兄长有关。” 四年前的温亚德战役中,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水系法师埃里克.弗里曼用魔法屠杀洛尔贝涅的士兵,被魔法协会制裁。战争结束后,魔法协会撤回?了桑兰公国?的所有宫廷法师,并且不允许新的魔法师为桑兰大公服务。 特里萨是桑兰大公最得宠的儿子,虽然魔法协会没有明令禁止魔法师向他效忠,但瓜田李下,现在没有哪个魔法师愿意接近他。 或许这就是他一?见面就向自己示好的原因,珞珈想,因为他想争取到一?个魔法师向他效忠。 贵族无法离开魔法师生活,尤其是君主。 不过,自己到底是要让他失望了。 就算没有盖拉诺尔在身边,她?也不可能对这个和桑兰大公最像的王子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特里萨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珞珈以为自己戳中了他得不到魔法师效忠的痛点,没想到他一?张口就是:“弗里曼不是我的兄长!他是个下贱的私生子,而我,我是一?名准正的婚生子!我是一?个王子!他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并论,更不配当我的兄长!” 珞珈:…… 她?对格维尔说:“他真的很在意他的准正婚生子身份。” 她?自己连个姓氏都没有,因此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婚生子私生子那套,但大多数人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在乎。 不过,在乎到把自己的准正婚生子身份挂在嘴边时时刻刻都要提一?句的,她?也是头?一?回?见。 格维尔说:“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这很正常,你看人家盖拉诺尔,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份挂在嘴边。” 宣布完自己准正婚生子的身份之后,特里萨又?冷笑?一?声:“洛尔贝涅的贱种,就算是个魔法师也无药可救。” 说完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眼看这两间?房是住不了了,珞珈领着盖拉诺尔出门,打算再去下一?个旅馆碰碰运气。 盖拉诺尔的运气是真的很好,说不定下一?个旅馆里也有人退房,而且房间?隔壁没有敌国?王子做邻居。 出门之后,珞珈问盖拉诺尔:“夏洛特公主又?是谁?” 她?对大陆各国?的王子公主们知之甚少,连自己家皇储的名字“莉迪亚斯”都拼不明白,更别提别国?的公主了。 但盖拉诺尔应该比较清楚,毕竟以后大家很可能都是同行,大陆版图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写信都要先亲切地称呼一?句:“我亲爱的兄弟”“我亲爱的姐妹”,要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该有多么的尴尬。 果然,盖拉诺尔说:“夏洛特公主是夏亚的公主,夏亚国?王唯一?的女儿。” 珞珈点了点头?:“看来夏洛特公主是夏亚的王储,下一?任国?王。” 盖拉诺尔摇头?:“不,夏亚的继承法和洛尔贝涅以及桑兰公国?都不一?样。” “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都奉行严格的头?生子女继承制,无论男女,只要是第一?个婚生子,就有资格继承国?家的王权。” “但夏亚的继承法却是‘与长子继承制互为补充的头?生子女继承制’。” “也就是说,夏亚的王位是由第一?个儿子继承的,无论他有多少个姐姐,只要他是长子,就能越过自己所有的姐姐,直达继承权的终点。只有当国?王和国?王的兄弟都没有儿子之后,才?能让国?王的长女继承王位。” “现任夏亚国?王没有兄弟,而他也只有夏洛特一?个女儿,夏洛特有资格继承夏亚。但根据夏亚的王位继承法,她?无法真正统治这个国?家。” “夏亚的王位继承法有一?大弊端,那就是它不允许女性独自执政,所有统治夏亚的女君主身后都必须有一?位成?年男性监护人,或者?是她?的父亲,或者?是她?的丈夫,又?或者?是她?的儿子。夏洛特公主即将从父亲手中接过王位,等她?继位,她?父亲早就死亡了,因此这个监护人要么是她?的丈夫,要么是她?的儿子。” “夏洛特还没有结婚,夏亚国?内绝大多数人都在期待着谁才?是哪个幸运儿,能够和夏洛特公主结婚,将来享受国?王的权柄。更何况,夏洛特公主还是个难得的美人。能够和一?位美人结婚,并且享受她?送上来的荣华富贵,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也就是说——”珞珈确认:“谁娶了夏洛特公主,谁就拥有了整个国?家。” 盖拉诺尔点头?:“是这样没错。” 珞珈感?慨:“怪不得特里萨打算向夏洛特公主求婚。” “他不是桑兰大公的长子,只要桑兰大公没有偏爱他到为了他修改王位继承法,或者?帮他主动?出手杀死安德鲁,那么他的继承顺序永远排在安德鲁后面。等以后安德鲁结婚生子,这个排行还会越来越往下跌。他自己知道这是不可逆转的,谁让他不是哥哥而是弟弟呢?于是,他一?定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杀不了安德鲁,继承不了桑兰公国?,那么继承它隔壁的一?座小国?也差不多,毕竟夏亚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无论是洛尔贝涅还是桑兰公国?都紧紧地盯着这座小国?的归属。争取到了夏洛特公主,他也算是为自己的国?家做贡献,给国?内民众留下点好印象了。” 安德鲁在国?民心目中形象糟糕,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要差不多说得过去,就会被国?民猛烈追捧。 更何况,他还能为国?家争取到一?片新的领地,一?个新的附属国?。 夏亚常年在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之间?保持绝对中立,可是一?旦它唯一?的公主和某国?王子结婚,就再也无法坚持自己中立的立场了。 失去苦心经?营的中立立场,被迫站队桑兰公国?,这对夏亚来说没什么好处。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要是站队这么好,它早就站队了,何必苦苦支撑到现在呢? 对于夏洛特公主来说,和特里萨结婚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的国?家落入邻国?的手中。对于夏亚这个国?家来说,让自己的继承人和桑兰公国?的王子结婚,从而站队桑兰公国?,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对于特里萨来说,好处就多的很了。自己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得到了一?个国?家的继承权,还帮助自己的母国?拉来一?个盟友。 从个人和国?家的层面来看,夏洛特公主都不可能愿意和特里萨结婚,这场所谓的求婚绝对百分之百是特里萨一?手操办,自作多情。 “只有第一?骑士才?有资格向夏洛特公主求婚……” 她?对盖拉诺尔说:“我敢打赌,夏洛特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这位心上人并不是圣骑士。” “所以,特里萨才?要强调只有第一?骑士才?能向她?求婚,就是为了打击公主的心上人,为自己创造机会。” “这种手段……啧,未免有些太低级了。” 第30章 [vip] 夏洛特公主 “将骑士的荣耀当成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手段, 这样的人,不配成为一名圣骑士,更不配在比武大会里夺得头筹。” 盖拉诺尔低声道。 “希望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参赛者里有真正强大的骑士, 将他打个落花流水。” 珞珈说。 盖拉诺尔若有所思:“希望如此吧……” 珞珈开玩笑道:“如果不需要隐瞒身?份的话, 你倒是一个好人选。” 盖拉诺尔的实力毫无疑问强过特里萨,能够在大赛里击败他夺得第一。 但她现在连容貌都不敢用自己的,更别提抛头露面参加比武大会了。 “可?惜啊……” 珞珈牵着骡子?,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还是想想接下来这几天住在哪里吧。盖拉诺尔,快用你无敌的幸运想想办法,我不想露宿街头。” 盖拉诺尔无奈道:“珞珈大人, ‘幸运’不是我能控制的东西……” 她十分幸运,但却无法主动控制这种幸运,只能被动地接受幸运的馈赠。 有时候, 幸运会让她心想事?成, 有时候, 幸运会以一种曲折的方式达成她的愿望。 比如她赌马输掉了十万金币, 看似倒霉, 但却因为这件事?情?遇见了珞珈, 最后十万金币也要回来了, 还白得一匹骏马。 这就是幸运的力量。 它?终究会让你心满意足, 但过程中可?能会让你有些无所适从。 比如现在, 幸运就不想让他们找到第二间能够入住的旅馆。 眼看天都快黑了, 他们几乎踏遍了罗查的每一间旅馆,而每一间旅馆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对不起, 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珞珈不死心, 还追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马厩?” 旅馆老板的回答是:“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马厩了。” 骑士比武大会期间, 罗查的旅馆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圣骑士和他们的坐骑挤爆,没有任何?多余的空位留给姗姗来迟的人。 伊尔凉凉地说:“要不咱们还是今早物色干净一点?的桥洞吧,别等到太阳落山,连桥洞都没有空位置了。” 珞珈怀疑是自己的幸运值在作祟,她问格维尔:“我现在的幸运值有多少了?” 格维尔点?开她的面板看了看:“唔……你现在的幸运值是23。” “恭喜你,终于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当然,是一个稍微有点?倒霉的正常人。 珞珈放下心来。 她都是正常人水平了,那找不到旅馆肯定不是她害的。 她淡定地说:“走吧,咱们去物色一个好桥洞。” 比武大会在即,罗查人满为患,桥洞也是抢手货,先?到先?得。 盖拉诺尔终于接受了她的幸运今天不打算让她住进正常的旅馆房间的现实:“好吧,那我们就……” “等一下,请等一下!”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前面的圣骑士大人!请等一下!” 珞珈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边只有盖拉诺尔一个圣骑士。 应该是叫她的。 盖拉诺尔也疑惑地回头。 一个头戴市民帽、身?穿紧身?的丝绸衣服的年?轻男人追了上来:“圣骑士大人,请等一下!天啊,还有一位魔法师大人,你们好啊!” 他弯腰向珞珈和盖拉诺尔鞠躬:“三位尊敬的大人,欢迎来到罗查!” 珞珈扯了扯嘴角:“我认为罗查对我们的欢迎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就体现在他们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上。 男人直起了身?,眨了眨眼:“魔法师大人,我注意到您和您的同伴已经在这条街上徘徊了许久。” 珞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徘徊这么久的。我们在寻找住处,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旅馆都住满了,连马厩都没有空位。每一户愿意收留客人的人家都住满了人,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男人连忙说:“魔法师大人,请不要为此忧愁。我愿意为您和您的同伴提供舒适的住处。” 他的目光落到了盖拉诺尔的身?上,眼神狂热:“圣骑士大人,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请您光临寒舍,共进晚餐?” 珞珈转头看了看盖拉诺尔,恍然大悟。 她就说盖拉诺尔的幸运不可?能让她睡在桥洞里。 看看,住处这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盖拉诺尔有些迟疑:“这位阁下,我想我们彼此并没有被引荐相识。” “哦,抱歉!” 男人连忙又鞠了一躬:“请原谅我的鲁莽,天啊,我竟然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昆西.亨里克,一位诗人,剧作家,罗查桥牌协会的会长。” 盖拉诺尔说:“您好,昆西阁下,我是盖拉诺尔,如您所见,一名圣骑士。” “盖拉诺尔?”昆西惊讶地抬起头:“这是否说明您是精灵的朋友?” 珞珈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看伊尔。 伊尔的兜帽还好好地戴在头顶,遮住了那双标志性?的尖耳朵。 盖拉诺尔有些迟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昆西阁下。” “哦,抱歉,”昆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一名精灵语诗人,曾经研究过被称为精灵第一母语的精灵密语。我发现您的名字有精灵语的痕迹,但又不是精灵语中已知的任何?一个单词,所以觉得您的名字源于精灵密语。” 能使用精灵密语作为名字,那么一定是精灵族的朋友了。 “你说的没错,”伊尔半摘下兜帽,露出耳朵:“她的确有个精灵朋友,那就是我。你对她的名字还有什么意见吗?” 看到活着的精灵之后,昆西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接着连忙摆手:“不不不……精灵阁下,您误会了,我对圣骑士大人的名字并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想要邀请三位去我的家中做客而已。” 珞珈轻咳了一声:“既然您这么热情?,那我们就遵从您的指令吧,昆西阁下。哦,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珞珈,一个水系法师。” 昆西向她鞠躬:“珞珈大人,请收下我的敬意。” 伊尔皱了皱眉,用抗拒的眼神看着珞珈,分明就是不想去。 珞珈对他使了个眼色,坚定地摇摇头。 开玩笑,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住处,好不容易有人送上门来愿意收留,这要是拒绝了,难道真的要三个人一起去睡桥洞吗? 而且,他们也不怕昆西有什么坏心——他们一个死灵法师一个首席骑士一个永生?精灵,除非迦尔维亚亲自到场,否则没有什么人能害得料他们。 伊尔只好勉勉强强地说:“好吧,多谢您的慷慨好客,昆西阁下。我是伊尔。” 珞珈说:“请您为我们带路吧,昆西阁下。” 昆西高兴地说:“我的荣幸,魔法师大人。我的住处离这里不远。” 他领着三人从热闹的街道转向幽静整洁的小巷,推开一扇气派的木门,露出一间雅致的庭院:“三位大人,这就是我的住处了。” 珞珈四下打量了一下。 庭院精巧整洁,植物繁茂而又规整,看得出有人时常打理,说明昆西不是那种连园丁都雇佣不起的贫穷诗人,他的经济状况非常良好。 直到穿过庭院、在气派华丽的餐桌旁坐下之后,珞珈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昆西的经济状况实在是良好得过头了。 训练有素的仆人呈上纯银的餐具,餐桌正中摆放着一只硕大的烤孔雀。 昆西带着仆人去酒窖拿酒了,还没有回来。 昏黄的烛光下,珞珈低头盯着桌布上精美的花纹,问格维尔:“你觉得当一切结束之后,我能不能回到金顶之城过上这样的生?活?” 格维尔之前告诉她,在设定好的结局中,迦尔维亚陛下会送给她一座华丽的房产。她希望那座房产就和昆西的住处一样,位于幽静的小巷尽头,有一间小小的庭院,三层小楼干干净净,吃饭能用纯银的餐具,还有漂亮的桌布。 她是魔法师,她甚至不需要雇佣仆人,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格维尔想了想:“呃……只能说比较困难,不能说一点?希望都没有。想要过上昆西的生?活,你得努力赚钱才行。” 珞珈深以为然。 昆西带着美酒回来了。 他让仆人为三位客人倒上酒,又自己举起装满葡萄酒的金杯:“三位大人,请让我们向伟大的命运举杯致意,感谢它?的伟力,让我们在今日相会。” 说完之后,他坐在了次席的位置上。 珞珈挑了挑眉。 昆西是这里的主人,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坐在餐桌首席的主人位置上。 但是现在,他坐在了主座右手边的第一个座位上。 他将主座的位置空了出来,不知道留给谁。 珞珈抿了一口葡萄酒,默不作声。 她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昆西请他们来家里做客,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果然,喝了一杯酒之后,昆西开始忍不住表露自己的目的。 “圣骑士大人,”他对盖拉诺尔说:“您在此时来到罗查,一定是为了参加骑士比武大会吧?” 他的话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在这个时候来到罗查的圣骑士,当然都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不可?能有其?他目的。 ——这是按照常理推断。 很可?惜,盖拉诺尔从来不拘泥于常理。 她切下一块孔雀肉,漫不经心地说:“是这样的,我……” 珞珈在餐桌下踢了她一脚。 一个来到罗查却不想参加比武大会的圣骑士就像人群中唯一的一个光头一样,无比的惹眼,引人注意。 而他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如此引人注意。 “……她还没有在大赛主办方那里登记参赛。” 珞珈说。 骑士比武大赛分为三天,第一天是海选,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初赛和决赛。 参赛的圣骑士们每一天都要比试三项技能:赛马、剑术、长矛冲锋。 在第一天的海选结束之前,所有人都可?以随时走进比赛场地,宣布自己加入比武大会,只要他或她有一套铠甲、一柄长剑、一支长矛,和一匹能够奔跑的战马。 已经声名在外的圣骑士们不屑于参加海选,他们会向主办方登记,跳过海选,直接参加第二天的初赛。 除了已经成名的圣骑士之外,还有一种人可?以跳过海选,那就是得到了某位贵族的推荐,以他的名义战斗的骑士。 先?在海选还没有开始,盖拉诺尔仍未向主办方登记,只能说明她并不打算以自己的名义跳过海选,也没有得到哪位贵族的推荐,但并不能说明她不打算参加比赛了。 果然,昆西关心地说:“盖拉诺尔大人,您没有得到跳过海选的推荐吗?” 盖拉诺尔咽下嘴里的食物:“比武大会一共有三天,为什么非要跳过一天呢?” “对于您这样强大的骑士来说,海选应该是在浪费时间吧。” 昆西恭维:“您应当和那些声名赫赫的骑士同台竞技,取得荣耀的胜利,而不是用您的利剑去击败那些骑着瘸腿驽马、穿着破铜烂铁的三脚猫骑士。” 夏亚王国的骑士文化非常盛行,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家里有个能喘气的四条腿活物,都想骑着它?来比武大会走一遭。 十年?前的比武大会上就曾经出现过这样一番奇景:一位老年?骑士牵着一头毛驴,声称它?是自己的坐骑,要骑着它?参加比武大会。 大会主办方指出,参加比赛的骑士必须自备能够奔跑的战马。于是老年?骑士命令他的毛驴奔跑起来,毛驴嘚嘚嘚跑得飞快,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战马。 这位老年?骑士最终也没能参加比武大会,因为主办方在演武场外放了一筐烂苹果,毛驴头也不回地直奔苹果而去,再也没有回应过老骑士的呼唤。 就是因为第一天的海选太过鱼龙混杂了,因此几乎所有有些名气的骑士都会想方设法地跳过海选,直接进入第二天的初赛。 “只要我的对手怀着一颗严肃的心向我宣战,那么,我也会以同样的心应战。” 盖拉诺尔说:“无论?他是一名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壮年?骑士,还是一个拿着木棍、骑着毛驴的老者。” “您拥有着高尚的情?操,”昆西叹气:“现在像您这样的圣骑士不多见了。不过,这是否说明您尚且没有选择以哪位贵族的名义参加比武大会呢?” 直接参加比武大会的是骑士,而骑士们可?以选择以某位贵族的名义参战。这也他们可?以得到这位贵族在资金上的支持,也可?以将自己在比武大会上取得的荣誉献给这位贵族。 没有选择向某位贵族效忠的骑士则被称为“自由?骑士”,或者“流浪骑士”。 最著名的流浪骑士就是二十年?前的天灾骑士迦尔维亚,她没有向任何?一名贵族效忠,一直以自己的名义而战,直到最后回归宫廷,成为洛尔贝涅的皇帝。 “我并不是流浪骑士,”盖拉诺尔说:“我已经拥有了效忠的对象。” 珞珈合理推测,这个效忠对象就是迦尔维亚。 “但是,我并不能以她的名义参加这场比武。” 盖拉诺尔说。 昆西的笑容不变:“太好了,盖拉诺尔大人。” “既然您还没有选择效忠的贵族,那么,您是否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我希望您能够以一位尊贵的女士的名义参加比武大会,赢得第一骑士的头衔,并将这份殊荣献给她。” 盖拉诺尔立刻摇头:“很抱歉,我曾经向我的君主献上了永久不灭的忠诚。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将胜利的荣誉献给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圣骑士的忠诚热烈而排他,一旦献出了永久的忠诚,就不能再将荣誉让渡给另一个人,否则就是不忠。 “如果您口中的这位女士想要得到第一骑士的荣誉,或许您应该去另外找一名圣骑士。” “请先?别忙着拒绝,盖拉诺尔大人,” 昆西连忙说:“这位女士有必须得到这份荣誉的理由?,因为这关系到她未来人生?的幸福与安全?。如果得不到这份荣誉,或许她未来的几十年?将会堕入无边的恐惧和黑暗中。” “三位大人,”他诚恳地说:“你们都是正义而慷慨的人。想想吧,难道你们要视这位可?怜的女士的遭遇于无物,眼睁睁地看着她堕入深渊,而不施以援手吗?” 珞珈说:“昆西大人,请听我说。” “我的这位朋友,”她指了指盖拉诺尔:“她是个正派人。如果您口中的这位女士真的面临着如此黑暗的未来,那么她一定会施以援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了解她的为人,我可?以向你保证。” “不过,我希望您能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我们说明。您口中的那位女士,她究竟有着何?种的身?份,又为何?会面临这种遭遇。只有在了解了事?实的真相之后,我们才有能力帮您和这位女士排忧解难。” 昆西面露难色:“珞珈大人,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 他支支吾吾地:“我不能向您透露这位女士的身?份,我只能告诉您,这是一位十分尊贵的女性?……” 珞珈心想,那你一定不知道,你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位十分尊贵的女性?。 洛尔贝涅的皇储,这个世界上比她还要尊贵的女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珞珈叹了口气:“昆西大人,即使我的朋友是一位热心而慷慨的圣骑士,也不能仅凭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就献上自己的忠诚。想要得到一位圣骑士的忠诚,你好歹要让那位女士自己现身?。” 昆西迟疑:“可?是……我……” “让我来说吧,昆西,”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位魔法师大人说的对,想要得到别人的忠诚和荣誉,我必须自己现身?才行。” 珞珈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裙的年?轻女人缓缓走近。 和盖拉诺尔锋锐的战意不同,这名女子?气质温润,仪态优雅,更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 珞珈能想象出盖拉诺尔岔着腿骂娘的样子?,但她想象不出这名女子?有一丝失态的模样。 “夜安,”她对珞珈轻轻点?头:“魔法师大人,我是夏洛特,夏亚王国的夏洛特。” 她就是夏洛特公主。 珞珈也向她点?头施礼:“夏洛特公主,夜安。” 昆西站起身?来,将夏洛特公主迎到主座上。 果然,他的主座是为夏洛特公主保留的。 珞珈看了看主座上的夏洛特,看了看自己身?边轻皱眉头的盖拉诺尔,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兜帽戴了回去的伊尔。 ……小小的一间餐厅,现在已经有三位王子?和公主了。 其?中一个甚至还是精灵族的王子?。 “如你们所见,我是夏亚王国的王储,而昆西是我最亲爱的朋友,最忠诚的恋人,”夏洛特公主说:“我们原本?约定好,要在明年?的八月,也就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的时候结婚。不需要有多么轰轰烈烈的求爱和婚礼,我们将在国王和臣民们的见证下结为至亲至爱的夫妻,共同渡过余下的生?命。但是,事?与愿违。” “半个月之前,桑兰公国的特里萨王子?来到了夏亚,向我展开了令人厌恶的激烈追求。” 夏洛特公主轻轻皱眉:“我在不同场合正式地、严肃地拒绝过他许多次,而他不仅没有停止,甚至变本?加厉。他认为,我之所以拒绝他的求婚,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我不满足于他献给我的东西。而在知道我和一位诗人相爱之后,他立刻宣布,要夺得骑士比武大赛的冠军,将这份荣誉献给我,同时当众向我求婚。”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公主殿下,愿第一骑士的荣誉彻底打开您那冰冷尘封的内心。” “特里萨是一名强大的圣骑士,与此同时,他还是桑兰公国的王子?。他的实力和身?份注定了他在这场比赛中难逢敌手。魔法师大人,您要知道,夏亚是一个以骑士文化作为根基的国家。如果我在十年?一度的大赛中拒绝了冠军骑士的求婚,转头却和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诗人结婚,这会对圣骑士们的忠诚造成打击。” 人就怕对比。夏亚王室全?靠圣骑士来保护,结果公主和一个诗人结婚了,这难免让人生?出许多想法。 “因此,我需要有一名足够强大,而且愿意反抗特里萨的骑士为我而战,夺取第一骑士的称号,彻底击溃特里萨的阴谋。” “昆西目睹了你们在旅馆里和特里萨的对峙。他认为,以你们的实力足够打败特里萨,因此,我向你们求助。” 她诚恳地说:“请你们帮帮我。” 盖拉诺尔思索良久,终于说:“殿下,我还是坚持刚刚的说法。我已经有了效忠的君主,再也无法将任何?荣誉献给别人。” 夏洛特的表情?难掩失望。 “不过,我可?以向您举荐一个人,她可?以为您出战,帮助您击溃特里萨。” 夏洛特眼神一亮:“谁?” 盖拉诺尔微笑着指向珞珈:“就是我的魔法师朋友。” “欸?” 珞珈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第3 2章 [vip] 骑士授勋 珞珈万万没有想到, 这件事情居然还有她出力的余地。 她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参加骑士比武大会?” 她在“骑士”两个?字加上了重音。 虽然她有一匹伪装成白色骏马的亡灵践踏,但?是她到底不是圣骑士, 圣骑士的战斗技能她一概不了解。 她可是个?魔法师啊, 她擅长的是咒语、药水、魔法阵,而不是骑术、剑术、长矛冲锋。 盖拉诺尔坚定地点头?:“没错,珞珈大人,我希望您能为夏洛特公主赢得胜利。” 珞珈干脆地说?:“可是我连长矛都没碰过。您也知道,我的坐骑甚至不是真?正的战马。” 盖拉诺尔说?:“此事非你不可,珞珈大人。” 她指了指自己:“我已经向我的君主宣誓过永远效忠, 我无?法再将胜利的荣誉献给其他人。如果我参加比武大会,那么我必须在胜利时宣扬她的威名,为她带来荣耀。这是我的誓言。” 对于圣骑士而言, 荣耀和忠诚是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向君主宣誓效忠之?后, 他们获得的每一份荣耀都必须冠以君主的威名。 这就是为什么盖拉诺尔不能参加比武大会的原因。如果她取得了胜利, 她必须将这份荣誉献给天灾皇帝迦尔维亚。 盖拉诺尔无?法为夏洛特出战。 珞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伊尔:“我记得你是个?战士来着?” 虽然擅长弓箭的远程精灵战士和圣骑士之?间也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但?至少比魔法师和圣骑士的差别要小。 伊尔点头?:“没错, 我是个?战士。” 他缓缓摘下?兜帽, 指了指自己的尖耳朵:“看见了吗, 我还是个?精灵战士。” “人类的骑士比武大会不允许非人种族参加, 我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珞珈:…… 好家伙。 所以现在她有两个?战士朋友, 但?是他们都派不上用场, 最后还是得由她这个?魔法师上场去和一群圣骑士比武? 她还想继续垂死挣扎:“我觉得,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解决办法……比如给伊尔戴个?耳罩之?类的……” 再怎么说?让她一个?魔法师去参加骑士比武都有些?离谱了吧? 她甚至都没有一身?像样的铠甲! “没用的, ”盖拉诺尔说?:“所有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都必须庄严宣誓, 发?誓自己完全符合报名条件,不曾隐瞒会使自己失去报名资格的情况, 例如种族、过往等等,并且签订具有魔法效力的契约,保证自己宣誓的真?实性。这个?过程是无?法造假的。” 珞珈沉思。 既然赛前需要签订魔法契约,那么盖拉诺尔和伊尔肯定是不能参加了,就算她施法把伊尔的耳朵变圆也不行。 盖拉诺尔说?的还真?没错,三个?人里?真?的只有她有资格为夏洛特公主赢得比武大会。 她最后向夏洛特公主确认:“公主殿下?,您找不到其他可以为您出战的圣骑士了吗?” 夏洛特摇了摇头?:“很遗憾,魔法师大人,我找不到。” “特里?萨是一名强大的圣骑士,也是一个?强大国家的王子?。参赛的圣骑士中,有一半的人无?法战胜他,另一半的人畏惧他的身?份,不敢战胜他。” 珞珈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盖拉诺尔。 可惜啊,如果盖拉诺尔没有向迦尔维亚宣誓效忠,她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是个?骁勇善战的圣骑士,特里?萨不是她的一合之?敌。她还是洛尔贝涅的皇储,压根不用把桑兰公国的王子?放在眼?里?。 可惜…… 珞珈又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说?:“夏洛特公主,我能够理解您迫切想要摆脱特里?萨的纠缠的心情。作为一个?心怀正义感的普通人,我为您的遭遇感到十分痛心。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只为替您排忧解难,让您重展笑?颜。” 夏洛特轻轻颔首:“感谢您的善意?。” “那么……” 珞珈严肃地问:“您会如何奖赏这份真?诚的善心?” 夏洛特波澜不惊地说?:“三千金币,一半订金,一半尾款。” 珞珈真?诚地说?:“我会帮您把特里?萨打个?落花流水,让他再也没有脸面出现在夏亚的国土上。五千!” 夏洛特说?:“三千五。” 伊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洛特和珞珈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 他悄悄地对盖拉诺尔说?:“我们的魔法师好像很缺钱的样子?……” 盖拉诺尔说?:“我的王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谁是不缺钱的。” 砍了几个?来回的价后,珞珈说?:“公主殿下?,让我们各退一步。您可以仅仅只支付给我三千金币的酬劳,作为交换,您需要将我和特里?萨对决时的赌局收益的十分之?一支付给我们。相信我,我会为您带来一场吸引人眼?球的精彩比赛,您的赌场会大赚特赚的。” 每一场比赛都有输有赢,而只要有输赢的地方,都少不了赌局。 夏亚王国十年一度的骑士比武大会吸引了整个?大陆的目光,每一场单对单的比赛都有人乐意?下?注,赌一赌自己看好的骑士能不能取得胜利。 开赌局这种暴利的行当,夏亚王室当然不可能让外人掌握,比武大会官方赌局的幕后掌控者就是王室。 夏洛特思索了一会儿:“您说?的很有道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白马骑士战胜桑兰公国的王子?——我相信这将会是一场十分精彩的战斗。” “成交,魔法师大人,就按您说?的来做吧。希望您能给我带来惊喜。” 她仪态端庄地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回到王宫里?去。” 她偏头?示意?昆西,昆西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盖着印玺的羊皮纸递给珞珈。 “这是我的推荐文书。拿着这张文书,您可以跳过第一天的海选,直接参加第二天的初赛。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跳过,按照正常程序报名大赛。这都看您自己的意?愿。我听?说?您有自己的坐骑,那么,我就不给您额外准备战马了,参赛需要的铠甲、长剑和马具我会让我的侍女官给您送来。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您的一千五百枚金币的订金。” “我回去了,魔法师大人。祝您旗开得胜,夺得第一骑士的荣耀。” 珞珈也向她点头?:“愿您的意?志得以贯彻,愿您的愿望得以实现。” 说?完之?后,她又向格维尔吐槽:“看看——魔法师大人,愿您夺得第一骑士的荣耀。” 让一个?魔法师夺得圣骑士的荣耀,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夏洛特走后,伊尔同情地拍了拍珞珈的肩膀:“魔法师,请你坚强。” 珞珈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不能是个?人类,你生父不也是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能参加人类的比武大会?” 伊尔说?:“可能因为我不会死吧。你们人类应该不会将不死种族视为同类。” 珞珈叹了口气:“您能想象吗,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真?正学习过骑术和剑术。忽然之?间,我就要参加骑士比武大会了。我甚至没有自己的剑。” 盖拉诺尔安慰她:“没关系,珞珈大人,大赛的海选明天才开始,正式的初赛还在后天。我们还有时间。” 珞珈问:“你打算用这段时间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圣骑士吗?” 盖拉诺尔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珞珈大人,这不现实。圣骑士的技艺需要常年刻苦的磨练,仅仅一两天的时间只能掌握一些?皮毛。我能教您如何正确地骑马,如何正确地握剑,如何在冲锋中不让长矛脱手。除此之?外,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您的了。” 珞珈充满希冀:“这些?技能可以让我取得胜利吗?” 盖拉诺尔说?:“不能,但?这会让您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圣骑士,不会被主办方怀疑身?份,取消比赛资格。” 珞珈:…… 那她该怎么赢得比赛?给裁判下?咒吗? 她忧愁地叹了口气:“算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这些?。” 昆西连忙招呼她:“请慢用,珞珈大人,希望今天的菜色可以让您满意?。饭后如果您想要休息的话,楼上的客房已经准备好,随时都有热水供您洗漱。当然,如果您想磨练骑士的技艺,我也可以带您去附近的公共演武场,那里?全天开放,即使是晚上也可以使用。” 夏亚盛行骑士文化,大大小小的演武场遍地开花,随时都有人在演武场里?互相切磋,练习技艺。 珞珈点了点头?:“多谢您。” 她抿了一口葡萄酒,有些?好奇地问道:“昆西阁下?,您是怎么和夏洛特公主认识的?” 一个?骑士文化占据主导的国家,得到了公主的爱情的男人竟然不是一个?强大的圣骑士,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这倒是一桩奇事。 昆西想了想:“嗯,让我回忆一下?……在我的记忆里?,第一次被引荐给夏洛特公主,是在半年前的精灵语歌剧爱好者沙龙上。您知道,精灵语是一门非常优美的语言,精灵语歌剧比通用语歌剧具有更高的审美水平。当然,它?也更加小众,整个?罗查的精灵语歌剧爱好者只有十几人,能够上台演出的精灵语演员更少。我是沙龙的主办者,我的本意?是想将仅有的少数同好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共同创作。” “某天,一个?沙龙成员——同时也是一名伯爵——问我,能不能带一个?新人进来。我十分高兴,说?我们永远欢迎新的爱好者进门。于是,他带来了一位蒙面的华服女子?。她自称为c女士,和我探讨了许多关于精灵语和诗歌、音乐的知识。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见面。认识一个?月后,我才知道她是夏洛特公主。在表露身?份的同时,她向我求婚了。说?实在的,我被吓到了。” 珞珈谨慎地看了一眼?盖拉诺尔,继续问道:“呃……我没怎么接触过女性储君,但?或许这就是她们争取爱情的方式?一旦认清自己的心意?,就立刻求婚。” 伊尔凉凉地说?:“珞珈大人,事实并非如此,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有些?人即使天塌下?来了也不会求婚。” 盖拉诺尔左顾右盼:“或许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伊尔问:“什么合适的时机?等天真?的塌下?来了吗?” 珞珈翻了个?白眼?,继续问昆西:“那您答应了吗?” 昆西说?:“我答应了。” 珞珈点头?:“您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以她自己有限的经验来看,拒绝一位王储的求婚并非明智之?举,何况夏洛特公主高贵美丽,和昆西也有共同话题。从他刚刚看她的眼?神中,她能看出,昆西对她怀有真?诚的爱。 “唉,说?真?的,那段时间我非常惶恐,也非常疑惑,我不明白,夏洛特公主明明追求者众多,且个?个?都是勇猛的骑士,为什么她最终选择了我呢?” 珞珈问:“那您现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了吗?” 昆西说?:“我现在明白了。” “因为夏洛特公主需要一个?愿意?坐在她的身?边,真?诚地倾听?她,爱她,赞美她,默默地在身?后支持她的一切决定的爱人。她不需要一个?想要占有她,将她当作荣耀的战利品的丈夫。” 珞珈说?:“看来您是前者。” 昆西当然是前者。 他性格和善柔软,浪漫而又真?诚,不喜欢事事争先,愿意?将自己至于夏洛特公主之?后。 对于夏洛特公主而言,他是最好的结婚对象,更何况两人还有共同语言,在审美和爱好上保持着一致。 “这是我最大的荣幸。”昆西说?。 吃完饭后,珞珈抻了个?懒腰。盖拉诺尔问她:“珞珈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圣骑士的技能训练?” 珞珈想了想:“大赛第一天的海选将在明天开始,我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如果我选择跳过海选的话,我们又会多出来一整天的时间准备。” 盖拉诺尔点头?:“没错。那么,珞珈大人,您是否要跳过海选呢?” 珞珈敏锐地发?觉,这是一个?会影响到后续剧情走向的问题。 她问格维尔:“跳不跳过海选对主线影响大吗?” 格维尔说?:“我个?人建议你不要跳过海选,这次的海选比赛可以解锁好几个?隐藏成就,隐藏成就在面板上是看不到的,但?它?对后续的剧情影响非常深远,未解锁相应成就的话,你在后续剧情里?会非常吃亏。相信我,你不会想吃这个?亏的。当然,海选并不是解锁这几种成就的唯一机会,你可以在支线任务里?慢慢补,但?那样需要到处跑,太麻烦,不如在海选里?一口气全解锁了。” 珞珈于是对盖拉诺尔说?:“我不打算跳过第一天的海选。” 盖拉诺尔点头?:“我赞同您的决定,珞珈大人,每一场比赛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练习时间就缩短了。” 盖拉诺尔说?:“我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必须尽快开始训练。” 昆西立刻站起?身?来:“请让我带您去附近的演武场。夏洛特公主为您准备的铠甲和马具应该也已经送到了。” 珞珈问伊尔:“精灵大人,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伊尔打了个?哈欠:“算了,我已经看腻了圣骑士的战斗,暂时不想再看了。你和盖拉诺尔去吧。” 珞珈点了点头?:“那您就好好休息吧。” 演武场离昆西的住处很近,珞珈和盖拉诺尔牵着马到场时,夏洛特公主送的装备果然已经到了。 一套崭新的铠甲,一套高级马具,一柄闪闪发?亮的长剑。 铠甲包含头?盔,珞珈戴上头?盔,放下?面罩,开玩笑?地说?:“您说?,假如我在大赛全程都不摘下?头?盔的话,是不是就能复制天灾骑士的传说?了?” 天灾骑士迦尔维亚决定向害死自己父母的叔叔复仇。某一天,她的叔叔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戴着头?盔的骑士骑马奔驰在山峦上,她的马蹄下?踏着星与月。梦醒之?后,他下?令召集洛尔贝涅境内所有的流浪骑士,要求他们向他展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艺。迦尔维亚也在被征召的骑士中,轮到她的时候,她向叔父展示了自己最擅长的三种技艺:骑术,剑术,长矛冲锋。她全程都没有摘下?自己的头?盔。 叔叔看了她的展示之?后,十分激动,认为她就是自己梦中的那个?蒙面骑士。问她想要得到什么奖赏。于是迦尔维亚摘下?头?盔,宣布自己不需要得到任何奖赏,因为她天生应该继承洛尔贝涅的一切。紧接着,她向叔父发?起?了挑战,并且光明正大地击败了他,夺回了自己的皇位。 从此以后,蒙面骑士就成为了传奇的代名词。 “您可以全程蒙面,”盖拉诺尔说?:“这是比赛规则所允许的。事实上,我也建议您这么做,因为每一任第一骑士的画像都会传遍大陆。我想,您或许不会想让您的画像流传得这么广泛。” 珞珈想到了自己身?上背着的半打通缉令,还有即将面对的天灾皇帝的怒火,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的对,我最好还是全程蒙面。” 不仅是为了模仿天灾骑士,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 毕竟她现在可是正处于逃亡状态,如果不是因为盖拉诺尔的幸运,她早就被各路追兵找到,抓回金顶之?城面对天灾皇帝了。 “好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珞珈大人。” 盖拉诺尔拔出了她的佩剑。 长剑流光溢彩,十三道金色的精灵密语符文闪闪发?光。 “珞珈大人,您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圣骑士吗?” 珞珈想了想:“勇敢的,忠诚的,怜悯弱小的……” 盖拉诺尔说?:“不对。” 她提着长剑:“只有得到了另一位圣骑士的授勋的人才能被称为圣骑士。” “比如我,我就得到了迦尔维亚陛下?的授勋,所以我可以自称为一名圣骑士。而您,既然您要参加比武大会,那么,您必须在比赛开始前得到一名骑士的授勋,否则您就没有报名资格。” 珞珈问:“那你会给我授勋吗?” 盖拉诺尔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她严肃地说?:“拿起?你的剑。” 珞珈单手拎起?夏洛特公主送来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拔出:“是这样拿剑吧?” 她从来没有学习过剑术,兰伯特.休从来没教过她这个?。 盖拉诺尔将自己握剑的手稍稍伸了出去:“看我的握法。” 珞珈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握紧剑柄,问:“下?一步呢?” “下?一步,别让你的剑脱手了!” 话音未落,盖拉诺尔抢步向前,手起?剑落。珞珈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时,自己手中的剑已经被击飞,被盖拉诺尔拿在了手里?。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圣骑士近战的实力。一旦被圣骑士近了身?,再强大的魔法师都无?法对抗。 除非她时时刻刻都用魔法防护自身?。 盖拉诺尔把剑还给她:“在剑术对决中,一旦剑脱手了,就彻底输了。我的剑术老师当初是这么对我说?的:就算你的手被人砍了下?来,也得给我紧紧地握着剑。” 珞珈忍不住说?:“仅凭肉/体的力量,我无?法赢过圣骑士。” 盖拉诺尔说?:“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们今天的目的不是把你训练成一个?能和圣骑士公平对决的魔法师,我们的目的是让你赢得比赛。” “每一场比赛都有规则,而每一种规则都可以被合理运用。” “还记得吗,珞珈大人,这是一场圣骑士的比武大赛。圣骑士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珞珈忍不住说?:“我个?人并不认为圣骑士能够使用魔法……” 盖拉诺尔笑?了笑?:“不管您怎么称呼它?们,魔法也好,戏法也好,把戏也好,总之?我们会这个?。我们会喷火,会使用魔法防护罩,会迷惑我们的敌人。” “因此,比武大会的规则里?,允许参赛者使用‘不致人死亡、丧失意?识、永久残疾’的魔法。” “现在,珞珈大人,用上您的魔法,再试着击败我。” “注意?,第一步,别让您的剑脱手了。” 第32章 [vip] 野兔滑板车 珞珈握紧长剑, 又惊又险地躲过?了盖拉诺尔的攻击。 这一次,有了准备的情?况下,她?终于能?够看?清盖拉诺尔的动作了。 下意识地, 她?用魔法加强了视力。 在魔法师的视野下, 盖拉诺尔的动作不再快到让人连看?都看?不清,而是变得清晰可辨,仿佛刻意放慢了动作。 珞珈惊异地发现,即使是在慢动作的状态下,盖拉诺尔的动作依旧干脆凌厉,带着雷霆万钧的力度。 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次,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可以完美地避开盖拉诺尔的攻势,不让她?击飞自己手中的剑。 “不错嘛, 珞珈大人, ”盖拉诺尔一边进攻一边说:“您很有成为一名圣骑士的天?赋。” 珞珈扯了扯嘴角:“您过?奖了。” “既然您已经能?够避开我的进攻, 那么, 下一步, 就是反过?来攻击我了。” “要记住, 珞珈大人, 圣骑士比武大会只允许参赛者使用‘不会致人死亡、终身残疾、令人失去知觉及行动能?力’的魔法。也就是说, 您可以用魔法击退我, 伤害我, 迷惑我,但不可以用魔法让我昏迷、无法行动, 或者重伤、死亡。” “骑士比武大会允许使用魔法, 但魔法只能?作为辅助。您最主要的武器,还是手中的剑。” 珞珈咬了咬牙:“看?着吧!” 她?单手握剑, 另一只手的掌心对准盖拉诺尔,喷出一道火龙。 盖拉诺尔灵巧地闪过?,甚至趁着珞珈的视线被火龙遮挡住的机会,跳到她?的身侧,挥剑想要攻击。 忽然,她?停住了。 “珞珈大人,”她?轻声说:“我被迷惑了。” 她?猛地侧身闪避,但已经太晚了,一道冰冷的剑锋擦过?她?的脸颊,削掉了几缕黑色的长发。 面前的魔法师的身影渐渐散去,真正的珞珈站在她?的身后,屏住呼吸,持剑的双手轻轻颤抖,兴奋地问?:“我赢了吗?” 盖拉诺尔盯着她?的脸,微笑着说:“是的,您赢了。” 珞珈对格维尔疯狂高呼:“你看?见了吗,我赢了盖拉诺尔,我赢了莉迪亚斯!” 格维尔说:“恭喜!你打败了大陆第二的圣骑士!” 第二强大? 珞珈问?:“盖拉诺尔是大陆第二的圣骑士,那么大陆第一是……” 她?恍然道:“大陆第一的圣骑士,是迦尔维亚吧?” 格维尔说:“没错,天?灾骑士是最强大的圣骑士。”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击败了第二名,你就是第二名。恭喜你,珞珈,你现在是大陆第二圣骑士了。” 珞珈失笑着摇摇头?:“我是个魔法师,只要战斗中允许使用魔法,那么我就一定会赢。这只能?说是钻规则的空子,不能?说我堂堂正正地击败了一名圣骑士。” “任何一种规则都有被合理利用的可能?,”格维尔说:“圣骑士的战斗中就是可以使用魔法。你放心,魔法师参加圣骑士的比武大赛可不是在钻空子欺负人——众所周知,圣骑士的近战能?力比魔法师强得多,绝大多数魔法师上了比武场后连剑都来不及拔出来就要被圣骑士打飞出去了。胜利就是胜利,珞珈,你应该尽情?享受它?的喜悦。” 珞珈有些好奇:“我记得,你的那些‘玩家’们也可以选择魔法师这个职业吧?” 格维尔点头?:“没错,玩家可以选择成为一名魔法师。” “既然如你所说,魔法师的近战能?力比圣骑士要弱,那你的玩家在玩到比武大会的剧情?时,要怎么击败参赛的骑士呢?” 格维尔说:“玩家会合理分配自己的属性?加点,而且他们可以向草药商人购买洗点药水,在比武大会剧情?之前洗点一次,把点数全?加在近战就可以。玩家在游戏里?无所不能?,没有他们通关不了的关卡。” “我更在意的是你,珞珈。你没有洗过?点,也没有学?习过?剑术,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连剑都不会拿的魔法师进化成一个可以打败盖拉诺尔的骑士的?” 珞珈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她?甚至连剑都没碰过?,但是刚刚和盖拉诺尔战斗的时候,她?好像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召,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应该如何握剑,如何挥剑,如何劈砍,如何闪避,如何击败眼前的圣骑士,取得荣耀的胜利。 于是,她?在第一次拔剑战斗的时候,就击败了大陆上第二强大的圣骑士。 没错,她?是借助了魔法,但她?使用的火龙术和迷惑术几乎每一个圣骑士都会在战斗中使用。盖拉诺尔也没有使出全?力,而是怀着指点她?的心情?在给她?喂招。 但她?就是赢了。胜利就是胜利。 盖拉诺尔说的对,她?的确具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或许我很适合成为一名圣骑士,”珞珈深沉地说:“但很可惜,我已经成为了一名魔法师。魔法才?是我毕生热爱的事业。” “你知道吗,其实圣骑士很讲究宿命论,”格维尔说:“天?生应该成为强大骑士的人,即使从来不曾接触过?骑士的技艺,在第一次握剑、第一次骑马的时候,也会蒙天?感召,瞬间领悟到强大的骑术和剑术。而这种宿命论往往和血缘挂钩,拥有高贵血脉的人,天?生拥有高贵的宿命,也就拥有强大的技艺。” 珞珈知道,他在暗示自己拥有某种古老而高贵的血脉,从而获得了感召,才?拥有如此?强大的天?赋。 她?耸了耸肩:“我不认为高贵的血脉会带来高贵的命运,高贵的血脉只会带来一大堆近亲通婚引发的遗传病而已。宿命这种不可捉摸的存在,或许会在父子母女?身上巧合地表现出一致的特征,但绝不可能?稳定地通过?血缘代代相传。说不定我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剑术天?才?呢。” 格维尔没有再说话了。 “恭喜您,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您具备了一名合格的圣骑士所应该具备的高超剑术。您真的很有成为一名圣骑士的天?赋。如果您不是一名魔法师,我一定会邀请您加入神圣蔷薇骑士团。” “你们的骑士团里?已经有一个曾经的魔法师了,”珞珈说:“就是我们共同的朋友,阿诺德.奥古斯汀。莉迪亚斯殿下,单从血缘上来看?,他还是您的表兄呢。” 盖拉诺尔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是啊,阿诺德……” “我永远尊重他的选择,但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她?将流光溢彩的长剑归鞘:“您的剑术已经足够参加大赛了,接下来需要训练的是赛马和长矛冲锋的部分。” 珞珈也收剑归鞘,连忙问?:“赛马我了解,长矛冲锋的规则是什么?” 盖拉诺尔说:“两?位骑士相对冲锋,交错的过?程中用手中的长矛互相击打,长矛先脱手或者先折断的一方失败。” 她?吹了个口哨,莉莉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盖拉诺尔抚摸着莉莉的鬃毛:“珞珈大人,要尝试一下长矛冲锋吗?” 珞珈点了点头?:“来吧。” 她?拾起夏洛特公?主送来的长矛,在手里?掂了掂,不轻不重,正好顺手,于是满意地翻身上马,在骡子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跟莉莉有一腿,但待会儿冲锋的时候可别推啊,给我长点脸。” 骡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珞珈握紧长矛,深吸一口气,一夹马腹,向着盖拉诺尔冲锋。 月光下,两?匹神骏的战马相对冲锋,两?支长矛交错,铮然如金玉交鸣。 盖拉诺尔调转马头?,漫步回身,走向珞珈:“珞珈大人,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圣骑士了。” 她?用剑鞘在珞珈的肩头?敲击了三下:“以我伟大的君主迦尔维亚,及我本人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的名义,授予你骑士的荣耀。”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自称为圣骑士了,珞珈大人。” 珞珈有些新奇:“我这就成为一名圣骑士了?” 世界变化太快,白天?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单纯的魔法师,现在就已经兼职圣骑士了。 明天?,她?还要以一位公?主的名义参加比武大会,角逐第一骑士的荣耀。 “是的,”盖拉诺尔点头?:“您懂得如何驾驭战马冲锋,能?够熟练地运用剑术击败敌人,还掌握了许多强大的魔法,并且具有高尚而慷慨的品格——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为您授勋。” “现在,您是我的同伴了。” 盖拉诺尔低下头?,解下自己的护手,递给珞珈:“可惜我们现在不在神圣蔷薇的亚伊塔尼城,否则我应该送给您一把宝剑的。” 珞珈接过?带着体温的护手,摸了摸上面描着金边的花纹,把它?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多谢。圣骑士的装备真的十分复杂,也十分精美。” 比如这副护手,银白的底色上雕刻着浅浅的花纹,再用金粉一点一点勾画,一看?就十分昂贵。戴在手上也能?完美地贴合皮肤,不磨也不硌。 “这是从神圣蔷薇的标准甲胄上拆下来的,”盖拉诺尔说:“我离开金顶之城后,为了防止被人认出身份,一直没有再穿神圣蔷薇的套装,而是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普通甲胄。不过?,在战斗过?程中,手腕是最需要灵活的部位,所以我保留了原先的护手,没有更换。” 珞珈把护手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活动了一下,果然一点也不阻碍手腕活动。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她?对盖拉诺尔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盖拉诺尔点头?:“走吧,明天?您还要参加海选。提前祝您取得胜利。” 珞珈说:“希望命运遵从您的旨意,殿下。” 骑士比武大会第一天?的海选在罗查城外的演武场举行,珞珈一大早穿上全?副甲胄,戴着能?遮住整张脸的头?盔,牵着骡子来到报名现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排队等着登记。 夏亚不愧是骑士文化盛行的国家,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个四肢健全?的人都想来参加一下。 而参加比武大会必须自带坐骑和武器甲胄,于是夏亚人民展示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动手能?力。 光是自己排的这一列,珞珈就看?见了一个牵着奶牛、披着草席、扛着草叉的农夫,一个身上套着木桶、赶着一头?猪的农妇,还有一个坐在十只野兔拉着的滑板车上的小?孩。 珞珈:…… 平心而论,她?觉得野兔滑板车最有创意。 这要是上了演武场,对手估计都要懵上一阵子。 就是长矛冲锋估计会有点吃亏,毕竟十只兔子摞起来还没人家一条马腿高。 她?原本以为之前那个牵着毛驴来报名的老骑士就已经是闻所未闻了,没想到还是她?太没见识了,夏亚人民的创造力远远超乎她?的想象。相比之下,毛驴骑士都已经算是比较正常了。 和奶牛、家猪、野兔相比,毛驴长得还是很像一匹马的。 珞珈感慨地拍了拍骡子。 就算今天?有人识破了骡子亡灵践踏的身份,估计也不会引起任何骚动。 在身边这些奇珍异兽的衬托下,亡灵践踏是多么简单而又朴素的一只坐骑啊。 它?甚至能?套上马鞍和马嚼子。 报名海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因此?程序也做了相应的简化。报名处后面就是比武场,报上名了进去就打。每个人都有初始积分,输了的扣分,赢了的加分,积分扣光就淘汰,加够积分就晋级。反正无论今天?来了多少报名者,到了明天?只能?剩下二十人参加初赛。 报名流程如此?简化,基本上排队时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就是第一轮的对手。 于是,许多人都自动自发地离那些看?起来就战斗力很强的人远点。 珞珈粗略地扫了一眼,队伍里?屈指可数的几个牵着正常的战马、穿着正常甲胄的骑士都被孤立了起来,没人愿意和他们站在一块儿。 珞珈自己也在其列。 一个穿着甲胄,牵着白马,连脸都不露的骑士,看?上去就十分不好惹。 她?有些无奈地想,之前还担心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圣骑士和比武大会庄严正经的现场格格不入,被人看?出马脚,取消比赛资格,现在想来,还是多虑了。 她?居然是现场最正经的骑士之一。这谁能?料到呢。 “喂!那个牵着白马的骑士!” 正在漫无目的地思索时,一个声音从低处传来。 珞珈一低头?,发现是那个坐着野兔滑板车的孩子在叫她?。 见她?低头?了,孩子快乐地说:“白马骑士!你的坐骑真是帅气!” 眼看?着前面的队伍还有很长,珞珈决定跟这个孩子聊聊天?。 她?蹲下身,让自己处于稍微低一点的位置:“是啊,它?很帅气。” 亡灵践踏,帅气得不能?再帅气了。 “我能?摸摸吗?”孩子问?:“我想摸摸它?的鬃毛。” 珞珈点头?:“可以啊。但是只能?摸,不能?骑。” 活人最好不要骑亡灵践踏,因为骑了之后就不一定还是活人了。 珞珈伸出手来,卡着孩子的腋下将他抱起,送到骡子的面前:“喏,你就这样摸。” 抱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沉,不像其他人类小?孩一样轻如羽毛,反而重得像团吸饱了水的棉花。 她?拎着这团湿棉花,让他心满意足地摸了好几把骡子雪白的鬃毛。 孩子一边摸着,一边惊叹:“造物是何其伟大!竟然创造出了这样完美的生物。看?啊,这洁白的鬃毛,就像石头?上的盐巴,深山里?的雪。” 珞珈心想,你这小?孩还挺会说话的。 她?云淡风轻地说:“摸完了吗?摸完我就放你下来了。” 其实是她?的手臂已经开始酸痛了。 这小?孩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这么沉。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怎么胖——虽然有一种厚重敦实的感觉,但他的脸上、手上、身上都没有多余的赘肉,反而看?起来很健壮。 珞珈沉思。 小?孩可以用健壮来形容吗? 小?孩连忙说:“多谢您的慷慨,白马骑士,请您放我下来吧。” “我的名字是珞珈,”珞珈将他放在野兔滑板车上,“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放下的时候,珞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 嗯……确实是一张小?孩的脸。头?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是小?小?的。 只是嘴角附近有两?块小?小?的伤疤,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 孩子快乐地拍手:“你好呀,珞珈!我叫迈卡,年幼的迈卡。” “迈卡,”珞珈向他点头?:“我可以摸摸你的兔子们吗?” 迈卡立刻点头?:“这是我的荣幸!” 为迈卡拉车的野兔共有十只,珞珈将两?根手指放在最左边那只的头?上,轻轻地搓了搓。 兔子抖了抖耳朵,飞快地抬起头?,用圆圆的黑眼睛盯着她?。 珞珈顺着它?的耳朵摸了摸,又让它?一阵颤抖。 “这些野兔是我精心培育的品种,”迈卡说:“它?们速度极快,耐力和爆发力一样强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性?格比较稳定,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因此?非常适合用来作战。” 珞珈看?着害羞地蜷缩在她?手下的野兔,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容易受外界影响?认真的吗? “我听说比赛要求参赛者自备可以奔跑冲锋的坐骑,”珞珈委婉地说:“野兔恐怕……” 这都不是恐怕了,而是一定。 野兔是一定不行的!野兔滑板车虽然灵活敏捷,但根本不能?用来冲锋,毕竟高度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难道要从对方的马腹下滑铲过?去吗? 孩子乐观地说:“放心吧,珞珈,它?们是最好的兔子,也会是最好的坐骑。” 珞珈决定不和他争辩兔子到底能?不能?用来当坐骑的问?题。 “你看?起来很年轻,迈卡,”她?说:“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也怀有参加骑士比武大会的梦想,但他们中真正来到夏亚、来到罗查的人却不多。” “怀有梦想是一件好事,但梦想和现实中间总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迈卡,你为什么不带着你的兔子回家去呢?或许你的家人们正在担心你。” 迈卡看?着远处的比武场,双眼闪闪发光:“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想到什么就要去做到。我带着我的兔子和家人们告别,我告诉他们:我要去参加夏亚的骑士比武大会了!我要坐着我的兔子滑板和真正的圣骑士一较高下了!这一切就像骑士文学?里?的故事一样——我要开始一场伟大的冒险了!” 珞珈说:“罗查有许多圣骑士。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的。” “祝我幸运吧,珞珈!” 迈卡开心地说:“祝我今天?能?够和一名真正的圣骑士并肩战斗。” 珞珈说:“你的通用语太差劲了,迈卡。你今天?要和一名真正的圣骑士‘互相切磋’,而不是‘共同战斗’。在通用语里?,互相切磋是指你们两?个互相打,共同战斗是指你们两?个人合起伙来打别人。” 迈卡吐了吐舌头?:“抱歉,我不太擅长通用语。” 长长的队伍终于排到了珞珈,珞珈拿出夏洛特公?主给她?的推荐信:“我,无名的流浪骑士,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参加本次比武大会。这是凭证。” 比武大会允许蒙面参加,也允许匿名参加,毕竟越是神秘,越是吸引人眼球——这个神秘的骑士究竟能?不能?战胜成名已久的某某、某某、某某某骑士?让我们拭目以待。 看?见了自己国家公?主发来的文件,登记处的人立刻将“无名流浪骑士”的名字登记好了,还让她?签了契约。 珞珈痛痛快快地签下了“无名骑士”的名字。 登记之后,珞珈没有急着去演武场和对手打架,而是留在登记处,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对待迈卡。 格维尔问?她?:“你觉得迈卡会成功参赛吗?” 珞珈摇摇头?:“我觉得不能?。” “因为他是个孩子?” 珞珈叹了口气,说:“不……恰恰相反,因为他不是个孩子。” 第33章 [vip] 打不打算趁机赚点钱 珞珈抱着肩膀, 看着迈卡开开心?心?地赶着自己的野兔们去登记。 “您好,”他站在滑板车上,对登记员夸张地鞠了一躬:“日安, 尊敬的先生!我是迈卡, 要来参加比武大会。这是我的坐骑。” 登记员低下头,十只野兔挤挤挨挨地缩在滑板车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说:“迈卡先生,您不可以带着野兔参加比武大会。” “为?什么呢?”迈卡睁大了眼睛:“它们是最好的兔子。它们强壮又敏捷,耐力和爆发力都是一等一的。即使是血统名贵的战马也别想?跑过我的兔子。” 登记员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迈卡先生……”他面露难色:“从来没有哪位骑士的坐骑是一群野兔……” 他正在考虑该如何委婉而又不失坚定地拒绝让迈卡参赛,旁边的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登记员瞟了一眼迈卡, 似笑非笑地说:“拿一张契约给他签吧。” “小个子,”年长的登记员对迈卡抬了抬下巴:“如果你的契约能够生效的话,我就?让你参加比赛, 怎么样??” 年轻的登记员迟疑地指着迈卡的兔子们:“可是……这……” 签订契约等于?同意?让选手参赛, 他不明白为?什么另一个登记员会让一个赶着兔子的孩子参加比武大会。 明明他们已经拒绝了带着奶牛的农夫和赶着猪的农妇了。 难道兔子比奶牛和猪更适合当成坐骑吗? 年长的登记员直接从自己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空白的契约, 甩给迈卡:“喏, 签吧。” 他转头对年轻的登记员说:“你看着吧, 对付这种人?, 你不用多和他废话, 直接拿一张契约给他就?行, 反正他也签不了。” 教育完年轻的书记员后, 他扬着下巴对迈卡说:“在羊皮纸的最下方签下你的大名, 可以使用真?实姓名、化名、绰号、昵称,这些都不影响契约的成立与否。只要你是一个曾经得到过另一位圣骑士授勋的人?类骑士, 并且没有因背誓或不忠而被君主除名, 那么,你的契约就?可以成立。” 迈卡抓着羽毛笔, 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羊皮纸一动不动,并没有闪过契约成立的金光。 “怎么会这样??”迈卡喃喃自语:“我明明得到了骑士的授勋。我明明诚实而忠诚。” “因为?你不是个人?类。” 年长的登记员抢过他手里作废的契约,团了团,扔进桌子底下的废纸篓里:“你是个矮人?吧?别以为?剃掉了胡子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人?类小孩了。这里可是人?类的骑士比武大赛,不欢迎你们这些非人?种族参加。带着你的兔子走人?。” 迈卡嘴唇颤抖,抓住野兔滑板车的缰绳,嗓音渐渐升高:“为?什么?我明明也是个骑士!我得到了一名圣骑士的授勋!” 年长的登记员皱了皱眉:“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因为?你他妈的是个矮人?!这里不欢迎矮人?!” “我是一名骑士!”迈卡激动:“我有资格参加比武大会,和其他的骑士一起互相切磋!” 年长的登记员扬声:“卫兵!把这个疯子矮人?给我赶走!” 珞珈见状,立刻上前?:“不用叫卫兵了,我认识这个矮人?,我来带他走。” 说完,也不看登记员的反应,抓着迈卡的肩膀强硬地拽着他和他的野兔滑板车离开了现场。 离开现场之后,迈卡依旧不依不饶:“珞珈,你不该带我离开!我要和那个登记员好好理论——骑士的精神高于?种族差别,一场伟大的战斗不会因对手的种族改变而变得不再伟大。他应当让我参赛的,因为?我和我的野兔将共同谱写一场传奇的战斗。” “他不会听你理论的,”珞珈放开迈卡:“他只会叫卫兵提着你的衣领将你扔进监狱。迈卡,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同族在人?类的城市里活动时永远成群结队,以血缘和宗族为?纽带,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吗?因为?落单的矮人?在人?类社会里永远是弱势的一方。” 在抱起迈卡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发现迈卡的种族并非人?类,而是本应生活在大山深处的矮人?。 这个发现惊呆了她。 因为?以她对矮人?习性的了解来看,这种身高不到成年人?类一半的小个子从来不喜欢单独活动。 在人?类城市里讨生活的矮人?们永远和自己的同族住在一起,紧密团结,守望相助。如果一个矮人?在他的人?类雇主那里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那么毫无?意?外地,这个人?类雇主将会遭到所有矮人?的排斥和攻击。 久而久之,人?们心?中就?有了这么一个印象,那就?是矮人?永远和他的家庭以及同族生活在一起,他们步调一致,有着极强的集体荣誉感,对自己人?有着强烈的保护欲,从来不脱离族群单独行动。 剃掉了代表着矮人?的浓密胡须、伪装成人?类小孩,孤身来到人?类城市参加比武大会的迈卡,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矮人?们不喜欢圣骑士,他们唾弃宣扬着荣耀和牺牲的骑士精神。 “那些骑马的大个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一些矮人?是这样?评价圣骑士的:“每天只知道追在女人?屁股后面献媚。如果他们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话,不如来帮我们打铁。” 迈卡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珞珈,我和我的同族们不一样?。” “是啊,你当然和他们不一样?。” 珞珈蹲下身来平视他:“你是一个想?要成为?圣骑士的矮人?。” “我不是‘想?要’成为?圣骑士,”迈卡反驳:“珞珈,我已经是一名圣骑士了。我得到了一位骑士的授勋。” 珞珈迟疑:“我可以问一下,是哪位骑士给你授勋的吗?” 迈卡说:“是一个骑着毛驴的老骑士。” 珞珈闭了闭眼。 果然,她就?知道,会给矮人?授勋的骑士一定不是普通人?。 这应该就?是十年前?那位骑着毛驴参加比武大会,结果因为?一筐烂苹果和参赛资格擦肩而过的老骑士。 珞珈在今天的报名现场没看见他,本以为?是他年纪大了,打消了参赛的念头,没想?到他老人?家只是自己没来,传人?已经到了现场了。 “珞珈,”迈卡疑惑地说:“为?什么我明明得到了授勋,却?依然不能参加骑士大会?” 珞珈说:“因为?你不是人?类。刚刚那个登记员也说了,这次比赛只有人?类可以参加。” 如果非人?类也可以参赛的话,她压根就?不会站在这里,早就?打发伊尔来比赛了。 人?类是一种十分排外的生物,他们永远不欢迎其他种族进入自己的领土。 优雅美丽的精灵比矮小壮实的矮人?讨喜,但在某些极端的人?类眼里,精灵也是异种异端,应该滚出?人?类的城市。 不漂亮、不优雅,还?喜欢抱团保护自己的矮人?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包容开放的金顶之城,每隔几年都要爆发一次针对矮人?的排斥运动。如果不是矮人?抱团能力强,组成了矮人?兄弟会对抗人?类,早就?被夺走财产,赶出?金顶之城了。 “我认为?骑士精神代表着宽容、谅解、尊重、荣誉,”迈卡说:“不仅是人?类可以拥有这些品德,矮人?和精灵也可以拥有。那些排斥矮人?和精灵的人?类,并不理解骑士精神的真?谛。” 珞珈点头:“你说的对,一位真?正高尚的圣骑士绝不会对其他种族抱有偏见。但你也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拥有高尚品德的人?太?少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而已,他们没有多坏,也没有多好。而正是这些普通人?掌握着世界的运转。他们不允许矮人?参加比武大会,那么矮人?就?不可以参加。” 迈卡蹲下身来,挨个抚摸着野兔的头:“真?是可惜呀。我从家乡带来了最好的野兔,可惜不能用他们和真?正的骑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珞珈看了看天色,忽然说:“迈卡。” 迈卡抬起头来:“怎么了,珞珈?” 珞珈笑了笑:“反正时间?还?早,我想?问你,愿不愿意?用你的兔子和我打一场?” 她指了指自己:“虽然我得到授勋的时间?不长,但为?我授勋的可是一名非常强大的圣骑士,她还?说我具有很?高的天赋。” “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迈卡的眼神亮了:“好!” 他攥紧了拳头:“珞珈,我会尽我所能地打败你的!”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勇气可嘉啊,小个子。” “首先,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空闲的演武场。” “这个好办,”迈卡说:“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个全天开放的演武场!” 珞珈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站起身来,若有所思:“说起来……” “你打不打算趁机赚一笔钱?” 迈卡的眼神犀利了起来,流淌在矮人?血脉中的对金钱的渴望被激发了出?来。 他压低声音问:“需要我怎么做?” 珞珈微笑地冲他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不一会儿,比武大赛报名处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注意?!注意?!” 有人?从远处一溜烟地跑来,激动地大吼:“大家快去鹰爪演武场看看!一个骑着兔子的矮人?要挑战一位白马骑士!” “什么?骑兔子的矮人??” 人?群中立刻有人?接话:“矮人?怎么可能骑在兔子上?他们重得像块石头!” “他说的是真?的,我刚从鹰爪演武场过来!真?的有一个矮人?骑着兔子冲锋,把战马冲得节节败退呢!我看那个白马骑士一定是要输了。现在的圣骑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连个骑兔子的矮人?都打不过!” “呸,你放屁!兔子怎么可能冲得过战马?那得是多大的兔子?比奶牛都大了吧!” “怎么,你不相信?我骗你干什么?鹰爪演武场就?在那里,好奇你就?自己去看啊!不过,想?要看骑兔子的矮人?挑战白马骑士,得花三十铜币买张门?票,你不会买不起吧?” “谁还?缺这三十铜币了?我今天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兔子,能冲得过战马!” “走走走,一起去一起去,一会儿去的晚了想?买门?票都买不到了。” “别把我落下呀,一起一起。” 片刻之间?,就?有一群人?离开了比武大会的现场,去鹰爪演武场看矮人?骑兔子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有些迟疑——自己是应该留在原地排队报名、等着看海选比赛呢,还?是也跟着去看看矮人?骑兔子呢? 思来想?去,比武大赛的海选没什么看头,毕竟第一天没有几个真?正有实力的骑士,都是菜鸡互啄,但矮人?骑兔子就?不一样?了——那得是多大的兔子啊,能让矮人?骑在上面? 两相对比,还?是矮人?骑兔子更吸引人?,于?是纷纷离开海选现场,去鹰爪演武场了。 珞珈拿着迈卡的钱,雇了几个嗓门?大的流浪汉,让他们满城散布“鹰爪演武场有个骑着兔子的矮人?要挑战白马骑士”的消息,又和演武场的管理者商议,租下场地半天,接下来就?开始坐等收门?票钱。 罗查人?民喜欢看圣骑士决斗,有时候为?了能看到自己支持的圣骑士战斗可以花几百铜币买一张门?票。珞珈和迈卡都是新人?骑士,没有知名度,更没有支持者,但矮人?骑兔子这个噱头实在太?吸引人?了,观众蜂拥而至。珞珈深思熟虑,定下了三十铜币一张门?票的价格。 “这个价格可以让我们的收益最大化,”她这样?对迈卡解释:“能赚到更多的钱,同时不会损失太?多的客流。” 她和迈卡约定了,迈卡出?钱,她负责张罗,今天的收益对半分。 迈卡深沉地点了点头:“这样?很?好。珞珈,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今天可以赚到大钱。” 珞珈说:“这多亏了你和你的兔子。” 格维尔叹为?观止。 “你……”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珞珈:“为?什么你在这种剧情里依然不忘了赚钱啊?” 珞珈耸了耸肩:“这有什么?我辛辛苦苦战斗,不可以收观众的门?票钱吗?” 格维尔深吸一口气:“‘以圣骑士的身份,和迈卡进行一场公平的战斗’确实是最佳的任务攻略方式,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想?着要收门?票钱。” 珞珈说:“不放过每一次赚钱的机会,是魔法师的品德。” “魔法师哪来的这种品德啊!” 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上午的宣传之后,半个罗查的人?都听说鹰爪演武场有个骑兔子的矮人?了。演武场里挤满了观众,连围栏外都有人?扒着往里看。 观众已经就?位,该是主角出?场的时候了。 珞珈整理好自己的头盔和铠甲,提着剑,骑上马背,策马冲进场地。 迈卡吹了个口哨,野兔滑板敏捷地冲到她的面前?。他的手里拎着一根短棍。 “诶,不是说有矮人?骑兔子吗?怎么是兔子拉着一个滑板车啊?” “车上不是有个矮人?吗?四舍五入也是矮人?骑兔子了。”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兔子。” “能让野兔乖乖地拉车也是不容易了,看看他要怎么跟那个骑士打。” 珞珈和迈卡遥遥相对,互相行礼,紧接着,迈卡一拉缰绳,野兔撒腿狂奔,几乎瞬间?就?跑到了骡子脚边。 迈卡扬起短棍,狠狠地抽向骡子的膝盖。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在海拔上处于?劣势,于?是准备合理利用这个高度差,把劣势转变为?优势。 够不着对手,就?转而攻击对手的马。 反正把对手的马废掉之后,对手就?会降落到和他相同的高度上了。 骡子一阵嘶鸣,抬腿避开了短棍。 珞珈牵着骡子从迈卡头上越过,同时挥剑击打迈卡手中的短棍。武器交接,发出?清脆的响声。迈卡的手腕震了震,最终还?是咬牙握住了短棍,没有脱手。 一触即分后,两人?绕着演武场兜圈,互相试探,极力寻找对方的破绽。又这样?迅速地交战三五次后,珞珈抓住迈卡牵引缰绳的空挡,一剑打飞了他的短棍。作为?代价,她也被一只野兔跳起来踢在了头盔上。 幸好她戴了铁制的面罩,否则现在挨踹的就?是她的脸了。 迈卡说的没错,他的坐骑确实是最好的野兔,弹跳力和爆发力都十分惊人?,踢在面罩上“咣当”一声巨响。 武器脱手,迈卡已经输了。 他干脆地停止了进攻,笑着说:“恭喜你呀,珞珈,你赢了!” 珞珈说:“也恭喜你啊,你的战斗十分光荣。” 她跳下马,真?诚地抱了抱迈卡:“您真?是一名光荣的骑士。” 迈卡回抱了她:“您也一样?。” 场下的观众窃窃私语:“白马骑士赢了,骑兔子的矮人?输了。” “真?是不出?我所料,野兔滑板车的速度虽然快,但冲击力还?是不如全副武装的战马。” “刚刚那个漂移过弯真?帅气,一下子就?绕到了白马骑士的侧面,如果那一棍没躲开的话,战马的腿一定会被敲断!” “白马骑士的反应更快,立刻牵着马躲开了。” “白马骑士报名了比武大会吗?我真?期待她在大会上的表现!说不定她能闯入前?三呢。” “前?三说不好,这一届的第一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两个名额也有不少成名已久的骑士争抢,白马骑士未必能赢……” “谁告诉你第一定下来了?骑士比武从来没有内定的说法,强者为?王!” “桑兰的那个天天到处宣扬只有第一骑士才配向夏洛特公主求婚,谁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谁又敢和他争?不要命了?” “嘁,我就?不信所有参赛者都是怂包!桑兰的那个人?有什么好怕的?我看白马骑士就?能打败他,夺得冠军!” “平白无?故的,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我觉得野兔骑士是有很?大的概率赢的,只是白马骑士太?强了。攻击马腿真?的是一个完克圣骑士的战术,一旦被野兔滑板近了身,马背上的圣骑士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野兔骑士能参加比武大会吗?想?看其他骑士会怎么面对野兔滑板。风暴骑士这次也参赛吧?之前?我就?说过,风暴的马腿是弱项,之前?对手用长矛打他的马腿,他就?差点跪了。如果遇到野兔骑士的话,估计撑不过第一个回合。不过珍妮骑士应该不怕这个,她是走稳健路子的,如果和野兔骑士遇上,双方估计有的磨了。” “应该不能吧?野兔骑士是矮人?,不符合报名条件。要报名比武大会,必须是纯血人?类才可以。” “那我不就?看不到他和其他骑士对决了吗?” “很?遗憾,是的。” “妈的,什么破规定!” “别担心?,就?算他不能参加比武大会,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私下里和骑士切磋,想?看的话买门?票就?可以。”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白马骑士应该要参加大会吧?不知道她和风暴遇上了谁会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白马啊,风暴遇见这种沉着稳健的对手基本都是被压着打的,之前?还?被珍妮溜了俩小时,人?都要被溜没了,惨就?一个字。” “这一届大赛真?是人?才辈出?啊,希望桑兰那个要点脸面,知难而退。” “你想?多了,他根本就?没有脸。” 珞珈将观众席上的交头接耳都听得清清楚楚,转头对迈卡说:“你很?受欢迎,大家都在讨论你如果和其他骑士交手的话谁会赢。” 迈卡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珞珈点头:“没错,是真?的。他们还?给你取了个称号,叫‘野兔骑士’。” 迈卡用力地点头:“我喜欢这个称号!” “现在你已经在罗查小有名气了,”珞珈说:“你的每一场战斗,都会有人?为?你加油助威。虽然不能参加比武大会,但假以时日,你会成为?一个成名的骑士。” 迈卡说:“这都是多亏了你,珞珈。” 珞珈说:“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了观众们之后,珞珈忙着回海选现场参赛,就?把计算收入的任务交给了迈卡。 迈卡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是我的荣幸。我住在蓝鱼旅馆的二层套间?,等比赛结束之后,你可以去那里找我,取走属于?你的份额。” “除此之外,我还?要给你准备一份礼物。一定要来找我啊,珞珈!” 第36章 [vip] 珍妮vs白马 和迈卡道别后, 珞珈回到了海选比赛的现场。 骑士比武大会的海选比赛采取积分制,每个参赛选手都有五十积分,赢一场加十分, 平局不?加分, 输一场扣五分,一百分直接进入第二天的初赛,零分直接出局。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一直赢,那么只要连赢五局,就可以直接晋级。 许多强大的骑士都会选择跳过第一天的海选, 专心?为后两?天的赛事?做准备。这也就意味着海选比赛里很难遇到真正?强劲的对手,只要是个正?经的圣骑士,一般来说都能轻松连赢五场以上,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晋级。 但这只是“一般来说”。 总会有那么一些特殊情?况的出现, 让人忍不?住想要感叹:这种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吗?遇上的人也太倒霉了吧! 而毫无疑问的, 珞珈永远都是那个最倒霉的人。 她原本也是抱着轻松晋级的期待来到比赛现场的, 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比赛结束之?后要做什么了——昆西家的牛尾汤非常鲜美, 她打算回到住处之?后就配着最爱的席丹堡啤酒再喝一大碗, 然后舒舒服服地?倒头就睡, 养精蓄锐, 应付明后两?天的硬仗。 原本——她原本是这样期待的。 直到她在海选现场见到了自己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你好呀, 白马骑士, ”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普通、身材高挑的女人热情?地?向她挥手:“我看到了您刚刚和野兔骑士的战斗!您真是一个沉着镇定的强大骑士!” 她就像是一个知?心?大姐姐,热情?洋溢, 和所有人都能谈得来。此?时, 她笑容灿烂地?对珞珈说:“非常荣幸,我是您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我已经等不?及要和您交手了!” 珞珈:…… 珞珈艰难地?笑着, 向她点了点头:“是的,我也非常荣幸。”接着就崩溃地?问格维尔:“你赶紧帮我看看,我的幸运值是不?是又跌回零了?” 格维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放心?,除非喝了洗点药水,否则系统的加点是无法改变的。你的幸运值还是二十多——稍微有点倒霉,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接近正?常人的状态的。” 珞珈追问:“那说不?定是我误服了洗点药水呢?它是不?是把我的幸运值都洗没了?” 格维尔无奈:“洗点药水只在特定的魔药商人那里才有卖,一瓶一千金币,你上哪去误服?” 珞珈闭了闭眼:“也就是说,即使我辛辛苦苦地?做了这么多的任务,把自己的幸运值提升到了二十多,依旧摆脱不?了这么倒霉的命运,对吗?“ 格维尔同情?地?点点头:“恐怕是的。“ 想了想,又安慰道:“看开点,珍妮也没那么可怕,输了大不?了扣五点积分嘛,又不?是没有活路了。“ 珞珈忍不?住指了指在报名点外排队的男男女女——他们有的牵着毛驴,有的牵着奶牛,还有的牵着家里的大黄狗,都在极力地?试图说服登记员,让他们接受自己牵着的“动物“是一匹可以奔跑冲锋的战马,自己是有资格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 “为什么,报名点外有那么多不?堪一击的三流骑士,但是我的第一位对手却是珍妮?像她这么有名的骑士,为什么还要参加海选啊?为什么不?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战斗啊?” 不?止是君主、将领和魔法师喜欢给自己取绰号,流浪骑士也喜欢给自己起一个听?起来十分吓人的外号,用来震慑对手,提升知?名度,比如“天灾”“风暴”“惩戒”等等。 但这其中不?包括珍妮。 “珍妮”是个很普通的名字,普通得就像和蔼的隔壁大婶。她从来没有给自己取过任何的绰号,也没有接受过别人赠与的任何称号。她只有这一个名字,于是就只使用这一个名字。 和普通的名字相对的,是她不?普通、甚至称得上威名赫赫的战绩。 “她曾经以一己之?力击败过十名堕落骑士组成的流浪军团,”珞珈说:“然后,她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下来,挂在自己的马鞍上,回城领取奖赏。整整十个啊!十个人都打不?过她一个人!这难道不?是海选比赛吗?为什么海选比赛会遇到这种难度的对手?” 虽然她自认为不?一定会输给珍妮,也做好了在第二天和第三天的赛场中遇见强敌的准备,但第一天海选就遭遇了珍妮骑士,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珍妮虽然强,但还比不?上迦尔维亚,”格维尔冷静地?说:“迦尔维亚在她的成名战役里击杀了三百名强盗。珍妮还差得远呢。” 珞珈面?无表情?:“怎么着?难道你还嫌我现在不?够惨吗?你还想让迦尔维亚陛下来当我的海选对手?” 格维尔明智地?选择闭嘴,暂避锋芒。 “”刚刚观看您和野兔骑士的比赛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您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真是命运眷顾。“ 珍妮笑眯眯地?说。 她的五官本来就和善,这一笑,更?显得亲切了。 珞珈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明白珍妮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选比赛上了,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珍妮在鹰爪演武场看到了自己和买迈卡的战斗,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听?说这位“白马骑士“报名参加了海选,于是也中途插队,加入了海选比赛。 如果“白马骑士“不?出现,那么珍妮也不?会参加海选。 这群圣骑士为什么这么着急,连一天的时间都等不?了?非要在海选上堵她?不?能安安静静地?等她晋级初赛吗? 轻松晋级回家吃饭的美好愿望是一去不?复返了,面?对珍妮这等强敌,不?全力以赴是无法取胜的。 别看珍妮看起来十分和蔼,其实她的战斗风格类似巨蟒绞杀,冷静地?堵死敌人最后的一条生路,然后慢慢耗空敌人的生命力,直至最后一击。 如果命运一定要让她在海选中就遭遇这等强敌,那么她也只能严阵以待了。 输是不?可能输的,只能拼命地?去赢下来。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珞珈说:“看看我们谁会赢。” 比赛开始的号角已经吹响,两?位选手该上台准备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珍妮骑士忽然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说起来,白马骑士,您的剑术是谁教的?” 珞珈挑了挑眉。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的剑术是盖拉诺尔教的。 不?过盖拉诺尔只教了她一晚上,具体?的教学内容只有“如何拔剑”“如何握剑”和”永远别让你的剑脱手了“,其他的内容都是靠她自己临场发挥。 再加上盖拉诺尔的身份不?能暴露,于是她说:“没有人教我,我是自学成才的。“ 对不?起了,盖拉诺尔,今晚的牛尾汤多给你留半碗。 “那您真是拥有高超的天赋,“珍妮说:”您的剑术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珞珈刚想问她那个人是谁,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比赛场地?了。 珞珈耸了耸肩。 不?说就不?说吧,等自己赢了她,她就会说了。 两?人在演武场左右两?边骑马站定,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连最微小的动作都不?放过。 看台上的主持人心?潮澎湃地?解说着:“尊敬的女士以及先生们,瞧啊,我们的海选比赛现场居然出现了一位、不?,是两?位赫赫有名的骑士!“ “第一位,毋庸置疑,是我们的老朋友,珍妮骑士!她正?处于人生和体?能的巅峰,就在上个月,她第三次击败了不?败的风暴,彻底巩固了自己‘夏亚第一骑士’的地?位!想必在大多数人心?中,她也是本届比武大会第一骑士的有力竞争者!“ “第二位,则是今天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骑士。她的坐骑是代表着英雄的白马,她奉行神?秘,既不?肯透露姓名,也不?允许我们一窥真容。不?过,相信很多人已经对她有所了解,甚至亲眼见证过她的战斗——没错,她刚刚在鹰爪演武场和野兔骑士共同谱写了一场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而据我所知?,白马骑士这次是代表着夏洛特公主参加的比武!她会夺得大赛的冠军吗?她会将第一骑士的荣誉献给我们敬爱的夏洛特公主吗?一切的答案,都在比武场上!“ “以至高无上的诸神?的名义,以伟大的历代先王的名义,以国王陛下的名义,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我宣布,白马骑士迎战珍妮骑士,比赛正?式开始!“ 在主持人宣布“开始“的一瞬间,珞珈动了。 她一拉缰绳,骡子心?领神?会,向珍妮的方向一往无前地?冲去! 对付珍妮这种沉着缜密,有极强的控场能力的对手时,观察和试探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陷入对方的节奏,被?围堵,被?消磨,被?耗空,最终被?击败。 破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反客为主,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白马骑士率先出击!看啊,又是一个想要速战速决地?解决珍妮的新人骑士。“ “珍妮骑士如果能被?如此?简单地?解决,那她就不?是夏亚的传奇之?一了!“ “珍妮骑士动了,她是打算避开白马骑士的冲锋,还是给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点颜色看看?“ “珍妮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剑,看来她选择了第二条路。对不?起了,白马骑士,看来你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 “嗯,白马骑士……嗯?” “白马骑士在哪儿?” 第35章 [vip] 快乐而长寿 早在发现自己的对手是珍妮骑士之后?, 珞珈就明白了?,这?场比赛,只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 自己在比赛开始的前五分钟, 就一鼓作气地击败珍妮,夺得胜利。 第二种,自己被珍妮拖入了?她最擅长的持久战术,成为?被巨蟒紧紧缠住的猎物,再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珍妮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甚至三次击败了?不败的风暴骑士, 凭借的就是无与伦比的耐力和沉着?冷静的分析能力。面对这?样的对手,如果没有在开局前五分钟打败她的话,局势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利。 当然, 道理很简单, 但行动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珍妮曾经?面对的所有对手都明白这?个道理, 也都试图迅速地打败她,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曾经?成功过, 包括被称为?“最接近于天灾”的风暴骑士。 但珞珈拥有一个没有人?能比得上的优势, 那就是——她是个魔法师。 她擅长魔法, 而魔法包括幻术。 昨晚和盖拉诺尔的切磋让她意识到, 尽管圣骑士可以凭借惊人?的直觉在最后?一刻看破幻术的迷障, 但其中的时间差足以为?她争取到极大的优势。 于是, 在珍妮举起剑的那一刻,她就利用幻术, 让自己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非凡的隐身?魔法!白马骑士用魔法隐去了?自己的身?影!女士们, 先生们,我们很少能在比武大会上见到如此高超的魔法展示, 这?是否意味着?和肉/体力量相比,白马骑士更擅长魔法力量?很难确定这?对于她来说是否是个好消息,因?为?——如果你想和珍妮骑士为?敌,就应该保证自己的体能足以支持长达数小时的高强度战斗!” 珞珈扯了?扯嘴角。 主持人?说对了?,相比于肉/体的力量,她当然更擅长魔法,也更信赖魔法。 当你处于隐身?状态,那么,你和外界就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膜,你能看见、能听见,只是看得、听得非常模糊。 在这?样模糊的视界里,她看见珍妮面色不变地收回了?剑,随即果断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看见了?什么?珍妮骑士闭上了?眼睛!是的,如果你的对手掌握了?隐身?魔法,那么你就算瞪大了?眼睛也别想看见她的一根头发!但是,她能用魔法隐藏自己的身?影,却藏不住马蹄声、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侧耳倾听,这?是珍妮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白马的方位的手段!她听见了?——她挥出了?雷霆一击!” 珍妮果然“听见”了?自己的方位,并且毫不犹豫地出剑,目标正是自己的心脏。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珞珈扯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连躲也不躲,正正地迎上了?这?一剑。 “扑哧——”剑尖刺入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却没有血腥味随之爆发。 珍妮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慢慢地浮现出一个脸上带着?巨大笑容的布娃娃。 她的剑尖刺进了?布娃娃的胸膛。 这?是—— 她察觉到了?危险,立刻偏头,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从?身?后?而来的剑锋,只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珞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一击不成,她又挥来一剑。这?一次,珍妮骑士不再游刃有余。她的节奏被打乱了?,只能被动地招架一道又一道的袭击。 “魔偶替身?!白马骑士用替身?吸引了?珍妮骑士的注意,自己本人?却悄悄地绕道了?她的身?后?!看来白马骑士是少见的魔法派圣骑士,和洛尔贝涅的神圣蔷薇次席骑士一样,她能够熟练地运用魔法配合战斗,和那些只会喷一点小火花的武力派不一样!或许这?一次,珍妮骑士遇到了?劲敌!” 一场战斗中,抢占先机是十分必要的。谁能率先让对手陷入自己擅长的战斗节奏,谁就已经?赢得了?一大半的胜利。 而这?一次,失去先机的是珍妮。 被动招架了?十几次攻击之后?,她终于力有不逮,被珞珈看准机会,一剑挑掉了?她的头盔。 对于圣骑士来说,头盔是全身?甲胄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他们往往会在头盔上镶嵌象征着?祖先或者神明的圣物,比如某种美丽的鸟类羽毛;又或者,他们会将自己效忠的君主、爱慕的贵妇人?的象征物戴在头盔上,以此宣誓——若要折损你的荣耀,除非取走?我的生命。 头盔被打掉,意味着?这?场战斗胜负已分。 “赢了?!白马骑士赢了?!” 主持人?欢呼着?:“让我们怀着?激动与荣耀的心情?宣布——本场比赛的胜利者是初出茅庐的白马骑士!经?此一役,她的威名?将传遍罗查,传遍夏亚,传遍大陆!让我们铭记——这?份荣耀属于白马骑士,属于她代表的夏洛特公主殿下!” 观众纷纷从?看台上站起来,用尽全力鼓掌。 珍妮骑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件归鞘,对珞珈行礼致意:“尊敬的骑士,您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祝贺您。” 珞珈也向她点头:“您的战斗也十分精彩,令人?钦佩。您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圣骑士。” 珍妮说:“我并不会否认您的赞美。是的,我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圣骑士。一位伟大的人?物曾经?这?样称赞过我,从?那以后?的每一场战斗,我都会拼劲全力去赢得胜利,就是为?了?不辜负这?句话。” 珞珈说:“您一定十分尊敬这?位伟大的人?物。但我听说,您至今还是一位流浪骑士。” 参与比武大会的每一位骑士都会宣扬自己的来历和效忠对象,以便为?其增添荣耀。比如刚刚她获胜之后?,主持人?就激动地宣读了?夏洛特公主的名?字,因?为?她是代表公主参赛的。 但珍妮骑士却没有效忠对象,而是以自由的流浪骑士的身?份参加比赛。 如果她有一位如此尊敬的人?物,尊敬到每一场战斗都是为?了?不辜负这?个人?的某句话,那么,她为?什么不以这?个人?的名?义参赛呢? 珍妮说:“因?为?……”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吧。我们分道扬镳了?。我永远记得曾经?的她,永远记得我曾经?对她的尊敬、崇拜与向往。但是——她已经?改变了?。我不会因?为?现在的她而否认曾经?的感情?,也不会因?为?曾经?的感情?而效忠于现在的她。” 真是一种复杂的情?感。 珞珈忍不住点了?点头。 圣骑士就是这?样古怪而又执拗的人?。 为?了?她曾经?的一句话出生入死,却对现在活生生的人?弃如敝屣。 或者说——明明已经?和对方分道扬镳了?,却还念念不忘过去的美好,拼死也要不辜负曾经?。 真是一群怪人?。 就算现在她自己也得到了?圣骑士的授勋了?,也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她忍不住问:“那个人?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对她的态度产生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难道是结下了?什么血海深仇? 珍妮骑士说:“哦,没什么。” “她去当了?皇帝。” 珞珈:…… 她震惊地问格维尔:“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几个皇帝?” 格维尔说:“大陆上只有洛尔贝涅一个帝国?,当然也只有迦尔维亚一个皇帝。” 或许是隔着?面罩看出了?珞珈的震惊,珍妮笑了?:“没错,我说的这?个人?就是迦尔维亚。” “您是洛尔贝涅人?吗?” 她问珞珈。 珞珈说:“我从?洛尔贝涅来。” “那请您原谅我直呼洛尔贝涅皇帝的大名?,”珍妮说:“我不喜欢在她的名?字后?加上‘陛下’的头衔。” 珞珈说:“这?里不是洛尔贝涅,您有不称呼她为?陛下的自由。” 就算在洛尔贝涅,格维尔也从?来没管迦尔维亚叫过陛下。当然了?,除了?珞珈以外,也没人?听得见他说话就是了?。 “多?谢您的理解,”珍妮说:“以您的身?份,尚能如此和善地对待我,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此时她们已经?离开了?比赛场地,打算开始下一场比赛了?。 珞珈只要再赢四场就可以收工回家,珍妮就比较倒霉,还得再赢六场。 不过,以她的能力,在海选中连赢六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听完珍妮的话,珞珈疑惑地问:“您说什么?” 什么叫“以她的身?份”? 她现在全副武装,脸都没露,珍妮看出她的什么身?份了??难道她看出她是个魔法师了?? 可是就算珍妮看出她是个魔法师,这?句话也十分奇怪。 她是个魔法师,为?什么就不能和善地对待珍妮了??魔法师和圣骑士身?份相当,都是贵族手下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互相善待不是应该的吗? “我知道您不愿意透露身?份,”珍妮压低声音说:“我也无意探究您究竟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您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告发您的。我只是想说——” “您的战斗方式真的和您的母亲十分相似。像我这?样曾经?和天灾骑士并肩作战的老朋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绿松石质地的护身?符,递给珞珈:“这?是您出生的那年我从?桑兰公国?的大德鲁伊处买到的,可以保护您不受邪恶的侵害。我一直没有机会把它送给您——因?为?我不是洛尔贝涅皇帝的宾客。现在,我终于能够向您献上我的祝福了?——珞珈 ,珞珈,希望你如这?个名?字一样,快乐而长寿。” 珞珈僵硬地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珍妮:“你叫我什么?” 珍妮疑惑地偏了?偏头:“珞珈呀。难道您的名?字不是珞珈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珞珈疯狂摆手:“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她的名?字当然是珞珈。这?就是问题所在。 珍妮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名?字?她和珍妮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且,她无父无母,原本应该和任何人?都没有瓜葛。 珍妮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言语之间还在暗示她认识自己的母亲? “这?是您的母亲告诉我的,”珍妮说:“她还不是洛尔贝涅皇帝的时候,我们曾经?有过数次轻松而愉快的谈话。那时候,她告诉我和安娜——哦,安娜就是安德莉亚,您的姨母,她现在已经?是亲王了?——如果她将来有了?孩子的话,会给孩子取名?为?‘珞珈’。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而长寿,不用为?生计奔波,可以悠闲自得地享受人?生,迎接命运。” 珞珈僵硬地说:“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迦尔维亚陛下的孩子。” 这?回轮到珍妮疑惑了?:“您怎么可能不是迦尔维亚的孩子呢?您战斗的方式和年轻的迦尔维亚一模一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迦尔维亚是如何战斗的,因?为?……因?为?我曾经?无数次地与她并肩作战,无数次地看着?她的背影。与迦尔维亚共度的时光,是我永远不会忘怀的回忆。” 珞珈摇摇头:“不。不。您真的误会了?。迦尔维亚陛下的孩子不是我,不是‘珞珈’。她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莉迪亚斯’,在精灵语里,‘莉迪亚斯’是‘手捧太阳之人?’的意思?。她封莉迪亚斯为?皇储,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成为?洛尔贝涅的掌舵者。迦尔维亚陛下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仅仅只是一个快乐而长寿的人?。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暴露盖拉诺尔现在的位置:“我不是莉迪亚斯殿下,她是神圣蔷薇骑士团的骑士首席,而我只是蒙她授勋的一介普通骑士。我曾经?有幸得到莉迪亚斯殿下的剑术指导,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您才从?我身?上看出了?几分迦尔维亚陛下的影子。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珍妮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将绿松石护身?符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轻轻地说:“自从?迦尔维亚成为?洛尔贝涅的皇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有关她的任何事情?了?。我只知道,迦尔维亚曾经?期待的女儿出生了?。她曾经?为?她取名?为?珞珈。这?是您的名?字吗?” 珞珈迟疑地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的名?字。” 她又补充道:“可是,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几乎所有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快乐而长寿,叫这?个名?字的孩子有很多?很多?。” “那么,这?就是我对您的祝福。”珍妮说:“希望绿松石保护您远离邪恶的侵袭,希望您能快乐而长寿。” 说完之后?,她转身?离开,去参加下一场比赛了?。 珞珈看着?手心里的绿松石护身?符,手掌微微地颤抖。 “……呃,这?个……这?个……” 格维尔磕磕绊绊地说:“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双手颤抖地指着?珍妮的背影:“珍妮!珍妮啊!你这?是怎么了?!” 珞珈勉强地笑了?笑:“你的世界要崩溃了?,你的npc都失控了?。” “她是骗人?的吧?她全都是骗人?的吧,啊?” 格维尔团团乱转:“不,这?不可能是真的。迦尔维亚只有一个孩子,就是皇储盖拉诺尔!这?是游戏的基础设定啊!怎么可能……” 他抱头蹲下:“迦尔维亚和盖拉诺尔可是最重要的npc啊,说是世界观的基础也不为?过,如果她们两人?的设定出问题了?,那么整个世界观都会被颠覆!” 珞珈蹲在他身?边,冷静地说:“所以你的世界要毁灭了?。” 格维尔喃喃地说:“我要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珞珈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需要冷静。” 她呼出一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在开导自己:“珞珈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对吧?” 格维尔说:“对。” “那么,迦尔维亚陛下曾经?想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珞珈,也是非常正常的,对吧?” 格维尔点头:“当然。” “但是珞珈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所以等?孩子出生之后?,迦尔维亚陛下觉得它不适合当成皇储的名?字,所以改成了?莉迪亚斯,也是正常的,对吧?” 格维尔疯狂点头:“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最后?,珞珈指着?自己:“而我,我的名?字是珞珈,也是非常正常的,对吧?” 格维尔一拍大腿:“太对了?。” “总之,”珞珈总结:“我不可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皇储,盖拉诺尔。珍妮觉得我战斗方式和迦尔维亚陛下很像,那是因?为?盖拉诺尔教会了?我剑术,而她的剑术又传承自迦尔维亚陛下,这?才引发了?珍妮的误会。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完完全全的巧合。” 格维尔点头:“没错,就是巧合。” “只是……” 只是这?也太巧合了?。 珞珈和格维尔整齐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巧合得离谱,但除了?接受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格维尔欲言又止。 “我……算了?。” 他摇了?摇头:“等?我们到了?光辉山脉,见到了?永生精灵,就能知晓一切的答案了?。我总觉得这?一切和精灵脱不了?关系。在我的世界里,不该有永生的物种存在。” 珞珈点了?点头:“是的……永生是脱离常理的现象。” 她站起身?来:“走?吧,我们还有四场战斗要打。” 顺利地连胜五场,通关海选之后?,珞珈牵着?骡子,慢悠悠地回到了?昆西的住处。 她一直都没有摘下头盔,直到进门?之后?,才脱掉了?甲胄,露出了?被遮掩了?一整天的脸。 夏洛特公主没来,昆西一个人?站在前厅,左顾右盼,看见珞珈进门?之后?,立刻迎了?上去:“珞珈大人?,情?况如何?” 珞珈风轻云淡地说:“顺利通关了?海选。” 昆西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是良好的开端,胜利的开始。珞珈大人?,祝您在今后?两天的战斗中也能像今天一样顺利。” 珞珈笑了?笑:“命运绝不违抗您的期望。” 或许是看出了?她兴致不高,昆西连忙引她去餐厅:“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晚餐。” 餐厅里,伊尔正在校准弓弦,盖拉诺尔在擦拭她的胸甲。 珞珈总觉得她其实?想擦自己的剑,但又怕那把剑拿出来太过引人?注意,于是只好擦擦胸甲,聊胜于无。 看见珞珈回来,她立刻起身?:“今天战况如何?” 珞珈说:“打了?六场,赢了?六场。” 盖拉诺尔放松了?下来:“赢了?就好。” 伊尔放下长弓,疑惑地问:“海选只需要赢五场就可以晋级了?,你为?什么打了?六场?多?出来的一场是和谁打的?” 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唉,我就知道,你和盖拉诺尔一样,绝对不肯安分,一定会到处惹事的。” 珞珈面无表情?:“谁跟盖拉诺尔一样了??你不要含血喷人?。” 盖拉诺尔无奈地说:“你们两个斗嘴就斗嘴,为?什么每次都要拉我出来?” 伊尔耸了?耸肩。 珞珈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说:“我可没惹事,我只是参与了?一场光荣的战斗。” 伊尔立刻说:“对对,盖拉诺尔每次闯祸之后?都会这?么说。” 盖拉诺尔低头揪了?揪他的尖耳朵。 珞珈于是把矮人?迈卡的经?历告诉了?他们。 “……总之,迈卡是一个矮人?圣骑士,他想要和其他圣骑士一样,在比武台上互相切磋,收获胜利的荣耀。但可惜的是,比武大会并不欢迎他这?样的非人?种族参加。” 伊尔冷哼一声:“那是当然的,人?类嘛……” 他意味深长地说:“人?类是最排外的种族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排斥自己的同族。” “于是我就想,反正我也是个圣骑士,那么,我为?什么不和他打一场呢?所以我们在鹰爪演武场举行了?一场正式的战斗,吸引了?许多?观众,还赚了?一大笔门?票钱。” 说到门?票钱,珞珈立刻想起来了?:“我和迈卡约好平分门?票钱,但我当时急着?去参加海选比赛,让迈卡独自留下来计算收入。” “他让我比赛结束后?去蓝鱼旅馆找他拿钱,还说要送给我一份礼物,我居然忘去了?。” 她被珍妮告诉她的消息震惊得有些发晕,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竟然都忘了?去取回自己的钱。 可见珍妮骑士给她的震惊之大,居然让她把赚钱都忘了?。 “真是不应该,”她懊恼地对格维尔说:“忘了?什么都不该忘了?赚钱呀!” 格维尔深有同感:“就是!别的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 珞珈立刻站起身?来:“我去蓝鱼旅馆一趟。” 昆西说:“饭菜都已经?做好了?,还是先吃饭再去吧?也不急于一时。” 珞珈摇了?摇头:“等?我回来再吃也是一样的。” 晚饭就在这?里不会跑,就算凉了?热一热也能吃,但钱没拿到就十分令人?不安。 “你们先吃吧,给我留一点饭菜就可以。” 她脱下铠甲,放下长剑,换回了?魔法师的长袍:“我很快就会回来。” 盖拉诺尔点头:“去吧,我们会等?着?您的。” 出门?之后?,珞珈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蓝鱼旅馆具体在哪儿。 她问格维尔:“创世神,能给我指个路吗?” 格维尔说:“稍等?。” 他点开任务面板:“切换任务-与野兔骑士的重逢,开启小地图导航,好了?。” “看看你的视线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珞珈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地面上多?出了?一条金色的线。 “沿着?那条线走?,尽头就是目的地了?。” 格维尔说。 “你这?个创世神还有点用处嘛,”珞珈说:“以后?我再也不会迷路了?。” 格维尔轻咳一声:“那倒是……毕竟我是创世神嘛。” 珞珈沿着?金线向前走?去。 “离蓝鱼旅馆还有多?远?” 她问格维尔。 格维尔说:“再走?十分钟就能到了?。” 那还不算远。 走?着?走?着?,珞珈忽然问:“对了?。” “你之前说参加海选比赛可以解锁隐藏成就,现在已经?解锁完毕了?吗?” 格维尔点头:“是的,已经?解锁了?。” “我能知道都是什么成就吗?” 珞珈有些好奇:“你之前说,如果缺少这?些成就,在后?续的任务中会比较……吃亏?” 格维尔说:“说是吃亏都差点意思?。如果剧情?进行到相应的节点,而玩家尚未解锁某些隐藏成就的话,那么剧情?的难度会急剧上升。” “可以说是从?简单模式来到了?地狱模式。” “换句话说,解锁这?些成就,就能把日后?某些地狱模式的剧情?关卡降低到简单模式。所以我之前才提醒你要参加海选比赛。” 珞珈若有所思?:“可是,我今天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 她今天只是按部就班地参加了?海选,顶多?就是和迈卡打了?一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而已。 哦,对了?,她还战胜了?珍妮。 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值得解锁能够影响到后?续剧情?的成就呢? “我无法告诉你这?些成就究竟是什么,”伊尔说:“我能够告诉你的就是,这?些成就非常重要,重要到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到游戏的结局。而你已经?顺利地解锁了?它们,你离皆大欢喜的好结局又进了?一步。恭喜你。珞珈,你最终一定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我们会得到一个团圆美满的好结局。” 我们会得到一个所有邪恶都得到惩治,所有善良都得到奖赏,所有人?都开心、快乐、幸福的美满结局。 珞珈松了?口气:“那就好啊。” 她从?来就最喜欢这?样的结局。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结局,无论自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蓝鱼旅馆到了?。 顾名?思?义,蓝鱼旅馆的招牌是一条涂成蓝色的大鱼。 珞珈站在门?外打量着?蓝色大鱼的招牌,有些迟疑地问格维尔:“你觉不觉得……” 觉不觉得这?间旅馆有些眼熟? 格维尔打了?个哈欠:“当然眼熟了?,这?不就是咱们刚来罗查城的时候去过的那家旅馆吗?” 珞珈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这?是你设定的故事情?节的话,那么我要说,你也太偷懒了?,格维尔。” “没有巧合就没有故事,”格维尔说:“我很抱歉,下次还敢。” 珞珈又叹了?一口气。 昨天他们刚刚来到罗查的时候,盖拉诺尔用她无敌的幸运在比武大赛前夜找到了?一家有两间空房的旅馆。这?家旅馆住着?桑兰公国?的王子特里萨,他十分可气,隔壁的住户宁愿睡桥洞也不愿意和他住在一个旅馆。 “他之前还邀请我去住在他的隔壁呢,”珞珈说:“结果我拒绝了?。现在他如果再看到我,会不会特别生气?” “当然会了?,”格维尔说:“他会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特里萨这?个人?心胸狭隘,对于视为?己有的人?和物有着?极强的独占欲。他要夺得比武大赛的冠军,以此为?理由向夏洛特公主逼婚,那么,谁敢阻挡他,谁就是他必须铲除的敌人?。” 珞珈说:“那他一定非常恨我了?。” 她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出战,摆明了?就是要和特里萨这?个追求者唱反调,他能待见自己才怪了?呢。 “是的,没错,听说你在海选比赛中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出战后?,他就恨死你了?。所以我才说,他恨你恨到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珞珈说:“让他恨去吧,反正我一直戴着?头盔,连脸都没有露过。” 这?就是“蒙面骑士”的好处了?。 面具一戴,谁都不爱,谁也别想抓住她的把柄。 说着?说着?,珞珈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迅速地沉了?下去。 格维尔悠悠地说:“没错,特里萨是抓不住你的把柄。” “可是,他却抓得住迈卡呀。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出战的白马骑士,和一个骑着?兔子的矮人?在鹰爪演武场举行了?一场荣誉的比武——短短一个下午,这?条消息就已经?传遍了?罗查的大街小巷,特里萨想听不到都难。如果迈卡离他远点,他也就懒得大费周章地去抓一个矮人?。可是,迈卡就住在他的隔壁,让他觉得如果不抓的话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条件了?。” 比武大赛的前夕,罗查的旅馆房间十分抢手。一间房空出来了?,十分钟之内,一定会有人?填补上这?个空缺。 昨晚珞珈他们离开蓝鱼旅馆后?,一个牵着?十只兔子的矮人?走?了?进来。他很高兴,能够在比赛前夕订到真正的房间,而不是马厩里的一条空地。 “于是,特里萨抓住了?迈卡。” “你该庆幸你刚刚没有留在昆西家里吃饭,”格维尔说:“按照剧情?设定,如果你吃了?这?顿晚饭,那么,等?你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只来得及看见迈卡的尸体了?。” “原谅我刚刚没有提醒你,因?为?我觉得你似乎也没有留下来吃这?顿饭的意思?。” 珞珈立刻闯进旅馆,奔上了?二楼。 二楼的某间套房内,特里萨怀里抱着?一只野兔,轻轻地抚摸它杂色的皮毛。 “我真的很奇怪,”他拽着?野兔的一只后?腿:“这?么小小的一条腿里,为?什么能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匹敌真正的战马?” 迈卡被王子的护卫踩住手脚,固定在地上,他扭着?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碰我的兔子!” 特里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会虐待你的兔子。” 他又摸了?摸兔子的皮毛,野兔被他抚摸得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我不会杀害有灵的动物,”特里萨说:“我不会杀害战马、猎犬、猎鹰,以及其他可以协助圣骑士战斗的动物,这?是骑士的誓言,我们都曾经?庄严地宣誓。我不会背誓,不会杀害你坐骑,即使它们是十只兔子。” “我也不会杀害比我弱小得多?的动物和人?。我对于欺凌和虐杀比我弱小的生物没有兴趣,这?是那个下贱的私生子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他永远都是下贱的私生子,而我是一名?真正的王子。我只喜欢挑战强者,我只喜欢杀死强者。只有强者才让我有征服的欲望。” 他抱着?兔子,蹲在迈卡的身?边:“你有没有见过夏亚的公主?名?叫夏洛特的那个。” “她不是魔法师,不是圣骑士。她没有强大的武力,我一只手就可以碾碎她,但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她有一颗不屈的心。她的心比所有人?都要强大。” “我看见了?这?颗不屈的心。我要得到它,我要征服它,我要摧毁它。” “或许你们不会称之为?爱,但这?就是我爱她的方式。” 迈卡哼笑一声:“那你爱她的方式也太恐怖了?,王子殿下。” “谁被你爱上,一定会觉得自己非常倒霉。” “或许吧,”特里萨说:“但谁让她如此强大,如此耀眼?” “强者理应承担一切,强者理应被我征服。” “所以,我会摧毁任何阻止我得到她的人?和物。因?为?我必须得到她。” “我知道她在和一个软弱的诗人?交往,甚至想要和他结婚。但我不在乎。这?是我与她的交锋,那个诗人?不配参与其中。我甚至也不会阻止她在婚后?依旧和那个诗人?保持往来,因?为?我对弱者一向宽容,毕竟弱者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她不该让一个骑士为?她参加比武大会,她明知道我会将第一骑士的荣誉送给她,作为?求婚的礼物。” “她在拒绝我,她在挑衅我,而我选择应战。” “今天之前,罗查城里没有人?见过白马骑士,也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威名?。即使现在,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第一次亮相,就是和你,同样第一次出现在罗查的野兔骑士在鹰爪演武场交锋。” “那么,就让我来问问你——白马骑士究竟是谁?” 迈卡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她没有告诉过我任何名?字,也没有在我面前摘下过头盔。” “这?是真话吗?” 特里萨饶有兴致地盯着?迈卡:“你不知道她的身?份,你没见过她的容貌,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巧合地在鹰爪演武场打了?一架,之后?就分道扬镳——这?是真话吗?” 迈卡咬着?牙点了?点头:“没错。我之前不认识她,之后?也不会和她再次见面。” “说谎。” 特里萨站起身?来,将兔子放在一边,抬手指了?指桌子上堆放着?的金币:“你们明明就约好了?再次见面。” 迈卡不再说话了?。 特里萨走?到桌旁:“这?些是你们白天赚到的金币吧?你们在鹰爪演武场比赛,吸引了?许多?观众,这?些就是观众们的门?票钱。” “你把金币分成了?相同数量的两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是你们共同的劳动所得,你必须和对方分享了?。你们约好了?再次见面。为?了?方便清点数额,平均分配,最好的约见地点当然就是这?间房间了?。” “那些钱都是我的,”迈卡说:“矮人?从?不分享黄金,你总该听说过这?句俗语。” “你和其他矮人?不一样,”特里萨说:“你连胡子都剃了?。” “你还是个圣骑士,圣骑士从?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财富。” “你生来就是个矮人?,成为?矮人?并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但成为?圣骑士却是你自己的选择和追求,所以我想,你一定会恪守圣骑士的道德。你会将金币分享给朋友,也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庇护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像普通的矮人?一样,忙不迭地出卖自己的人?类伙伴。” 迈卡不说话了?。 “让我猜猜看,你们约在了?什么时间见面。我猜是晚餐后?。” 特里萨抹了?一把金币堆旁边的面包屑:“所以你才会一边吃面包一边清点金币,因?为?你知道你和你的朋友不会有机会一起吃晚餐。” 他低头看着?迈卡:“你和你的朋友已经?在罗查城远近闻名?了?。我听说了?你们的战斗。野兔骑士,真是名?不虚传。我从?不欺凌弱小,而你是一个圣骑士,圣骑士生来就要战斗。” 他踢了?踢迈卡的手:“站起来吧,野兔骑士,拿出你的武器,和我战斗。我要砍下你的头颅,挖出你的心脏,扔到你的朋友面前。” “我迫不及待地、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了?。” 第36章 [vip] 我怎么可能会杀死一位尊贵的王子 “我迫不及待地、迫不及待地, 想?要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了?。” 特里?萨踢了?一下迈卡的手?:“站起来,矮人。站起来。” 踩住迈卡手?脚的卫兵提起脚来,让他挣扎地站起身来。 迈卡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身后?的卫兵推了?他一把, 把他推到?特里?萨的面前。 “啪嗒”一声,迈卡的短棍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捡起来,”特里?萨说:“你可是?个圣骑士啊,小个子,你总不能手?无寸铁地死去。” 迈卡弯腰捡起短棍,特里?萨又说:“小个子, 低头?,在光荣的战斗之前,我们应该互相鞠躬。” 迈卡深吸一口气:“王子殿下,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拘泥于这些无聊的礼仪了?。” 他手?持短棍, 怒吼着冲上前, 狠狠地打向特里?萨的小腿。 特里?萨轻松地躲过, 拔出剑来:“小个子, 你应该更听话一些的。” “你的所?作?所?为, 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圣骑士。” “让我来教教你圣骑士的礼仪吧!” 他举剑下劈, 就要把这个小个子劈成两半。 迈卡咬紧牙关, 就地一滚, 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随之而来的, 就是?如同暴雨一般的密集攻势。 迈卡无力回击,甚至不能招架, 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左躲右闪。 躲闪之间, 他撞翻了?桌子,桌子上摞得高高的金币“哗啦啦”地洒了?满地。 迈卡一脚踩在金币上, 摔了?个跟头?,一时之间再难爬起来。 特里?萨扯出一个笑容:“抓住你了?!” 雪亮的剑锋映在迈卡的脸上,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心想?,珞珈,你可千万不要来啊—— 过了?许久,剑锋依旧没?有真正地落在他的脖子上。 他急促地喘了?几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特里?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剑。 他手?中原本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剑锋冷然,坚不可摧。 而现在,这把剑却变得铁锈斑驳,暗淡无光,轻轻一抖,从剑身中央开始断裂成两半。 迈卡眨了?眨眼睛。 特里?萨的剑断了?。 不…… 他在心里?反驳自己。 他是?一个圣骑士,他了?解宝剑的状态。 这把剑不是?“断了?”,而是?——死了?。 这把剑彻底地死亡了?,就好像已经经历了?数千年时光的摧残,寿终正寝了?一般。 忽然之间,特里?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蓦然回首,死死地盯着房间的门口:“是?谁!是?谁在搞鬼!给我滚出来!” 他的宝剑还在继续“死亡”,从中间断成两截之后?,留在他手?中的部分还在迅速地崩解,毁坏,最终变成风一吹就散的细碎粉末。 剑身崩解之后?,连剑柄都开始崩解了?。 特里?萨忽然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依旧不肯松手?的话,那么这份毁灭与死亡会顺着剑柄蔓延到?他的手?臂,心脏,甚至头?颅。 或许他也?会随之死亡。 想?到?这点之后?,他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迅速地扔掉了?仍在毁灭中的剑柄。 剑柄掉落在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当?啷”的声音,就已经风化成了?粉末。 特里?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说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兴奋还是?恐惧。 他只觉得,自己正在不可抗拒地滑向一道深渊,深渊之下是?令所?有生物都为之动容、为之胆寒、为之战栗的事物。 深渊之下,是?死亡。他已经来到?了?死亡的边缘。 他正在直面死亡。 他向门外怒吼:“是?谁在那里??” 珞珈跑上二楼的时候,特地问了?一下格维尔:“按照你的剧情设定,只要我没?有在昆西家里?吃晚饭,那么等我赶到?蓝鱼旅馆的时候,就来得及从特里?萨的手?中救下迈卡,对吧?” 格维尔说:“是?的。只要你在晚饭之前来找迈卡,你就会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赶到?旅馆二楼,救下差一点就被特里?萨杀死的迈卡。所?以你大可不必跑得这么着急,反正你已经做出了?争取的选择,迈卡不会真正的死亡。” 珞珈笑了?笑:“那就好。” 她站在楼梯口,用魔法将?手?帕变成一条带兜帽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在干什……哦,”格维尔说恍然大悟:“你要遮住自己的脸。” “这是?当?然的,”珞珈理所?应当?地说:“迈卡没?有见过我的脸,但特里?萨见过。就在昨天晚上,我还以一个魔法师的身份拒绝了?他的邀请,让他愤怒地发表了?一通关于准正婚生子的演说。如果现在被他看见了?我的脸,他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有点麻烦。” 明明头?一天晚上还是?魔法师的人,第二天就变成了?圣骑士。 而且,她当?时不是?独自一人面对的特里?萨,盖拉诺尔和伊尔都在她的身边。 如果特里?萨有心,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查出什么非常不妙的东西。 目前的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两国君主已经对此不满许久了?。 如果被特里?萨发现了?盖拉诺尔的身份——那事情就会变得有点糟糕了?。 珞珈耸了?耸肩,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脸:“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匿名而且不肯露脸的白马骑士。谁都别想?抓住我的破绽。” 格维尔嗯嗯啊啊地敷衍:“是?的,没?错,你的伪装技术简直天下第一,没?有任何人能够看破。” 珞珈怀疑地打量着他。 格维尔一摊手?:“我可没?说假话,毕竟你现在可是?玩家啊。只要玩家象征性地戴上兜帽,那么就算是?天神来了?都别想?看到?兜帽下的真容。” “自信一点,珞珈,你是?创世?神的眷者,是?世?界的核心,是?行于地上的神。” 珞珈说:“停,我暂且还是?个活人。” 她拎着法杖走上楼梯:“走,咱们去给那位王子殿下一个教训。” 果然,正如格维尔所?说,无论她刚刚在楼梯口浪费了?多长的时间,在她踏上二楼楼梯的那一刻,迈卡和特里?萨的搏斗正好进?行到?白热化的关头?。 迈卡被特里?萨击倒,退无可退,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特里?萨高举利刃,就要取走迈卡的性命。 珞珈想?了?想?,将?自己藏在门后?的阴影里?,举起法杖,在特里?萨的剑上施加的“死亡”。 “比起一种不可避免的现象,死亡其实更像是?一种可以大范围传播的瘟疫。” 珞珈看着特里?萨的长剑被死亡侵蚀得只剩下粉末灰烬后?,轻轻地说:“看啊,这就是?死亡。多么美丽,多么旺盛。” 如果特里?萨放手?得再晚一瞬,死亡瘟疫就会蔓延到?他的手?臂上,取走他的生命。 格维尔客观点评:“这很可怕。” 珞珈说:“为什么会害怕?这是?存在之物所?必须面对的终极命运。” “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希望这种命运太快地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格维尔说:“你现在看起来像个酝酿着巨大阴谋的反派boss。” 珞珈笑了?:“放心,我不会像之前那位死灵法师一样发动亡灵天灾的。死亡之美丽在于它与生命紧紧交缠,如果死去的生物太多,无法酝酿足够的新生,那么死亡也?会失去其原本的色彩了?。” 她拉了?拉自己的兜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晚上好啊,王子殿下。” 她将?自己的音调变得低沉而沙哑:“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但或许您已经听说了?我的名字。” 特里?萨紧紧地盯着她,嗓音微微颤抖:“你是?白马骑士?” 珞珈干脆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刚刚得到?了?这个称号。” 特里?萨低头?看了?看迈卡:“看来你果然说谎了?,矮人,你们明明约好了?见面。你瞧,你的朋友现在已经来了?。” 迈卡不忍目睹地别过了?头?,低声说:“你真的不该来的。” 珞珈心想?,我要是?不来的话,你不就死了?吗。 她耸了?耸肩:“是?的 ,我和迈卡约好了?在蓝鱼旅馆见面。我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我来了?。” 特里?萨哼笑:“既然你来了?,那我留着这个小个子也?没?什么用了?。” 他踢了?迈卡一脚:“你走吧。” 迈卡立刻爬了?起来,向门外跑去。路过珞珈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要小心,他是?个很恐怖的对手?。” 特里?萨找珞珈是?为了?夏洛特公?主的事情,而此事和迈卡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被特里?萨找上门来,本身就属于无妄之灾。 能够帮助珞珈拖延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仗义了?,现在珞珈本人来了?,他不想?再掺和进?两人的战斗也?无可非议。 他轻轻地将?一个带着体温的东西放在珞珈手?心,招呼了?一下自己的野兔们,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珞珈好奇地低头?看去,发现迈卡给了?她一把足足有她半个巴掌大的钥匙。 珞珈:…… 她对格维尔说:“你猜这把钥匙是?用来打开哪里?的宝箱的?” 她听说过不少有关矮人宝藏的传说,传说的主角某天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于是?顺着藏宝图的指引来到?了?之前一只没?有人涉足过的深山之中,遇见了?美丽的矮人公?主,威严的矮人国王,还找到?了?满山满谷的金银珠宝。 “人家好歹还得到?了?一张藏宝图,可我只有一个钥匙。” 她有些好笑地将?钥匙收了?起来:“哪有临别之前送给别人一把钥匙的。” 格维尔说:“这个嘛……好歹是?他的一份心意?。” 收起钥匙一抬头?,发现特里?萨依然死死地盯着她。 “我听说尊敬的夏洛特公?主邀请您以她的名义参加比武大会,”特里?萨说:“而您,仅凭一天的战斗,就已经初露锋芒,在罗查中得到?了?不小的名气。您甚至打败了?珍妮骑士,那可是?一位真正的强敌。” 珞珈说:“您绑架了?我的朋友,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吗?如果您想?赞赏我的战斗能力的话,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只需要等到?明天,就可以在战斗中遇到?我了?。” “我可没?有绑架他,”特里?萨说:“我只是?在和他公?平地互相切磋而已——以圣骑士的身份。既然他想?当?圣骑士,那么,就应该接受这一点:圣骑士生来就要战斗,直到?死亡。” 珞珈无言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的,我受邀以夏洛特公?主的名义,为她参加光荣的战斗。” “而这好像与您无关。” 特里?萨说:“是?的,从名义上来说,这与我无关。” “但夏洛特公?主是?我爱慕的对象,她应当?得到?所?有的荣誉,但只能由我亲手?献给她。如果有人胆敢以她的名义战斗,那么,就是?在与我为敌了?。” 他向身后?的卫兵伸出手?,卫兵解下了?自己的佩剑递给他。 “来吧,作?为敌人,让我们决一死战吧。今晚过后?,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继续拥抱生命的喜悦,而另一个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中交织着恐惧、期待与兴奋:“而另一个人,则要堕入死亡的深渊!” 珞珈看了?看他,迟疑地问格维尔:“你的这个npc,他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她觉得特里?萨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感觉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谁会为了?这种事情和别人决一死战? 就算是?圣骑士为爱而战时,也?不会仅仅因为别人也?以自己爱慕的贵妇人的身份出战就和别人不死不休。 她原本以为特里?萨是?个老奸巨猾、利用种种手?段逼迫夏洛特公?主下嫁,从而兵不血刃地蚕食夏亚王国的阴谋家。 没?想?到?他确实在逼夏洛特公?主下嫁,也?确实想?要趁机吞并夏亚公?国,但与此同时,他倒很能置生死于度外,浑身透露出一种“每一战都搏上这条性命,不是?赢就是?死”的气息。 这可不是?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应该具备的心态。 阴谋家不该太拼命,因为太拼命很容易会死。 格维尔打着哈哈:“可能是?桑兰大公?的血统问题吧,他的几个私生子精神上都有一些缺陷……” 弗里?曼表现为极度的软弱,特里?萨则表现为极度的好斗以及疯狂。 他们虽然都有算计,都有野心,但在实施这些野心的过程中,他们又会被自己天生的缺陷所?阻碍,于是?每每功败垂成。 珞珈一凛:“那王太子安德鲁呢?他怎么样?” 安德鲁可是?盖拉诺尔的合作?伙伴,关系着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接下来数百年的命运。如果安德鲁也?和他的弟弟们是?一个风格的,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你放心,安德鲁是?个正常人,”格维尔说:“正常得和全家人都格格不入了?。” 桑兰公?国的王室从铁血反骨仔桑兰大公?开始,就基本没?有正常人。唯一一个心智健全的安德鲁夹在自己疯狂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之间,日?复一日?地为国家和家族的未来操心,都快要操心得未老先衰了?。 “那就好,”珞珈松了?口气:“希望安德鲁能够顺顺利利地继承桑兰大公?的位置——不,希望安德鲁能够顺顺利利地篡权夺位,自己抢过桑兰大公?的位置。” 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安德鲁是?没?有正常继位的指望了?,只能指望他能够顺利篡权。 唉,一个正常人生活在一群脑子不太正常的人中间,实在是?太难受了?。 珞珈又叹了?口气,对特里?萨说:“王子殿下,你知道吗,原本我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杀死你的。”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我们会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的赛场上相遇。我们各自拼尽全力,我顺理成章地打败了?你,让你失去了?向夏洛特公?主逼婚的理由,维护夏洛特公?主的尊严与安全。当?然,你不一定会死,或者说,我会尽量地保证你的存活。毕竟你是?桑兰公?国的王子,如果你死在了?永久中立的夏亚,还是?死在了?众目睽睽的比武大会上,那么,这或许会破坏夏亚长久以来经营的中立态度。” 夏亚王国在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之间斡旋数年,保存至今,为的就是?不被卷进?这两个大国之间的争斗里?。因为它的王室明白,以它的体量,以它的实力,一旦卷进?战争,那么只有尸骨无存这么一个下场。 于是?它兢兢业业,韬光养晦,连常备军都放弃了?,还长袖善舞地在两国之间表演端水绝技,就是?为了?不给任何一国向它出兵的理由。 这是?一条十分困难、十分惊险的路,但很显然,夏亚的国王做到?了?。 可是?,如果桑兰公?国的王子死在了?夏亚,那么,这份苦心经营的和平或许就会被打破。 桑兰大公?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他离宣布战争只差一个理由。而自己心爱的小儿子死在了?夏亚,这正正好好能给他一个出兵踏平夏亚的理由。 夏洛特不能让特里?萨死在自己的国家,因为这回引来桑兰大公?的报复。她更不能顺从他的心意?,嫁给他为妻,因为这无异于向洛尔贝涅表态,说自己的国家已经倒向了?桑兰公?国。 两条路都不能选,选了?就是?引火烧身。 因此,她只好选择最保守也?就是?最麻烦的一种方法——找个外来的圣骑士,打败特里?萨,夺得大赛的冠军,让他彻底死心,自己离开夏亚王国。 对于夏亚而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特里?萨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他是?一个疯狂的人,他不打算给任何人留退路。 他在赛前找到?了?代表夏洛特公?主出战的白马骑士,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和她决一死战。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今天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 他活,白马骑士死,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他的路,他会得到?夏洛特公?主,得到?夏亚。 他死了?,死在夏亚的首都罗查,这就正好给他的父亲一个发兵夏亚的好借口。 反正无论结果如何,就算搭上这条命,他也?要把夏亚拉下水。 珞珈忍不住怀疑,就算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留下他的性命,他没?准回去也?要把自己给结果了?。 反正,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让夏亚不好过。 她疑惑地问格维尔:“特里?萨和夏亚王室有什么血海深仇吗?为什么要用生命给对方添堵?” 这甚至已经超出了?阴谋和算计的范畴了?,毕竟没?有哪一种阴谋是?需要拼上自己的性命才能完成的。 格维尔说:“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他爱夏洛特公?主。” 珞珈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格维尔说:“是?的,没?错,就算你觉得再怎么离谱,我也?还是?要说,他是?出于爱才做出这些事的。”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是?出于爱才做出这些事的。”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用比较和平,比较正常的方法解决问题,”珞珈说:“可是?你让我别无选择,王子殿下。” “我不能让你死在夏亚境内,但也?不能让你继续参加比赛。” 她甚至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很可能他离开之后?就立刻自尽了?。 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特里?萨兴奋地说:“是?吗,我让你别无选择了??” “那就来吧,像你刚才一样,将?死亡加诸我身。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已经说了?,你不能死在夏亚。” 珞珈说:“你死了?,夏洛特公?主会很难办的。” 整个夏亚王国都会很难办的。 “如果我不死的话,那就只有让你自己去死了?。” 特里?萨说:“白马骑士——去拥抱死亡吧。” 珞珈摇了?摇头?:“打消这个念头?吧。” 她对特里?萨身后?的几个卫兵说:“追随这位王子殿下,一定很辛苦吧?” 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像是?在反问:“你说呢?” 珞珈轻轻地咳了?一声:“你们也?看到?了?,接下来是?我和王子殿下之间的……战斗。我们需要一些隐私,能请你们离开这间屋子吗?” 卫兵们面面相觑。 特里?萨说:“就听白马骑士的,你们走吧。” 卫兵离开后?,他志得意?满地对珞珈说:“怎么了?,终于决定要杀了?我吗?” 珞珈说:“当?然不,王子殿下。我是?一名遵纪守法的市民,我对任何国家的王室都怀有尊敬之心,我怎么可能会去杀死一位尊贵的王子呢?” “那么,就是?你要去死喽?” 特里?萨说:“带着你对夏洛特公?主那无能为力的愧疚去死。” ……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可笑的事情去死。 珞珈说:“特里?萨殿下,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 特里?萨疑惑地挑了?挑眉。 珞珈摘下自己的兜帽:“我不止是?一个圣骑士,我还是?个魔法师。” “我们昨天还见过呢,就在这间旅馆。或许您还有一点印象。” 特里?萨面色一变:“怎么是?你?” 看来他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深,只是?不知道是?对一位魔法师拒绝了?他的邀请印象深,还是?对一位魔法师说他和私生子是?兄弟印象深。 “你是?一个魔法师——那你为什么可以参加骑士比武?” “因为我得到?了?骑士授勋——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一个魔法师,这也?就意?味着,我的老师也?是?一名魔法师。” “我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但我的老师可不是?。” “如果您关注和魔法师相关的消息的话,就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兰伯特.休。” “联合通缉,悬赏两百万金币。” 特里?萨睁大了?眼睛:“你是?兰伯特.休的学生?你是?一个通缉犯的学生?” “当?然,我骗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珞珈说:“既然您对他的名号有所?了?解,那么您就应该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被通缉的。” “没?错,他做了?非法的人体炼金实验,被魔法协会发现,才遭到?了?全境的通缉。” “虽然他一直声称人体改造不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但有一说一,他很擅长这个。” “他能够把人和蜈蚣杂交,相比之下,控制一个人的精神,改变一个人的脑子,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特里?萨渐渐发觉了?不妙。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珞珈从满地的狼藉中翻找出一张羊皮纸和一根蘸足了?墨水的羽毛笔,给她的老师兰伯特.休写信:“尊敬的老师,多日?不见,不知您的身体是?否安好?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奇特的遭遇,等日?后?相逢后?再一一和您说明。” “不知您是?否有兴趣接收一名实验体?男性,十八九岁,高挑,有力,还是?个圣骑士……” 特里?萨连忙要把羊皮纸从她的手?中抢过来:“喂,住手?!” 珞珈躲都没?躲,特里?萨自己却踩到?了?地板上散落的金币,狠狠地跌了?一跤。 “……我希望您能改造他的大脑,使他放弃他目前持有的一些让我十分困扰的想?法,转而变成一个和蔼、友善、平静的人。” “您最忠实的学生,珞珈。” 写完信后?,她将?信投入了?凭空出现的魔法阵里?。 魔法阵一亮,证明信已经被她的老师接收了?。 特里?萨知道,事情已经完全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会死去,眼前的这个魔法师不会冒着引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的风险去杀死他。 但是?,他会得到?比直接死去更加悲惨彻底的命运。 他会变得不像自己。 他挣扎地想?要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他不想?和魔法师决一死战了?,他甚至不想?逼夏洛特公?主答应求婚了?。只要让他能够离开这个房间,以“自己”的身份离开这个房间就好! 可是?,那个魔法师却踩住了?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她笑着叹气,说:“说实话,我也?不想?事事都拉出我的老师来的。毕竟我已经二十岁了?,有些事情应该自己独立解决。” “但你却不一样,你是?个疯狂的人,你铁了?心要破坏夏亚王国的中立态度,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我能够打败你,能够控制你,但我却不能二十四小时都死死地盯着你,我总会有松懈的时候,我总会有松懈的瞬间。” “一旦被你抓住松懈的机会,你就会立刻自杀。而一旦你自杀了?——” 魔法师比划了?一个肥皂泡破裂的动作?:“‘啪’地一下,脆弱的夏亚王国就没?了?。” “我能够用咒语控制你一时,但不能用咒语控制你一辈子。再高深的咒语都有失灵的时候,而一旦失灵,结局就是?——‘啪’,肥皂泡破了?。” “但好在,我不是?单打独斗地面对你的。我有一位老师可以求助,而我的老师非常擅长人体改造。咒语只能作?用一时,但已经完成的改造却可以作?用一辈子。只要让我的老师给你实施一场小小的改造,你就可以变得再也?不像从前的你。你再也?不会逼迫夏洛特公?主了?,因为你已经不再想?做这样的事情。” 特里?萨加深了?挣扎的力道,却始终没?有将?自己的手?从魔法师的脚下抽出来。 他再一次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既是?魔法师,也?是?圣骑士。她拥有着魔法师的强大法力,而与此同时,她也?拥有圣骑士的强大肉/体。 谁会想?与这样的人为敌?面对这样的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珞珈扶了?扶额:“其实我本人并不赞同我老师在人体改造上的某些观点,倒不如说我压根就不支持人体炼金改造,尤其是?设计大脑和灵魂的那一部分。但不得不说,任何存在都有其存在的价值,我老师喜欢做人体实验这个事实的价值就是?能够让你这样的人改头?换面。” 她看了?看特里?萨:“你会彻头?彻尾地发生改变。愿伊莲娜女?神保佑,你”会获得无与伦比的新生的。” 特里?萨咬了?咬牙,从旁边抓了?一根羽毛笔,就要用它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宁可现在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被改造成另外的一个人。 至少死在这里?能够破坏夏亚的中立,如果被改造成另外的人,那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珞珈低头?看了?看,没?有阻止。 只要她还在这里?,就不会有“死亡”降临在特里?萨的身上。 因为她才是?死亡的领主。 特里?萨于是?发现,明明羽毛笔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而喉咙此时此刻还在喷射鲜血,让他的呼吸变得像扯风箱一样喘,可是?他却没?有“死亡”。 不止没?有真正地死亡,他甚至连死亡的预感都没?有。 就方法他没?有刺穿自己最为要害的颈动脉,而是?只在身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划破了?一道口子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特里?萨艰难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粗糙的砂纸,再也?没?有一开始的流畅高昂。 珞珈说:“我是?死亡。” “你不是?追逐死亡吗,现在死亡来到?了?你的面前。” 已经暗下去的传送阵又亮了?起来,兰伯特.休回信了?。 珞珈展开一看,发现自己的老师在第一页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百字的心得,告诉她如何改造人类的大脑,将?原本的刺儿头?改造成温驯听话的新人类,甚至彻底抹消他的意?识,让他成为自己的牵线木偶。 珞珈明智地选择跳过这个部分。 她虽然对炼金术有那么一丝丝的了?解和兴趣,但还是?无法掌握如何改造人类大脑的这种复杂禁术。 此等禁术,还是?让她老师一人独占吧。 果然,第二页上,她老师也?说,学不会也?不要紧,反正你从小就在炼金术上没?什么天分,我也?没?指望你能学会,只是?作?为老师的义务让我不得不将?其中的原理给你讲明白。 珞珈:……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信的末尾,兰伯特.休写道:“把那个实验体送过来,我帮你改造。” 珞珈于是?拍了?拍手?,在地上画了?一个足够让特里?萨通过的魔法阵,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好运吧。” “放心,他很熟练的,基本不会出现太大的失误。你还是?可以继续活着的。” 就是?可能活得和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魔法阵闪过,特里?萨消失在原地。 实验体已经送到?老师那里?了?,接下来就要看她老师的了?。 珞珈整理了?一下衣服,用魔法把满地狼藉的房间收拾干净,又取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半金币——她可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是?来干什么的。 这次,她和迈卡收获颇丰。罗查人民对骑兔子的矮人十分好奇,慷慨地赠送了?大把的金币。 珞珈将?金币收进?口袋,平静地走出房间。 特里?萨的卫兵正守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了?,连忙询问:“王子殿下如何了??” 他们刚才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特里?萨信誓旦旦地说,今天自己和这个魔法师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现在魔法师活着出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特里?萨王子已经死了?? 他们不是?夏亚国民,不是?夏亚王室,对特里?萨王子死在夏亚是?否会对国际形势造成破坏并不关心。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饭碗。 如果特里?萨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死去了?,那么他们不仅会丢掉饭碗,甚至还会被痛失爱子的桑兰大公?迁怒,身首异处。 因此,虽然不是?很待见特里?萨王子,他们还是?对王子的死活表现出了?应有的关心。 珞珈说:“放心,你们的王子还活着。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其实并没?有必要搞得你死我活的,你们的王子也?同意?了?这个观点。现在,他正在房间里?休息。你们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去打扰他,而是?会等到?他叫我的时候再进?去。” 卫兵们见她居然能说服特里?萨改变想?法,纷纷大为惊奇,都听她的话,乖乖地守在了?门外。 他们不怕这个人杀了?王子又畏罪潜逃,毕竟“生死状”是?王子率先立下的,就算对方杀了?王子也?无可厚非。 正如特里?萨曾经对别人说的那样——圣骑士生来就要战斗,直到?死亡。 言下之意?就是?,被人打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抱怨。 珞珈走后?,卫兵们依旧兢兢业业地守在房门外。 屋内无声无息的,几乎不像是?有人存在的模样。 卫兵们屏住呼吸,许久之后?,屋内终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们的王子带着些疲惫地说:“进?来。” 屋内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模样了?,桌子椅子都好好地立在原地,所?有东西都摆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他们的王子坐在床边,揉了?揉额头?。 “我……” 王子说:“我们现在正在夏亚的首都罗查,对吧?” 卫兵们连忙点头?:“是?的,殿下,这里?是?罗查的蓝鱼旅馆,您亲自选定的下榻之所?。” “夏亚……我怎么跑到?夏亚来了?……我真不该到?处乱跑的。” 王子又捏了?捏眉心:“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那么我们就暂且住到?明天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收拾行李,立刻启程,回我们自己的国家、自己的首都去。”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他对故土的眷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他觉得,自己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真不理解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跑来异国他乡。 卫兵们大惊失色:“什么,明天就走吗?可是?明天是?比武大会的初赛,您必须要参加的呀!难道您不想?夺得第一骑士的荣誉,向夏洛特公?主求婚了?吗?” “什么?比武大会?” 王子立刻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参加比武大会了?。”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爱好和平和安宁的人,他不愿意?与别人争斗,更别提去参加打来打去的比武大会了?。 而且,他目前并没?有组建家庭的打算,所?以求婚也?不必了?。 卫兵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欲言又止,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原本好斗的人会放弃参加比武大会。 但转念又一想?,贵族的心思从来不可捉摸,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兵,何必追根究底呢? 王子转变得再怎么奇怪,他也?依旧是?王子,他们照样可以从王子手?中领取酬金。 这就够了?。 “遵从您的意?志,王子殿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明天就离开夏亚,回归桑兰公?国。” 王子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 第33章 [vip] 安娜的伙伴和保护者 格维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珞珈, 对自己?看?到的一切叹为观止。 “你……”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老师改造活人大?脑的样子,真的很熟练。” 你把?难缠的人扔给老师当实验体?的样子, 也真的很熟练。 “以盖拉诺尔的名义起誓, ”珞珈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这半年以来唯一一次把?人扔给我老师处理。” 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她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熟的死灵法师了,她自己?的对手自己?会解决,不用每次都劳烦老师出手。 她之前遇到的事情都比较简单,解决的方式也非常的简单粗暴:找到对手, 或杀或放,领取酬金,完事。 没有一件是需要兰伯特.休这个法外?狂徒出手的。 但?这次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 她不能杀死特里萨王子, 因为这会为她的雇主夏洛特公主带来麻烦。 她也不能放过特里萨王子, 因为这会为夏洛特公主带来更大?的麻烦。 而且最重要的是, 特里萨王子天生一股疯劲儿, 如果?这次放过了他, 说?不定一回头他就?悄无声息地在夏亚境内自杀了。 不能跟疯子讲道理, 也不能指望疯子会乖乖听话。对于疯子, 连威胁都没有用,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你用死亡威胁他, 他把?脖子伸过来让你朝这儿砍。你用其他东西?来威胁他, 他说?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会怕这个? 甚至这个疯子还是个杀不得动不得的关键人物,必须让他安安全全地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国家, 否则无论如何都会对夏亚造成不良影响。 珞珈扪心自问, 她真的没有能力让疯子乖乖听话。 她也不想事事都靠老师,但?这事儿只能让家长出面解决。 “以盖拉诺尔的名义, 我相信你的话。” 格维尔说?:“我相信你是个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 “不过……你居然这么容易就?把?特里萨给解决了。” 他啧啧称奇:“这就?是有个大?陆第一炼金术士做老师的好处吗,居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剧情杀。” 珞珈挑了挑眉:“怎么,你设置的这个关卡居然是不能破解的吗?” “当然不能了,”格维尔说?:“要不怎么说?它是剧情杀呢?” “在我的剧情设定里,玩家有两种选择:一是杀掉特里萨,二是放过特里萨,让他在第二天的比武大?会上?和自己?堂堂正?正?地比武。杀掉特里萨,王子死于夏亚的消息会连夜传回桑兰公国,桑兰大?公终于找到了向夏亚发兵的借口,立刻出兵攻打夏亚。夏洛特公主会对玩家非常失望,她的本意是雇佣你来让她的国家摆脱灾难,可你却给她的国家带来了灾难。” “如果?你选择放过特里萨,那么,他会在第二天的比武大?会上?和你相遇。如果?你输了,他就?会夺得大?赛冠军,从而逼迫夏洛特公主和他结婚。而如果?你赢了,他就?会当众自杀,桑兰大?公依旧会选择攻打夏亚。” 珞珈脸上?的笑意淡去:“这样一来的话,无论如何,夏亚都得不到好结局。” 要么就?是公主被?迫联姻,失去对国家的控制,要么就?是直接被?出兵攻打。 “是的,这就?是剧情杀,无论玩家怎么选择,夏亚的公主都不会得到好结局。” “而夏亚最后的命运还要看?你之前选择的主线剧情发展,”格维尔说?:“特里萨死去的剧情里,如果?你选择了两国和平,那么安德鲁篡位之后会立刻停止对夏亚的进攻,夏亚损失惨重,但?不至于真正?灭国。如果?你选择了两国交战,那么夏亚就?会夹在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的战火中,像是一片飞灰一样飘零,被?彻底碾碎。” 珞珈捏了捏眉心。 “那如果?特里萨没死,桑兰大?公没有对夏亚发动战争呢?” “还是分结局,”格维尔说?:“两国和平,安德鲁掌权后会要求夏亚退回王夫——因为他和特里萨是竞争者?的关系,他不会允许竞争者?能够以婚姻的形式掌管一个国家。把?特里萨退回之后,夏洛特公主又可以自由地和心上?人在一起了。而如果?两国交战,夏亚还是会毁灭。” “在你的设定里,最好的结局居然是让公主暂时和特里萨结婚,等着安德鲁上?位之后把?特里萨召回。”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夏亚远离灾难的办法。而且还必须搭配着两国和平结局,否则夏亚该毁灭还是会毁灭。 “是的,”格维尔说?:“唯一能让夏亚远离战火的方式,就?是让公主暂时委屈自己?,和一个疯子结婚。” “如果?玩家选择了这个结局,在比武大?会里输给了特里萨,那么夏洛特公主会对玩家非常、非常的失望,将玩家驱逐出境,终身都不允许再次踏入夏亚的国土。” 珞珈扯了扯嘴角:“这也不能怪她。” 她雇人是为了摆脱特里萨,结果?玩家把?直接把?她送进了特里萨的手里,珞珈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夏洛特公主,估计也会觉得这钱花得实在冤枉。 但?话又说?回来了——谁能想到特里萨居然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呢? 他是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一的王子,他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谁能想到他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死活要给夏洛特添堵呢? 这是怎样深沉的情感啊,果?然疯子的思维常人不能理解。 珞珈忍不住感慨:“得到了这样的结局之后,夏洛特公主居然只是把?玩家驱逐出境,而没有给他们发通缉令,她真的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公主。” 如果?她曾经的那些雇主能有夏洛特一半的善良,她也不至于领了半打的通缉令了。 “谁说?不是呢,”格维尔说?:“她会是夏亚历史上?最仁慈、最英明的统治者?。” “只是在成为这样的统治者?之前,她必须经历一些磨难。” “就?是你给她安排的这个剧情吗?” 珞珈问:“要么就?是国家被?战争摧毁一大?半,要么就?是嫁给一个根本自己?不想要的丈夫?” “没错,”格维尔干脆地说?:“这就?是剧情的本意。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真的打破了剧情杀的诅咒。” “你居然真的能让特里萨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珞珈谦虚地说?:“我什么都没做,这全都得感谢我的老师。” 多亏了她老师是个擅长人体?改造的法外?狂徒。 “多亏他的鼎立支持,我才能避开创世神设定的悲惨命运,达成了完美的结局。” 珞珈耸了耸肩:“现?在桑兰大?公不会向夏亚开战,夏洛特也不会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不一定啊,”格维尔凉凉地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珞珈疑惑:“我忘记了什么?” “你忘了吗——你曾经和夏洛特公主约定,你可以少拿一部?分的酬劳,但?作为交换,你要得到你和特里萨比赛场次的赌局收入的一部?分。” “你还信誓旦旦地向夏洛特公主保证,你会为她带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绝对不会让她后悔和你共享收入的。” “现?在好了,她果?然不会后悔了。” “特里萨已经没有世俗的欲望了,当然不会和你比赛。没有比赛,赌局也就?无从谈起,你的收入也就?打了水漂。” 珞珈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还有一部?分的收入和与特里萨的比赛息息相关呢! 现?在特里萨忙着回家,谁跟她打?她的收入又从哪来? 她连忙问格维尔:“你说?,我现?在把?特里萨塞回我老师那里,让老师帮我把?他改造回原来的样子,等打完之后再改造回来,这样可行吗?” 格维尔面无表情:“你当人的大?脑是橡皮泥吗,能让你来来回回捏来捏去的?” 珞珈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金币!她的收入! 长翅膀飞走了! 她心中蔓延出一阵绵长的疼痛。 唉,太心痛了。 那可是至少有几千金币啊! 格维尔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你看?,赚钱的路子还有很多,比如……” 他想了想,有哪些来钱比较快的路子是死灵法师可以参与而且没有被?克扣酬劳的风险的。 他没想出来。 他只能又拍了拍珞珈的肩膀:“……节哀。” “看?来没有哪个结局是最完美的,都有其缺憾所在。” 格维尔说?:“你看?,在夏洛特公主皆大?欢喜的结局里,你失去了金钱。” 珞珈抹了把?脸:“不行,我要找她给我加酬金。我可是帮她彻底解决了特里萨这个难题,一劳永逸,她应该给我加钱。” 格维尔点头:“应该的。” 珞珈拎着和迈卡一起赚来的门票钱,一边往昆西?家里走,一边说?:“其实,既然特里萨已经离开,我参不参加比武大?会都没有关系了。” 夏洛特公主雇她参赛就?是为了打败特里萨,现?在特里萨不战而走,她也没有了继续参赛的必要。 就?算当场弃权,也不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格维尔说?:“这就?看?你自己?了。” “珞珈,你真的想要放弃吗?” 珞珈想了想,说?:“做事还是要有始有终嘛,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参加了比赛,那么我就?要参加到底。” “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成为圣骑士,不拿个第一骑士的荣耀,都不好意思回去和我老师说?。” “那就?好,”格维尔说?:“恭喜你,又将解锁一个新的隐藏成就?。” 珞珈无语:“你这个游戏里到底有多少个隐藏成就??” 格维尔想了想:“不多……也就?十几个吧。” 珞珈:…… 十几个还叫不多? 她笑着摇了摇头,穿过日暮时分的街道,回到昆西?的住处。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原本以为只有残羹冷炙能吃了,没想到晚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 伊尔拄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昆西?不在餐厅里,盖拉诺尔把?她的长剑放在膝头,拿着干净的丝绸,细心地擦拭。 十三?道精灵密语的符文闪烁着金光,在蜡烛温暖的光芒照耀下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游动。 珞珈在盖拉诺尔身边坐下,拿了一杯啤酒喝。 伊尔甩了甩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哦,魔法师,你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吃饭了。” 珞珈说?:“我之前说?过的,你们不用等我,可以自己?先吃,给我留点饭就?好。” “盖拉诺尔说?要等你,”伊尔抓起一个苹果?,咔擦一口啃了下去:“真是饿坏我了。” 盖拉诺尔抬头看?她:“珞珈大?人,您离开了很久,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珞珈摇了摇头:“不,没什么大?问题。” “我今天和一个朋友合伙赚了点小钱,刚刚去把?我自己?的份额取回来了。” 她将装满了金币的钱袋放到桌子上?:“喏,就?是这些。” 伊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错嘛,魔法师,你也很会赚钱嘛。” “不过,只是去取钱的话,为什么用了这么久?你不会和那个合伙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吧?” 珞珈淡定地说?:“哦,是这样的,我来到这位朋友的住处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特里萨王子。” “特里萨王子想从这位朋友的口中探听出我的下落,当然,他探讨的方式十分粗暴,差点就?杀死了他。我……咳咳,我和特里萨王子促膝长谈了一会儿,终于解开了他的心结,让他变成了一个宽容和蔼、爱好和平的好人,不仅放过了我的这位朋友,还自愿退出了骑士比武大?会,并?且放弃纠缠夏洛特公主。” 格维尔点头:“没错,你物理上?地解开了他的心结,现?在他的内心再也没有任何波澜了。” 伊尔大?惊失色:“你把?特里萨打死了?” 盖拉诺尔看?看?伊尔,再看?看?珞珈,选择不做评论。 但?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珞珈可以确认,她也在怀疑特里萨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人世。 珞珈顿了一顿:“很遗憾,我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有这个冲动,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桑兰公国的王子不能死在夏亚,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你们就?当我给特里萨下咒了吧,”珞珈说?:“现?在他不打算继续参加比武大?会了,大?概明天就?会离开夏亚,回到他自己?的国家了。” 伊尔松了口气:“呼,那就?好。如果?夏洛特公主知道了,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珞珈默默地喝着啤酒,心想,她能不欣慰吗,她省下了一大?笔赌局的钱。 “恭喜您了,珞珈大?人,您顺利地解决了困扰着夏洛特公主的一大?难题,”盖拉诺尔说?:“现?在特里萨不在了,您还会继续参加比武大?会吗?” 珞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她不仅要继续参加比赛,还要夺得冠军。 盖拉诺尔说?:“祝您旗开得胜。” 珞珈说?:“愿命运遵从您的意志。” 她低头看?了看?盖拉诺尔膝头上?的宝剑,好奇地问:“这上?面的符文是什么意思?” 剑上?的符文是用精灵密语写成的,盖拉诺尔看?了一眼伊尔,伊尔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盖拉诺尔说?:“这是骑士的十三?种美德。” “忠诚、勇敢、怜悯、责任、荣耀、智慧、坚韧、诚实、慷慨、善良、谦逊、无私、公正?、尊严。” 珞珈:…… 她对格维尔说?:“如果?这就?是骑士要求的十三?种美德的话,那么难怪阿诺德会说?自己?还差的很远。” 他当然还差得远,首先谦逊他就?达不到了。 珞珈说?:“看?来想要当一个合格的圣骑士,首先得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 看?这一大?串的要求,如果?有人能够全部?满足的话,那真的就?是一个圣人了。 盖拉诺尔摇摇头:“不,珞珈大?人,人无完人,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即使是最伟大?的圣骑士也不例外?。” 最伟大?的圣骑士…… 珞珈只想到了迦尔维亚。 一想到迦尔维亚,她的头就?开始痛了。 迦尔维亚到底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什么? 她老师给她取名的时候知不知道“珞珈”是迦尔维亚曾经想用的名字?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盖拉诺尔……珞珈想起了盖拉诺尔对自己?的态度,她时不时地会对自己?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盖拉诺尔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珞珈揉了揉额角,尽力把?这些想法全都压下去。 盖拉诺尔将长剑归鞘,遮住了十三?道耀眼的符文。 珞珈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盖拉诺尔,你知不知道……” 她想问,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盖拉诺尔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珞珈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你知不知道珍妮骑士?” “今天我遇见了珍妮骑士,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很多……有关迦尔维亚陛下的事情。” 就?是珍妮告诉她,迦尔维亚陛下曾经想要给自己?的女儿取名“珞珈”。 以珍妮骑士和迦尔维亚曾经的熟悉程度来看?,盖拉诺尔很有可能会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盖拉诺尔想了想:“你说?的珍妮,是迦尔维亚陛下在流浪骑士期间结识的朋友吗?” 珞珈点了点头:“是的。” 盖拉诺尔说?:“是的,我知道这个人。” “她曾经是迦尔维亚的伙伴,安娜的挚友和保护者?。不过,在迦尔维亚陛下回归宫廷之后,她们就?分道扬镳了。怎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珞珈斟酌了一下:“这个……她和我说?,迦尔维亚一开始给自己?的孩子选定的名字并?不是‘莉迪亚斯’。” 而是“珞珈”。 “哦,是吗。” 盖拉诺尔淡定地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不是迦尔维亚陛下的亲生女儿?” 第38章 [vip] 她已经死了 珞珈目瞪口呆。 在盖拉诺尔看不见的视角里, 她疯狂地摇晃格维尔:“你听到了吗?你听到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盖拉诺尔——不,莉迪亚斯,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 洛尔贝涅皇储, 斯莱廷亲王,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她怎么?可能不是迦尔维亚陛下的亲生女儿呢? 洛尔贝涅的皇储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的话?…… 那么?…… 不,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关于皇储莉迪亚斯的身世,帝国贵族之间确实有?些风言风语。皇帝和上一任斯莱廷亲王都是黑发黑眼,两人?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自从?皇储出生以来,就一直有?这?么?一种传言, 说皇储不是老斯莱廷亲王的孩子,而是迦尔维亚陛下和另一位金发的情人?所生。 但传闻终归只是传闻,没有?得到任何证实——谁吃饱了撑的去证实这?种事情? 贵族们也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私下里小范围地传播, 当成一个?暧昧而危险的笑谈, 没有?人?真的去质问迦尔维亚, 要求她肃正宫廷, 厘清皇储血脉。 女性君主执政期间, 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皇储血脉混淆的丑闻。 无论?盖拉诺尔的亲生父亲是谁, 她都是皇帝的孩子, 是名正言顺的皇储。 但现在, 盖拉诺尔本人?却亲口说出她不是迦尔维亚的孩子。 她怎么?可能不是迦尔维亚的孩子? 迦尔维亚是个?女人?, “伴侣出轨了,孩子不是我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如果盖拉诺尔的确不是她的孩子, 那她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如此?, 她为什么?还让盖拉诺尔好好地待在皇储之位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盖拉诺尔本人?为什么?也知道这?一点? 珞珈觉得自己有?些晕头转向, 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果然,皇室成员的弯弯绕绕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不能理解,格维尔更不能理解。 他的心情比之前听说迦尔维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珞珈”时更崩溃。 他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盖拉诺尔不是迦尔维亚的亲生孩子?”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啊!” “如果盖拉诺尔不是迦尔维亚生的,那她是谁生的啊?” “迦尔维亚真正的孩子又去哪里了?” 他把?脸埋进双手之间,声音模糊地说:“我知道世界快要崩溃了,但我不知道它已经崩溃到这?种地步了。” “这?bug要修到什么?时候去?还能修好吗?” 珞珈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顺变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对盖拉诺尔说:“我现在算是得知了什么?皇室秘辛吗?” 伊尔一边校准弓弦,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不算,这?件事压根不是什么?秘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珞珈无奈地看着他:“这?怎么?又不是秘密了?” “今天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听别人?议论?过?洛尔贝涅皇储的合法性。” 伊尔耸了耸肩:“那是你不太关注宫廷的动态,你该多留意一些宫廷内部?的变化的。” 珞珈:…… 她倒也不是不关注宫廷动态,而是想关注也没地方?去关注。 迦尔维亚又不会任命一个?官员站在金顶之城的中央广场全天候播报宫廷动态,她这?种自由魔法师上哪去了解皇宫里的暗潮汹涌。 她复杂地看着盖拉诺尔,有?万语千言在心头打转,终究还是问:“你……为什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无论?如何,皇储不是皇帝的亲生血脉,这?都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如果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对盖拉诺尔本人?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而她却这?么?直接地告诉了自己…… “因为您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盖拉诺尔说:“您是一位值得信任的朋友。我认为,既然您提起了关于迦尔维亚陛下和我的关系这?个?话?题,那么?我就不该向您隐瞒——是的,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珞珈舒了一口气:“能得到您的信任,我非常荣幸。” “不过?,您……” 她忍不住问:“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但您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盖拉诺尔想了想:“是在十四岁还是十五岁的时候来着,有?点记不太清了。总之,那时候我刚刚认识伊尔不长时间。” 她抚了抚自己黑色的长发:“我和伊尔交换了容貌,这?原本是伊尔的头发。您看,现在它们是黑色的。但在我刚刚认识伊尔的时候,它们还是淡金色的。” “我从?小在洛尔贝涅的宫廷长大,宫廷里少不了流言蜚语。有?人?说我不是老斯莱廷亲王的孩子,而是陛下和一个?金发情人?所生,所以我才?会长着一头金发,这?在洛尔贝涅的皇族里是绝无仅有?的。两个?黑发的人?怎么?可能生出一个?金发的人?呢,对吧?就像你将?两瓶黑色的墨水混在一起,只能变得更黑,却不可能变得更浅一样?。” “然后我遇到了伊尔,他的身世和我类似。他的母亲是金发的永生精灵,他的父亲是一个?黑发的人?类,他的头发是淡金色的。有?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证,我更加相信这?个?说法了——我的生父就是陛下的某一任金发情人?。” 珞珈说:“可是现在,伊尔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的。” 盖拉诺尔叹气:“是的,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头发变成了黑色。” “自从?得到了永生之后,精灵族的童年期就变得格外漫长。伊尔花了三千年才?长成一个?半大少年的模样?。在遇到我的时候,他正处于童年的末尾。于是,我见证了他在某些方?面的成长,比如,他的头发终于脱去了幼年时的淡金,恢复了原本应该有?的黑色。” “伊尔的例子让我明白,不止两个?黑发生不出金发,黑发和金发也不可能生出黑发。一瓶墨水和一瓶清水混在一起,只能得到一瓶颜色比较淡的墨水,得不到一瓶清水。” “我不可能是迦尔维亚陛下的亲生女儿。” 盖拉诺尔神情平静地说。 珞珈问:“这?是你的推断吗?” 盖拉诺尔摇摇头:“这?不止是我的推断。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我去问了迦尔维亚陛下,我问她,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陛下很干脆地说,不是。” 珞珈忍不住对格维尔赞叹:“好家伙。” 不愧是当过?圣骑士的母女,交流起来就是这?么?光明坦荡。 一个?真敢去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一个?也真敢直接说不是。 格维尔深呼吸,又深呼吸。 他得放宽心态,不然真的容易把?自己气死。 “然后我又问,那个?生下我的人?现在正在哪里。陛下说,那个?人?的命比谁都硬,叫我不用担心。” 珞珈沉吟。 “陛下后来还说了什么?吗?” 比如她为什么?要让盖拉诺尔当自己的继承人?,比如盖拉诺尔真正的母亲是谁,迦尔维亚真正的孩子在哪里。 “她没有?说,”盖拉诺尔说:“我也没有?继续追问。” “我只需要知道,迦尔维亚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一位伟大的骑士,我甘愿向她献上我全部?的忠诚,这?就足够了。无论?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些都不可能改变。” “不过?,我却从?另一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珞珈问:“这?个?人?是谁?” “是我的姨母,迦尔维亚陛下的妹妹,安德莉亚亲王。在你熟悉的《天灾骑士传奇》中,她的名字是安娜。” 珞珈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位安德莉亚亲王。 离开金顶之城的前一晚,在这?位亲王自己的宅邸里。 那个?时候,安德莉亚亲王对她的态度非常的不同寻常。 她不仅没有?追究自己擅闯亲王卧室的罪责,还想要把?最珍爱的珠宝送给她。 最重要的是,她还对迦尔维亚出口不逊,骂得非常激烈。 她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亲王殿下为什么?对她是这?个?态度,但现在她有?一种接近了真相的紧张感。 珞珈忍不住握紧了拳,嗓音颤抖,心脏砰砰直跳:“安德莉亚亲王她……说了什么??” 盖拉诺尔凝视着餐桌上跳跃的烛火,语气低沉地说:“她说,二十年前,迦尔维亚刚刚登基,洛尔贝涅政局不稳。桑兰大公趁此?机会出兵北上,想要趁火打劫。为了达成自己卑劣的目的,他甚至还召唤了一头龙。” “迦尔维亚陛下勇敢且光荣地屠杀了这?头龙,沐浴龙血,成为了第三纪元以来唯一一个?屠龙勇士。”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珞珈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关注过?这?件事情。” “‘洛尔贝涅皇储’的出生日期是公开的,如果您把?这?个?日期和迦尔维亚陛下屠龙浴血的时间互相比较,您就会发现,当迦尔维亚屠龙时,她就已经怀孕了。” 珞珈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陛下那个?时候就已经怀孕了的话?,那么?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她不敢置信地说。 盖拉诺尔点头:“是的,您说的没错。” “当胎儿还在母体内时,它其实处于生与死的交界。母体是它的屏障,它能够隔着母体感知外界的气息。如果外界的‘生命’与‘死亡’达到了平衡,那么?它就会自然地发育、出生,而如果外界的‘死亡’远远超出了‘生命’,那么?它就会自然地死去。金顶之城屠夫联盟的女屠夫会在怀孕之后暂停工作,就是为了防止屠宰现场的‘死亡’影响到腹内的胎儿。虽然母体可以为胎儿隔绝一部?分‘死亡’的影响,但总有?一些东西会隔着母体对胎儿发出死亡的宣判。” “比如……” “……比如,一头龙的死亡。” 珞珈沉声说。 盖拉诺尔点头:“没错,一头龙的死亡。” “龙是最接近神明的生物,它们的死亡如同世界的嘶吼,会在目睹了这?场死亡的人?的生命中回荡不息,让他们终生都无法摆脱。” “迦尔维亚陛下再强大,也没办法保护腹中的胎儿不受影响。” 尚且还没有?真正“活着”,就已经面对了如此?庞大的死亡,这?样?的胎儿,不可能活得下来的。 珞珈轻声问:“这?个?胎儿最后死去了吗?”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是的,她死去了。安德莉亚亲王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生下死胎后,迦尔维亚陛下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我,并?且宣布我是洛尔贝涅的皇储。” “她的名字是什么??” 珞珈问。 这?个?死胎的名字是什么?? 盖拉诺尔深深地看着她:“珞珈。”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珞珈。” “这?是迦尔维亚陛下最初想送给自己的孩子的名字。珞珈,快乐而又长寿之人?。” 珞珈只觉得自己现在手脚冰凉。 迦尔维亚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叫“珞珈”的孩子,但是她已经死了,一出生就是一个?死胎。 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她和这?个?“珞珈”之间只是恰巧重名而已。 恰巧。 因为她不是一个?死人?。虽然离死亡稍微近了点儿,但她暂且算是个?活人?。 盖拉诺尔却忽然问:“珞珈大人?,您觉得生命和死亡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珞珈想了想,说:“应该是命运吧。活人?拥有?命运,能够在世界上留下痕迹,而死人?没有?。” 死人?没有?命运可言。 “您说的很对,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死人?没有?命运,这?就是他们和活人?最大的区别。许多人?追逐永生,其实追逐的是永恒的命运。” 她提着佩剑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珞珈大人?,我们该休息了。明天您还要参加比武大会呢。” 珞珈点点头:“好。” 她走?上楼梯,即将?和盖拉诺尔分开,盖拉诺尔却忽然叫住了她:“珞珈大人?。” 珞珈回头:“怎么?了?” “您对您的命运还算满意吗?” 盖拉诺尔认真地问她。 珞珈想了想,说:“还好啦。” 她对自己的命运说不上有?多么?满意,毕竟她很倒霉,到处给人?打工,出工出力,也没赚到几个?钱,还天天被人?发通缉令。 但其实她的命运也还不坏,能让她遇见创世神,找到给自己转运的方?法,还能让她在一切结束之后得到一套金顶之城的小房子。 命运对她不坏。 “那就好,珞珈大人?。” 盖拉诺尔笑了笑。 “晚安,祝您好梦。” 珞珈本以为,听到了如此?之多的皇室秘辛,自己今晚一定会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地胡思乱想。 没想到,她却一夜无梦,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起床之后,格维尔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你醒啦,”他幽幽地说:“你昨晚一定谁得很好吧?可是我睡不着,我一整晚都在想迦尔维亚的事情。” 珞珈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是光顾着睡觉,我也仔细思考了一下盖拉诺尔透露的信息。” 格维尔精神一振:“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 珞珈耸了耸肩:“我想,反正我是个?活人?,那个?出生即夭折的‘珞珈’应该和我没有?关系。至于盖拉诺尔是不是迦尔维亚的孩子,这?种皇位传承的国家大事更和我这?个?自由魔法师无关。所以,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好好睡一觉。” 格维尔悠长一叹:“唉,我要是有?你这?种事不关己的心态就好了。” 珞珈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他不行。他是创世神,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与他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他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 珞珈没去管他,洗漱之后就换好铠甲去参加比武大会。 到了初赛的现场,果然听说了特里萨弃权的消息。 这?位经过?改造的王子殿下不仅放弃了自己的参赛资格,还当场宣布自己不打算继续追求夏洛特公主,祝她能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过?上愉快的生活。 发表完以上言论?之后,他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罗查,向桑兰公国的方?向出发,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正在追他一样?。 少了特里萨,赛场上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场外呐喊助威的观众多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天比赛中,珞珈又依次击败了好几位成名已久的圣骑士,最终获得了比武大赛的冠军。 夏洛特公主为她授予象征着胜利的月桂花环,低声说:“祝贺您,您是一位优秀的圣骑士了。” “也谢谢您,为我解决了一大难题。” 珞珈说:“好说,毕竟我现在的角色是圣骑士嘛,圣骑士就是这?么?舍己为人?、助人?为乐的。” 当然,等领完这?个?奖,她就再也不当圣骑士了。 盔甲太热,面罩太闷,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太别扭。 她还是更适合当一个?魔法师。 大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夏洛特公主送上了足额的报酬,还有?一张夏亚王室签发的通行证。 拿到了通行证后,就可以自由出入夏亚的关隘,不需要再用假身份浑水摸鱼了。 珞珈对格维尔感慨:“她果然是我见过?的心地最善良的统治者。” 伊尔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在三人?的坐骑上,盖拉诺尔对着地图沉思。 珞珈凑上前去:“我们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 想要最终抵达精灵的圣地光辉山脉,就会不可避免地穿过?桑兰公国的国境。 珞珈看了看自己这?边三人?的阵容,觉得桑兰公国未必会欢迎一个?敌国皇储、一个?死灵法师和一个?永生精灵的组合。 “我们不能冒险进入桑兰的主要城市。”盖拉诺尔说。 她指着地图上,桑兰公国国土东部?,一道贯穿南北的高耸山脉。 “我们从?这?里走?。” “我们去矮人?的都市。” 第39章 [vip] 矮人以宗族的形式聚居 矮人的都市? 珞珈摸了摸下巴:“我们要从矮人都市穿过桑兰公国吗?” 桑兰公国的地势两面环山, 一面临海,一面和洛尔贝涅接壤。 南面的山脉是精灵族盘踞的光辉山脉,东面的山脉则是矮人的大本营, 矮人都市所在的地方。 桑兰公国被两大非人智慧种族的聚居地围绕, 原本国内对待异族的态度是比洛尔贝涅更加开放的。 但?自从桑兰大公掌权后,情况就开始急转直下,不仅公开排斥异种,还曾经没收了矮人商行在桑兰境内的全部财产,用来充当军饷,支持对洛尔贝涅的战争。 矮人在桑兰境内无法生?存, 于是原本在桑兰公国生?活的矮人成群结队地来到北方的洛尔贝涅。 虽然?洛尔贝涅对矮人的态度也并不是特?别友好,但?凡事就怕对比。 和桑兰大公一人独断专行、朝令夕改的桑兰公国不同,洛尔贝涅推行法制, 保护私人财产, 虽然?律法严苛, 条文繁琐, 且对非人种族有诸多的限制, 但?至少在这里, 矮人们不必担心?某一天自己的财产被君主没收充当军用。 迁居的矮人为金顶之?城带来了大量的银行业、锻造业、工匠业的人才, 一时之?间, 金顶之?城各个商行里充斥着?这些小个子?的身影。 矮人们带来的财富和技术也为洛尔贝涅增加了对抗桑兰公国的筹码, 可以说桑兰公国亲自将绞死自己的绳索送到了洛尔贝涅的手里。 矮人们在桑兰公国遭到了侵害和排斥, 精灵的遭遇也不遑多让。 繁花年代结束之?后,精灵已经不再大规模地出现在大陆上了, 但?每隔几?年总有那么一两个精灵生?出闲情逸致想要下山转转, 而?他们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家门口的桑兰公国。 原本的桑兰公国对这些高大美丽的永生?种族是持欢迎态度的,但?自从迦尔维亚陛下和桑兰大公交恶之?后, 桑兰公国就不再欢迎精灵的到访了。 因为迦尔维亚和精灵王族关系密切,所以桑兰大公宣布自己的国土境内不再欢迎任何一个精灵的进入。 同样是遭到了驱逐和排斥,精灵的处境会比矮人更好一点?,因为他们是永生?种,不必为生?计操心?,被桑兰驱逐,那就转头回去光辉山脉。但?那种无缘无故地就被人从栖息之?地强行赶走的屈辱和痛苦却是两族共同承受的。 “伊尔是精灵,”盖拉诺尔说:“在洛尔贝涅,只要戴上兜帽,就不会有人好奇你帽子?下面的耳朵是圆的还是尖的。但?在桑兰公国,他们会排查每一位过往的旅人,一旦发现某人有‘异种’的痕迹,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伊尔沉声说:“桑兰大公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欢迎矮人,不允许任何矮人在自己的国都内出现。他将自己的宫殿建造在城外的高山上,时时刻刻俯瞰自己的城市,监视自己的臣民。某一天,他在宫殿里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在街上行走,怀疑他是个矮人,于是派卫兵将此人抓了回来。这个人辩解说自己的父母都是正常人类,只是自己不幸患上了侏儒症,虽然?成年了,但?个头还是比不上小孩子?。桑兰大公勃然?大怒,他说,无罪的人类不会得到和矮人一样的惩罚,一定是你的母亲自甘堕落,和矮人通奸,所以才生?下了你。于是,他又命人将此人的母亲抓了回来,将他们母子?俩架在火堆上活活烧死,同时让他的父亲在一边观看。” “这位父亲、这位丈夫,拼了命地挣脱卫兵,拼了命地向桑兰大公求情,他说自己的妻子?是个温柔坚贞的好女人,自己的孩子?是个乐观善良的好小伙儿,只是命运对他不公,让他患上了侏儒症。他阅读过魔法协会出版的有关侏儒症的专著,知道?这只是一种不太常见的病症,即使父母都非常健康,也会在新生?儿身上发作。侏儒症是命运的恶作剧,不是妻子?不忠的证明。” “他的嗓子?喊哑了,眼睛流出血泪,依旧没有打动桑兰大公的铁石心?肠。他又想用自己的身体扑灭燃烧着?妻子?和儿子?的火堆,可卫兵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原地。最终,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化为灰烬,桑兰大公慷慨地赐予了他五百金币,抚慰他‘被肮脏的矮人伤害的心?灵’,填补他‘被卑贱的矮人毁灭的家庭’。” 珞珈不禁齿冷。 桑兰大公有一副铁石心?肠。他没有普通人类的情感。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她?问。 那个失去了妻子?和儿子?的人。 “不知道?,”伊尔说:“或许已经死了吧。”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我们不能从桑兰公国境内穿过,还是从矮人都市走比较安全。” 他们一行三人,一个是敌国洛尔贝涅的皇储,一个是被桑兰公国排斥的异种精灵,还有一个是人类公敌死灵法师。 没一个是桑兰公国想要的。 还是不要进入桑兰公国比较好。 矮人都市所在的山脉位于桑兰公国东部,贯穿南北,只要矮人肯让他们通行,就能绕过桑兰公国,直达光辉山脉。 “当年我就是从矮人都市过来的,”伊尔说:“从光辉山脉进入矮人都市,然?后绕过桑兰公国的关隘,直接进入洛尔贝涅。” “现在我们只需要把这个路程倒着?走一遍就可以了。” 珞珈啧啧称奇:“这也太不容易了,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完了这段路?” 伊尔好声好气地说:“是想要和某个人决一死战的心?。” 当年他听说拥有半精灵血统的阿诺德为了效忠于某人放弃自己魔法师的身份,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一腔怒火没处发泄,瞒着?母亲就溜出光辉山脉,去洛尔贝涅找人算账。 盖拉诺尔轻咳了一声:“好了,不要再说当年的事情了。” 珞珈挑了挑眉。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我们是可以重走伊尔当年的路,但?问题在于,矮人都市是否欢迎我和珞珈大人进入?” 盖拉诺尔说:“矮人和精灵一样,是不容于人类社会的异种。他们与精灵同病相怜,自然?会对精灵十分友善,允许精灵王子?通过自己的都市。可是,对于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类,他们是否能够保持同样的友善?” “特?别是在桑兰大公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迫害矮人,而?洛尔贝涅也对矮人并不公平友善的现在?” 珞珈疑惑:“可是洛尔贝涅已经给了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矮人一个容身之?地,而?且还允许他们依照法律经营自己的事业,保有自己的财产,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只要我们说明自己来自洛尔贝涅,矮人们就会允许我们通过了吧?”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我不敢保证这一点?,珞珈大人。” “或许在人类看来,允许这些小个子?在自己的城市里生?存,没有像桑兰大公一样没收他们的财产、把他们绑上火刑架就已经是一种优待,但?是在矮人的心?中,或许并非如此。” “诚然?在对待矮人的态度上,洛尔贝涅比桑兰公国做得要好,但?对于矮人而?言,或许这并不足够。” “金顶之?城的商业管理协会只对人类会员开放,矮人们即使赚到了足够多的财产、满足了申请入会的所有条件,可只要他们是矮人,就不可能通过入会审核。而?在阶梯状财产征税表格中,矮人需要为他们拥有的所有铁制器具纳税,包括菜刀、铁锅、锤子?、劈柴斧,而?人类则不必承担这部分的税负。要知道?,大多数矮人以锻造冶铁为生?,他们势必会拥有大量的铁器。” “无法进入商业管理协会、必须要比人类多交一部分的税,诚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相比于桑兰大公对矮人的迫害而?言,这些不公微不足道?。但?不公就是不公,珞珈大人,我无法保证矮人们会对洛尔贝涅的公民心?存善意,也无法保证他们会允许我们通过矮人都市。” 珞珈陷入了沉思。 从桑兰公国走是肯定不行的,在屠龙成功之?前,他们不能冒险进入桑兰公国。一旦被抓到,就意味着?屠龙行动的彻底失败。 如果借道?矮人都市…… 矮人对人类国家之?间的战争并不感兴趣,就像人类也并不会插手矮人两大宗族之?间的矛盾一样。矮人们甚至对死灵法师也没有特?殊的敌意——他们与魔法完全绝缘,魔法师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群神?神?叨叨的怪人。 几?千年前席卷大陆的亡灵天灾中,矮人是受到损伤最小的种族。他们住在自己的都市里,深山石壁帮助他们隔绝了几?乎所有的灾难。 时至今日,矮人依然?坚持土葬,绝不会将自己族人的遗体送去死灵之?海。 珞珈甚至觉得,就算现在的矮人都市里出现了一个死灵法师,他们也不会太过惊讶,更不会喊打喊杀。 从桑兰公国走,做起?来很容易,但?风险很大,一旦身份暴露被抓住,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从矮人都市走,做起?来有些困难,但?风险很小,即使身份败露也没什么太大妨碍。 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珞珈问伊尔:“你之?前曾经进入过矮人都市,你知道?他们具体的情况吗?矮人的王室对人类的态度如何,他们会不会允许人类从他们的都市经过?” 伊尔说:“矮人并没有王室,他们以宗族的形式聚居,族内的所有事宜都由长老会决定,人类传说中出现的矮人国王都是来自人类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 珞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虽然?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矮人要比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精灵多得多,但?矮人的风俗习惯和社会结构却比精灵要神?秘得多。 因为矮人是一个警惕性非常高的种族,非常团结,也非常谨慎,即使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矮人也更倾向于和自己的同族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人类混居。那些人口超过十万的城市里往往都有一条“矮人街道?”,这条街道?上居住着?的都是矮人,没有一户人类。 拒绝与人类混居,也拒绝向人类透露自己种族的风俗习惯,以至于即使是专门研究异族风俗的学者都对矮人的社会结构知之?甚少。 与之?相比,精灵族的习俗被了解得就多了,人类学者就差把精灵王赛兰都因一顿能吃几?个苹果给研究出来了。 “矮人的宗族凝聚力非常强大,他们会无条件地听从长老会的命令。所以,只要得到长老会的认同,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穿过矮人都市。我当时就是这样做的。” 珞珈问:“那我们要如何得到长老会的认同呢?” 伊尔说:“每一个矮人宗族都有自己的长老会,正如不同的人类国家对待矮人的态度不同,不同宗族的长老会对待人类的态度也不同。有的宗族觉得矮人和人类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有的宗族觉得矮人和人类注定要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得到某一宗族长老会的认可后,就可以在这个宗族和与之?亲近的宗族的土地上畅通无阻,但?在与其?敌对的宗族领地上却不行。” “矮人也会互相敌对吗?” 珞珈问:“我以为他们都很团结。” “越是团结的生?物,就越会彼此敌对,”伊尔说:“如果您曾经目睹过矮人宗族之?间的战争……算了,我不想回忆那段经历。” 看来他在穿越矮人都市的时候就曾经目睹过一场宗族之?间的战争,而?这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而?又不是非常美好的回忆。 考虑到他的身份——一个精灵战士,那么这段经历的残酷程度简直要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那么您还知道?哪个矮人宗族对待人类的态度比较友好吗?” 伊尔摇摇头:“我不记得了。距离我上一次去矮人都市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而?且我是个精灵,我天生?受矮人喜欢,我干嘛去关心?哪个宗族欢迎人类?” “我当时来到矮人都市时,可是受到了所有宗族的一直欢迎。” 他有些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珞珈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伊尔龇牙咧嘴地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接着?说:“而?且,即使我记得当时哪个宗族对人类比较友好,那也没有用处。矮人以宗族的形势组建自己的势力,而?宗族与宗族之?间的关系瞬息万变。有时候,一场婚姻就可以让原本交恶的两个宗族重归于好,而?一次离婚也可能成为宗族之?间爆发战争的导火索。” “宗族之?间关系的变化自然?而?然?地会改变他们所持有的某些观点?。一个原本中立的宗族,在和亲近人类的宗族交好后,也会变得亲近人类。而?在和仇恨人类的宗族交好后,也会变得仇恨人类。” “事态瞬息万变,多年前的信息不再适用于现在。” 伊尔说:“想知道?现在哪个宗族亲近人类,你必须去找一个最近去过矮人都市的人打听才行。” “最好他是在一个月之?内去过的矮人都市,因为这帮小个子?能在一个月之?间和自己原本亲密无间的友邻反目成仇。我们得抓紧时机。” “最近去过矮人都市的人……” 珞珈沉吟:“我倒是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盖拉诺尔眼睛一亮,和伊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野兔骑士!” 珞珈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野兔骑士迈卡,来自深山里的矮人都市,是一个立志于成为一名圣骑士的矮人。 如果说起?对各个矮人宗族之?间关系的了解,那么没有谁比他这个矮人知道?得更多了。 珞珈立刻站起?身来:“我去找迈卡。” 自从初赛前一天晚上分开之?后,珞珈就没有再见过迈卡。不过,她?知道?,这个小个子?一直住在蓝鱼旅馆里,就在当初他差点?被特?里萨杀死的那个房间里。 特?里萨走后,他就收拾收拾回去继续住了。 按照他的原话?:“我都已经付过租金了,怎么能不住?就算是被打断全身的骨头,就算是被死亡吞噬生?命,我也要住在已经付过租金的房间里。” 不愧是吝啬的矮人,勇气可嘉。 珞珈来到房间里时,迈卡正在给自己的兔子?梳毛。 他欢快地哼着?乡村小调,输开兔子?打结的毛发。 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动,迈卡警惕地抬起?头,发现是珞珈,顿时惊喜地放下手里的兔子?:“珞珈!” “你来找我啦!” 珞珈点?头:“没错,我来了。你好呀,迈卡。” 她?揉了揉兔子?的头顶:“这两天的战斗怎么样?” 迈卡笑?眯眯地说:“好极了!虽然?没能参加比武大会,但?我已经和许多优秀的骑士交过手了!” “对了,珞珈,我听说你获得了大赛的冠军,恭喜!” 珞珈说:“虽然?很想谦逊地说这些都是巧合而?已,但?我还是要说,没错,第一骑士的荣誉是我应得的。” 迈卡开心?地笑?了起?来。 和这样开心?的人,不必弯弯绕绕地客套,于是珞珈说:“迈卡,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迈卡连忙说:“是什么忙?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做的。” 之?前面对特?里萨时,他审时度势地先逃跑了。虽然?这是当时最优的选择,他留下来只会给同伴拖后腿,但?留同伴一个人面的劲敌,还是让他有些愧疚。 他想要弥补这样的愧疚。 “你知道?哪一个矮人宗族对人类的态度比较好,能够允许人类穿过他们的领土吗?” 珞珈问。 迈卡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珞珈,你刚刚问的问题,几?乎已经触碰到了矮人的底线。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矮人,一定不会告诉你的。” “但?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矮人。”珞珈说。 迈卡点?头:“没错,我不是一个普通的矮人。所以,我会告诉你答案。” “答案就是——很抱歉,在目前的状态下,没有一个矮人宗族对人类有好脸色。” 第80章 [vip] 结婚吧! 没有?任何一个矮人宗族对人类是友好的? 珞珈沉思。 她原本以为就算是绝大部分矮人宗族都不会欢迎人类, 但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宗族能够特立独行、不计前?嫌地?对人类释放善意。 结果一个都没有?。 在伊尔口中“有?多么?紧密团结就有?多么?激烈对立”的矮人族,在对待人类的态度上却表现出了空前?一致的排斥。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在人类这边, 也没有?哪个国家对矮人抱有?善意。 就算对立如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 打生打死的两个国家,在对待矮人族的态度上,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桑兰公国明面上迫害,洛尔贝涅暗地?里剥削。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将矮人接纳为自己的一份子?,让他们享有?和普通的人类公民一样的权利和地?位。 即使他们一样是生存在国境之内的、活着的“人”。 在对待矮人的态度上,将彼此视为仇雠的洛尔贝涅和桑兰公国尚且能不谋而合, 互相敌对的矮人宗族一致对外仇视人类也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珞珈摸着下巴。 在她原本的想法里,矮人宗族里总该有?那么?一两个愿意接纳人类进入领地?的亲人派,他们可以以这些亲人派作为跳板, 和其?他矮人宗族的长老会接触, 从?而顺利通过矮人都市。 但现在连一个亲人的宗族都没有?, 等同于连一个打入内部的跳板都没有?。 矮人都市铁板一块, 从?外界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迈卡, ”她不死心地?问:“就算矮人宗族仇视人类, 那他们有?没有?将人类分成?好坏两个部分, 对坏人仇视得比较深, 对好人仇视得比较浅?比如他们非常憎恨桑兰公国, 见到桑兰公国的国民就欲除之而后快, 而见到洛尔贝涅的人时,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迈卡干脆地?摇了摇头?:“不会。” “珞珈, 你?会不会将矮人分为好的和坏的两个部分, 见到温莎玛丽宗族的矮人就生出警惕心,见到梅尔达宗族的矮人就心生亲近?” 珞珈疑惑:“温莎玛丽?梅尔达?这是什么??是矮人的宗族吗?” 迈卡点头?:“是的, 这是矮人都市中最强大的两个宗族的名字,同时,他们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两个宗族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了。” “顺带一提,我是梅尔达宗族的矮人。” “看吧,珞珈,你?不知?道温莎玛丽和梅尔达是什么?,矮人也分不清桑兰公国的人和洛尔贝涅的人。在我们的眼中,所有?人类都是一样的。” 珞珈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或许散居在人类社会里的矮人对人类国家之间的局势和争斗还有?些了解,但矮人都市里的矮人对人类的国际政治既不关?心也不在意。在他们的眼中,所有?人类都是一样的坏。 “看来我和我的同伴注定?不能进入矮人都市了。” 珞珈说:“唉,或许我们只能冒险进入桑兰公国。我的同伴中还有?一位非人类智慧种族,如非必要,我真的不想让他靠近桑兰公国一步。” 迈卡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当然听说过桑兰大公对矮人做过的那些事情。 所有?非人智慧种族都是桑兰大公的迫害对象。 迈卡连忙说:“不行呀!” “桑兰公国非常危险,桑兰大公麾下还有?一支丧心病狂的异种猎人军团,他们会把桑兰公国境内的所有?非人类种族都抓起来烧死,一个不留!珞珈,千万不要让你?的同伴进入桑兰公国,他会死的!” 珞珈心想,死倒不会,毕竟伊尔是精灵,精灵永远都不会死。 她也可以用魔法帮伊尔改变容貌,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但以他那个暴怒的脾气,如果见到桑兰大公的异种猎人在迫害非人类,恐怕会沉不住气,主动上去和对方起冲突,导致节外生枝。 他们的时间有?限,不能这么?浪费下去。 无论是从?伊尔个人的安全考虑,还是从?隐瞒身?份的需要来考虑,他都不能进入桑兰公国。 珞珈叹了口气:“这是不得已的抉择,迈卡,如果我们不能进入矮人都市的话,就只有?穿过桑兰公国这一条路可走了。毕竟,我们的目的地?是精灵族的光辉山脉。” 准确来说,是光辉山脉再?往南一点,魔龙的生存之地?。 “我们必须在三个月内到达光辉山脉。如果得不到矮人宗族的接纳,不能进入矮人都市,那么?我们只好铤而走险了。” 她假装要走:“我这就回去了,迈卡,后会有?期了。” 迈卡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浑身?颤抖。 看起来,他真的很纠结。 他在纠结什么?呢? 珞珈想。 她有?一种预感,迈卡一定?知?道能够让她和盖拉诺尔进入矮人都市的办法,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告诉她这个办法。 或许这个办法是矮人族的秘辛,或许透露这个办法会对他造成?损失,但无论如何,他正在考虑,在权衡,而珞珈在他的身?边耐心地?等待。 她在等待迈卡做出选择。 是选择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异族走上死路,还是选择…… 珞珈知?道,以迈卡的善良,他最后的选择只有?一个。 果然,就在她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迈卡深吸一口气,喊道:“等等!” 珞珈立刻回头?:“怎么?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迈卡?” 迈卡闭了闭眼,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才鼓足勇气,磕磕绊绊地?说:“呃,你?、你?和你?的同伴,不要去桑兰公国。” “但是我们有?必须到达光辉山脉的理由?,”珞珈说:“我们别无选择。” 迈卡说:“不,你?们有?其?他的选择。你?们可以选择穿过矮人都市。” 珞珈摊了摊手:“可是所有?的矮人宗族都不欢迎人类进入他们的领地?,这是您刚刚说的。” 迈卡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珞珈安静地?等待着他下定?最后的决心。 许久之后,迈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所有?的矮人宗族都不欢迎人类的到来,但在某个特殊的时节,宗族里的矮人都会放下自己的敌意和成?见,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无论他们之前?是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人类自然也在其?列。” 虽然无法让矮人宗族真正地?接受人类,但在某个特殊的时间,他们会欢迎所有?客人,即使是人类也可以进入矮人都市而不必担心受到攻击。 珞珈问:“这个特殊的时节是什么?时候?” 迈卡说:“是矮人的婚礼。” 婚礼是世界上最欢乐的庆典,矮人们在婚礼上放下敌意,拥抱仇敌,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珞珈思考:“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准时机,在某对新婚夫妻举办婚礼时进入矮人都市,就不用担心遭到驱逐和攻击,对吗?” 迈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的,您只要在婚礼时进入矮人都市,就不会遭到攻击。但是……您了解矮人的婚礼吗?” 珞珈摇头?:“不,我对矮人的风俗知?之甚少。或者不如说,没有?人了解矮人是如何生活的,除了矮人自己。矮人是一个将神秘贯彻到底的种族。” 迈卡说:“如果要我来说,这或许不能怪矮人秉持神秘,而是因为我们的风俗习惯和你?们过于不同,根本不可能奢求被理解、被接受,所以与其?暴露我们的习俗,被人类评判、指摘,不如彻底保密,我们矮人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我们不信神,坚持土葬,这两点最微不足道的习惯就已经为我们招来了太?多的诟病以及攻击——你?知?道吗,珞珈,即使是在罗查,在骑士精神的首都,依旧会有?人朝我扔粪便,叫我‘腐尸’,只是因为我的族人会将死去的家人埋葬在土里,让他们在泥土中腐烂,回归大山。我们生于大山,死于大山,归于大山,这又?有?什么?错呢?三千年前?的亡灵天灾里,并没有?任何一具矮人的尸体被死灵法师操控着走出大山去伤害他人。我们自己土葬先人的遗体,为什么?要因此被辱骂呢?” 珞珈严肃地?说:“那些辱骂和攻击你?的人人品十分低下。矮人土葬只是一种自身?的风俗,并不是一桩可耻的罪行,当然也不应该被如此的辱骂。” 从?一个死灵法师的角度出发,如果她要发动第二次亡灵天灾,那她一定?不会费心费力地?操纵矮人的尸体。 第一,矮人的尸体埋葬在大山深处,与世隔绝,就算成?功操纵了也无法扩大伤害——简而言之,害不到什么?人。 第二,矮人身?材矮小,只有?成?年人类的一半,这也就意味着矮人尸体的战斗力非常低,两个矮人尸体才顶的上一个普通人类的尸体。 第三,矮人天生与魔法绝缘,想要操纵成?功他们的尸体,还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多的精力,多控制几个人类尸体不好吗? 有?这三点原因在,如果她要发动亡灵天灾,矮人尸体绝对不在珞珈的挑选范围之内。 矮人喜欢坚持土葬就坚持土葬呗,反正又?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多谢你?的理解,珞珈,”迈卡说:“很可惜大多数人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怎样埋葬死者、为什么?不信仰诸神……只是为了这样的小事,人类就能将我们当作异端来看待,如果让他们知?道了矮人是怎么?结婚的,估计又?会喋喋不休了。” 珞珈蹲下身?来,平视着他:“但是你?可以告诉我,因为你?不是普通的矮人,我也不是普通的人类。你?不会将我拒之门外,我也不会辱骂你?、嘲笑你?。” “我相信你?的荣誉,珞珈。”迈卡说。 “矮人的婚姻不是以一男一女为单位,而是以一个宗族和另一个宗族为单位。” “当两个宗族决定?结婚,她们会让自己的领地?向对方靠近,方便彼此的年轻男女相互交流。而当两块领地?最终接壤的那一天,就是宗族的婚礼,从?此以后,这两个宗族互为夫妻,所有?的年轻男女都可以自由?地?交往、繁育,直到五十年后,婚姻到期,领地?再?次分裂。” 珞珈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当两块领地?最终接壤?矮人想要结婚还必须在两块领地?之间打出一条通道来吗?” 那如果是离得最远、隔着一整个矮人都市的两个宗族呢?想要结个婚难道还得事先征服挡在中间的所有?宗族吗? “在远古时代,是的,”迈卡点头?:“领地?的靠近和接壤伴随着数不清的流血战争。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矮人都市里的所有?领地?都可以自由?移动。一旦哪两个宗族想要结婚,就可以让领地?移动到对方的旁边,非常方便快捷。五十年后离婚了,再?移动走就是了。” 珞珈被这种神奇的婚姻方式震惊了。 “原来矮人都是这样结婚的……” 迈卡说:“不过这样一来也造成?了许多不便,比如共同生活五十年后离婚了,为了把两片领地?分开,必须交割人口和财产,期间会产生许多纠纷和争斗,一不小心就会上升成?宗族之间的战争。比如我的宗族梅尔达和温莎玛丽宗族之间就是在五十年前?离婚时由?于财产分割产生了争斗,直到现在都没有?平息下来。” “矮人的婚姻期限为五十年,两个宗族共同生活五十年后必须离婚,在离婚五十年内不得和同一个宗族再?次结婚。” “现在距离梅尔达和温莎玛丽上次离婚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为了平息争斗,双方长老会决定?再?次结婚。” “十天之后,矮人都市即将为梅尔达和温莎玛丽举行婚礼。为了见证两大宗族的再?度结合,整个矮人都市欢迎所有?来访的客人,自然也包括人类。当然了,在之前?数千年的历史中,人类甚至都不知?道矮人会如何举办婚礼,更不会来山中做客。” “作为梅尔达的一份子?,我应该回家参加婚礼的,可是我不想回去。所以,珞珈,我委托你?和你?的同伴代替我出席。” “拜托了,珞珈,请你?作为我的代表,替我出席我的宗族的婚礼。” 第8 2章 [vip] 一定要来找我啊 格维尔壮志昂扬地握了握拳:“好?, 可以开新地图了!” 他期待地搓了搓手:“矮人都市是我做过的最有趣的一个地图,我还没有身临其境地感?受过呢,希望能够如同想象中一样震撼。” 珞珈好?奇地问:“矮人都市是什么样子的?” 矮人是一个神秘的种族, 从来不向外族透露自己的风俗习惯, 更不会向外族透露自己族群的聚居地所在。 人类只知?道矮人们?聚居在大陆东侧的深山里,但不知?道他们?具体以什么形式居住。有的学者推测矮人会在山间建造木屋,有的学者觉得他们?住在崎岖深邃的山洞里。 但这一切只是推测,没有人真正见过矮人的传统居所。 这种神秘感?激发?了人类无穷无尽的想象,许多?幻想作品由此而生——某个幸运儿无意之间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他按照藏宝图上的指引来到?了深山里, 穿过一个窄小的山洞,他来到?了矮人的王国,王国里到?处都是黄金和?宝石, 还有睿智的矮人国王和?活泼的矮人公主。幸运儿和?矮人公主结了婚, 在帽子和?靴子里塞满了红宝石, 回到?家里, 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珞珈对这种穷小子撞大运的故事从来不感?兴趣, 但她?觉得传说很可能是现实发?生过的事件的隐晦表达。或许真的有一个人来到?过深山里的矮人王国, 只是结局不像故事里那?么美好?——他没有和?矮人公主结婚, 也没有带着红宝石回到?家里, 他死在了大山深处的矮人王国, 鲜红的血液灌满了他的帽子和?靴子, 如同熠熠闪光的红宝石。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她?的揣测。矮人王国是假的,矮人的社会里从来就不存在王国这种东西, 他们?以宗族的形式聚居, 掌握权利的是宗族长老会。矮人公主更不会和?人类结婚——倒不如说他们?不会单独和?“某个人”结婚。他们?的婚姻以集体的形式缔结,这其中大概没有单独的人类能够插足的余地。 虽然知?道了矮人如何结婚, 但她?还是很好?奇矮人究竟住在什么样的建筑里——大山深处没有平原,只有狭长的山谷,而且长满了植被。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容纳下足够多?的族人,要么就像精灵族那?样住在树上,要么就住进山洞里。 矮人没有精灵那?样轻盈的体态和?敏捷的身姿,所以山洞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不问问迈卡呢?” 格维尔笑眯眯地说:“他才是矮人都市的原住民。” 珞珈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而问迈卡:“迈卡,矮人都市具体在哪里?我们?该如何进入矮人都市?” 虽然知?道自己可以作为婚礼宾客光明正大地进入矮人都市,不用担心?被驱逐或者追杀,但最大的问题依旧存在——她?还不知?道矮人都市的具体位置。 只知?道它位于大陆东侧的山脉里,但山脉那?么大,如果要靠自己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虽然伊尔曾经去过矮人都市,但珞珈总觉得自己不能过于依赖他的记忆力——总觉得这个精灵其实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啊,”迈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就忘了告诉你了!” 他快步走向书?架,取下了一卷羊皮纸地图,在桌子上摊开:“你看,矮人都市的入口就在这里。” 他小小的手指指着一个用红色墨水画着的圆圈:“这里就是矮人都市的入口之一。” 珞珈仔细看了看被圈住的地方。 红色的圆圈位于一座山坡之上,前后左右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既不通往山谷,也不是河流的下游,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一个都市的入口。 她?疑惑地说:“这里就是矮人都市的入口吗?看上去好?像平平无奇的样子。” “这是为了保险起见,”迈卡说:“矮人不希望自己的都市被异族造访,于是费尽心?力地将都市的入口藏了起来,不让异族发?现。” “我们?将入口隐藏得太深了,不仅是异族,甚至连一部分?矮人都找不到?通往家乡的路了。所以我才会将入口的位置在地图上标注出?来,防止自己遗忘入口的位置,最终无法回家。” 他羞涩地挠了挠头?:“虽然我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但我总有一天是要带着荣耀回去的,毕竟我的宗族已经结婚了嘛,我可能也会拥有一个孩子。” 宗族结婚之后,族内的矮人就可以自由地恋爱交往,小矮人出?生之后,就由母亲的宗族共同抚养。但为了标记血脉,会在名字中间加上父亲的姓氏。 他骄傲地挺了挺胸:“我是迈卡.格劳仑.梅尔达,我的母姓是伟大的格尔达,我的父姓是强壮的格劳仑。如果我和?温莎玛丽的某位女士拥有了一个孩子,我希望她?的名字可以是凯尔斯.格劳仑.温莎玛丽。” 凯尔斯是“明亮的启明星”的意思。 “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珞珈柔和?地说:“她?一定会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孩子。” 她?摸了摸下巴:“不过,就算知?道入口大概在什么地方,想要找到?入口进入矮人都市也是很困难的吧?” 如果知?道大概位置就能进入矮人都市,那?么矮人们?也不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神秘了。 珞珈怀疑,要么就是入口十分?隐蔽,让人难以发?现,要么就是即使发?现了入口,也无法进入。 最有可能的,是两者兼而有之。 迈卡点头?:“是的,没有‘钥匙’的人,即使站在入口的面前,也无法进入。” 珞珈问:“这个钥匙是什么?” 是一段暗号,一份藏宝图,还是真正的“钥匙”? 迈卡眨了眨眼:“我已经把‘钥匙’给你了。” “给我了……” 珞珈恍然大悟:“那?把钥匙!” 在击退特里萨的当晚,迈卡曾经塞给过她?一把黄铜钥匙。 她?当时还跟格维尔开玩笑,说这简直就是标准的寻宝故事的开头?,主角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把钥匙,于是踏上了寻找能够被这把钥匙开启的宝藏的旅途。 没想到?这就是打开矮人都市的钥匙。 看来她?要寻找的宝藏是整个矮人世界。 “等等,”珞珈忽然反应了过来:“你在那?个时候就把矮人都市的钥匙给我了?” 那?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寻找矮人都市。 “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邀请我进入矮人的世界了吗?” 迈卡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珞珈呀,珞珈,我只是给了你一把钥匙而已,你还需要找到?钥匙对应的那?把锁,才能得到?真正的宝藏哪!” 他笑嘻嘻地推着珞珈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去吧,珞珈,去寻找我为你准备的宝藏吧!记得替我向瑞卡、杰克、埃洛多?、老玛丽问好?!” 珞珈站在门口,转过身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了,迈卡。” 多?谢你的帮助,多?谢你的善良。 “没关系啦,”迈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也曾经救过我的命啊。” 珞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在金顶之城定居,住在一座漂亮的小房子里。到?时候,欢迎你随时来做客。” “一定要来找我啊,迈卡。一定要来。” 迈卡笑着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去的!我还没有去过金顶之城呢,听说她?是人类最大的城市,拥有世界上繁忙的淡水港口和?规模最大的中央集市,两百万人同时生活在其中,井井有条,繁荣又美丽。” “是啊,她?很美丽,”珞珈说:“但同时,她?也非常、非常的残酷。” “希望在您来找我时,我们?能够尽情领略她?的美丽,而不必直面她?的残酷。” “我衷心?地希望如此。” 从蓝鱼旅馆里出?来,走在罗查的大街上,珞珈一直在思考迈卡的话。 他只是给了自己一把钥匙而已,只有找到?对应的门,才能得到?真正的宝藏。 这里的“门”,指的一定是矮人都市的门。 她?展开从迈卡处拿来的地图,一边走一边看。 被用红圈标注出?来的入口位于罗查的东南方向,骑马赶过去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四?周都是山,没有人类修建的道路,附近的山谷也没有河流。 “一片人迹罕至的山中荒原啊,”她?喃喃自语:“要在这里找出?一扇门吗,有的好?找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珞珈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撞了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斗篷,脸部也被兜帽遮住的人。 从外表上根本不能分?辨出?年龄、性别和?其他信息,只能看得出?此人身高?很高?。 这种全副武装的架势,比盖拉诺尔这个落跑皇储还要小心?谨慎。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身上也背了半打通缉令呢。 珞珈合上手中的地图,刚要质问这个人为什么要撞她?——路上宽敞得很,也没有什么行人,为什么非要往她?的身上撞? 没想到?这个人却?先发?制人,嗓音低沉地说:“为什么不看路?” 珞珈挑了挑眉:“抱歉?” 您在说什么?是谁不看路啊? 黑衣人指了指她?手中的地图:“走路的时候就专心?走路,不要一边走一边看东西,否则会撞到?别人。记住了没有?” 说完之后,也不等她?回应,就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 珞珈看着黑衣人的背影,喃喃自语:“怪人。” 明明是自己撞到?了别人,不道歉也就算了,还自说自话地训起人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想了想,还是把它收回怀里。 算了,分?析地图也不急于一时。 回到?住处之后,她?把地图往盖拉诺尔和?伊尔中间的桌子上一拍:“好?消息,我们?可以去矮人都市了。” “矮人们?在婚礼当天欢迎一切宾客进入矮人都市,包括人类。而十天之后就是最大的两个矮人宗族的婚礼,只要我们?在这个时候进入矮人都市,就不用担心?被驱逐或者攻击。” “太好?了,”盖拉诺尔松了口气:“我们?应该怎么进入矮人都市?” 珞珈把迈卡给自己的黄铜钥匙拿了出?来:“这就是进入矮人都市的钥匙。” “问题在于,我们?需要找到?那?扇通往矮人都市的门。” 她?把地图摊开在桌子上,指着红色的圆圈:“门的位置就在这里,可能会以任何形式出?现,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 盖拉诺尔和?伊尔凑近地图,分?析周边的地形,推测出?现在这里的“门”会是什么样子。 珞珈看着那?张地图,略微有些出?神。 她?迟疑地对格维尔说:“我总觉得,刚刚撞了我的那?个人,我曾经见过。” “我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而且对他非常、非常的熟悉。” 第82章 [vip] 你永远排在第一位 珞珈沉思:“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呢……” “他?” 格维尔挑眉:“你?能够确定这个人是?一名男性吗?” 刚刚遇到的那个黑衣人全身包裹着斗篷, 看不见脸,也无法从身材和声?音判断出性别。 但珞珈却用了“他”这个专门指代男性的代词。 珞珈皱了皱眉:“不,我不能确定这个人是?男性。” “我怎么会用‘他’这个字呢……” 她?是?一个非常注重自己平时说?话时的语法的人, 在无法确定一个人的性别的时候, 她?一直都是?用中性代词来指代的。 “难道我已经在潜意识里认定了这个人一定是?一名男性吗?” 她?摸着下巴思索:“我觉得这个人非常、非常的熟悉……说?不定我已经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确定了他的身份。” 格维尔点头:“有这个可能。” “你?赶快回忆回忆,说?不定能找出这个人的身份。” 珞珈放下手?,问道:“这是?你?设置的任务剧情吗?” 比如【似曾相识的身影:暗中跟随罗查黑衣人,找出他的身份】之类的。 格维尔摇了摇头:“罗查能够触发的剧情只有【荣耀归于公主?殿下】、【迅疾如风的野兔】、【最强骑士的附庸】三个,分别是?夏洛特公主?、矮人迈卡、珍妮骑士的支线。除此之外,我没?有在罗查设置其他剧情任务。这个黑衣人是?意料之外出现的, 或许他是?冲着你?来的,珞珈。” 珞珈深吸一口气:“好吧,让我猜猜, 他究竟是?谁。” “首先, 他是?一名男性。嗯,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排除世界上一半的人了, 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格维尔撞了撞她?的肩膀:“别开玩笑了, 正?经点。” 珞珈轻咳了两声?:“我在正?经地推理。” “其次, 我对他非常、非常的熟悉。虽然已经游历大陆半年了, 但真正?和我熟悉起来的人还是?很少?的。” 她?这个人比较倒霉, 半年之内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解决了很多事件, 认识了很多的人,但真正?交到的朋友屈指可数。 她?认识的人里, 一部分已经被她?杀了, 一部分和她?反目成仇,剩下没?有反目成仇的那些也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她?。 所以说?, 别说?朋友了,她?连熟人都没?有几个。 能够让她?觉得熟悉的人已经少?到可以列成一张名单,一个一个排除了。 珞珈让盖拉诺尔和伊尔先看着地图,自己走到一边,拿出一张羊皮纸,把自己的男性熟人们的名字一一写在纸上。 “第一个,”她?认真地写:“格维尔。” 格维尔大惊:“喂喂喂,刚刚那个可不是?我啊,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他熟悉自己的身材和声?音,刚刚那个一定不是?他! “我知道,”珞珈微笑着说?:“我只是?想把你?写在第一个。” 格维尔愣住了,面色瞬间涨红:“什么、什么啊!” 他捂住自己的脸:“忽然之间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珞珈笑眯眯地说?:“因为?在我的心中,格维尔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格维尔颤抖着手?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呜咽一声?蹲了下来。 珞珈轻快地吹着口哨:“下一个,我非常熟悉的男人……兰伯特.休。” 兰伯特.休是?她?的老师,和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年之久,她?对兰伯特.休甚至比对格维尔更加熟悉。 “他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吗?” 珞珈喃喃:“魔法协会也没?有撤销他的通缉令啊?” 她?之前路过罗查城门的时候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兰伯特.休的通缉令依旧张贴在最显眼的地方,赏金的数额比上次看的时候又上涨了好几千。 魔法协会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捉拿兰伯特.休。 要不是?确定桑兰公国的宫廷里没?有魔法师存在,她?也不敢让兰伯特.休帮她?改造特里萨王子。 一个野心勃勃、充满了进取之心的王子,一夜之间就变得宽容而平和,这事儿一看就不对,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如果桑兰公国有自己的宫廷法师的话,只需要给特里萨做一个检查,就能发现他被某个炼金术士做过人体改造。 虽然兰伯特.休一再声?称人体改造不是?他研究的重点方向,但架不住魔法协会对他的刻板印象就是?热衷于改造人体的邪恶炼金术士。 桑兰公国的王子遭遇了人体改造,法外狂徒兰伯特.休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如果魔法协会顺藤摸瓜地调查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找到她?这个兰伯特.休唯一的学生头上。 但很可惜……不,很幸运的是?,由?于弗里曼的所作所为?,魔法协会在四年前就撤回了桑兰公国的所有宫廷法师,并且不允许任何魔法师继续为?桑兰大公服务。 就算桑兰大公发现了小儿子不对劲,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魔法师来帮助他。 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算了,先不考虑他会不会出现吧。” 珞珈低声?道:“先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出来,最后一个一个地排除就好。” “下一个是?……伊尔。接下来……阿诺德。迈卡。唔……塞昂算是?一个吧。” 她?发现自己的交际圈真的很少?。 把所有称得上“熟悉”的男人的名字写下之后,甚至还没?有占满羊皮纸的一行。 写下了所有嫌疑人的名字,珞珈开始一个一个地排除。 “首先,可以排除格维尔。” 她?在第一个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他暂且还没?有得到实?体呢。” 而且格维尔本?人也否认那是?自己,因此也就排除了这是?未来的格维尔回档到了现在的可能性。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自己,格维尔自己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然后可以排除迈卡,他的身高不够。” 黑衣人是?一个高挑的人类,迈卡的身高在矮人里都尚且只能算中等,显然不是?他。 “塞昂肯定也不是?。被我插手?导致弄丢了帝国皇储,他一定很想掐死?我,绝对不可能这么平和地和我擦肩而过。” 其实?黑衣人和她?擦肩而过时的态度算不上平和,用力撞了她?一下,还让她?不要一边走路一边看地图,不过,鉴于塞昂和她?的关?系,没?有当街召唤战斗傀儡群殴她?就算态度平和了。 “伊尔也不可能。那个人的身上没?有精灵的气息。” 对于死?灵法师来说?,不死?精灵的气息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明亮刺眼。虽然伊尔是?个半精灵,他的气息不像纯血精灵那样强烈得令她?眩晕,但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足以引起她?的警觉。 而且伊尔刚刚和盖拉诺尔一起在家里等她?回来,没?有理由?自己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门,还在街上故意撞她?一下。 “阿诺德……更不可能了。” “阿诺德是?神圣蔷薇的次席骑士,在首席骑士下落不明的现在,他除了去金顶之城觐见迦尔维亚,其他时候都应该留在骑士团内处理日?常事务。” 迦尔维亚也不可能派阿诺德出来寻找盖拉诺尔,因为?阿诺德对盖拉诺尔太熟悉了,一旦他出发寻找盖拉诺尔,就会被无敌的幸运彻底击败,再也找不到盖拉诺尔的踪迹。 阿诺德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阿诺德虽然是?傲慢的化身,但他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没?必要故意撞我。”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珞珈对着剩下来的唯一一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认真的吗?” 她?不敢置信地说?:“他居然会离开自己的战斗傀儡和实?验室!我还以为?他打算在实?验室里渡过接下来几百年的生命呢!” 格维尔也愣住了:“兰伯特.休?他来罗查干什么?我没?有安排过他在罗查的剧情啊?” 珞珈摇摇头:“你?问我,我当然也是?不知道。” “他身上还背着两百万的悬赏呢,真不怕被魔法协会抓回去架上火刑柱吗?” 经历了弗里曼事件之后的魔法协会,对于处死?魔法师一定更谨慎了。 而且兰伯特.休还是?炼金术士,无法兼修死?灵术,甚至不能像弗里曼一样用死?灵术假死?逃脱。 “他可是?足足二十年没?有踏足大陆了啊……” 而且他的警惕性还很高,甚至怀疑魔法协会在暗中监听他的通讯水晶球。 如果没?有什么真正?重要的大事的话,他是?不会来到罗查的。 “或许他是?来找你?的呢?” 格维尔突发奇想:“他之前不就很关?心你?吗?一直通过占卜掌握着你?的动?态。也许他终究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所以来帮助你?了。” “那他为?什么不主?动?和我联络呢?” 珞珈问。 “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他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干。” 她?老师兰伯特.休是?个事事讲究排场的人,单纯担心徒弟不足以劳动?他老人家出山。 他离开实?验室,一定是?为?了其他目的。 “他不会又要做什么实?验,所以出来找实?验材料了吧?” 珞珈喃喃自语:“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来魔法协会的追杀啊,我现在可没?时间救你?……” 如果兰伯特.休真的被魔法协会抓了,她?这个学生再怎么样也得尽心尽力地把人救回来。 就算兰伯特.休再怎么灭绝人性,他毕竟对自己这个学生还是?不错的。 珞珈谨慎地估计了一下,自己大概有七成把握能把人从魔法协会的十柱魔法师手?里活着救出来。 但也仅仅只是?“活着”救出来而已,缺胳膊少?腿之类的就不能避免了。 问题在于,矮人的婚礼在十天?之后举行,如果不能再此之前进入矮人都市,就再也没?有机会进入了。 如果兰伯特.休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魔法协会抓了,她?就真的要头大了。 “不行,我得去见他一面。” 珞珈指尖冒出火焰,将羊皮纸烧成灰烬:“如果他真的要做这种危险实?验,我必须阻止他。” 必须阻止他把自己作进魔法协会的手?里。 二十年过去,魔法协会可是?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对兰伯特.休的寻找,他一直是?通缉名单上的第一名。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拎着法杖,对盖拉诺尔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先出去一会儿。” 伊尔疑惑:“你?要去哪里?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婚礼就在十天?之后,矮人都市入口离罗查有一天?的路程,到了附近他们还要寻找能够被打开的“门”,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尽快出发。 “我马上就回来!” 珞珈向他们摆了摆手?,就要离开。 “珞珈!” 珞珈疑惑地回头一看,发现盖拉诺尔捏着自己的额角,脸色有点不好。 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等一下。” 珞珈惊讶地上前:“你?怎么了?” 盖拉诺尔是?个健康强大的圣骑士,珞珈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难受的表情。 伊尔大惊失色,扶住盖拉诺尔的手?臂:“发生了什么?” 盖拉诺尔摆了摆手?:“放心,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盯着珞珈:“你?是?不是?要去见一个人?” 珞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盖拉诺尔是?怎么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抛开兰伯特.休的特殊身份,他们也只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老师和学生而已。学生在街上发现了疑似老师的身影,想要去一探究竟也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她?说?:“我刚刚在街上遇见了一个人,发现他很像我的老师,所以想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他。” 盖拉诺尔闭了闭眼,又揉了揉额角。 她?现在一定非常痛苦。 看着盖拉诺尔皱紧的眉,珞珈忽然这样想道。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还是?被人下咒了?” 她?向着盖拉诺尔伸出手?:“手?给我,我帮你?看看。” 盖拉诺尔安静地把手?递给她?。 她?的手?背上戴着铁制的护甲,珞珈把她?的手?翻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 温热,柔软,虎口和掌心覆盖着一层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 柔软的皮肉之下,滚烫的血液勃勃跃动?,无限生机。 珞珈闭上眼,用心感受了一下盖拉诺尔的灵和肉。 灵魂活跃,肉/体健康,没?有受伤、生病、中毒和被诅咒的迹象。 “你?活得很好。” 珞珈放开盖拉诺尔的手?:“继续保持。” 没?有受伤,没?有中毒,没?有被诅咒,那她?为?什么这么难受? “你?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盖拉诺尔想了想:“昨天?晚上,我吃掉了一条黑面包,就是?我们之前买来当作口粮的那些。黑面包很硬,里面好像还掺了一些砂子。” 珞珈抽了抽嘴角:“我们现在又不缺食物,你?为?什么要去吃那个?” 盖拉诺尔无辜地说?:“您说?过,不可以浪费食物。” 珞珈:…… 还有力气开玩笑,估计是?没?什么大碍了。 珞珈拍了她?一下:“算了,你?多喝点热汤。” “对了……” 珞珈若有所思地问:“你?刚刚是?怎么知道我要去见一个人的?” 盖拉诺尔说?:“我猜的。” “您几乎将所有心情都写在脸上了,珞珈大人,”盖拉诺尔说?:“让人一猜就中。” 珞珈无言地看着她?。 被一个圣骑士这样说?,真是?叫人五味杂陈。 “算了,”珞珈说?:“你?先多喝热汤,我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我的老师,马上就回来。” “等等,”盖拉诺尔低下头,解开绑在腰间的剑鞘,把她?的长剑递给珞珈:“珞珈大人,请带上这个去。” 珞珈目瞪口呆。 “这不是?你?的佩剑吗?” 她?指了指自己:“为?什么要给我?” 圣骑士的佩剑甚至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珞珈想不明白盖拉诺尔为?什么要把佩剑交给自己。 “不是?要给您,”盖拉诺尔说?:“是?请您带着去见您的那位老师,让他看一看。” 伊尔看上去比珞珈还要震惊。 “盖拉诺尔!” 他双手?疯狂比划:“你?怎么把……把那个……” 盖拉诺尔一挥手?,压制住他的质疑:“现在它是?我的剑了,伊尔。我有权利把它借给我的朋友。” 珞珈低头打量着被交到自己手?上的长剑。 这是?一把长约一米的剑,颇有点分量,沉甸甸得有点压手?。剑柄和剑鞘上缠着一层黑布,看来是?想遮掩它原本?的样子。 珞珈想到了盖拉诺尔拔剑时剑身上闪烁着的十三道符文,轻轻握住剑柄,就要拔剑出鞘。 盖拉诺尔按住了她?的手?,严肃地说?:“珞珈大人,不要拔剑。” 珞珈疑惑:“为?什么?” 盖拉诺尔想了想:“因为?我刚给剑上过油,不想再动?了。” 珞珈无奈地看着她?。 这借口实?在太敷衍了吧? 她?笑着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您为?什么要让我带着这柄剑去见我的老师呢?” 盖拉诺尔说?:“因为?我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珞珈疑惑:“您认识我的老师吗?” 如果不认识的话,为?什么要告诉对方她?在这里?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这和我认不认识他无关?。我只是?想告诉您的老师,我正?在您的身边,并且……” 她?想了想:“并且和您成为?了朋友。” ……这到底算是?什么理由?啊。 珞珈耸了耸肩:“好吧,多谢您的信任,我这就带着您的剑去找我的老师,告诉他,我十分荣幸地得到了您的友谊。” 提着盖拉诺尔的剑回到大街上,珞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格维尔:“她?是?不是?因为?屠龙的压力太大,所以才连自己的剑都不想要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长剑:“还有,既然把剑借给了我,为?什么不让我拔剑呢?” “因为?她?怕你?拔不出来。” 格维尔说?:“这是?当年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顶峰铸造出的第二柄剑,拥有比第一柄屠龙宝剑更加强大的力量,但除了那些得到宝剑认可的人以外,谁也不能使用它的力量,连赛兰都因本?人都不行。” 珞珈恍然:“果然是?它。” 果然,第二柄屠龙宝剑在盖拉诺尔手?里。 所以她?才有信心屠龙。 “因为?此前从来没?有人能够得到宝剑的认可,所以这把剑一直是?一把无名之剑。直到盖拉诺尔拔出宝剑,它才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字。” 珞珈问:“什么名字?” “盖拉诺林之剑。” 珞珈点头:“这个我听伊尔说?过,盖拉诺林之剑的意思是?盖拉诺尔的剑。” “它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格维尔说?:“是?‘盖拉诺尔’在精灵密语里原本?的意思。” “‘盖拉诺尔’不是?‘莉迪亚斯’在精灵密语里的同义词吗?” 珞珈说?:“‘手?捧太阳之人’。” 格维尔摇头:“不。盖拉诺尔和莉迪亚斯不是?同一个含义。” “在后续的剧情中,你?会知道它真正?的含义。” “原来如此,”珞珈点了点头:“那现在,就让我们找找我的老师在哪里吧。” 她?回到了撞到兰伯特.休的原地,捏了捏眉心,开启了灵视。 休息几天?之后,她?的魔力有所恢复,感觉又可以开一会儿灵视了。 灵视的视野中,黑衣人撞了她?之后,四下张望一眼,走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间破旧的二层小楼,黑衣人顺着倚在墙边的梯子爬进了阁楼的窗户。 珞珈也跟着他爬上了阁楼,刚刚跳下窗台,就听见了一声?咳嗽:“把灵视关?掉。” 果然是?兰伯特.休。 珞珈关?掉灵视,惊喜地转头:“老师!” 半年没?见,说?不想念老师是?假的。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兰伯特.休坐在长桌尽头,一手?支着下巴:“还算可以,不到半小时就找过来了。” 珞珈拍了拍身上在爬梯子的时候沾到的尘土,笑嘻嘻地坐在兰伯特.休对面:“老师,你?怎么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兰伯特.休横了她?一眼:“我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珞珈连忙摆手?:“能的能的,您随时都能过来。” 兰伯特.休哼了一声?:“我看你?也言不由?衷。” 他懒洋洋地说?:“放心吧,虽然你?最近做了一些十分不妥当的事情,但我这次不是?来教训你?的。” 珞珈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都干嘛了——嗯,也没?干什么,就是?领了一个圣骑士的授勋,然后参加比武大会,夺得了第一骑士的头衔——而已。 兰伯特.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虽然说?了不是?来训你?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两句——你?去干什么不好,非要放着好好的魔法师不当,去当圣骑士?还跑去参加他们的比武大会?你?是?被人下咒了吗?” 珞珈乖乖地低头挨训。 她?就知道老师这关?不好过。 以兰伯特.休对命运的洞察来看,在他面前,什么狡辩都是?虚的,只有乖乖认错一条出路。 “不过,好在你?赢了个第一骑士的头衔回来。” 兰伯特.休勉勉强强地说?:“也算没?给我丢脸。连迦尔维亚都没?得到过第一骑士的头衔呢!你?比她?强多了。” 珞珈立刻说?:“那是?因为?迦尔维亚陛下没?有参加过夏亚的比武大会。” 如果她?参加过的话,第一骑士的头衔一定非她?莫属。 兰伯特.休摆了摆手?:“不用替她?解释,谁让她?自己运气不好呢?”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不好没?参加过比武大会,和第一骑士的头衔失之交臂,那也不能怪别人。 “老师,”珞珈正?色问:“既然您不是?来找我的,那您来罗查的目的是?……” 兰伯特.休冒着被魔法协会抓获的风险潜入罗查,住进这样一座小破楼里,一定不只是?为?了随口批判她?两句。 兰伯特.休想了想,说?:“没?什么大事,我是?来找一件东西的。” “二十年前,我在罗查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想把它找回来。” “什么东西?” 珞珈警觉。 别又是?什么类似于幸运天?平一样的炼金物品吧? 她?老师出品的炼金物品都非同凡响,一旦落到普通人手?里,就只有让人家破人亡一个下场。 如果兰伯特.休真的又弄丢了一个炼金物品的话,就算是?冒着赶不上矮人婚礼的风险,她?也得挖地三尺地找出来。 “摊上一个讲排场的炼金术士当老师就是?这么麻烦,”珞珈对格维尔吐槽:“每次他惹出来的事情,都得由?你?去善后。” 格维尔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兰伯特.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这次不是?我做的炼金物品,而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 “我把别人送我的礼物弄丢了。那可是?一件很珍贵的礼物,所以我想要找回来。” 珞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他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放心吧,我只是?来罗查找东西的。等找到了东西,我就会离开罗查。不杀人,不害人,不做非法实?验,也不蓄意挑起两国纷争。” 珞珈迟疑地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希望她?老师真的能做到。 对于她?老师而言,只要做到了以上的几点,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对于一个法外狂徒不能要求更多了。 “倒是?你?,”兰伯特.休说?:“你?依旧坚持跟着盖拉诺尔去屠龙吗?” 他已经从命运里窥见了珞珈所做的一切决定。 珞珈点了点头:“是?的,我心依旧。” “那你?一定要小心了,”兰伯特.休说?:“屠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就算是?你?,也依旧有可能死?于巨龙。你?的同伴里是?不是?有一个精灵?反正?精灵不会死?,记得有必要的时候推他出去挡刀。” 珞珈轻咳一声?:“好的,我记下了。” 伊尔还声?称自己是?兰伯特.休的学生呢,看看他的“老师”对他的态度,完全没?有一点在意的痕迹。 “对了,”珞珈将盖拉诺尔的剑放在长桌上:“这是?盖拉诺尔让我带来的。” 兰伯特.休看了一眼长剑,又打了个哈欠:“怎么,她?要把这把剑送给你??” 珞珈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她?只是?让我带来给您看看。” “那你?就回去告诉她?,我已经看见了。” 兰伯特.休轻描淡写地说?:“一把破铜烂铁,没?什么好看的。” 珞珈说?:“这可是?精灵王赛兰都因铸造的神兵,不是?破铜烂铁。” “赛兰都因的破铜烂铁就不是?破铜烂铁了吗?” 兰伯特.休说?:“好晦气的一把剑,你?赶紧把它带回去还给盖拉诺尔,再也不要碰了。” 珞珈拿起长剑:“好吧,那我现在就回去了。老师,”她?重申:“不要杀人,不要害人,不要做危险实?验,不要蓄意挑动?两国纷争。还有,最近魔法协会盯你?盯得很严,要小心不要被抓到。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去矮人都市了,很可能没?机会救你?。” “放心吧,”兰伯特.休说?:“我可是?不会死?的——更不会被魔法协会那帮废物抓到。” 那又是?谁被这帮废物追杀得二十年没?出实?验室啊? 珞珈无奈地想。 “找到了朋友送的礼物之后,您就抓紧时间回去吧。”、 珞珈说?:“塞昂.魁内札尔和卡门.昆汀最近刚刚出现在但赛荒原,离罗查也就只有几天?的路程而已。要是?一不小心被两柱大魔法师盯上就不好了。” 兰伯特.休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珞珈知道,他还是?打心眼里没?把这两柱大魔法师当回事。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顺着阳台的梯子回到了小巷中。 没?当回事儿就没?当回事儿吧,反正?她?老师已经在魔法协会的围追堵截之下存活了二十多年了,对于如何逃离追杀有自己的一些经验,也不用她?过度担心。 阁楼之上,兰伯特.休目送着珞珈离开的背影,散漫的表情渐渐收敛,变得低沉的可怕。 “盖拉诺尔……” 他低声?说?:“迦尔维亚,你?到底告诉了她?什么?” 珞珈提着剑回到住处,发现盖拉诺尔已经收拾好了出发的行李。 她?将行李均匀地分配在三匹马上,牵着莉莉的缰绳,欢快地向珞珈挥手?:“珞珈大人,您回来啦!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珞珈走上前去,将长剑递还给她?:“刚刚那个人果然是?我的老师。我已经让他看过这柄剑了。” 盖拉诺尔饶有兴趣地问:“他怎么说??” “呃……” 总不能说?,他觉得这是?一柄破铜烂铁吧? 珞珈说?:“他说?这是?一柄绝世好剑,可惜不能出鞘。”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是?啊,再好的剑,如果不能出鞘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将长剑佩上腰间,翻身上马:“走吧,珞珈大人,如果我们的速度够快的话,或许可以在今晚之前抵达矮人都市的入口。” 然后他们就可以拥有九天?的时间去寻找那扇门。 珞珈摸了摸骡子的脖子,骡子温顺地蹭了蹭她?,让她?骑到自己的背上。 “您和夏洛特公主?以及昆西阁下道别了吗?” 伊尔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上前来:“道别过了。他们现在就像一对快乐的爱情鸟,时时刻刻都不愿意离开对方。” “看来他们很快就会结婚了,”珞珈说?:“他们迎来了幸福的结局。” “没?错……” 盖拉诺尔眺望着远方:“所以,为?了让其他人都能得到这种幸福,我们得继续前进了。” 她?展开地图,确定道路和方位。 “只要半路上不下雨,我们就可以在天?黑之前抵达目的地。” 珞珈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自信地说?:“放心吧,今天?一定不会下雨的。” 结果大半天?后,他们三个人连着三匹马被暴雨逼到无处可去,挤在一株百年老树的树冠下,一边躲雨一边互相推卸责任。 “一定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珞珈坚定地先发制人,指责盖拉诺尔:“你?说?‘半路上不会下雨’,所以我们就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遭遇了暴雨。”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差不多摸清了盖拉诺尔的“幸运”的发作规律。 对于盖拉诺尔来说?,幸运并不是?一把如臂挥使的趁手?武器。很多时候,幸运会直接满足她?的愿望。但更多的时候,幸运会对她?进行恶作剧,表面上满足了她?的愿望,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让她?吃了个大亏,或者是?表面上让她?损失一些东西,却暗暗地实?现了她?最深切的愿望。 就比如今天?——盖拉诺尔希望不要半路上下雨,于是?半路上果然没?有下雨,可是?在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上却下起了暴雨。 盖拉诺尔反驳:“这场大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 她?环顾四周:“我在这附近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魔法能量,各种派系的都有。或许这里的魔法能量本?身是?平衡而稳定的,但是?我们来到了这里——或者说?,一位水系魔法师来到了这里。她?身上的水系魔法打破了此地的魔法平衡,这才引起魔素暴动?,下起了暴雨。” 作为?一个会点魔法的圣骑士,她?能隐约感觉到附近空气中的魔法能量。 珞珈皱着眉头,从树叶的缝隙里看天?。天?上灰沉沉的,浓重的乌云几乎要压了下来。 她?伸出手?来,接住从叶片上滑落的雨滴。 雨滴在她?掌心积成了一小洼,浓郁的水系魔法元素几乎跳跃了出来。 盖拉诺尔说?得对,这里的魔法元素多得离谱,这场暴雨确实?源于水系魔素的暴动?。 不过,魔素暴动?却不是?因为?她?的到来。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水系魔法师,而是?死?灵法师。 水系魔素不该因为?她?的到来而暴动?。 “越是?强大的魔法师,就越是?能够在不必要的时候收敛从自己身上散逸出来的魔素。” 她?张开手?指,让水滴从指缝间流下。 “水系魔素的异动?不是?由?于我的到来。” 伊尔解开发辫,试图拧干头发上的水。 “那是?因为?什么?” 他好奇地问。 虽然他不是?魔法师,但他也知道,魔素暴动?一定会有一个原因。 魔法元素是?自然而然地生长在天?地之间的,偶尔会有某片空间里的魔素多点,另一片空间里的魔素少?点、或者在某片空间里,一种魔素的浓度远远超出了另一种的现象发生。 不过,这些现象都不足以引起魔素暴动?。 因为?自然原因形成的魔素差额太小了,远不足以提供魔素暴动?需要的大量魔素堆积。 能够引起暴动?的魔素量,都是?人为?堆出来的,无一例外。 最常见的一种暴动?原因,就是?一个不懂得如何收敛自己散逸的魔素的魔法师,误入了一片原本?的魔素量就有些高的空间,两两相加,达到了暴动?的数量门槛。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却并非如此。 “我可不是?真正?的水系法师啊……” 珞珈对格维尔说?:“就算我想引起水系魔法暴动?,也没?有这个能力。” 她?最多能引发一场死?亡暴动?——但那就不是?下几场雨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定有人用某种手?段聚集了附近空间的水系魔素,”她?断定说?:“这附近一定有一个聚集水系魔素的魔法阵。” 她?问盖拉诺尔:“咱们现在离矮人都市的入口还有多远?” 盖拉诺尔想了想:“不到两公里。” 两公里…… 连绵不绝的雨滴砸在树冠的叶片上,打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远处的低洼处已经积了两米高的水,骡子伸出前蹄,好奇地在水面上拍了一下,被莉莉严肃地制止了。 她?叼着骡子背上的马鞍,将他拉得离开了水面。 珞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魔素浓度,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如果魔法阵在两公里之外的话,的确可以造成这种规模的魔法暴动?。 “我有一个推测,”她?对盖拉诺尔说?:“造成这场魔法暴动?的,是?两公里以外的一个魔法阵。魔法阵的效果是?创造一个充满了魔素的小‘世界’,说?是?联通两个世界门也不为?过。或许我们要找的门就是?这个魔法阵。” 她?看了看天?:“现在雨还下得很大,看来那个魔法阵还在顺利运行之中。” “我去把那个魔法阵找出来,这样我们就能够找到通往矮人都市的大门了。” 话音未落,她?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阴沉的天?空迅速放晴,连绵的雨声?立刻停止,连空气中的水汽都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本?暴动?数量的水系魔素也所剩无几,整个空间干净得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魔法暴动?一样。 珞珈迟疑地四下张望。 “你?是?谁?”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第83章 [vip] 铁房子 伊尔警觉地四下张望:“你在和谁说话?” 他们现在正在荒山野岭里, 离最近的人类村落也有至少半天的距离。 不得不说,矮人们的警惕性真的很高,把矮人都市的入口选在了这么一?个绝对不会被人误入的地方。 珞珈说:“我在和那个操纵魔法阵的‘人’说话。” 她抬头?看天。 大雨已经停了, 天空水洗一?般晴朗。 此时天气将?近夜晚, 天空漫上一?层浅淡的灰蓝,几颗疏淡的星子点缀天边。 “我刚刚说过?要去?寻找魔法阵,魔法暴动就停止了,大雨也停了。” 时间点太凑巧了,一?定是背后操纵的那人听见了她说的话,害怕被她找到, 连忙关闭了魔法阵。 伊尔环顾四周,有些?迷茫:“可是我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人。” 精灵的知觉非常灵敏,只要愿意, 他们的尖耳朵就能?听见数千米之外一?朵花开的声音。 如果?两公里之内有人躲藏的话, 伊尔是一?定可以察觉到的。 “我可以确定, 我们现在所?处范围的两公里之内并没有人。” “倒是有几窝狐狸野猪之类的动物?——但狐狸和野猪怎么可能?操纵魔法阵?用蹄子和爪子吗?” 珞珈摸了摸下巴:“我倒是觉得, 操纵魔法阵的未必是‘人’。” “只要能?够驱使魔法能?量, 谁都能?改变魔法阵的状态。” “就算是一?条狗, 只要它能?用爪子涂抹魔法材料, 也能?停下聚集魔素的魔法阵。” 伊尔抽了抽嘴角。 “问题在于——如果?停下魔法阵的真的是一?条狗的话, 它是怎么听得懂——或者说, 怎么听得到你刚才说的话的?” 他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我们离它还有两公里, 足足有那——么远。” 两公里对于精灵的耳朵来说不算遥远,但对于其他生物?来说, 想要听到两公里之外的一?句话, 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珞珈耸了耸肩:“去?魔法阵那里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现在魔法阵已经关闭了, 你还能?找到它在哪里吗?” 珞珈点头?:“大概还是可以的吧。” 当?然是可以的。 魔法阵在关闭的时候只会散逸出?很少的魔法能?量,只有在运行的时候才会吞吐大量的魔法元素。 因此,想要在两公里之外找到一?个已经关闭的魔法阵,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只是对于普通的魔法师来说。 “因为我是最强的魔法师嘛。” 珞珈说。 其他魔法师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做到。 伊尔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那最强的魔法师,你为什么还没有成为洛尔贝涅的第一?宫廷法师啊?” 目前洛尔贝涅的第一?宫廷法师还是塞昂.魁内札尔。 珞珈被戳到了痛处,欲言又止:“这个……”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不喜欢宫廷生活吧。” 她摊开了手,掌心里浮着?一?枚莹白的光球。 “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的魔法阵可以抽取附近所?有的魔素,从而造成魔素暴动吗?”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魔法通识课老师并没有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在绝对平衡的状态下,所?有的魔素都是成对出?现的。” 珞珈说:“每一?种?魔素都有另一?种?属性完全?相对的魔素与它对应,比如生与死,比如水与火。” “当?然了,真实的世界里不存在绝对的平衡,相对的元素也不会完全?地成对出?现。但它们都还保留着?想要和相对的元素配对,从而达成平衡的倾向。抽取魔素的魔法阵正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它通过?某种?手段营造出?‘此地有大量某元素’的假象,从而吸引与它相对应的那种?元素。就比如刚刚那场水元素暴动,起因就是有人用魔法阵营造出?了大量火元素的假象。” “听起来很神奇的样子,”伊尔伸出?手来,戳了一?下珞珈掌心的光球:“那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一?团游离的水系魔素,”珞珈说:“我刚刚捏出?来的。” 她刚刚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暗地里用了大力气才捏出?来的。 虽然水系法师和死灵法师是相近的途径,但对于她来说,驱使“水”还是不如驱使“死亡”得心应手。 “这团水元素会自发地去?寻找‘曾经存在过?大量的火元素’的地方。” 她轻轻一?抛,让光球可以自由移动:“我们只要跟着?它走就可以了。” 光球刚刚脱离掌心,就向着?某个方向快速地飞去?。 珞珈立刻说:“走,我们快跟上。” “可是……” 伊尔一?边跟着?她,一?边疑惑地问:“既然魔法阵都已经关闭了,为什么你的水元素还可以找到它?” 水元素暴动已经停止,这就说明魔法阵已经不再吸引水元素了。 即使再放出?一?团游离的水元素,也不应该再被吸引到魔法师附近。 珞珈镇定地说:“哦,因为我是水系魔法师嘛,我捏出?的水元素和一?般的水元素不一?样。” 其实是因为她的水元素并不是在寻找“现在依然存在的火元素”,而是在寻找“曾经存在过?的火元素”。 曾经存在过?、现在已经消失的事物?,即为已经死亡的事物?。 对于珞珈来说,死亡可是比水更好差遣多了。 所?以她才说,就算对方关闭了魔法阵,她也依旧可以找到对方。 在死灵法师面前,所?有的事后补救都没有任何意义。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就会在死亡的世界永远存在。 这也是一?种?“死亡即永生”吧。 “我总觉得你没说真话。” 伊尔嘀咕。 珞珈微笑着?说:“精灵大人,每个人都拥有秘密。” 伊尔不再说话了。 盖拉诺尔对距离的估算一?如既往的精准,说是两公里,就是两公里。 走过?两公里后,光球在一?处山坡前徘徊不去?。 “这里就是地图上标示出?的入口所?在了,”盖拉诺尔确定地说。 “造成刚刚的魔素暴动的魔法阵也在附近,”珞珈说:“应该就在这个小山坡……”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地说:“就在这个小山坡里。” “在山坡里?” 伊尔走上前去?:“你是说这座山坡里有个山洞?” 盖拉诺尔警惕地按住剑柄:“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伊尔?” 既然山洞里有能?够操纵魔法阵的东西存在,那么就不可能?不发出?声音。 说话声,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来回?走动、举手投足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会比一?朵花开放时更轻,也就不可能?逃得过?精灵的耳朵。 伊尔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不,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珞珈和盖拉诺尔对视了一?眼。 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操纵魔法阵的“人”已经离开了,因此也就不可能?发出?声音。还有一?种?可能?,里面的“人”压根就不可能?发出?声音。 珞珈摇头?:“不是亡灵。” 这一?点她可以确定。 “会不会是炼金术士的傀儡?” 伊尔说:“就像魁内札尔的那些?傀儡一?样,被魔法师本人操控,可以关闭魔法阵,但本身是没有生命的,既不能?呼吸,也没有心跳,更不是亡灵。” 单论傀儡本体,就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铁而已。只是被炼金术士操控,能?让它们完成动作。 珞珈摇摇头?:“也不可能?。” “炼金傀儡不能?离开主人太远,一?旦离得太远,就会变成真正的废铁,一?动都不能?动。” 珞珈说:“强大的炼金术士可以在离傀儡很远的地方操纵它们,但这个‘很远’是有极限的。” “就比如……” 她想了想,还是用塞昂来举了例子:“就比如塞昂.魁内札尔,他是洛尔贝涅宫廷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他可以同时操纵数百个炼金傀儡,也可以在一?公里的范围之内操纵傀儡。” “一?公里就是他的极限了,超出?这个距离,他就会失去?对炼金傀儡的控制。” 她老师兰伯特.休的操纵范围比塞昂的要大一?些?,但也没有大到哪里去?。 这是炼金术士这个职业的局限所?在,就算是最强的炼金术士也无法突破极限。 “精灵大人,你可以听一?听——一?公里之内,有人类活动的声音吗?” 伊尔摇了摇头?:“没有。” 方圆一?公里、不,数十公里的范围内,满打满算,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珞珈严肃地说:“无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它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也不是炼金术士的傀儡,更加不是亡灵。” 但是它偏偏可以听到两公里之外的一?句话,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关掉了魔法阵。 “其实我们还应该思考一?个问题,”盖拉诺尔说:“这个魔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 “据我所?知,矮人是一?种?与魔法完全?绝缘的种?族。他们无法使用任何魔法,因此也就无法得到任何魔法的恩赐。在这一?点上,您一?定比我更加了解。” “为什么矮人都市的入口处,会出?现一?个魔法阵呢?” 珞珈的心头?划过?一?丝沉重。 是的,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问题。 矮人根本就对魔法一?窍不通,矮人都市的入口是魔法阵这种?事情简直荒唐得过?头?了。 大陆上除了矮人之外的其他智慧种?族,都或多或少地可以掌握一?些?魔法的力量。 其中,巨龙的魔法是最强大的,它们的一?呼一?吸都能?让世界为之震颤。 精灵的魔法则充满着?生命的气息。在繁花年代里,整片大陆都被生机充满。 人类的魔法不具有任何的属性,但却因为不具有任何属性,从而拥有了变化万千的能?力。 人类可以利用魔法做到任何事情,对于人类来说,魔法无所?不能?。 而对于矮人而言,魔法就好像是不存在一?样。 从第一?纪元的创世开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矮人能?够掌握魔法的力量, 不仅无法自己使用魔法,甚至连其他生物?的魔法对矮人的影响也很弱。 比如死灵法师——死灵法师可以操纵死去?的生物?的尸体,其中当?然包括矮人。 但相比于其他的生物?来说,矮人的尸体更加难以操纵。 如果?说其他生物?的尸体是一?块蓬松柔软的白面包,那么矮人的尸体就是一?块硬邦邦的、掺着?锯末和砂子的黑面包。 吃嘛,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会吃的非常、非常的艰难。 这就是矮人。 珞珈曾经怀疑过?,创世神在创造矮人这个生物?的时候是不是落下了什么,才让他们无法得到魔法的恩泽。 “你创造矮人的时候是不是出?岔子了,”珞珈说:“相较于其他智慧生物?来说,矮人更像是一?个‘半成品’。” 别?的智慧生物?都可以使用魔法,只有矮人不可以。 对比太明显了。 “当?然,事先声明,我没有任何诋毁矮人的意图——只是,矮人无法使用魔法这一?点,让人不由得觉得这是创世神的疏忽或者惩罚。” 事实上,在人类的某些?传说中,矮人之所?以无法使用魔法,是因为他们对黄金和宝石的贪婪触怒了创世神,创世神剥夺了他们的魔法,让他们终生都只能?生活在山里,以钢铁和石头?为食。 人类社会对矮人如此排斥,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因为矮人和人类如此的不同。 “不,绝非如此。” 格维尔立刻否认:“我刻意没有给矮人设置魔法,不是因为疏忽。” “难道这真的是一?种?惩罚吗?” 珞珈惊讶:“神明真的会被自己的造物?惹怒,剥夺曾经赐给他们的能?力吗?” 她以为神明是高高在上的,无所?谓善良,也无所?谓邪恶,不会被惹怒,也不会被取悦。 他们对自己的造物?所?做出?的一?切,无论是奖赏也好,还是惩罚也好,都是出?于自己的心意,与造物?本身的行为无关。 “当?然不是了,”格维尔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创造的npc啊?” “矮人没有魔法,这并不是一?种?惩罚。” 格维尔想了想:“如果?以这里的人们的思维逻辑来理解的话,不如说,这是一?种?恩赐才对。” “恩赐?” 珞珈不解:“终其一?生无法探寻魔法的奥秘,甚至连体验都不能?体验,这种?悲惨的遭遇,也可以被称为一?种?恩赐吗?” 格维尔点头?:“没错,这就是一?种?恩赐。” 他抱着?手臂,眼神悠远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土坡:“你说矮人是一?种?半成品,因为他们无法使用魔法。但是,珞珈,珞珈啊……” 他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珞珈:“在我的世界,在神明的世界,是不存在所?谓的‘魔法’的。” “魔法是神明幻想的产物?。因为魔法很有趣啊——” “可是珞珈,在神明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么有趣的魔法的。” “我们不能?一?挥手就燃起火焰,不能?调配出?拥有神奇功效的魔药,不能?绘制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魔法阵。” “但我们成为了神明。珞珈,神明没有魔法。” 他摊了摊手:“在人类的传说中,矮人被神明厌弃。不是的,矮人是神明最垂青的种?族。在人类的传说中,巨龙是最接近神明的族类。不是的,巨龙是距离神明最远的生物?。” “神明见矮人是好的,于是让他们接近自己。” 他笑了笑:“如果?这个世界在无数年后真正出?现了神明,那么,神明一?定是一?个矮人。” 珞珈定定地看着?他。 他现在倒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了,无喜无悲,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却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珞珈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矮人才是创世神最偏爱的种?族,因为矮人没有魔法。” 格维尔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那么问题就又绕回?来了,”珞珈指了指小山坡:“里面的魔法阵是怎么回?事?” “这个魔法阵绝对不会是矮人自己画的。” “而且,矮人要一?个魔法阵有什么用呢?” 格维尔沉吟:“其实,我也不知道。” “在我原本的设定里,矮人都市的入口附近没有魔法阵,而是一?个曲曲折折的山洞。” “不过?剧情已经崩坏到这个程度了,连盖拉诺尔都不是迦尔维亚的亲生女?儿,矮人都市的入口变成魔法阵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里面没藏着?一?个矮人魔法师,就全?都不算大事。” 珞珈扯了扯嘴角。 如果?里面真的有一?个矮人魔法师…… 那她还是趁机打听打听矮人有没有发展出?一?个类似于魔法协会的组织,如果?有的话,应该怎样才能?加入。 她这个倒霉的死灵法师注定无法加入人类的魔法协会了,如果?能?加入矮人魔法协会,那也能?算一?件好事。 盖拉诺尔严肃地按着?剑柄:“珞珈大人,我们要怎么进去??” 伊尔跃跃欲试:“我们可是有一?个魔法师!让魔法师把山炸了!” 珞珈立刻挺身而出?让他打破对魔法师的刻板印象:“打住,我们魔法师也不是全?都……” 魔法师又不是人人都是塞昂和卡门.昆汀,不要说炸山就炸山啊! 伊尔干脆地说:“你就说你炸不炸吧?” 珞珈沉默地看着?小山坡,最终沉痛地点了点头?:“炸吧。” 这个山坡肉眼可见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入口,如果?想找到里面的魔法阵,似乎只有炸山一?途。 伊尔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全?靠你了啊,魔法师。” 他两步退回?盖拉诺尔身后:“你等等,等盖拉诺尔套好盾再炸。” 盖拉诺尔抬手给他和自己施了个盔甲术。 珞珈笑着?叹了口气:“准备好了吗?” 伊尔在盖拉诺尔身后疯狂点头?,意思是快炸。 珞珈举起法杖,不可见的震荡以她为中心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山坡上的杂草和土层飞快崩解,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盔甲术隔绝了震荡和飞溅的土石,但挡不住山体崩解的巨响。 伊尔捂着?耳朵:“好了吗!你看见了什么!” 珞珈又一?挥法杖,巨响停止,飞溅的土石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盖拉诺尔撤掉了盔甲术,伊尔立刻被依旧弥漫在空中的尘土呛到咳嗽。 “咳咳,”他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找到魔法阵了吗?” 珞珈看着?眼前的景象,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找到魔法阵。” 山体外覆盖的土石被剥落,露出?来的却不是原本以为的魔法阵,而是…… 珞珈打量了一?下露出?的东西,说:“我只找到了一?个……铁房子?” 她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用最符合猜测的物?品来形容它。 这是一?个长、宽、高都约为三米的钢铁方块,棱角分明,而且表面闪闪发亮,好像被谁用力擦拭过?一?般,完全?看不出?是刚被人从山里挖出?来的。 方块表面没有门窗,没有烟囱,珞珈之所?以说它是个铁房子,是因为她再也想不到除了“房子”以外,一?个巨大的人造方块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途。 “它的棱角和表面都太光滑、太平直、太锋利了,”盖拉诺尔说:“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最完美的方形,完全?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建筑。” 珞珈点头?:“矮人的奇怪建筑。我之前听说过?,矮人会用钢铁建造他们的房子,因为他们居住在深山里,身边除了石头?,就只有钢铁。” 她走上前去?,靠近了这个“铁房子”。 “我们该怎么打开它?” “我来吧。” 盖拉诺尔拔剑出?鞘,十三道金色符文熠熠闪光。 “用我的剑,一?定能?够进入这间房子。” 珞珈给她让开了位置,站到伊尔身边。 她问伊尔:“现在,你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 如果?铁房子里真的有什么“人”存在的话,听见了外面这么大的响动,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伊尔依然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铁房子里没有人。” 没有人的心跳,没有人的呼吸。 珞珈点了点头?。 看来控制魔法阵的人早就跑了,难怪一?直没有反应。 屠龙宝剑果?然是无坚不摧的,盖拉诺尔用力劈砍,终于在铁房子的表面劈砍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孔洞。 她向孔洞里喊话:“有人吗?” 铁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盖拉诺尔转过?头?说:“我先进去?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再进来。” 珞珈点头?。 盖拉诺尔进去?了一?会儿,才向外喊道:“进来吧,里面很安全?。” 珞珈也钻了进去?,看见盖拉诺尔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手里托着?一?个圣光术的光球。 圣光术的光芒照耀下,不大的空间一?览无遗。 原来这里真的是一?个铁房子。 珞珈心想。 和外壳一?样,房间内侧的墙壁也是闪闪发亮的钢铁材质,平直光滑,没有一?丝一?毫的歪斜和扭曲。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关闭状态下的魔法阵。 珞珈在魔法阵旁边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白色的符文,放在鼻端闻了闻。 月长石、水银溶液、沙沙果?的根茎…… 很普通的魔法材料,可以用来绘制绝大多数的普通魔法阵。 “有什么发现吗?” 伊尔也蹲了下来,看着?魔法阵说:“唉,虽然我是赛兰都因的外孙,但说到底,我对这些?符文和咒语一?窍不通。” 他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士,魔法阵的相关知识他实在是不懂。 珞珈拍了拍手:“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用来绘制魔法阵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大路货,普通到随便走进一?个村庄,找到当?地的巫医或者草药医生,就可以买到全?套一?模一?样的。 “绘制魔法阵的材料上看不出?什么线索,或许线索会在魔法阵本身。” 她从怀里掏出?羽毛笔和羊皮纸,将?魔法阵的内容临摹了下来,开始破译。 托她老师兰伯特.休的福,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魔法阵都难不倒她。 不过?…… “这个魔法阵有点复杂啊……” 她一?边将?魔法阵的符文拆解成不同的模块,一?边喃喃:“刚开始还不觉得怎样,现在一?看,这简直是一?环套一?环……” 最顶层的模块里,是一?个能?够伪造出?“此地有大量火元素假象”的符文,就是这个符文造成了刚刚的水元素魔法暴动、使得外面下起了大雨。 但是,在最顶层的符文之下,隐藏着?数层意义并不相同的魔法符文。 这些?符文环环相扣,组成了一?个有着?严密的逻辑设置的大型魔法阵。 同时,这些?符文也对珞珈的变格上古语水平造成了极大的挑战。 她捏着?自己的鼻梁:“这也太复杂了……天啊,到底是什么人画出?的这个魔法阵……” 她可是最强的炼金术士的学生啊,尚且觉得这个魔法阵复杂到离谱,不知道画出?这个魔法阵的人到底是谁,她觉得这个人可以去?和兰伯特.休聊一?聊,两个人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本来以为我老师的那些?法阵就够复杂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伊尔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唉,变革上古语是这样的,只有难,很难,非常难三种?情况。” 作为赛兰都因的外孙,他从小也被各种?符文和魔法阵折腾得不轻。 整个魔法阵太庞大、太复杂了,珞珈只能?一?层一?层地拆解,一?层一?层地破译。 越破译,她越心惊。 她原本以为这个魔法阵只是用来抽取元素、造成魔法暴动的独立魔法阵,可是随着?她破解得逐渐深入,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不是一?个“独立”的魔法阵,而是某个更加复杂的魔法阵的一?部分。 这个魔法阵也不是单纯用来制造魔法暴动的,不如说,它的存在有着?另外的目的,造成魔法暴动只是它的副作用之一?。 破译完现有的魔法阵之后,珞珈抬起头?来,刚想把自己得到的结果?告诉盖拉诺尔,就见她面色沉重地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珞珈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发现原本上面有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孔洞的墙壁上,现在空无一?物?。 墙壁光秃秃的,亮闪闪的,平直光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通道,没有孔洞,甚至连一?个划痕都没有。 他们来时的路消失了。 珞珈立刻站起身来,收好破译完成的手稿,冲过?去?拍打那面墙壁:“通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盖拉诺尔说:“不到一?分钟之前。” 她说:“发现通道消失之后,我立刻开始用自己的心跳记时。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有四十秒。” 珞珈转头?问她:“你有没有试着?再用剑砍出?一?个通道?” 他们来时的通道就是盖拉诺尔用剑砍出?来的,现在通道消失了,再砍一?次是最好的选择。 盖拉诺尔拔出?长剑,一?言不发地砍向墙壁。 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一?指深的划痕,但就在一?瞬间之后,划痕蠕动着?,缓缓地消失了。 不…… 珞珈心想。 这不是消失,而是更像……愈合。 墙壁自己愈合了。 “没用,”盖拉诺尔说:“我破坏的速度赶不上它愈合的速度。” 这样一?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砍出?通道、离开这间房子。 伊尔震惊:“这座房子……” 他伸手按了按光滑的墙壁,入手还是金属的质感,没有变成柔软的肉质。 “墙壁的材质确实是钢铁,”他喃喃道:“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种?钢铁可以修复自身的损伤。” 没有任何一?种?钢铁,有“愈合”的能?力。 这是只有拥有生命的物?体才具有的能?力。 珞珈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了房子的墙壁上。 墙壁冷而硬,触感和一?块普通的钢铁没有什么两样。 “它没有获得生命,”再次睁眼的时候,珞珈说:“它不是活的。” 但是它却的确修复了自身的损伤。 再想到意义不明的魔法阵,珞珈皱紧了眉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房子传来一?阵抖动,珞珈赶紧扶着?墙壁,才最终站稳。 “发现威胁。” 一?个平淡到刻板的女?性声音说:“即将?排除威胁。” 伊尔最沉不住气,扶着?墙壁怒吼道:“谁在说话!滚出?来!” “即将?排除威胁。” “即将?排除威胁。” 女?声不停地重复着?,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地升高了。 伊尔龇牙咧嘴:“他们在地下放了一?把火!” 地板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气,原本闪亮的钢铁平面都变得有些?泛红了。 “不是点火,”珞珈大喊:“是启动了魔法阵!” 她指着?地上那个不知何时亮起的魔法阵,魔法阵飞速旋转,珞珈能?感受到空气中陡然增加的火元素。 “是谁在我们的面前启动了魔法阵!” 伊尔咬牙切齿:“别?让我抓到!” 盖拉诺尔也喊道:“珞珈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珞珈点了点头?:“很简单。” 她回?到魔法阵旁边,给正在运行的魔法阵添上了几笔。 魔法阵立刻停止了转动,明亮的符文渐渐熄灭。 就像是刚刚的停雨一?样,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瞬间,原本炎热的空气下一?秒就冷却了下来。 原本充斥着?房间的火元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关掉魔法阵就好了。” 既然那个不知名的生物?可以关掉魔法阵,那她也可以。 伊尔松了口气:“还好。” “清除失败。” “清除失败。” “再次尝试。” 平静的女?声又说。 伊尔哀嚎:“又来?” 话音刚落,地上忽然出?现了一?排排刀刃向上的刺刀,交错出?现,连一?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三人要么是以敏捷见长的精灵战士,要么是得到过?授勋的魔法师。在地上出?现刺刀的一?刹那,就立刻攀上墙壁,完美地躲开了。 刺刀交替出?现了几回?之后,女?声又出?现了。 “清除失败。” “清除失败。” “启动最终程序。” 小屋内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好像外面有一?个巨人拿起了这枚铁盒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珞珈警觉地四下张望:“这是怎么了——” 什么是最终程序? “将?入侵者交由长老会处置。” 女?声平淡地说。 “距离长老会:七十四公里。” “预计用时:半小时。” 珞珈抬起头?来,和盖拉诺尔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不敢置信。 七十四公里?半小时? 如果?不利用传送阵的话,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长老会……是矮人长老会无疑了。 矮人……虽然刚刚还开过?矮人魔法协会的玩笑,但理智告诉珞珈,矮人是不会使用传送阵的! 果?然,话音刚落,房子的墙壁从平直的方型变成了弯曲的圆形。 如果?从外部来看的话,整座房子已经从方块变成了圆球。 珞珈的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等等,不会吧,别?啊…… 她左手紧紧抓住盖拉诺尔,右手抓住伊尔。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变成了圆球之后,房子果?然滚动了起来。 它先是在原地缓慢地滚动了几圈,像是在练习滚动的方法。 最开始的几圈练习之后,它立刻找准了方向,向着?这个方向猛地冲过?去?! 它冲向的地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狭长山洞。如果?格维尔看见了,一?定会连连点头?:“没错,这才是我最初设定的矮人都市的入口!” 钢铁圆球一?口气扎进了山洞口,沿着?狭长的通道一?路滚向山脉深处。 在它的身后,石块和泥土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从各个地方聚集了回?来,将?黑漆漆的山洞洞口掩埋了起来。 不到十分钟,这里就又恢复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坡,仿佛刚刚没有经历过?地动山摇的变动。 铁球里,珞珈被转得翻江倒海。 她用魔法包裹住自己的全?身,免得在过?程中摔断几根骨头?。 “我们现在到底在往哪个方向走啊!” 她大声地喊着?:“盖拉诺尔,你知道吗?” 在他们三个人当?中,盖拉诺尔是那个掌握着?方向和地形图的人。 但是她没指望真的从盖拉诺尔口中得到什么答案,毕竟他们现在正在被装进一?个铁球里快速滚动,谁能?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滚的? 没想到,盖拉诺尔真的回?答了她:“东南!” “什么?” 珞珈一?时没听清。 “我们在往东南方向走!” 盖拉诺尔大声地喊着?:“我们要被带到矮人都市的内部——不,我们要被带到矮人都市的核心地带!” 刚刚那个平淡的女?声也说了,要把他们交给长老会处置。 “她要带我们去?见长老会!” 珞珈喊道:“现在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多长时间?” 盖拉诺尔说:“还有九天!” 九天…… 珞珈闭了闭眼。 九天的时间,太长了。 之前没找到入口的时候,总是担心九天的时间太短了,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不到入口,让她赶不上在婚礼当?天进入矮人都市。 结果?现在马上就要进入矮人都市了——还是直接面见长老会这种?迅速——她又开始觉得九天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九天!她半个小时之后就要见到长老会了,她可不觉得长老会会留她下来参加婚礼! 她一?定会在婚礼开始之前就被驱逐出?矮人都市——或者更惨,被矮人当?作闯入者来报复。 虽然她进入矮人都市之前没有得到官方的许可,但她好歹得到了迈卡的邀请,算是堂堂正正地来做客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马上就要见到矮人的长老会了,她必须争取让长老会决定留下他们,直到九天之后的婚礼。 “矮人以宗族的形态聚集,一?个宗族就是一?股独立的势力。” “宗族与宗族之间都是独立的,没有从属关系,族内的最高权力掌握在长老会手中,所?以说,只要长老会同意留下我们,其他矮人也不能?说什么。” “不知道我们会被带到哪个宗族的长老会面前,希望是梅尔达家族。” 梅尔达是迈卡的家族,虽然迈卡离经叛道,但矮人的家族归属感很强,她是迈卡的客人,梅尔达不会将?她怎么样。 “一?定要是梅尔达,一?定要是梅尔达……” 不知道是不是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铁球渐渐停了下来,墙壁上露出?一?个长方形的出?口。 珞珈立刻从入口处跳了下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矮人——十几个矮人围坐在一?张矮矮的圆桌前,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珞珈听见了其中的“结婚”“领地变动”字样。 看来她很可能?来到了一?个即将?举行婚礼的宗族。 就是不知道是温莎玛丽还是梅尔达。 第86章 [vip] 索菲娜族长 “已?经将入侵者移送长老会。” 平淡的女?声再次响起?。 “即将自动回归。” 珞珈回头一看, 发现将他们运送到此地的金属圆球又顺着?来?时的路滚动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心下大震。 半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她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金属圆球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炼金傀儡。 它拥有炼金傀儡的全部功能?——它能?够说话, 能?够分辨当前的情况,能?够完成某些任务,但它的背后并没有一个炼金术士在用魔法?操控。 它是“自动”地完成这些任务的。 莫名地,珞珈有些毛骨悚然。 作为一个炼金术士的学生,她见?过无?数种足以以假乱真的傀儡。 兰伯特.休能?够制作足以和活人媲美的完美傀儡,傀儡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和活人别无?二致。他曾经做过这么一个实验——他以乡村孩童“红发的小史蒂夫”为蓝本, 制作了一个和他的外表一模一样的炼金傀儡,还为这个傀儡注入了和小史蒂夫完全相同的行?为模式。 接着?,他让傀儡和小史蒂夫一起?回家。史蒂夫的母亲无?法?分辨出哪个是她的孩子, 哪个是无?生命的傀儡。他们一样活泼, 一样爱笑爱闹, 一样坚持声称自己才是真正的史蒂夫。三天之后, 母亲疯了, 举起?斧头劈碎了其中一个史蒂夫的脑袋。从伤口处流出来?的不是零件和魔法?药水, 而是真正的血液和脑浆。母亲嚎啕大哭地抱着?这个史蒂夫破碎的遗体——她认为自己杀死了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时候, 另一个史蒂夫上前安慰她。母亲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再次举起?斧头, 把他的脑袋也劈碎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再也无?法?忘记——从第二个史蒂夫的伤口处流出来?的, 依然不是零件和药水,而是同样真实的血肉脑浆。 这个实验被记录在兰伯特.休早年的笔记里, 珞珈曾经无?意间在他的书房里看到过。 在笔记的最后, 兰伯特.休不无?遗憾地写道:“‘红发的史蒂夫’是一个完美的傀儡。它完美地复制了小史蒂夫的一切——外貌,性格, 行?为习惯,甚至是身体的本质。唯一一点遗憾的是,‘红发的史蒂夫’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 “它所做出的一切举动,都只是在模仿真正的史蒂夫。” “它的模仿堪称完美。但令人遗憾的是,模仿永远只是模仿。我多么希望,它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属于自己的生命以及命运。” “或许创造生命和命运是独属于神明的领域。那么,我多么希望,我可以跻身神明的行?列。” 当时读完这份笔记时,珞珈还在暗暗地嘲笑自己的老师,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达到神明的高度?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如?同神明一样,创造出真正的生命呢? 无?论?炼金术士的傀儡有多么精美,多么逼真,它们都只是在机械地执行?魔法?师的命令,或者是在模仿另一个人的行?为。 没有任何一个傀儡能?够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像一个真正的生命一样独立地行?动,独立地做出自己的决定。 在今天之前,珞珈一直认为,创造生命是独属于神明的权柄。 但是…… 她深深地皱眉,看着?钢铁圆球离开的方向。 刚刚的那个铁房子,虽然只会重复几句最简单的话,虽然语气平淡,没有情绪起?伏,虽然只是一个光秃秃的铁块,没有手脚,没有五官,但是却比她见?过的所有精美无?比的炼金傀儡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生命。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生命的雏形而已?,但是已?经足够让人惊叹,足够让人恐惧。 因?为这不是神明的伟力,而是矮人的造物。 怪不得格维尔会说,矮人是最接近神明的族类,因?为他们做到了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们是什么人?” 围坐在圆桌旁的矮人们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立刻停止了讨论?,纷纷站了起?来?,为首的一个中老年女?性矮人指着?珞珈质问道:“为什么要闯入我们的领地?” 珞珈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那个圆球把他们带到了长老会的所在地,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是一间圆形的宽大房间,周围的墙壁上有着?深色的木制纹理,但珞珈的直觉告诉她,木制的表层下一定隐藏着?坚固的铜墙铁壁。 同色的天花板上镌刻着?一个由十六个圆环互相嵌套而成的图案,似乎是一种图腾。圆环图腾之下摆放着?一张圆形的大桌子,桌旁放着?十六把椅子。 看来?矮人真的很喜欢圆形,不知道是这个宗族的特点还是所有矮人的共性。 除此之外,他们还很喜欢开阔的空间,这间房间的面积和挑高即使对于精灵和人类来?说也实在是太高了,但这些矮人们看起?来?对此似乎并没有不适应。 墙壁上开凿着?圆形的大窗,从栅格窗口向外望去?,能?窥见?矮人都市的一角。 银色的金属道路贯穿天际,钢铁天空上悬挂着?十六轮与日轮比肩的巨大光球。从无?穷高处、无?穷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巨大轰鸣,仿佛沉睡在地底的路维坦巨兽正在用力挣扎,试图从梦境中醒来?。 视线的尽头,某处地平线上,一块领土缓慢地漂浮、移动,如?同背负大陆的古老巨龟,缓缓地走向属于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矮人的都市,一个拒绝人类窥探的隐秘世界,一个和魔法?擦肩而过的世界。 一个最有可能?诞生“神明”的世界。 珞珈收回视线,向为首的女?性矮人微微鞠躬:“尊敬的女?士,我们并非无?故闯入您的领地。我们是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虽然现在离婚礼还有九天,但谁规定客人只能?在当天到场?提前几天不可以吗? 珞珈说:“我的名字是珞珈,是一名魔法?师。这是我的两位朋友——” 她回身示意:“圣骑士盖拉诺尔,以及光辉山脉的精灵王子伊尔。” 特意把伊尔的名字放到最后,是希望矮人们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她和盖拉诺尔网开一面。 毕竟矮人们喜欢精灵,当然会欢迎精灵王子。 伊尔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在长达半小时的翻滚中弄乱的衣物,脚步轻快地上前,向女?性矮人鞠躬:“尊敬的索菲亚族长,我们又见?面了。” 在路过珞珈身边的时候,他极轻极快地在她耳边说:“温莎玛丽。” 珞珈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看来?伊尔和这个矮人宗族的掌权者关系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之后居然还能?自然地打招呼。而这个宗族果然就是即将结婚的两个宗族中的一个,只不过,不是迈卡出身的梅尔达宗族,而是梅尔达的结婚对象,温莎玛丽。 虽然没有来?到迈卡的宗族有些遗憾,不过,来?到温莎玛丽总比来?到其他宗族的领地要好?得太多了——至少温莎玛丽会看在他们来?参加婚礼的份上对他们网开一面,不计较他们其实是未经允许闯入了宗族领地的事实。 而另一半没有放下的心则是因?为,不知道伊尔的面子究竟能?不能?让他们顺利留在温莎玛丽,等待婚礼开始。 索菲亚族长惊讶地看着?伊尔:“王子殿下,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您!” 她爽朗地笑了,踮起?脚来?拍了拍伊尔的肩膀,伊尔顺从地俯下身子,让她能?够更加容易地碰到自己的肩膀。 “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啊!” 她感?慨地说:“我原本以为,以我有限的寿命,根本不可能?奢望能?够和永生的美丽精灵再次见?面呢。” 她新奇地打量了一下伊尔:“话说回来?……您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王子殿下。” 珞珈心想,当然不一样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伊尔用的还是自己的脸,现在他用的是盖拉诺尔的脸。 也难为索菲娜族长能?认出他来?了。 或许在矮人眼中,精灵这种生物的长相其实都差不多,他们是用气质分辨精灵的。 伊尔微笑着?说:“这个嘛……咳咳,这或许就是岁月的痕迹吧。” 索菲娜又拍了拍他的手臂:“王子殿下,岁月并没有在您美丽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的视线从伊尔身上移开,重新落到了珞珈的身上。 相比于对伊尔的和颜悦色,她对珞珈的神情就严厉了许多。 “既然你?们是精灵王子的朋友,那么,我和长老会可以不追究你?们擅自闯入温莎玛丽领地的责任。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再也不许回来?。如?果你?们再次出现在矮人都市,那么,我会依照矮人的公约,让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严肃地说:“人类,你?们不会想要触怒一个矮人宗族的。我已?经展现了我的仁慈,你?们也要献上你?们的顺从。” 伊尔立刻说:“索菲娜族长,她们是我的同伴,我们必须留在一起?。” 索菲娜平静地对他说:“那么,王子殿下,您也必须和她们一起?离开了。” 伊尔说:“两千年之前,温莎玛丽的祖先曾经和塞西利娅女?王互相发下神圣的誓约,矮人的都市不会排斥任何一名精灵。矮人和精灵是永远的朋友。” “如?果您想遵从您母亲的誓约,您就不该让我接受两个卑劣的人类踏入温莎玛丽神圣的领土。” 索菲娜说:“这不是朋友的行?为。王子殿下,我从未排斥过您,您永远是温莎玛丽最欢迎的客人。即使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您依旧可以留在温莎玛丽,我们可以为您准备最舒适的房间,最可口的食物,用真诚的心欢迎您的到来?——只是,您的两位朋友必须离开。” “如?果您一定要和她们留在一起?的话,就只有和她们一起?走了。” 伊尔看了珞珈和盖拉诺尔一眼,又说:“我知道,矮人的都市并不欢迎人类。但是,索菲娜族长,我们碰巧知道,就在九天之后,矮人都市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婚礼期间,矮人的领地欢迎所有愿意献上诚挚祝福的宾客,无?论?宾客的种族。即使是人类,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得到矮人都市的欢迎。我们还碰巧知道,温莎玛丽就是这场婚礼的双方之一。” 索菲娜深深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伊尔正要趁热打铁,劝说索菲娜接受珞珈和盖拉诺尔,珞珈却注意到了什么。 她问索菲娜:“索菲娜族长,为什么您会说,‘即使是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您依旧会欢迎伊尔来?到温莎玛丽?” “难道温莎玛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甚至无?暇欢迎一位精灵王子?” 矮人其实算不上是好?客的种族,婚礼大概可以算是他们最好?客的时候了。 伊尔原本就是受他们欢迎的客人,而现在温莎玛丽即将举行?婚礼,两两相加,索菲娜本来?应该痛快地欢迎伊尔的到来?,为什么她的语气却这样勉强? 索菲娜不快地看了她一眼:“人类,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伊尔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问道:“索菲娜族长,请告诉我们吧。” 珞珈也说:“请您为我们解答疑惑吧,索菲娜族长。我也十分好?奇,您为什么会在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拒绝宾客的到来?。” 索菲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哼”了一声。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她坐回了自己在圆桌旁边的位置。在她落座之后,另外十五名长老会的成员也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从今日起?,温莎玛丽不再欢迎宾客。伊尔王子,因?为您是塞西利娅女?王的血脉,因?为您是矮人族最友好?的朋友,所以温莎玛丽依旧对您敞开大门。但您的朋友却不能?得到同样的对待。” “为什么呢?” 珞珈问道:“难道温莎玛丽要违背矮人的传统,在婚礼期间排斥宾客吗?” 索菲娜说:“温莎玛丽遵从矮人的公约,遵从祖先的传统。我们依旧会在婚礼期间欢迎宾客,只是……” 她叹了口气:“只是,不会再有婚礼了。” “温莎玛丽和梅尔达,不会再次缔结婚姻了。” 第85章 [vip] 瓦妮莎 婚姻取消了? 珞珈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取消了。 婚姻取消,自然不会再有婚礼,矮人也?就失去了欢迎宾客的理由。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无法以婚礼宾客的名义, 穿越矮人都市,到达光辉山脉。 “我?已经解答了你们的疑问。” 索菲娜族长沉声道:“现在,你们可以离开温莎玛丽的领地了吗,人类?” 珞珈和?盖拉诺尔对?视了一眼。 盖拉诺尔面色沉重,轻轻地向她摇了摇头?。 不行。她们不能?离开矮人都市。 想要到达光辉山脉,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矮人都市, 另一条是桑兰公国。 伊尔是精灵异族,他不能?进入桑兰公国,而?盖拉诺尔…… 珞珈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让盖拉诺尔进入桑兰公国所要面临的风险。 桑兰公国在桑兰大公的统治下日?益变得疯狂, 对?异族的迫害到达了一个极端。二十多年过去了, 桑兰公国内的异族走的走, 死的死, 已经被迫害得差不多干净了。 于是, 桑兰大公就把矛头?对?准了那些和?“正常人”不那么一样的人类。 长得比较高的、长得比较矮的、长得比较美的、长得比较丑的, 统统都被打上了异族的标签, 一个一个地被清除。 人类是最排外的种族。当自己的领地上已经没有异族可供排斥之后, 他们甚至会开始排斥自己的族类。 桑兰大公的宫殿前每天都会点燃起巨大的火堆, 火刑架上永远不缺少?新鲜的肉/体。十几年前, 这些□□是非人的异种,时至今日?, 他们都是一些比较“怪异”的人类。 珞珈不敢确定, 如果盖拉诺尔在此时此刻来到了桑兰公国,面对?如此疯狂的惨象, 她是否能?够沉得住气,不管不顾,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一心赶往光辉山脉? 还是说?,她终究无法对?这等灾祸无动于衷,她会拔剑相助,保护无辜的弱者——而?这一定会引来异种猎人的追杀,引来桑兰大公的警觉,大大增加她的身份暴露的风险。 洛尔贝涅的皇储出现在桑兰公国境内——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不说?盖拉诺尔了,珞珈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够无动于衷地走过一个燃烧着的火刑架?是否能?够假装自己看不到那些灰飞烟灭的□□,听不见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即使有这个能?力,也?不出手?相助,去解救一个无辜的生?命,只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 她不敢确定。 因此,在屠龙未成的现在,她绝不会去桑兰公国。 相信盖拉诺尔也?是这个打算。 在无法改变悲剧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暂且不要直面它。 等他们屠龙归来,王太子安德鲁弑父篡位,这些悲剧自然就会结束了。 虽然桑兰公国的贵族、商会和?军团未必会支持安德鲁上位,但相信他们的平民会发自内心地拥护推翻了桑兰大公□□的勇士的。 她和?盖拉诺尔都绝不能?去桑兰公国,因此只有矮人都市一条路可走。 但是现在,矮人的婚礼却取消了…… 珞珈轻轻地皱眉。 矮人遵循传统,恪守公约。他们会因为传统而?在婚礼期间欢迎异族,也?会因为传统在非婚礼的其他时间拒绝所有的异族进入自己的领地。 想要穿过矮人都市,必须让这场婚姻继续才行。 不知道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为什么会取消。如果不是出于双方自愿才取消的话,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看索菲娜的表情,她似乎对?于婚姻取消也?十分的不快。 “索菲娜族长,”珞珈谨慎地说?:“我?听说?矮人是一个重视承诺的种族,而?温莎玛丽则是最有信用?的矮人宗族之一。” 当然了,她一共就知道两个矮人宗族,一个是梅尔达,一个是温莎玛丽。 “婚姻是最为郑重的承诺之一,不应该轻易做出,更不应该轻易毁弃。” 珞珈问:“是什么让温莎玛丽放弃了和?梅尔达的婚姻呢?” 她在试探索菲娜。 按照索菲娜刚刚的表现来看,取消婚姻显然并非出自这位族长的本意。 果然,索菲娜冷冷地说?:“人类,不要对?矮人的行为妄加揣测。这场婚姻的取消,并不是出于温莎玛丽的背誓。” “既然如此,为什么婚姻会取消呢?” 珞珈趁热打铁地问。 索菲娜攥紧了拳头?,嘴角抽了抽。看得出来,她在强忍着怒火,想要给这个冒犯的人类一个教训。 但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你对?矮人的传统一无所知,”她沉声说?:“人类不会明白一场婚姻对?于矮人的宗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我?是温莎玛丽的族长,我?的全名是索菲娜.梅尔达.温莎玛丽。我?是五十年前梅尔达和?温莎玛丽上一次婚姻的产物?,是最后一批名字中带有‘梅尔达’的温莎玛丽矮人。” “当两个矮人宗族结婚之后,她们的领地会移动到和?彼此互相接壤,让两边的族人可以畅通无阻地来往、交流。我?们会停止战争,停止敌对?,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我?们可以共享彼此的一切,包括人口、领地、资源、财富,甚至是宗族最核心、最秘密的锻造技术。一场成功的婚姻,可以让两个宗族都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包容。很多曾经缔结过婚姻的宗族即使在离婚之后也?保持着友好的往来,依旧在某些领域互相扶持,结成密不可分的强大联盟。” “但这不是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结局。我?们在五十年前结束了上一场婚姻,我?们结束得非常不体面。” 她叹了口气:“我?们在分割财富、领土和?人口的时候产生?了分歧,我?们没有选择和?平而?又?理智的方式解决争端,而?是开始互相诋毁,互相攻击。斗殴演变为战斗,战斗演变为战争。直到现在,温莎玛丽和?梅尔达两个宗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五十年。” “五十年来,因为持久的战争,我?们两族的实力都渐渐衰落。曾经的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联盟是矮人都市最强大的宗族势力,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被许多宗族超越了。如果战争再持续几年,或许我?们会沦为二流宗族。” “为了再现旧日?的荣光,我?们必须互相谅解,重新联手?。正好五十年的期限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再次结婚。没有什么比一场婚姻更能?让两个矮人宗族变得亲密起来了。所以,我?们决定再次结婚。” 珞珈点头?:“这是一个英明而?睿智的决定。” 停止战争、再次结婚的温莎玛丽和?梅尔达,各自都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也?可以在彼此的帮助之下重振旗鼓,夺回最强宗族的宝座。 “我?认为这个决定对?我?们两个宗族来说?都是最好的出路,”索菲娜说?:“如果我?们再和?别的宗族结婚的话,不过就是再多把两个宗族拖下战争的泥潭而?已。” 事?实上,五十年前,两个宗族离婚之后,又?各自和?其他宗族结了婚。战争爆发之后,这两个配偶宗族也?或多或少?地被牵连进了战争中。 当另一个宗族在攻打你的配偶、你最紧密的同盟、你最亲密的邻居,你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但无论是多么有责任感的宗族,也?受不了长年累月地被另一个宗族的战争拖累。 于是,在十几年前,受够了战争侵扰的两个宗族各自与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离婚了——为了避免近亲繁殖,矮人宗族的婚姻期限不可以延长,但可以缩短。 你们愿意打,那就自己打去吧,恕我?们不奉陪了——在分别与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离婚后,这两个宗族似乎找到了一些共同语言,将领地安置在了离对?方不远的地方。经过几年的交往之后,两个宗族决定走到一起——她们觉得,相比于好战的梅尔达和?温莎玛丽,还是对?方更适合自己。现在第一批拥有双方姓氏的孩子都已经快十岁了。 各自离婚之后,梅尔达和?温莎玛丽也?都没有再婚。她们也?清楚,如果不停止战争的话,即使和?其他宗族结婚,也?不过是给这场战争再添一把柴火罢了。 只有互相谅解,和?彼此再次结婚,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在五十年期限结束的当天,我?给梅尔达的族长写了一封信——她是一个名字中带有温莎玛丽字样的梅尔达矮人,如果按照血缘来划分,她甚至是我?的堂姐。” “在信中,我?请求她给我?们彼此一个放下往日?成见,重新接纳对?方的机会。我?请求她说?服长老会,让梅尔达与温莎玛丽重新缔结婚约。” “她是我?的堂姐,我?们拥有同样的愿望。她的回信立刻就到了,信中写满了对?于两族婚后未来的展望。‘我?终于可以回到温莎玛丽的故土,在我?父亲的坟茔上献上一朵矢车菊了。’她在信中这样说?。” 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非常的顺利,仿佛光明的前景就在眼前。 “虽然宗族内的一切事?务都由长老会来负责决定,但婚姻毕竟是关乎每一个族人的人生?大事?。如果是和?其他宗族结婚也?就罢了,两族之间没有仇恨,族人接受起来也?比较容易。温莎玛丽和?梅尔达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五十年了,双方族人都很难接受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宗族结婚了。” 我?们已经打了五十年的仗了,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生?活吗? 这是所有族人心中的疑问。 “为了打消族人们心中的疑虑,我?们互相向对?方派去了二十名身体健康、活泼开朗、应对?能?力强而?且对?婚姻与和?平充满期待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将在对?方宗族的领地生?活半年,作为婚姻生?活的尝试。这半年之间,他们会让其他族人明白,即使经历了那样的过去,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个和?平共处的办法。” “半年过去了,这些年轻人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们在对?方的领地安稳地生?活了下来。他们的存在给了族人们信心,让族人们渐渐接受了婚姻的到来。” 这些年轻人能?在对?方的领地上生?活得这么好,其他人当然也?可以。 “我?们开始准备婚礼。我?们调整领地,使它们向彼此移动。我?们互相交换商品,各取所需。我?们向所有的宗族宣布——温莎玛丽和?梅尔达即将再次结婚,在婚礼上,我?们欢迎所有的宾客。”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婚姻与和?平即将到来。我?们即将恢复往日?的荣光。” 珞珈知道,这后面一定跟着一个“但是”。 原本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是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果然—— “但是,一件令我?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当初梅尔达派来的二十个年轻人当中,有一个叫做瓦妮莎的年轻女孩。她是梅尔达族长的小女儿,年纪轻轻,就博学明智,谦虚谨慎。所有人都说?,她即将是下一任梅尔达族长。” “当初梅尔达族长提出要和?温莎玛丽结婚,瓦妮莎自告奋勇,要做第一批来温莎玛丽生?活的人。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经年累月的仇恨可以被真诚所打动,两族共同生?活的愿景可以实现。” “她也?的确曾经做到了这一点。但是……” 索菲娜又?叹了一口气:“但是,就在三?天之前,瓦妮莎死了,死在她在温莎玛丽的住处里。” 第86章 [vip] 带我去找瓦妮莎 死了? 珞珈皱起了眉。 虽然矮人的社会结构和人类不同, 矮人族长?的女儿和人类的公主、皇储的身份地位并不完全相同,但瓦妮莎之死的影响或许比普通的人类公主死在异国?的影响还?要巨大。 瓦妮莎是代?表着婚姻与和平来到温莎玛丽的,她在温莎玛丽的领地中安全而快乐地度过了半年时间, 这让两族的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婚姻产生了信心——原来即使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互相敌对?之后, 我们真的还?可以?再次一起生活。 甚至可以?说,她的存在,她的生命,就是两族和平的标志。 正?是因为有了她的例子,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才得以?再次存在。 可是现在,就在婚礼前夕, 瓦妮莎死了,死在了温莎玛丽的领地。 两族婚姻的象征破灭了。 瓦妮莎都死在温莎玛丽了,我们两族结婚之后, 真的可以?再次和平生活吗? 瓦妮莎是被温莎玛丽的人杀死的吗?结婚之后, 温莎玛丽的人会不会也像杀死瓦妮莎一样, 杀死其他梅尔达族人呢?梅尔达族人又会不会为瓦妮莎报仇, 杀害温莎玛丽的族人呢? 这样的担忧在两族的族人中迅速地蔓延开来, 直到长?老会也无法压制住族人沸腾的恐慌。 婚姻被迫取消了, 因为两族族人都已经?对?共同的婚姻生活失去了信心。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得不取消婚礼的原因了。” 索菲娜族长?沉痛地说:“人类, 你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了吗?” “我很?抱歉, ”珞珈轻声地说:“很?抱歉, 让您回忆起了这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于公于私, 瓦妮莎的死亡对?索菲娜的打击都非常大。 于公,瓦妮莎之死让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化为泡影。于私, 瓦妮莎是梅尔达族长?的小女儿。梅尔达族长?是索菲娜的堂姐, 瓦妮莎也是索菲娜血缘上的晚辈。 同时失去了晚辈和婚姻的希望,难怪索菲娜族长?的心情如此悲伤。 不过, 即使再悲伤,珞珈也不得不去揭开这个伤疤。 因为她必须留在矮人都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必须让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继续才行?。 问题是从?哪里发生的,就要在哪里解决。 “索菲娜族长?,”她郑重?地说:“即使作为一名人类,我也对?您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结合对?于两方宗族而言都是最优解,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的话,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如果不能用婚姻化解仇恨的话,两方宗族的战争或许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在战争期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宗族会愿意和她们两族结婚,因为知道一旦结婚就会被立刻拖入战争的深渊。 但矮人宗族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非婚状态的。矮人不可以?和自己的同姓族人繁衍后代?,长?时间没有结婚对?象,就意味着这个宗族不会再有新生儿出生。 没有新生儿出生,老人不断地死去,再加上战争的人口折损,不用过多长?时间,这个宗族就会元气大伤。 一个宗族如果失去了作为基础的人口的话,荣耀和光辉也就无从?谈起了。 在倔强地保持了十几年的非婚状态之后,温莎玛丽和梅尔达都撑不下去了。再不结婚,再不停战,再不生孩子,过两年宗族都要亡了。 横竖也没有其他宗族愿意和她们结婚了,她们的选择只有彼此。 如果这次婚姻不能成功,那么两族就只有在战争或者沉默□□同走向灭亡了。 这是真正?关乎宗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在挽回和梅尔达的婚姻的这一点上,索菲娜和珞珈的立场是一致的——倒不如说,她比珞珈还?要着急得多。 这也就意味着,珞珈有机会说服她,把她拉到和自己的同一战线上。 索菲娜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即使是人类,都会觉得十分惋惜……” “正?是因为觉得十分惋惜,所以?,索菲娜族长?,我认为您不应该现在就开始驱逐宾客。” 珞珈说:“我认为,即使到了最后一刻,您也不应该放弃恢复婚姻的希望,不应该放弃为此而努力。您不应该驱逐宾客,因为我相信,九天之后,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礼会如期举行?。届时,我和我的两位同伴将作为异族的宾客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索菲娜深吸一口气:“人类,为了留在矮人都市,你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珞珈笑了笑:“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索菲娜族长?。我和我的朋友希望借助婚礼的时机穿过矮人都市,而您,希望恢复和梅尔达的婚约。我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索菲娜敲了敲桌子:“无论你有多么巧舌如簧,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了。” “距离瓦妮莎的尸体?被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之内,我尝试了无数办法。我去安抚民众,我去和梅尔达的族长?通信,我去协调长?老会,我去调查瓦妮莎的死因——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 “你能想象吗,人类?瓦妮莎的母亲在第三天的时候就给我写了一封回信,说她原谅我,原谅温莎玛丽,即使瓦妮莎是她最爱的小女儿,即使她的心灵会永永远远地为瓦妮莎哀痛,但她不会为此怪罪温莎玛丽,不会为此拒绝和温莎玛丽的婚姻。我甚至说服了两族的长?老会,让长?老会一致同意让婚姻继续。你看,人类,无论是族长?还?是长?老会,都没有反对?婚姻的声音。” “真正?拒绝婚姻的,是两族的普通族人。族长?可以?忍耐心中的哀痛,不让它妨碍宗族的发展。长?老会可以?权衡利弊,做出对?宗族最有利的抉择。但是普通族人呢?宗族的荣光和未来很?远,结婚之后,面临被仇杀的风险却很?近。” “梅尔达族人害怕被温莎玛丽人像杀死瓦妮莎一样杀死,温莎玛丽人害怕梅尔达族人为瓦妮莎复仇。他们太害怕了,以?至于不敢和对?方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婚姻,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我能说服长?老院,我能和其他宗族的族长?握手言和,但我没办法让每一个族人都放下心中的恐惧。我做不到。” 她摊了摊手:“你说要让我心怀希望,人类,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能改变每一个族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挨个钻进他们的脑子里,像擦掉一块污渍一样擦掉他们的恐惧吗?” 珞珈心想,这当然是不行?的。 工作量太大,即使是兰伯特.休也会吃不消。 而且,这些?普通的矮人又不是特里萨王子那样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就改造——当然,就算不随便?也是不能改造的。 不能通过改造的手段直接擦除族人的恐惧,就只有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珞珈问:“您说,您调查过瓦妮莎的死因?您调查出的结果是什么?瓦妮莎因何而死?” 索菲娜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珞珈耸了耸肩:“因为我是一个魔法师,我很?了解‘死亡’这种东西。” 索菲娜皱眉:“魔法师?” 矮人们和魔法绝缘,在人类眼中地位高贵的魔法师,在他们眼中只是个疯子怪人罢了。 看出了索菲娜对?魔法师的不信任,伊尔连忙说:“索菲娜族长?,我的这位同伴是一位水系法师。在所有魔法派系里,水系法师是和死灵法师最接近的。” 虽然对?魔法不太了解,但大陆上的种族谁不知道亡灵天灾呢? 曾经?杀死大陆上一半生灵的亡灵天灾,在所有种族的记忆里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死灵法师是所有种族永恒的恐惧之一。 就算矮人族受亡灵天灾的影响最小,也不能不为之触动。 “死灵法师?” 索菲娜思索:“唔……你说的对?,或许这个人类的确对?死亡有自己的见?解。” 谁敢说死灵法师对?死亡没有见?解呢?就算这个人明面上只是“最接近死灵法师的魔法师”,也足够让人信服了。 “其实?,我并没有调查出瓦妮莎的死因。” 索菲娜说:“瓦妮莎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她自己卧室里的床上。那时候她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和她同样来自梅尔达的年轻人去房间里找她,一进门,就看见?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尸体?居然还?是温热的。” 珞珈说:“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刚刚死去,尸体?的温度还?没有流失。” 索菲娜摇头:“不……我的意思是,直到现在,她的尸体?依旧还?是温热的。” 珞珈挑眉。 瓦妮莎的尸体?是在半个月之前发现的,现在半个月过去了,尸体?居然依旧是温热的? “您能够确定,瓦妮莎真的死了吗?” 珞珈有些?怀疑。 有一些?原因会导致活人进入假死状态,在这个状态下,心跳和呼吸会降低到一个极其微弱的水平,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已经?死亡。但即使是在假死的状态下,身体?也不会彻底变得僵冷,而是保持着略低的体?温。 如果瓦妮莎的尸体?没有僵冷,说不定她只是进入了假死状态。 不过,一般人类的假死状态不会持续半个月这么久,一般不到七天就会恢复过来。如果两三天没有恢复,基本上也就不会恢复了——整整七天不吃饭不喝水,饿也饿死了。 真正?死亡之后,尸体?自然会冷下来。 珞珈对?矮人的身体?机能不太了解,不知道他们的假死状态能够维持多久。 “是的,我可以?确定,瓦妮莎真的死了。” 索菲娜说:“虽然她还?保持着体?温,但是除此以?外,她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她的皮肤变成了铅灰色,看起来就像一副石像。她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表情也十分安详,不像是被下了毒。但她确实?失去了所有的呼吸以?及心跳。” 她长?叹了一口气:“没能查出瓦妮莎的死因,没能找到害她死亡的原因——或许正?因如此,我们两族的族人才会如此的恐惧吧。因为不知道杀死瓦妮莎的存在,会不会同样无声无息地杀死自己。” 珞珈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地说:“索菲娜族长?,我想请您允许我调查瓦妮莎的尸体?。” “或许矮人对?魔法师并不信任,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加了解生命和死亡。如果瓦妮莎没死的话,我一定会让她脱离目前的状态,真正?地‘活过来’。如果瓦妮莎确实?死了,我会查明她的死因,给您和两族人民一个交代?。” “而我想要的东西,对?于您而言唾手可得——我想要以?温莎玛丽宗族宾客的名义穿越矮人都市,到达精灵的故乡,光辉山脉。” “对?于我们而言,这是双赢的选择。” 索菲娜定定地看着她:“人类,我可以?信任你吗?” 珞珈向她鞠躬:“是的,您可以?将您的信任托付给我。” 索菲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良久之后,终于缓缓点头。 “好的,我将信任托付给你。如果你让我失望的话,我会让你付出永生难忘的代?价。” 她转头对?圆桌旁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裤的年轻矮人说:“达内尔,你带着这个人类——” “——带她去我们的公共坟茔,去找瓦妮莎。” “记得不要让她接触我们族人的尸体?。” 第83章 [vip] 钢铁世界树 达内尔是一个年轻的男性矮人, 穿着蓝色条纹的裤子,看?起来?郁郁寡欢。 听到索菲娜族长的吩咐之后,他默默地站起来?, 向?她鞠躬:“遵从您的意志, 索菲娜族长。” “跟我来?吧。” 他推开圆形会议室的大门,对珞珈说到。 珞珈走到他的身边,回头看?了一眼索菲娜族长。 索菲娜族长坐在圆桌的中央,面沉如水。 天空中悬挂着十?六轮明灿如同?日?轮的光球,灿烂的光芒透过巨大的圆形栅格窗照射在她面前的圆桌上,将圆形的桌面分割成数个零落破碎的形状。 珞珈收回了视线。 在会议室内的时候, 她隐约推测出自己正身处于山体内部的一座建筑里,但无法具体地推测出这座建筑的规模。 离开会议室后,她才对这座建筑的规模有了初步的概念。 会议室的大门外, 是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长廊的穹顶和地板是岩石质地, 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现在正处在大山深处。 长廊的两侧排列着几十?扇大门, 如果每一扇大门背后都有一个和刚才的会议室同?样规模的房间?的话, 那么?, 仅仅是这一条长廊的空间?, 就足够几百人共同?生活。 这已经是人类社?会中一些中型城堡的人员规模了。在矮人都市, 这仅仅只是一条室内的长廊。 “这真是一座雄伟神奇的建筑, ”珞珈不由得?赞叹道?:“矮人的精湛技艺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达内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人类, 如果不是对你刚才在索菲娜族长面前展现的谦逊有所了解的话, 我会认为你是在侮辱矮人的人格。” 珞珈跟随着他穿过长廊,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 这都是一句货真价实的夸赞, 甚至可以说是恭维。 她可以向?创世神起誓,自己绝对没有一星半点的侮辱矮人人格的意图。 达内尔想了想:“你刚刚似乎说过, 你是一个魔法师?” 珞珈点头:“没错,我是一个水系魔法师。” 达内尔打了个响指:“你会喷火花吗,像这样,啪地一声就喷出火焰。” “当然可以。” 虽然打响指喷火花更像是圣骑士的卖弄行为,但对于一个和魔法绝缘的矮人来?说,或许这是让他认识到魔法的神奇之处的最直观的方式。 珞珈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了一缕苍白的火焰。 达内尔面无表情:“哇,真是神奇的魔法,让我大开眼界!这就是魔法的伟大之处吧!” 珞珈:…… 她艰难地问格维尔:“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格维尔点了点头:“恭喜你猜对了。对于他来?说,你刚刚说的话也和这种阴阳怪气差不多?。” “矮人以自己精湛的建造技艺为豪,他们认为自己的作品是最伟大的创造。矮人对作品的痴迷与推崇,几乎和你对魔法的热爱相等。” “你现在位于矮人都市的核心区域,温莎玛丽的领地之中。矮人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件造物就在你的眼前,而你却称赞一条长廊,说这是他们技艺的体现——这和在魔法师面前生成火球术代表了魔法的伟大一样,让人难以接受。你应该庆幸,听到这句话的矮人是达内尔,达内尔脾气温和,不容易冲动。如果换一个脾气暴躁的矮人,说不定现在已经和你打起来?了。” “当然,他们是一定打不过你的。” 珞珈立刻诚挚地对达内尔说:“我为我刚才的话感到十?分抱歉,我低估了矮人精湛的技艺。你们当然拥有无数雄伟瑰丽的作品,这条长廊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件。” 达内尔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格维尔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脾气很?好?的矮人。 “你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矮人,对我们的能力并不了解。”达内尔说:“我原谅您。” “现在,请允许我为您展示矮人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件作品。” “现在吗?” 珞珈有些轻微的惊讶。 他们不是要去公共坟茔调查瓦妮莎的……尸体吗? 达内尔点头:“就是现在。” 说话之间?,他们走过数十?扇门,来?到了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是一个类似于矿车的设备。足以坐下四个成年人类的小轿厢悬挂在铁制的滑轨上,滑轨不断向?前眼神,不知伸向?何方。 达内尔让他们三人坐在轿厢里,自己伸手摆弄着轿厢旁边的控制把手。 珞珈和盖拉诺尔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坐好?之后面面相觑。伊尔看?起来?有过经验,悠哉游哉地向?后一仰:“准备好?吧,人类,你们将要看?见的,是足以让你们一生难忘的景象。” 扶手抬起,轿厢沿着滑轨滑动。达内尔坐直了身体,隐隐自豪地说:“看?吧,人类,你将要看?到的,是矮人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品。” “那就是矮人都市本?身。” 轿厢滑出了黑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光明的画卷。 珞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蔚蓝的天空被光洁高远的银色穹顶所取代。穹顶之上,均匀地排列着十?二个炙热的白色光球。那不是火把,不是蜡烛,也不是圣光术,而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矮人的创造之一。 穹顶之下,同?样银白的道?路纵横交错,矮人们匆匆来?往的身影好?像糖棍上的蚂蚁。 轿厢带着他们升上了半空。在半空之中,珞珈将矮人都市的一角尽收眼底——银白色的天穹、银白色的道?路,雄伟的高大建筑,行色匆匆的矮人。 “这是我们的金属天穹,”达内尔指着天上说到:“自从人类占据了大陆,矮人们就不得?不退缩回山中。我们伟大的先?民挖空了整座山脉,在山体内部支撑起金属天幕,天幕之上,是我们私有的太阳。十?六轮,象征着我们十?六位伟大的先?民。” 珞珈由衷地赞叹说:“这真是伟大的创造。” 十?六轮的矮人太阳和真正的太阳一样耀眼,一样温暖。珞珈感觉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暖洋洋的。 “这还并非最伟大的奇迹。” 达内尔说。 轿厢升上了最高处,他指着远方说:“你看?那里……你看?到了吗?” 从他手指的方向?,传来?了如同?闷雷一般的沉重响动。 珞珈眯了眯眼:“那是……” 在她的视线中,一片银白色的大陆缓缓升起。 升起的大陆上,一样有着道?路、飞桥和建筑。 “那是梅尔达的领地。” 达内尔沉静地说。 “我们原本?要结婚……所以他们把领地转移到了温莎玛丽的身边,只等婚礼当天完成最后的接壤程序。” “现在婚姻取消了。他们把领地移走了。” 珞珈恍然:“原来?矮人的领土是以这种方式转移的。” 矮人们的婚姻形式决定了他们的婚姻双方领土必须接壤,而且必须频繁更换结婚对象,这就意味着矮人的宗族领地并不固定,随时都有变更易主的风险。 在远古时代,能够导致宗族领地易主的,只有真刀真枪的战争。因此,矮人的原始婚礼比起婚礼更像是一场征服仪式——强大的宗族征服了弱小的宗族的领地,同?时得?到婚配的权力。 看?来?矮人现在已经想出了代替这个血腥手段的办法。他们让领地自己移动,不需要战争,不需要征服,就可以更换领地的位置。 “支撑起天幕之后,先?民又让太阳升起。太阳升起之后,先?民在天幕之下栽种钢铁世界树。世界树的每一根枝杈都托举着一个宗族的领地,如果宗族之间?产生婚姻,世界树会将婚姻双方的领地移动到一起。” 达内尔说:“栽种在无尽山脉最深处的钢铁世界树,就是矮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造物了。” 他指着轿厢下面的银白色道?路和土地说:“看?吧,人类。在温莎玛丽领土之下,世界树的枝桠正在默默地支撑着。原本?她应该为我们带来?一位新邻居的,可惜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婚姻取消了,梅尔达已经将宗族领土转移走了。 他们刚刚听到的如同?岩石撕裂一般的轰鸣声,就是领土转移的声音。 “我会让婚姻继续的,”珞珈说:“梅尔达一定会回到温莎玛丽的身边。” “希望如此,”达内尔面色苍白地说:“我由衷地希望如此。” 珞珈刚想问他为什么?脸色如此差劲,就见他指着前方说:“公共坟茔就在前面,我们的目的的到了。” 珞珈立刻抬头望去。 如果要让珞珈列举出最喜欢的生物和最讨厌的生物,那么?,她一定最讨厌精灵,最喜欢矮人。 因为精灵没有死亡,这对死灵法师而言这是一种挑衅。 珞珈不喜欢仅仅只是“存在”就在挑衅她的精灵。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矮人了。 无他,不是因为矮人擅长修理、创造什么?东西?,只是因为,矮人是第三纪元唯一一个还在坚持土葬尸体的种族。 他们有极强的宗族荣誉感,绝不会任由自己族人的遗体流落在外,更不会把它们送进死灵之海。 每一个矮人领地最中心的位置都是公共坟茔的所在地。所有死在这片领地内的矮人的尸体都会被安葬在这里。 珞珈走下轿厢,面对着一大片森白的碑林。 瓦妮莎在两个月前更刚“去世”的。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运回梅尔达,依旧保存在温莎玛丽的公共坟茔之中。 她甚至没有被安葬,只是被放置在了坟茔旁边的屋子里,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珞珈将白布揭开,露出瓦妮莎的全身。 “死亡”已经过去两周,但一点腐败的气味都没有闻到——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死”。 珞珈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具身体的生命的力量,又观察了一下她皮肤的颜色和质感。 颜色变得?灰白,质感也变得?略带坚硬。 珞珈捏了捏眉心。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具身体内没有任何“生命”的力量,已经彻底死亡了。 但是,“瓦妮莎”究竟是死是活,还是个问题。 她给瓦妮莎重新盖上白布,转头问达内尔:“无意冒犯,但是……” 她眯起眼睛:“你们宗族最近……有没有被一个炼金术士上门拜访过?” “大概这么?高,黑发黑眼,名?字叫兰伯特.休。” 第88章 [vip] 一个祸害 达内尔还没说什么, 伊尔却回?头看了珞珈一眼,欲言又?止。 他太知?道兰伯特.休是谁了,也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一旦出现, 就?代表着一场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毕竟他可是大陆第一的炼金术士, 也是最大的通缉犯。 但矮人可不了解这些?。矮人甚至不知?道“炼金术士”是什么。 达内尔皱眉,不解地问道:“兰伯特.休是谁?炼金术士又?是什么?” 珞珈解释:“炼金术士是魔法师的一种?,他们擅长调配药水,制作?傀儡,绘制魔法阵。我一直认为?,炼金术士和矮人有?许多共通点。” 比如他们都可以制造拥有?强大能?力的傀儡。区别只在于, 炼金术士的傀儡是由魔法操纵的,矮人的傀儡则不需要任何魔法操纵。 “而兰伯特.休是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同时?也是最邪恶、最疯狂的一个。” 珞珈找了找, 翻出一张兰伯特.休的官方通缉令上的画像。 画像上, 她老师兰伯特.休坐在高高的白骨王座上, 单手支颐, 睥睨众生。 不得不说, 这张画像的水平很高, 把她老师的精髓和神态刻画得惟妙惟肖。 就?连她这个和兰伯特.休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人也不可能?画得更加传神了。 这样的通缉令贴遍了所有?人类城市的大街小巷, 可以说是只要有?人类足迹到达的地方都有?兰伯特.休的通缉画像。 珞珈指着画像上的人, 严肃地说:“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人。如果你曾经在温莎玛丽宗族内见过他, 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没有?任何想要抹黑老师的意图, 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对所有?种?族而言,她老师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危险分子。这一点毫无疑问。 达内尔凑近了打量她手中的画像,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事实上, 矮人都市里基本不会有?人类出现。如果温莎玛丽的宗族领地里出现过一个人类,我们所有?人都会意识到的。” 珞珈若有?所思。 也对,矮人都市又?不是人类的城市。在一群连一米三都不到的矮人族中间,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类是十分显眼的。 如果达内尔说没有?印象,说明他真的没有?见过兰伯特.休。 珞珈还是最后确认了一遍:“你能?确定,你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这个名为?‘兰伯特.休’的人吗?” 她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确定她老师和“瓦妮莎之死”有?关——尤其是在她老师最近来?到了矮人都市附近的情况下。 好端端的,这个实验狂人怎么可能?离开他的宝贝实验室,一定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做。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温莎玛丽过,那么…… 达内尔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可以确定,这个人类没有?在温莎玛丽的领地内出现过……” 他想了想,又?说:“但是,我听瓦妮莎提起过,梅尔达的领地内,最近倒是有?一位人类访客。” 珞珈精神一震。 “是什么样的人类访客?” 达内尔“呃”了一声:“我没有?仔细问过……人类嘛,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 “哦,对了,这个人类还是个男性?。” 珞珈追问:“你有?没有?问过瓦妮莎,这个人类出现在矮人都市有?什么目的?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梅尔达停留多久了?” 达内尔的脸慢慢涨红,手足无措地说:“这个、这个……我那时?候没来?得及问这些?……” 没来?得及问? 珞珈挑眉:“你没来?得及问这些?……那你来?得及做什么了?” 达内尔支支吾吾:“我……我和瓦妮莎……我们……” 珞珈懂了。 她抬起手来?:“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达内尔松了一口气:“您明白就?好。” “其实我们不应该那么早就?这样做的,”他补充道:“至少?应该等到婚礼之后……为?了防止混淆血脉,矮人们只能?和婚姻对象生育后代。但是我们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婚姻居然会取消……” 就?像他怎么也想不到瓦妮莎居然会遭遇不测。 珞珈点头:“我理解您。” 爱情使人冲昏头脑嘛。 “我没来?得及问瓦妮莎这个人的身?份和来?矮人都市的目的,但我知?道他的个子很高,面容英俊,谈吐虽然不算幽默风趣但也绝不乏味,最最重要的是……”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人依旧还在梅尔达的领地,没有?离开。” 珞珈抽了抽嘴角。 她大概能?明白达内尔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问出的这几个问题了。 “怎么样,这个人就?是兰伯特.休吗?” 达内尔急切地问:“他是一个邪恶的炼金术士,就?是他害死了瓦妮莎吗?” 珞珈反驳说:“我刚刚就?说了,这句肉/体虽然已经死去,但真正的瓦妮莎生死存疑,有?可能?还活着。” 达内尔惊讶:“什么?” 他扑在瓦妮莎的尸体旁:“难道这不是瓦妮莎的尸体?” 说着说着,他就?要伸手揭开尸体脸上盖着的白布。 珞珈伸手阻止:“算了,不用看了,我可以保证,这就?是瓦妮莎的肉/体。” 而这具□□,也是真的死去了,连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矮人阁下,”珞珈说:“我们人类魔法师和你们看待死亡的方式是不同的。矮人认为?,一个人只要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身?体变得冰凉,就?可以算作?死亡。但人类魔法师并非如此。”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我们人类魔法师,将生命等同于命运。” 活人和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活人拥有?命运。人一旦失去了命运,就?失去了在世界上存活的资格。 身?为?死灵法师,珞珈对命运的变化十分敏感。 第一眼看见瓦妮莎的肉/体的时?候,她就?明白,这具肉/体已经“死”了,因?为?它不再拥有?任何命运。 但是,虽然它已经死了,却始终没有?僵硬、腐败,这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情。 “肉/体是命运的容器,”珞珈说:“想象肉/体是一个饱满多汁的橘子,而命运是橘子瓣里包裹着的汁液。生命就?是一个不断地挤压橘子、让它流出橘子汁的过程。等所有?橘子汁都流完了,橘子也就?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破烂残渣,可以直接扔掉了。” “瓦妮莎的情况非常特殊。” 珞珈说:“名为?瓦妮莎的橘子里已经没有?橘子汁了。但是她的橘子汁不是被人暴力挤压出来?的,而是被人用了一些?奇妙的手段,直接从完整的橘子里取出来?的。现在,瓦妮莎被完美地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表面上看上去好像还活着的肉/体;二,完整的命运。” “有?人偷走了她的命运,”珞珈说:“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肉/体并没有?在取出命运的过程中遭遇不测,因?此还保持着完好状态,既没有?僵冷,也没有?腐败,只是变得灰白而又?粗糙,仿佛真的是被榨干的残渣。” 珞珈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 达内尔连忙问。 无论是于公于私,作?为?瓦妮莎的恋人也好,作?为?温莎玛丽的一员也好,他都希望瓦妮莎可以活过来?。 他不想自己的恋人去世,这是人之常情。 希望自己的宗族可以恢复婚姻,这也是作?为?一名普通的族人、甚至的长老会的候补人员的心愿。 珞珈点头:“是的,只要找回?瓦妮莎被偷走的命运,再让命运回?归正轨,我们就?可以‘复活’瓦妮莎。” 虽然瓦妮莎严格意义上并没有?死,但是在绝大多数矮人们看来?,她就?是死了。 没呼吸没心跳,说还活着都没有?人会信的。 达内尔大松一口气:“太好了!” 他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瓦妮莎还能?活过来?……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族婚姻取消的直接原因?就?是瓦妮莎的死。如果瓦妮莎还活着,那么两?族婚姻还有?恢复的可能?。 “别高兴得太早,”珞珈给他泼冷水:“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是谁拿走了瓦妮莎的命运。” “找不到她的命运,我也就?无法‘复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自己的命运隔绝,最终只能?孤独而又?沉默地死去。” 达内尔抿了抿唇,最终苦笑道:“这也比之前的毫无头绪强得太多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瓦妮莎的命运,但是达内尔相信,他一定可以帮助瓦妮莎找回?属于自己的命运,重新回?归人世。 “您觉得谁最有?可能?做出这件事情呢?” 达内尔问:“是不是梅尔达的那个炼金术士?” 珞珈稍微点了点头:“没错,在我的心里,他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人。”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她老师,是不是兰伯特.休,他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如果这人是兰伯特.休,那么很简单,劝说他放弃做危险实验就?好了。在劝说老师的这一方面,珞珈拥有?着丰富的经验。 如果这人不是兰伯特.休,那就?更简单了,不想把命运交出来??打到你交出来?就?好了。 “现在,请您带我去梅尔达宗族。” 珞珈说:“我得去见见这位炼金术士,让他把瓦妮莎的命运交出来?。” 第89章 [vip] 世界树的客人 矮人是?与魔法绝缘的种族, 哪怕是?最基础、最简单的魔法,他们也完全无法做到,更别?提拿走命运这种精妙而又复杂的魔法了。 拿走瓦妮莎命运的人, 一定来自矮人都市之外。 这个最近才出现在梅尔达宗族领地内的人类, 当?然是?嫌疑最大的人。 珞珈十?分怀疑,那个人就是?她?老师兰伯特.休。 即使对于人类和精灵的魔法师而言,盗取命运的魔法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极为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够做到。 而在这些即为强大的魔法师中,能够做得出这种……说是?丧心病狂都有些抬举了的事情的,更是?少?之又少?。 要知?道,在魔法的层面上, 命运直接等同于生命。 拿走了命运,比拿走了生命的性质更加恶劣。 杀人只是?杀人而已,取走命运更接近于将一条生命玩/弄致死。 这种对于生命毫无尊重?的态度, 是?所有生灵都为之深恶痛绝的。 甚至包括精灵在内——生命对于精灵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了, 所以他们更加看重?命运, 因为命运是?唯一一件可以让他们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 听见瓦妮莎的命运被人窃取之后, 伊尔深深地皱起了眉:“窃取命运的行为不可原谅。我们必须找出这个窃取命运的小偷, 给他应有的教?训, 让他明白, 唯有命运是?不可亵渎的。” 珞珈有些尴尬地点头;“我正有此意。” 她?轻咳了一声:“关于这个窃贼的身份, 我心中有些猜测——他很可能就是?大陆第一通缉犯, 兰伯特.休本人。” 在罗查那会儿?, 她?还可以帮老师掩盖行踪,毕竟那时候她?老师尚且还没做出什么事情来。但现在, 瓦妮莎的尸体已经?摆在面前了, 她?老师极有可能是?最大的嫌疑人。 反正到了梅尔达,两边都是?要见面的。还不如提前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好给伊尔和盖拉诺尔一个缓冲的时间。 大多数魔法师还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人性的,灭绝人性如兰伯特.休者,实在少?之又少?。 古往今来,前后三?个纪元,大陆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兰伯特.休而已。 她?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够在“灭绝人性”这方面和她?老师比肩。 在和兰伯特.休共同生活的这二十?年里,珞珈其实一直有件事情没想明白——她?老师究竟遭遇了什么,才养成了这么一个把人不当?人的混蛋性格? 在兰伯特.休的眼里,人不是?人,人只是?骨头和肉块而已。命运也不是?命运,命运只是?一滩烂泥而已。 他摆弄着烂泥和肉块,随性地把它们捏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再随性地丢弃,不管这些烂泥是?不是?不可撼动的命运,也不管这些肉块会不会发出痛哭和哀嚎。 珞珈曾经?试图询问?过兰伯特.休的过去,试图探究他如此变态的原因。 结果她?失败了。 兰伯特.休拒绝向她?讲述自己的过去。对于她?向他描述的那些“童年不幸”“家庭破裂”“遇人不淑”导致他性情大变,最终走上法外狂徒的犯罪道路的故事更是?嗤之以鼻。 据他声称,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家庭和睦,幸福美满,根本就没有遭遇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唯一算得上不幸的,就是?被奸人陷害,导致他做人体炼金实验被抓包,被魔法协会带人抄了老家,上了通缉令再也没下来过,至今依然在逃。 珞珈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奸人是?谁,现在她?知?道了,就是?天灾骑士迦尔维亚。 迦尔维亚和兰伯特.休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后来迦尔维亚把兰伯特.休做人体炼金的实验室地址通报给了魔法协会,这才导致他被通缉。 珞珈私下里觉得,这事儿?也真的不能怪迦尔维亚。 圣骑士将友情和忠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这是?不假。但他们同时也怜悯、惜弱。让迦尔维亚对人体炼金实验置之不理,显然也是?不太?可能。 迦尔维亚是?兰伯特.休几百年的生命中遭遇的唯一不幸,要说是?迦尔维亚让他变得如此变态,好像也不大可能。 毕竟迦尔维亚举报他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他违法犯罪的生涯了。 珞珈左思?右想,也没能找到导致她?老师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最终不得不承认,她?老师就是?天生变态,和别?人没有关系。 她?自己能接受自己的老师是?个变态的混蛋,但是?她?担心别?人接受不了。 伊尔之前还表现得对兰伯特.休十?分敬重?和推崇,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自己尊敬的炼金术士夺取了别?人的命运的这个事实。 精灵最敬畏命运。在他们看来,夺取命运罪大恶极。 果然,伊尔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是?兰伯特.休盗取了瓦妮莎的命运?” 他不敢置信地摇头:“不,绝对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怎么可能如此亵渎命运?”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对兰伯特.休有些……崇拜,但你?要接受事实。如果我们一会儿?在梅尔达的领地见到了他,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这种崇拜做出冲动的事情。” “要知?道,我们一会儿?可是?要去把命运夺回来的。” 伊尔依旧坚定地说:“我相信他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亵渎命运。永远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珞珈又叹了一口气?。 她?对格维尔吐槽说:“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老师这么崇拜,崇拜到就要罔顾事实了。什么叫‘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 兰伯特.休就是?这样毫无底线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格维尔摸着下巴:“我也觉得有些意外。‘暴怒’的人物设定里并没有‘崇拜大陆第一通缉犯兰伯特.休’这一条。” “不过,所有主线人物里,暴怒的人设崩的最厉害,都已经?从纯血人类崩成精灵王子了,他愿意崇拜兰伯特.休就去崇拜吧,我也没辙了。” 种族都变了,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呢。 “我真的想不明白,一个精灵为什么要崇拜一个人类炼金术士呢?” 珞珈问?格维尔:“明明精灵王赛兰都因才是?炼金术的开创者啊?” 赛兰都因是?一位伟大的王者、一位强大的屠龙勇士,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博学睿智的学者,一位大魔法师。 他是?炼金术的开创者,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他创造的变格上古语,时至今日,依旧是?炼金术的基石。 兰伯特.休是?目前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这没有错,但珞珈不敢保证,他能够比赛兰都因更强。 因为赛兰都因是?开创者,而兰伯特.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两者表现出来的水平是?不可同日语的。 “如果我的精灵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把其他种族的炼金术士放在眼里。” 珞珈说:“因为精灵的王者,才是?最强的炼金术士。” 更何况伊尔是?精灵王子,赛兰都因的外孙。 他对自己的外公应该有更多的了解,从而更加崇拜他才对。 可是?他却对一个异族的炼金术士十?分推崇。 “这十?分不合理。” 珞珈沉思?:“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着天大的隐情。” 格维尔问?:“什么隐情?” 珞珈深沉地说:“伊尔撞坏脑子了。” 格维尔:…… 他面无表情:“醒醒,他是?精灵,你?撞坏脑子他都不会撞坏脑子。” 珞珈有些遗憾:“唉,真的吗?我还有些期待来着。”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盖拉诺尔清了清嗓子:“伊尔,不要激动。” 伊尔闭了闭眼睛:“我没办法不激动,他……” 盖拉诺尔说:“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还没有见到那个来到梅尔达的人类。或许他不是?兰伯特.休。” “如果他是?的话,伊尔,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帮助我们一起从他的手中夺回瓦妮莎的命运。这是?我们必须做到的事情。” 她?握住伊尔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答应我,好吗?” 伊尔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达内尔蹦了蹦:“你?们商量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去梅尔达?” 珞珈立刻低下头:“抱歉,让你?就等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伊尔也拍了拍达内尔的肩膀:“不用担心,我的矮人兄弟。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夺回瓦妮莎的命运。” 他轻轻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克制自己的感情,不会让它影响到瓦妮莎的复活的。” 达内尔抬起头来看着他,茫然地问?:“王子殿下,你?为什么这样悲伤?” 珞珈也看向伊尔。 精灵的脸上笑意淡去,他扯了扯嘴角:“我看上去很不开心吗?” 珞珈点了点头:“你?看上去非常悲伤。” 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伊尔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定是?看错了,或者……” 他揽住盖拉诺尔的肩膀:“或者,这全都是?盖拉诺尔的错——她?的脸只适合做出严肃认真的表情,即使笑着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在哭。” 盖拉诺尔无奈地笑笑:“精灵大人,‘严肃’和‘悲伤’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啊。” 珞珈忍不住点头。 皇储的脸可以时时刻刻保持严肃,但不能时时刻刻保持悲伤。 伊尔抹了把脸:“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我们还得去梅尔达领地呢。天色已经?不早了吧?一会太?阳该落山了。” 达内尔疑惑:“王子殿下,您忘记了吗?” “在矮人都市里,太?阳永不落山。” 矮人都市的太?阳是?十?六轮悬挂在人造天幕上的巨大光球。它们永不移动,永不熄灭。无论外界的四?季和昼夜如何交替,如何变化,山体深处的矮人都市里,十?六轮太?阳永远照耀着钢铁世界树。 “他恐怕真的撞坏脑子了,”珞珈沉痛地对格维尔说:“他明明来过矮人都市的——对于永生精灵来说,将近十?年的时光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是?他连矮人都市没有黑夜都忘记了。有没有什么偏方能治精灵的脑子?” 格维尔遗憾地摇了摇头:“很可惜,我们暂时没有开发出针对精灵的特效药。这边建议直接把脑袋砍了长个新的——反正也不会死嘛。这是?最适合精灵的治疗方式了。” “我们该怎么去梅尔达的领地?” 珞珈问?达内尔。 矮人都市的形态构造非常立体,一株巨大的世界树伫立在钢铁天幕之下,世界树分出无数枝杈,每一个枝杈上都生长着一个小小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属于一个不同的矮人宗族。 托举世界的枝杈可以自由移动,这也可以让结婚的宗族得以彼此靠近。 原本梅尔达已经?将领地靠近了温莎玛丽,准备举行婚礼,谁知?道瓦妮莎死亡了,婚礼直接取消,于是?他们又将领地挪走了。 珞珈眺望向远方,视线的尽头处,有一片缓缓移动着的陆地,那就是?梅尔达。 梅尔达正在离开温莎玛丽。 两片领地之间没有桥梁,也没有滑轮索道,除了飞翔之外,珞珈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联通两片领地。 她?自己可以借助魔法飞翔,但带不了其他三?个人。 不知?道矮人有没有什么类似于飞行傀儡的装备,好让他们飞到梅尔达上空。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达内尔摇了摇头:“我们不能飞过去。” 珞珈挑了挑眉:“为什么?” 达内尔说:“我们刚刚结束战争状态没多久,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冒险让温莎玛丽的飞行器出现在梅尔达的上空——或许他们会认为这是?重?新开战的信号。” 两组的关系本来就已经?非常微妙,非常紧张,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密封的火药桶里,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驾驶着温莎玛丽的飞行器出现在梅尔达的上空,很容易就把这个封闭的炸药桶引燃。 “如果我造成了这样的后果,索菲娜族长会杀了我。” 达内尔肯定地说:“而我也会杀了我自己。” “瓦妮莎最大的愿望就是?温莎玛丽和梅尔达能够重?归于好,两族人民能够安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重?现往日的荣光。如果我毁了这一切的话——我会恨不得杀死我自己的。” 珞珈心情复杂地对格维尔说:“看来矮人真的有可以供人乘坐的飞行器。” 听达内尔的意思?,矮人好像还习惯于把这种飞行器应用到战争里。 飞起来打仗——这么有创意的战争方式,再给人类一百年,人类也想象不出来。 “相信我,”格维尔意味深长地说:“有了飞行器的加入,战争会变得有趣许多倍。” “如果不能飞过去的话,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到达梅尔达领地呢?” 珞珈问?:“我们和梅尔达之间没有桥梁。” 梅尔达正在远离温莎玛丽,即使两者之间曾经?存在过桥梁,也已经?全部折断了。 “不,”达内尔摇了摇头:“我们之间始终有一道最紧密的桥梁连接。” 他指了指远方天际那棵贯穿天地的钢铁巨树:“我们之间,有世界树联通。” 每一个宗族的领地都被托举在世界树上。只要通过世界树,就可以到达任意一个宗族的领地。 ……道理是?这样没错。 珞珈迟疑道:“呃……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 她?打量着那根巨树:“我们需要爬树吗?” 爬树这种事,精灵最擅长。 珞珈回头对伊尔说:“要不你?先上去,我们酌情跟上?” 伊尔翻了个白眼:“魔法师,不要小瞧矮人的技艺啊。”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矮人都市是?矮人最伟大的杰作。” 他与有荣焉地看向世界树的方向:“矮人的世界树,是?最贤明的‘生灵’之一。” 生灵? 珞珈睁大了眼睛,重?新审视着地平线上的钢铁巨树。 那是?“生灵”吗? 钢铁的身躯之下,也隐藏着一个“灵魂”吗? “世界树能够分辨善恶,”达内尔说:“它允许怀抱善意的人进入它的内部,但不允许邪恶的、怀有恶意的人进入。它托举着所有世界,联通着所有宗族。当?我们想彼此做客的时候,我们就会进入世界树,让它将我们送到目的地。” “我们无法利用世界树来发动战争,因为世界树不允许怀有恶意的人利用它彼此攻击。它就像是?我们的母亲,仁慈,严厉。它希望我们彼此和睦相处,不希望我们彼此刀兵相向。我们也将它当?作最初的、最伟大的母亲来尊敬。” 达内尔郑重?地说:“因此,我们把从世界树里走出的客人当?作最友好、最尊贵的客人,因为他们是?怀着善意而来的,他们的善意得到了世界树的认可。即使是?在战争期间也是?如此。即使是?战争期间,世界树里走出了一个敌对宗族的士兵,我们也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兄弟。这是?矮人最神圣的传统。” “不要以为得到世界树的承认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类。‘不就是?怀着善意吗,我也可以’——不,浅薄的‘好意’不会得到世界树的承认。它只承认真正高洁、善良、真挚的灵魂。” 他叹了口气?:“当?时瓦妮莎就是?从世界树里走出来的。你?知?道,那时候我们两族刚刚停战,族长彼此通信,交流长老会的意见,最终决定再次结婚。为了给两族人民以婚姻的信心,瓦妮莎才来到温莎玛丽。你?知?道吗,人类,当?时的我们太?胆小、太?害怕了。我们想要得到和平,可是?又担心自己对和平的渴望不够真挚,不能够得到世界树的承认。为了互相通信,我们用上了不到一个巴掌大的简易飞行器。为了人员往来,我们在两片领地中间搭建了临时的滑轮索道。那时候我们的距离比现在可远多了,一封信从送出到收到回信,甚至需要足足六天的时间,更别?提乘坐滑轨索道来往于两片领地的人们了。他们可是?要吊在半空中滑上足足八十?个小时啊。” “可是?,即使这样不方便,我们也不敢进入世界树。因为我们怕,我们害怕自己的心中还残留着对于对方的恶意。我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敢让心与灵魂接受世界树的检验。” “根据当?时两族的约定,互相派去对方领地生活的年轻人,要乘坐特殊批准的飞行器从自己的领地出发,在对方领地的边缘降落,接受极为复杂周密的检查,并且在领地边缘的临时房间停留一个月后才能进入生活区——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恶意将传染病带入领地。这根本不是?对待客人的态度,这是?防备敌人的态度。但没办法,谁叫我们在不久之前,的的确确还是?敌人呢?” “但瓦妮莎拒绝了,她?拒绝被这样对待。她?说,让我去世界树吧。于是?,她?来到世界树的面前,让世界树检视她?的心与灵魂。世界树认可了她?的善良,允许她?来到温莎玛丽。她?从世界树中走出来,她?的善良得到了温莎玛丽所有人的尊敬和欢迎。她?成为了我们的朋友,姐妹,成为了我们的一份子。我们所有人都爱她?。” “但是?她?死了。” 达内尔声音低沉。 珞珈轻轻地问?:“梅尔达之所以取消了和温莎玛丽的婚姻,是?因为他们认为你?们中的某个人杀死了瓦妮莎,杀死了从世界树中走出的客人吗?” 达内尔点头:“是?的。杀死世界树的客人,是?最不可原谅的举动。瓦妮莎死后,我们甚至无从辩解。无论如何,杀死一个怀抱着善意的客人,都是?最纯粹的恶。我们试图找到杀害瓦妮莎的凶手,将他交给梅尔达处置,然而我们没有找到,我们甚至没有找出瓦妮莎的死因。梅尔达认为我们包庇凶手,对我们更加不满的同时,也对我们的心意产生了怀疑——连从世界树中走出的客人都能杀,还有谁是?不能杀的呢?我们的族人也人心惶惶——他们担心迟迟交不出凶手,梅尔达会恨上所有温莎玛丽的族人,在婚后对全体温莎玛丽开展报复……” 他耸了耸肩:“就这样,婚姻无法继续了。” 珞珈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令人无奈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错,他们只不过在合理地畏惧将来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已——即使他们的畏惧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说到底,一切的一切,都要怪那个偷走了瓦妮莎的命运的人。 他才是?造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衷心地希望自己的老师不是?这个人——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他没跑了。 兰伯特.休来到罗查果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要盗取瓦妮莎的命运。 不知?道他要瓦妮莎的命运做什么——最有可能的是?,他其实并不需要拿这份命运做什么。只是?他能拿,想拿,他就拿了。 他不会在乎被取走的命运会对瓦妮莎本人和两个宗族带来多么悲惨的影响,他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而已。 这就是?兰伯特.休。 珞珈捏了捏眉心。 希望这次她?还能劝老师把瓦妮莎的命运完好无损地还回来——否则就只好跟老师好好打上一架了。 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和老师打过架,到底谁输谁赢,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兰伯特.休不是?塞昂,没有那么多空子给她?钻。他了解她?的能力,了解她?的魔法。 希望她?老师出来的时候没有随身带着很多战斗傀儡。 炼金术士的战斗力都来自于战斗傀儡,只要她?老师傀儡带得少?,她?还是?有机会赢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去梅尔达呢?” 虽然前方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逃避没有任何用处,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该如何去梅尔达了。 没有桥梁和索道,不能飞行,那么,通往梅尔达的道路,只有一条—— 达内尔深吸一口气?:“我们去世界树。” ——只有和瓦妮莎一样,从世界树进入对方的领地了。 珞珈认真地问?:“你?准备好了吗,达内尔?” 进入世界树的条件是?心中怀有善意,不得恶意地互相攻击。 他们的目的地是?梅尔达,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对梅尔达心怀善意。 她?自己、盖拉诺尔和伊尔当?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和盖拉诺尔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矮人中有“梅尔达”这个宗族——换而言之,他们甚至不知?道矮人是?以宗族的形态生活的。 此前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怀有恶意? 伊尔虽然知?道梅尔达的存在,但是?他是?精灵,精灵和矮人是?友好的族类,作为精灵王子,他天生讨矮人喜欢,也天生喜欢矮人。 他对梅尔达,当?然也怀有善意。 唯一不确定的,只有达内尔自己。 他是?一个温莎玛丽矮人,温莎玛丽和梅尔达此前刚刚经?历过长达数十?年的战争。 而现在,好不容易停战了,彼此即将结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导致婚姻取消。 他真的能抛弃战争的阴霾,真正地将梅尔达视为朋友吗? 达内尔是?一个年轻的矮人,可以说,从他记事开始,两族就已经?开始了永无止境的战争。 梅尔达,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敌人。 身为一个温莎玛丽矮人,应该以消灭所有梅尔达矮人为己任,这是?他们的天职。 经?历了数十?年的耳濡目染,他也自然而然地将梅尔达视为了敌人。 不只是?他,两族几乎所有的矮人都受到了这样的教?育。 虽然战争停止了,但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时一刻能够做到的。 所以战后没有人敢走上世界树,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在内心深处依然将对方视为敌人。 达内尔此前也是?如此。直到他遇见了从世界树中走出来的瓦妮莎。 达内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已经?准备好追随瓦妮莎的脚步,接受世界树的检视了。 他将抛弃心中的仇恨与敌对,将梅尔达视为兄弟,视为亲人。 他带头走向了远处的世界树:“我们要尽快——尽快拿回瓦妮莎的命运,让瓦妮莎再次活过来。” 珞珈立刻跟上。 从世界树中走出来的,就是?最尊贵的客人。即使是?处于战争状态的宗族,也会以最郑重?、最诚挚的心,招待世界树的客人。 只要他们从世界树中走出来,就不会收到梅尔达的驱逐和敌对。 矮人是?重?视传统的宗族,就算梅尔达再怎么排斥人类、再怎么仇视“害死了瓦妮莎”的温莎玛丽矮人,都不会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来。 有时候,珞珈觉得矮人这个重?视传统的个性真是?让人觉得麻烦。可是?有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重?视传统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它让矮人的行为变得有迹可循。 只要遵循他们的传统,他们就能够给你?足够的宽容和尊重?。 世界树的枝桠托举着所有的宗族领地,就像厨师托举着一个盘子。 沿着银白色的道路,来到温莎玛丽领地的边缘,映入眼帘的是?世界树横生的粗大枝桠,这些枝桠的尽头连接着世界树的主干。 珞珈问?:“我们该怎么过去?” 达内尔指着联通着领地和世界树主干的枝桠:“看见了吗,那里有一条凹陷的路。” 珞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枝杈是?银白色的,银白得浑然一体,这种颜色的背景下,连道路都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了。 圆柱形的枝桠上有一条细细的凹槽,大概是?能容纳两人并排走路的宽度。 可见这条路径从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没打算被重?度使用。只能并排走过两人的小路,大概也只够让人走亲访友的时候用一用了。 “这是?通往世界树的路径,”达内尔说:“行走在这条路径上,你?可以洗涤心灵,抛弃恶念和敌意,让自己成为一个善良而温和的人——反正长老会是?这样向族人宣传的。” “路径的尽头,就是?世界树的入口。我从来没有进入过世界树,不知?道入口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瓦妮莎说,入口就是?一扇普通的大门。你?推开,走进去,一阵白光——等你?再走出来的时候,就是?另一个宗族的领地了。没有拷问?,没有警告,没有最原始的母亲的殷殷教?诲——好像它就这样在一瞬间之内看清了你?的内心,决定了对你?的处置——是?让你?通过,还是?将你?驱逐。” 他紧张地绞起了手指:“希望我可以通过。不……我一定会通过的。” 珞珈好奇地问?:“那些没有通过世界树审视的人,去了哪里?” “白光闪过,他们出现在了自己宗族的中央广场上。” 达内尔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嘭’的一声,你?凭空出现在了广场上。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有通过世界树的考验,被无情地驱逐了。你?并非心怀善意。” 珞珈低声说:“听起来倒像是?传送阵……” 而且是?个有自主意识的传送阵。通过检视的、心怀善意的人,就将他们传送到想去的对方。心怀恶意的,就传送到中央广场上让他们丢人现眼。 也不排除是?中心广场太?大了,人太?多了,除了这个地方之外,再也没有地方能够容纳得下被传送回来的人。 不过,按理来说,矮人不应该拥有魔法才对……而且矮人本身对魔法有先天的抗性,普通的传送阵甚至不能在他们的身上发生作用。 珞珈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世界树,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这株钢铁巨树到底是?矮人技术的产物,还是?魔法的成就。 如果是?矮人技术的话,只能说矮人的技术已经?超越了普通技艺的范畴,来到了“魔法”领域。 但是?这与矮人本身的特性冲突了。 如果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魔法”的话,那么,是?谁为矮人建造的这株世界树? 自从矮人住进深山之后,世界树就已经?存在了。 钢铁巨树已经?屹立不倒数千年了。 现在人类和矮人的关系很差,数千年前只会更差劲。而且人类的典籍和历史中从来就没有记载过矮人都市的具体模样,也没有记载矮人的风俗习惯,这说明人类对矮人一无所知?。 你?来我往的,矮人也更加不待见人类。 他们将世界树视为原始母亲。如果是?人类帮助他们建造的世界树,他们就算为了这份帮助也会和人类保持着友好的。 但是?他们没有。矮人和人类,水火不容。 钢铁世界树,应该不是?人类的魔法师帮助建造的。 不是?人类,那就只能是?精灵魔法师了。 总不可能是?龙族帮着修建的吧? 如果精灵帮助修建了钢铁四?结束,那么就可以解释某些事情了——比如,为什么矮人会对精灵有这么高的好感。 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树就是?来自精灵的帮助。 怪不得伊尔之前穿过矮人都市的时候得到了全体矮人宗族长老会的支持——因为他是?精灵王子,精灵在矮人世界里拥有被偏爱的特权。 走上了世界树枝杈之后,四?个人排成一列,由达内尔打头,义无反顾地向着世界树主干走去。 珞珈走在达内尔身后,好奇地向两边张望:“我们现在走在世界树的枝桠上,那么我们的下面是?什么?” “是?其他宗族的领地。”达内尔回答。 世界树托举着无数个宗族的领地。这些宗族的领地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世界树的枝干上,有高有低。 珞珈从小径两侧向下望去,穿过薄薄的云层,看见了另一个宗族的领地。 和温莎玛丽宗族一样,有街道,有建筑,有行人,有飞桥。 温莎玛丽的领地覆盖在他们的上方,遮住了他们大半的光线。有的地方甚至一点光都没有,沦为彻头彻尾的黑暗区。 珞珈再抬头往上看去,银白色的人造天幕几乎像是?和他们毫无距离。十?六轮太?阳的光线慷慨地照射下来,让温莎玛丽的领土上没有任何的黑暗。这几乎给温莎玛丽人带来了一些生活上的困扰,因为不存在黑暗,所以连睡觉都只能去寻找足够暗的房间。 不过,和下面黑暗中的宗族相比,阳光太?亮了睡觉困难都是?一个幸福的烦恼了。 “你?现在看到的是?二层的矮人宗族,”达内尔说:“别?看他们的领土里有黑暗区,但是?他们的情况已经?是?相对很好的了。毕竟他们只是?在第二层里而已——世界树有十?几层呢,越往下的层数,托举的领地也就越多,被上方领地占用阳光的事情也就越发严重?。” “我没有去过最底层的宗族领地,但我听说,他们整个领地每天都只有一线阳光,而那线阳光最终落在了族长的起居室里。” 达内尔耸了耸肩:“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会滋生这样的现象——长老会形同摆设,族内的一切权力都被族长牢牢地把握在手里。” “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了阳光开战。” 达内尔说。 珞珈抬头看着悬挂在天幕上的十?六轮太?阳:“你?们有十?六个太?阳,可是?太?阳永远都不够用。” 永远都有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这些地方陷入了黑暗。 “是?啊。” 达内尔感慨:“能够奢侈地使用阳光是?一种特权。唯有温莎玛丽和梅尔达有这种特权,因为我们是?最强大的矮人宗族。” 世界树的最上层,能够不受限制,永远泡在阳光里的,只有温莎玛丽和梅尔达。 珞珈想通了她?们为什么要强强联合,为什么要停止战争,休养生息。 因为再打下去,很可能会失去“唯一光明”的席位,沦落到下层的黑暗区去。 “是?啊,你?们非常强大。” 珞珈轻声说。 联通着世界树主干和宗族领地的枝桠不怎么长,珞珈很快就来到了世界树主干的大门前。 瓦妮莎说的没错,这里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门而已。 没有从天而降的、拷问?人心的神明。只有一扇等待推开的大门。 达内尔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打算推开大门。 第90章 [vip] 精灵哪有那么好心肠 “你?觉得他能推开那扇门吗?” 格维尔问珞珈。 达内尔坚定地走向了世界树。在他的面?前, 世界树银白色的挺拔主干伫立在天地之间,仿佛永远无法撼动?的伟大规则。 “我觉得他可以。” 珞珈说:“世界树的判定标准是‘心?怀善意之人?’,达内尔是心?怀善意的。” 他不?想作恶, 他只想找回所爱之人?的命运, 让她?再次活过来,以捍卫两族之间的和平。 他的出发?点是善良的。 “他去梅尔达的目的是追求和平,而非挑起战争。” 珞珈说:“世界树会认同他的心?意。” 既然追求和平的瓦妮莎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那么想要拯救瓦妮莎的达内尔,也应该会得到承认才对。 格维尔点了点头:“没?错,世界树认同每一份善良的心?意。” 果然, 在达内尔的手碰到大门的那一瞬间,世界树的大门缓缓地开启了。 达内尔怔怔地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他声音颤抖:“我成功了……我还在这里, 我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 眼泪缓缓从他的脸颊流下, 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成功了, 瓦妮莎, 我成功了……” 珞珈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瓦妮莎之前总是劝我来看看世界树……她?说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世界树会接纳我的善意。可是我总是不?敢相信。我总是担心?我其?实心?怀恶念, 总是担心?自己不?如她?一样正义, 一样善良。我还担心?自己在婚后无法和曾经是仇敌的婚约者们和睦相处……我对一切都没?有信心?。我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安宁平静的幸福。” 达内尔抽噎着:“可是我做到了……人?类, 你?看见了吗,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得到了至高的母亲的承认。” 他满脸泪水,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太?好了, 人?类, 我获得了解脱。我终于是一个善人?了。” 背负着自我怀疑的罪恶实在是太?痛苦了。达内尔无时无刻不?在拷问自己——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的举动?会为两族带来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我能守住来之不?易的和平吗,还是说我的邪恶和贪念会毁灭一切, 将?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拖入毁灭的深渊? 这些?自我质疑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深感自己是有罪的。他无法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正义而善良的人?,我没?有贪婪的私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族共同的利益。 他需要有一个足够强势、足够睿智的存在来肯定他的正义,让他从自我怀疑中解脱。 瓦妮莎可以做到这一点吗?不?,瓦妮莎做不?到。 她?善良,睿智,令人?尊敬,但她?并不?是不?可撼动?的权威。或许连她?都看不?穿我内心?深处的阴霾呢?达内尔这样想着。 即使瓦妮莎无数次地对他说:你?是一个善良而温柔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达到了正义的结果——他依旧不?能相信。 唯有世界树能够肯定他的正义。但是他却不?敢让世界树审视自己的内心?——如果世界树拒绝了呢?那就证明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恶人?。 因为善良,所以才会遭受良心?的折磨。因为畏惧,所以不?敢让世界树来审视自己的内心?。 直到现在,为了拯救瓦妮莎,他才终于鼓足了勇气,站在了世界树之前。 而世界树慨然接纳了他。 “其?实他根本不?必自我折磨这么久的,”珞珈对格维尔说:“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担心?自己不?够善良。烂人?只会担心?自己不?够烂而已。” 格维尔耸了耸肩:“善良的人?会比所有人?都痛苦——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达内尔擦干了眼泪,笑着对珞珈说:“瞧啊,人?类,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珞珈说:“我确信我在索菲娜族长的面?前做出过自我介绍……” 达内尔摊了摊手:“人?类,我的挚爱已经死去,我的宗族危在旦夕,你?觉得我能有闲情逸致去记住一个误入矮人?都市的人?类是如何介绍她?自己的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了呢?” 珞珈好奇地问。 达内尔说:“因为新的希望出现了,我们应该把目光向前看去……” 他戳了戳珞珈的手臂:“人?类,你?的名?字是什么?” 珞珈说:“那么我就再次自我介绍一遍。” 她?向达内尔夸张地鞠了一躬:“我是珞珈,一个自由的魔法师,为您效劳,达内尔.温莎玛丽阁下。” 达内尔咯咯地笑着:“你?的名?字可真奇怪啊,珞珈。” 珞珈抽了抽嘴角:“在人?类里,这可是一个非常流行的名?字——这寓意着拥有这个名?字的孩子都可以快乐而长寿。” 流行到连迦尔维亚陛下都曾经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珞珈。 大陆上十个小孩里就有八个叫珞珈,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而又长寿? “不?稀奇,因为你?们人?类全都很奇怪。” 达内尔说:“幸会啊,珞珈。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类交换姓名?呢。” 他探头看向盖拉诺尔:“你?呢,穿着铠甲的骑士大人??” 盖拉诺尔也低头向他鞠躬:“我是莉迪亚斯,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为您效劳。” 珞珈挑了挑眉。 真是稀奇,盖拉诺尔居然把这个名?字告诉了他。 盖拉诺尔耸了耸肩:“我们可是在世界树之前啊——在如此贤明的生灵面?前,可不?能说谎。这可是骑士的美德啊。” 珞珈抽了抽嘴角。 这个时候,盖拉诺尔倒是谈起骑士的美德了。 就好像之前一直用假名?骗人?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她?难道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等等,这里是矮人?的都市,矮人?可是致力于和人?类社会划清界限,就算被矮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珞珈怀疑这些?矮人?根本不?知道人?类帝国的皇帝姓希尔维斯特,更不?会知道洛尔贝涅的皇储名?叫莉迪亚斯。 果然,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达内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啊哈,”他说:“又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这个名?字寓意着什么呢?” 盖拉诺尔说:“莉迪亚斯的含义是——手捧太?阳之人?。” 达内尔抬起头来,望向天幕上十六轮炙热的白色光球。 “你?会捧起太?阳,将?光明播撒向大地吗?” 盖拉诺尔微笑:“我希望如此。” “这是不?可能的,”达内尔说:“光明是一种?客观而无情的存在。你?尽可以用尽生命去追逐它,却不?可能掌控它。” “手捧太?阳,将?光明播撒向世间的人?……听起来美好虚幻得像是一个梦境一样。” 珞珈看向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笑容不?变:“哦,是吗?” 她?说:“名?字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而已。我可是真实存在的啊。” “但愿美好的梦境可以有变成现实的一天吧。” 伊尔说:“我们该进入世界树了。” 达内尔飞快转身:“我要第一个进去!” 他快步地跑进了被推开的大门里。 珞珈也跟着进入。 她?原本以为,进入世界树的一瞬间,自己的心?灵会被窥探——毕竟世界树号称可以分辨善恶,她?怀疑这是一个拥有窥探心?灵的能力的炼金傀儡。 她?已经做好了被读心?的准备,也用上了一点小办法保护自己的秘密和隐私。 但没?想到,世界树并没?有读她?的心?。它就像是一个无生命的傀儡一样,什么都没?有做,就放她?通过了。 珞珈不?解地看着脚下。 如她?所料,世界树的内部果然有一个传送魔法阵。现在魔法阵亮起,柔和的白光淹没?了他们的身体。白光褪去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崭新领地。 伊尔四下打量了一眼,肯定地说:“这里是梅尔达。” 不?是温莎玛丽的中央广场。他们真的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借助它来到了另一个宗族的领地。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伊尔曾经来到过梅尔达的领地。 因为他是精灵王子,他被所有矮人?宗族欢迎。他可以畅通无阻地往返于所有宗族领地之间,就连真正的矮人?达内尔都做不?到这一点。 达内尔感慨地左看右看:“我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以友好的客人?的身份。” “世界树没?有审视我的心?灵,”珞珈说:“它直接启动?了传送阵,送我们过来了。” “我原本以为能够分辨善恶的世界树拥有读心?的能力呢。” 珞珈低声说。 如果不?是之前确实有矮人?被世界树拒绝过,传送回了自己宗族的中央广场,她?都要以为其?实世界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传送阵,谁站在那里都会被传送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所谓的分辨善恶只是矮人?们编造出来的传说了。 “读心??” 伊尔笑着摇摇头:“你?可太?小瞧了世界树了啊,魔法师。” “你?怎么会以为世界树会用一个人?的内心?来判断他的善恶呢?” 珞珈抱着双臂看向他:“您又有何高见啊,精灵大人??” 明明世界树是人?家矮人?的作品,他一个精灵倒在这里振振有词的。 “如果仅凭内心?就确定一个人?的善恶的话,那么世界树就不?能称之为最贤明的生灵了。魔法师,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他笑吟吟地说:“假如、假如一位学者熬夜写完了一份著作的手稿。他太?累了,以至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碰倒了桌子上的书,导致手稿散落了一地。这个时候,他的女仆进来了。女仆看见主人?正在睡觉,决定不?去打扰他。她?觉得屋子里太?冷了,想要点燃壁炉,为主人?取暖。可是这个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最适合用来点火呢?当然就是散落一地的废纸了。于是,当学者醒来的时候,壁炉熊熊燃烧,屋内温暖如春,而他刚刚写完的著作已经化为灰烬了。” 伊尔耸了耸肩:“你?觉得这个女仆是善还是恶?” 珞珈眨了眨眼睛:“这个嘛……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结果上出了一点错……” 伊尔说:“好吧,那我就这么问吧——现在这个女仆被学者解雇了,她?失去了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你?会给她?一个工作,雇佣她?来照顾你?的生活吗?” 珞珈把头摇得向个拨浪鼓:“我当然不?会。” 开玩笑,谁要雇佣这样不?着调的女仆? “看来你?已经做出判断了。” 伊尔凉凉地说:“有些?人?即使内心?深处纯白无垢,也会在无意之间做出恶行。那么,从结果上来看,很难说他们是善良的。” “被世界树允许通过的,与其?说是善良的人?,不?如说是善良而且不?会为目的地带来灾难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作‘友好的客人?’。因为他们只会为目的地带来快乐与祝福,而不?会为目的地带来任何不?幸与灾难。” 也正因如此,矮人?将?世界树的客人?当作最为尊贵的客人?,用最高的礼遇去接待他们。伤害世界树的客人?,则是最不?能原谅的恶行。 珞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世界树判定善恶的标准,不?是动?机,而是结果。 只有结果是善的,才是真正的善意。 “可是,世界树是怎么判断这个人?会不?会带来‘善’的结果的?” 珞珈不?解:“这可比读心?困难多了。” “世界树是最贤明的生灵,”伊尔说:“因此,它能够看穿命运。” 命运? 珞珈微微皱眉。 “当一个人?站在世界树面?前时,世界树并不?会审视他的内心?。它审视的,是这个人?的命运。” “从命运的河流中,它能够判断出这个人?是否会给目的地带来灾难。如果会的话,它就拒绝此人?的进入。如果不?会,它就接纳他,让他成为‘世界树的客人?’。” 伊尔一摊手:“很简单,对吧?” “窥探命运可不?是简单的把戏,王子殿下。” 珞珈严肃地说:“这是极为精深的魔法。这是矮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涉足的领域。” 一个简简单单的传送阵,矮人?是有可能自己画出来的。因为绘制魔法阵本身就没?有任何难度——找到一些?蕴含着魔力的材料,照猫画虎,画出一个差不?多的形状,运气好的话,传送阵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当然,运气不?好的话,传送阵也可以投入使用,就是不?知道会把人?送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窥探命运绝对不?是一个矮人?画师拿着一瓶水银基底的染料随便画上几笔就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在人?类和精灵的魔法师中,能够做到窥探命运的也寥寥无几。 对魔法一无所知的领主和农夫都觉得魔法师能够轻而易举地帮助他们拨开命运的迷雾,而只有魔法师自己才知道,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能够窥视命运的魔法师,古往今来的人?数,珞珈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了。 这还是她?并不?如何谦逊地把自己加了进去之后的结果。 矮人?建造的世界树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命运,只需要往前面?一站就行? 开什么玩笑。 伊尔以拳抵唇,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嘛……” 珞珈若有所思:“精灵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伊尔无奈地说:“好吧……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慧眼啊,魔法师大人?。” 他压低声音说:“是这样的……矮人?的世界树,其?实是由精灵帮忙建造的。” 珞珈挑眉。 嚯。 矮人?的伟大杰作,至高母亲,是由精灵帮忙建造的。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就是亡灵天灾刚刚结束的那会儿……你?应该对亡灵天灾的历史?十分了解吧?” 珞珈点头:“还算略知一二吧。” “亡灵天灾结束之后,精灵帮助人?类修建了遍布大陆的亡灵渡口,帮助矮人?修建了支撑钢铁天幕的世界树。” 伊尔说:“这可是项大工程啊,那段时间我们都忙疯了。光是选定适合放置世界树的山体就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之后还要挖空山体,排走地下水,撑起天幕,安放太?阳,打造世界树的骨架——你?知道吗,世界树的骨架一共分成三部分打造,后期才拼合到一起去的,不?然我们根本没?有地方存放那么长的树干!以赛兰都因的名?义!我宁可建造一百个亡灵渡口,也不?愿意建造一株世界树!” 珞珈面?无表情:“哦,原来世界树是由精灵一手建造的,矮人?一点都没?出力喽?” 伊尔摆摆手:“也不?是。当然了,矮人?们当然出了力。矮人?负责具体的结构设计和灵感构思,以及大部分的工艺和原材料,精灵只是帮助他们解决了一些?矮人?无法依靠自己解决的问题而已。比如,按照三千年?前的矮人?的技术水平来说,他们无法点燃十六轮永不?熄灭的太?阳。” “事实上,把世界放在树上也是他们自己想出的主意。世界树上的矮人?领地可以自由变动?位置,方便矮人?宗族缔结婚姻。在没?有世界树的年?代,矮人?宗族想要结婚,可是要把横亘在两族中间的所有领地都杀穿啊……现在和平多了。” “他们还说,住在树上是为了致敬精灵们建造树屋的传统。不?过我也没?觉得这玩意到底哪里和树屋扯上关系就是了。” “所以,能够窥视命运的世界树是精灵的注意了?” 珞珈问:“我知道精灵对命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执着,但我没?想到你?们执着到帮矮人?建造家园的时候也要在人?家家里安一双窥探命运之眼。” 伊尔说:“别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了,反正我看矮人?用的挺开心?的。” 他微笑着回头,望向世界树的方向:“‘世界树的客人?’……不?如说是‘命运的客人?’才对。” 怪不?得精灵王子能够受到全体矮人?的一致欢迎。 珞珈想。 原来矮人?都市是精灵族帮忙建造的。 住在人?家帮忙建造的居所内,当然要对人?家的王子客气点了。 在这一点上,人?类甚至做的不?如矮人?。 矮人?住着精灵的房子,把精灵当作最好的朋朋友。人?类用着精灵的亡灵渡口,却把精灵当作异种?。 “你?们精灵还真是有一副热心?肠,”珞珈开玩笑地说:“又是帮人?类建造亡灵渡口,又是帮矮人?建造世界树——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忙,现在人?类和矮人?都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了。” “亡灵渡口和世界树是在三千年?前建造的,那时候亡灵天灾刚刚结束,精灵王赛兰都因去世没?多久,你?们族内应该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吧?却已经开始帮助其?他种?族重建家园了。” 还一帮帮俩,而且两个都是超高难度的级别。 一个是搭建覆盖了整片大陆的亡灵渡口系统,一个是帮忙建造如此宏伟庞大的世界树。 不?愧是开创了炼金术的赛兰都因王领导下的精灵族,无论?是魔法的水平还是执行力都是一等一的。 珞珈拍了拍伊尔的肩膀:“看来我以后要对精灵改观了。你?们不?光是拥有强大的能力,还乐意用这种?能力去帮助他人?。” 这份热心?肠,大陆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种?族了。 伊尔扯了扯嘴角:“我的荣幸,魔法师大人?。” 格维尔皱着眉头问珞珈:“你?怎么了,刚刚说话怪怪的。” 她?最不?喜欢精灵族了。现在虽然和精灵王子交上了朋友,但她?对这个种?族的整体观感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珞珈冷笑:“我说话怪怪的?再怪能有精灵本身怪吗?” “三千年?前,亡灵天灾结束之后,大陆上的一半生灵都死去了,精灵族也失去了自己的王者,赛兰都因。” “但是他们连哀悼都没?有来得及哀悼,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帮助其?他种?族重建家园。亡灵渡口,世界树——哪一样不?是需要倾尽全族之力的大工程?精灵族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干完了一件又接着一件。你?不?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奇怪吗?” 格维尔迟疑地说:“呃……也有可能是因为精灵永生不?死,所以也不?太?在乎休息时间之类的?” 珞珈摇了摇头:“不?可能。精灵可不?是以热心?和乐于助人?闻名?的种?族。精灵十分冷漠,永生不?死让他们成为了命运长河岸边的看客,因此他们才会如此痴迷于命运,因为越是缺少?某样东西?,就会越是执着于某样东西?。” “他们也非常习惯于旁观其?他种?族的苦难。三百年?前,桑兰公国发?生过一场席卷半个国家的瘟疫。当时的桑兰大公麾下没?有能够研发?出解药的魔法师,于是他去近在咫尺的光辉山脉求助,请求睿智的永生精灵赐予他们解药。精灵族的答复非常简单——精灵女王让他们把因瘟疫死亡的尸体即使送去亡灵渡口,不?要拖延时间,导致瘟疫进一步传播——然后就结束了。没?有进一步的忠告,也没?有帮助桑兰公国研发?解药。最后桑兰公国的人?口死了三分之一,最后还是洛尔贝涅派出了自己的宫廷法师,才研制出了瘟疫的解药,阻止了瘟疫进一步蔓延。” 珞珈摊了摊手:“这才是精灵啊!冷血,无情,不?会因他人?的苦难而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三千年?前精灵帮助人?类修建亡灵渡口,这事儿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精灵怎么可能会管人?类的闲事呢?他们不?怕麻烦吗?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只好当他们是刚刚失去了一位精灵王,有感而发?,想要做些?好事。但他们居然还同时帮助矮人?建造世界树——就算是有感而发?,也不?用拼命到这个地步吧?同时进行两个如此巨大的工程,就算是精灵也会累坏的。” 格维尔皱眉思索:“你?这么一说,真的有点怪怪的。” “而且,我最在意的是……” 珞珈慢慢地说:“精灵帮助人?类修建了亡灵渡口,从那以后,所有死去的人?类都要从亡灵渡口顺水漂流,来到死灵之海。而矮人?是不?会使用亡灵渡口的。时至今日,矮人?依旧坚持土葬。他们将?亲朋好友的尸体安葬在宗族领地中央的公共坟茔里,让他们入土为安。” “现在,精灵帮助矮人?建造了世界树。世界树托举着矮人?领地,也就是说,矮人?们其?实将?亲友的尸体安葬在了精灵的世界树里。” 珞珈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人?类的尸体归于亡灵渡口,矮人?的尸体归于世界树——而两者都是精灵的造物。”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但愿这一切都是我的误解,都是一个巧合,而不?是精灵族蓄意的图谋——毕竟,他们要那么多尸体做什么呢?尸体又没?有任何的用处。” 格维尔搓了搓手臂:“你?说的我有点害怕了。精灵在收集人?类和矮人?的尸体?他们要干什么?组建亡灵军团?说起来,精灵里有你?的亡灵法师同伴吗?” 珞珈摇头:“精灵的魔法气息以生命为主。他们中间没?有死灵法师。” “那就怪了啊,”格维尔说:“没?有死灵法师,要尸体干什么呢?” “珞珈!珞珈!” 珞珈被一阵呼唤声唤回神来,一低头,发?现是达内尔在喊自己。 达内尔指着前方:“珞珈,你?看,梅尔达有人?来接我们了!” 珞珈抬头一看,发?现十几个矮人?正在从远处走来。 “那是梅尔达的族长和长老会。” 达内尔小声说:“世界树的客人?必须由族长和长老会亲自接待,这是矮人?的传统。” 珞珈低声说:“很棒的传统。” 达内尔嘿嘿一笑。 和温莎玛丽的索菲娜族长相似,梅尔达的族长也是一个中年?的女矮人?。她?威严,有风度,喜怒不?行于色。即使是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小女儿,也没?有让悲伤占据自己的全部心?灵。 在世界树前看见了两位人?类客人?之后,她?却并不?怎么惊讶。 她?站在珞珈的面?前,严肃地问:“尊敬的客人?,请问您来自何方?” 果然,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之后就是不?一样。 之前在温莎玛丽的时候还是不?受欢迎的人?类,现在来到梅尔达,摇身一变,变成尊敬的客人?了。 一会儿回温莎玛丽的时候也从世界树走好了——也享受一把被温莎玛丽欢迎的待遇。 珞珈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说:“我们是洛尔贝涅帝国的人?类——不?过如果是在问我们具体在哪里登上的世界树,那么我的答案是——我们是从温莎玛丽领地来的。” “温莎玛丽?” 族长身后的长老会成员窃窃私语:“怎么会是温莎玛丽——现在居然还有温莎玛丽矮人?能够得到世界树的承认!” “真是稀奇啊,他们明明连世界树的客人?都杀……”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谈判的?恢复婚约的?要我说都是痴心?妄想,瓦妮莎死后,两族的婚约就已经彻底破灭,再也无法挽回了!我宁可和世界树最底层的宗族结婚,也不?愿意和温莎玛丽生活在一起!这样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温莎玛丽连世界树的客人?都杀,难保不?会杀自己的婚姻对象!” “没?错,不?能答应!” 窃窃私语声愈演愈烈,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慷慨激昂的发?言和演讲。梅尔达族长不?得不?回过身来,挂上一副假笑:“先生们,能不?能给我和我的客人?们一点说话的空间?” 交头接耳的长老会立刻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珞珈咋舌:“瞧瞧她?这掌控自己的长老会的能力——达内尔还说世界树底层的宗族里,长老会唯族长马首是瞻呢,我看在世界树顶端的两大宗族里,这样的现象也不?少?见嘛。”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头。 “长老会在哪儿都是长老会,但有梅尔达这种?把长老会吃的死死的族长存在,就有被长老会完全掌控的族长存在。归根结底,还是看族长自己。” “我们的客人?甚至还没?有向我们介绍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善待世界树的客人?是矮人?的传统,先生们,请你?们尊重我们的传统。” 长老会成员们各自都地下了头,像是在听训的学生。 珞珈继续叹服。 训完长老会,梅尔达族长这才转过身来向珞珈说:“尊敬的客人?,现在您可以将?您的身份以及目的告知我等了。” 这一回,长老们果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别提无的放矢地要拒绝和温莎玛丽和好了。 珞珈松了一口气。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固然是劝说梅尔达和温莎玛丽和好,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以现在梅尔达众人?的态度来看,瓦妮莎之死对他们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现在无法真正地听取别人?的解释,也不?可能一口气答应和温莎玛丽恢复婚约,即使这份请求来自一位“世界树的客人?”。 在某种?程度上,长老会代表着族人?的意志。如果一件事情在长老会内部都骂声一片的话,很难期待普通族人?会如何举起双手欢迎它。 虽然长老会态度坚决,听说温莎玛丽来人?了就闹着要拒之门外,但是梅尔达族长的态度却和长老会截然相反。 看起来,梅尔达族长不?仅对恢复婚姻并不?算那么的排斥,相反,她?还很乐意接受这个结果。 看来索菲娜族长说的没?错,梅尔达的族长和她?是一条心?,都试图停止战争,恢复婚姻。 珞珈于是把自己的姓名?和来来历都告诉了梅尔达族长。 “我是珞珈,一个自由魔法师。希望有生之年?,梅尔达和温莎玛丽能够重新缔结婚姻,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她?诚恳地对梅尔达族长说:“这个方案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温莎玛丽和梅尔达再强大,终究也挡不?住每天都用尽各种?武器,互相攻击。正如达内尔所说的那样,如果两大宗族的战争持续下去的话,最终的结果只可能是两个宗族同时跌落神探,被后来者超越。 矮人?都市从来都不?缺少?强大而又幸运的宗族。温莎玛丽和梅尔达必须非常小心?才能守住世界树顶端的位置,守住永久的、不?会消失的光明。 在矮人?都市里,光明是一种?特权。总有一天,矮人?们会为了太?阳开战,而现在,两大宗族正在为了太?阳而停战。 梅尔达族长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 她?是绝不?愿意解除婚姻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盼望着和温莎玛丽的婚姻可以继续。 但是梅尔达族内支持她?这种?观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她?必须从族外去寻找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力量。 因此,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善待世界树的客人?是矮人?必须恪守的传统。几位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吧。” 关乎两个宗族未来命运的重要谈话,不?应该发?生在世界树下,而是应该发?生在宗族领地内部的长老会圆桌会议室里。 珞珈立刻跟上。 在路上,她?向梅尔达族长介绍了盖拉诺尔——当然,根据盖拉诺尔自己的要求,她?没?有把“盖拉诺尔”这个假名?告诉梅尔达族长,而是告诉了她?“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这个名?字。 在大陆上所有的人?类——无论?是哪一个国家的人?类——里,希尔维斯特这个姓氏都是如雷贯耳的。洛尔贝涅占据了半个世界,洛尔贝涅的皇储是半个世界的继承人?。 但是对于矮人?来说,希尔维斯特只不?过是又一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人?类姓氏而已。 听到了莉迪亚斯这个名?字之后,梅尔达族长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珞珈——梅尔达族长的名?字叫做易萨,易萨.温莎玛丽.梅尔达。 这代表着她?父亲是一个温莎玛丽矮人?,母亲则是一个梅尔达矮人?。 来到会议室之后,易萨族长让人?把守在会议室的门外,接着压低声音询问珞珈:“我就长话短说吧——是不?是索菲娜让你?们来的?” 珞珈点头:“是的,我们在离开之前见过了索菲娜族长。” 易萨族长感慨良多:“没?想到,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索菲娜依旧没?有彻底放弃婚姻的可能。” 她?坐在桌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就连我自己都有点想放弃了。” “族人?中间,畏惧婚姻的太?多了,对婚姻有信心?的却很少?。我不?知道索菲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愿意把杀害瓦妮莎的凶手交出来呢?瓦妮莎是我的小女儿,我永远都会为了她?而悲伤,哀痛,但只要索菲娜愿意把凶手交给我,我就能借此机会转移族人?的注意力,告诉他们,瞧 ,温莎玛丽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敌意,杀害瓦妮莎的是这个罪大恶极的人?,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索菲娜却一直都不?愿意。” “她?并不?是不?愿意,”珞珈说:“或许她?只是单纯地做不?到。她?找不?到杀害瓦妮莎的凶手,因为瓦妮莎其?实并没?有真正死去,她?依旧有可能‘活着’。” 易萨族长表情震惊:“什么?” 她?拍案而起:“瓦妮莎还活着?” 珞珈点头:“瓦妮莎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易萨族长惊喜地脱口而出:“太?好了,婚姻有救了!” 说完之后,她?立刻反应过来,补充道:“当然……瓦妮莎还活着,这也是再好不?过的。” 珞珈没?去管易萨族长的失言。 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将?孩子当作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一个母亲把孩子的地位排在宗族之后,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无可厚非。 “既然瓦妮莎没?有死,为什么温莎玛丽却说她?死了?” 易萨族长疑惑:“难道她?得了什么怪病吗?” 珞珈摇了摇头:“不?,瓦妮莎不?是因为空气质量差而接近死亡的。” 她?将?□□、命运、普通人?、魔法师的关系给易萨族长说了一遍。易萨听得云里雾里,但最终抓住了重点:“你?是说,瓦妮莎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邪恶魔法师取走了命运。现在只要找回魔法师手中的命运,就可以治好瓦妮莎。” 珞珈点头。 “而你?,现在怀疑之前来到梅尔达的魔法师有问题。或许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珞珈继续点头。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易萨惊讶地说:“那位魔法师不?可能取走瓦妮莎的命运。他甚至都不?可能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 “因为他也是世界树的客人?。某一天,他直接从世界树中走出来,来到了梅尔达的领地。” “就像你?们一样。” 第9 2章 [vip] “火焰在上” 他也是?世界树的客人? 达内尔惊呼:“怎么可能!” 被?世界树认可的客人是?最友善的客人, 他们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伤害到东道?主的事情,这是?命运见证的铁律。 如果那个魔法师也是?世界树的客人的话…… 珞珈立刻问:“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梅尔达的?” 易萨族长说:“半个月之前。” 半个月之前……恰好就是?瓦妮莎死亡前后。 ……更可疑了。 “准确地说,他是?在瓦妮莎去世的前一天来到梅尔达的。” 易萨说:“我记得很清楚……看守世界树的矮人告诉我, 一位尊贵的客人来到了梅尔达。我带着欢欣喜悦的心情去迎接客人, 回家之后,给我的小女儿瓦妮莎写信。我告诉她,这位尊贵的客人可真实奇怪——他居然是?一个人类魔法师。” “我在家里等着瓦妮莎的回信。我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她的信,反而等来了她的死讯。” 易萨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我不会记错的。” 珞珈也相信她没有记错。 这个人刚来, 瓦妮莎的命运就被?人取走了……很难说这是?一个巧合。 但是?世界树认可了他,这又说明他是?不可能做出伤害瓦妮莎的事情的,这是?命运的定论。 命运, 命运…… “命运会出错吗?” 她低声?喃喃自语。 格维尔说:“分情况吧……命运毕竟也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只要真实存在, 就有被?愚弄、甚至被?战胜的可能。” “你想一想, 假如说这个人真的是?你的老师, 那么, 他有没有可能骗过命运?” 兰伯特.休是?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 他有没有可能骗过命运? 珞珈肯定地说:“如果他想的话……可以。” 那他究竟想不想呢?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兰伯特.休会很乐意颠覆所有能够颠覆的存在。他想对命运说一声?:去他妈的。 珞珈又拿出了她老师的通缉令画像, 递给易萨族长:“那个从世界树里走出来的人, 是?画面上的这个吗?” 说起她老师留存于世的所有画像, 估计没有哪一张能比通缉令上的这张更写实、更传神了。 寥寥数笔,把她老师那股居高临下藐视苍生的气质刻画得淋漓尽致。 珞珈还曾经听她老师抱怨过, 就是?因为画像太?传神了, 才?让他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人认出来。 大陆上其他的通缉犯都没他这个待遇——别人的通缉令画像能看出来是?个人就不错了, 只有他的画像恨不得把他有几根头发?都画得淋漓尽致。 珞珈曾经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据说她老师的通缉令画像是?前任斯莱廷亲王——也就是?迦尔维亚的丈夫亲手?画的。 斯莱廷亲王出身贵族,具有着深厚的艺术素养,不止精通音律,在美术方面也有着不小的建树。 珞珈之前还想不明白,无冤无仇的,她老师又没招惹到斯莱廷亲王,对方为什?么要给他画一副通缉令画像?后来了解了兰伯特.休、迦尔维亚、斯莱廷亲王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才?终于明白——这哪是?无冤无仇啊,这是?梁子结大了。 易萨接过画像,仔细端详。 矮人不善于分辨人类和精灵的五官,即使这副画像描绘得十分传神,看懂画像也花了易萨一阵时间。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他就是?之前从世界树里走出来的人。” 她放下画像:“你们之前说,他很有可能是?害死瓦妮莎的凶手?吗?” 珞珈摇了摇头:“暂且不能说他杀害了瓦妮莎,因为瓦妮莎现在很可能还没有死,只是?被?人取走了命运——而这个取走她命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 她指了指画像下方的“全境通缉犯兰伯特.休”和用小字写着的他的事迹:“矮人不了解人类社会的情况,但这个人确实是?被?大陆所有国家联合通缉的头号通缉犯。我个人的建议是?,即使他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您最好也不要把他当成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 珞珈指了指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的伊尔:“这一点上,我们的精灵王子可以证明。” 易萨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伊尔。 伊尔咬了咬牙,闷闷地点头:“没错。兰伯特.休他……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 说完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向墙角,一言不发?。 易萨疑惑:“他怎么了?在我的记忆里,精灵王子可不是?这种沉闷的性格。” 珞珈“呃”了一声?:“这个嘛……他陷入了对命运长河的诡谲波澜的无尽思考之中……” 易萨摆了摆手?:“算了,我听不懂你们人类说话。” 达内尔说:“易萨族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人用某种手?段欺骗了世界树,同时差点害死了瓦妮莎,险些让我们两族再次兵戎相见!请您派出卫兵,将他制服,取回瓦妮莎的命运。” 易萨把画像递还给珞珈:“我是?梅尔达的族长,梅尔达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宗族。我们尊重传统,尊重世界树的客人——不论是?你们,还是?这位兰伯特.休。我宁愿相信,所有得到世界树承认的人都是?善意的客人。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愿意相信取走瓦妮莎命运的人真的是?他。抱歉,我不能派卫兵去制服他。” 达内尔连忙说:“易萨族长,这可是?关系到瓦妮莎的生命啊!” 易萨一拍桌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达内尔.温莎玛丽?没错,我记得你的名?字,瓦妮莎经常在信里提到你。她说你是?一个善良但缺乏果断的人。那么,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在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关系如此?紧张的现在来到我的领地?” 达内尔说:“因为我关心瓦妮莎,关心我们两族的未来。” “错!”易萨冷笑:“是?因为你通过了世界树的考核,它认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你才?能够昂首挺胸地走进梅尔达的领地,因为你终于可以确认自己的心意了。” “你相信世界树,胜过相信自己的心。只有在得到了世界树的承认之后,你才?有勇气来梅尔达见我——火焰在上,你正跟我的瓦妮莎谈恋爱呢,但你甚至不敢来见我!” 达内尔尴尬地低下了头。 “你所有的勇气都来源于世界树,可是?如果现在我派出卫兵去捉拿兰伯特.休,就等同于承认世界树也会犯错——它可以犯第一次错,就可以犯第二次、第三?次……我们矮人可是?一个多疑的种族啊,如果世界树曾经犯错,那么它的一切判断,就都不再值得信任了。” 她指了指珞珈和盖拉诺尔:“我之前甚至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你们,我之所以能够允许你们坐在这里和我谈话,只是?因为你们是?世界树的客人。如果兰伯特.休是?恶人,为什?么你们不能是??如果我要派卫兵把兰伯特.休抓起来,为什?么不能连你们一块儿抓?” 她逼近达内尔:“甚至于是?你,达内尔.温莎玛丽……如果世界树也会犯错,那为什?么你不可以是?心怀恶意,想要颠覆梅尔达的恶人?你还能够坚持自己的心吗?” 达内尔讷讷不语,冷汗涔涔。 “人总是?要相信点什?么。” 易萨挥了挥手?:“就让世界树暂且保持权威与神秘吧……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向所有宗族披露世界树犯错的真相。” 珞珈忽然问:“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易萨笑了笑:“当然是?我认为它合适的时候。” 珞珈嘴角抽了抽,对格维尔说:“看看,无论人类还是?矮人,政客都是?一副肮脏的德行?。”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办法……这是?智慧种族的通病啊。” 易萨呼出一口气:“作为梅尔达的族长,我必须做出对我的宗族最有利的选择。但是?作为瓦妮莎的母亲,我希望她能够再次活过来。作为一名?梅尔达矮人,我也希望我们和温莎玛丽的婚约能够继续下去。” “那个人是?一个人类魔法师吧?” 珞珈点头:“没错,他是?一名?炼金术士。” 易萨说:“矮人不相信魔法。换句话说,我们其实对魔法无能为力。魔法师的事情要交给魔法师来解决。” 她站起身来,深深地向珞珈鞠躬:“拜托你了,魔法师阁下。” 珞珈问:“您的意思是?,虽然您不会派出卫兵捉拿兰伯特.休,但是?如果我们和兰伯特.休起了……冲突,您也不会阻止,对吗?” 易萨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她的算盘可真是?精明啊,”格维尔感叹:“不出工不出力,脏活儿累活儿全让你们干,她自己坐享其成。你们成功,她女儿复活,宗族婚姻恢复,功劳都归族长。你们失败,她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反正她永远正确,永远占最大的便宜。” 珞珈好奇地问:“这一切不都是?你设定的吗?你为什?么这么义?愤填膺?” 格维尔愤愤不平:“我这是?为你着想啊,珞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忍,但如果换做是?我,我可不能忍!” 珞珈挑了挑眉:“你是?来煽风点火的吗?” 格维尔一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放心吧,”珞珈说:“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给人打白工。” “易萨族长,”她说:“我接受您的提议。我会帮助您取回瓦妮莎的命运,并且帮您恢复两族之间的婚姻。但作为交换,您必须向我支付一定的报酬。” 易萨说:“那您想要多少钱呢,魔法师?” 珞珈摇头:“矮人和人类的货币体系不共通,我不打算要矮人的货币。” “这样吧,让我们由?命运见证,彼此?许下诺言。” 她将右手?伸向易萨:“我会帮您取回瓦妮莎的命运。在瓦妮莎重归人世之后,就该是?您向我支付报酬的时候了。在那一天,您会说出三?次‘火焰在上’。每说出一次‘火焰在上’,我都会向您索要您手?中的物?品作为报酬。如果您觉得手?上的物?品太?过贵重,想等待下一次机会,那么,您可以选择拒绝。但是?,如果您接连拒绝了我两次,那么在第三?次的时候,无论您手?中的物?品是?什?么,您都必须把它交给我,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怎么样,这个条件您是?否接受?” 易萨惊讶:“假如我当时手?中握着一根不值一文的杂草,我也可以将它作为报酬交给你吗?” 珞珈点头:“是?的,我服从命运的安排。” “成交,”易萨干脆地说:“和你做交易真好啊,魔法师。” “您也一样。” 珞珈微笑着说。 “我们该去找那位魔法师了。既然他已经在梅尔达停留半个月了,那么他一定在梅尔达有一个固定的住处。” 易萨点头:“我让他住在了我的小儿子迈卡的房间。迈卡是?一个奇怪的矮人,年纪轻轻,就跑去人类社会当什?么圣骑士。他走了,正好兰伯特.休来到梅尔达做客,我就让兰伯特.休住进了他的空房间。” “迈卡的房间在长老会下一层左数第三?个房间,门上有一把他自己制作的锁——迈卡可是?我们中的天才?锁匠。那把所不用特制的钥匙是?没办法打开的。” 她回想着:“我似乎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来着……等等,我把它放到哪儿了?” “别担心,”珞珈微笑着说:“如果是?迈卡的锁的话——或许我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 第92章 [vip] 或许终有一日…… 易萨惊讶地说:“怎么……难道?你?曾经见?过迈卡吗?” 珞珈点了点头:“我曾经在罗查——哦, 也?就是某个离矮人都市一天路程距离的人类城市——我曾经在那里见?过他一面。” 她想了想:“如果您对他的现状感?到?关心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您——他现在过的还蛮不错的。” 野兔骑士受到?了罗查全体?人民的喜爱,他同时得到?了荣耀和金钱。要?让珞珈来?说, 同时得到?这两件东西还蛮不容易的。 虽然他也?遭遇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风险, 比如来?自疯王子特里萨的攻击。不过这些意外很快就被克服了,比如特里萨,他现在已经离开罗查,回到?了桑兰公国。而且他的性格也?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即使留在罗查,也?不会对迈卡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作为一个矮人, 迈卡在人类社会生活得还算不错。 “他真的去当?圣骑士了,对吗?” 易萨面无表情地说:“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沉迷人类的骑士文学, 不愿意留在矮人都市, 去过一个正经矮人应该过的生活。你?能想象吗, 人类?他和瓦妮莎是双胞胎, 他只比瓦妮莎晚出生五分钟而已。可是瓦妮莎已经开始了一段令人祝福的恋爱, 还肩负起了复兴宗族的责任——这才是下一任族长应该有的样子!而他呢?在婚姻前夕跑去人类社会, 当?什么圣骑士!火焰在上?!人类的国王会给他分封领地吗?他就不能安安分分地留在宗族吗?所有的矮人都能在他的母亲和他的宗族需要?他的时候留在她们的身边, 只有他做不到?。” 珞珈说:“所有矮人都能留在宗族领地, 当?一个好儿子、好族人, 但只有迈卡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圣骑士。他还是个非常优秀的圣骑士——而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矮人圣骑士。” 即使把迈卡放在人类圣骑士的圈子里对比, 他也?同样是最勇敢、最强大的那一批。 易萨冷笑:“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圣骑士。我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承担他作为一个正派的矮人所应该承担的义务。至于他在人类社会取得了什么成就, 或者受到?了哪些委屈——抱歉, 这对于我、对于梅尔达宗族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会回来?的, ”珞珈说:“迈卡对于宗族有着深厚的感?情。总有一天,他会带着足以令所有人骄傲的成就回到?矮人都市。” “那我希望这一天尽早到?来?。”易萨不无讽刺地说。 她开始整理圆桌上?的羊皮纸文件:“好了,让我看?看?,在我离开的这一会儿又有多少愚蠢的文件被送了过来?——‘德尔文的兔子咬坏了我的篱笆,还吃掉了我的牵牛花!英明睿智的族长大人,请做出公正的判决吧!’火焰在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为什么要?让族长来?亲自处理?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人类一样,有个……那叫什么来?着……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令人厌烦的琐事的人,好让族长不必每天都和篱笆、兔子、牵牛花打交道??” “宫廷总管,”盖拉诺尔说:“在人类的宫廷中,这个倒霉蛋……不是,这个人被称为宫廷主管。他不仅负责宫廷内部的财政收支以及各项事务,还负责帮助皇帝处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国家事务。据我所知?,有些人会直接称呼他为宫廷宰相。” 以她的身份来?看?,她的确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对人类宫廷最了解的那一个。 易萨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也?应该有一个宫廷宰相的。我们为什么没有呢?” “或许因为您是一位族长,而不是一位皇帝吧。” 珞珈耸了耸肩。 “命运的细微玄妙之处,谁都无法说得清楚。” 易萨又低下头去阅读文件:“或许终有一天……” 她抬头看?了一眼珞珈:“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们不是要?去找兰伯特.休吗?” “我这就走了。” 珞珈向她鞠了一躬:“易萨族长,希望命运如您所愿。” 走出会议室后,伊尔抱起双臂,意味深长地说:“魔法师,你?有没有感?受到?命运的波动?” 珞珈说:“说起对命运的掌控,谁都比不上?精灵啊,王子殿下。” “命运积聚在水中。如果说普通的命运波动是扩散中的涟漪,那么现在……” 伊尔张开手臂:“在这里、在矮人都市……可是翻涌的海啸啊。” 珞珈一言不发。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魔法师?” 伊尔说:“第?三纪元快要?结束了。” 珞珈停住了脚步。 她转向伊尔:“王子殿下,在纪元更迭这件事情上?,像我这样仅仅只活了二十年的人类,一定不如永生的精灵更有发言权。” “但是……” 她抱起双臂:“以我浅薄的见?识来?看?,纪元更迭并不是一件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事情。” “我可没在开玩笑。” 伊尔说:“命运注定如此。第?三纪元——也?就是人类的纪元即将结束。” 珞珈顿了顿,转而问格维尔:“他是在说胡话吗?” 格维尔眨了眨眼:“没有哦。” “第?三纪元——也?就是人类的纪元,的确即将结束了。” 珞珈问:“你?设定的?” “当?然是我设定的,”格维尔奇怪地说:“除了我这个创世神之外,还有谁有这个权力去决定大陆的命运呢?” 珞珈叹了口?气:“那么创世神大人,您要?如何结束人类的纪元呢?” “据我所知?,大陆上?曾经出现的两次纪元更迭,其?无一不以席卷大陆的巨大灾难作为分水岭。第?一纪元的末尾,魔龙肆虐大陆,为同样生活在大陆上?的精灵和人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精灵王赛兰都因铸剑屠龙,结束了苦难的历史,也?结束了属于魔龙的第?一纪元,开启了属于精灵的繁花年代。繁花年代的末尾,亡灵天灾爆发,赛兰都因再?次阻止了席卷大陆的灾难,这一次,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精灵隐退,属于人类的纪元开始。” “那么这一次,您要?以什么灾难来?结束人类的纪元?” 珞珈问:“再?开启一场亡灵天灾吗,还是说……”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灾难,可以结束人类的纪元呢?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格维尔说:“你?所敬重的,你?所崇拜的,伟大的洛尔贝涅皇帝,迦尔维亚陛下的称号——” “她被称为天灾皇帝。皇帝的铁蹄所过之处,天灾蔓延。迦尔维亚就是结束人类纪元的第?三次天灾。” 珞珈的心中一片平静。 “我就知?道?……”她苦笑着说:“你?设置的那些所谓的‘坏结局’……它们不仅仅是迦尔维亚和洛尔贝涅的坏结局,它们还是人类的坏结局。” “可以说是如此吧,”格维尔说:“你?看?,连矮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战争其?实是一种?内耗,尤其?当?你?的对手不仅仅是眼前能够看?到?的这些时。相比于前两次的天灾,第?三次的天灾来?得漫长而悄无声息。起初你?不过觉得这是一场寻常的战争——第?三纪元已经爆发过太多太多同样的战争了。你?以为挺过这几年,一切又会变得和从前一样了。但是皇帝的欲望不止于此。当?战争持续上?十年、二十年,那么,没有人会不疲惫,没有人会不厌倦。战争破坏经济,消减人口?,让民众失去生活的信心。或许你?会觉得,那不如一鼓作气让皇帝先征服整片大陆,再?慢慢地休养生息好了,到?时候,我们会得到?一个统一的强大帝国……可是别忘了,你?们的大陆上?可不止生活着人类一种?智慧种?族。在山脉深处的都市里,矮人宗族在飞速地发展。她们通过婚姻与结盟结成了一个密不可分并且阶级分明的紧密联盟,终有一日,联盟会变成帝国,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族长会成为这个伟大帝国的第?一位皇帝。她们现在隐居在大山深处,但是她们不会永远隐居在这里。” “她们总会走出深山,去大陆上?看?一看?的。然后她们就会发现,比起蒸蒸日上?的矮人宗族,人类已经落后了太多太多。” 格维尔耸了耸肩:“于是人类的纪元结束,属于矮人的第?四纪元开启。这是一个魔法消没、科学盛行?的年代。我打算给它取名为机械纪元。而人类的纪元……” 他歪头想了想:“或许我会为它命名为天灾纪元。始于亡灵天灾,终于天灾皇帝——以两次席卷大陆的天灾作为标志——这就是人类的纪元。” 第93章 [vip] 我心永恒 “你知道吗, ”格维尔对珞珈说:“我给这个世界取名为‘天?灾大陆’。天?灾即为人类的纪元,大陆即为人类的大陆。人类即为席卷大陆的第三场天?灾。” “人类的纪元结束了,天?灾大陆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他摊了摊手:“你看, 我为这个故事设定了许多个结局。有的结局里, 人类彻底陷入了黑暗,有的结局里,人类挣扎着?试图复兴往日的辉煌……不过,属于?天?灾、属于?人类的第三纪元不可阻止地逝去了。盖拉诺尔会带领洛尔贝涅复兴帝国的辉煌,这是人类的夕阳余晖。热烈,灿烂, 温暖得让人落泪。可是夕阳终将落山,天?空中再次升起的是矮人的十?六轮人造太阳。即将开启的,是属于?科学与机械的、属于?矮人的年代。人类终将谢幕。” 他向珞珈夸张地鞠了一躬:“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结局——对于?矮人来说, 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这些小个子是时?候走出大山, 成为世界的主人了。” “三个种?族, 三个纪元, ”珞珈低声说:“我早该想到的——这片大陆上一共有四个智慧种?族。” 龙族、精灵、人类、矮人。 龙族的蛮荒世纪, 精灵的繁花年代, 人类的天?灾纪元——该轮到矮人了。 每一个种?族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纪元, 在自己?的纪元里, 他们是世界的主人, 大陆的主角。纪元结束后, 他们或从容、或狼狈地谢幕,将舞台的主场交给下一位登场的新主角。 这非常公平——公平得甚至有些滑稽。 在这个处处不公平的世界里, 主宰纪元这种?大事居然?是见者有份的——多么奇怪。 在人类的社会里, 矮人甚至不能拥有完整的人权,可是他们却都能够成为一个纪元的主宰。真是咄咄怪事。 “矮人的纪元里, 还有魔法存在吗?” 珞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她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居然?也?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纪元更迭,大陆更管主宰,这固然?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可是,这和一个死灵法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魔法师已经?是人类社会的边缘阶级了,而死灵法师甚至还是魔法师中的边缘人物。 她会同情?这片大陆上每一个微小的人,因为无论这个人有多么微小,他或她的苦难却是真实而又?沉重的。 她会怜悯纪元更迭的过程中每一个为之受难的生灵,但对于?纪元更迭本身来说,她却并不太在乎。 死灵法师在人类的世界里是怪胎,在矮人的世界中还是怪胎——那么世界是由人类来掌握还是由矮人来掌握,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在大陆上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么,她关心?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了。如果矮人成为了大陆主宰,那么魔法还会在大陆上兴盛吗? 无需格维尔回答,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矮人的纪元是机械与科学的纪元,不是魔法的纪元。 “在机械纪元里,魔法依旧存在,”格维尔说:“魔法师依旧拥有自己?的学院,自己?的传承。不过,和第三纪元那些出入宫廷、得到皇帝和领主尊敬礼遇的魔法师相比,第四纪元的魔法师生活就要低调得多了。他们不再公开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不再出现在大众的眼前,不再试图用魔法为自己?争取利益。他们隐居,避世,就像第三纪元的矮人一样?。他们甚至关闭了魔法学院,不再培养学生,而是以家族为单位小范围地传承魔法知识。魔法协会变成了摆设,因为魔法师的人数已经?少到甚至不再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管理了。” “第四纪元的魔法依然?存在,只是从触手可及的现实变成了梦幻般的传说。” 格维尔说:“毕竟,矮人可不怎么喜欢魔法。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魔法并不存在。” 珞珈说:“无论如何,只要魔法继续存在就好。” 只要名为魔法的伟大奇迹依然?存在,这个世界就不算太糟糕。 “是的,我接受。” 珞珈说:“我接受这个结局。人类的纪元即将结束,被矮人的纪元所取代。我接受这个结局。问题是——它将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虽然?人类的纪元已经?走到了尾声,但此时?尚且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最灿烂的夕阳呢。 “大概八十?年后吧。” 格维尔说:“从现在算起八十?年后,天?灾纪元结束,机械纪元开启。” “八十?年后……” “这八十?年的时?光,是人类最后的夕阳黄昏。黄昏又?被称为逢魔时?刻,在一天?当中的所有时?间里,它最瑰丽,最奇诡,最热烈,最灿烂,也?最短暂,就像是一场阳光下的盛大梦境。八十?年过去,忽然?有一天?,梦醒了,五彩斑斓的肥皂泡破碎了。” 他微笑着?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知道,八十?年对于?一个精灵来说短得就像是一个梦境。” 珞珈说:“怪不得伊尔会说人类的纪元就快要结束了。对于?他而言,的确就在一眨眼之间。” 她收拾好心?情?,问伊尔:“那么,王子殿下,作为一个永生的精灵,我猜你对于?大陆上的纪元更迭并不感?兴趣。毕竟,以您的年纪,您已经?经?历过一次纪元变换了。而那一次变换涉及到了精灵族本身。” 伊尔小时?候曾经?跟随他的外公精灵王赛兰都因学习变格上古语。赛兰都因还存活于?世的时?候,精灵们依旧是大陆的主宰。 “我确实对此不感?兴趣,”伊尔悠悠然?地望着?远方支撑天?地的世界树:“无论是人类主宰大陆,还是矮人主宰大陆,反正精灵依旧生活在光辉山脉里,与世隔绝。矮人上位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呢,因为矮人喜欢精灵,他们把精灵当作自己?最亲近的朋友。” 人类对精灵的态度说不上有多么敌视,但反正不太友好。 “关键在于?你啊,魔法师,”伊尔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类被曾经?不屑一顾的矮人驱逐,还是奋起反抗,不做命运的傀儡,誓死守卫人类的主宰地位?” 伊尔说:“魔法师,我们都知道你拥有强大的力量,或许你能够改变既定的命运呢?” “既然?命运已经?注定,我又?怎么可能改变的了呢?” 珞珈反问。 “我可没有办法违抗神明的意志啊。” “神明……” 伊尔说:“权当这是神明的意志吧。但是魔法师,我必须提醒你的是——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你一个人掌握着?足以颠覆命运的力量。而其他人可没有你这样?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总有人雄心?勃勃,想要免于?溺亡在命运的河流里。” 珞珈问盖拉诺尔:“他说话是一直这样?神神叨叨的吗?” 盖拉诺尔耸耸肩:“习惯就好。毕竟,他可是一个精灵啊。” 珞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身为最大的人类帝国的皇储,盖拉诺尔似乎对于?人类的纪元即将消亡这个消息并不震惊。 “凡存在的事物必消亡,”盖拉诺尔说:“您应该也?对这个道理知之甚明。难道我们要因为一朵花儿终将枯萎而不去欣赏它的美?丽吗?或许人类的纪元在下一秒就会结束,或许整个世界在下一秒就会崩塌,可我心?永恒,我剑永恒。” 她郑重地用剑柄敲击了三次珞珈的肩膀,就像当初为她授勋时?那样?。 “打起精神来,骑士!任命运的洪流如何冲刷我们的躯体?,洗练我们的意志,我们的誓言永不磨灭,我们的精神永不磨灭。” 珞珈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走吧,”她呼出一口气:“让我们去会一会我们的敌人吧。” 要问珞珈对昔日师生终成仇敌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她只能说:早有预料。 早在她发?现自己?的老师被魔法协会悬赏了两百万金币通缉的时?候,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倒不是说她贪图自己?老师两百万的悬赏——虽然?她确实考虑过把她老师卖了换钱的可能性——只是被人拿出两百万来悬赏足以证明她老师在某些地方确实不太符合大众观念中的道德标准。 只要她继续在大陆上旅行游历,接任务养活自己?,那么这个任务总有一天?会接到她老师的头上。 现在,她拿着?迈卡给的钥匙,站在了他的房门前。 矮人以宗族形式聚居,他们并没有人类和精灵认知中的“小家庭”观念,当然?也?不会住在只能容纳三五个人的小院子里,而是所有同宗的矮人都住在一栋建筑里。 珞珈用钥匙打开了迈卡的门。 迈卡的房间在建筑的中上层,占据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房间的一半浸透在全?天?无休的阳光中,另一半则笼罩在安宁舒适的黑暗中。 感?谢矮人喜欢住在高大空间里的习惯,走进房间的时?候不至于?碰头。 在进入房间之前,珞珈再三叮嘱伊尔和盖拉诺尔:“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炼金术士。我知道,你们都见过塞昂.魁内扎尔,兰伯特.休要比魁内札尔还要危险一百倍!所以,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们必须跟在我的身后,我让你们行动你们才可以行动。否则我可保护不了你们!” “对了,盖拉诺尔……” 她想了想,委婉地说:“你……你还是把兜帽戴上吧。” “兰伯特.休他……对你的母亲迦尔维亚陛下……嗯,印象不太好。” 第96章 [vip] 喝了吧 盖拉诺尔听话地?戴上了兜帽, 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珞珈端详了一下伊尔,又说:“你要不要也把兜帽戴上?” 毕竟他现在用着盖拉诺尔的脸,如果兰伯特.休的报复心理比较强, 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迦尔维亚的继承人的长相, 那伊尔就危险了。 伊尔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深吸一口气:“反正……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和他见上一面的。” “我有一些话,必须和他说清楚。” 珞珈想起了自己老师的那个?“杀死精灵”的计划。 兰伯特.休打算终结精灵的永生,通过某些手段杀死精灵,为此,他还做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的实验, 并?且写下了一部语焉不详的实验笔记。 笔记上,记录着他对?一个?代号为“g”的生物的观察。珞珈合理推断,“g”就是洛尔贝涅的天灾皇帝迦尔维亚本人。 兰伯特.休的实验不能说是不成功的, 至少对?于?精灵本身来说是这样的。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永生精灵死于?兰伯特.休之手, 但?精灵的永生已经被撼动?了。 这份动?摇虽然微小, 但?也足以影响整个?精灵族的命运。 塞西利娅女王已经被惊动?了。从二十年前?开?始, 精灵族就一直在寻找兰伯特.休。但?兰伯特.休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通缉犯, 如果他想隐藏自己的行踪, 那么即使是精灵女王也别想找到他。 现在是二十年以来精灵距离兰伯特.休最近的一次。 如此大好的机会, 伊尔当然不会放过。 “我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很多很多的不解, 想要让他为我解答。” 伊尔低声说:“我必须得到答案。” 珞珈沉默了。 伊尔之前?说过, 自己是兰伯特.休的学生。作为兰伯特.休真正的学生,珞珈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兰伯特.休和伊尔有几千岁的年龄差, 伊尔最需要老师的时候, 兰伯特.休还没出生呢。 而且,珞珈可以肯定, 自己是兰伯特.休的第一个?学生。 因为她老师真的对?如何教导和抚养一个?学生一窍不通,一点都不像是久为人师的样子。 二十年前?那场让精灵为之震动?的实验,兰伯特.休本人却称之为一场失败的尝试。珞珈没有追问?过他到底在尝试什么,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失败了。因为她知?道兰伯特.休不会说实话的,追问?也没有用。 她能想通这个?道理,伊尔却未必能想通。 因为这对?于?她而言只是自己老师罄竹难书的斑斑恶行中的一件,对?于?伊尔来说,却是足以颠覆他的宗族的大事。 “真是没想到,再次和他见面,居然是在矮人的领地?上。” 伊尔讽刺地?笑了笑,低声说:“命运啊……” 命运无常啊。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向室内。 “我们要进去了,王子殿下。注意保护好你自己。” 伊尔握住了手里的长弓。 迈卡的房间被分割成明暗的两个?区域。明亮的区域靠近窗户,被布置成会客厅的样子,摆放着桌椅和书架,书架上陈列着矮人语的书籍。 窗边的书桌上干干净净,墨水瓶拧得紧紧的,只有一本摊开?的书放在中央。 珞珈走上前?去,拿起了这本书。 这是一本用通用语写就的书籍。书皮用精美?的小羊皮装订,触手温润柔软。 书本摊开?在全文大约三分之二处。一朵蓝色的干花被夹在书页当中充当书签,这是十三瓣的矢车菊。 珞珈仔细阅读起了书上的内容。 “诗人于?是悲歌着:‘命运!命运!我将以何饲喂你?以我的血肉之躯,以我疯狂的爱意——’” “骑士举起她的剑:‘让他们尽管上吧!我将以安娜的迦尔维亚的名义与它?们战斗到底。无论是命运,抑或是其他。’” “‘你无法改变命运,也无法战胜它?,’魔法师说:‘命运不过是水而已,你要如何战胜一滴水?你劈不断它?,烧不死它?,无论你如何毁灭它?,最终它?依然会归来。不如把它?喝下去吧,迦尔维亚,饮下那些命运,饮下那些属于?你的命运,也饮下那些不属于?你的命运。与它?们共生吧,从此迦尔维亚即是命运,命运即是迦尔维亚。’” 珞珈合上书,在书脊上看到了书名。 《天灾骑士传奇,或称迦尔维亚与安娜》,亚希伯恩著。 这是她不知?读过多少遍的书,是她心目中骑士文学的巅峰之作。 迦尔维亚陛下的圣骑士冒险。 这本书出现在迈卡的房间里不足为奇,迈卡是一名立志成为圣骑士的矮人,他如果没读过这本书才叫奇怪。 不过…… 珞珈摸了摸书桌表面。 迈卡离开?矮人都市很久了,可书桌上却没有灰。 这说明,他并?不是最后一个?使用这间书房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把这本书摊开?放在书桌上的人。 最后一个?阅读这本书的人,是在迈卡之后住在这里的兰伯特.休。 他曾经是迦尔维亚的挚友,在《天灾骑士传奇》中,他的身份是“魔法师”。 他为什么要读这本记述自己曾经的经历的书呢? 珞珈心想。 难道他在回忆着什么吗? “珞珈大人,”盖拉诺尔小声问?道:“情况如何?您发生了什么?” 她和伊尔都听话地?跟在珞珈身后,没有擅自行动?。 珞珈回过神?来,回头向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书本:“我们的炼金术士先生在文学上有着广泛的涉猎。” 她把书放回原位:“他不在有阳光的外间。” 梅尔达宗族离太阳太近了,近到阳光都有些浓烈的过分。梅尔达的矮人想要睡个?好觉,只好人为地?创造出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 永不熄灭的十六轮太阳的光辉将外间照射得熠熠闪光。而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内间,则是甜美?昏沉的黑暗,是梅尔达矮人的卧室。 “我们去卧室看看。” 珞珈说。 卧室的门没有锁,珞珈轻轻一推,就将卧室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无孔不入的阳光顺着这条缝隙照射进来,驱散了卧室内的昏暗。 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男人站在卧室的正中央,垂眸而立,似乎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珞珈的眼神?微微凝固。 “屋里有人吗,魔法师?” 伊尔急切地?问?:“他是不是在屋里?” 珞珈沉默地?看了屋里的人一眼,给伊尔让开?了位置:“你自己看吧。” 与此同时,卧室内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哦,是你们来了。” 他轻松地?说:“真巧啊,没想到在矮人都市里也能见到熟悉的面孔。” 他笑了笑,抬起手来向珞珈打招呼:“小王八蛋,你觉得矮人都市怎么样?” 珞珈客气地?说:“我敬佩矮人的奇思妙想和伟大的创造力。” “是啊,矮人可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年轻男人说:“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着谁也比不上的巨大力量。他们在机械上的造诣简直登峰造极,我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可以用来改造我的机械傀儡。” “果然是你!” 伊尔大喊一声,压抑着怒火走上前?来:“兰伯特.休!” 他伸手抓住年轻男人的领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精灵?” 年轻男人歪了歪头:“我可不认识你啊!” “少装蒜了!” 伊尔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们什么都能瞒得住我吗!让我来告诉你吧——” 珞珈打断他:“精灵大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和它?说太多的话。” “它??” 伊尔注意到了她语言中代词的转变:“你在说什么?” 珞珈冷静地?走上前?来,掐住年轻男人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她的手掌下,是温热的血肉,柔软的皮肤,勃勃跳动?的有力血管。 珞珈知?道,假如自己现在扭断这根脖子,鲜红滚烫的血液会喷涌而出。 “这个?东西,并?不是兰伯特.休本人。” 珞珈说:“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傀儡。他有很多这样的傀儡。” 炼金术士可以炼制各种各样的傀儡,而兰伯特.休的人形傀儡达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就连一位母亲都分辨不出哪个?是傀儡人偶,哪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被你猜中了啊,”年轻男子虽然被扼住咽喉,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珞珈——你已经成长到足以让我为你感到骄傲了。” 珞珈没接他的话。 这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她还不需要靠一个?傀儡的歌功颂德来满足自己。 “它?是一个?炼金傀儡?” 盖拉诺尔惊讶:“可是它?的外形和行动?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她不是没见过人形傀儡,塞昂魁内札尔就是一个?人形傀儡的行家。但?是,真正像人一个?能够说话能够思考的傀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兰伯特.休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从前?是,之后也会是。” 其实在掐上傀儡的脖子之前?,她也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她老师本人还是老师的傀儡。 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傀儡——因为真正的兰伯特.休不可能让她掐住自己的脖子。 “我们就长话短说吧,”珞珈对?手中的傀儡说:“瓦妮莎.梅尔达的命运在哪里?兰伯特.休本人又在哪里?” 她要取回瓦妮莎的命运,而伊尔需要见到兰伯特.休本人。 “瓦妮莎的命运我不知?道去哪里了,兰伯特.休在哪儿我倒是知?道。” 傀儡依旧保持着他不变的笑容说:“他去世界树了,世界树的顶端。” “他还说——大树已经栽下三千年了,是时候收获了。” 第95章 [vip] ——吃掉。 珞珈立刻扔开手上的傀儡, 拔腿冲向世界树。 被她扔开的傀儡捂着脖子?哈哈大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跑得快一点啊,珞珈!要是去得晚了, 命运的毒酒可就要被饮光了!哈哈哈哈哈!” 珞珈向后一挥手, 傀儡的胸膛立刻被轰出来一个大洞,破碎的血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傀儡的笑意渐止,它用?手捂住伤口,鲜血从它的指缝里流淌出来。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了,”它喃喃地?说:“明明我只是一个傀儡啊……为?什么要让我流血呢?” 伊尔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 转身去追珞珈。 他必须见到真正的兰伯特.休。 无论对方在做什么,有什么企图,他都必须见到他。 他有许多、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他有许多、许多的问题必须得到答案。 盖拉诺尔留在原地?, 看?着捂住胸口的傀儡。 傀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让伤口飞快地?愈合。 它是兰伯特.休的复制品, 它能?够使用?兰伯特.休大部分的能?力, 治疗伤口自然也?不在话下。 伤口愈合后, 它用?长袍的下摆擦干净了手上的血。 “流血的感觉很糟糕吧?” 盖拉诺尔忽然出言问他。 傀儡抬头看?了她一眼, 嗤笑出声。 “你?觉得呢?” 它懒洋洋地?说:“你?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生?命, 也?没有所谓的命运。可是那些滚烫的血液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在你?的血管里涌动着, 一直一直地?提醒着你?——你?看?, 你?和那些真正活着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它们只是藏在血管里也?就算了, 眼不见心不烦嘛,我可以当作它们不存在。可是它们居然还会流出来, 流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 红艳艳的,和真正的人血一模一样。这是要干什么啊?” 盖拉诺尔说:“或许这是在提醒你?, 你?真的和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过是兰伯特.休的恶趣味而已,”傀儡扯了扯自己的脸,把自己这张和兰伯特.休一模一样的脸扯到变形:“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它松开自己的脸:“就是这个人,烂到家了。他把傀儡制造得和真人一般无二,甚至想要让我们拥有‘命运’。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欲望而已。可是即使是他,也?无法从无到有的创造命运。到头来,无论我的血有多么热,无论我有多么像一个人,我终究都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我甚至连矮人的机械傀儡都不如,”它揉了揉自己的脸:“毕竟矮人的机械傀儡有自己的思?考方式,而不像我——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全都不属于我自己,全都复制于另一个人。” “你?复制了兰伯特.休的思?想和灵魂,”盖拉诺尔问:“对吗?” 傀儡点了点头。 盖拉诺尔说:“那你?知不知道……” “我拥有兰伯特.休绝大多数的记忆,”傀儡说:“可以说,只要是他知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盖拉诺尔看?向珞珈离去的方向:“那请你?告诉我……我的这位死灵法师朋友……她的命运如何?” “不,”她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问题:“我不该这样问的……我应该问……珞珈,珞珈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命运吗?” 傀儡点点头:“是的,她现在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命运。不容易啊。” 盖拉诺尔放松地?叹了口气?:“太好?了。” “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地?……” “停停停停停,”傀儡连忙打断她:“你?要干什么?” “……我也?可以放心地?走向我的命运了。” 盖拉诺尔疑惑地?看?着他:“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迎接命运不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做的吗?” 傀儡盯着她看?了半晌,笑着摇了摇头:“不……盖拉诺尔,我很好?奇,你?究竟打算迎接什么样的命运呢?” “说到底,你?也?不是真正的人类吧?我们都是一样的。像我们这样的东西,从被创造的一开始就没有命运存在。你?打算迎接什么样的命运,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细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很快演变成剧烈的摇晃和崩塌。 “地?震了。” 她说。 “不。” 傀儡摇了摇头。 “是世界树——生?长了起来。” 珞珈飞奔在梅尔达的洁白?飞桥上。 震动已经传到了飞桥上,地?面?被摇晃、撕扯,裂开了半人宽的缝隙。 地?面?上土石飞溅,甚至连扬起的灰尘都是洁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白?雾蒙蒙,仿佛伊莲娜女神的光明神国。 可惜矮人不信奉伊莲娜女神,珞珈分出一缕心思?去想,不然他们会觉得这是一场神迹。 飞桥两旁的矮人惊慌失措。他们彼此搀扶着,一边避开土石和地?裂,一边用?惊疑不定?的语气?互相询问:“是地?震吗?可是我们生?活在世界树上,世界树从来没有地?震过!” 是啊,在从前三千年的时光里,世界树从来就没有地?震过。 它安安静静地?存在,安安静静地?托举着矮人的领地?,安安静静地?审视矮人们的命运,也?安安静静地?承载着矮人的生?老病死。三千年来,矮人把它当作母亲,当作家园,当作灵魂与肉/体的最终归宿。 母亲永远都是沉默的。现在,母亲不再沉默了。 珞珈抬起头来,飞桥的尽头就是不再沉默的世界树。它不再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沉默的钢铁造物,而是像一株真正的植物一样,舒展着枝叶,仿佛在伸懒腰一样。 钢铁是矮人最可靠的伙伴,那么树木就是精灵最忠诚的朋友。 伊尔从身后追了上来。 “魔法师!”他大声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去哪,才能?找到兰伯特.休?” “是去我们来时的地?方吗?” 他们来时被世界树送到了梅尔达的领地?边缘,那里是整片梅尔达领地?距离世界树最近的地?方。 “不是去那里。” 珞珈摇摇头。 “精灵大人,”她喊道:“一棵树上最甜美的果实长在哪里?” “什么?”伊尔一边跑一边喊:“为?什么要问这个?” “回?答我!” “树顶!”伊尔说:“最甜美的果实,生?长在最高的树枝上!” “那我们就去树顶!” 珞珈说。 她吹了个口哨,翻身骑上了飞奔而来的骡子?。 伊尔一脸不敢置信:“这他妈——” 他回?头看?了看?天崩地?裂的飞桥:“这玩意是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从命运幽影里抄近道过来的。 珞珈面?无表情地?想。 她向伊尔伸出了手:“上来吧,王子?殿下!我们要飞去世界树的树顶!” 伊尔抓住她的手,爬上了骡子?的马背。 之后,他和骡子?双双僵硬了起来。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伊尔揉了揉眉心:“我有点头晕……” 骡子?也?难受地?打了个响鼻。 永生?精灵和亡灵践踏,生?与死的两个极端,你?们两个凑到一起,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珞珈一拉骡子?的缰绳:“快走!” 骡子?扬起了脖子?,缓缓展开燃烧着鬼火的双翼,升上天空,向着世界树的顶端飞去。 伊尔头晕得更加严重了。 等到骡子?安全地?降落在世界树顶端的小平台上时,他连站都站不太稳了,却还强撑着四下打量:“在哪?兰伯特.休在哪?” 珞珈扳过他的身体,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长相和刚刚的傀儡一般无二的年轻男人站在一个如日轮般耀眼的洁白?光球前。 光球不过拳头大小,被他托举在掌心,仿佛是一轮被人捧在手上的太阳一般。 伊尔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错不了了。 珞珈心里一片尘埃落定?。 这就是她的老师,大陆第一炼金术士兰伯特.休。 “老师,”她轻声说:“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伊尔倏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兰伯特.休转了转手里的光球:“你?说这个?” 他说:“珞珈,我应该没有把你?教得笨到连这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矮人族的命运啊,”他举起光球,让自己沐浴在它的照耀之下:“矮人的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命运,都在这里了。” “包括瓦妮莎的命运吗?” 珞珈问:“我听说有一个名叫瓦妮莎的矮人女孩被人取走了命运。老师,是你?做的吗?” 兰伯特.休爽快地?点头承认:“是我做的。珞珈,我小时候经常陪你?一起打雪仗,你?应该还记得怎么滚雪球吧?先抓起一小把雪,捏成一个雪球芯,再用?这个雪球芯在雪地?里滚啊滚,不一会儿就可以滚成一个很大的雪球了。瓦妮莎——那个女孩的命运就是这个雪球芯。” 他高兴地?向珞珈展示手里的光球:“看?,这就是我用?她的命运滚出的雪球!” 珞珈顿了顿,向格维尔吐槽:“你?知道吗,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就会很累。” “你?知道你?的老师又做出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可是因为?他太疯狂了,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变得正常一点。”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头:“若论疯狂,没有人比得上兰伯特.休。” “所以我不打算劝他了,”珞珈说:“我累了,毁灭吧。” 她举起法杖:“老师,把矮人的命运给我。你?能?拿它做什么呢?不如尽早还给人家。” 否则,就算兰伯特.休带来了他所有的武装傀儡,她也?得拼尽全力跟他打一场。 “我不会把它还给矮人的,”兰伯特.休捏着光球,笑着说:“我要把它……” 他仰起头,把光球送到嘴边:“我要把它——” “——吃掉。” 第96章 [vip] 因为我是真实的 兰伯特.休彻底疯了。 过去?的?二十年里, 珞珈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之前她老师虽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也做出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最多也就是做做人体?实验, 每一场实验的?受害者……呃……从来没超过十万人。 曾经杀害过十万人的?魔法师虽然不算多, 但也不是从来没有过。远的?不提,就在短短四年前,水系魔法师弗里曼就一次性杀死了六万人。数万人的?伤亡,姑且还在一个普通人理解的?范围之内。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太不一样了。 一万人、十万人、一百万人的?生命固然珍贵,可和一个种族的?未来,一个纪元的?命运相比, 实在是微不足道。 被兰伯特.休捏在指尖的?光球亮到刺目,磅礴的?命运在其中纠缠流动,整座大陆从今往后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时光都凝聚其中。 这份命运太过沉重了, 甚至让人在直视它?时忍不住屏住呼吸, 内心深处涌上深深的?敬畏。 虽然和创世神?轻松愉快地相处了这么久, 但我果然还是没有达到神?明的?境界啊……珞珈有些自嘲地想。 面对整座大陆的?命运, 她果然还是不能保持沉着冷静的?平常心。 不过,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保持人类对于命运的?敬畏并不是坏事。人类永远都不应该变成神?明。 珞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把生命放上天平称量数量的?做法, 但她不得不说, 兰伯特.休这次已经完完全全地过界了。 已经过界到她甚至无法再继续包庇他的?程度了。 掠夺一个种族的?命运,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界限。 格维尔在她耳边惊呼:“他在干什么!我这边的?系统……”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 半透明的?身影闪闪烁烁:“……系统马上就要崩溃了!” 创世神?的?系统, 即为世界运行的?基石。 基石崩塌,世界就将不复存在。 珞珈冷静地说:“这是当然的?。他打?算夺取整个矮人族未来的?全部命运。矮人是第四纪元的?主?宰, 是世界的?‘未来’。如果矮人的?命运被人掠夺, 那么你?的?世界将会立刻崩溃。” 失去?了未来,也就失去?了一切。 珞珈偏过头去?, 飞快地对伊尔说:“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有什么纠葛,总之我们现?在必须立刻阻止他。吸收全部的?命运需要至少五分钟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制服他,必要的?时候甚至不得不杀死他。” 她用?法杖的?末端狠狠地敲击地面,洁白的?地面上瞬间弥漫上燎原之势的?冷白色火焰:“你?是战士吧?帮我拖住他三分钟……不,两分钟就足够!两分钟之后,我就可以彻底制服他。” 伊尔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他弯弓搭箭,一箭向兰伯特.休的?喉咙射去?,被他一偏头轻松躲过。 “不过……你?打?算怎么阻止他?” 伊尔说:“他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他能够操纵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傀儡。” 珞珈笑了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盖拉诺尔。” “其实我是个死灵法师。你?是个精灵,应该记得三千年前的?亡灵天灾吧?对,我和那个罪魁祸首一样是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的?战斗方式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散播瘟疫,震荡灵魂,当然,还有威力最强的?一种手段——召唤尸体?。尸体?真是最棒、最棒的?战士了,不会恐惧,不会疲惫,不会疼痛,源源不断,被它?们杀死的?人又可以转化为新?的?死者,继续战斗……真是太棒、太棒、太棒了!” “亡灵天灾之后,拜你?们精灵所赐,人类放弃了土葬,把尸体?送去?了死灵之海,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是有史以来最最强大的?死灵法师,我可是死亡的?领主?,可是我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召唤过一具尸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可是在矮人都市,在世界树上!” 她张开双臂,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三千年来,矮人将死者埋葬在世界树里。这里是如今大陆上唯一一片真正的?墓地,沉眠着数以千万计的?死者。这里,是死灵法师的?天堂。” 数以千万计的?坟墓和死者,对于死灵法师来说,就是数以千万计的?超级士兵。 珞珈承认,兰伯特.休是一位极为强大的?炼金术士。如果自己是在大陆上的?其他地方和他相遇,或许会无法战胜他的?战斗傀儡们。 但是,这里是矮人的?世界树。 这里是如今大陆上唯一一个能够完全发挥死灵法师实力的?地方。 如今想找一片有大量死尸存在的?墓地可不容易了。感谢兰伯特.休给她选择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虽然矮人的?尸体?不如人类的?好控制,但只要不是精灵,在死灵法师的?眼里,就没有根本?上的?差别。 “帮我拖住他两分钟,两分钟之后,一切就都交给我。” “两分钟吗……” 伊尔把长弓扔到了一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的?束腰皮带里拔出两柄雪亮的?匕首握在手里,脚尖点地,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地冲了出去?。 “对手是炼金术士的?话?,当然是要和他贴身战斗啊!” 他凭借精灵的?轻盈,瞬息之间就挥舞着匕首冲进了兰伯特.休的?三米之内。 兰伯特.休此时已经把藏着矮人命运的?光球吞进了肚子,他一边召唤出铺天盖地的?战斗傀儡,一边哈哈大笑:“伊尔,伊尔!好久不见?,你?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你?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甚至也一点都不像你?的?父亲。你?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伊尔咬牙切齿地刺向他:“你?怎么还敢提起我的?母亲!你?怎么还有脸面对我们!你?难道不认识我这张脸吗?这可是盖拉诺尔的?脸!” “是啊,金发,金发的?盖拉诺尔,比夕阳和黄金还要珍贵和璀璨……” 兰伯特.休冷漠地说:“无论金色的?夕阳有多么的?珍贵,终究也只是如同……” 他忽然顿了一顿,一边躲过伊尔的?攻击,一边疑惑地低头看着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冷白色的?火焰已经弥漫上了世界树顶端的?所有地面,兰伯特.休召唤的?战斗傀儡在沾上白焰之后纷纷变得动作迟缓,接着再也一动不动了。 “珞珈……” 他带着些不解地抬头向珞珈喊道:“你?的?火焰不是只能杀死亡灵吗?” 他不记得自己学生的?火焰可以让战斗傀儡无效。 伊尔大吼着向他攻击:“可别忽视了我啊!” 珞珈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笑着说:“哦,原本?是这样的?。可是之前,我遇见?了一个炼金术士,并且和他好好地战斗了一场。战斗结束之后,我领悟了一些新?的?东西,并且将之应用?到了我的?火焰上——现?在它?可以烧毁炼金术士和他们的?傀儡之间的?连接了。”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炼金术士制造出的?多么强大的?傀儡,本?身也只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已,并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必须有人在背后提着线小心翼翼地操纵,如果这条线断掉了,傀儡就会变得如同一堆破铜烂铁一样动弹不得。这就是炼金傀儡最大的?缺陷。” 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现?在,啪嗒……小心一点啊,老师,不要被我烧断了你?的?傀儡线。” 兰伯特.休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他带着满满的?欣慰说:“真是不错啊,珞珈——你?已经成长到让我刮目相看的?程度了。” 珞珈谦虚地说:“多亏老师得好。” 说实话?,如果不是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地担心某天要和兰伯特.休兵戎相见?,她也不会在遇见?塞昂之后彻夜不眠地思索炼金术士在战斗上的?弱点。 她之前能够战胜塞昂,一是因为塞昂当时的?注意力被盖拉诺尔吸引了,二是因为兰伯特.休教给她的?抢夺傀儡的?方式足够强。 如果把炼金术士操纵傀儡的?过程比作傀儡艺人操纵傀儡线的?话?,那么,兰伯特.休教给她的?方法就是去?抢夺这些傀儡线。 这一招对付一些弱小的?炼金术士百试百灵,对付塞昂这个级别的?炼金术士需要一部分运气?加持才能成功,而用?来对付兰伯特.休本?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兰伯特.休是最强的?炼金术士,他握在手里的?傀儡线,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既然无法夺走,不如直接烧毁吧。 反正只要烧毁了这些线,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这些炼金傀儡了。 兰伯特.休捂着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啊,真是不错啊,珞珈!” “我太为你?感到骄傲了。你?是我唯一的?学生,我唯一的?骄傲。你?知道吗,我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人生里,做出的?最让我感到骄傲、最让我不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养大。” “你?的?生命,是我最引以为豪的?作品。” 珞珈耸了耸肩:“多谢。” 她也觉得她自己超棒的?。 “所以现?在就是我们师生两个的?对决了。” 他指了指自己:“还有五分……不,四分半,我就可以把矮人的?命运全部吸收完毕。而你?,必须在此之前打?败我。在此期间,我会不断地召唤新?的?傀儡,而你?也会不断地烧毁我和傀儡之间的?联系。不妨告诉你?我现?在还剩下多少战斗傀儡可以召唤——四百七十万一千零七百八十一。每一具战斗傀儡都足以匹敌一位能力中上的?圣骑士。为了在四分半之内打?败这样的?我,你?必须使出作为死灵法师的?杀手锏——召唤亡灵。我不妨再告诉你?,我们脚下的?这株世界树里埋葬着多少具矮人的?尸体?——三千年来,埋葬于此的?矮人数量为三亿七千六百八十四万三千四百四十七。珞珈,你?是最强大的?死灵法师,告诉我,你?打?算召唤多少亡者,来夺回矮人们在第四纪元的?命运?” 珞珈平静地说:“全部。” “我将召唤矮人族过去?全部的?死者,来夺回他们未来的?命运。” 兰伯特.休眨了眨眼睛,欣慰地笑了。 “不愧是我的?学生啊,”他说:“你?不像你?那个混蛋母亲。这股疯狂劲儿……你?还是更像我啊。” “来吧。”他张开双臂,无数的?战斗傀儡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现?身而出,远远望去?,遮蔽了整片矮人都市的?天空,也遮蔽了十六轮不灭的?太阳。 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世界树托举的?矮人宗族上空,连永远都沐浴在阳光里的?温莎玛丽和梅尔达都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黑夜。 “让我们看一看——究竟是我先吞噬矮人的?命运,还是你?先召唤出三亿名?死者?” 被忽视许久的?伊尔终于忍不住了,扔下匕首,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我说!别他妈当我不存在啊,死老头子!” 珞珈闭上眼睛,一边释放白焰烧毁兰伯特.休和不断涌现?的?战斗傀儡之间的?联系,一边尝试着沟通长眠在世界树里的?矮人尸骨。 矮人天生和魔法绝缘,连死灵法师都很难召唤他们的?尸体?。不过,这是她唯一一个战胜兰伯特.休的?机会了。 四百七十万一千零七百八十一具战斗傀儡……妈的?,她之前就知道兰伯特.休是个爱讲排场的?人,不过不知道他具体?拥有多少炼金傀儡。 四百万的?战斗傀儡,这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多傀儡,都能自己建立一个傀儡之国了! 如果不是魔法师不能涉足人类之间的?战斗,否则就光凭这四百万傀儡,足以横扫任何一个国家! 也怪不得兰伯特.休有信心吞噬矮人的?命运。他也确实是有这个实力。 “永眠结束了,现?在是时候苏醒了。” 珞珈低声说:“醒过来吧,矮人的?先民,矮人的?亡者。你?们是族群过去?的?旧影,现?在,请听从我的?召唤,从永恒的?沉眠中归来,守护族群未来的?命运吧。” 她的?魔力深入世界树的?地底,召唤着每一个愿意应答的?亡灵。 如果说人类的?尸体?像是泥土,可以被随意地揉捏塑形,那么矮人的?尸体?就像是一块石头。硬邦邦的?,沉甸甸的?,不好召唤,不好使用?。 珞珈从来没有尝试过召唤矮人的?尸体?,因为有召唤一块不听使唤的?石头的?功夫,她自己早就挥着法杖把敌人打?得头破血流了。 而且,鉴于矮人叶落归根的?宗族归属感之强,除了矮人都市之外的?地方,也没有矮人的?尸体?可以给她练手。 虽然向兰伯特.休夸下海口?说要召唤所有的?矮人死者前来打?败他,但她其实不能确定?有多少的?矮人死者愿意主?动地听从她的?召唤。 对于死灵法师来说,如果召唤对象愿意听话?,那么他们不用?花费多少的?魔力就可以召唤成功。可如果召唤对象不愿意听话?,那么他们就得花费大量的?魔力来强迫他们听话?。 强迫一个两个死者听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哪怕这个死者是和魔法绝缘的?矮人也一样。几十上百个,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几千个、上万个,情况就变得有些困难了,但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做到。十万个、一百万个,几乎就等同于不可能。 三亿七千六百八十四万三千四百四十七个…… ……除非抽干她的?全部魔力,否则她无法强迫这么多死者服从她的?驱使。 “格维尔,”她忽然开口?:“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格维尔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停!现?在是战斗的?关键时刻吧?我求求你?了,不要说什么‘等一切结束之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等离开这里之后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听起来就像是在立死亡g!你?可不能死啊珞珈,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啊?” “虽然不知道g是什么意思,但我不会把应该说的?话?拖着不说,最后留下永远的?遗憾的?。我有一句话?,现?在就要告诉你?。” 她说:“格维尔,世界修复之后,你?留下来吧。” 格维尔僵硬住了。 “……你?说什么?” 珞珈坚定?地说:“等我们找到了世界崩溃的?源头,修复了这个世界之后,你?留下来吧,不要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了。” “你?现?在这个半幽灵的?状态确实挺不方便的?,但没关系,我一定?可以找到为你?修复身体?的?方法的?,毕竟我可是最强的?死灵法师啊。修复身体?之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金顶之城生活。你?不是说迦尔维亚陛下会送给我一栋带花园的?小房子吗?我们就住在那里。到时候,我可以接任务赚钱糊口?,你?就……呃,你?能做什么?随便吧,反正我看你?挺喜欢编故事的?,你?可以在金顶之城的?戏剧协会挂名?当个剧作家,或许你?的?剧目会大受欢迎,毕竟你?是创世神?,你?创造了整个世界,你?的?故事可是真真正正的?源于生活……咳咳,扯远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两个人的?收入足以负担得起在金顶之城的?生活费用?。如果我的?不幸又复发了,赚不到足够生活的?钱,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盖拉诺尔借钱。她是皇储,而且很快就会是皇帝了,我想她不会拒绝一位朋友真诚的?请求。” “你?说,人类的?纪元还剩下六十年的?时光吧?那我们就在金顶之城生活六十年。六十年后,天灾纪元结束,矮人的?纪元开启。魔法师不再受主?流社会的?欢迎,那么我们可以离开金顶之城,还像现?在一样,在大陆上四处流浪。这片大陆上有许许多多壮美奇诡的?景色,许许多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我都想一一看遍,一个也不想错过。你?可是创世神?啊,应该对它?们非常熟悉吧?你?可以带着我看遍世界上所有所有不为人知的?美景,探寻所有所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是死灵法师,你?是创世神?,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可以用?我们的?脚步丈量整片大陆。” 格维尔双手颤抖。 “我……”他的?声音轻轻发颤:“可是,我……” “不要再说你?的?梦境理论了,”珞珈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有什么区别?你?看着我,格维尔,你?看着我——难道对于你?来说,我不是真实的?吗?你?好好看着我,然后告诉我,难道我对你?的?爱不是真实的?吗?难道你?对我的?爱不是真实的?吗?” 格维尔无言地注视着她。 “如果你?分不清这里和你?原本?的?世界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幻的?,那么我告诉你?——唯有爱是真实的?。唯有我是真实的?。” 她执起格维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手掌下,她的?心脏在勃勃跳动。 噗通、噗通。在只有两人才能触及的?空间里,心跳声震耳欲聋。 “看,这是我活着的?证据。这是我存在的?证据。” “留下来吧,格维尔。”珞珈说:“为了我留下来。” 格维尔注视着她纯黑色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比天灾大陆的?世界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默默地想。 这不是夸张,也不是贬低。他是天灾大陆的?创造者,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烂。科技落后,生产力低下,社会阶级割裂,人与人之间压根就不平等。 虽然有神?奇的?魔法存在,但却没有让大多数人的?生活变得幸福,反而加重了这种不平等。 贵族和富人用?金钱购买魔法师的?服务,不仅让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得到纸醉金迷的?极致享受,甚至连死后都能在魔法师的?帮助下继续过着奢侈纵/欲的?生活。 伊莲娜女神?的?牧师告诉信众,信神?的?善人死后会得到女神?的?拯救,升入永乐的?天堂。不信神?的?恶人死后会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他们永远都不会告诉自己虔诚的?教徒们,死后的?世界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不公平,有钱人上天堂,死人下地狱。反正他们已经拿着信徒供奉的?钱财过上了奢侈的?生活,死后也会这样一直奢侈下去?。 甚至正是因为有魔法的?存在,才让这样的?不平等变得更加的?严重了——反正有钱人可以花钱向魔法师购买服务,过上难以想象的?舒适生活。那么,没有人会花心思、花时间研究可以惠及所有人的?科学技术了。贵族们可以在魔法师的?帮助下过上神?明一样的?生活,穷人甚至连一个抽水马桶都没有。 魔法大行其道,只会让大多数人陷入深重的?痛苦之中而已。 所以他才会在游戏的?主?线剧情结束之后,让与魔法绝缘的?矮人成为纪元的?主?宰。矮人的?社会中虽然也有阶级,但无法使用?魔法的?他们,不会让事情演变得像人类社会那样严重到难以挽回。 最终,矮人的?世界会走上他原本?的?世界那样的?道路。科技发达,物质丰富,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美好祝愿。 这个世界在下一个纪元或许会变得美好起来,但它?现?在却丑陋肮脏,烂到家了。 这个世界远远比不上他的?家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不上。 格维尔坚定?地想。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是一个成功的?游戏制作人。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虽然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恋爱结婚,但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在这里呢?他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影。他甚至都不能触碰到任何东西。除了珞珈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他说话?。这个世界的?人们不玩游戏,没有人会称赞他创造出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狗屎。 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他拥有一切。 在一个烂到家的?世界里,他什么都没有。 是去?是留,不应该有任何的?犹豫了。 他看着珞珈的?眼睛,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好啊,我留下来。”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松了口?气?,觉得轻松多了。 “我要留下来,我就要留下来,”他不停地说着:“我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是去?是留,已经没有任何的?犹豫了。 他选择留在这个烂到家的?世界里,因为这里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有一份真实存在的?爱。 为了这个人、这份爱,他愿意永远留下来。 珞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松开了暗暗攥紧的?拳头,双手背在身后,擦干了手心里的?汗。 虽然说得坚定?而又一往无前,但她刚刚真的?很害怕。害怕格维尔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毕竟是一位神?明,如果神?明选择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么她这个普通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阻止的?。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格维尔,不想让他离开。 她很期待和格维尔一起在金顶之城生活的?日子,也很期待一起和他在大陆上流浪的?日子。 现?在这些梦想就快要成真了。 ……只要她扫清眼前的?障碍。 “我刚刚可真的?很害怕呢,”珞珈轻松地笑着说:“害怕输给老师,害怕你?想要离开。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她握着格维尔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毕竟,我可是被创世神?保佑着呢。” 格维尔用?力地点头:“创世神?会永远保佑着你?的?。” 他跃跃欲试:“需不需要我帮你?开控制台揍他?” “只要他敢亮血条,我就能揍到他低头叫我爸爸。” “叫爸爸还是不必了,”珞珈连忙婉拒:“总感觉怪怪的?,有种不伦的?感觉。” “而且,我不是说了吗……”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微笑着说:“我现?在可是觉得干劲满满呢!” 她抽调自己大部分的?魔力,深入地底,唤醒每一个沉眠的?矮人。 “起来了,起来了!你?们是徘徊于过去?的?亡灵,现?在有个王八蛋要来毁灭你?们的?未来了!” “都给我起来!去?拼命,去?战斗!” “让过去?的?幽影守护未来的?光明……都他妈的?给我起来干活!” 庞大深邃如同海洋的?魔力冲刷着世界树,强硬地呼唤着每一个死者,要求应答。 在一开始的?沉默之后,第一个死者应答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几乎就在一瞬间,无数的?亡灵响应了死灵法师的?召唤,掀开石头棺椁,从厚重的?泥土下爬出来。他们怒吼着,咆哮着,顺着死灵法师指示的?方向,冲向那个想要毁灭他们的?未来的?人。 梅尔达领地,在经历了最初的?地动骚乱之后,矮人们在族长和长老会的?安抚下平静下来,聚集在开阔的?空地上,惴惴不安地仰望着天空。 “世界树发怒了,母亲发怒了。”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们和温莎玛丽的?婚姻……是不详的?,所以母亲发怒了。” 易萨族长正在人群中巡视,闻言立刻严厉地喝止:“说什么胡话?!我们和温莎玛丽并非没有过婚姻,那时候母亲并未发怒!母亲的?怒火,不是因为我们要和温莎玛丽结婚,而是因为我们放弃了承诺过的?婚姻!” “我们在婚礼前夕移走了自己的?领地,不愿意履行婚约。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个矮人宗族曾经撕毁过已经做出庄严承诺的?婚约!我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践踏神?圣誓言的?宗族!母亲因此发怒,才向我们降下惩罚!” “可是……我们并不是无缘无故撕毁婚约的?……” 有一个矮人犹豫地说:“是因为温莎玛丽的?矮人杀死了瓦妮莎……他们杀死了世界树的?客人,杀死了您的?小女儿!或许,母亲是因此发怒……” “如果母亲因此发怒,那么,为什么不单单向温莎玛丽降下惩罚,而是要将我们也牵涉其中?” 她缓缓地环视四周:“当然是因为我们也有什么事情做错了!或许瓦妮莎的?死另有隐情,并不是温莎玛丽矮人杀害了她。而我们不分青红皂白,不去?探究事实真相,而是直接将罪责归咎于温莎玛丽,立刻撕毁了和他们的?婚约!而温莎玛丽,他们也没有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纠正我们的?错误,而是将错就错,任由我们毁约,而不是拼尽全力去?维护这份神?圣的?契约。” “婚姻契约需要两个宗族共同维护。现?在婚约撕毁,我们两方都有错。我们错在不够信任我们的?婚约者,而温莎玛丽则错在没有纠正我们的?错误。因此,母亲同时向我们两个宗族降下惩罚。” 她的?话?语强硬有力,极富感染性,矮人们听完都纷纷点头:“族长说的?对。是的?,我们两族的?确都有错。婚姻是最神?圣的?誓言,我们不应该撕毁婚约。” 易萨满意地点点头。 她一直是这样的?人——这样能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的?人。 即使这场灾难是忽然而来的?,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但她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向自己的?族人施加影响,让他们自责于婚姻的?取消。 虽然之前被族人的?意愿裹挟着不得不取消和温莎玛丽的?婚姻,但她的?心里可从来没有放弃过这场婚姻。 易萨一直是个非常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和温莎玛丽结婚是梅尔达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有抓住这个机会,他们才能保住自己最强的?宗族的?位置。 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恐怕会双双跌下矮人都市的?神?坛。 易萨走到飞桥之上,向下望去?。 厚重的?云层阻挡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在数千米之下,另一个矮人宗族一定?也遭遇了和梅尔达一样的?灾难——忽然之间就地震了,房屋倒塌,地面开裂,甚至还会有许多矮人伤亡。 她刚刚向梅尔达矮人们发表讲话?的?时候,只提到了自己的?宗族和温莎玛丽宗族。 “母亲同时降罪于我们两族,以惩罚我们销毁婚约的?行为。” 这是她向梅尔达矮人灌输的?观点,目的?是利用?矮人们心里对于世界树的?敬畏,达到她恢复婚姻的?目的?。 但是在她自己的?心里,她是压根就不相信这个说辞的?。 “ 世界树之所以发怒,是为了惩罚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撕毁婚约。”——说得轻巧。真是笑话?。如果是为了惩罚她们两族,为什么要将其他宗族也牵连其中呢? 世界树托举着十几个矮人宗族,刚刚的?异动所有宗族都受了影响,无论是离天空最近的?温莎玛丽和梅尔达,还是在他们之下的?其他宗族。 梅尔达的?矮人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们习惯于向上看,向自己和自己身边看。于是,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银色的?钢铁天幕、十六轮太阳、世界树和对面的?温莎玛丽宗族。 就算之前和其他宗族结婚的?时候,他们也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并不将对方当作平等的?婚约者。就连合并宗族领地的?时候,他们也不允许对方将领地摆在和他们平等的?位置上,而是让他们把领地放在比自己低了几十米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后来这个宗族和梅尔达离婚的?时候走的?非常的?干脆。 温莎玛丽那边和梅尔达有着同样的?毛病。他们同样瞧不起其他的?宗族,哪怕是自己的?婚姻对象。所以温莎玛丽的?婚姻对象跟他们离婚的?时候也十分干脆。 后来听说这两个宗族走到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有同病相怜的?因素在。 易萨是梅尔达矮人里少有的?会向下看的?人。 小时候,在同伴们仰望着钢铁天幕上的?十六轮太阳,央求母亲再给自己讲一遍建造矮人都市的?十六位先民的?故事时,她会走到飞桥上,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厚重云层,问母亲云层下面是什么。 于是她得到了十几个矮人宗族的?名?字——朱娜,艾玛,菲奥娜,丽兹,爱丽丝,伊莎贝尔…… 你?看不见?这些宗族,但她们又确实地存在着。 如果你?永远仰起头来,只顾着看着天穹、太阳、远方和你?平齐的?敌人,而不去?关心这些看不见?的?敌人的?话?,那么,总有一天,她们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你?的?面前。到时候,任人宰割的?就不是她们了。 看不见?她们的?存在,并不代表她们不是威胁。 正是因为感到了这种确实存在的?威胁,易萨才在彻底掌握了宗族内部的?权力之后,迫不及待地向温莎玛丽提出了再次缔结婚姻的?请求。 幸好温莎玛丽的?族长,也就是她的?堂妹索菲娜是个和她一样拥有着理智的?矮人。她们在缔结婚姻上达成了一致,并且都迫不及待地希望婚姻尽快来临。 可惜,瓦妮莎却死在了婚礼前夕。 易萨扪心自问,她并不是不为瓦妮莎悲痛,可更多的?却是功败垂成的?懊恼。 她明明为了这场婚姻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临到头来,就在离成功只剩最后一步的?时候,却被她女儿的?死亡给毁了呢? 在取消婚姻之后的?两周内,她一直在致力于寻找能够恢复婚姻的?机会。终于天随人愿,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世界树送来了一个人类魔法师,她说瓦妮莎的?死很可能另有隐情,不是温莎玛丽矮人杀的?。 说实在的?,易萨现?在已经不在乎杀死瓦妮莎的?凶手到底是谁了,她只希望能尽快查明真相,还温莎玛丽矮人一个清白,然后早点恢复婚姻。 梅尔达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新?生儿了,她们迫切需要新?鲜的?血液。 只要能恢复和温莎玛丽的?婚约,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即使这个代价是她最爱的?小女儿也在所不惜。 这并不是说她不爱瓦妮莎,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比她亲爱的?小女儿更加重要的?。 没有瓦妮莎,她还会有其他的?女儿。可是如果梅尔达得不到未来,那她将会失去?一切。 所以,拜托了啊,人类魔法师,一定?一定?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一定?一定?要让我能够恢复婚约。 易萨又抬起头来,注视着世界树粗大的?枝干。 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的?代价,都可以。 第93章 [vip] 梦境 此时地动刚刚过去不久, 梅尔达的矮人们纷纷来?到室外?开阔平坦的地方躲避随之而?来?的余震,原本人来?人往的建筑内空无一人。 盖拉诺尔走到窗边,注视着室外?骚动的人群。 和兰伯特.休长相一般无二的炼金傀儡走到她身后, 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没?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世界树那里应战?” “兰伯特.休的实力,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个人可以一口?气召唤出?四百万战斗傀儡,足以在短时间内消灭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类国家?。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成为统治世界的王者?。” “可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盖拉诺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轻声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人各有志吧,”傀儡说:“或许他对身为王者?的生活不感兴趣。” 盖拉诺尔沉默不语。 “你的那两个朋友, ”傀儡说:“一个死灵法师,一个永生精灵……他们的实力不可谓不强,但是想要击败兰伯特.休……说实话, 有些困难。这并不是一场稳操胜券的战斗。” “任何一场战斗, 都没?有任何人能?够稳操胜券。” 盖拉诺尔说:“正当盛年的雄狮也有可能?会被刚长出?角的绵羊杀死。太过自信, 或者?太过自卑, 在战斗中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圣骑士的经?验之谈?” 盖拉诺尔点了点头。 “这场战斗, 珞珈有一定的胜算。” 她想了想:“不……珞珈有很大?的胜算。” “她有很大?的可能?击败兰伯特.休。” “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她呢?” 傀儡不解:“就像你自己?所说的——有很大?的胜算, 也不代表没?有失败的可能?。你身为她的朋友, 身为一个着强大?的能?力的圣骑士, 为什么却在战斗中抛下自己?的同伴, 临阵脱逃了?” “现在的她需要你的剑。她需要你去帮助她。” 盖拉诺尔忽然回?头, 带着一丝笑意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圣骑士是一群被热血冲坏了头脑的傻瓜, 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智存在?” 傀儡眨了眨眼:“这个嘛……你也知道, 我和兰伯特.休共享记忆,那么给兰伯特.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圣骑士是谁呢?当然就是……” “我希望你不会用不逊的称呼那位陛下, ”盖拉诺尔严肃地说:“否则我真的会丧失理智到把?你痛打一顿的。说不定还会杀了你。” 给兰伯特.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圣骑士当然就是当年的天灾骑士迦尔维亚,也就是如今的天灾皇帝。 而?鉴于两人认识之后发生的那些不怎么……愉快的的事情,兰伯特.休对迦尔维亚当然没?有一句好话。 “喂喂,不是吧?” 傀儡笑嘻嘻地说:“事先说明,我虽然对天灾皇帝早年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但我还是会对她保持最基本的尊敬的,毕竟我可是在盖拉诺尔的面前啊。盖拉诺尔会用她的剑和生命守护迦尔维亚的荣誉和尊严,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盖拉诺尔点头:“你知道就好。” “不过……” 傀儡慢慢凑近,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过,你真的会杀死我吗?” 盖拉诺尔说:“如果你对陛下出?言不逊的话,会。” “啊!” 傀儡捂住心?口?,做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怎么可以这样!盖拉诺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说:“说到底,我们是同一种东西,不是吗?” “我们都是那个人的造物。从某种意义上讲,我还是你的兄弟。”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兄弟的吗?” 盖拉诺尔叹了口?气。 “首先,我们不是同一种东西。” 盖拉诺尔说:“我可不是炼金傀儡。在我的身后,可没?有任何一个炼金术士在操纵傀儡线。我从出?生以来?的所有选择,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傀儡耸了耸肩。 “其次……” 盖拉诺尔按住剑柄,沉声说:“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兄弟呢?” “我与这具炼金傀儡是同一个人的造物,没?错,但‘你’,和我对话的‘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兄弟呢?” “难道你不应该是我的‘父亲’吗?” “……难道你不应该是我的父亲吗?” 世界树顶端,一边躲避着伊尔的攻击,一边不断召唤战斗傀儡的兰伯特.休,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下方的梅尔达领地。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真不好骗啊。” 就是这么一分心?的功夫,伊尔的拳头又扫到了耳边。 “死老头子!” 伊尔的怒吼和拳头一起?到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 “你知不知道,为了收拾你惹出?来?的乱摊子,母亲和其他族人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你他妈的到底为了什么!” 兰伯特.休悠悠闲闲地说:“没?有为什么。我想做,就那样去做了。” “那现在呢?” “现在又是你想做所以就做了吗?你想吞噬矮人的命运,所以你就这么做了?” 兰伯特.休痛快地点头:“真聪明啊,伊尔,这一点上,你真像塞西利娅。” “你他妈的这么能?耐,为什么不把?我们全都杀了?” 伊尔拳拳带风:“为什么不把?我、我母亲、我们所有的族人全都杀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这种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情?” 兰伯特.休的眼神变得深邃:“相信我。”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伊尔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别再假装炼金傀儡能?够拥有他人的记忆,模仿他人的人格了。” 盖拉诺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面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你可以把?它取出?来?,放进其他容器里,但你绝对不可能?另外?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傀儡静静地看着她。 “所有的傀儡都是炼金术士在背后操纵,它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炼金术士在说、在做。包括你的那个什么……红发的史蒂夫?那个实验的名字是叫这个吧?我好几?年前在迦尔维亚陛下的书房里阅读过这份实验记录。‘那具傀儡复制了小史蒂夫的一切,包括性格、记忆和灵魂。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统统只是模仿而?已,我无法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真是太好笑了,这样荒唐滑稽的谎言,大?家?居然都信了,其中甚至包括迦尔维亚陛下。他们真的相信你可以创造出?一个复制了他人的人格和记忆的傀儡。” “可笑,可笑之极!能?够将人与物品区分开来?的,只有记忆和人格而?已。为他人赋予记忆和人格则是神明的权柄。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出?一个那样的复制体,那么你就已经?是神明了。可惜你不是。你充其量只能?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肉/体而?已。” “小史蒂夫的傀儡可以和真正的史蒂夫一样跑跳笑闹,看似拥有一模一样的人格,其实不过是你在背后提着傀儡线模仿真正的小史蒂夫而?已。和小孩字一起?玩耍的,不是傀儡,而?是背后的你。叫着‘妈妈’的,不是傀儡,而?是背后的你。被斧头劈开头盖骨的,不是傀儡,而?是背后的你。” “现在和我说话的,也不是傀儡,而?是背后的你。” 她伸出?手来?,敲了敲傀儡的脑袋:“这里面和普通人一样,充满了血液和脑浆。不过,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这里不会存在真正的自主意识。‘你’的意识,远在世界树顶端。” 盖拉诺尔笑了笑:“初次见?面,‘父亲’。” 傀儡咧开嘴角,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初次见?面,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迦尔维亚的好女儿,洛尔贝涅的皇储和未来?……” 傀儡笑得喘不上气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你应该来?见?我的啊!难道迦尔维亚没?有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吗?初次见?面,你应该主动来?到我的面前啊!” 盖拉诺尔冷静地说:“迦尔维亚陛下国事繁忙,我的基础教育是由宫廷教师完成的。” 她回?想了一下:“其中礼仪部分的教育是由洛贝茨小姐完成的,我们之间……呃……” 她谨慎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良好。所以如果我的礼仪方面出?了问题,这并不是迦尔维亚陛下的错,要怪就怪洛贝茨小姐。” 傀儡眨了眨眼睛:“你们人类的宫廷真复杂,居然还有专门的人员为皇储提供教育。不像精灵王族,公主和王子的教育是由精灵王亲自完成的。” 盖拉诺尔点头:“精灵王辛苦了。” “总之……” 她在房间里找到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之后在上面坐好,将佩剑横放在膝头:“总之,我是不可能?去见?你的。” 傀儡坐在地上,用手支着下巴:“为什么?” “因为你的气息让我感到不舒服。” 盖拉诺尔把?玩着剑柄:“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事实。” 傀儡静静地看着她。 “我是你的造物中唯一一个拥有自主的意识和自己?的命运的,”盖拉诺尔说:“我和你的炼金傀儡们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我在一定程度上共享了你的命运。” 她指了指傀儡,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个之间,就像是在争夺着同一块蛋糕的孩童。你吃的多了,我吃的就少了。我吃的多了,你吃的就少了。我们互相依存,此消彼长。” “我承认,我不如你强大?。” 盖拉诺尔直截了当地说:“即使?拿着这把?剑,我也远远无法与你比肩。因为我只是一个……我只是你的一个造物而?已。因此我在命运的争夺战中一直处于劣势。不靠近你还好,一靠近你,就会让我特别不舒服。” “之前在罗查的时候,仅仅只是和你共处一个城市,就差点让我当场晕倒。那一次,我可是在珞珈和伊尔面前丢了大?脸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但好在,现在你并不在我面前,只是在借助傀儡的身体和我说话罢了。所以我现在感觉良好。” “你处心?积虑地想要让我去世界树找你,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情吧?我没?有和你见?过面,但只要猜一猜就能?得到答案了——和我见?面之后,你能?够像控制傀儡一样控制我吧?毕竟我们共享命运,而?你又比我强大?那么多。” 傀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听话了呢?” 盖拉诺尔说:“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强的过你的地方,比如这柄剑——” 她抚摸着剑柄:“你拔不出?这柄剑,对吧?但我可以。” 傀儡爽快地点头:“没?错,从一开始就拔不出?来?,我当时可是非常生气呢……明明倾注了比第一柄剑更多的心?血,指望着想要得到一把?绝世神兵……可是为什么得到的只是一把?派不上用场的破铜烂铁呢?” “所以我甚至没?有给它取名。一把?毫无用处的钝剑,不配拥有名字。” “现在它有名字了,”盖拉诺尔说:“它的名字是盖拉诺林之剑。” 傀儡抽了抽嘴角。 “如果我听从你的要求,去了世界树的话,你应该会像控制天上那些傀儡一样控制我吧?” 盖拉诺尔说:“用我的手,拔出?盖拉诺林之剑,然后……” 她问:“然后,你要用这柄剑去杀死谁呢?” 傀儡说:“你猜呢?” “我猜不透你的想法。”盖拉诺尔摇头:“我永远也猜不透。” “你要用盖拉诺林之剑杀死谁?是珞珈,是伊尔,还是……” “你永远也猜不到。” 傀儡说。 盖拉诺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脚下的土地传来?细微的震动。 “又地动了吗?是余震吗?大?家?小心?,都趴在地上!” 窗外?传来?了矮人们不安的呼喊。 “这不是余震。” 盖拉诺尔说。 如果是余震的话,不会这么轻微。 而?且现在兰伯特.休已经?从世界树上取走了矮人的命运,世界树已经?平静下来?了,不会再次产生震荡。 “不是余震,而?是矮人的尸骨们破土而?出?了。” 傀儡走到窗前,感慨地说:“她成功了。她成功地召唤了已逝的矮人。” “白骨倾巢而?出?,逝者?的旧影前来?守卫未来?的命运……感人至深啊,你不来?看看吗?” 他向盖拉诺尔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了,错过这次的话,终其一生 ,或许你都不会看见?第二次看见?这么多会动的尸体。” 盖拉诺尔说:“不必了,我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尸体。而?且……说实在的,尸体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傀儡撇了撇嘴。 “你就要输了。” 盖拉诺尔说:“即使?你拥有四百万的战斗傀儡,也无法匹敌三千年来?所有已逝的魂灵。” 傀儡点头:“我知道。而?我为此……” 他想了想:“而?我为此感到自豪。” 他靠着墙壁坐下来?。 “如果你现在不去的话,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对着自己?的腹部比划着:“我已经?把?矮人的命运吞下去了。想要再取出?来?,除非我死。珞珈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她会为我悲痛,但她会杀死我。伊尔……伊尔还有一些话想对我说,但情况紧急,他不会阻止珞珈。我就要死了,盖拉诺尔。” “你不打算在我临死之前去见?我最后一面吗?” 盖拉诺尔摇了摇头:“不,我不打算去见?你。” “我打算等你来?见?我。” 傀儡挑了挑眉。 盖拉诺尔按住剑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已经?说过了……炼金术士无法复制一个人的灵魂,但他们可以把?灵魂取出?来?,装进其他的容器里。” 傀儡偏着头看她。 “而?你,兰伯特.休,作为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你能?制造出?最完美的肉/体,并且把?自己?的灵魂放置进去,甚至不分任何种族。” 她抬了抬下巴:“现在在我眼前的这具傀儡,和世界树上的那具肉/体,没?有任何的差别。你能?够把?灵魂放置在那具肉/体里,当然也可以把?灵魂转移到这里。” “吞噬了矮人命运的,是世界树上的那具肉/体。为了取回?矮人的命运,珞珈会杀死他。但是我们都知道,你的灵魂是杀不死的。即使?珞珈是死灵法师,她也无法杀死你的灵魂。” “世界树上的□□被杀死之后,你的灵魂会回?到这里,进入这具傀儡。” 盖拉诺尔说:“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傀儡眯了眯眼:“你现在又不怕我控制你了?” 盖拉诺尔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你强我弱,你弱我强。” “被珞珈打败之后,你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而?在这段时间里,或许我会比你更强。” 傀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盖拉诺尔拔出?了佩剑,雪亮的剑光照亮了她和傀儡的脸。 “我就在这里等你。” “盖拉诺林之剑的剑锋也在这里等待着你。” 世界树上,珞珈睁开了双眼。 三亿七千六百八十四万三千四百四十七个矮人亡灵回?应了她的召唤。 白骨爬出?了墓地,走上街头,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世界树。 洁白的街道、洁白的世界树、洁白的白骨,一切都那么的相得益彰。 “如果亡灵天灾的景象重演,那么或许就会像现在这样。” 格维尔感慨地看着不断涌上来?撕扯攻击兰伯特.休的傀儡的矮人白骨:“多么震撼。多么美妙。唉,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亡灵天灾这个剧情呢?要是做一支亡灵天灾的资料片出?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预购这个游戏的。” 珞珈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成功了。” 白骨涌上了世界树,又顺着世界树爬上了钢铁天幕。兰伯特.休源源不断地召唤着傀儡,可终究无法比得上白骨攻击的速度。 “四百万战斗傀儡……” 珞珈轻声说:“到头了。” 她问格维尔:“现在还剩下多长时间?” 格维尔说:“一分半。” 从兰伯特.休把?命运光球吞下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控制面板上设置了一个倒计时。 现在,距离兰伯特.休彻底消化矮人的命运,还有一分半的时间。 珞珈低声说:“足够了。” 兰伯特.休站在累累白骨和横七竖八的战斗傀儡残骸中间,闭上眼睛,笑着叹了一口?气。 伊尔抓住他的领子,用力摇晃:“‘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和母亲?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不要用什么‘我想做就这样做了’的假话来?敷衍我!” “这可不是假话啊,”兰伯特.休睁开眼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实话啊。” 他指了指快步走来?的珞珈:“不信你问她,她可是我唯一的学生,我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别看二十年不长,但我敢肯定,她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 “喂,小王八蛋,”他对珞珈笑了笑:“你告诉他,我是不是只要想做就能?做到的人?” 珞珈点头:“你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多么残忍、多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只要你想做,你就会去做。烂人,人渣,糟糕透了,全大?陆通缉你真没?通缉错,两百万金币的悬赏都不足以匹配你的丧心?病狂。你就该被绑上火刑架烧成焦炭,然后被扔进最肮脏的下水沟。” 兰伯特.休放声大?笑:“你看!你看!” 他对伊尔说:“你看,我就说了,她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 伊尔眼眶发红:“那我呢?我和我母亲呢?我们到底算什么啊?” “错误。” 兰伯特.休轻飘飘地说:“你们是我犯下的错误。” “我早该纠正这个错误的……我早该把?你们都杀了的。” 伊尔一言不发,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珞珈没?有拦他,语气平静地问兰伯特.休:“矮人的命运呢?还能?吐出?来?吗?” 兰伯特.休被伊尔打得后退两步,用大?拇指蹭掉了嘴边被打出?的血:“怎么可能?吐得出?来?啊。除非我死了,你从我的肚子里把?它剖出?来?。” 珞珈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她说:“你是我的老师,我原本不应该杀你的。” 兰伯特.休点头:“是啊。你原本不应该杀我的。但是……” 但是情非得已啊。 兰伯特.休转头看着四周的白骨:“你把?矮人的列祖列宗都拉出?坟地了,你一会儿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啊?” 矮人最看重历史和传承,对先民的推崇甚至超过了人类对神明的崇拜。 如此亵渎先民的举动,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当然是实话实说啊,”珞珈说:“我相信矮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兰伯特.休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珞珈,”他说:“我原本打算让你杀了我的。” 珞珈问:“原本?” “是啊,原本。” 兰伯特.休说:“可是就在刚刚,我忽然后悔了。” “我毕竟是你的老师啊,”他叹了口?气:“我怎么能?让你杀死自己?的老师呢?” 伊尔忽然喊道:“小心?背后!” 珞珈立刻转身,发现一只原本被矮人白骨砍成两半的战斗傀儡居然从残骸堆里爬了出?来?,挥舞着剑刃,疾速冲来?! 她心?里一惊,没?想到兰伯特.休居然还留着一个能?够控制的傀儡,刚要举起?法杖格挡,就见?傀儡越过了她,直直向兰伯特.休冲去。 “扑哧”一声,是剑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傀儡将剑刃刺进了主人的胸膛。 珞珈愣愣地看着。 兰伯特.休捂住胸膛,鲜血从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我果然最讨厌流血了啊,”他喃喃地说:“为什么要流血呢?” 珞珈嘴唇颤抖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知道兰伯特.休是一个想要做就会去做的人,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和法律。所以她不惊讶他为什么会取走矮人的命运,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倒不如说,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他就是一个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的烂人。 但是,他为什么会操纵傀儡杀死自己?呢? 杀死自己?,不会让其他人感到痛苦。 也不会让他自己?感到快乐。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我不应该让你杀死自己?的老师,”兰伯特.休喘着气说:“虽然你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但你也是全世界最不像我的人。你太心?软了,珞珈。如果这一刀让你来?捅的话……” 随着他的话语,战斗傀儡的剑刃又向深处没?入了一些。 更多的鲜血喷涌出?来?,兰伯特.休“呃”地痛呼了一声:“如果让你来?捅的话……你会很难过吧?” 珞珈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攥了起?来?。 “你太心?软了,珞珈。你……你不像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的坏处你一点都没?学到。你应该学得像我一点的,这样才不会那么容易伤心?。你也不像你那个王八蛋的母亲,她的道德感虽然比我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但该心?狠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比我差。你知道你最像谁吗?你最像你的父亲。你们的心?肠太软了,太容易难过了。你知道吗,我曾经?和你的父母一起?旅行?。我们来?到一个小村庄,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拦住了我们,求求我们给她一块面包,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树林里做任何事。你的父亲受不了这个,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这个小女孩,还找上了当地的领主,要求他善待自己?的子民。谢天谢地,他是个大?贵族的后代,我们才没?有被人家?当场赶出?来?。” “我不该让你杀死自己?的老师的。” “因为你是一个会难过的人啊。” 战斗傀儡拔出?了剑刃,兰伯特.休失去了支撑,缓缓地跪倒在地。 珞珈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抱歉啊,珞珈。” 兰伯特.休轻声说:“我要死了。我要在你的面前死了。” 珞珈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但最终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说是不想让你难过,但终究还是让你目睹了我的死亡。抱歉啊。” 他说:“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烂人。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 他停止了心?跳,停止了呼吸。 莹白色的光芒从他的尸体上析出?,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球。光球围着他的尸体转了几?圈,飞上了世界树的顶端,扎进了洁白的树干里。 世界树又一次舒展了自己?的枝叶,在又一次的地动之后,回?归了从前的状态。 “命运归位了,”格维尔大?松一口?气:“太好了。第四纪元的命运回?来?了。” 珞珈点了点头:“这是好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格维尔:“这里的现场应该怎么收拾?” 由她召唤出?的矮人尸骨倒还好说,从哪里召唤出?来?的就放回?哪里就好了……当然,就是放回?的过程或许会有一点点的惊悚,或许会对不幸目睹的矮人造成终生的心?理阴影。但兰伯特.休的战斗傀儡残骸却不那么好处理了。 四百万的炼金傀儡残骸,即使?是和世界树此等庞然大?物做对比,也是多得有些过分了。 她又不是炼金术士,没?办法一口?气操纵这么多的傀儡。这些残骸恐怕得用人力一点一点地搬走。 “你说,如果我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矮人们,他们会不会愿意帮忙把?这些傀儡处理掉呢?” 她有些犹豫地问格维尔。 格维尔想了想:“你可以试试,但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伊尔咬牙切齿地瞪着兰伯特.休的尸体,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究竟在搞什么啊?” 他摘下背在背后的箭筒,狠狠地一摔:“三千年了没?有见?过一面,刚一见?面又是像现在这样……还说我们是错误……难道是我们愿意成为你的错误的吗?这不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吗?” “你去死吧!” 珞珈转头看向他:“精灵大?人,冷静一些。” 伊尔捂着脸:“抱歉,魔法师,我实在是……” 珞珈四下打量了一眼,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下:“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心?情去和矮人们打交道。” “你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和我说说,”珞珈说:“我从一开始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把?兰伯特.休当作自己?的老师?” “据我所知,他只有我这一个学生。” 伊尔刚刚和兰伯特.休的对话,她也一字不差地听清楚了。 说实话,有些内容非常引人误会。 什么“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我和母亲一直不停地在找你”“我们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只是一个错误吗”,听起?来?就像是被抛弃的母子在质问一言不发就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要不是能?够确定精灵女王塞西利娅不是这种深闺怨妇的角色,珞珈险些就要以为兰伯特.休是伊尔的亲生父亲了。 塞西利娅女王可不是会被男人抛弃的幽怨女人。她是那种会在战场上强行?占有敌国王子的那种……嗯,比较强势的女性。 总之,兰伯特.休不可能?是伊尔的父亲。 伊尔揉了揉脸:“他……这……” 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是死灵法师吗?” 事到如今,连矮人的尸体都被召唤出?来?了,再否认自己?是死灵法师的事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珞珈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死灵法师。” “唯一的死灵法师,最后的死灵法师,最强的死灵法师。炼金术士兰伯特.休的学生。” 伊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对啊……你毕竟是他的学生……” 他又问:“既然你是死灵法师的话……那么你的坐骑,那匹叫骡子的白马,它到底是什么生物?” 珞珈说:“哦,你说骡子……它是亡灵践踏。” 自己?是死灵法师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当然不用再掩盖骡子的物种。 死灵法师骑着亡灵践踏当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原来?如此,”伊尔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它让我很不舒服。” 他是代表着生机的精灵,和亡灵践踏天生犯克。 珞珈看他心?情正低落,忍了又忍,才没?把?那句“你也让骡子觉得很不舒服”说出?口?。 算了,就当体谅他了。 “我之前答应过你吧,”伊尔说:“只要你把?骡子的物种告诉我,我就把?‘盖拉诺尔’在精灵密语里的含义告诉你。” 珞珈一开始有一些疑惑,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那是她刚刚和伊尔和盖拉诺尔认识的时候。她猜到了“盖拉诺尔”是个精灵密语的名字,有心?打听它的含义,但伊尔却没?有告诉她,而?是说——“什么时候你把?骡子的物种告诉我,我就什么时候把?盖拉诺尔的含义告诉你”。 她当然不想把?骡子是亡灵践踏的事情告诉伊尔,这样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是死灵法师。于是就这样拖延到现在,她已经?知道盖拉诺尔是洛尔贝涅的皇储了,还不知道她名字的含义。 珞珈原本以为“盖拉诺尔”和“莉迪亚斯”的含义一样,是“手捧太阳之人”的意思。但格维尔之前却说,这两个名字有着不同的含义。 珞珈说:“啊,是有这么一个事情。现在你已经?知道骡子的物种了,也该把?盖拉诺尔的意义告诉我了吧?” 伊尔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深吸一口?气。 “在精灵密语中,‘盖拉诺尔’的含义是——‘梦境’。” 梦境? 珞珈眨了眨眼。 “你们精灵的取名方式可真奇特——居然会用‘梦境’这种轻飘飘的单词来?给自己?亲近的人命名。” 珞珈说:“你们就不想多给她一点祝福吗?” 伊尔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一个祝福。这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 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 珞珈疑惑地转头:“什么意思?” “名字是被单独赋予某个人的,带着命名者?的祝福或是诅咒的词语。注意,是被单独赋予某个人的。无论你的名字有多么大?众化,和你同名的人有多多,当这个名字被赋予你的时候,它都只是单独属于你的。” “比如,珞珈……当我用珞珈称呼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叫你,而?不是别人。所以,珞珈是你的名字,伊尔是我的名字。但‘魔法师’和‘精灵’不是你我的名字,虽然我们的队伍里只有你一个魔法师,也只有我一个精灵,但当我们这样彼此称呼的时候,我们叫的不是对方的名字。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你一个魔法师和我一个精灵也是这样。” “因为这两个单词都只是描述了我们的某种特征,而?不是唯独属于我们的名字。” “‘盖拉诺尔’这个词语的性质和‘魔法师’与‘精灵’相差无几?。所以你可以注意到,盖拉诺尔几?乎从不叫我的名字。她叫我精灵大?人,叫我王子殿下,但几?乎从不叫我‘伊尔’。因为我也几?乎从不叫她真正的名字——‘莉迪亚斯’。” 伊尔耸了耸肩:“毕竟我们还在逃亡过程中,我总不能?把?洛尔贝涅皇储的大?名挂在嘴边吧?” 珞珈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盖拉诺尔’不是名字……”她喃喃:“那是什么呢?” “‘盖拉诺尔’是梦境。”伊尔坚定地说:“盖拉诺尔,是一个梦境。” “她是精灵王赛兰都因的一个梦境。” 珞珈僵硬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伊尔。 “你说什么?” “是的,没?错,赛兰都因也会做梦。” 伊尔说:“他年轻的时候有过许多的理想,也往往都能?够实现,所以那个时候,他不需要把?理想寄托到梦境里。可是随着时光渐渐流逝,他发现有一些理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的。所以,他开始做梦。在某一个梦境里,他梦见?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在那个世界里,他实现了自己?所有的理想,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幸福。醒来?之后,他还对这个美好的梦境念念不忘。于是,从他的梦境里诞生了一个婴儿。这就是盖拉诺尔。” 珞珈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盖拉诺尔……是赛兰都因的一个梦境? 她问:“赛兰都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 伊尔说:“二十年前。盖拉诺尔现在二十岁。” 二十年前……官方的记载里,赛兰都因已经?死了三千年了。 “他还活着,”伊尔言简意赅地说:“就是你的老师,兰伯特.休。” “赛兰都因是炼金术的开创者?,而?兰伯特.休是目前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 伊尔摊了摊手:“哈哈,没?想到吧,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珞珈深吸一口?气:“兰伯特.休绝不是精灵。” 她和兰伯特.休共同生活二十年了,不可能?连对方是个精灵都发现不了。 “只有肉/体不是而?已,”伊尔说:“对于强大?的炼金术士而?言,肉/体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容器而?已,唯有灵魂是真正要紧的东西。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每天都更换不同的肉/体。” “兰伯特.休是赛兰都因创造的人类肉身。精灵的灵魂是不死的,漫长的生命可以让他体验许多段不同的人生。” 珞珈霍然站起?。 “你说,精灵的灵魂是不死的?哪怕装在人类的□□里也死不了?” 伊尔点头:“是的。” 珞珈指着地上的兰伯特.休的尸体:“即使?这样,他也不会死,对吗?” 伊尔说:“是的。精灵的灵魂是杀不死的。对于他来?说,这就像是换了一件衣服那样简单。他把?这具肉/体丢弃不要,再找下一个就好。反正他是炼金术士嘛,人形傀儡要多少有多少。” “不,”珞珈摇头:“精灵的灵魂不是杀不死的,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传说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顶峰打造了两柄宝剑,第一柄宝剑名叫曼督斯,可以用来?屠杀巨龙。第二柄宝剑没?有名字,但它比曼督斯更加强大?,可以杀死屠龙之后变得比巨龙更加强大?的赛兰都因自己?。” “这些都是谣传而?已,”伊尔下意识地反驳:“整个繁花年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拔出?第二柄宝剑……” 他忽然停住了。 整个繁花年代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拔出?第二柄宝剑,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拔出?了。 “盖拉诺尔……莉迪亚斯!” 兰伯特.休的灵魂离开了死去的肉/体,自然会下意识地寻找离此地最近的人形傀儡附身。 毫无疑问,除了这满地的残骸之外?,离这里最近的人形傀儡当然只有梅尔达领地里的那一具了。 莉迪亚斯还在那里。 莉迪亚斯还拿着能?够杀死他的宝剑。 珞珈拎起?法杖,飞速地跑下世界树:“他去找莉迪亚斯了!” 伊尔连忙跟上。 回?到梅尔达领地之后,珞珈推开惊慌失措的矮人们,冲进了迈卡的房间。 紧接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莉迪亚斯手握流光溢彩的长剑,剑身上十三道符文熠熠生辉。 剑身刺穿了兰伯特.休的心?脏,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紧紧握住剑刃,转头看向闯进来?的珞珈和伊尔,笑声里带着放纵和疯狂的意味。 “我又失败了。怎么办啊。我又失败了。” 第98章 [vip] 原本 “怎么办啊, 我又失败了。” 兰伯特.休疯狂地大笑:“你看啊,珞珈,我又失败了!” 他紧紧地握住刺进胸膛的剑刃, 锋利的剑锋将他手心?的肌肉切割得支离破碎, 鲜血滴在地上,滴滴答答地响。 莉迪亚斯拔出了剑,失去支撑的兰伯特.休倒在血泊里?。他抬起头,对莉迪亚斯说:“我不喜欢流血,也不喜欢泡在血液里?。” “快……砍下我的头,让我死?得快一些。” 莉迪亚斯说:“你的这?具肉/体很快就会死?了, 大可不必这?么着急。” “但是我会痛苦。” 兰伯特.休喘了一口粗气:“谢天谢地,我还会痛苦!” “现在,立刻, 用你那把该死?的剑, 结束我的痛苦!” 莉迪亚斯叹了口气, 举起长剑, 砍下了他的头。 伊尔冲上前去:“莉迪亚斯!” 他看了看兰伯特.休的尸体, 又看了看莉迪亚斯:“他刚刚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莉迪亚斯将流光溢彩的长剑收回剑鞘:“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了想?:“世界树第二?次异动时?, 兰伯特.休的意识降临于眼前的这?具肉/体。他看到了我, 然后立刻向我发动了攻击。但是……” 她耸了耸肩:“但是结果如你所见。” 一个失去了所有武装傀儡的炼金术士是不可能在近身距离下战争一名全副武装的圣骑士的。 莉迪亚斯制服了他, 杀死?了他。 珞珈一言不发地打?了一个响指, 冷白色的火焰包裹上兰伯特.休的尸体, 不出片刻,就将之烧毁得一干二?净。 “他一句话都没有和你说吗?” 伊尔追问。 “我……我已经寻找了他三千年, 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关于他的一点音信。三千年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他了,可是……” 可是他甚至没有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带着一丝祈求地看着莉迪亚斯:“他真的, 一句话都没有和你说过吗?” 莉迪亚斯说:“认真回忆的话,他好像真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伊尔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他说,我还没有见过这?柄剑出鞘的样子呢,真是绚烂华丽得如同死?亡啊。” 莉迪亚斯摊了摊手:“这?就是全部了。” 伊尔神情黯淡地低下了头。 “他不会对我推心?置腹的,伊尔。” 莉迪亚斯说:“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意外的产物而已。非常意外。” “而他说我是他的错误。” 伊尔沉闷地说:“他说我们——我和母亲,以?及全部的族人?,都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误。” 他捂住眼睛,声音颤抖:“他怎么能这?么说啊?” 莉迪亚斯抱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别?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珞珈说:“毕竟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人?。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抬起头来?看她,声音温和:“怎么了?” 珞珈想?了想?:“你刚刚杀死?了兰伯特.休吗?” “真正地‘杀死?’了吗?” 莉迪亚斯缓缓摇头:“没有。虽然这?具肉/体已经死?亡,但其中的灵魂并没有死?去,只是离开了。” 珞珈想?起了刚刚兰伯特.休带着绝望与?疯狂喊出的话。 “我又失败了。该怎么办啊。” 老师…… 你的失败,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对了,”莉迪亚斯疑惑:“你为什么不叫我盖拉诺尔了?” 为什么开始叫她“莉迪亚斯”这?个名字了呢? “哦,这?个啊……”珞珈笑了笑:“因为‘盖拉诺尔’不是你的名字吧?” 盖拉诺尔是梦境,是和“精灵”“魔法师”相当的代称,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莉迪亚斯。 “伊尔告诉你了?” 莉迪亚斯挑了挑眉。 “是的,”珞珈点头:“他说你是精灵王赛兰都因的一个梦境。他还说……” 她低头看了看兰伯特.休的尸体:“他还说,赛兰都因和兰伯特.休是同一个人?。” 赛兰都因并没有死?在三千年前的亡灵天灾中,而是坚持活到了现在,活成了一个全大陆通缉的法外狂徒。 莉迪亚斯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非常震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平平凡凡地活了二?十年,结果发现自己?不是人?。” 不是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一个梦。 这?个经历属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珞珈蹲在兰伯特.休的尸体前。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珞珈喃喃自语。 如果说抢夺矮人?的命运,还可以?归结为兰伯特.休一时?兴起的取乐行径,那么他在失败之后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如此绝望呢? 珞珈了解她的老师。兰伯特.休虽然经常会做出一些在外人?看来?非常疯狂的事情,但是他的情绪一直都是冷漠而戏谑的。他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快乐,却绝不会得意忘形。即使是被朋友出卖,背上了全大陆的通缉令,他也不会发自内心?得气急败坏——他甚至和迦尔维亚保持着频率极低但却稳定的通信联络。 珞珈有时?候会觉得,兰伯特.休好像一个生活在深海里?的人?。他和这?个世界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极深的海水,海水阻隔了绝大部分的声音和光线,让他的生活黑暗而沉寂。 只有那些最?强烈的阳光、最?刺耳的声响才能穿透层层海水,到达他的耳边。于是他追逐着这?些光线和声响,不断地用最?残忍的手段去伤害他人?,只为聆听他们在绝望之际发出的悲痛的嘶喊。 这?喊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能算是美妙的声响,即使对于兰伯特.休也是如此。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在到达他耳边的时?候也已经被削弱了无数倍。震耳欲聋的嘶喊变得若有若无,浓烈的悲哀与?绝望也被稀释得所剩无几。这?份悲痛无法打?动兰伯特.休,无法让他也随之悲痛起来?,只会让他不满足地想?要听到更多。 于是,他会用尽各种疯狂的手段,做出所有疯狂的事情,只求得到一声清晰的嘶喊。但是他终究得不到。于是他的手段变得越来?越残忍,但心?情却变得越来?越寡淡和沉默。 兰伯特.休连惊讶的情绪都很少表现出来?,更别?提绝望和疯狂了。 倒不是说她老师不疯狂,只是…… 只是不是这?么个疯狂法儿。 看来?,一定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兰伯特.休身边的海水屏障,直接在他的耳边炸响,引动了他的情绪。 是什么事情呢? 兰伯特.休是赛兰都因,赛兰都因就是兰伯特.休—— 加上这?一条身份之后,她好像更不明白要如何?去调查让他如此在意的事情了。 她对赛兰都因并不算了解,毕竟,她连本族、本国的皇储都不太了解,要她了解精灵族已逝的王者?,更是在痴人?说梦了。 “有什么事情,是兰伯特.休会在意,而精灵王赛兰都因也会同样在意的。” 在今天之前,珞珈甚至从来?都没有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联想?过。 兰伯特.休是她的老师。性格恶劣,丧心?病狂,是个炼金术士。 赛兰都因在她出生的三千年前就死?了。据说心?怀宽广,乐善好施,是个仁慈的王者?,并且是一个炼金术士。 除了都是炼金术士之外,这?两人?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珞珈苦中作?乐地想?,他们两个还是有共通点的——比如,他们都是人?形智慧生物。 “能够让所有人?都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珞珈凝视着兰伯特.休倒在地上的尸体:“哪怕是两个毫无相似之处的人?,也会同样在意 ……” “生存?还是死?亡?” 伊尔说:“你说的对。” 珞珈疑惑地抬头。 “生存,还是死?亡……这?就是兰伯特.休之所以?疯狂的原因。” 珞珈说:“何?以?见得?除了兰伯特.休这?一层身份之外,他还是精灵王赛兰都因。对于赛兰都因来?说,生存与?死?亡都不再是问题。因为他带领着族人?们得到了永恒的生命。” “你可是死?灵法师,你最?该明白。” 伊尔说:“生存与?死?亡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有死?亡,就会有生存。有生存,就会有死?亡。人?们渴望生存,畏惧死?亡。贵族们用魔法师提供的药酒延长寿命,魔法师们自己?则使用禁咒和魔药让自己?保持年轻。” “但这?些手段毕竟都是有限制的,谁也无法永永远远地活着。一百年,二?百年,四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只有时?间缓缓流动,生代替死?,死?代替生。没有人?能永远活着,就像没有人?能永远死?去一样。” “直到赛兰都因出现。” 珞珈说。 直到赛兰都因出现,他赐予了精灵族永生,让精灵的死?亡成为了永远的过去。 “一开始,所有的精灵都很感激精灵王为自己?争取来?了永生。他们兴高采烈地唱啊跳啊,从早辰唱到晚上,又从晚上唱到第二?天的早上。他们拥有了数不清的生命,可以?用来?随意地挥霍。原本,这?会让他们非常幸福。” “原本。”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 “原本, 这让他们非常幸福。” 伊尔说?:“但是?……” “但是?幸福不会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 珞珈点头:“没错……任何幸福都不会永远持续。” “永生刚开始的一千年,所有的精灵都沉浸在?如同梦境一般的欢乐之中。那个时候,精灵是?世界之王。我们的王者杀死了冰霜巨龙, 我们将?魔龙的族群驱赶到了大陆的另一面?。我们统治了整片大陆, 我们是?最伟大、最高贵的永生精灵。我们是?大陆上唯一的不朽种族。我们几乎可以与神明?比肩。” “人类和?精灵一样,能够掌握复杂多变的魔法,也可以使用魔法手段为自己延长寿命。其?实?长生不老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要死去,就可以一直活着。” 珞珈忍不住说?:“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不要死去,就能一直活着。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伊尔说?:“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人类的肉/体会因为疾病、衰老和?意外的伤害而死去, 那么,让肉/体远离这些事?物就好了。魔药可以治愈所有的疾病和?伤痛,甚至也可以逆转衰老。只要所以你看, 只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远离意外, 每一个魔法师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活到一千岁以上。” 珞珈点头:“没错。” 对于魔法师来说?, 长生不老十分简单。只要想活下去, 并且没有在?中途因为意外而死亡, 那么, 每一个魔法师都可以获得永生。 并不是?精灵那种意义的永生, 只是?一直不死的永生而已。 但是?问题在?于, 从第一个纪元开始, 没有任何一个人类魔法师试图让自己永永远远地?活下来。 大陆上有明?确记载的最长寿的人类魔法师是?一个名叫霍夫.莫利的水系法师。他出生在?繁花年代中期, 一共活了九百八十一岁,一生经历了三十七次婚姻, 有一百多个孩子?。最后, 在?九百八十二岁生日前夕,他把?自己淹死在?了马厩的饮水槽里。 “我并不是?在?推崇巨龙……你应该知道, 没有哪个种族能比精灵更讨厌巨龙了。我们天生和?巨龙犯冲。” “但我不得不说?,人类、矮人和?精灵,我们这些人形的智慧生物,和?巨龙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巨龙轻轻松松就能活上几万年,”他说?:“几乎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杀死……哦,对了,它们被杀死过两次,但那都是?意外情况……巨龙天生就适合长生。它们老得非常的慢,两万岁的巨龙还是?个青年。要知道,目前最年长的一共精灵甚至都没有达到一万岁。” “如果把?每一个生物比作一片茶叶的话,那么生命就是?泡茶的过程。热水会析出茶叶的颜色以及芬芳,但泡着泡着,茶水就会变白,变淡,那么,这时候就可以把?茶叶丢掉了。” 他做了一共丢弃的动作:“这时候,就是?这个生物‘本应死亡’的时候了。” “每一种生物都有自己‘本应死亡’的时间。人类是?七十到一百年,精灵是?三百到五百年,而巨龙则是?数万年。超过这个年限,无论再如何用热水浇灌,也不可能再泡出香浓的茶水了——只会泡出一壶寡淡无味的白水而已。” 伊尔叹了一口气:“谁愿意一直喝没滋没味的白水呢?而且还是?只能喝这样的白水?” “所以,那些用魔法的手段延长自己寿命的人类,在?活了七百年、八百年、九百年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枯燥乏味。而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丢掉这壶白水。” 他摊了摊手:“活得腻了,那就去死就好了。” “但是?精灵没有这个选择,对吗?” 珞珈轻声问。 精灵的不死性质非常特殊。他们不是?被延长了寿命,而是?彻底失去了“死亡”这个可能。 人类的水系法师可以把?自己的头埋进马厩饮水槽里,结束自己接近一千年的生命,但是?精灵不行。 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地?想要终结自己的生命,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对,”伊尔点头:“我们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真可怕啊,死灵法师。” “活着的时间太长了,能够获得快乐的手段都已经尝试过了。所有的快乐、悲伤。甚至是?恐惧、绝望都已经被咀嚼过无数次了,内心深处再也没有了哪怕一丝丝的悸动,只剩下深深的……” “无聊和?绝望?” 珞珈问。 伊尔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精灵们甚至连绝望的情绪都无法感知了。” 绝望也是?一种激烈的情绪,可以给人以“活着”的感觉。 在?精灵族漫长的生命里,连“绝望”都渐渐地?褪色,渐渐地?消失了。 “永生的精灵就像是?被泡过无数遍的茶叶渣,生命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们情绪起伏的事?物了。绝望?不,我们不会再绝望了。我们只觉得深深的麻木。平静,而又麻木,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人类有多么畏惧死亡,精灵就有多么期待它。毕竟,我们已经这样麻木地?生活了七千多年了。要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终结这份麻木就好了——我们都知道,能够终结这一切的东西叫做死亡,而死亡则是?精灵族早在?繁花年代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的东西。” “我们将?死亡抛弃得太彻底了,以至于甚至再也没有重拾死亡的可能了。” 这倒是?事?实?。 珞珈想。 她自己就是?死灵法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死亡。精灵族确实?已经与死亡完全地?隔绝了,可以说?就算是?世界彻底毁灭,精灵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死亡。 这都是?赛兰都因——哦,也就是?她老师兰伯特.休干的好事?。 珞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之前觉得自己最讨厌两类人,一类是?炼金术士,一类是?精灵,因为这两类人都和?死灵法师格格不入。 而现在?,没想到她老师摇身一变,变成了精灵王赛兰都因,兼炼金术士开创者。 此?等际遇,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数千年来,我们尝试过许多的方法,让精灵族重新获得死亡。” 伊尔说?:“所有可以杀死生物的方法,我们都已经尝试过了,但是?没有一样能够成功。或许这是?因为我们的魔法能力不如赛兰都因强……但在?繁花年代的中后期,赛兰都因本人也在?不断地?尝试寻找可以让精灵们重获死亡的方法。但是?毫无疑问,他也没有成功过。” 连本人都无法破除的魔法吗…… “我一直以来都十分好奇,”珞珈说?:“精灵族到底是?如何获得创世神的赐福的?” 根据大陆各种族的官方记载,赛兰都因屠杀了冰霜巨龙梅瑞迪斯之后,创世神为了奖励他的英勇无畏于伟大功绩,因此?才赐予了精灵族以永生。 “这个奖励的内容简直胡扯,”格维尔愤愤不平地?说?:“我绝对不会赐予任何种族以永生的!我的世界里没有永生的种族!” 他的确没有创造永生种族的想法。大陆上的生物寿命最长的是?龙族,不过龙族也是?会死的——活了几万年之后,龙族也会死,死了之后就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没有了。和?人类是?一样的。 创世神本人坚决否认,可见赛兰都因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的神赐。精灵族的永生并非神明?赐予,而是?一种魔法的产物。 鉴于赛兰都因本人就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强大魔法师,甚至还是?炼金术的开创者,这个说?法就更具说?服性了。 但珞珈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哪种魔法,才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左右一整个种族的生死。 “我不知道。” 伊尔摇了摇头:“虽然我的精灵族的王子?,虽然我是?赛兰都因的外孙,但我对这件事?情几乎一无所知。我不知道我们具体是?如何得到的神赐,只知道那是?梅瑞迪斯死亡后的某天,赛兰都因忽然向全体族人宣布,精灵族得到了创世神的恩赐,从此?以后彻底脱离了死亡的桎梏。然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繁花年代中期,眼?看着自己的族人们从得到永生的欣喜若狂转变为对永生变得麻木、厌倦,赛兰都因的心中也涌上了自责与后悔的情绪。因为说?到底,无论永生是?他的一种魔法也好,还是?真的是?创世神的恩赐也好,都是?因为他,族人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有人责备他,没有人怪罪他,但他自己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责任。” “是?他为精灵族带来了永生的美好生活,也是?他害得精灵族陷入了麻木绝望的深渊。” “他是?精灵族最伟大的王者,也是?精灵族最大的罪人。” “是?他把?大家害成现在?这样。” “怀着这样的心情,赛兰都因开始探索让精灵族重新得到死亡能力的方法。” 伊尔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他最后说?:“赛兰都因就是?兰伯特.休。兰伯特.休的疯狂,他一样不少。” “于是?,在?这些探索过程中,他……嗯……造成了一些比较严重的后果。” 珞珈问:“比如?” “比如……亡灵天灾。” 第 200章 [vip] 它的名字是‘暴怒’ 珞珈霍然站起。 “亡灵天灾?” 她不?敢置信:“亡灵天灾是赛兰都因造成的??” 亡灵天灾是有?史?以来造成最惨痛后果的?一次灾难, 直接杀死?了当时大陆上至少三分之一的?生物。 至于死?在后续连锁的?灾难、战争中的?生物,则不?知凡几。 可以说,一场亡灵天灾对大陆各种族造成的?伤害, 甚至可以超过魔龙一个纪元的?肆虐。 因此, 牺牲自己永久的?生命、终止亡灵天灾才成为了赛兰都因最伟大的?功绩——伟大得甚至可以超过他?曾经的?屠龙之战。 珞珈此前虽然很不?喜欢精灵族,但是对赛兰都因这?位精灵王者却充满了敬佩。既因为他?勇敢地拥抱了死?亡,也因为他?愿意为了更多的?普通生灵牺牲自己伟大而永恒的?生命。 一个生命不?过百年的?人类,对于永生精灵来说就像蝼蚁蜉蝣一样渺小的?存在。一位像赛兰都因这?样永生不?死?的?伟大王者,居然愿意为了众多蝼蚁牺牲自己的?生命,珞珈十分钦佩他?的?悲悯和英勇。 而现?在…… 根本就没有?什么牺牲, 更没有?什么英勇。 赛兰都因根本就没死?,而是活了下来,成为了一名大陆联合通缉犯,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位通缉犯还是她的?老师, 对于自己的?老师, 她好?歹还是保留着?一星半点的?敬意的?。 而且, 她原本以为, 就算“牺牲”是假的?, 阻止亡灵天灾的?功绩也是真?的?。 就算他?后来心理变态了, 做下了许多丧心病狂、不?可原谅的?事?情, 但他?曾经的?功绩毕竟不?可磨灭。 世?界会铭记赛兰都因的?功绩。 可是, 伊尔却告诉她, 赛兰都因根本就没有?“阻止”过亡灵天灾。 不?仅没有?阻止过,他?本人甚至就是亡灵天灾的?始作俑者。 “他?, 他?……” 珞珈有?点语无伦次:“那个赛兰都因, 那个兰伯特.休,你的?外公, 我的?老师……那个人,他?掀起了亡灵天灾?” 伊尔沉重地点了点头:“相信我,魔法师,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比你更加不?可置信。” 毕竟珞珈一早就知道兰伯特.休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她早就做好?了某一天兰伯特.休会试图毁灭这?个世?界的?心理准备。 而赛兰都因对于她来说,到底不?过是个陌生人。虽然曾经对赛兰都因的?人品和牺牲精神?产生过一些尊敬和崇拜,不?过这?甚至比不?上她对迦尔维亚陛下的?崇拜的?十分之一。 因此,在知道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而且他?还是造成亡灵天灾的?罪魁祸首之后,她固然十分震惊,但这?份震惊对于她的?打击并不?算大。 ……至少没有?对伊尔的?打击大。 “我可是在一夜之间?就发现?自己的?外公从英明伟大的?君主堕落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啊,”伊尔悠悠地说:“你能想象吗,魔法师?入睡之前,你还是全世?界最强大的?种族的?王子,你的?外公和母亲分享世?界的?权柄,他?们美丽,强大,睿智,和蔼,你在心里暗暗崇拜自己高大英俊的?外公,发誓长大之后要像他?一样,成为一名伟大的?屠龙勇士。你甚至还偷偷溜进过外公的?藏宝库,拔出?屠龙宝剑曼督斯,虽然它散发出?的?血腥气让你十分不?适,但你还是用它比划出?颠三倒四的?剑术,假装自己在和世?界上最强大、最邪恶的?魔龙战斗。” 他?耸了耸肩:“然后你累了,把曼督斯放回原位,顺着?来时的?道路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给自己盖上被子,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虽然你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名永生的?精灵,你从来都不?需要用睡眠来补充自己的?精力。但你知道,你的?外公和母亲都希望你每天都能躺在床上睡个好?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看着?自己的?孩子坠入甜甜的?梦乡,这?是最能让他?们开?心的?事?情。” “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啊等,没有?等到任何人走进你的?房间?,为你唱摇篮曲,为你讲睡前故事?,为你掖好?故意敞开?的?被角。你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没有?任何人走进你的?房间?。你睁着?眼睛,像一个父母长辈最喜欢的?乖孩子一样,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你听见外面的?世?界很喧嚣,光辉山脉几千年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你听见了一些争吵,一些咆哮,一些惨叫,一些兵刃交击的?声音。你并不?害怕,也不?担心你自己的?亲人朋友,因为你们都是永生的?精灵,即使被同时刺穿心脏、砍断头颅,你也不?会死?。当然,你会很疼,但几千年的?生命告诉你,比起彻头彻尾的?无聊,疼痛似乎算不?上什么坏事?。然后你听见有?人在哭。似乎有?很多人在哭。你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哭,是谁居然还保留着?悲伤哭泣的?能力?” “但是你没有?动,没有?自己走出?房间?,因为你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你,一个听话的?人类小孩不?会自己离开?房间?。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类小孩,你是精灵族的?王子,你今年已经两?千岁了。你的?母亲也不?是一个人类母亲,她是精灵女王塞西利娅。但是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孩子’,一个真?正可以让她释放出?‘母爱’的?孩子。虽然这?份母爱在两?千年的?时光中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但你们还是需要继续扮演这?种普通而正常的?母子关系,因为除此之外,你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于是你躺在自己的?床上。你不?会渴,不?会饿,不?会困倦,不?会疲惫。你躺在自己的?床上,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等着?母亲和外公来给自己唱摇篮曲、讲睡前故事?、掖好?被角。或者,等天亮之后,他?们叫你起床去洗漱,吃早餐,学习变格上古语。并且,你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厌恶和恐惧着?变格上古语。虽然你已经有?了足足两?千年的?学习时间?,但你依然学不?好?这?门语言。因为一个普通且正常的?人类小孩不?会对这?门枯燥乏味的?语言产生什么兴趣。” “你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你等了很久很久。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道多少次,天气从温暖变得寒冷,又从寒冷变回温暖。你躺在床上,身体挺得笔直,双腿垂直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你看着?从窗外飘入的?草籽在你的?指缝间?发芽生长,开?出?深蓝色的?小花。终于有?一天,花朵凋零,你的?母亲无意之间?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了依然躺在床上的?你。” “她惊讶地说,伊尔,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吗?” “你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惊讶、忙碌、神?色匆匆的?脸,你忽然发现?,除了和你扮演一对普通的?母子之外,她似乎有?了别的?需要做的?事?情。” “她走上前来,没有?给你掖被角,没有?给你唱摇篮曲,没有?给你讲睡前故事?,更没有?叫你起床,梳洗,去学习变格上古语。她说,伊尔,别磨蹭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你可以确定,她不?再需要和你扮演母子游戏来消磨时光和生命了。” “她有?了其他?可以打发生命的?事?情,而你呢?你依然躺在这?里,继续扮演一个好?孩子。” “于是你自己坐了起来,用你怎么也学不?会的?变格上古语画了一个魔法阵,把屋子和自己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在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了,你的?母亲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母亲。现?在你是精灵族的?王子,她是精灵族的?女王。” “你问她那个喧嚣的?夜晚发生了什么。你以为她会对那个夜晚记忆犹新,毕竟那是光辉山脉数千年以来最热闹的?一个晚上。可是你没想到,她回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哦,你说那个晚上啊。说起来,你好?像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不?见的?。” “于是你明白,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太多太多有?趣的?……或者说是足以让她的?的?生命变得不?再无聊的?东西。她的?生命中出?现?了空白之外的?色彩。她不?再需要你为她解闷了。” “她已经跑在了前面,而你依旧停在原地,等着?扮演妈妈的?好?孩子。这?可不?行。因为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和你玩这?个游戏了。他?们有?了新游戏。” “于是你问,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外公呢?我们的?赛兰都因王呢?” “你发现?母亲的?眼眸中迸发出?了神?采。这?份神?采是你两?千年来从未见过的?。它混合了愤怒、悲伤、惋惜、思念和深深的?渴望。” “她说,我很抱歉,伊尔。从今往后,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外公了。赛兰都因王已经死?去了。” “你张大嘴巴,好?像一尾缺水的?鱼。你从未想象过,你的?外公的?名字居然可以和‘死?亡’这?两?个字放在一起。” “紧接着?,你的?母亲又说——伊尔,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你的?外公不?是以一个英雄的?身份死?去的?。他?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死?去的?。他?策划了一场席卷大陆的?亡灵天灾,他?杀死?了大陆上过半的?生灵。当然,他?毕竟没有?罪无可恕,而是在最后的?关头自己阻止了亡灵天灾继续蔓延向整个大陆,并且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但是,这?并不?能抵消他?的?罪恶。伊尔。我们是赛兰都因王的?臣民,我们要为他?分担这?份罪孽。” “我们将?发自内心地深深忏悔,我们将?放弃绝大部分领地,只保留核心的?光辉山脉,将?大陆让给其他?种族。我们将?协助人类收拾亡灵天灾的?残局,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我们将?为人类修建亡灵渡口,为矮人修建支撑着?钢铁天幕的?世?界树,以保证他?们不?会再次遭受亡灵天灾的?威胁。这?是我们的?忏悔,这?是我们的?补偿。” “你从母亲近乎狂热的?神?情中看出?,这?种忏悔和补偿为她麻木无聊的?生活注入了崭新的?生机。愧疚、悔恨、牺牲、赎罪……她品尝到了崭新的?、滋味浓烈的?情绪。这?份情绪足够她咀嚼上千年了。现?在她有?事?可做了,怪不?得她没来找你,没来继续做你的?好?妈妈。” “而你呢?你要去做什么呢?你也要去忏悔、去补偿、去痛哭流涕地赎罪吗?” “不?、不?……你的?母亲抛下了你,独自咀嚼着?赎罪的?滋味。你不?想再和她扮演同一种角色了。” “你愤怒地摘下墙壁上挂着?的?长弓,冲向门外。你怒吼着?: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我不?相信!我要把他?找回来,我要让他?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要做下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要屠杀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你的?母亲惊讶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你,惊喜地痛哭着?——因为你为她和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可以扮演的?角色。” “现?在她是痛苦的?母亲,你是她冲动的?儿子。” “在赎罪之余,她还有?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她会用无与伦比的?耐心劝说你放下怒火,平静地接受事?实,平静地赎罪。” “在母亲的?泪光中,你品尝到了一种崭新的?情绪,它辛辣到让你眼眶发红。” “它的?名字是‘暴怒’。” 第 20 2章 [vip] 感谢你们的帮忙 伊尔摊了摊手:“所以, 看吧,魔法?师。看看赛兰都因——也就是兰伯特.休对我做了什么?。” 他为他带来了“暴怒”。 现在,“暴怒”是他的本质, 是他的天性, 是他的一切。 “相信我,魔法?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比我更加希望找到兰伯特.休了。” 伊尔说:“我已经找了他三千年。我已经恨了他三千年。这三千年里,除了寻找他,除了憎恨他, 我几乎再也没有做过别的事情了。” 因为别的事情怎么?能比憎恨自己的外?公、憎恨自己曾经的王者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情绪刺激呢? “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伊尔长舒一口气:“你们人类一定?不能理解这种感?受——当你的生命里的一切都不可挽回地开始褪色的时候,你会不择手段地抓住任何?一种情绪,让它填满你的精神, 作为救命稻草, 让自己不至于一并褪色成一张白纸。无论这种情绪有多么?的令人不适。因为即使?再令人不适的情绪, 也比全然的空白要好?。你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寿命最多只有一百岁的人类, 你的生命喧嚣有趣, 你能够体?会得到无数种不同的情绪。你可以快乐, 可以悲伤, 可以愤怒, 可以憎恨, 也可以宽恕, 可以原谅。或许你不能想象三千年来一直沉浸在‘暴怒’之?中的体?验。暴怒让人变得冲动,让人变得痛苦。我和这份痛苦相伴了三千年。我很感?激它。因为一旦痛苦不再存在, 我的生命也就不再存在了。”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 格维尔有些?呆愣地看着伊尔。 “原来, 这就是他成为‘暴怒’的原因吗……” 他沉思。 “怪不得‘暴怒’变成了精灵族……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要去寻找兰伯特.休呢?” 珞珈问:“你找到他之?后, 要做什么?呢?” “我要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发动席卷了整个大陆的亡灵天灾。” 伊尔坚定?地说:“我绝不会接受‘我只是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的敷衍回答。珞珈,我知道,你了解兰伯特.休,了解你的老师。兰伯特.休是个不择手段的烂人,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他或许真的会为了‘好?玩’去发动一场灾难。但我同样了解赛兰都因,了解我的外?公。他……赛兰都因王是一位英明的、仁慈的、胸怀天下的伟大王者。他将所有精灵视为自己的家人,他平等地关?爱着所有的族人。他睿智,博学,英勇,强大,和蔼,平易近人……他是大陆上三个纪元以来所有统治者的楷模。” 珞珈本来想反驳他,说迦尔维亚陛下才是第三纪元最伟大的王者,她的功绩可以与赛兰都因比肩。但看着伊尔的表情,她还是把这句话收回去了。 现在不是争论赛兰都因和迦尔维亚谁才是最伟大的王者的时候。 即使?她再怎么?崇拜迦尔维亚,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我……虽然明知道漫长、枯燥的、无聊的岁月会彻彻底底地改变一个人,会抹杀一个人所有的美德,让一个仁慈的君主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恶法?师。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他——我还是想问赛兰都因,想问我的外?公——” 他抬起头来,脸上不是暴怒,不是憎恨,而是真实的迷茫、关?切和悲伤。 “我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赛兰都因王曾经将精灵族从魔龙肆虐的阴影中拯救出来,在整个繁花年代都庇护着精灵族。虽然现在时过境迁了,兰伯特.休已经不是曾经的赛兰都因,精灵族也已经不是那?个精灵族,但我还是想对他说……无论发生了什么?,精灵族的王者永远是赛兰都因和塞西利娅。我们永远是他的臣民。” 精灵会永远追随赛兰都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 即使?赛兰都因背叛了精灵族,精灵族也不会背叛赛兰都因。 他不必隐姓埋名继续躲藏,因为他永远都可以回到精灵族,永远可以回到光辉山脉。 那?里永远欢迎他。 珞珈知道,这是伊尔在数千年的岁月中唯一一点保留下来的真情。 他用憎恨和愤怒去掩盖这份真情,小?心翼翼地伪装着,隐藏着,不让漫长的岁月把它偷走。 这点真情太?稀少,太?微薄了,感?情充沛的人类和矮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有大把大把的爱、关?怀和信任,足以用这些?温暖得令人落泪的情感?把所爱之?人深深地埋起来。但是精灵不一样。他们的感?情太?少太?少了,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就已经是他们拼尽全力的结果了。 再次见到赛兰都因的时候,他要将这唯一一点的真心送给他的王者,送给他的外?公。 可是,如果把这仅剩的一点真心送出去了,他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呢?” 珞珈问:“等你再次见到赛兰都因,心平气和地把这些?话告诉他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到时候,他不能再继续憎恨赛兰都因,也无力去爱他。 除了成为一具空壳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伊尔说:“我要抛弃暴怒。我不打算再让这种单一的情绪占据我的内心了。” “暴怒”是唯一一种可以让他觉得活着的情绪。如果抛弃了暴怒的话…… 他甚至无法?继续感?知自己的生命了。 他将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木偶,虽然活着,但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珞珈立刻抬头看向?莉迪亚斯。 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是一对情侣。 现在伊尔虽然活得比较单调乏味,生命中差不多只有“暴怒”这一种情绪。但他到底还算是一个“活着”的人。如果他抛弃了“暴怒”…… ……就等同于抛弃自己的生命。 作为他的爱人,莉迪亚斯会如何?面对这一切?如何?面对曾经属于自己的爱人的一具空壳? 出乎珞珈的意料之?外?,莉迪亚斯的神情中没有哀伤,没有悲痛。她面带微笑,笑容中的暖意足以融化?一座冰川。 她柔和地说:“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伊尔。” “你打算向?我求婚吗?” 伊尔问:“之?前我一提到关?于结婚的话题的时候,你就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共度你并不算怎么?漫长的一生了呢。” “盖拉诺尔”是一个梦境。梦境总有醒过来的时候。即使?她是精灵王赛兰都因的梦境,也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拥有和精灵们相等的永久生命。 “并非如此,”莉迪亚斯说:“我一直准备着与您共度一生,是您没有准备好?。如果您的心中一直充斥着暴怒的话,您要如何?爱我呢?我一直等待着您清空心中的愤怒,好?让爱意有容身之?地。” “对于精灵来说,您和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我来说,我可是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但是……” 伊尔说:“我并不确定?,在失去暴怒之?后,我还有能力去产生其他的情绪。普普通通地去爱一个人,对于人类来说十分简单。但是对于我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会帮助您的。” 莉迪亚斯说:“我对您的爱足以填满两颗心。” 伊尔抿唇笑笑:“如果你打算向?我求婚的话,按照精灵族的风俗,你要去我家门前的水井里打上一桶水来喝,这代表着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命运……” 珞珈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互诉衷肠:“停一下,求婚之?类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我们现在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做。” 伊尔的尖耳朵“腾”地一下涨红,莉迪亚斯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一声:“是的,我们……呃,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 她四下张望:“比如……” “比如想一想我们该怎么?和矮人们解释现在的这个场面。” 珞珈语气平静地说:“世界树暴动了两次,矮人的先祖们从坟茔中爬了出来,一个外?来的炼金术士在世界树顶端留下了四百万具炼金傀儡的残骸——我们一共有三个人,那?就一人去和矮人解释一个问题吧,怎么?样?看看谁能得到矮人的理解,不会被轰出矮人都市。” 莉迪亚斯眨了眨眼?睛:“这还真是令人难以解释的问题啊……我猜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思考怎么?应对矮人的的质问吧?” “很遗憾,我们没有了。” 珞珈指了指远方天空中飞来的洁白飞行器。 “用你圣骑士的眼?睛好?好?看看,易萨族长和索菲娜族长可都坐在上面呢。” 矮人的飞行器样子奇怪,和炼金术士们的飞行傀儡不同,它们没有魔法?作为依托,只能依靠自身的动力悬浮在空中。 巨大的飞行器降落在离三人不远的地方,撞飞了好?几个炼金傀儡残骸。 最先从飞行器上下来的是易萨族长。她快步走到三人面前:“火焰在上啊!刚刚世界树暴动了两次,你们都看见了吗?” “这个问题谁来解释?” 珞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矮人先民尸骨暴动是她造成的,莉迪亚斯和伊尔无意去和她争抢这个问题,于是快速地猜了三次拳,最终莉迪亚斯被推了出来。 她挂上了洛尔贝涅皇储的招牌营业笑容:“族长大人,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感?到非常遗憾,这场暴动和我们确实有一些?关?系……非常抱歉,希望您能展现您的宽容与仁慈……” “你在说什么?呀!”易萨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摇晃:“我怎么?会怪罪你们呢!如果世界树暴动真的是由你们造成的,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就是因为这场暴动,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恢复婚约了!火焰在上啊,感?谢你们的帮忙!真是太?感?谢啦!” 第 202章 [vip] 以礼相待 珞珈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种好事有朝一日居然真的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她把差点毁了矮人族的精神?象征世界树,还把矮人的列祖列宗们从坟墓里?拽出来?陪她老师在世界树上?打了一架,哦, 最重要的是, 她老师还在现场留下了四百万报废的炼金傀儡……光是清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件垃圾就需要许多人力物?力——即使这样,她还是被矮人族的统治者?奉为上?宾,得到了慷慨的招待。 她坐在梅尔达领地的会客室里?,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矮人的烈酒。 矮人都市里?没有她最爱的席丹堡啤酒,但矮人烈酒的口?感和滋味却一点也不?差。 她端起酒杯, 狠狠地给自己灌下了一大?杯烈酒。 “我没有在做梦吧?”珞珈问格维尔:“按照常理来?说,看到世界树的狼藉之?后,易萨族长不?是应该叫卫兵把我赶出矮人都市才对吗?” 她之?前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况。她搞砸了雇主的一些?事情, 于是雇主恼羞成怒, 不?仅拒绝支付报酬, 还要让她滚出自己的领地, 有时候还会附带一张永久性的通缉令。 平心而论, 她之?前哪一次闯的祸都没有今天这次大?。 她之?前不?过是杀了几个人, 烧了几间屋子, 毁掉了几桩婚姻而已, 她的雇主们就不?依不?饶的, 非要让她付出代价不?可。现在她差点毁了矮人的至高母亲世界树, 还把矮人们最看重的先民都从坟墓里?拽出来?了。但是矮人的统治者?却并?没有把她赶出领地,没有威胁说要通缉她, 甚至连一句斥责她的话都没说, 反而为她和同伴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 “或者?说,难道这是矮人的风俗?矮人在处死死刑犯之?前会为他们举办一场宴会?” 她天马行空地想?。 格维尔摇了摇头:“据我所?知, 矮人似乎没有这个风俗。” 矮人是个很痛快、很直接的种族。死刑犯?说杀就杀了,哪里?还会多此一举,准备什么宴会? 矮人的宴会,就是真正欢乐的聚会,除了快乐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寓意。 而现在,珞珈、伊尔和莉迪亚斯三人坐在宴会的主桌上?,身边是神?情快乐的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长老会成员。两位族长坐在长桌的顶端。 主桌之?外,就是欢乐的海洋。许许多多的矮人穿着色彩艳丽的华丽礼服,梳着复杂而美?丽的辫子,欢呼着,雀跃着,载歌载舞。所?有人都非常开心。 “那他们是为什么举办宴会的呢?而且还邀请了我们。” 珞珈喃喃道:“世界树差点塌了,祖宗被人从坟墓里?挖了出来?,还凭空多了四百万垃圾需要处理……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如果我是一个矮人,我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 矮人平生最看重三样东西:祖先,宗族,世界树。该说遗憾吗,还是该说庆幸——珞珈目前只毁坏了其中两样,还有一样免于遭受她的毒手。 在这种情况下,不?把她这个罪魁祸首赶出领地,反而还邀请她参加宴会,不?得不?说,矮人们的宽容和热情简直令人落泪。 “或许我之?前错过矮人了,”她一本正经地对格维尔说:“矮人并?不?小气,并?不?睚眦必报。相反,虽然个子不?高,但他们比人类拥有着更博大?的胸怀。” “醒醒,”格维尔无奈地说:“别做梦了。” 珞珈耸了耸肩,转头问伊尔:“精灵大?人,你是我们当中的矮人专家,你能告诉我,现在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矮人的宴会上?,而不?是被关进地牢等待被执行死刑呢?” 她原本以为,被矮人们抓了现行之?后只有被抓进地牢的这一种可能。而在地牢里?,或许她还可以像在精灵族那里?一样,操纵莉迪亚斯的身体对自己施以援助——据创世神?所?说,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玩到莉迪亚斯的号的机会。 虽然她并?不?想?操纵莉迪亚斯的账号——换句话说,她并?不?想?占用莉迪亚斯的身体,哪怕只是暂时的。 她固然是个死灵法师,但却是一个有原则的死灵法师。 虽然不?能开启特?殊剧情,但她还是对于这个“被抓进矮人地牢”的剧情设置十分好奇。 她只被抓进过人类的地牢,人类的地牢又脏又乱,阴暗潮湿,有时候还非常的冷。看守的脾气也不?怎么样,打骂犯人是经常就有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人类地牢的一日三餐——那还真叫一个不?敢恭维。 听说矮人的地牢里?整洁干燥,冬暖夏凉,看守们送来?的食物?得体而又简单,最适合她这种又穷又倒霉的人住进来?,当作免费住处。 当然了,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被抓进地牢才能得到容身之?所?了。 她现在已经突破了倒霉的下线,得到了二十几点的幸运值,这些?幸运值能够保证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会暴露自己是一个倒霉鬼的事实。 光辉山脉和矮人都市只有一墙之?隔,伊尔这个精灵王子对矮人族的了解要远胜其他人。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伊尔翘上?了二郎腿,“矮人之?所?以没把你关进地牢,有两个原因。” 伊尔啜饮着他最爱的哈尔维肯烈酒:“第一,因为矮人都市里?没有地牢,他们将罪犯挂在天上?。第二,因为矮人们现在很高兴。” 高兴到足以把她的账一笔购销,还能邀请她出席一场宴会。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高兴……啊,原来?如此……” 珞珈想?起刚刚易萨族长见到莉迪亚斯之?后的反应了。 看到了世界树顶端的一片狼藉之?后,易萨族长转头就看见了停留在现场的三人。经过对现场遗留情况的分析以及缜密的逻辑推理之?后,易萨断定,刚刚的世界树暴动一定和这三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简而言之?——抓住你了,别想?跑。 她想?到了这一点,被追杀到经验丰富的珞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看着莉迪亚斯勇敢地走上?前去,向易萨族长说明世界树暴动的缘由,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个勇敢的人默哀,并?且不?打算将“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这几个大?字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唉,这些?狂风骤雨就让莉迪亚斯去承担吧。 易萨族长抓着莉迪亚斯的手,声泪俱下地倾诉了自己在之?前有多么的绝望,几乎要放弃所?有能够恢复婚姻的的努力了,现在得益于世界树的暴动,她终于看见了曙光——两族的民众认为世界树暴动的原因是为了惩罚两族撕毁婚约的恶行,为了防止世界树的惩罚再次降临,两族人民飞速地认可了继续婚姻。 梅尔达终于可以和温莎玛丽恢复婚姻,并?且得到了几乎所?有民众的支持。 易萨族长为此感谢莉迪亚斯,因为她认为是莉迪亚斯引来?的世界树暴动。 如果不?是暴动导致的人心惶惶,那么她无论做什么都很难挽回族人们的心意。 莉迪亚斯坚决不?替别人背锅,她将实情告诉了易萨——世界树暴动不?是她造成的,如果非要在三个人当中找出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珞珈。 毕竟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珞珈的老师,四舍五入,她也脱不?了责任。 于是珞珈也得到了易萨的欢迎,被作为贵客邀请到了宴会现场。 “这个世界真奇怪啊,”珞珈吐槽着:“我之?前认认真真想?要为雇主们排忧解难,可是得到的却是通缉令。而现在……” 现在,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就被一位统治者?奉为上?宾。 “习惯就好。” 格维尔说。 “魔法师大?人,”易萨族长凑了过来?情真意切地低声说道:“真是多亏了你啊。本来?我还在发愁,要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来?逼迫民众接受婚姻的恢复。没想?到,您现在就帮我解决了。” 这可不?用谢她,珞珈想?,要谢你得写信给兰伯特?.休——恐怕得预约到明年的三月。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珞珈挂上?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别客气。” “勇敢的人们应当收到奖赏,”易萨不?赞同地摇头:“即使我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可是,你们休想?剥夺我对你的称赞。你们帮我解决了一切烦恼,所?以,我应该给予你报酬。” 一切烦恼? 珞珈忽然问:“我记得,您的女儿曾经被人取走过命运,导致她变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能呼吸,没有心跳,只有身体没有腐烂、变形。 易萨点头说:“没错。不?过,现在她醒过来?了。” 她指着角落里?,那里?有一些?穿着时髦的矮人青年,为首的两名男女,男的是纳内尔,女的就是他的恋人瓦妮莎。 珞珈的眼神?在瓦妮莎的脸上?停留,年轻的矮人笑容灿烂,看不?见丝毫的阴霾。 “命运”归来?了。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珞珈说:“您自己答应了,只要我帮助瓦妮莎赶跑病魔,为床头的每一寸土地争取团圆结局……而现在,该是您支付报酬的时候了。” 珞珈伸出手来?:“在今天之?内,您会说出三次‘火焰在上?’。” “每说一次,我都会询问你,是否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我作为报酬。” “你有两次拒绝的机会,但第三次的话,就只好把你手中的东西交给我了。” “怎么样,你有兴趣现在向我支付报酬吗?” 第 203章 [vip] 我看得见 “有时候我真的非常佩服你的适应能力, ”格维尔有些感慨:“明明上一秒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把自己?赶出领地,或者给?自己?发一张通缉令,可是下一秒, 发现对方没有这个意图之后, 居然就能坦坦荡荡地开始索要尾款了。这种变脸如同翻书的能力可真是让人佩服。” “一切都是为了拿到?尾款,”珞珈坚定地说:“哪怕只是看到?一星半点的拿到?报酬的希望,都要坚持不懈地为之努力。” 虽然目前的情?况是她差点毁坏了矮人的精神母亲,还把他?们的列祖列宗都拉出墓地来溜了一圈,但是只要易萨族长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想要杀她而后快的倾向?,她就敢直接向?她索要报酬的尾款。 毕竟…… “毕竟我也没有白要她的东西, ”珞珈说:“她的委托,我可是一字不差地都完成了。” 就像她以往完成所有的雇主的任务那样——完完整整,一字不差, 在语法上完全?挑不出任何错误的完全?履约。 虽然这种完全?履约有时候会?让雇主十分的不爽, 不过, 履约就是履约, 契约中可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要让雇主完完全?全?的满意。 不过, 这次的任务和以前的任务有一些不同。 以往的雇主会?因为她严格的“完全?履约”造成的意料之外的后果十分不满, 但这一次, 易萨族长似乎对这种意料之外并不排斥。 不……或者说, 她对这种意料之外十分满意。 易萨族长希望能够复活自己?的小女儿瓦妮莎, 从而恢复与温莎玛丽的婚约, 虽然过程上出现了那么一点小插曲,但是从结果上来看, 易萨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为了达成这个结果, 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我也不是故意的,”珞珈对格维尔说:“要怪就怪我老师。” 世界树是兰伯特.休弄坏的, 傀儡残骸是兰伯特.休留下的,只有矮人族先的尸骨是她自己?召唤出来的——为了对抗兰伯特.休。 说到?底,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责任。如果矮人们想要找个人来为此负责的话,她可以把兰伯特.休的藏身地点告诉他?们…… ……等等。 珞珈陷入了沉思。 兰伯特.休现在还会?留在那个地点吗?还会?留在那个和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吗? 接连失去了两具肉/体之后,他?的灵魂会?归于何处? 是回到?存放在实验室里?的第三具人类肉/体里?,还是……回到?不知躲藏在哪里?的、赛兰都因本人的肉/体? 他?要继续当人类吗,还是当回精灵? 也不知道赛兰都因本人的肉/体被他?藏在哪里?了……如果兰伯特.休回到?了这具精灵的肉/体里?,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珞珈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些想法。 她现在还不用花心思为自己?寻找替罪羊,因为易萨族长一点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 “魔法师,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易萨族长笑眯眯地说:“真是多亏你造成了世界树暴动,我们两族才能重新恢复婚约。” 珞珈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谦逊地笑笑:“哪里?哪里?……” 这时候,她明智地收回了“其实造成世界树暴动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这句话。 反正她老师做的事情?,四舍五入也可以算作她的功劳。 “真是太?好了啊,”易萨族长有些感慨地说:“在这个时候发生一场天灾,可真是太?好了啊……族人都被吓住了,只要稍微引导一下舆论,他?们就会?以为这是世界树降下的惩罚,是取消婚约的报应。我刚刚提出要恢复婚约的想法,就瞬间得到?了族人的赞同。” “虽然我们两族在这场天灾里?都遭受了不少的损失,还有一些族人在两次地动的时候受伤、死亡了,不过,只要能恢复婚姻,这些损失就都是值得的。” “而且,又不是只有我们两族遭受了损失。所有栖息在世界树上的矮人宗族都同样遭受了地动的冲击。所有对手都遭受了损失,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损失。” “您真是一位英明睿智的族长。” 珞珈说。 “不过,您要如何处理世界树顶端的那些尸骨和傀儡残骸呢?” 珞珈说:“那些尸骨我可以帮您送回去,虽然数量很?大,但我能够保证把所有尸骨都送回属于自己?的坟茔。” 虽然这会?耗费相?当多的魔力,但既然用了人家的尸骨,就要好好地把人家送回去。 不然,那不就和几千年?前发动亡灵天灾的邪恶的死灵法师一样了吗? ……哦,好像那个死灵法师就是她的老师。 珞珈隐蔽地抽了抽嘴角。 短时间内,她真的很?难接受兰伯特.休既是赛兰都因又是发动亡灵天灾的死灵法师的这个事实。 “但是那些傀儡残骸我就无能为力了,真的非常抱歉……或许我可以操纵尸体把它们搬走,但是搬到?哪里?又是一个问?题……” “不用不用,”易萨笑道:“不用麻烦。尸体的事,傀儡的事,都不需要您来操心了。” 她说:“那毕竟是我们矮人自己?的祖先嘛,当然是要由?我们自己?认领回坟茔了。” 易萨比划了一下:“您可以把不同宗族的尸体分开摆放,这样每个宗族都可以派人来认领自己?祖先的尸体了。” “您是说,要让矮人们去世界树顶端认领自己?宗族的尸体吗?” 珞珈惊讶:“这可是件大工程啊,会?耗费许多人力物力的。不如就让我……” 不如就让她用魔法把尸体送回去吧。就算消耗魔力,也只是消耗她一个人的魔力,休养一两天就能养回来了,不用劳动所有矮人宗族都来认领祖宗。 说到?底,也是她这个死灵法师未经后代允许就擅自动用了别人祖宗的尸体在先。 如果就这么甩手不管的话,还真挺过意不去的。 “您的好意令人动容,”易萨族长说:“但真的不必了。您已经为了保护我们付出了许多,善后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来做吧。” 她举起一杯哈尔维肯烈酒,对珞珈说:“为了您的健康!” 珞珈也连忙举杯:“为了您的健康。” 烈酒入喉,她对格维尔说:“你瞧,易萨族长的话多么让人感动。” “您已经为了保护我们付出了许多……”她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温暖人心的话。 她听到?的更?多的是:“滚出我的领地,你这个肮脏的魔法师!” 而且这句话还是从一个原本应该排斥人类的矮人统治者口中说出来的——更?加令人感动了。 “我的幸运值真是越来越高?了,”珞珈说:“连这种好事都能被我遇见。等我们回到?金顶之城之后,我应该学莉迪亚斯那样去参加赌马,或许这份幸运能帮我赢上几百金币。” 她不敢奢望得太?多,有几百金币就好。 “你真的觉得,遇见易萨族长是一件幸运的事吗?” 格维尔支着下巴,悠悠地说:“或者,你真的觉得易萨族长不让你帮忙收拾尸骨,是出于对你的感激吗?” 珞珈谨慎地说:“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喜欢把事情?往好里?想。” 格维尔耸了耸肩:“那你可千万要留个心眼,毕竟易萨的人设可是……等等我开控制台看下……” 他?确认一下易萨的人物图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她可是一个黑心政治家。” 黑心…… 珞珈嘴角抽了抽。 黑心政治家? “不让你帮忙运送尸体,不是体谅你,只是单纯不想让你插手而已。毕竟矮人可是一个重视宗族和祖先的种族啊,自己?祖先的尸骨,难道能放任它们孤零零地留在世界树顶端吗?那必须要妥妥当当地接回自己?家的坟茔里?啊。你也说了,这是一项大工程,但是……” 他?在系统面?板上调出了矮人都市的立体地图:“但是矮人都市可不是一个平面?都市,而是立体的,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宗族的领地,和目前存放尸体的世界树顶端的距离是不一样的。” “距离世界树顶端最?近的宗族是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所以,这两个宗族在取回尸体的过程中付出的人力物力是最?少的。反之……” 他?的手指顺着世界树的枝干往下滑:“越是位置靠下的宗族,想要取回祖先尸骨,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梅尔达自己?也会?损失一部?分人力,但是却可以成倍地消耗其他?宗族的实力。” “毕竟矮人可是一个重视祖先的种族,不是吗?总不能让自己?的祖先曝尸在外吧?即使再怎么不愿意,都不得不付出这份代价。” 格维尔摊了摊手:“所以说,她可是一个黑心政治家。别把她的客套话当成真心了。想和她这种人交换真心的话,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的。” “她会?榨干你的所有利用价值,敲骨吸髓之后,再毫不留恋地丢弃。” “所以,珞珈……” “别太?相?信她。” 珞珈笑了笑:“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我。”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这种好事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被人真情?实感地感谢,什么“您已经为了保护我们付出了太?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这种暖心的话……她大概是没有那个运气去听的。 “既然易萨的人设是这样的一个黑心政治家,那么她执着于和温莎玛丽缔结婚约,目的也不是简简单单地‘互利共赢’吧?” 虽然和彼此结婚是两族目前最?好的出路,但相?信易萨不会?满足于简简单单的互惠互利的。 像她这样的黑心政治家,应该会?想要独占所有的好处吧。 “那是当然,”格维尔理所应当地说:“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属于矮人的第三纪元将要如何开始吗?” 珞珈想了想:“嗯,一个雄才大略的矮人族长统一了矮人都市,成为了矮人的皇帝,进而把目光投向?了外界的大陆?” 格维尔点头:“对,就是这个。” “虽然这是八十年?之后才会?发生的剧情?,矮人又不是长生种,到?时候易萨族长早就回归世界树了,不过道路都是一样的。会?有一个矮人宗族吞并其他?所有的宗族,而这个宗族的族长会?成为所有矮人的皇帝。” “吞并所有宗族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八十年?后,矮人族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位皇帝。而在此之前的几十年?,诡谲的暗潮就已经开始在矮人都市里?缓缓流动了。” “还有什么是比婚姻更?加高?明的吞并方式呢?还有什么是比伴侣更?加可口的美味佳肴呢?” “珞珈,婚姻就是互相?吞食的过程。温莎玛丽是梅尔达的第一道大餐。吃掉温莎玛丽后,她就要向?下一道美味进攻了。”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愿永恒燃烧的火焰保佑温莎玛丽。” 她实在是很?难左右矮人的局势——她甚至不是一个真正的矮人。 “其实这个过程很?快的,也几乎没什么痛苦。” 格维尔说:“就好像是被巨蟒缠扰吞食,一开始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过身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了巨蟒的一部?分。” 珞珈又喝了一口哈尔维肯烈酒,对易萨族长说:“那就谨遵您的命令,我会?把尸体们按照宗族摆放好,之后就不会?再去移动那些它们了。” “不过……” 她又带着一丝好奇地问?道:“那些炼金傀儡的残骸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尸体还好说,因为每个宗族都会?来回收自己?祖先的尸体,但傀儡残骸却是实实在在的废弃物品,没有任何人会?想要,只能当作垃圾来处理。 这么多的垃圾,能处理到?什么地方呢? 如果矮人们有自己?的魔法师,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开一个魔法阵,另一端随便联通向?哪里?的荒野或者深海,然后把垃圾全?都扔过去就好了。 虽然垃圾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但至少眼不见为净。 如果不是担心兰伯特.休的炼金傀儡流落在外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比如被别有用心的魔法师捡去研究——或许她也会?这样处理那些垃圾。 兰伯特.休毕竟还是大陆上最?强的炼金术士,本人还喜欢做一些比较不合常理的实验,即使是他?的傀儡残骸,如果流落在外的话,也十分危险。 说不定就会?有哪些心怀不轨的魔法师从中得到?什么灵感,从而做出一些危害大陆的事情?。 兰伯特.休声名在外,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邪恶魔法师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奋斗目标,这些残骸如果流落出去,或许还会?被他?们当成宝藏来收集。 所以,要么把这些残骸彻底销毁,要么把它们留在矮人都市。绝对不能给?心怀不轨的人以可乘之机。 这个大陆上有一个兰伯特.休就已经足够了。或者说,就已经太?多了。 因为矮人都市没有魔法师,兰伯特.休的傀儡残骸在这里?就只是最?简单不过的破铜烂铁,压根不会?造成任何的危害。 在销毁和留下这两个选项中,珞珈本人也更?倾向?于留下。 因为这些残骸实在是太?多了,压根就销毁不过来。 只是如果要留下的话,还是得和矮人的统治者打个招呼。 “那些残骸的话,也不用您去操心了。” 易萨说:“那些残骸已经和尸体混合在一起了吧?那就只能等各族都把自己?祖先的尸体认领回去之后再做处理了。” 她立起手掌,做出了一个“清扫”的动作:“等他?们领回了自己?的祖先,我就发动最?大的飞行器,把它们推下去。” 推下去? 珞珈挑了挑眉。 目前那些傀儡所处的位置是世界树的顶端,矮人都市的最?高?处。 如果从那里?往下推的话,每一个宗族都有可能会?被砸到?。 “当然,我会?控制好时机和角度的,”易萨笑着说:“不会?让它们砸到?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 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是位置最?高?的两个宗族,原本会?首当其冲,但是如果有心避开的话,受害的就是下面?的其他?宗族了。 这种处理方式让珞珈叹服。 “我原本以为……” 她说:“我原本以为您会?采取一种……怎么说,更?加安全?的处理方法。” “这很?安全?啊,”易萨说:“我不会?让我和我的婚约者宗族受害的。” 珞珈说:“所以……您对这些垃圾的处理方法就是把它们推到?您看不见的地方,然后眼不见心不烦?” 易萨惊讶地看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魔法师,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些地方,并不是‘看不见的’。” “梅尔达离钢铁天幕太?近了,所以我们更?加习惯于仰望天空,可这并不代表我们脚下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我并不是看不到?它们。恰恰相?反,我看得很?清楚。”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现在,就在我们脚下几千米的地方,生活着十几个矮人宗族。它们和梅尔达以及温莎玛丽没什么不同。有族长,有长老会?,有光明,有黑暗。它们刚刚遭受了世界树暴动的灾难,也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祖先们。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我将它们看在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那您为什么……” 既然将它们看在眼里?,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往别人头顶上倒垃圾的事情?? 四百万傀儡残骸掉下去,真的会?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2) 砸死人的。 就算砸不死人,也会?砸坏建筑和道路的。 “正是因为看得见它们,我才要这么做。” 易萨笑得很?开心:“因为这会?让它们很?困扰、甚至很?痛苦吧?” “那么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画出了矮人都市的地形图,和格维尔刚刚在面?板中召唤出的一模一样。 “你看,世界树一共有十几层,每一层都至少有一个矮人宗族。如果我避开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把那些残骸推下去的话,它们会?落在第二层的宗族领地上。第二层的宗族又会?将它们继续往下推,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直到?最?后一层。” “每一个宗族都会?把这些无用的垃圾推给?自己?下面?的宗族,叮叮咚咚,就像是一场交响乐,我们都有自己?的位置,都奏响了自己?的音符,共同谱写出这一篇乐章。” “最?后,咚!” 她的手指在最?底下一层的矮人宗族上点了点:“最?后就是它们。因为它们下面?已经没有其他?宗族了,所以它们无处可推,只好把这些破铜烂铁全?盘接收。” 珞珈探过头去,看了看易萨画出的地形图。 除了梅尔达和温莎玛丽之外,她在每一个宗族上面?都点了一下,表示这些宗族被傀儡残骸“砸”过。 第二层以下的宗族,无一幸免。 珞珈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黑心政治家啊。居然会?黑心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因为“看不到?”脚下的那些世界,才要把垃圾倾倒在别人的头上也就算了,反正这样的错误所有人都在犯。 人类看不见异种,贵族看不见平民,普通人看不见乞丐……其实绝大多数人一生只看得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或许还会?有闲心去抬头看看比自己?地位更?高?的那些世界,能够地下头来、看到?比自己?低的那些世界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看不见的话,无意间的作恶或许还有被原谅的理由?。 但是,如果恰恰因为“看见了”才这样做的,那就让人有些无法原谅了。 珞珈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易萨族长,”她语气平静地说:“梅尔达是距离钢铁天幕最?近的宗族之一,如何处置世界树顶端存留的垃圾是您的权力,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过问?。” 易萨点点头:“你说的对,魔法师。”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您曾经委托过我帮您复活瓦妮莎,恢复梅尔达与温莎玛丽的婚姻。而现在——” 她指了指不远处和达内尔相?谈甚欢的矮人女孩:“您的小女儿瓦妮莎已经活蹦乱跳地坐在了这里?,正和她的恋人享受着生命。而两族的婚姻也得到?了修复。无论从哪些方面?来讲,我都完美地完成了您的委托。相?信您也对现在的结果十分满意。” 易萨赞同地点头:“没错,魔法师,你做得很?好。” 她现在不仅是满意——或者说,她是十分满意。 “既然如此,您就应该向?我支付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珞珈说。 对委托的内容满意,就应该支付报酬。 虽然矮人天生贪婪,但他?们对于契约却十分重视,几乎从不毁约。 这也就是地动后两族族人认为这是世界树对于他?们撕毁婚约的惩罚的原因——因为他?们原本就对撕毁婚约有着浓浓的负罪感。 易萨说:“是的,我应该支付您的报酬,奖励你对于梅尔达的杰出贡献。” “我们之前是不是约定过报酬的内容来着……你不要钱币,也不要黄金,而是要我手上的某件——物品?” 珞珈点头:“没错。” “在您同意支付报酬的那一刻起,游戏就会?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您会?说出三句‘火焰在上’。每一次,我都会?询问?您愿不愿意把手上的东西给?我。您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如果您接连拒绝了两次的话,那么第三次的时候,无论您有多么不情?愿,都只能把手上的东西给?我了。当然,如果您能忍住二十四小时都不说一句‘火焰在上’的话,那么您就不必向?我支付任何东西。您” “那么,您是否愿意向?我支付报酬呢?就从现在开始。” “啊,我记得,”易萨点了点头:“我刚刚还在疑惑,假如我说出‘火焰在上’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张废纸 ,那么废纸难道也算可以支付给?您的报酬吗?” 珞珈说:“是的,完全?可以……让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伟大的命运吧。” 像这种和命运沾边的索取报酬的方法,有时候会?奏效——比如遇到?有的贵族出身的领主,或许会?在仪式中无意间握住什么十分昂贵的东西,比如价值连城的首饰或者书稿之类。 不过在绝大多数时候,命运不会?为你送上昂贵的礼物。毕竟贵族也不傻,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偿还报酬,干脆这二十四小时就一直待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坚决不让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存在。 反正等熬过这二十四小时就好了。 易萨点头:“好啊,我现在就可以向?您支付报酬。” 珞珈说:“那么,从现在开始,您就要注意您的言辞和手上抓着的东西了。” 她摸了摸下巴:“那让我们看看——” “第一个‘火焰在上’,会?是什么呢?” 第 206章 [vip] 把我送给她吧,易萨族长 “或许我现在就应该去找一?张废纸过来?, 拿在手里,然后说出那四个?字。” 易萨族长开玩笑地说:“这?样一?来?,我们的账就两清了。” 珞珈笑了笑, 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您是一?名矮人, 但我还?是要说——请您不要小?瞧了命运。” 命运在大多数时候不会特?别垂青于什么?人,让他?什么?都不付出却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不过,命运的危险和魅力?之?处也就在于——无论何时何地,想要戏弄命运的人,一?定会被命运所戏弄。 “所有人都应当尊重命运,敬畏命运, 而不是去利用它、亵渎它。” 珞珈叹了口气:“或许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但就我所见,所有试图去玩弄命运的人, 他?们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即使在短时间内看似战胜了命运, 但命运就像一?条耐心的毒蛇, 它潜伏在无人可见的暗处, 观察着, 等待着, 等着那个?最利于出击的时机。 它总会等到的。 “好吧, ”易萨耸了耸肩:“你要知道, 魔法师, 我们矮人可是最重视信用的种族。放心吧, 我不会刻意克扣你的报酬的。我会按照约定,等着命运安排, 给?予你应得的报酬。毕竟——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她举起?酒杯, 对索菲娜族长说:“亲爱的堂妹,为?了您的健康, 为?了两族的光明未来?。” 索菲娜族长也向她举杯:“为?了两族的光明未来?。” 她看向坐在长桌末端,一?起?欢笑的达内尔和瓦妮莎:“看那一?对恋人。多么?甜蜜,多么?欢乐,这?就是我们两族未来?的模样。” 作为?爱侣,作为?共同生活的婚约者,梅尔达和温莎玛丽将会欢乐地共度光明而又幸福的五十年时光。 珞珈算了算,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婚姻期限是五十年,而八十年后,矮人都市就会彻底统一?为?矮人帝国,并且剑指大陆。 “真为?温莎玛丽的未来?担忧。” 她对格维尔说。 格维尔点了点头:“谁不是呢。” 索菲娜固然是一?个?胸怀宗族的合格的族长,但是要和黑心政治家易萨相比……嗯,那还?是比不过的。 一?个?有意一?个?无心,温莎玛丽怎么?可能挡得住梅尔达潜移默化的吞食。 珞珈摇了摇头:“矮人的这?个?婚姻模式实在是太危险了。两族共同生活五十年,如果?一?方又强势又狡猾,而另一?方则毫无防备的话,那么?五十年后,即使顺利地离了婚,也会被强势的一?方夺走许多的人口以及财富吧?” 更别提还?有根本就不会离婚的可能性存在了——如果?五十年后,弱势的一?方已经彻底被强势的一?方吞噬干净的话,两个?宗族也就自然而然地合并成了一?个?宗族,当然就谈不上什么?离婚了。 “宗族之?间借助婚姻互相吞并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是矮人世界的常态,就像人类世界中国与国互相攻击、互相占领一?样。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矮人宗族互相吞并时一?般不会死人,也就是说,兵不血刃就能拿下一?城。当然,吞并过程中爆发流血冲突的也不是没有,只?是相较于人类的战争而言频率相对较低而已。” “我明白,宗族兴衰是矮人世界的常理,我不会试图干涉的。我也不会插手温莎玛丽和梅尔达的明争暗斗。魔法师不得参与战争,这?项守则即使当我到了矮人世界也一?样有着约束力?。我并不讨厌正常的社会演化进?程,我讨厌的只?是突破正常的限制的人。” “就像狼群为?了生活捕食野鹿,这?是正常的演化。但如果?人类为?了取乐而将整座森林的鹿群都捕杀干净,那这?就超出限制了。” “所以……”格维尔肯定地说:“你讨厌易萨族长。” 珞珈点头:“没错。我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非常排斥。” 如果?说攻击、吞并敌对的宗族是身为?一?名雄才大略的族长的人之?常情的话,那么?,仗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往其他?宗族上方倒垃圾就已经超出合理的极限了。 “那可是四百万傀儡的残骸,”珞珈说:“足以掩埋一?座中等规模的人类城市。” 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部倒下去的话,砸坏建筑和街道还?是小?事,不知道要砸死多少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按照易萨族长的想法,好像这?才是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虽然,虽然我是那位兰伯特?.休的学生,但是这?点为?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那些傀儡残骸是因为?我和兰伯特?.休才会出现在矮人都市的。如果?任由易萨利用它们作恶的话,等同于我们也作恶了。” “我老师已经债多不愁了,但我可不能背上这?种罪孽。” 珞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论如何,不能让易萨得手。” “那你要怎么?阻止她?” 格维尔问。 “那就要看命运要怎么?阻止她了。” 珞珈最终回答。 相比于人类和精灵的宴会而言,矮人的宴会非常简单——烈酒,佳肴,快乐的人群,欢快地歌唱,拍手,跺脚,欢呼,恋人们抱在一?起?亲吻——往往会持续到后半夜。如果?参与宴会的人群情绪非常高涨的话,或许还?会持续到第二天天亮。 而今天,显而易见,参加宴会的两族矮人,情绪都异常的高涨。 珞珈能够理解这?种情绪。刚刚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侥幸地活了下来?,还?发现自己曾经的朋友死而复生,两族的婚约即将恢复——这?都是多么?好的事情啊,值得快快活活地欢乐渡过整个?通宵。 矮人的烈酒则将这?种气氛加热到了极致。 烈酒一?桶又一?桶地被抬了上来?,很快就被打开喝光了。醉醺醺的矮人们满脸通红,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拉着朋友们在餐桌之?间的空地上跳起?了矮人的传统舞蹈。 矮人的舞蹈欢乐而又有力?,没有精灵的优雅和人类的精妙,却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勃勃生机,仿佛石缝间野蛮生长的杂草。 达内尔和瓦妮莎抱在一?起?,踏着有力?的舞步,在长桌之?间来?回穿梭着。 易萨族长看到了,笑着对索菲娜说:“看啊,这?就是年轻的恋人。” “接下来?,就是属于这?些恋人的时代了。” 受到了达内尔和瓦妮莎的鼓舞,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年轻男女都抛去了一?开始的拘谨和羞涩,借着三分醉意,互相和看得顺眼的异族矮人抱在一?起?翩翩起?舞。 “是啊,”索菲娜感慨:“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年轻的那会儿了。我也早就过了可以找到恋人的年纪。” “谁说的,您正年轻。” 易萨恭维:“你足以在梅尔达族内找到一?位足够年轻的恋人——记得要找足够年轻的,否则……” 她笑了笑:“否则说不定会找到一?位堂兄弟的头上。” 由于两族在五十年前才结束了上一?段婚姻,所以五十岁以上的族人不能互相通婚,因为?说不定会拥有同样的血统。 “我就不了吧,”索菲娜推辞说:“我们的年纪都大了,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您也是,连最小?的女儿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瞧瞧瓦妮莎,她把温莎玛丽的小?伙子们迷得神魂颠倒。” 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般,瓦妮莎回过头来?,向着索菲娜的方向眨了眨眼,抛了一?个?飞吻。 她的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不胜酒力?,还?是因为?热烈的舞蹈导致的。 达内尔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爱人,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别妄自菲薄啊,我亲爱的姐妹,”易萨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我们可是正当盛年的族长,我们应当从婚姻中得到应有的益处。” 她拽着索菲娜踏入了舞池,哈哈大笑着把她甩给?了一?个?刚和舞伴跳完一?支舞的梅尔达矮人:“杜文?!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索菲娜族长!” 杜文?是一?个?年轻的卷发矮人,五官如同雕塑般俊美,身材在矮人里面算得上高大。他?抓住了索菲娜的手,将她引入了舞池:“来?吧,族长大人,让我们一?同享受宴会的快乐。” 索菲娜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眯着眼睛笑了笑:“好啊。” 杜文?和索菲娜进?入舞池后,易萨也向一?个?温莎玛丽的年轻男矮人伸出了手:“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跳一?支舞?” 这?个?男矮人有着一?双如同矢车菊一?般明澈的蓝眼睛——如果?易萨曾经见过外界的天空,她会用天空的颜色来?比喻这?双眼睛。但是她生活在矮人都市里,矮人都市里的天空是银色的钢铁天幕,上面悬挂着十六轮明灿的太阳。道路也是银色的,和外界的黑色土壤大相径庭。 矮人都市的色彩单调得让人头晕。白色,白色,还?是白色,天地之?间一?片纯白。这?也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矮人一?旦离开过矮人都市,那么?即使冒着在人类的社会里被排挤、被欺凌、甚至被屠杀的风险,都不愿意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的原因。 因为?外界有着丰富的色彩。许多矮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多的色彩,甚至会在第一?次来?到外界的时候因为?一?次性接触到过多的色彩而休克。 不过,除了黑白之?外,矮人都市里还?是有着其他?色彩的。矢车菊,这?种在全世界的任意一?个?角落都能顽强生长的野花,也在矮人都市的角落里生了根、发了芽,开遍了世界树上每一?个?或是阳光明媚、或是被黑暗遮蔽的宗族,也成为?了矮人们心目中“蓝色”的代表。 矮人们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了。 蓝眼睛的矮人向她点了点头:“荣幸之?至,族长大人。” 易萨执起?了他?的手,牵着他?迈入了舞池。 或许我真的可以再次拥有一?段恋情呢。 她注视着那一?片蔚蓝,带着一?丝认真地想。 索菲娜可真是不懂得生活的美妙之?处。恋爱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宗族创造新生儿,而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快乐。 就算是已经五十多岁了,最小?的女儿也已经有了恋人又怎么?样呢? 难道她就不能再享受一?段火热的恋情吗? 她开开心心地拉着蓝眼睛的舞伴在舞池里漫步,还?和瓦妮莎与达内尔擦肩而过。瓦妮莎向她挤了挤眼睛,祝福她接下来?拥有一?段美好的恋情。易萨也向她眨了眨眼睛。她一?向最喜欢这?个?小?女儿,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瓦妮莎能够理解她所有的欲/望和念想,并且对之?抱以赞同的态度,不会像她那些没良心的哥哥姐姐一?样,说什么?,您应该像梅尔达历代的族长一?样,端庄,严肃,和蔼,慈悲,对长老会保持尊重,因为?这?才是梅尔达所需要的族长。只?有您成为?这?样的族长,才能让梅尔达拥有光明的未来?——去他?们的,全是扯淡。 她就是她自己。她欲孽深重,既不端庄也不和蔼,对长老会也不尊敬——她恨不得像呵斥一?条狗一?样使唤他?们。如果?人的心脏上会生长孔窍,而其中的一?个?孔窍负责着“同情”“友好”“与人为?善”的话,那么?她压根就没有长出这?个?孔窍。 她从来?就不同情弱者,没有慈悲,对谁都不善良。辛苦求来?一?场婚约,不是为?了两族共同的美好未来?。在她规划的美好未来?里,可没有其他?人的任何位置。只?有梅尔达而已,只?有身为?梅尔达的她自己而已。什么?婚约者?什么?其他?宗族?是的,她能看见它们。她知道它们就存在在那里。她可不会像其他?愚蠢的矮人一?样,将明明存在的威胁视而不见,让自己堕入危险的深渊里。 但是,正是因为?看得见,她在欺凌它们、毁灭它们的时候,才会更加畅快、更加快乐。伤害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不会为?你带来?任何的快乐。但是伤害一?个?确实存在的东西却可以。 这?就是她本人,易萨.温莎玛丽.梅尔达。易萨。梅尔达的族长。 总有一?天,她可以毁灭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其他?事物。或者将它们都吞进?自己的腹中。 这?份强大的贪欲,想要吞噬世界的贪欲,不会被其他?的任何人理解。即使理解了,也不会接受,不会赞同。但是瓦妮莎,她最亲爱的小?女儿,只?有她能理解。因为?瓦妮莎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她怀着瓦妮莎的时候,曾经梦见过一?条洁白的巨龙。 洁白色的东西不是矮人们所喜爱的,因为?矮人都市里已经有太多太多白色的东西了。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太阳和飞桥是白的,连世界树都是白的,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连我梦见的巨龙也是白的呢? 易萨不解地想。 她知道,在人类和精灵的神话传说里,巨龙是神明的化身——不,应该说神明是巨龙的化身才对。 矮人族不相信任何的神明。世界是一?团永恒燃烧的大火,并且已经燃烧了几?千年了。终有一?日,永恒的火焰会焚尽世间的一?切。我们从火中来?,也必将归于火中。这?就是矮人们对于“神话”的一?切想象了。 将巨龙当作神明?怎么?可能?只?有人类会这?样做,因为?人类既胆小?又愚蠢。 矮人和人类之?间的仇恨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形成的。 哦,当然了,精灵也会这?样做。精灵比人类更加勇敢,也更加智慧,精灵的王者甚至仅凭自己的力?量就杀死了一?头真正的巨龙。而且,精灵是矮人的朋友,最忠诚、最友好、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但是他?们依旧将巨龙当作神明来?崇拜。或许这?说明巨龙终究是拥有着一?丝神性的。 易萨在梦境中面对着洁白的巨龙,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巨龙实在是太庞大了,矮人实在是太渺小?了。巨龙填满了易萨眼中的全部世界,而对于巨龙来?说,易萨就如同一?粒尘埃一?样渺小?。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它不会将我当作攻击对象。 易萨想。 她是听说过的,巨龙拥有极为?强大,极为?可怖的魔法。那种魔法和人类蹩脚魔法师的三脚猫功夫不一?样。 人类的魔法师充其量不过能适用一?些逗人发笑的小?戏法而已,巨龙的魔法却能毁灭整片天地。 易萨就这?样看着巨龙在天际翱翔,咆哮,向无尽空间的尽头展示它庞大的身躯和强大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萨醒了。 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于巨龙的梦境没有褪色、消失。恰恰相反,她深深地记住了自己面对巨龙时的一?切感觉。 对于矮人来?说,巨龙的冲击力?来?自其庞大的身躯。在此之?前,易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生物——好像这?种生物一?张口就能吞下一?百个?矮人。 但是在那个?梦境里,易萨却被这?种庞大深深地折服了。那条巨龙,它能一?口吞下一?整个?矮人。 或许它也能一?口吞下一?整个?世界。 易萨想。 在梦见过巨龙之?后,易萨感觉自己的胃口变好了。与此同时,她的其他?的所有“欲/望”都随之?增强了。不仅是食欲,还?有征服欲、占有欲、破坏欲——都随之?增强。 就好像她矮小?的身躯已经变得和巨龙一?样大——也就因此获得了像一?头巨龙那么?大的欲望。 两个?月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又过了几?个?月,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小?女孩。易萨给?她取名为?瓦妮莎。 她曾经翻阅过人类和精灵的典籍记录,试图寻找自己梦中那条巨龙的影子。 她清晰地记得那条巨龙的外貌。她记得它每一?片鳞片,每一?条胡须,每一?根利齿,记得它翱翔在天际的每一?个?动作。 她记得那是一?条白色的巨龙。 可是她翻遍了人类和精灵的典籍,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关于“她的巨龙”的记载。 和矮人都市不同,在外界,白色是一?种很稀有的颜色。人类热衷于将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记载下来?,装订成册。关于曾经肆虐大陆的巨龙,他?们也有着相应的研究和记载。那些巨龙中有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当然也有白色的。白色的巨龙十分稀有,每一?条的名字都被详细地记录在了名录里。 其中最出名的洁白巨龙,就是医疗与丰收女神伊莲娜。在人类的神话里,她还?是司掌西方以及秋天的神明。即使是在魔龙肆虐的第一?纪元,这?条巨龙也并未作恶,而是将智慧播撒给?了精灵和人类,教?会了他?们种植以及医疗的技术。 也正是因为?有了伊莲娜女神的帮助,人类和精灵才能摆脱最初的蒙昧。即使是在第三纪元的当下,也有许多人类虔诚地信仰着丰收女神伊莲娜。 但是伊莲娜不是易萨梦中的那条龙。她可以确定。 她又对比了名录上其他?的白色巨龙,发现没有一?条和她梦中的巨龙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 于是易萨可以确定,“她的巨龙”,不是已经被人目击过、记载着的任何一?条巨龙。她的巨龙,就是她的巨龙,完完全全地属于她,其他?任何人都无从知晓、更加无从占有的巨龙。 “就好像是用我这?么?小?的身躯,把一?条巨龙吞入腹中了。” 易萨想。 在那之?后,她最小?的女儿出生了。瓦妮莎。 有时候她会想,瓦妮莎和巨龙有没有什么?关系呢?瓦妮莎是巨龙送给?她的孩子吗? 人类和精灵将巨龙当作神明,那么?,瓦妮莎是神明的孩子吗?神明的孩子,应该就是天使了吧? 瓦妮莎也的确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她永远快乐,永远活泼,永远能够理解、能够包容任何人。 就连母亲那样扭曲的、贪婪的、想要吞食全世界的欲/望,她也正视了,并且理解、接受、包容了。 “这?不是什么?坏事,”她这?样笑着对母亲说:“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好了。何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于是易萨明白,瓦妮莎是巨龙送给?她的孩子。因为?只?有那样庞大的、能够吞掉整个?世界的巨龙的孩子,才会这?样理解她吞掉世界的欲/望。 在她的所有孩子中,瓦妮莎最理解她,也只?有瓦妮莎理解她。 至于其他?人的理解,她从未得到过,也从未奢求过。 因为?其他?人的心都太小?了,易萨漫不经心地想。 其他?人的心,就像矮人一?样小?。而瓦妮莎的心,像巨龙一?样大。 这?样,她才能够包容一?切,接受一?切。 矮人和巨龙,实在是最不搭配的种族了。一?条巨龙可以一?张口就吞掉一?百名矮人。 但是易萨在自己的小?女儿身上,同时看到了矮人和巨龙的部分。 瓦妮莎可是我最爱的女儿了,也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女儿。 易萨想。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由瓦妮莎来?继承我的族长的位置吧。 不过,希望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瓦妮莎还?活着。 易萨扯了扯嘴角。 别死得太快啊。 因为?,即使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再怎么?爱她,再怎么?庆幸于得到了她的理解,着迷于她身上和巨龙相似的部分,在易萨的心里,女儿的重要性,也是远远不如自己、不如即将被自己吞食的世界的。 舞曲进?行到了最激烈的部分,她拉着舞伴的手,飞速地旋转,最终两人力?气不支,一?起?气喘吁吁地倒向了舞池的边缘。 他?们一?起?倒向了舞池边缘供人休息的长凳上。 “这?全都是我的错,”她年轻的舞伴眨着那双迷人的蓝眼睛,带着歉意地对她说:“我应当陪着您继续跳一?会儿的。您显然没有尽兴。” “不、不,”易萨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进?行。听着,小?伙子——你已经有恋人了吗?” “如您所见,我没有私奔,”年轻的矮人摊了摊手:“而这?也是我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梅尔达的女孩子。所以——是的,我没有恋人。” 矮人有自己选择恋人的自由,但这?份自由是有限制的——他?们只?能从自己的婚约者宗族中选取恋人。 如果?婚约者宗族五十年前就和自己的宗族结过一?次婚,那么?他?们还?要小?心——不要找到自己的堂兄弟、堂姐妹身上。 而当两族的婚姻持续了五十年,必须终结的时候,年轻的恋人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分手,相忘于江湖,要么?男方就会从自己的宗族脱离出来?,和恋人一?起?私奔到女方的宗族。 年轻人的恋爱固然是不应该被打扰的,但是对于一?个?宗族来?说,人口就是财富。私奔叛逃的成员太多了,显然对宗族的后续发展是不利的。 如果?两方私奔的人数相差无几?,跑了几?个?族人,就有几?个?对方的族人补上空缺,那还?算好了,毕竟虽然没赚,但也没有什么?损失,还?能算做是血脉置换,引进?新鲜血液了——从此私奔入族的男性矮人就相当于本族的男性矮人,他?可以和自己曾经的恋人继续相爱,也可以在宗族接下来?的婚姻中寻找新的恋人。 而如果?婚姻双方里,一?方私奔的人数明显高于对方的话,情势就有些不妙了。 失去族人的宗族当然很想挽回自己的损失——这?甚至无关自己的颜面,无关“你们族里的姑娘们没有对方美貌,吸引不来?对方的小?伙子私奔”,而是关乎一?个?非常朴素的问题:人少了的话,会对宗族的实力?造成削弱。 谁的族人私奔得多,谁就吃亏。对方吃亏,自己就占便宜。 两方宗族当然都不愿意当吃亏的那一?个?,但都愿意当占便宜的那一?个?。 于是,每次宗族离婚,关于人□□割的问题都要吵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眼中的甚至还?会演变成斗殴与战争。 就如同五十年前梅尔达和温莎玛丽。 易萨回忆了一?下两族当时为?什么?会产生争执——似乎是因为?温莎玛丽有几?个?非常美丽的女矮人,她们每个?人都有许多恋人,这?些恋人对她们十分忠贞,非她们不可,于是在最后离婚的时候,这?些人纷纷从梅尔达叛逃,准备留在温莎玛丽。 当然,追逐爱情是人之?常情,如果?只?有几?个?矮人想要私奔的话,相信当时的梅尔达族长也不会在意的——毕竟和她这?个?怪胎不同,当时的梅尔达族长,真的是一?个?既宽容、又慈悲,而且试图对所有人抱以友好态度的正经族长。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任何人的医疗。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矮人的恋人会这?么?多——一?共只?有七个?女矮人而已,但是声称自己要跟随她们私奔到温莎玛丽的男矮人却有三百多个?。 即使是易萨,在听说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深深地为?之?震惊了。 不是惊讶于七个?女矮人怎么?敢占有这?么?多的男矮人,而是震惊中带着一?丝羡慕和求知欲——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可以传授的秘诀吗? ……总之?,被七个?外族女人一?口气抢走三百个?壮年男矮人,是当时的梅尔达族长不能接受的。 于是,争端开始了,冲突开始了。冲突演变成斗殴,斗殴演变成战争,战争持续了五十年。 五十年之?后,易萨决定站出来?,阻止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 “反正也打不死对方,不如别打了,换一?种吞食的方法。反正想要把对方拆吃入腹,又不是只?有战争这?一?种方法。” 而且——战争是十分危险的,因为?战争太喧嚣了。喧嚣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引来?隐藏在暗处的猎食者。喧嚣也会吸引自己的注意,让自己看不见眼前的危险。 总之?——易萨决定停止战争。 而她停止战争的第一?个?奖赏,现在就来?了——就在她的眼前。她的眼前,是一?个?年轻的、俊美的、蓝眼睛的矮人。 说实在的——又谁能拒绝蓝眼睛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吧? 而且,这?个?蓝眼睛的人,还?说自己没有任何恋人。 他?说自己没有私奔。 私奔往往发生在婚姻昂贵结束的几?个?月,甚至几?年,这?都是有可能的。 而现在,温莎玛丽的上一?次婚姻已经结束了十几?年了。要私奔早就私奔了,压根就不用等到现在。 于是,易萨握住他?的手:“真可真是太好了……” 她注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心想,我应该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开启一?场崭新的恋情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因为?他?刚刚和我跳了一?整支舞,我们两个?都十分尽兴。 一?场美妙的舞蹈是恋情开始的信号。 希望这?一?次,我的恋情之?火可以燃烧得更久一?点。 易萨想。 至少也应该持续两个?月吧——这?么?漂亮的蓝眼睛,两个?月也看不腻吧? 她凝视着这?双两个?月也看不腻的眼睛,原本应该请眼睛的主人和自己开始一?段恋情的,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忽然说:“火焰在上啊,你的眼睛蓝得像世界树的眼泪。” 天知道世界树的眼泪是什么?颜色的! 她甚至不知道世界树是否会流泪! 我可真有诗人的天赋啊,易萨有些放松地想,诗人不就是会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没头没脑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吗?我简直和他?们差不多了。爱情真是使人头脑混沌啊…… ……等等。 后知后觉地,她才发现,她说出了那句现在已经变成了禁忌的话语。 “……火焰在上啊,你的眼睛蓝得像世界树的眼泪。” ……火焰在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蓝眼睛矮人的手。 等等——那我不就是要—— 她抬起?头来?,发现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魔法师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如果?说矮人不喜欢白色的话,那么?他?们对黑色的“不喜欢”的程度则要远远超过了白色。 而这?个?魔法师,穿着一?身款式奇怪的黑色衣服。 易萨不能说自己不喜欢这?个?魔法师,毕竟她刚刚可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如果?没有这?个?魔法师的话,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温莎玛丽重建婚约呢! 但是这?种喜欢还?是不能打消她看见这?身黑色衣服时的下意识排斥。 “易萨族长,”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魔法师向她鞠了一?躬:“我听到了命运的钟声。” 你明明是听到了我的说话声。 易萨没好气地想。 你明明是听到了我说“火焰在上”,所以才过来?的。 “您说出了我们约定过的词语,”魔法师说:“火焰在上——” 她看向了易萨手里抓住的东西:“哦,是这?个?呀……” 魔法师笑眯眯地看着蓝色眼睛的矮人:“易萨族长,您要把他?交给?我,作为?我们契约的代价吗?” 易萨沉默了。 “当然,当然,请您不要误会,”魔法师笑着摆手:“我可不是要把他?抢走,当成我的恋人。毕竟——” 她歪了歪头:“毕竟您也不是他?的恋人吧?我们契约的内容,是要您将您拥有的一?件东西送给?我。而现在,您甚至自己都不是他?的恋人,也更加不可能将他?当作恋人送给?我了。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恋人。我的恋人无所不知,所以,即使这?里没有他?的身影,我也不会接受另一?个?恋人的。” 她向那名蓝色眼睛的矮人伸出了手,礼貌而又耐心地等待着:“既然您现在和他?只?是舞伴,那么?,就请您将自己的舞伴送给?我吧。让我和他?跳完这?支舞,我们的契约内容就算完成了。” 易萨依旧沉默不语。 此时,蓝眼睛的矮人好奇地打量着她们两人:“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契约?什么?完成?我听不明白。” 他?带着纯然而善意的疑惑看向魔法师,希望能得到一?个?解答。 魔法师笑着回应:“这?是我与易萨族长的一?个?约定。在二十四小?时之?间,易萨族长会说出三次‘火焰在上’。每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要求易萨族长将她手中握着的东西送给?我。如果?易萨族长觉得手上的东西过于贵重,可以选择拒绝。当然,如果?她接连拒绝了我两次,那么?,当我第三次索要的时候,无论手中握着多么?重要的东西,易萨族长都得将它送给?我了。” “原来?如此,”疑问得到了解答,蓝眼睛矮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快乐了:“那我们就去跳舞吧,人类!虽然我从前不认识你,但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每一?个?愿意跳舞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他?跃跃欲试地看着易萨族长,几?乎带着点催促地说:“易萨族长,把我送给?她吧!我愿意和她跳舞。跳完舞后,这?场交易就两清了,不是吗?” 易萨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 魔法师像是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漂亮的蔚蓝色的一?般,弯下腰来?,凑近他?的脸庞:“伊莲娜女神在上,你的眼睛蓝得就像是……” “就像是天空的眼泪?” 年轻的矮人好奇地问:“我知道你们外面的天空是蓝色的。天空的蓝色,和我的眼睛的颜色很相似吗?” “不,”魔法师摇了摇头:“我可不会这?样形容您的眼睛。您的眼睛可比天空的颜色美丽得多了。您的眼睛,蓝得就像是我的一?位朋友的眼睛。” 矮人“扑哧”一?声笑了:“这?真是一?种恰当而又贴切的比喻。可惜我没有这?个?荣幸,亲眼见到您的这?个?朋友。” “谁说的?” 魔法师直起?腰来?,指了指远处的长桌:“她……他?……呃……” 她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下摆,若无其事地说:“他?们就在那边。等我们跳完这?支舞之?后,我可以把您介绍给?他?们。能够认识一?位像您这?样的矮人,他?们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顺带一?提,我是一?名人类魔法师,我的朋友们一?位是人类的圣骑士,另一?位是光辉山脉的精灵王子。” 年轻矮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什么?,两个?人类,和一?位精灵王子?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您可以称之?为?命运的安排,”魔法师严谨地说:“我更乐意说——这?是命运的作弄。” 她转向易萨:“怎么?样,易萨族长?要不要把你的舞伴送给?我?” 在蓝眼睛矮人期盼的目光中,易萨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魔法师,唯独这?个?,我不可能给?你。” 魔法师笑了。 “好啊,”她轻声说:“遵从您的意志。” 她又向易萨鞠了一?躬:“那么?,让我们静待下一?次‘火焰在上’吧。” “不知道下一?次,您手中握着的,会是什么?呢?” 第 205章 [vip] 白色巨龙 无?论我到时候手里握着?什么, 都比现在这个要好。 易萨心想。 她对这个魔法师并不怀有恶意,毕竟她又没有做出什么损害到自己的利益的事。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呢,不是吗?如果没有她, 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那些固执的族人乖乖听话, 再?次接受和温莎玛丽的婚约呢。 但?是,有些东西,即使是至亲的姐妹也不能够分享,更别提和这个素昧平生?的人类魔法师了。 抱歉啊,她在心里平静地想:我不能把我的舞伴送给你。 因?为一支完美的舞蹈可?是恋情的开始。 也因?为蓝色是最美丽的颜色。 “祝您和您的舞伴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魔法师微笑着?说,接着?就端着?酒杯, 退入了黑暗中?。 易萨觉得她的笑容之?中?似乎隐藏了什么。但?她没来得及细想,就又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她年轻的舞伴碰了碰她的肩膀:“族长大人。” 他湛蓝的双眼眨啊眨:“我已经休息好了,要继续跳舞吗?” 易萨欣然应允, 她点了点头, 拉着?舞伴的手, 返回?了舞池。 整整一个夜晚, 他们都尽情地跳舞, 歌唱, 合着?音乐打着?节拍。他们跳了一支又一支舞, 直到最后双双脱力, 不得不暂时停止这份快乐。 直到响彻世界树的报时钟响起, 他们才意识到, 第二天已经来临了。 易萨记下了这个蓝眼睛年轻人的名字,带着?快乐的回?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我没有把他送给那个魔法师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易萨想, 他真的是一个好舞伴。 彻夜不眠让她有些疲惫,毕竟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用她亲爱的堂妹索菲娜的话来说,她们已经都不年轻了。 五十多?岁的矮人,也还可?以像年轻人一样寻欢作?乐,但?通宵欢乐的下场就是疲惫、困倦、脑袋隐隐作?痛。 好在她是一名族长,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良好的服务。 泡了一个解乏的热水澡后,易萨躺在干燥松软的被子上,开始回?想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她可?是一名即将带领梅尔达进入光明未来的伟大族长,怎么可?能满脑子都想着?跳舞? 在第一次提出要和温莎玛丽恢复婚约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借助这一次的婚姻彻底吞噬温莎玛丽。 我们已经结过两次婚了,为什么还要彼此?分开呢? 她想。 她现在依旧能记得自己姓氏为温莎玛丽的父亲,记得自己年幼时在温莎玛丽宗族度过的时光,记得那时候的玩伴,那时候的快乐。 她和许多?善于忘记的矮人不一样。许多?像她一样大的梅尔达矮人早就忘记了和温莎玛丽的过去,但?是她还记得。 也就是因?为记得,所以她比所有人都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够占据温莎玛丽。 吞并一个宗族需要几步呢? 温暖的床单摩擦着?她的皮肤,让她昏昏欲睡。 第一步,瓦解他们的自我认识。第二部,替换他们的长老会。第三步…… 她回?忆着?之?前就构思好了的过程,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想。 在坠入梦乡之?前,她忽然想到,如果她这一觉睡过了二十四?小时该怎么办? 她可?是答应了那个魔法师,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和她完成?那个“火焰在上”的游戏…… 如果她直接把这段时间睡过去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那个魔法师不就拿不到报酬了吗? ……拿不到就拿不到吧。 在彻底丧失意识的前一刻,她带着?一点幼稚的报复心理想着?:谁让你想抢走我的舞伴呢?那就让你拿不到自己的报酬好了。 即使拿不到报酬,也不能怪别人,而是该怪自己思虑不周。“把一切交给命运,看看命运会给我什么”……这种幼稚的想法,连五岁的小矮人都不会再?有了。 她难道真的以为命运会额外垂怜于什么人,让她得到预料之?外的丰厚酬劳吗?怎么可?能。 命运可?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她一边想着?,一边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又看见了那条龙。 她在梦境里醒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远处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头洁白的巨龙。 她已经梦见过这头巨龙很多?次了。每一次,当她即将做到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在梦境里见到这头巨龙。 在战争中?赢过了温莎玛丽一局、把一个小宗族从?世界树上抹消了、第一次恢复了和温莎玛丽的婚约……每当这些时候,白色巨龙就会准时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它是来奖励我的。 在第二次看见巨龙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件事情。 这头巨龙是来奖励她所取得的伟大的成?就的。 她如此?热衷于吞噬整个世界,也和梦中?的巨龙不无?关系。 她想更多?地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巨龙。 没有见过巨龙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感受的——当你站在它们的面前时,好似整片天地都被它们庞大伟岸的身躯填满了。巨龙是美的,它们充满了力量之?美。于是这种美充满了整片天地。 我们平时见过的美都太少太少了,和巨龙的美比起来,甚至不足万分之?一。 一万倍的美丽扑面而来,重重地砸在你的面前,好像整个人都要溺亡在其中?。 易萨十分沉迷于这种感受。 为了多?多?地见到巨龙,她做了很多?巨龙会喜欢的事情。 而巨龙也如她所愿,每一次都准时地出现在了她的梦境中?。 因?为近期和温莎玛丽的婚姻受挫,导致她的计划无?从?展开,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巨龙了。 好在现在的情况完全好起来了。 易萨坐在荒原上,仰头凝视着?巨龙在天空中?狂野地舒展着?身躯。 婚姻恢复了,世界树暴动了,她又额外得到了两次机会去欺凌其他宗族。 死亡、欺凌、胜利,这些都是巨龙很喜欢的东西。 易萨以这些事物去喂养巨龙,也喂养自己。 她注视着?天际的巨龙。这依然是“她的龙”,洁白的鳞片,修长的身躯,流畅的线条。 她能描绘出每一片鳞片的走向,勾画出每一根胡须的颤动。 这是一条在大陆上任何记载里都不存在的龙。是唯独属于她的龙。 “你今天一定很高兴吧,”她轻声说:“因?为我也很高兴。” 龙从?来不会回?应她的话语。龙只是在飞翔。 “梅尔达即将走进光明的未来,而我也即将拥有一位新恋人。梅尔达和她的族长都获得了命运的垂青。” “不过,说到命运,今天倒是有一件怪事发生?。有一个人类的魔法师,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答应给予她一些报酬。不过,她拒绝了其他形式的报酬,而是选择和我玩一个游戏。她要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说出‘火焰在上’的时候手里握着?的东西,真是好笑,难道她就不怕我故意握着?一张废纸吗?” “不过,我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帮过我的忙,我给她报酬是应该的。” “她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类魔法师,但?是她身上的气息让我印象深刻。黑沉沉的,雾蒙蒙的,让人联想到葬礼的清晨。她也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我不喜欢黑色的衣服。” “矮人没有魔法,人类有可?能拥有魔法,而巨龙一定会拥有魔法。我还没在你的身上感受过魔法的气息呢,”易萨说:“我听说魔法分为不同的属性,那个魔法师就是一个执掌死亡的法师,而你呢?你是执掌什么魔法的巨龙?” 巨龙依旧不答话,易萨接着?自言自语:“你执掌生?命?健康?丰收?战争?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忽然感觉空气中?有些燥热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能够看见巨龙,说明我正?在做梦。可?是梦里怎么可?能感受到冷和热呢?” 她抬头看了看巨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定自己感受到的热不是一种错觉。 而除了热以外,她还能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不是那种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而是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的血海的腥气。 她抬头看向巨龙,发现巨龙原本洁白的身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浓艳的赤红色。巨龙的胸腔上有一道堪称恐怖的巨大伤痕,正?好位于心脏的上方?。从?伤口处向内看去,能够看到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巨龙怒吼着?,咆哮着?,瀑布一般的龙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这就是血腥味的来源。 而至于依然在不断升高的温度——巨龙的周身萦绕着?狂烈的火焰,那火焰似乎能焚毁世间的一切。 这不是我的龙。 易萨想。 我的龙去哪了? 她听着?赤红巨龙的咆哮,那咆哮的内容似乎是一个人的名字。 “……迦尔维亚。迦尔维亚……” ……这不是个矮人的名字。 她着?迷地看着?伴随巨龙飞舞的烈焰,心中?想,如果这也是我的龙,该多?好啊! 忽然之?间,她感觉自己左肩膀被拍了拍。 她睁开眼睛,彻底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无?论是红龙还是白龙,会喷火的还是什么都不会的,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她刚刚说给自己的龙听的魔法师。 “……火焰在上。” 易萨刚刚惊醒,无?意识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确保您起床,”魔法师笑眯眯地说:“您好像做噩梦了。” “而且,您刚刚说了‘火焰在上’,不是吗?” 魔法师说:“现在,请你把手里的东西送给我吧。” “我的手中?空无?一物,”易萨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她刚刚从?梦中?醒来,确实手上确实空空荡荡。 “那就把您刚刚的梦境给我吧。” 魔法师说:“把梦境送给我,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怎么样?要不要付出自己的梦境?” 第 206章 [vip] 入梦 易萨觉得, 自?己之前的话说?错了。 在这个魔法师出言向她索要?那个蓝眼睛的舞伴的时候,她说?的话是:只有这个,我不能给你。 但是现在她发现, 自?己错得离谱。 她不能给这个魔法师的, 还?有许多许多的东西。 比如说?,这个有巨龙存在的梦境。 她不能把?这个梦境给出去,不能把?“她自?己的龙”给出去。 因为这头龙是从来没有其他任何人见过的、唯独属于?她自?己的龙。 如果给了出去,这头龙就?不是唯独属于?她的了。 这个梦、这头龙,这个唯独属于?她自?己的秘密,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她不能把?这个梦交出去。绝不可能。 可是, 现在已经是第二次“火焰在上”了。 按照约定,她一共有三次偿还?报酬的机会。魔法师会三次要?求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自?己。 第一次和?第二次,她可以选择拒绝, 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但是如果她接连拒绝了两次的话, 那么第三次, 无论她的手里正拿着什么, 无论那东西有多么昂过、多么重要?、多么令她不舍, 她都必须要?将那件东西交出去。 现在是第二次的“火焰在上”。她依旧可以选择拒绝, 可是拒绝就?意味着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拒绝或者讨价还?价的机会了。当第三次火焰在上来临时, 她能选择的唯有服从魔法师的命令, 将手中的东西给她而已。 她不想把?梦境交出去, 更加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 我到底为什么会陷入这种艰难的选择啊? 她心想。 交也不是, 不交也不是。 交的话,实在是心有不甘。她有一种预感, 这头独属于?她自?己的龙是她之所以是“她”的关键。如果她把?这一切都交出去了的话, 那么很可能她就?不再是现在的这个“她”了。 不想交出去。 可是,如果不交出去的话…… “如果一开?始就?把?那个蓝眼睛的舞伴送给她就?好了, ”她忽然想道:“这样一切就?结束了,现在就?不用面?对这种艰难的抉择。” 舞伴这种东西虽然很难得,那样美丽的蓝眼睛也难得一遇,可是和?她的梦境、她的巨龙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时就?把?舞伴送出去好了。不过是让他和?别人跳一支舞而已。 好后悔啊,如果当时早知?道现在的情形就?好了。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可惜,她再怎么后悔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舞会结束了,魔法师已经不需要?舞伴了。 现在魔法师需要?一个梦境。 黑衣黑发的魔法师微笑着:“易萨大人,您是否已经做好了选择?” 易萨咬了咬牙。 是的,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她的选择是—— “不,我不会把?我的梦交给你。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可唯独这个,是我无法给你的。” 魔法师的笑容更深。 “啊,是的……” 她耸了耸肩:“这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毕竟,我要?您的梦境做什么呢?我自?认帮了您一个大忙,值得拿到最?丰厚的报酬。” “我应该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魔法师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说?:“我应该得到昂贵的黄金,美丽的宝石,这些世人认为珍贵的物品才能匹配的上我对你的宗族的贡献。一个蓝色眼睛的矮人舞伴?一个不知?所谓的梦?算了吧,这些东西有谁会在乎啊?他们怎么比得上黄金和?宝石?我可以用黄金在金顶之城买下?一套带院子?的小别墅,你的梦境又能用来做什么呢?什么用处都没有。” 易萨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可爱的舞伴和?珍贵的梦境没有遭人觊觎,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她应该为之高兴。 但是…… 这个魔法师在说?什么胡话! 她怎么敢把?我的梦境和?人类庸俗的黄金宝石相提并论? 我的梦境,我的巨龙——这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黄金和?宝石不过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庸俗之物而已。或许现在有人将它们视为至宝,可是十万年、百万年过去,人们就?会明?白,曾经稀有的黄金、曾经美丽的宝石不过是如粪土尘泥一般随处可见的毫无价值的东西,只有梦,只有巨龙,是永恒的闪闪发亮的宝物。 “……总之,”魔法师高傲地说?:“易萨族长,幸好你选择了拒绝。这可真是让我大松一口气啊。” “如果你真的把?这个梦境给我的话,我可要?大伤脑筋了。我辛辛苦苦地帮你复活瓦妮莎,帮你恢复婚约,结果就?得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这让人怎么接受啊?” “我能拿你的梦做什么呢?它能换来黄金吗?能换来人类社会的钱币吗?能为我买下?金顶之城的别墅吗?都不能。梦境是最?无用的东西了。” “让我们继续这个游戏吧,易萨族长。” 她昂起下?巴:“26小时还?没有结束呢。” 易萨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个……” 她怒气冲冲地下?了床,指着魔法师:“你怎么敢!” 魔法师挑了挑眉,奇怪地看着她:“我怎么了?” 易萨冷笑着说?:“别以为你帮过我一个忙,就?可以在我面?前撒野了!” 魔法师悠悠然地抱起手臂:“哦?” “你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易萨激动地说?:“我的梦境,不是无用的东西。别用黄金、宝石这种东西来玷污它。它是最?伟大、最?尊贵、最?永恒的事物,而唯独我有幸占有它。你们所有人甚至都不配知?道它的存在。” “瞧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金顶之城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你的目光简直太浅薄了。世界就?在眼前,世界就?在梦中,而你却只能看见一座房屋。所以,我终将拥有世界,而你……” 她指了指魔法师:“你将失去一切。你将一无所有。” 魔法师打了个哈欠:“你说?错了,易萨族长。我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你还?欠着我的报酬没付呢。” “就?算我中将一无所有,但是我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一定是您付给我的报酬。” “哦,对,我还?欠你一件东西,”易萨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我之前简直太傻了,竟然因为想要?感谢你的帮助,所以才打算陪你玩这场‘火焰在上’的游戏。现在看来,我简直大错特错。我就?应该一开?始就?用一张废纸来打发你的。” “纠正一下?您的说?法,”魔法师举起手:“这个游戏并不是靠着您的慷慨和?公正才能够玩下?去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易萨族长。从你答应玩这个游戏开?始,这一切就?已经在命运的掌控之中了。” “一开?始的舞伴,现在的梦境,接下?来的第三样事物,这都是命运做出的安排。甚至,我可以说?,您的两次拒绝,也都不出命运所料。” “请让我提醒您——您的两次拒绝的机会都已经用完了。接下?来的第三次‘火焰在上’,无论您手中的是什么,您都必须将它送给我了。” “我已经听到了命运奏响的凯歌。你将送给我一件无比珍贵的事物。让我猜一猜,这会是什么呢?是矮人的黄金勋章,还?是……” 易萨冷笑:“滚你妈的头!” 她随手抄起离手边最?近的一件东西,一边高喊着“火焰在上”,一边狠狠地把?它砸向魔法师。 魔法师伸手接住了。 看清了自?己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易萨愣住了,随即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拿去吧,拿去吧,魔法师!” 她捧腹大笑,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说?什么命运、命运!要?我来说?,命运才是最?无用的东西。看看你的命运给了你什么吧!看看你手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带着它滚出矮人都市吧!” 魔法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我敢说?,人类的社会中,很少会有人把?这个东西摆在床头。” 她比划了一下?:“一般都是放在……嗯,床的斜对面?的。因为在人类的认知?中,如果在睡着的时候正对着自?己的倒影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魔法师将手中的东西翻转了一下?,正对着易萨:“你瞧,就?像这样。” 她的手中,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镜子?中央清晰地映照出了易萨的倒影。 不得不说?,矮人都市的技术超越了人类足足一个世代,在人类普遍还?在使用容易磨花的铜镜时,矮人的镜子?已经清晰坚硬,能够将人影映照得纤毫毕现。 身为最?强大的矮人宗族的族长,易萨享受着在矮人中最?高的待遇。她的镜子?不仅明?亮清晰,边缘还?雕刻着繁复美丽的花纹,镶嵌着细碎的宝石。 与其说?这是一面?镜子?,不如说?这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易萨志得意满地笑着,镜子?中她的笑容也如出一辙。 “拿去吧。我同意了。把?第三次‘火焰在上’的东西拿去吧。反正对于?你来说?,这东西还?很珍贵呢,不是吗?” 她摆了摆手:“拿去吧,随便你去用它换什么东西。换黄金也好,换宝石也好……我们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魔法师的笑容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3) 越发神秘莫测。 “是啊,”她意味深长地说?:“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可是弥足珍贵的。” 她向易萨伸出手来:“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么,易萨族长,把?属于?我的东西给我吧。” 易萨没有反应过来。她指了指魔法师手里的镜子?:“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我第三次说?出‘火焰在上’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是那面?镜子?。它就?是你的酬劳。你不是已经拿在手里了吗?” “当你第三次说?出‘火焰在上’的时候,手里拿着这面?镜子?。” 魔法师将镜面?正对着易萨:“那么,易萨族长,请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究竟有什么。” 易萨不耐烦地说?:“镜子?里还?能有什么?” 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镜面?:“当然只有……” 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当然只有……我自?己。” 她的表情逐渐从不能理解转变为不可置信。 “……不,这不可能。” 她轻轻摇着头:“这不可能。” 魔法师调整了镜子?的角度,让她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在人类的传说?中,入睡时不可以让自?己的倒影出现在镜子?上,因为恶魔会趁人睡着的时候偷偷钻进镜子?,取走熟睡之人的灵魂。” “矮人的社会里没有这个忌讳,可能是因为你们根本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存在。” “但是……”魔法师带着笑意说?:“即使你们不相信恶魔,也不要?在床头放着镜子?啊。因为这样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易萨牙关轻颤,她死死地盯着魔法师。 “你是恶魔吗?” 她问。 魔法师摇了摇头:“从严格意义上而言,我和?恶魔是两种生物。我其实是个正经的魔法师。不过,我和?恶魔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 “比如,我们同样重视契约。由我们签订的契约,我们都会一字不差地完成?,并且也会努力帮助对方一字不差地完成?。” “再比如……我们同样可以取走一个人的灵魂。毕竟,我可是个死灵法师啊。” 易萨双手颤抖,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矮人不相信魔法,但是她相信眼前的人有能力杀死她。 因为她曾经见过这个人用魔法召唤出亿万亡灵,也见过她用魔法复活已死之人。 她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把?我应得的东西给我吧。” 魔法师向她伸出手:“两次拒绝的机会已经用完了,现在你无法拒绝我的要?求。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看来命运终究还?是赐予了我一件分外珍贵的事物。” 我要?死了。 易萨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人要?杀死我。 她不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也不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想要?杀死她的人。 在和?温莎玛丽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中,她无数次直面?死亡,也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那时候,她的心是坦然的,平静的,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仿佛知?道自?己必将大难不死一般。 我那时候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易萨忽然开?始有些茫然。 人都是会死的。那时候我为什么不知?道? 在曾经那些直面?死亡的关头,她从容镇定,知?道自?己必然会有将来存在。 我将来会做出一番事业的。我将来会拥有一切。 那时候的自?己把?“将来”当作?理所当然的事物,现在才知?道,未来是最?奢侈的存在,因为死亡就?在面?前。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有“活下?去”的自?信了。 “因为我的龙还?在等我。” 这是她之前面?对死亡的时候用来安慰自?己的话。 她的龙还?在等她。唯独属于?她的龙还?在等待。 她会活下?去的。因为龙会帮助她活下?去。 之前的无数次,这句话都能让她迅速地镇定下?来。 “因为我的龙还?在等我。” 她试着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原本,这句话会立刻发挥作?用的。可是现在,她却依然惊慌、恐惧。 她还?没有镇定下?来。 这句话已经无法安慰她了。 龙已经无法保护她了。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点。 她要?死了。 魔法师向她伸出了手。 “既然你不愿意自?己给我的话,那我就?只好自?己来取了。” 易萨攥紧了拳头,试图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让自?己显得勇敢而又坚定。 她会死去。但是她不会死得惊慌失措,不会死得痛哭流涕。 她会死得像一个英雄,像一位伟大的族长。 “再见了。再也不会见面?了。” 保持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听见魔法师这样说?。 紧接着,她就?陷入了长久、长久的黑暗。 长久到近乎永恒。 眼看着易萨闭上眼睛向后倒去,珞珈施了一个浮空术,让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倒向身后柔软的床铺。 “套她的话可真难。” 她向格维尔抱怨:“我都那么努力地刺激她了,还?说?了那么多气人的话。可是她居然还?是不肯告诉我她究竟梦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格维尔好奇地问。 “她睡着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了。” 既然定下?了二十四小时的赌约,那么当然就?要?二十四小时地跟踪目标人物。 所以,虽然看上去像是已经离开?了,但其实珞珈一直用魔法隐匿身形,跟在易萨的身后,看着她跳了一整夜的舞,最?后脱力地睡了过去。 但是,就?在易萨入睡之后,她却发现了一些……十分古怪的事情。 “易萨的梦境被?人潜入了。” 她肯定地说?:“而且是被?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潜入的。” 强大到她甚至没有在醒着的易萨身上察觉到它留下?的气息。 越是强大的魔法生物,越是善于?隐匿自?己的气息,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恰当地显露。 只有弱小的生物才会无法克制地把?气息涂抹在所有物品表面?,无时无刻不彰显自?己的存在。 “这真是奇怪啊,一个矮人,居然会被?入梦。” 而且是被?一种这么强大的生物入梦。 格维尔好奇地蹲在熟睡的易萨身边:“她现在正在做梦吗?” 其实不用珞珈回答,他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易萨面?容安详,双眼紧闭,眼珠飞快地转动,明?显是陷入梦境的征兆。 而且还?是一个让她非常投入的梦境。 “她现在就?在被?这个生物入梦,”珞珈说?:“这个生物太强大也太狡猾了,易萨醒着的时候,它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干干净净,我跟着易萨一路了,居然都没有发觉。” “现在易萨又睡着了,它再次入梦,我才终于?察觉到了它的一丝气息。” “被?入梦有什么害处吗?” 格维尔问:“反正梦境原本就?是天马行空的,什么内容都有。权当自?己做了一个格外有趣的梦不就?行了?” 珞珈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梦境再怎么神奇诡异,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大脑想象出的东西。正因如此?,所有在梦境中出现过的东西,都会被?大脑当成?是自?己的想法。”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类的大脑和?意识非常神奇,它们很难被?撼动,但又很容易被?更改、被?误导。一个儿子?绝不会杀死自?己的母亲——无论你怎么威逼利诱,怎么劝说?,怎么恳求,他就?是不会杀死自?己的母亲。可是,一旦你进入他的梦境,在他梦境的最?深处播撒下?一些邪恶的种子?,那么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意识深处开?花结果。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看见他站在自?己母亲的尸体旁边,满身是血。他还?以为所有可怖的邪恶都是来自?于?自?己的意识呢。多么可怕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毁灭一个人。” “在魔法协会的规定中,‘入梦’是和?人体改造同一级别的黑暗魔法,绝不允许任何魔法师在任何情况下?主动使用。当然,因为我是兰伯特.休的学?生嘛,所以这条禁令对我无效。” 她老师都不知?道做了多少魔法协会不允许的事情了,她跟着做几样也债多不愁。 “就?连拥有入梦能力的魔法生物都在魔法协会有记载。分门别类,登记在册。” 她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这么厚的一个大册子?吧。从梦虻到巨龙,所有拥有入梦能力的魔法生物都在那个册子?上。” “魔法协会还?在人类的主要?城市里布置了普通人类无法察觉的魔法阵,一旦有登记在册的入梦生物靠近城市,魔法阵就?会发出警报,通知?离此?地最?近的魔法师前去处理。” “怎么处理?彻底处理掉吗?” 珞珈点头:“没有自?主意识的,就?地扑杀。有自?主意识的,劝说?其离开?,并且严肃警告它不得再次靠近人类城镇。然后魔法阵还?会给这个入梦生物打上标记,一旦它再次靠近人类城市,警报就?会升级,再次赶到的魔法师就?再也不会劝说?它离开?了,而是将它和?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一起就?地扑杀。” “等等,”格维尔有些不解:“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也可以入梦吗?” 珞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比如梦虻,这是最?常见的入梦生物,也是没有自?主意识,不会思考,但是可以凭借本能潜入人类的梦境,在其中留下?自?己的痕迹。被?它入梦的生物会没有来地变得悲伤、沮丧、痛苦,失去生活中的一切快乐,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放弃生命。” “你有没有听过‘可怜的杜杜夫人’这首儿歌?‘可怜的杜杜夫人,左耳进了三只梦虻,她打了女儿三个耳光,啪啪啪。可怜的杜杜夫人,右耳进了三只梦虻,她打了儿子?三个耳光,啪啪啪。’儿歌的最?后,杜杜夫人在梦虻的影响下?伤害了所有原本爱她的人,即使梦虻已经离开?,破裂的关系不可恢复,幸福的生活一去不返。最?后,又有一只梦虻钻进了她的耳朵。她在这只梦虻的影响下?,用床单把?自?己吊死了。” 格维尔抽了抽嘴角:“这个世界的儿歌怎么都这么……” 都这么残暴的? “……这么生动形象地告诫小孩子?要?小心梦虻。” 珞珈说?。 “梦境可是很重要?的啊……魔法师应该守护所有人的梦。” 珞珈活动了一下?手脚:“就?算对方是易萨族长,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她不愿意把?梦境送给我,那我就?只能自?己进去看看了。” 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找出了几样魔法药草,又拿出一块野兽的油脂,将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用白色火焰点燃。 “梦境是和?现实平行的空间。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别人的梦,需要?有东西引路。” 引路的东西可以是声音,也可以是特殊的气味。 格维尔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当然好闻了,”珞珈冷静地说?:“这几样药草就?要?十枚银币。等易萨醒了我非狠狠地敲她一笔不可。这回我们不玩什么命运游戏了,直接让她给我付黄金!我就?不信矮人没有黄金!”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矮人有的是钱。” 烟雾氤氲,珞珈跟随着气味向前走去,不知?到走了多久,走进了一片纯白的空间。 “纯白的啊……” 她四下?张望。 如果这里是一个人类或者精灵的梦境,那么看见一片纯白空间的感觉确实很怪,因为在这两族人民的眼里,白色应该是稀有的颜色,不应该铺得满天满地都是。 但这里是一个矮人的梦境。矮人的天地都是纯白,梦见一方纯白的空间再正常不过了。 “易萨呢?易萨在哪里?” 格维尔指了指她的后方:“在那里。” 珞珈回头,看见易萨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迷离地望着远方纯白的天空。 珞珈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在看什么?” 她问。 梦中的易萨没有认出珞珈来。 她依旧痴痴地望着天空,甚至吝啬于?给珞珈一个眼神。 “我在看龙。” “我的龙。” 珞珈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龙在哪里?” 易萨伸出手去,指着天边:“就?在那里。” “你看,它马上就?要?来了。” 第 203章 [vip] “它们……惯性很大。” 龙。 珞珈和格维尔对视了一眼。 易萨梦见了一头?龙。 “怎么可能?” 格维尔疑惑。 “第三纪元的龙不都被关在光辉山脉南方吗?” 当?初赛兰都因屠龙之后, 就把?所有巨龙驱逐到了光辉山脉以南,并?且设下了隔绝南北的魔法?阵,让巨龙再也无法?回?到北方, 侵扰人类、精灵和矮人。 可是现在, 一头?巨龙却入侵了一名矮人的梦境。 珞珈皱了皱眉。 “这个……” 巨龙们是被赛兰都因关押在了光辉山脉南方没错,但是赛兰都因就是兰伯特.休,而兰伯特.休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来到过巨龙生存的地方,做了一个“尝试”。 珞珈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尝试具体是什么,但它很有可能导致隔绝巨龙的屏障不再稳定,如果有巨龙借此机会将自己意识的一部分送回?大陆, 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巨龙是最强大的魔法?生物,仅凭一缕意识,就足以潜入一个矮人的梦境。” 珞珈说:“不知道?易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巨龙的。如果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话, 那么恐怕就和我老?师的‘尝试’脱不了关系。” 格维尔点了点头?:“恐怕确实如此……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世代生活在山中的矮人会频频梦见巨龙。” 听易萨之前说的话, 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梦见巨龙, 而且她并?没有将此当?作?一个单纯的空想之梦, 而是将之当?成了一种近似于信仰的东西. 这就说明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她的梦境。 “说不定真?的是二十年前趁机逃过来的巨龙……” 珞珈坐在易萨身边, 学着她的样?子望向远处的天空。 “就让我看看吧……梦中的巨龙究竟是什么模样?。” 矮人的梦境色彩单一。天空是白色的, 大地是白色的。洁白的天空上飘荡着洁白的云朵, 看上去?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边界。 珞珈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她不知道?易萨梦中的龙是什么模样?。是成年体还是非成年体?是雄性还是雌性?是红色、黑色还是白色?拥有着什么类型的魔法?, 是水系、火系, 还是空间巨龙? 这些?信息一概不知。 而且, 梦境是现实的扭曲映射。即使是巨龙这样?强大的生物,潜入他人梦境的时候, 也会受到梦境主人潜意识的影响, 面容和外表会有些?许的扭曲。 易萨从未见过巨龙。矮人对魔法?生物并?不热衷,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巨龙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巨龙会在她的潜意识影响下被扭曲成一条体型比较娇小的蟒蛇呢。 珞珈不由自主地想。 矮人的身材比人类矮小, 所以他们认知中的事物也比人类要小——怀着这种想法?,珞珈开始搜索天边看起来比较小的细长生物。 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找到。 转头?一看,易萨依旧痴迷地凝望着天上。 珞珈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天上没有龙,她这么聚精会神地是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我的龙啊,”易萨眼神没有偏转,理所应当?地说。 珞珈问:“龙在哪里?” 现在的天上并?没有龙。 易萨终于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龙就在那里,你看不见吗?” 珞珈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了天空和云朵。我没有看见龙。” 天空和云朵都是洁白的,虽然对于人类来说非常奇怪,但却是矮人认知里的世界的模样?。 “哪里有云朵和天空?” 易萨瞪大了眼睛,指着上方的洁白天幕:“这是巨龙的身躯和鳞片啊?” 珞珈心头?一凛,飞快地转头?,看向头?顶的“天幕”。 是她先入为主,认为这一片洁白的空间就是矮人的“天空”,上面漂浮着云朵。其实这根本就不是天空和云朵,而是巨龙洁白的身躯和鳞片。 巨龙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头?顶上方所有的空间。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巨龙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遮蔽天日的巨大身躯缓缓地在天边涌动,天上游弋的不是云朵,而是层层叠叠的雪白鳞片。风雷颤动,是巨龙的吐息。它填满了天与地之间的每一寸空隙,整个梦境空间里,除了巨龙,再无其他。 原来,这就是易萨梦见的巨龙。 珞珈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看来,易萨的矮人思维并?没有对巨龙造成扭曲,让它变得小巧玲珑。反之,她深刻地理解了巨龙的庞大,而正是因为这种理解,让巨龙在她的梦境里变得更大了。 “它一直这么大吗?” 珞珈问易萨:“大到遮住了整片天空?” 易萨的目光停留在巨龙的身上,低声说:“巨龙……是世界上最庞大、最雄伟的生物。” “它可以一口?吞下整个世界。” 她张大了嘴巴:“就像这样?……一口?吞下整个世界。” “我们可以吞下整个世界。”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和这片空间激发了一种奇妙的共振。天地、巨龙,仿佛都被这句话感染,发出细微的“嗡嗡”震颤之声。 毕竟她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一时之间,梦境里回?荡着这种吞噬天地的震动。 “我问你,”珞珈坚定地说:“你第一次梦见巨龙的时候,它就已经大到塞满整片天空了吗?” “或者?我这样?问你吧……你第一次梦见巨龙,是在什么时候?几年前?十几年前?还是……” 还是二十年前,兰伯特.休回?到大陆南方的时候? 易萨的注意力完全在巨龙身上,没有分出一点在珞珈的身上。所以珞珈刻意在问话里加入了一点自己的魔力,迫使易萨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平时不会做这种用?魔法?胁迫别人的事情,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易萨很明显被这头?潜入梦境的巨龙引诱了神智,不用?上点特殊手段的话,她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 “你在巨龙的面前放出了自己的魔力,”格维尔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激怒巨龙,让它开始攻击你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却没有惊慌失措。 区区一头?巨龙而已,只要他想,就可以开控制台杀掉。 创世神的能力可以让世界屈服。 “这片梦境已经被巨龙当?成了自己的领地。从我踏进这里的第一步起,就已经激怒它了。” 珞珈抬头?看着那些?像是洁白云朵的鳞片:“如果它可以被激怒的话。” “什么意思?” 格维尔不解。 “想要激怒巨龙没那么容易的。” 珞珈说:“巨龙可以是善的,可以是恶的,可以是温顺的,也可以是具有强烈攻击性的。但是这都是它们自身固有的属性,并?不会因人类的行为而转移。” 她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就像是一个非常重的大铁球——铁球可以是滚动的,也可以是静止不动的,但是一个普通人却很难把?滚动的铁球停下来,也很难把?静止的铁球推动。因为铁球太大太重了。” “惯性,”格维尔忽然说:“因为铁球的惯性太大了。” 珞珈不明白惯性是什么,她已经习惯了格维尔总是时不时地说出一些?让人费解的词语:“巨龙就像是这些?大铁球。它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模式,人类几乎不可能去?改变它们的状态。如果一头?龙攻击性很强,那么即使一个人站在它面前一动不动,它也会攻击他。但如果一头?龙没有攻击性,那么,就算是你用?尽一切方式去?挑衅它,攻击它,它也不会反过来攻击你——除非你拿着赛兰都因的屠龙宝剑,马上就要刺穿它的心脏了。一般的人类是无法?让巨龙有反应的。它们看我们,就像我们看蚂蚁一样?。” 她指了指天上的巨龙:“如果它是一头?习惯于攻击的巨龙的话,在我们踏进这片梦境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已经遭到了攻击。但我们没有。这说明这头?巨龙并?不会无差别地攻击领地内的生物。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使用?魔法?也没有关系。” 她转向易萨:“回?答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这头?巨龙的?” 在魔力的压迫下,易萨缓缓地转过了头?。 “我第一次梦见巨龙……”她的眼神陷入了回?忆:“是在我怀着我的小女儿瓦妮莎的时候。” “那时候,我梦见了一条美丽的、洁白的巨龙,巨龙在天空中翱翔,巨大而又美丽。等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我生下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儿,而巨龙也在梦中继续陪伴着我。二十年了,它始终没有离开。每当?我做出一些?好事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知道?,这是对我的奖励。” 她用?痴迷赞叹的语调说:“如果能让我永远都能看见巨龙的话,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我会和巨龙合为一体。我们会一起吞下整个世界。” 果然。 易萨果然是从二十年前开始梦见巨龙的。正好就是兰伯特.休做出“尝试”的时候。 珞珈问:“你第一次梦见它的时候,它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对不对?” 她指了指洁白的天空:“如果你一开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的话——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这只一头?巨龙呢?” 就连她,一个熟知各种魔法?生物图册的魔法?师,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看出天空的洁白是巨龙鳞片的颜色。 因为天空中压根就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是一头?巨龙的特征,有的不过是一片洁白,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纹路,以及沉闷的轰然巨响。 现在可见的天空中有的只是巨龙身躯的一角。一个对魔法?生物一无所知的矮人,怎么可能凭借这么少?的信息,确定这是一头?巨龙呢? 当?时的易萨,一定看见了一些?足以向一个矮人证明这是一头?巨龙的东西——比如完整的身躯,吃一,爪子,等等。 “不……” 易萨摇摇头?:“在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么大了。” 她用?力地张开双臂,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揽入怀中:“它就已经是现在这样?可以吞噬世界的大小了。巨龙,一直都是这么庞大。” 珞珈皱眉:“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是怎么看出它就是巨龙的?” “因为它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近。” 易萨说:“那时候,它离我太远了。而现在,我一次又一次地遇见它,一次又一次地满足它,它也一次又一次地满足我……它离我越来越近了。总有一天,我们会真?真?正正地彼此拥抱。我们会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我会成为它,它会成为我。我们会吞噬整个世界。” 太远了…… 珞珈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巨龙腹部。 也就是说,在这二十年来的时光里,巨龙的身躯并?没有变大,而是在缓缓移动,缓缓地靠近易萨。一开始,巨龙离易萨很远,她能够看清巨龙的全貌。而现在,巨龙已经移动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所以天空中才被洁白的鳞片占满。 “我能感觉得到,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易萨悠悠地说:“我已经等了二十年,等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很快,我的愿望就将实现,我将与巨龙合二为一。这将是多么幸福、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 ……这将是多么恐怖、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珞珈想。 放弃自己的意识,与另外一个生物的意识合二为一——多么残忍,多么恐怖。 没有任何一个生物会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心甘情愿地这样?做。 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就等同于死亡。 “你被巨龙影响得太深了。” 珞珈低下头?,对易萨说:“巨龙的魔力太庞大了,从你第一次梦见巨龙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深深地受其影响了。从那以后,你每次梦见巨龙,这种影响就会加深一层。你的大脑在潜意识中把?梦境的内容当?成了自己的想法?,所以现在的你才会贪婪、冷漠、无情、残忍。” 甚至还想要吞噬世界。 “吞噬”——这个词很难用?在矮人身上,因为矮人不是以体型著称的种族,他们很难去?“吞噬”什么体积比较大的东西。 真?正习惯于吞噬什么东西的,是巨龙。 因为它们的体型太大了,大到真?的可以吞噬世界。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珞珈想了想该如何去?形容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易萨的形象:“……这么的不善良。为什么你可以将那么残忍的事情做得如此理所应当?。” 借助婚姻吞并?自己堂姐妹的宗族,利用?地理位置的优势把?垃圾砸向其他宗族的上空。 “现在我明白了……你简直就像一头?巨龙。” 巨龙所谓的邪恶,只是不善良而已。 但因为它们掌握了太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非常善良的话,很容易就会伤害到其他人。 “原来你是被梦中的巨龙影响了。” 珞珈说:“你不能再继续梦下去?了。我必须得让你离开这头?龙不可。” 对于每一个被魔法?生物入梦、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本性的人来说,彻底隔绝梦境,恢复自己的本性,才是最好的选择。 珞珈做好了易萨激动地喊叫着说她不愿意离开这头?巨龙的准备。 毕竟她已经把?这头?巨龙视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让她不再梦见巨龙,等同于要杀死她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部分死去?。更何况这里还是易萨的梦境。人在梦境中总是会保持着最真?实、最坦荡的自我。 没想到,易萨却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也一点都没有焦急烦躁。 她笑着说:“哦?难道?你要让我的巨龙离开我的梦境吗?” 她放开了自己的膝盖,向后躺倒在了洁白的地面上,闲适而放松地仰望着巨龙的腹部:“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不过,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怎么可能动摇一头?巨龙呢?” 你怎么可能把?一头?巨龙从我的梦境中赶走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人。 易萨将双手枕在头?后:“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只是你不可能动摇我的巨龙的。” 她甚至哼起了矮人的小调:“我可是在这里等着呢。” 珞珈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你说的话其实有一部分是正确的。” 她确实无法?仅凭自己的力量动摇一头?巨龙。 没有真?正直面过巨龙的人,无法?想象这份庞大的恐怖。想想看吧,当?你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只巨大生物遮天蔽日的身躯——它庞大到甚至能隔绝所有光线,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身躯下的黑影中。 在这种庞大的恐怖之下,拿起武器反抗甚至都是一种奢望。 人类是会天然地畏惧巨大的生物的,因为在蛮荒的远古时代,这些?庞大的生物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因此激发了他们对于巨大的恐惧。这份恐惧代代相传,即使到了人类已经成为大陆霸主的今天,也依旧没能克服。 而在这些?巨大的生物里,最大的,当?然就是巨龙了。 没有比巨龙更加巨大的生物了。 恐惧巨物比较严重的人类,在面对巨龙时,甚至会惊吓到精神崩溃。 珞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未能免俗。 她不会害怕巨龙害怕到连法?杖都拿不稳,但终归心里是有一丝忌惮的。 在这份忌惮下,她客观地评估了一下自己和易萨的巨龙之间的实力差距,发现就算她拼尽全力,用?上所有的手段,也只不过能跟这头?巨龙两败俱伤而已。 而她不能在现在就和巨龙两败俱伤。她还有接下来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而巨龙很难因为人类的举动而改变自己的心意,除非它们切实地感觉到了伤害或者?危险的存在。 也就是说,除非和这头?巨龙打到两败俱伤,否则她不可能让它离开易萨的梦境。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以……易萨说得对,她现在没有办法?让这头?巨龙离开。 也难怪易萨有恃无恐了——她已经和自己的龙相处了二十年了,她了解自己的龙。 她知道?这是一头?强大的巨龙,不畏惧任何人类的驱逐。 “你的巨龙非常强大,”珞珈说:“我可以告诉你,在目前的这个状态下,我对它束手无策。” 她无法?推动名为巨龙的大铁球。 或许任何人都无法?轻松地推动这颗名为巨龙的大铁球。 创世神开控制台的时候除外。 “不过……”珞珈笑了笑:“我可没有说过我要让巨龙离开。” 做不到的事情,那就不去?做就好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毫无道?理地勉强自己的人。 易萨疑惑地转头?:“什么?你不是要让我离开巨龙吗?” 如果不驱逐巨龙的话,这个魔法?师要怎么让她离开自己心爱的巨龙? “我说的原话是:我要让你离开这头?巨龙。” 珞珈指了指易萨:“让你离开巨龙……我真?正要移动的,是你。” “别曲解别人的话啊……” 她耸了耸肩:“我是推不动巨龙,但只是推动一个矮人的梦境的话,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 易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在二十年前第一次梦见这头?巨龙,那个时候它正离你很远,但是直到现在,它已经近在咫尺了。非常近,近到甚至遮蔽了视野里的全部天空。” “巨龙在移动,在靠近。” 珞珈说:“那么它是在向什么东西移动呢?不得而知。” “是我。”易萨抿着唇说:“巨龙真?正想要靠近的人是我。” 珞珈笑了笑:“我可不这样?认为……” 人类是很难动摇一头?巨龙的,矮人也一样?。 易萨的身上没有足以让一头?巨龙动摇、想要靠近的东西。 如果有的话,二十年的时间,早就够让这头?巨龙将易萨吃得七零八落了。 梦境是和现实世界平行的空间,这也就意味着梦境的世界之中也有着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的方位,只不过和现实世界中的方位不是一个概念而已。 “这头?巨龙是在移动没错,但是目的地却不是你,易萨族长。” “你只是它前进的路上路过的一粒尘埃而已。对于巨龙来说,你我都是尘埃。” “我不必去?撼动巨龙。我只需要推动你的方位,让你远离巨龙前进的方向就可以了。” “准备好了吗,易萨族长,”珞珈举起法?杖:“我要移动你的梦境了。” 第 208章 [vip] 你自由了 龙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它们有自己?的行为模式, 和它们强大的魔力相匹配的,是对自己?行为模式的一贯坚持。 巨龙就?如同钢铁磐石一样固执,很少有人类、精灵、矮人能?够打动它们, 让它们改变自己?的行为。 如果它们决定?了去做某件事, 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地完成,无论谁阻止都?无法改变。 如果它们对某件事不?感兴趣,那么,即使是有人威胁、挑衅,也无法引诱它们去做。 比如第一纪元著名?的恶龙,冰霜巨龙梅瑞迪斯, 它以杀害人类为乐,曾经一口气冻结了一座国?家,并将摆满了人体冰雕的王宫当作自己?的巢穴之一。这样的巨龙, 即使人类如何恳请哀求, 如何虔诚地供奉, 将它视若神明, 在冰霜侵袭的时候, 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与冰霜巨龙截然相反的, 是女神伊莲娜。伊莲娜是一柱怜悯而慈悲的神明, 她赐予人类知?识, 庇护人类免于伤痛和疾病的侵扰。即使有人怀着对巨龙的恨意砸毁她的神殿, 践踏她的威名?, 她也不?会动怒,不?会用自己?的力量杀死这个人类。 因为无论是“善”还是“恶”, 在巨龙看来, 人类都?是如同蝼蚁尘埃一样渺小?的生物。 对蝼蚁的爱护或者摧残,和蝼蚁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由?于巨龙自身的性格不?同, 才导致它们做出的不?同选择。 “如果这头白色巨龙是有意入侵易萨的梦境的话,那么,她早就?已经被吞噬了。” 珞珈指着易萨对格维尔说:“我们进入这个梦境的时候,看见?的也不?会是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巨龙的易萨,而是这头白色巨龙本身了。” 巨龙不?是喜欢拖延的种族,也没有玩弄猎物的恶癖。它们是迅猛而无情的猎手。如果易萨是它的目标,那么她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 她还活着,就?说明巨龙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当作猎物。 或者说,巨龙根本就?没有把这个矮人看在眼里?。 二十年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它只是单纯地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路过了易萨的梦境,并且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而已——至于易萨是如何因为目睹了它梦中?的身影而疯癫痴狂的,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了。 它甚至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路过了一个矮人的梦。 巨龙无意侵入易萨的梦境,只不?过因为它太强大了,只是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力量波动,就?侵占了易萨全部的梦境空间,并且彻底改变了易萨的性格和神智。 “巨龙不?是有意要伤害她的,所以事情才会如此简单——只要将易萨的梦境和巨龙彻底隔绝,就?可以让她恢复自己?的本性。” 想要让巨龙的梦境改道是十分困难的,既然如此,那就?让易萨的梦境离开就?好了。 珞珈抬起法杖,对准了易萨。 “提前声明,”她耸了耸肩:“我是个死灵法师,梦境其实不?是我的专长。” 她的专长是死亡和厄运。 “不?过,我会尽力让你在这个过程中?不?那么……” 她想了想:“呃,不?那么难受?” 梦境可以说是灵魂深处的倒影,梦境被人强行推动的感觉一定?不?那么美好。 “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就?是了……” 她挥动法杖,在易萨的惊叫声中?将她的梦境向?着远离巨龙的方向?缓缓推动。 梦境的世界是一个与现实平行的神奇空间,在这里?,上下左右的空间坐标依旧存在,不?过却产生了些微的扭曲。“距离”和“速度”的概念也确实存在,只不?过扭曲得更?加厉害了。 一头巨龙花了二十年都?没有走完的旅程,用上一些魔法,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完了。 远离巨龙之后,珞珈看到了巨龙的全貌。 这是一头美丽的、伟岸的成年巨龙,拥有着洁白的身躯和洁白的鳞片,无法从外?表上分辨雌雄,也不?知?道它拥有着哪一种魔法。 不?过,珞珈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头没有被人类或者精灵目击过,没有出现在名?册上的巨龙。 这是一头“崭新”的巨龙。 或许它出生在繁花年代?之后。 在它出生的时候,巨龙就?已经被驱逐到了大陆南方。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它。 脚下的梦境渐渐破碎,珞珈知?道,易萨要醒来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你做了什么!把我的巨龙还给我!”的易萨,好心地说:“易萨族长,请您还是尽快冷静下来,否则……” 否则如果这样大喊大叫着结束梦境的话,醒来的时候会非常麻烦的。 可惜她提醒得有些晚了,下一秒,梦境彻底破碎,她脚下一空,立刻放松身体,让自己?轻盈地落在了地上。 和她的从容相比,易萨本人就?狼狈得多?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易萨大吼着谁都?无法听?懂的句子从床上猛地坐起,动作之大甚至差点让自己?滚到床下。 易萨满头大汗,劫后余生一般地喘着粗气:“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珞珈,疑惑地说:“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卧室里?……啊,等等……” “……对了,你是个魔法师……” 易萨摇了摇脑袋:“对,你是个魔法师……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答应你,要陪你玩一个游戏来着……” 珞珈看着她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帮了你一个什么样的忙?我们又玩了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你……” 易萨捏了捏额角:“你救了我的小?女儿。你救了我的瓦妮莎。你……你还是迈卡的朋友。” 迈卡是易萨的小?儿子,和瓦妮莎是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 “很高兴您想起来了。” 珞珈说。 “为了报答你,我答应要陪你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是什么来着?”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这是正常现象,”珞珈解释:“短暂的记忆缺失和神志恍惚都?是正常的,毕竟您刚刚可是把‘自己?’交给我了。” “什么?” 易萨不?敢置信:“我到底陪你玩了一个什么样的游戏啊?” 珞珈说:“在一天之内,每当您说出火焰在上的时候,我都?会向?您索要您握在手中?的东西。您可以拒绝我两次,但是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您就?再也无法拒绝了。” 她拾起了扔在地面上的镜子:“第三次,您将这面镜子扔给了我,于是我得到了映在镜中?的倒影当然,就?是您本人。” 易萨闭上眼睛用力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我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脚:“我为什么没有变成人类传说中?的幽灵?” “矮人想要幽灵化还是挺困难的……” 珞珈低声说。 易萨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珞珈岔开话题:“我只是取走了当时在镜中?看见?的那个人而已。” 她摊了摊手:“我带走了那个贪婪、残酷、无情的人。那个梅尔达的‘易萨族长’。那个在梦中?仰望巨龙的矮人。” “那我是什么?” 易萨指了指自己?:“我呢?难道我不?是易萨吗?” “你当然是易萨了。” 珞珈想了想,坐在了易萨的身边:“易萨族长,请回答我的这个问题——现在有四百万傀儡残骸堆在世界树顶端,处理起来会非常的麻烦。那么,我们把它们直接推下来,推到梅尔达下面的宗族领地上好不?好?我会注意角度和时机,不?会让它们砸到梅尔达的领地的。这样就?不?用费时费力地清理垃圾了。怎么样,易萨族长,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现在就?派遣飞行机械去做,怎么样?” “当然不?行!” 易萨不?假思索地说:“天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如果这样做的话,下面的领地不?仅会被砸坏房屋建筑,连族人都?会被……”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你想起来了吧,”珞珈说:“你想起来这到底是谁的想法了吧?” “……我想起来了。” 易萨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恍惚地说:“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严格来说,这不?是你自己?的想法。” 珞珈说:“这是那个被巨龙入梦影响的‘你’产生的想法。那并不?是你,而是一个近似于邪灵的存在……哦,对了,你们矮人不?知?道什么是邪灵,邪灵就?是……” “……我知?道邪灵是什么,”易萨低声说:“我了解人类社会。我有一个儿子,他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法买到那么多?人类的书籍的——但我偶尔也会看看。我当然知?道邪灵是什么。” “您的儿子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圣骑士。” 珞珈说。 “是啊,他十分勇敢……” 易萨说:“他是瓦妮莎的同胞兄弟。我应该把他当作足以让我骄傲的儿子……” “总之,”珞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会再梦见?巨龙了。你自由?了。” 不?必再被不?属于自己?的意识裹挟,能?够成为自己?本来应该成为的人——这就?是自由?。 即使这份自由?来得晚了二十年。 伊萨笑了笑:“多?谢你让我获得自由?。” “不?过,魔法师,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你想要杀了我呢。” “怎么可能?呢,”珞珈抱起双臂:“你可是迈卡的母亲。” “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朋友的母亲呢?” 第 209章 [vip] 这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叫人不敢相信。” 格维尔笑着说:“你身?上那半打通缉令, 不都是?因为杀了不该杀的?人才悲伤的?吗?” “所以我现在学乖了,能用其他方式解决的?问题就绝不杀人。” 珞珈说:“毕竟……我已经被人类社会通缉了,总不能也被矮人通缉吧?” 如果真的?杀了梅尔达的?族长的?话, 一定?会被梅尔达和?温莎玛丽联合通缉的?。 她暂且还是?不想当第一个被矮人都市通缉的?人类。 这种殊荣最好?让给兰伯特.休, 她还是?不和?自己的?老师争抢了。 易萨叹息一声?:“迈卡……” 她放松了身?体,苦笑着说:“看来他在人类的?领地里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 “因为他勇敢、正直,而?且善良。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会交到很多朋友的?。” 珞珈回答。 “我一直把他当作宗族的?耻辱,”易萨说:“因为他从小就向往人类社会,还沉迷于?骑士文学小说, 梦想成为一名圣骑士。他不愿意承担宗族的?责任,不愿意成为一名传统而?称职的?矮人。我一直不理解他,并?且以他为耻。我恨不得他不是?我的?儿子。” 珞珈默然不语。 “看来我错了, ”易萨说:“这二?十年来, 我一直错了。” “你被巨龙影响了。” 珞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梦境中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极难发觉, 何况对方还是?巨龙这种强大的?生物。不必自责,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在梦境中抵御巨龙侵袭的?生物实在是?太少了。” 不要说是?一个不了解魔法的?普通矮人, 就算是?一个魔力强大的?魔法师, 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归根结底, 这一切都是?巨龙的?影响。 虽然易萨在这种影响下做出了许多错事?, 但这也并?不是?她的?错。 要怪也只能怪巨龙太强大了, 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 “说的?也是?,”易萨点头:“巨龙……巨龙真的?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啊。” 她若有?所思:“魔法师……你说巨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呢?是?善?还是?恶?” “我……我在看着梦中的?巨龙的?时候, 并?没有?感?觉到它要伤害我的?恶意。就好?像它只是?想向我靠近……不, 就好?像它只是?单纯地朝着我走?过来。可是?我就这样被它影响了,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明明它什么也没有?做。” 珞珈想了想:“巨龙啊……巨龙的?善恶其实很难定?义。我更倾向于?巨龙其实并?不具备人类所定?义的?善与恶, 而?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性?格评定?标准。这套标准和?人类的?善恶十分不同,但在细微之处上却有?重合。所以,我们以这些重叠的?部分评定?巨龙的?善恶。我们认为赐予人类知识和?丰收的?伊莲娜是?善的?,屠杀人类的?梅瑞迪斯是?恶的?。这样做没什么不好?,但这所谓的?善恶并?不是?巨龙最重要的?属性?。” “巨龙最重要的?属性?,是?强大。” “强大?” 珞珈点头:“没错,而?且是?无可辩驳的?、压倒性?的?强大。仅凭呼吸就能引起风雷,动动脚趾就能踩死一大片的?人类,吐一两个火球就能烧毁一座城市——这就是?巨龙的?力量。哦,就比如易萨大人你之前梦见的?那头巨龙——它甚至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仅凭一个梦中的?倒影就让你为之癫狂。这就是?巨龙的?力量。掌握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之后……” “……掌握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之后,如果不善良,那就是?在作恶了。” 易萨疑惑:“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巨龙没有?人类的?善恶吗?” “是?的?,”珞珈点头:“但我现在所说的?善与恶,是?站在人类——当然了,还有?矮人的?角度来看的?。对于?人类来说,巨龙如果不善良,那么它就是?在作恶。”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即使不善良,也远远不到作恶的?地步。不善良只是?意味着不善良而?已,对遇见的?人和?事?并?不怀有?善意,不喜欢帮助别人,对他人的?苦难习惯于?视而?不见。这样的?人,虽然称不上善良,但也不算作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假如这个人十分强大,强大到了巨龙的?程度,那么,他的?不善良,就会成为一种罪恶。” “对于?人类来说,巨龙天生就是?罪恶的?,只有?足够‘善良’的?巨龙才得以免于?罪恶,比如伊莲娜女神。除此之外,无论是?以屠杀人类为恶的?梅瑞迪斯,还是?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不会故意屠杀也不会刻意关怀的?其他巨龙,都是?有?罪的?,都是?应该被放逐去?大陆南方的?——精灵王赛兰都因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杀死梅瑞迪斯之后,将所有?的?巨龙都放逐到了大陆南方,甚至连伊莲娜女神也算在内。” “听上去?有?一些不公平,”易萨开玩笑般地说道:“有?些巨龙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称之为邪恶,还被放逐了。” “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是?无罪的?,但巨龙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它们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已经替它们做了一些事?了。比如你梦见的?那头巨龙,它并?没有?刻意蛊惑你,但它的?存在就让你疯狂。从结果上来看,它已经有?罪了。如果想要摆脱罪孽的?话,它就应该注意到你的?异常,并?且主动远离你。这样一来,它才能成为一头善良的?巨龙。但是?它没有?。因此,它是?邪恶的?。” “当一头善良的?巨龙可太不容易了,”易萨笑笑:“只是?简简单单地一走?一过,都要注意自己有?没有?无意之中为别人带来了伤害。如果有?的?话,还要花费心思去?补偿。还是?当一头罪恶的?巨龙比较容易。” “善良和?罪恶都只是?人类一厢情愿加在巨龙头上的?属性?而?已,”珞珈也跟着笑:“巨龙压根就不在乎。你难道会在乎自己平时不小心踩死了多少蚂蚁吗?你难道会在乎蚂蚁会如何评价你的?善恶吗?人类之于?巨龙,就像蚂蚁之于?人类。” “但是?总有?巨龙能够做到关怀人类,”易萨最后说:“比如伊莲娜女神。她是?人类公认的?慈悲女神。即使是?在矮人都市,也流传着她的?传说,据说她曾经为了杜绝人牲而?连续三年不进食,直到所有?崇拜她的?部落都放弃用活人向她献祭为止。” “也总是?有?人类能够做到关怀蚂蚁,比如……” 珞珈想了一会儿,最终笑了出来:“想不出来!但总有?人能够做到的?。” 她拍了拍易萨的?肩膀:“休息一会儿吧,族长大人,愿你的?梦里再?也没有?巨龙。我该走?了,我的?朋友还等着我呢。下一次,不要再?把镜子放在床头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从结果上来看,这也并?不是?不好?的?事?情。”易萨说。 虽然她受到了一些惊吓,但却摆脱了缠绕自己二?十年的?阴影,还恢复了属于?自己的?神智,算起来还是?赚了。 “对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摆脱你。” 珞珈回头:“什么事??” “世界树顶端的?那些东西,”易萨说:“无论是?尸体还是?垃圾,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珞珈为自己辩解:“其实,只有?尸体是?我弄出来的?,傀儡残骸是?……” 傀儡残骸是?兰伯特.休弄的?。 虽然他是?自己的?老师,但珞珈还是?不想帮他背锅。 兰伯特.休的?锅太大太沉也太多了,她实在没那个本事?替他分担。 “那也是?对方在和?你打斗的?时候弄出来的?吧?归根结底,你还是?有?责任的?。” 易萨严肃地说。 珞珈伤脑筋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刚恢复就开始提这些事?情……还不如不恢复呢……” 之前的?那个易萨可没有?为了这件事?指责过她,恰恰相反,还为此十分感?激呢。 虽然感?激的?理由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但总比兴师问罪强啊! 珞珈熟悉这个套路,这些统治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矮人都未能免俗。推锅之后,这些人要么是?开始对酬金讨价还价,要么就开始给她增加任务……总之,等待她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果然,易萨的?下一句话就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起责任来啊,魔法师。由你而?起的?麻烦,就要由你结束。请你帮我把世界树上的?尸体和?垃圾处理干净——这对于?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魔法师?” 珞珈拼尽全力才保持住了正常的?微笑:“是?的?,这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多谢您的?信任了。” 虽然这种信任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我不会让你干白工的?,”易萨闭着眼睛说:“我会支付给你足以匹配你的?付出的?报酬的?。当然,我不会再?和?你玩什么‘火焰在上’的?游戏了。我会给你一件实实在在的?东西。” “希望这件东西是?黄金做的?。” 珞珈真心实意地说。 易萨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矮人都市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昼夜,珞珈离开易萨的?卧室的?时候,钢铁天幕上十六轮人造太阳依旧熠熠生辉。 格维尔抱着肩膀站在阳光下,身?影透明而?虚幻。 “你之前好?像说过,只要你想的?话,就可以杀死一头巨龙,对吧?” 格维尔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自信满满,”珞珈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杀了它。” “这两句话之间的?差别不大,”格维尔说:“它们所代表的?含义是?一样的?。你是?一个足以在力量上匹敌巨龙的?魔法师。” “这其实不难理解。你的?老师曾经仗剑屠龙,他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你做不到。” “那么,拥有?匹敌巨龙的?力量的?你……” “‘拥有?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善良,那么就是?一种罪恶了。’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珞珈?” “是?一个善良的?人吗?还是?一个背负着罪恶的?人?” 第 2 20章 [vip] 国王的婚宴 珞珈沉默了一会儿, 无奈地笑了:“其实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灵法师而已,远称不上?有多么强大?……” 格维尔敷衍地点点头:“没错,能召唤三亿亡灵的普普通通的死灵法师。” “我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珞珈强调:“不想变成神明, 不想变成什么强大?邪恶到让人畏惧的大?魔法师。那?是我老?师的梦想, 不是我的。我只想普普通通地接点任务,赚点钱,不需要赚得太多,能养活自己就好。如?果能在金顶之城买下一栋房子,结束漂泊无定的生活,那?就更好了。” “我承认我很喜欢钱, 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不需要钱?面包需要钱,香肠需要钱, 啤酒也?需要钱。我想过上?和普通人无异的生活, 所以?我需要赚钱, 需要向雇主索要酬金。但是, 如?果我想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就不能为了钱做出普通人不能做的事?情。” 她摊了摊手:“所以?……” “所以?虽然你被雇主拖欠了那?么多次的报酬尾款, 但是都心平气和地大?度接受了。” 格维尔说。 “我没有心平气和地接受。” 珞珈抽了抽嘴角:“我痛骂了他们祖宗十八代。” “但你所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格维尔说:“没有用?魔法报复前任雇主们, 也?没有强迫他们付钱。明明以?你的能力, 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的吧?” “即使是坐拥数千圣骑士的领主, 只要你愿意, 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之后,无论想要多少?金钱, 都唾手可得。” “雇主不愿意付款?那?就威胁要杀掉他们好了。贵族是很惜命的, 他们清楚你真的可以?做到,所以?你想要多少?钱, 他们都会给你的。” “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虽然你竭尽全力地去为自己争取每一份可以?争取到的酬金,但是如?果雇主拖欠你的尾款,你也?不会真的去为此报复他们。这就是你一开始穷成那?个样?子的原因?。当时我就很奇怪了——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居然真的会山穷水尽到口袋里只剩两枚铜币?开什么玩笑?你可是挥挥手就能召唤出一支亡灵军队出来的死灵法师啊,就算带着你的亡灵大?军去贵族家里打劫都不会穷成这个样?子的吧?” 珞珈忍不住插话:“这个……除了矮人都市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尸体。所以?……在矮人都市之外的地方,我都召唤不出亡灵大?军来。” 最多只能召唤出一个亡灵小分队来,还得看?运气。 格维尔想了想:“那?你有没有其他的手段去打劫贵族?” 珞珈:“……” 珞珈:“……有。” 格维尔耸了耸肩:“那?不都是一样?的嘛。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会落到一开始那?种境地,首先,确实是和你天生的倒霉脱不了关系。其次,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用?尽自己的力量去摆脱这种命运。你甚至都没有试图去打劫一个贵族,哪怕是和你结下仇怨的前任雇主们。” “你为什么不愿意用?魔力帮助自己摆脱这种境地呢?” 他语气柔和地问。 珞珈想了想:“因?为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游戏吧。” 她笑了笑:“你看?,虽然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到这个世界是神明的一个游戏。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意识到——”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想要真正享受到世界的美?妙之处,实在是太难了。” 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和格维尔虚幻的双手交叠:“我从小和我的老?师一起生活,他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炼金术士。二十岁前,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外界,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很强大?。” “我是最强的死灵法师。我是厄运的主人,死亡的领主。死灵法师和炼金术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魔法流派,我和老?师各执一端,分别是自己的领域里最强大?的存在。我从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 “老?师是已经活过了很久很久的魔法师,他渊博的知识、岁月沉淀的睿智值得我学?习。可是,我却发现?他生活的方式毫无趣味可言。” “我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少?女都会沉迷华丽的衣裙、美?味的食物和天马行空的幻想文学?吧?我也?一样?。倒不是说这有多么值得称道?,但是,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沉迷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性使然。可是老?师没有。” “老?师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不沉迷。没有喜欢吃的食物,没有喜欢穿的衣服,不读诗歌,不读小说,也?不喜欢戏剧表演。每天的时间都花费在实验室里,可是他连实验与魔法都不喜欢。” 珞珈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热爱魔法。即使是黑暗的、邪恶的魔法,我也?热爱。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4) 我了解一个热爱魔法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因?此,我也?知道?,老?师每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是出于对魔法的热爱,而是好像——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不如?去研究研究魔法吧。老?师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热爱的东西。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她叹了口气:“我敬爱的、唯一的老?师,再也?不会快乐了。你能理解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打击有多大?吗?我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想要让他快乐起来。因?为我们那?个时候住在山里,和外界没有交流,所以?食物基本上?只有萝卜和土豆两种。我当时正在看?的骑士文学?里,作为主角的圣骑士最爱喝席丹堡啤酒,最爱吃煎得油滋滋的香肠,再配上?一块夹着干酪的白面包,蘸着奶油蘑菇浓汤。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这么美?味的食物,所以?就想,如?果能够吃到这些东西的话,即使是老?师,也?会觉得很快乐吧?” “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帮老?师弄到这些好吃的食物。你可以?想象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十三岁小女孩想要弄到这些东西有多困难。我当时甚至连一枚铜币都没有。但总之——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我总算弄到了半桶啤酒、几根干巴巴的香肠、一块卖相不算太差的黑面包。我把啤酒桶沉到水井里降温,升起火来把香肠烤得油汪汪,把面包切成片,端着这些东西去找我的老?师。一路上?,我闻着啤酒的苦涩清香、香肠油滋滋的肉香,和面包切开后散发出的麦子香气,肚子馋得骨碌碌叫。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老?师一定会变得快乐起来的。” “我敲响了老?师的门,老?师结束了实验,看?见了端着餐盘的我。我很开心地告诉他,这是我为他准备的大?餐。他没说什么,和我一起坐在桌旁,吃完了香气扑鼻的面包和香肠,喝完了凉丝丝的啤酒。那?不是正宗的席丹堡啤酒,但在那?时候的我眼里,已经足够清新香醇了。” “那?顿饭我吃得很开心,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吃到除了土豆和萝卜之外的食物。我太开心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老?师其实没有我这么开心。” “饭后,我喋喋不休地称赞啤酒的醇厚,香肠的油香,又向老?师诉说我是怎么历经千辛万苦弄到这些食物的——现?在想想,那?段经历也?十分好笑,为了这些食物我可是吃了大?苦头啊,以?后有空我详细给你讲讲——总之,我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说,老?师吃完之后,看?了我一眼,说,啊,原来我没有教过你这个魔法吗?” “他挥了挥手,桌上?原本已经被我们吃完的食物又都恢复了原状。不仅如?此,还多出了许多我甚至想象不到的美?味佳肴。一大?桶真正的席丹堡啤酒摆在我的面前,烧鹅,烤孔雀,涂满糖霜的蜂蜜蛋糕……骑士文学?里国王的婚宴也?不过如?此了。” “我们是魔法师啊,”珞珈说:“所以?,我们只要挥挥手就能给自己变出想要的一切。美?酒佳肴,漂亮裙子,黄金宝石,华丽的城堡,成群的仆人——只要我们想要,伸出手来就能得到。” “我盼望了那?么久、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美?味的晚餐,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得到。而且还能得到的更多、更好。”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因?为太容易了,太简单了,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我要做一个普通的人。不是说我要放弃魔法,也?不是说我要放弃过上?舒适生活的愿望。我依旧渴望华丽的裙子、席丹堡啤酒、金币、珠宝,以?及金顶之城带着漂亮花园的别墅。但是,我不会用?魔法轻而易举地得到它们。我要为之奔波,为之努力,接一个又一个或琐碎或危险的委托,和雇主讨价还价,在雇主拖欠尾款的时候按捺住自己用?魔法威胁他们的冲动。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享受到真实的生活。” “因?为我太强大?了。强大?到如?果不刻意维持善良的话,就会堕落为恶的程度。强大?到如?果不刻意收敛,就无法真正地生活的程度。” “我的老?师兰伯特.休教会了我魔法,也?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绝对不要变成像他那?样?的人。” “我永远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我永远都会真实地去生活。因?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灵法师而已。” 第 2 2 2章 [vip] 死灵之海 珞珈活动了一下肩膀:“好了, 现在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死?灵法师要去做死?灵法师应该做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 格维尔好奇地问?。 “嗯……” 珞珈想了想:“先去把?世界树上的矮人?尸体收拾一下吧。毕竟是我擅自动用了人?家祖先的尸骨,总不好真的让人?家自己去取回来吧?” 让各个矮人?宗族分别取回自己祖先们的尸体,这是之前?易萨提议的。那时候她正被梦中的巨龙影响, 行为举止都有些过分。得知珞珈把?世界树弄得一团糟、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和垃圾时, 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很高兴地打算用这些东西来打击其?他宗族。 现在巨龙之梦结束了,她也?恢复了正常的本性,自然也?就像珞珈的每一任雇主一样,严厉地追究起了她召唤矮人?先祖尸体、在世界树上留下大量垃圾的责任了。 “倒不如?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雇主了,”珞珈说:“每一次我受雇去做什么事情, 最后的结果总是不那么美妙——要么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堆任务,要么就是做到?了所有要求却被克扣报酬。像之前?那样明明搞砸了却被称赞、被感激的经?历,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些……” 她想了想:“有些惊悚了。” 而事实确实也?十分惊悚——易萨竟然被一头巨龙入梦了。 “那头巨龙会入侵易萨的梦境, 这确实只是一个巧合。但是……” 但是, 一头巨龙出现在光辉山脉北方, 这却绝不是可以用巧合来掩盖的事情。 二十年前?兰伯特.休回到?了光辉山脉的南方去寻找巨龙, 二十年后这头白?色巨龙就在梦境中出现了。不知道这二十年间回到?大陆的巨龙是不是只有一头, 如?果不是的话…… 如?果回来的巨龙不止一头, 那么就太恐怖了。 “一头巨龙的意识体缓缓地在光辉山脉以北移动……虽然到?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过于严重的后果, 但它既然会巧合地靠近易萨的梦境, 巧合地靠近其?他人?的梦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易萨是个矮人?, 她对巨龙魔法的抵抗性其?实还?要比人?类和精灵强上那么一点。如?果被巨龙入梦的是人?类或是精灵的统治者, 后果绝对比现在要严重。 珞珈皱了皱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再继续这样毫无阻挡地游荡了。” 她抬起头, 看着?矮人?都市洁白?的钢铁天幕。 与?此重叠的梦境空间里, 洁白?的巨龙缓缓游荡,不知要去往何方。 “该怎么办?” 格维尔问?:“把?它赶回去?” 珞珈缓缓摇头:“即使只是梦中的巨龙, 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驱逐的……” 她倒不是赶不走这头巨龙。如?果不惜拼着?两败俱伤,她连真正的神明都能杀死?。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把?命豁出去。 “这头巨龙又不是我弄来的,”她面无表情地说:“谁弄来的,就让谁处理。” “可是这头巨龙不是……” 格维尔欲言又止。 这头巨龙……不,是所有巨龙现在都应该好好地被关押在光辉山脉南方。 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一头巨龙能够越过光辉山脉的屏障。这头巨龙能够来到?这里,一定是由于二十年前?兰伯特.休的那场未成功的尝试造成的。 如?果说是谁把?这头龙弄来的,答案就是前?精灵王赛兰都因,现大陆通缉犯兰伯特.休。 让兰伯特.休处理这头龙?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刚刚和他打了一架吗?最后他还?自杀了。” 虽然属于精灵的灵魂不会真正死?亡,但那具肉/体是真真正正地被杀死?了。 就算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这也?算是结下了仇吧? “他还?会帮你处理这头龙吗?” 格维尔有些迟疑。 “他不会也?得会了,”珞珈说:“这可是他自己捅出的篓子。” 无论是现在世界树上等着?她解决的烂摊子,还?是这头来路不明的巨龙,归根结底,都是兰伯特.休造成的。 “我已经?帮他收拾了世界树的烂摊子了。”珞珈说:“这头龙就归他了。” 她抽出纸笔,唰唰唰地写了一张便条,和她从前?写信问?兰伯特.休借钱的时候一样,内容言简意赅:矮人?都市的梦境世界出现了一头龙。屠龙是你的老本行吧?交给你了。 兰伯特.休就是赛兰都因,大陆历史上第一位屠龙勇士,还?设下了阻挡巨龙进入大陆的魔法屏障。术业有专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适合处理这头梦境巨龙了,连迦尔维亚都比不上他。 毕竟迦尔维亚只是曾经?杀死?过一头龙而已,而赛兰都因却可以用魔法驱逐所有巨龙。 写完之后,珞珈捏着?纸条,陷入了思索。 兰伯特.休是解决目前?的状况的最佳人?选,但是她这张纸条又该怎么送到?他手上呢? 当时在世界树顶端,兰伯特.休被她逼得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炼金傀儡,现在那些炼金傀儡在世界树顶端堆积成山。 他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精灵王赛兰都因顶着?炼金傀儡的皮囊伪装成的人?类。现在炼金傀儡全部报废了,他自然也?就回到?自己最初的精灵肉身去了。 那具肉身是不死?不灭的。 可是…… “我不知道那具肉身在什么地方。” 珞珈低声说。 赛兰都因在大陆上销声匿迹数千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他的藏身之处一定十分隐秘,让人?难以发?现。 她知道“兰伯特.休”的藏身地,但不知道赛兰都因的藏身地。 她不知道该怎么联系自己的老师了。 珞珈无意识地抚摸着?纸条的表面。 就在这一瞬间,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里一阵空荡荡的。 比亲眼目睹兰伯特.休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更加茫然。 她找不到?她的老师了。 “怎么了?” 格维尔问?。 珞珈摊开手掌,给他看了看手心里的纸条:“我写好了给老师的信,但忘记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他现在大概已经?恢复了赛兰都因的身份,那么也?应该在赛兰都因的藏身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格维尔也?皱起了眉。 “赛兰都因……” 他喃喃道:“赛兰都因在哪里……” “赛兰都因……”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赛兰都因究竟为什么会‘死?亡’呢?” 珞珈说:“因为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阻止了亡灵天灾……这是官方的说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当初发?动亡灵天灾的就是赛兰都因本人?。所以,他是在亡灵天灾接近尾声的时候自导自演,假装自己和自己同归于尽,最后躲藏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格维尔点头:“没错。无论赛兰都因发?动亡灵天灾又阻止亡灵天灾的目的是什么,他最后都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数千年来,他以其?他种族的身份在大陆上活动,但真正的精灵肉/身一直藏在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他的族人?们找了他几千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 珞珈若有所思。 “当然,大陆上所有种族中,只有精灵族坚信赛兰都因没有死?,并?且坚持不懈地在寻找他。所以,他最主要的躲藏对象就是精灵族。这个地方必须是精灵族无论如?何都不会接近,或者说,不能接近的地方。” “但是赛兰都因本身也?是一名精灵,”珞珈说:“如?果这个地方是精灵族永远不能接近的,那么……” 那么赛兰都因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或许因为赛兰都因和普通精灵有着?不一样的地方。” 格维尔继续分析:“他是屠龙者,精灵族的王,炼金术的奠基人?,他还?是……” 珞珈心中一动,和格维尔异口?同声:“……他还?是亡灵天灾的发?动者!” 她恍然大悟。 虽然赛兰都因的死?灵术一定不如?炼金术精通,但既然能够发?动亡灵天灾,就说明他在死?灵术上有一定的造诣。 这也?就意味着?赛兰都因本人?是一名足够优秀的死?灵法师。 精灵族盛产炼金术士,对命运有极为精妙的掌控力,却没有一个死?灵法师。 “精灵很难成为死?灵法师,”珞珈飞快地说:“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与?死?亡绝缘。他们可以打打擦边球,玩弄一下水和命运,但是他们绝对无法掌控真正的死?亡。可是赛兰都因不一样,赛兰都因是让精灵族免于死?亡的人?。” 一个能够让整个种族都脱离死?亡的人?,一定对死?亡拥有着?极高的理解以及掌控力。 “赛兰都因不仅是炼金术的奠基人?,他还?是一名死?灵法师,一名在精灵的族群中绝无仅有的死?灵法师。” 珞珈觉得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了答案:“这也?就意味着?他能够接触到?许许多多其?他精灵接触不到?的东西。死?亡的幽影,亡灵,徘徊不去的逝者的鬼魂……”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地方,是作?为死?灵法师的赛兰都因可以进入,而其?他精灵和人?类都不能进入的,那就是—— “——死?灵之海。” 第 2 22章 [vip] 希望精灵的国度能抚平我受惊的心灵 赛兰都因?在死灵之海。 这个?可能性如同电光石火一?样出现在珞珈的脑海中。 “这……怎么可能……” 她紧皱眉头。 大陆的地势南高北低, 所有河流都从南往北流,最终汇入位于大陆北方的死灵之海。而?与大陆河流重合的亡灵航线的终点也是死灵之海,所有已逝之人从亡灵渡口出发, 乘坐亡者的长舟, 归于死灵之海,归于亡者之国。 死灵之海里,原本是不应该有任何生命存在的。 如果说精灵聚居的光辉山脉凝聚着浓郁的生命的气息的话,死灵之海则是纯粹的死亡领地。 这两者其实都不适合生命居住。但由于精灵的特殊性,他们可以在有生无死的光辉山脉生活的很好,但死灵之海却是包括精灵在内的所有生物的禁区。 但是……赛兰都因?曾经发动了亡灵天灾。他是一?个?死灵法师。 在这个?大陆上, 唯独死灵法师能够掌控死亡,也唯独他们能够踏足死灵之海。 ……虽然珞珈不会没事找事地去那种地方晃悠,不过如果别无选择, 她也不是不能去死灵之海看?看?。 亡灵天灾结束后, 大陆上已经没有其他死灵法师了。 如果他想为自?己?找一?个?万无一?失的藏身之处, 那么死灵之海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想到, 本该死亡的赛兰都因?就在死灵之海活得?好好的呢。 “想来想去,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珞珈叹了口气:“精灵族找了他几千年都没有找到, 如果他躲在死灵之海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精灵们长寿又?无聊,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事可以做, 即使?地老天荒都不会放弃的。 七千年的时间, 足够他们把整片大陆掀翻过来。 即使?这样都没找到赛兰都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赛兰都因?确实已经不在大陆上了。 他跑去死灵之海了。 “有了目的地就一?切好说。” 珞珈轻松地说:“就算他去了死灵之海也没关系, 我还?是能够找到他的。” 死灵之海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禁区,对于死灵法师来说是后花园。 珞珈吹了吹口哨, 召唤出骡子,把叠好的纸条别在它的耳朵上:“你知道去死灵之海的路,对吧?” 骡子是生于亡灵航线的亡灵践踏,它知道去往死灵之海的路。 骡子矜持地点点头,小?心不让耳朵上别着的纸条掉下来。 珞珈拍了拍它的背:“去死灵之海找……找赛兰都因?,告诉他,自?己?做下的事情?,要自?己?承担起?责任来,不要总是指望着他倒霉的学生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自?己?放出来的巨龙,就要自?己?关回笼子里去。 骡子打了个?响鼻,奔跑着冲上了亡灵航线。 “这里甚至都没有亡灵渡口,它是怎么跑上去的?” 格维尔不解。 时至今日,矮人依旧在奉行?土葬,矮人都市里一?个?亡灵渡口都没有。 “它可是亡灵践踏啊,”珞珈耸了耸肩:“亡灵航线就是它的故乡。你会忘记回家?的路吗?” “我会尽量不去记起?它。” 格维尔说。 已经决定再也不回去的故乡,还?记得?回家?的路的话,只会是一?种折磨。 珞珈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我老师在外界的名声不是很好,但你要是拜托他办什么事情?,他还?是会为你办妥的,几乎不会出岔子……几乎。” 她想了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因?为这一?次我拜托他去做的事情?,可是关乎巨龙啊。” 无论是赛兰都因?,还?是兰伯特.休,都对巨龙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就算兰伯特.休不会在乎巨龙会杀死多少人,他也不会放任一?头巨龙漫无目的地在梦境的世界游荡。 “屠龙他是专业的。” 珞珈说:“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那头白色巨龙消失就好了。无论他是打算直接杀死它,还?是把它抓回大陆南面,都与我们无关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天际伫立的世界树:“……处理尸体和垃圾。” 骡子又?从虚空之中的亡灵航线跑回来了,耳朵上别着的纸条已经被人取下,换上了一?张更潦草的纸条,上面用珞珈最熟悉的字迹写着“知道了”三个?字。 “他果然在死灵之海。” 珞珈收起?纸条,对格维尔吐槽:“不知道他打算在那里待多久。死灵之海里除了尸体和亡魂什么都没有,如果是我的话,不出三天就会想要回到大陆上。” 就算是对于一?个?死灵法师来说,一?个?只有死者的世界也太过单调乏味了。 “我希望他不打算一?直宅到世界毁灭。” 格维尔抽了抽嘴角。 “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聊了。” 珞珈说:“无聊得?让我想要给他送点礼物过去。” “什么礼物能打破死灵之海的无聊?” 格维尔不解:“你又?不能给他送一?台游戏仓。” “等等,”他忽然打开光屏摸索:“我可以开控制台给自?己?弄一?台游戏仓吗?” 摸索了一?会儿,他遗憾地关闭了光屏:“不行?,超出这个?世界科技水平了。” 他支着下巴:“希望矮人能够争口气,加油把全息游戏弄出来,这样我就可以达成在游戏世界里打游戏的成就了。” 珞珈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祝他早日达成愿望。 “虽然不知道你的游戏仓究竟是什么,不过我的这份礼物一?定能让他不再无聊。”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魔力,发现只恢复了一?小?半,于是戳了戳格维尔:“创世神,帮我加点魔力。” 前两天刚刚用魔力召唤了三亿名矮人的尸体,魔力消耗得?实在是有点多,一?时半会儿还?没回满。 现在她还?要操纵这三亿名矮人的尸体自?己?跋山涉水地走回自?己?的坟墓里去,魔力消耗只会比上次更多,不会比上次更少。等待魔力自?然恢复根本来不及,只能拜托创世神开控制台加满。 格维尔欣然应允,欢快地打开控制台,输入代码:“已经给你加满了!” 珞珈感?觉到一?股充沛强大的魔力从自?己?身体里激发,瞬息之间,她的魔力满到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立刻重新启动了之前和矮人亡灵们签订的契约,操纵着他们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走下世界树,分?别回到自?己?的宗族、自?己?的坟墓。 洁白的世界树枝干上,一?长串的矮人尸骨好像流动的黑色河流。这些河流在宗族支臂上分?流,流入每一?个?宗族领地,流入洁白的街道,流入每一?片被破坏的坟墓。 街道上的异常当然引起?了矮人们的注意。这一?次,矮人们的注意力没有被地动吸引,他们围在路旁看?着这番奇景,低低的惊叫声不绝于耳:“火焰在上啊!祖先?们的遗骨回来了!” 操纵亡灵们回到自?己?的坟墓不比操纵他们战斗更容易。珞珈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要一?次性召唤这么多的亡灵了。” 她只是短时间内操控这些亡灵,就已经感?觉到十分?疲惫,如果要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魔力会被榨干吧? 好在格维尔刚刚帮她把魔力加满了,因?此等安顿完所有矮人尸骨过后,珞珈的体内还?剩下一?点儿魔力,刚好够她开启一?个?大型传送阵。 莹白色的传送阵在世界树顶端亮起?。这里原本堆满了横七竖八的矮人尸骨和傀儡残骸,现在矮人尸骨已经回到自?己?的坟墓中去了,徒留一?地残骸,其中不乏从长相到构造都和人类一?般无二的,因?此看?上去格外惨烈。 这些都是曾经属于兰伯特.休的炼金傀儡。可惜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堆没有丝毫用处的垃圾了。 “你打算把这些垃圾扔到那里?” 格维尔问。 这些垃圾不能就这么堆在矮人都市里,毕竟实在是太占地方了,看?起?来也不是很美观。但是也不能随意丢到大陆上的某个?角落,因?为这是最强大的炼金术士的傀儡,被有心人捡去后,或许会造成不良影响。 珞珈其实也想过就地销毁,可惜她现在剩下的这点魔力开个?传送阵都勉强,想要销毁简直是在做梦。 好在,她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来处理这些垃圾。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我的老师。” 珞珈说:“没有他,我就想不到还?可以把垃圾扔到这里。” 不过,假如真的没有他的话,她也就不必处理这么多麻烦的垃圾了。想到这里,珞珈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感?激。 莹白色的光芒闪烁,堆积如山的傀儡残骸渐渐消失,最终一?个?也不剩。 “我大概明白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你老师了。” 格维尔的疑惑非常真切:“你就不怕他回来打你吗?” 珞珈非常镇定地说:“他傀儡都没了,怎么打得?过我?” 没错,她想到的那个?适合用来处理傀儡残骸的地方就是死灵之海。 赛兰都因?——也就是她老师兰伯特.休目前正在居住的死灵之海。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珞珈理所当然地说:“我把它们还?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权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让他在死灵之海不用那么无聊。” 觉得?无聊了,可以修修傀儡打发打发时间。 四百万傀儡残骸,够他修一?阵子的了。 “看?到这些礼物之后,他一?定很惊喜吧,以为曾经失去的东西,现在全都失而?复得?了。” 格维尔点点头:“是啊,要是没有全都变成废品就更好了。” 珞珈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事情?呢?” 她翻身骑上骡子:“走吧,带我去找温莎玛丽的索菲娜族长。既然易萨已经沉睡,我就只能和她确认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婚礼时间了——参加完婚礼之后,我们就得?尽快赶往光辉山脉了。” “这趟矮人都市之旅简直刺激得?出乎我的意料,希望精灵的国度能够抚平我受惊的心灵……” “……希望吧。” 第 2 23章 [vip] 哈尔维肯是最好的烈酒 梅尔达和?温莎玛丽的婚礼在十天?之后?如期举行。 矮人的社会联系紧密, 协作明确,短短数日?,就?解决了世界树震动带来的问?题。 回归坟墓的先祖尸骨被重新安葬, 狼藉的建筑和?街道?也被修整一新。 曾经远离温莎玛丽的梅尔达领地又缓缓向她靠近, 在婚礼当天?,两?座洁白的广袤领地轰然接轨,蓝紫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宣告着两?族又将迎来长达五十年的甜蜜婚姻。 矮人族向来不以友善好客出名,但婚礼当天?,是例外中的例外。在这个五十年一度的日?子里, 矮人释放了他们生命中所有的善意,只要是愿意为婚礼献上祝福的宾客,无论是否来自敌对宗族, 或者是否是他们视若仇敌的人类, 他们都愿意以佳肴和?美酒招待他们, 直到令他们满意。 两?方领地接轨合并后?, 崭新的“梅尔达-温莎玛丽”领地的中央广场上正在举办盛大?的宴会。数百桶矮人烈酒同时开始, 浓烈的酒香直冲天?际。 “在所有种族的宴会中, 我最爱矮人的宴会。” 伊尔端着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银杯, 杯中盛满了他最爱的哈尔维肯烈酒。他将烈酒一饮而尽, 喃喃道?:“为什么矮人们不能?每天?都举办婚宴呢?” “因为矮人没有那么多的宗族。” 莉迪亚斯探头看了看他的杯子:“虽说精灵不会喝醉, 但是……” 她想了想:“……但是你至少应该给别人留点。” 在伊尔的面前?, 摆放着六七只空空荡荡的酒桶。很显然,他一个精灵喝空了这些酒桶。 “别担心, 莉莉, ”他摆了摆手:“梅尔达和?温莎玛丽有的是烈酒。我就?算喝得再多也不会让其他客人错过最好的哈尔维肯烈酒的。” 他举起酒杯,高?声喊道?:“哈尔维肯是世界上最好的烈酒!” 九 周围一片醉醺醺的附和?声:“没错, 哈尔维肯就?是最好的烈酒!” 更远处却传来激烈的反驳:“哈尔维肯不是真正的烈酒!只有泽部刺刀才算真正的烈酒!” “放屁,泽部刺刀只配给狗熊喝!哈尔维肯才是永恒的优雅之选!” “优雅?我看是怂炮吧!是矮人,就?不要喝那种连人类都能?喝的酒!” “等等,都不要吵了,我觉得烈酒都不怎么好喝,还是席丹堡啤酒……” “滚!” 珞珈和?莉迪亚斯面面相觑。 良久,珞珈开口说:“我投席丹堡啤酒一票。” 莉迪亚斯端着和?伊尔一模一样的银杯——这是两?位族长发?给婚宴宾客人手一只的酒杯——只不过她的杯子里是白水。 “我弃权。” 她说:“我对酒水没有任何发?言权。” 珞珈指了指会场上推着木桶来来去去的矮人侍从:“那里除了酒以外,还有给小孩子喝的果汁。你不去要一杯吗?” 果汁不比白水好喝多了? 莉迪亚斯摇摇头:“我当弃绝一切口腹之欲,有白水可喝的时候,我不喝加了蜂蜜的水。” 珞珈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把里面的白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唇,把空空如也的杯子还给她:“现在你没有白水可喝了,快去拿一杯果汁。建议你拿棘棘果的果汁,这种果子只在矮人都市里生长,出了矮人都市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莉迪亚斯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悠悠闲闲地去接了一杯棘棘果的果汁。 棘棘果的果汁艳红,盛在银色的酒杯里,好像浓郁的美酒。 “伊尔刚刚叫你莉莉,”珞珈一边端着酒杯寻找符合自己口味的菜肴,一边小心地避开穿梭在宴会厅里吹奏喜庆音乐的矮人:“莉莉是你的小名吗?” 莉迪亚斯点了点头:“没错,在我还没到马腿高?的时候,母亲、姨妈和?教师们都叫我莉莉。因为‘莉迪亚斯’这个名字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太拗口了,我那时甚至不能?意识到这个复杂的发?音是自己的名字。” “不过,自从我接受了骑士授勋之后?,就?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莉莉’对于一个圣骑士来说实在太不庄重了。” “所以你把这个名字送给了心爱的马儿?” 珞珈在一张摆满了烤肉、奶酪和?香肠的餐桌前?站定,陶醉地深吸一口肉香:“啊……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吃烤肉了。” 烤得香嫩多汁的肉排配上冰凉清爽的啤酒,真是人间最大?的享受。 “你要来一点吗?” 她问?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拿起桌子上的餐刀:“骑士不追求口腹享受,但也不会挑剔主人家用来待客的菜肴……来一块。” 珞珈欣然为她让开了位置,让她施展娴熟的刀法。 烤肉被切割成了易于入口的大?小,珞珈一边吃一边示意莉迪亚斯去看在人群中豪饮的伊尔:“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伊尔放弃了暴怒,放弃了身为一名被漫长岁月耗空灵魂的精灵维持情绪的支柱。除此之外,他的情绪理应变成一片荒芜。 “算是还好吧。” 莉迪亚斯说:“私下里,他的情绪不如以前?饱满,也不如以前?浓烈。不过,我能?感受得到,现在他的每一分情绪都是真实的,不像之前?一样,只是出于伪装。” 她耸了耸肩:“‘真实’——对于爱来说,没有什么比真实更加可贵了。” 她又饮了一口棘棘果的果汁:“回到金顶之城后?——当然,我是指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金顶之城的话——我们就?要举办婚礼了。” “婚礼上的装饰花卉你觉得用什么比较好?” 莉迪亚斯忽然问?。 “诶?” 珞珈惊讶:“问?我吗?” 莉迪亚斯点点头:“没错。关?于花卉和?树木的问?题不能?去问?精灵,他们只会告诉你,所有的树木和?花朵都是精灵的朋友,不分高?低贵贱,他都喜欢——但是我又不能?为他把一座真正的森林搬到婚礼会场上……” 她陷入了沉思:“我能?吗?” “还是别了吧。” 珞珈无奈:“就?算是洛尔贝涅的皇储的婚礼,把一座森林搬到会场上也太夸张了……” 莉迪亚斯赞同地点头:“没错,宫廷宰相不会同意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打细算的财政官,连迦尔维亚陛下的花销有时候都必须征得她的同意才能?进?行。” “迦尔维亚陛下居然会允许有人如此挑衅她的权威?” 珞珈好奇。 在她心目中,迦尔维亚应该是一位说一不二的帝王,任何人都 莉迪亚斯说:“也不尽然……准确来说,宫廷宰相并没有挑衅迦尔维亚陛下的权威,她只是在阻止她挥霍自己的财产,避免以后?后?悔而已。毕竟……” 她笑了笑:“毕竟皇帝的钱也是钱嘛,最好不要浪费在一些不值得的地方。说到底,宫廷宰相是为皇帝掌管财政的大?臣,她是为皇帝服务的。” 而不是专门来找皇帝麻烦的。 “连陛下都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更别说是我了。唉,到时候还要和?宫相好好商量一下婚礼仪式的预算问?题,她一直嚷嚷着宫廷财政陷入危机,不知道?还有没有钱支撑一场大?型仪式了……” ……大?型仪式…… 珞珈忽然想起,在莉迪亚斯存活的结局里,她回到洛尔贝涅之后?不久,就?会继承迦尔维亚的皇位。 到时候新皇登基的仪式又是一笔大?支出。 “或许你们可以把一些仪式合在一起办,”珞珈提议:“这样可以节约很多预算。” 比如婚礼和?登基仪式,一场仪式解决两?件终身大?事,连宫相都要称赞新皇善于节约金钱。 “最近除了我的婚礼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举办仪式的大?事了,”莉迪亚斯回想:“母亲的生日?已经过了,姨妈的生日?也过了……我的生日?也过了……” 放心,现在没有仪式,到时候就?有了。 珞珈想。 她抬头看着洁白天?空上纷纷扬扬的蔚蓝花瓣,忽然说:“用矢车菊吧。” 莉迪亚斯转头看向她。 “婚礼上的装饰花卉就?用矢车菊吧。” 珞珈接住了一瓣飘落的花瓣:“这种花瓣很衬伊尔的……你的……” 她一时又卡壳了。 这两?个人互换了相貌,导致她都不知道?该用谁的眼?睛来指代那双比蓝天?更高?远、比矢车菊更热烈的蓝眼?睛。 “我的。” 莉迪亚斯帮她解围:“虽然暂且借给伊尔用了,但那确实是我的眼?睛。” “矢车菊很衬你的眼?睛。” 珞珈说:“而且很便?宜,你的宫廷宰相会很高?兴你为她剩下了一大?笔购买花卉的预算的。” 莉迪亚斯深以为然地点头:“我想她会非常高?兴的。” 而且,十三瓣矢车菊代表着骑士的十三种美德。 “矢车菊在任何角落都能?生长。” 珞珈说:“所以所有人都喜欢矢车菊。洛尔贝涅人喜欢,桑兰人喜欢,精灵喜欢,矮人也喜欢。” “矮人很少喜欢什么花卉植物的,但他们最爱矢车菊。” “因为矢车菊是唯一能?在矮人都市的泥土中生长的植物。” 莉迪亚斯指了指远方天?际的世界树:“精灵给矮人打造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这株世界树不仅给了矮人一个栖息之所,还能?够出产足够养活所有矮人的口粮,泡pao甚至让他们得到了多得可以用来酿造烈酒的粮食。” 矮人都市的所有植物都生长在世界树内的空间,世界树外的洁白天?地几乎没有植物生长——除了蔚蓝的矢车菊依然开放。 因此矢车菊成为了矮人最爱的花朵。 “好啊,我的婚礼上,装饰的花朵要用矢车菊。” 莉迪亚斯无意识地抚摸着银杯:“希望精灵女王能?够喜欢这种蔚蓝的花朵……” ……估计很困难。 珞珈想。 因为精灵女王什么都不喜欢。 第 2 26章 [vip] 命运遗弃之地 矮人的婚礼结束时, 珞珈和盖拉诺尔终于获得穿过矮人都市的允许。 从矮人都市另一侧的出口离开,眼前?就是光辉山脉了。 “理论上来讲,我们现在已经站在精灵的领地之中了。” 伊尔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山里的空间属于矮人, 山外的空间属于精灵。但是……” 但是精灵近几千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在维护自己的领土上, 所以这片边境线上并没有?精灵战士在守卫巡逻。 “至少?几十?公里之内,我们不?会遇见除我以外的任何精灵。” 伊尔深吸一口气:“那么趁着?这个机会,我最后提醒你们几句话。” 珞珈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问:“这是什么?精灵王子的最后忠告?” “如果你们要深入精灵领土,甚至还要觐见精灵女王的话——”伊尔意味深长?地看了莉迪亚斯一眼:“那么你们最好还是把我这几句话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莉迪亚斯严肃地点点头:“我洗耳恭听。” 珞珈看了看她无意识地攥紧的拳头,心想, 原来这个人也有?紧张的时候。 明明说到要去屠龙都面不?改色,现在居然因为要见精灵女王而紧张起来了。 “第一,”伊尔竖起一根手指:“这也是最基本的一点:无论见到什么, 都不?要表现出惊讶。” “光辉山脉不?是矮人都市, 精灵对人类也没有?矮人那么大的敌意。你们在光辉山脉里是名正言顺的客人, 而且是王子和女王的客人, 不?必像是在矮人都市里那样战战兢兢。同样的, 在光辉山脉里, 没有?人会对你们抱有?恶意, 也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你们。” 毕竟现在的精灵大概连产生“恶意”的能力都要失去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类, 他们最有?可能的反应大概就是麻木的漠视。 不?会有?善意, 也不?会有?恶意,大概就是像对待路边的石块和野草一样的无视。 “你们在光辉山脉里是绝对安全的, 所以, 即使看见了什么超乎你们认知的东西,也不?要表现出惊讶。” 伊尔的手指头不?客气地在珞珈身上点了点:“尤其是你, 魔法师,我知道你喜欢多管闲事,但是这一回,把你的好奇心和救济天下的慈悲心肠都收起来。在光辉山脉里,不?要多管精灵的闲事。记住了吗——这里的一切与你无关。不?要听,不?要看,不?要管,我们只?需要迅速地觐见一下女王,然后迅速地穿过光辉山脉就好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行为,都是浪费时间的多余举动。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屠龙,时间紧迫,容不?得过多的浪费。” 珞珈不?解:“为什么要单独嘱咐我?明明莉迪亚斯也很?喜欢多管闲事吧?” 要说多管闲事的热心肠,她这个死灵法师一定比不?上圣骑士。 “莉迪亚斯会听话的,”伊尔干咳了一声:“因为她知道这次觐见十?分重要,毕竟我们……” 毕竟你们要结婚了,她必须要在精灵女王面前?争取一个好印象。 珞珈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不?听不?看不?多管闲事,我会做到的。” 伊尔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你最好会是这样。虽然光辉山脉是精灵故乡,即使你在这里惹出什么事端来我也可以为你兜底,但是——还是那句话,时间紧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点,这一点对于你来说尤其重要,魔法师。” 他严肃地说:“不?要靠近光辉山脉的水源。” 珞珈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光辉山脉的这段时间里,不?要靠近水井、河流、小溪这样的水源,即使是喷泉也最好不?要靠近。对了,也最好不?要喝光辉山脉的水。” 伊尔严肃地说:“穿越光辉山脉最多会花费七天的时间,像你这样的魔法师,即使七天不?喝水也没问题的吧?” 珞珈点了点头:“没问题是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指了指莉迪亚斯:“而且,我可以七天不?喝水,但莉迪亚斯应该不?行吧?” 像她这样的魔法师,别说七天不?喝水,就算七年不?喝水也不?会死掉。但是以肉/体?力量见长?的圣骑士是无法承受长?时间的断水绝食的,七天不?喝水,莉迪亚斯不?仅会失去绝大部分战斗力,甚至还会危及生命。 “莉迪亚斯没关系,”伊尔说:“她可以喝光辉山脉的水。但是你不?行,魔法师,你最好一口也不?要喝。” 他想了想:“如果你实在渴了的话,可以吃点果子润润喉,但是绝对不?能喝水。” “这是由于精灵的某种习俗吗?” 珞珈问:“只?有?精灵本身或者某些和精灵有?密切渊源的人可以喝光辉山脉的水,其他人都不?能喝?” 她记得精灵的婚俗中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内容,即将?结婚的新人要去对方家中的水井里打一桶水喝掉,这样就意味着?将?对方的命运纳入了自己的生命中。 如果精灵把喝水看得那么重要的话,那她还是不?要喝光辉山脉的水了,毕竟她可不?想和精灵结婚。 “并非如此?,”伊尔摇了摇头:“我们精灵虽然重视水源,但还没有?重视到这个地步。仅仅只?是一口水而已,给别人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没有?小气到连一口水都不?愿意给别人喝。” “问题出在你身上,珞珈。” 他认真地看着?珞珈:“你是一个死灵法师,对吧?” 珞珈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生命与死亡,尤其是死亡,是命运在人身上最强大的体?现。” 伊尔拍了拍珞珈的肩膀:“死亡即天命。命运寄身水中。” “兰伯特.休是这样教你的,对吧?” “的确,”珞珈说:“虽然他是个炼金术士,但是却对命运与水有?着?独到的了解。” “他当?然了解,”伊尔扯了扯嘴角:“他可是最了解生死与命运的人啊。” “命运寄身于水中,但命运却不?是从水中诞生的。” 伊尔说:“命运诞生于人。” “只?有?人才会产生命运。生存,死亡,婚姻,爱情,和平,战争,饥饿,富足——这些命运,唯有?人才能产生。” 珞珈知道,这里的人,并不?是单纯地指人类,而是泛指大陆上所有?人形的智慧生物。 比如精灵、矮人、人类。 这些生物的生存与死亡会产生命运。 当?然,精灵族现在已经失去死亡的命运了。但是,在繁花年代之前?,精灵族的确也是命运洪流中的一条支流。 “人的生存离不?开水源,”伊尔说:“不?知道兰伯特.休有?没有?给你讲述过历史?的起源,但是当?最初的人型生物诞生的时候,无论精灵、人类还是矮人,他们都聚居在大江大河的岸边。” “人在河岸边生息繁衍,人的命运也溶入水中。因此?水成?为了承载命运的媒介,水系法师因此?得到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靠近命运洪流。” “而你,死灵法师,你是比水更接近水的,比命运更接近命运的死亡的化身。你依赖命运,依赖死亡,因为唯有?这样你才能继续生存。” “是这样没错。” 珞珈说:“我的魔法源于命运与死亡。脱离了这两样东西,我的魔法就无法继续存在。” “莉迪亚斯,”伊尔忽然说:“我们的地图在哪里?” 莉迪亚斯从腰间抽出卷成?一筒的地图递给他:“整片大陆的地图在这里。” 伊尔把地图展开,递到珞珈眼前?:“看吧,这是我们所处的大陆的整体?地图。” 他们所处的大陆是一片近似于椭圆的巨大陆地,北临死灵之海,中央横亘着?一片光辉山脉,将?大陆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大陆北方是人类诸国?,大陆南方则被一片迷雾所阻挡,无法窥探其中的内容。 伊尔的手指点在中央的光辉山脉上:“看吧,我们所处的地方,就是这里。” “你看出什么了吗?” 珞珈说:“我们正处在已知大陆的最南方。” 再?往南,就是从繁花年代之后就再?也无人踏足过的大陆南方,如今已经成?为了巨龙盘踞的领土,也是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地。 “不?仅如此?,”伊尔说:“我们还处在‘最高点’。” 他的手指划过光辉山脉:“这一片将?大陆分为两半的山脉,是大陆上最高、最长?的山脉。它们位于大陆的最高点,这也就意味着?,大陆上的所有?水流,究其源头,都是在光辉山脉。” 他指了指地图上画出的几条最主要的河流:“你看,这些河流的源头都在光辉山脉。从光辉山脉发?源,流向地势较低的平原,一路向北,穿过人类的国?度,最后抵达死灵之海。” “在穿越人类国?度的过程中,河流的水中沾染上了命运,沾染上了死亡,最终汇入命运和死亡的终极——死灵之海。” “你发?现了吗?” 伊尔问:“你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吗?” 关于你为什么不?能在光辉山脉喝水的秘密。 珞珈的表情渐渐严肃了下来。 “如果命运是由人产生,而水是在流经人类国?度的时候沾染上了命运,那就意味着?——” 她指了指地图上他们目前?所在的光辉山脉的位置:“那就意味着?,当?河流从这里发?源时,它的水中是没有?沾染上命运的。” 命运是唯有?会生存、会死亡的“人”才能产生的东西。 早已脱离的死亡的精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产生任何命运。 精灵盘踞光辉山脉上已经有?数千年了,在这片山脉上,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人的死亡”了。 也就是说,光辉山脉是命运的孤岛。 “没错,”伊尔点头:“光辉山脉的水里没有?命运。” 他伸手测量了一下自己和珞珈之间的距离,笑了笑,说:“即使要看我手里的地图,你依旧站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适了?” 珞珈迟疑了一下:“这倒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不?满……” “我明白,”伊尔点了点头:“你离我这么远,并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不?满,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半精灵。等等,好像这么一说更容易引人误会……” “因为你有?精灵的血统,你与死亡和命运绝缘,靠近你会让我有?一种脱离命运的眩晕感。” 珞珈说:“并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不?满所以才远离你,而是由于更加现实的原因,你的血统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因为你是一个死灵法师,”伊尔说:“只?有?命运和死亡才能让你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像我这样的半精灵,因为有?一半的精灵血统,所以离我太近会让你感到不?适。如果站在你的面前?的是一个纯血精灵的话,这份不?适或许就要加倍。” “并不?是加倍那么简单,”珞珈摇头:“靠近你会让我有?些轻微眩晕,但这种眩晕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你那一半的人类血统真是帮大忙了。如果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上的是一个纯血精灵的话,或许我早就已经因为无法控制的眩晕而昏倒在地了吧。” “你见过其他精灵吗?” 伊尔好奇:“除了我和……兰伯特.休之外的其他精灵?” “兰伯特.休不?能算作?是精灵,”珞珈反驳:“他套上了人类的皮囊,因此?也就靠着?作?弊一般的方式获得了人类的命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如果连兰伯特.休都会让她感到眩晕的话,她早就可以猜出自己的老师是大精灵王赛兰都因的化身了。 “但我的确遇见过一名真正的精灵,”珞珈回忆:“那是在我还不?认识你和莉迪亚斯的时候,大概是……唔,四五个月前?吧?那时候我还处在一段比较灰暗的时光里,即使拼尽全力地接任务还是攒不?下几个钱。那时候,我牵着?骡子走在森林中的小道上,忽然有?一个精灵从我头顶的树冠越过。” 她心有?余悸地抬起了头,看了看头顶遮天蔽日的浓密树冠。 “那片森林的树冠,就和光辉山脉一样茂密。听到树叶细细簌簌的声音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或许是松鼠吧——我这么想。但是就在那细碎的声音移动到我的头顶上时,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眩晕,视野被剥夺,呼吸被迫停止,甚至连生命都要飞走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倒在了旁边的小溪里,完全地浸泡到了水中。” “等清凉的溪水将?我从那阵眩晕中拯救出来后,我才能够回想起,头顶上的那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在晕倒的前?一秒,我抬头望去,在叶片的间隙中看见了一张属于精灵的脸。” 她指了指莉迪亚斯:“就像那张脸一样——精致,漂亮,好像在闪着?光。就是精灵族群中最常见的那种容貌。虽然他当?时戴着?兜帽,但我敢打赌那副兜帽下面藏着?一对尖耳朵。” “精致,漂亮,好像在闪光……” 伊尔无奈地说:“这几个词语几乎能用来形容所有?精灵。”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精灵,”珞珈说:“如果按照我本人的意愿,我甚至希望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精灵。” 纯血精灵带给她的不?适感实在难以忽视。 “那阵眩晕,是精灵族的‘命运缺失’造成?的。” “死灵法师是所有?魔法师派系里对命运依赖得最严重的,如果离命运缺失的精灵太近的话,就会产生这样的不?适感。” 珞珈叹了口气:“我当?时可是在水里泡了很?久才缓过来啊……” “这是因为,那片森林的水中寄身着?大量的命运。” 伊尔说:“水中的命运能够补全那个精灵给你造成?的命运缺失,因此?才让你感到好受一点。” “但是别忘了,光辉山脉的水中,是没有?任何命运存在的。” “这里的水,不?仅不?能补全你因为遇见精灵而缺失的命运,相反,还会让你的命运流失得更加严重。”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程度的命运流失甚至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话又说回来,普通人又不?会因为见到了精灵而感到眩晕。 “虽然命运对于每一个活人都至关重要,但是普通人毕竟不?是死灵法师。命运多一点、少?一点,对于他们的生活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一个死灵法师。命运和死亡组成?了你的魔法,甚至也组成?了你的生命。失去了命运,失去了死亡,你也就失去了一切。” 像莉迪亚斯那样的圣骑士,因为对命运的感知力较差,因此?不?会被命运缺失的精灵影响,也可以正常地饮用光辉山脉的水。 但是,死灵法师却不?行。 伊尔严肃地说:“所以,魔法师,你不?能喝光辉山脉里的水。” “最好也不?要靠近光辉山脉里的任何水源。因为一旦靠近那些水源,你或许就会像之前?遇见那个纯血精灵一样产生眩晕的不?适症状,甚至还有?可能比之前?更加严重。” 他指了指头顶的树冠:“如果你渴了的话,可以吃点果子……呃,虽然也是聊胜于无了,但是……” 他想了想:“算了,你还是什么都别吃,也什么都别喝吧。” “反正一个像你这样水平的魔法师,就算七天不?吃不?喝也没关系的吧?” 珞珈回想了一下之前?遇见那个精灵的场景,仅仅是一瞬间的擦肩而过——不?,那甚至都不?能算是擦肩而过,只?能算是对方从她头顶上方十?几米处跃了过去。 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一片茂密树冠的接触,就已经让她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如果去喝了光辉山脉里的水的话—— 她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地说:“我明白了。我会远离光辉山脉的所有?水源的。” 她决定在这七天之内不?吃不?喝,直到来到大陆南方。 大陆南方虽然也没有?人在生活,但至少?有?巨龙。 巨龙和人类不?一样,它们拥有?强大的实力和漫长?的寿命,因此?看起来离死亡非常遥远。 但是巨龙不?是精灵。精灵绝不?会死亡,但巨龙却可以死亡。 虽然寿命长?了些、也几乎不?会被意外或者天敌杀死,但巨龙毕竟也是一种会生存、也会死亡的生物。 历史?上确定死亡的巨龙都有?两个,一个是梅瑞迪斯,一个是格里夫特。 会生存,会死亡,意味着?也会产生命运。 对于珞珈来说,会产生命运的巨龙可比与死亡以及命运绝缘的精灵要好得多了。 虽然精灵对她并无恶意,也不?会故意地去伤害她,而巨龙却有?可能置她于死地,但无论如何,珞珈还是觉得巨龙盘踞的大陆南方要比精灵的光辉山脉好得多了。 至少?大陆南方的水不?会让她眩晕、虚弱。 “你明白就好。” 伊尔说:“自从……自从赛兰都因离开后,光辉山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死灵法师了。当?然,赛兰都因也不?能算作?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死灵法师。我可不?希望数千年来第一个踏入光辉山脉的死灵法师居然会被那些缺乏命运的水给伤害到。” “愿命运如所愿。” 珞珈说:“希望我能完完整整地离开光辉山脉。” “在这里,就不?要指望命运能有?什么作?用了。” 伊尔说:“这里是命运遗弃之孤岛。在这里,你不?如这样祈祷——愿塞西利娅女王眷顾我。” “我不?向朋友的母亲祈祷。” 珞珈说:“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我还不?如向创世神祈祷,愿创世神聆听我的愿望,并且施以恩典。” “你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认认真真地向创世神祈祷的人,”伊尔说:“自从获得永生之后,精灵就再?也不?相信创世神了。” 因为永生对于精灵来说很?难说是一样恩典,更多的是一种诅咒。被创世神诅咒的精灵族,从此?再?也不?相信创世神会对精灵有?何眷顾了。 “真是百口莫辩啊,”格维尔无力地叹息:“说了多少?次,创世神并没有?创造过任何一个永生种族,你们的永生是赛兰都因弄出来的邪典……”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在意创世神的辩白。赛兰都因为自己的种族创造永生时用的是创世神的名义,现在精灵被永生诅咒,责怪的也是创世神。 “节哀,”珞珈拍了拍格维尔的肩膀:“坐在神位上的人,不?仅要接受朝拜,也要接受谩骂。” 格维尔揉了揉脸:“唉,当?个创世神还真不?容易。” 不?仅要顾虑数据平衡,甚至还要接受自己创造出的生灵的怨怼。 “我会尽量缩短我们在光辉山脉停留的时间。” 莉迪亚斯忽然说。 她转向伊尔:“开启通往大陆南方的结界,需要塞西利娅女王的允许。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要觐见一次女王。现在我们必须把这个觐见的流程尽量缩短。” 她揽住珞珈的肩头,安慰地按了按:“别担心。精灵们现在已经很?少?会聚集在一起了,即使觐见女王的时候,也不?会遇见几个精灵。” 精灵们不?会死亡,也就不?在意受伤,因此?精灵女王的身边并不?会像人类的统治者身边那样围绕着?大量的卫兵。而由于精灵大多都是魔法师,少?数不?是魔法师的,又是生活简朴的战士,因此?也就不?需要有?太多的仆人伺候。 “我们甚至可以申请单独觐见。” 莉迪亚斯沉稳地说:“鉴于我的身份特殊,我可以请塞西利娅女王独自一人接见我们。” 她是人类最强大的帝国?之一的公主,也是下一任皇帝,她的母亲迦尔维亚陛下和精灵女王有?着?深厚的渊源,而她本人又是精灵王子的未婚妻。这样的身份,无论是于公于私,都足以得到精灵女王的另眼相看。 “精灵女王的宫殿很?大,申请单独觐见的话,一千米内都不?会有?其他精灵存在。” “我们只?用和女王说短短的几句话,请她帮助我们打开结界就好了。觐见结束之后,我们就立刻离开宫殿,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山脉。伊尔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快马加鞭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四天就可以抵达大陆南方了。” 珞珈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明白的。其实……” 她笑了笑:“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即使是纯血精灵,也不?会让我太难受。” 她伸手拍了一下伊尔的肩膀:“毕竟我可是和这位精灵王子共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锻炼也应该锻炼出来了。” 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一阵轻微的眩晕从手掌处传来。 “你被上了个debuff。” 格维尔打开控制台:“轻微眩晕,持续五秒,期间不?能使用耗蓝技能,也不?能通过吃东西和喝药水解除。” 他伸手在控制台上点了几下:“帮你清除了,不?用谢我。” 珞珈立刻笑了,轻松地对莉迪亚斯说:“大概是创世神保佑吧,我现在觉得自己即使和纯血精灵近距离接触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了。” “你这次觐见精灵女王,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吧?” 比如讨论婚礼细节之类的。希望精灵女王能够接受自己儿子婚礼上装饰的花卉是矢车菊,而这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洛尔贝涅宫廷必须减少?开销,因此?不?得不?压缩皇储婚礼的预算。 珞珈曾经近距离目睹过两位男爵为子女婚礼的安排而进行的讨论,那次经历让她对人类贵族的婚礼产生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想来人类皇储和精灵王子的婚礼细节,不?可能是一两句话能够讨论得清的。 “不?必顾及我而压缩和女王的谈话时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珞珈耸了耸肩:“毕竟我可是咱们三个人当?中最强的。” “看到你这么有?活力那我就放心了。” 伊尔说:“那么,进入光辉山脉前?的最后一条忠告,还是给魔法师的。” 他说:“你还记得我在人类国?度时的打扮吧?” 珞珈点头:“记得,你穿着?一身长?到脚踝的黑漆漆的斗篷,兜帽遮住了整张脸,我甚至都担心你因为看不?清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5) 路而跌倒。” 这不?仅因为他是一个少?见的精灵,更是因为他顶着?洛尔贝涅皇储的脸。 ……虽然是性转版的。 “很?好。” 伊尔点了点头:“那么,魔法师,在我们行走在精灵宫殿时,你务必要保持着?这种打扮。” “绝对、绝对不?能让除了女王之外的精灵看见你的脸。” “我能知道原因吗?” 珞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伊尔想了想:“要不?你就当?自己长?了一张十?分受精灵欢迎的脸,不?让它被其他精灵看见是为了防止引起麻烦吧。” 珞珈无言地沉默了下来,转而向格维尔吐槽:“他真的觉得我会相信这种理由吗?” “这种奇怪的理由是个人都不?可能相信吧?他们精灵族不?是早就失去世俗的欲望了吗?” 格维尔也无言以对:“他难道不?能编一个像样点的理由吗?说你长?了一张让精灵十?分厌恶的脸,怕你被精灵群殴都比这个理由靠谱吧?” “但是他既然都敢用这种理由敷衍我,就说明他一定不?会向我透露真实的理由。” 珞珈长?舒一口气:“算了,又不?是没穿过那种从头到脚的斗篷。” 她身上可是背着?半打通缉令,有?的时候还是需要隐姓埋名的。 珞珈伸手抓了一片从半空中飘落的树叶,把它变成?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斗篷,规规矩矩地穿上,用兜帽遮住了脸:“怎么样,这样行不?行?” 因为这件斗篷是她从树叶变来的,因此?从她的视角望去,它还是一片被顶在自己头上的树叶。 既能遮挡容貌,又不?会影响视线——这就是魔法的便利之处了。 她相信不?会魔法的伊尔和莉迪亚斯都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斗篷。 伊尔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不?错,从外面看不?到你的脸,这样就可以了。” 他又最后嘱咐了一遍:“见到任何东西都不?要惊讶,不?要靠近水源,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脸——我们不?会在光辉山脉过多停留,所以你只?需要做到这几点就可以了。” 珞珈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觐见统治者。” 甚至不?是第一次觐见对她不?怀好意的统治者。 “走吧,”伊尔眺望远处:“再?走个几十?公里,我们就能看见第一个哨站了。到了哨站,我们就可以用魔法阵通知宫殿,提前?向塞西利娅女王申请单独觐见。” “我给你加了个‘不?能施加任何debuff’的buff,”格维尔说:“暂时先设置为维持七天吧。在这七天里,你不?用担心接近精灵会给你带来眩晕了。” 即使接近精灵会眩晕是“命运缺失”所导致的,但这种眩晕在控制台上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一个眩晕的debuff而已。 而对于创世神来说,想要消除一个debuff,简直轻而易举。 只?要是能够显示在控制台上的东西,就都逃不?过创世神的掌控。 “不?过,你暂时不?要去喝光辉山脉的水。” 格维尔说:“接近精灵产生的debuff好消除,但我担心喝了光辉山脉的水会产生的不?是单纯的debuff。这方面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你要是真的渴了,我可以用控制台给你生成?水和食物。” 珞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抬眼望向苍茫广袤的光辉山脉:“在这命运遗弃之地,愿创世神聆听我的祈祷,愿创世神赐予我庇护。” 格维尔微笑:“创世神听见了。” 第 2 25章 [vip] 行于水上 精灵女王塞西利娅是一位统治精灵族超过?七千年的?王者。从出生开始, 她就被?亲生父亲赛兰都因?加冕为女王,让她与自己?分享精灵族的?统治权。 珞珈觐见过?许多?人类统治者,但是像塞西利娅这?种资历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按照我的?经验, 越是年长的?统治者, 就越容易被?激怒。” 距离哨站还有几公里时,珞珈说:“我曾经觐见过?一位年过?八十的?大公,他要?求我为他提供延长寿命的?方?法,否则就要?绞死我。” 当然她最后还是想办法逃走了,临走前还挑拨大公的?子女们?内斗,据说那位大公随后就被?内斗波及, 死在了小女儿的?婚礼上。 “你说的?是不是萨里大公?” 莉迪亚斯问道。 珞珈从心中那一长串的?受害者名单里找出了这?位大公的?名字:“没错,就是他。” 莉迪亚斯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我终于找到‘渎神婚礼’的?罪魁祸首了。” 数月之前, 萨里大公在小女儿的?婚礼上遇刺身亡。主持婚礼的?伊莲娜女神祭司提议以审判之剑找出凶手, 遭到了大公长子埃勒里阁下的?坚决反对?。埃勒里折断审判之剑, 处死了伊莲娜女神祭司。正?因?如此, 他的?继承权遭到了兄弟姐妹们?的?质疑。如今萨里大公的?子女们?分成三派, 争斗不休, 而萨里大公身死的?那场婚礼则因?为亵渎了伊莲娜女神的?荣光而被?称为渎神婚礼。 身为洛尔贝涅的?皇储, 莉迪亚斯曾经被?皇帝派往萨里公国平定内乱, 顺便查明萨里大公的?死因?。内乱平定得很顺利, 只要?扶持一位忠于迦尔维亚陛下的?新大公上位即可, 但前任大公的?死因?则一直是一个谜。 嫌疑最大的?大公长子最后也不肯承认自己?杀死了父亲,莉迪亚斯用尽了手段, 也只得到了一些类似于“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魔鬼操纵着我的?双手”的?模糊证词。 珞珈摸了摸脖子, 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跑得快,否则被?送上绞刑架的?就是我了。” 希望塞西利娅陛下的?脾气不要?像萨里大公一样暴躁。她的?魔法能够操纵普通人, 但却不一定能胜过?长生的?精灵王者。 而且塞西利娅女王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心思也不在王位上,她想激化矛盾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放心吧,”伊尔宽慰她说:“至少塞西利娅女王不会为了长生秘法绞死你,她大概已经活得够久了。而且她也不会对?你发怒。她不是我,不是‘暴怒’,她没有发怒的?能力?。” 或许在漫长的?岁月之前,塞西利娅女王还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精灵,但数千年之后,她的?情感已经消磨殆尽,鲜艳的?色彩随着时光褪去,空留下一具风干的?躯壳,僵硬地模仿着曾经的?那名精灵。 “塞西利娅陛下心怀忏悔,想要?赎罪。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请她帮我们?打开赛兰都因?王的?封印。” 精灵女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她唯一能够模仿的?只有忏悔与愧疚。这?倒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能激发她对?赛兰都因?所作所为的?愧疚,或许她就会破例让他们?进入大陆南方?。 “我还有一件事情非常好奇。” 珞珈问:“为什么你称他们?为陛下,而不是母亲和外公?” 伊尔是精灵女王的?亲生儿子,但他却像一位普通的?臣民一样,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陛下。 连莉迪亚斯也是一样。虽然严格来说她不能算是迦尔维亚的?亲生女儿,但不是每一个养女都会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的?养母为迦尔维亚皇帝陛下的?。 伊尔的?脚步停下了。他转过?头来,眉宇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发一言。莉迪亚斯越过?他的?肩膀看着珞珈:“珞珈大人,总有一天?您会明白的?。一个人不可能既是母亲又是皇帝。若你选择为陛下效忠,自然也就放弃了称她为母亲的?资格。” 珞珈沉默。 精灵所居的?森林就如同他们?本身一样古老。浓绿的?树冠隔绝了日光,似乎也隔绝了凡尘俗世的?声响。微风拂过?,振起万千树叶,悉悉索索的?叶片摩擦声如潮水流过?,轰然若雷霆巨响。 伊尔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万千片颤动的?树叶:“我们?快到了。” 珞珈也抬起头来:“我们?快到塞西利娅陛下的?宫殿了吗?” 她不是精灵,对?生机浓郁的?树木与森林并?不亲近。依她所见,眼前的?森林与她们?登上光辉山脉之后所见的?每一片森林都相差无几——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流淌着几乎肉眼可见的?生机,让她这?个死灵法师打心眼里不喜欢。 借助着创世神的?庇护,她可以在这?里停留。但骡子显然就没有她这?么好运了。光辉山脉的?气息让亡灵践踏十分不适,珞珈不得不暂时将它放归亡灵航线,免得觐见完精灵女王后连唯一的?坐骑也丢失了。 “快了。” 伊尔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们?头顶的?树屋已经越来越多?了。精灵们?聚集在塞西利娅陛下身边,越是接近王宫,精灵的?树屋也就越多?。” 珞珈立刻抬头,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浓绿的?树冠之上,还栖着一座座用嫩绿树枝编织而成的?树屋。从偶尔敞开的?门窗看去,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长头发尖耳朵的?精灵。 这?些精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但却没有表现?出好奇,而是按部就班地在各自的?树屋中交谈起居,仿佛各自已经被?设定好了动作的?轨迹,外来者不足以打乱他们?的?行动。 珞珈早就知道精灵目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被?吓得毛骨悚然。 在伊尔提醒她之前,她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头顶的?树冠上还有这?些精灵存在。他们?虽然在活动着,虽然在互相交谈,但仿佛就像是木偶死物一样,让人注意不到他们?的?躯体中竟然有生命存在。 她曾经可以凭借精灵身上浓烈的?生机在数千米外就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创格维尔为了保护她,隔绝了她在光辉山脉对?生机的?感应,于是她甚至都注意不到精灵的?存在了。隔绝了那浓烈逼人的?生机,他们?仿佛是已经枯朽的?死木。 他们?比所有活物都更像活物,也比所有死物都更像死物。 伊尔是精灵族最年轻的?成员,漫长的?岁月还来不及将他的?灵魂消磨殆尽,于是他看起来还颇像一个略显暴躁的?年轻人。但他的?那些年长的?同族则不像他这?样幸运了。他们?来到世间太早,又错过?了离开的?时机,于是麻木地滞留在了这?片生机无限的?光辉山脉。 “赛兰都因?……老师……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珞珈忍不住喃喃自语。 在赛兰都因?之前,精灵拥有数倍于人类的?寿命,也拥有人类远不能及的?美貌和对?魔法的?感应能力?。他们?本该是美丽自由、生机勃勃的?种族,而不应该像现?在一样,如同苟延残喘的?残骸。 死灵法师能够从容地面对?生死。无论她的?老师曾经以何种手段夺走了多?少生命,也不过?是稍微加速了一点生与死的?循环而已。可眼前的?这?些非生非死的?精灵,则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最大亵渎。 “如果掌管死亡的?神明也被?世人崇拜,那么这?才是真正?的?渎神之地。” 珞珈说。 没有任何一桩亵渎之举能够与此相比。因?为它亵渎的?并?非人类创造的?神明,而是创世神对?这?片世界最根本的?设定。 他们?继续在浓绿的?树荫间穿行,树冠上精灵们?微弱的?谈话声传入耳中。珞珈本来能够听懂精灵的?语言,但此时竟然分辨不出这?些精灵谈话的?内容,仿佛他们?的?话语和自己?隔着一层轻纱,隐隐约约的?,能够看清轮廓,却无法分辨具体的?细节。 浓绿的?树荫尽头,是一片晶莹的?湖水。湖水的?上方?没有树冠遮挡,轻柔的?阳光在水面洒下细碎的?金粉。湖心有一座岛屿,岛屿上坐落着洁白的?宫殿,这?就是精灵女王的?居所。 “我们?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接近了女王的?居所。” 珞珈有些不敢置信:“果然精灵与人类的?习俗不同。人类的?王者居所可不是这?么好接近的?。”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而宫殿的?四周也没有兵卒把守,好像宫殿里生活的?不是精灵一族的?至高王者,而是一个普通人。 或许因?为他们?与精灵王子同行的?缘故吧。 珞珈想。 下次可以试试和莉迪亚斯一起去金顶之城的?皇宫,看看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顺利。 “真是奇怪。”伊尔狐疑地打量着她:“我本来以为你会更难受一点呢。” 他从箭袋里抽出一根嫩黄色的?木枝:“亏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这?个。” 珞珈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问格维尔:“这?是什么东西?你设定的?神奇物品吗?” “这?是建木的?树枝,”格维尔解释:“咬住建木的?树枝,可以暂时性免疫所有负面状态。建木树枝是限量道具,整个游戏只有七根,建议在boss战时酌情使用。” 珞珈恍然。原来不止格维尔担心她进入光辉山脉会水土不服,伊尔也考虑到了。 不过?创世神已经为她屏蔽了所有负面状态,用不着浪费一根限量道具了。 “我觉得还好。”珞珈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该不舒服?” 伊尔指了指那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湖水:“因?为那片湖水是大陆北面众水之源。河水从光辉山脉一路向?北流淌,途径人类的?村庄城市后,沾染了属于人类的?死亡以及命运,渐渐变得沉重,最终归于死灵之海。而这?片湖水位于光辉山脉的?顶峰,由隔绝死亡的?精灵独享,因?此是世界上至轻的?水,因?它没有沾染任何的?死亡、任何的?命运。即使是普通人类,见到这?片湖水都会眩晕,你……你真的?没问题吗?” 珞珈摇头:“我没有任何问题。” 这?片湖水未曾沾染任何的?死亡,如果没有创世神的?赐福的?话,她甚至无法直视它。 伊尔将那根木枝递给她:“不要?逞强,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把它横着咬在嘴里。” 珞珈点头:“放心。” 她打量着湖心的?洁白宫殿:“我没看到游船。难道船在湖的?另一侧吗?” 莉迪亚斯摇摇头:“不。这?片湖水是至轻之水,没有任何承载着命运的?东西能够浮于这?片水域。凡人永远不能涉水来到塞西利娅女王的?宫殿门前,因?为他们?在半途就会沉于至轻的?湖水之底。” 这?也是精灵女王的?宫殿没有卫兵把守的?原因?,因?为这?片湖水就是最强的?守护。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珞珈问:“飞过?去吗?” “湖水的?上空笼罩着女王的?重力?魔法。” 伊尔说:“任何想要?飞跃湖水的?人都会被?重力?压到水面之下。想要?渡过?湖水,只有两种办法。要?么直接从水面上走过?去,要?么得到女王的?准许,从空中飞跃。” “走过?去?” 伊尔走到湖边,迈步踏上晶莹的?湖水。晶莹的?湖水泛着微小的?波纹,轻轻环绕在他的?脚边,而他则像是如履平地一般,立足于湖水之上。 “任何比命运更轻的?存在,都能行于水上。” 伊尔说:“精灵族摒弃了命运,因?此比命运更轻。这?就是我们?觐见女王的?方?式。” 珞珈立刻问格维尔:“你的?控制台能做到这?个吗?” 格维尔的?声音有些迟疑:“呃……这?种至轻之水在我原本的?设定里并?不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该输入哪一条指令……” 连创世神都束手无策。 珞珈再次向?伊尔确认:“只有精灵能够在水上行走吗?” 伊尔摇摇头:“不。精灵并?不是唯一一种比命运更轻的?东西。传说——” “我来背你吧。” 莉迪亚斯在珞珈面前蹲下身子:“我来背你走过?这?片湖水。” 珞珈疑惑:“可你又不是精灵。” 莉迪亚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精灵王子的?婚约者,算是外戚。” 伊尔轻咳了一声:“……算了,让她背你吧。” 珞珈将信将疑地伏上莉迪亚斯的?背,双手环住她的?脖颈。隔着坚硬的?铠甲,骑士滚烫的?血脉在她手心蓬勃跃动。 珞珈嘱咐格维尔:“要?是我沉下去了,记得帮我回?档。” 格维尔坚定地说:“你放心。” 莉迪亚斯直起身,背着珞珈走向?湖水。 珞珈把下巴抵在莉迪亚斯的?头顶,好奇地低头打量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莉迪亚斯,也是她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她第一次注意到莉迪亚斯的?耳后有一道延伸到后颈的?伤疤,显然来自一场极为凶险的?战斗。以她的?幸运,尚且受伤惨重,可见对?手之强大。再低头看去,她看见了莉迪亚斯的?佩剑。那把剑依旧被?黑布包裹,其上散发着的?不详的?封印气息即使在光辉山脉也并?未消散。 莉迪亚斯背着珞珈,稳稳地站在了水上。 珞珈松了口气。看来这?片湖水还是认莉迪亚斯这?个外戚的?。 湖泊很小,不过?片刻,洁白的?宫殿已经近在眼前。珞珈这?才发现?,原来整座宫殿都由名贵的?蛋白石搭建而成,台阶和栏杆则是透明的?水晶,就连湖边沙滩里也散落着珍珠和细碎的?白宝石。 虽然这?座小小的?岛屿和宫殿不如金顶之城恢弘壮丽,但也无愧于精灵女王的?威严。 湖岸边空无一人,白玛瑙铺成的?道路直通宫殿大门。伊尔不自在地整了整袖口,扎紧了腰间的?箭袋。 珞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要?带着这?两个人去她从小长大的?山谷见她老师,估计她会比他们?更紧张。 毕竟她老师实在不是什么正?经的?体面人。 塞西利娅女王和她老师是亲生父女,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 珞珈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女性版本的?兰伯特?.休趾高气昂地坐在宝座之上睥睨众生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寒,将那个恐怖的?画面甩出了脑海。 不至于,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吧?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到了。” 伊尔说:“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整一下,等陛下派遣使者引导我们?觐见。” 虽然宫殿外不设卫兵,但若要?觐见精灵女王,当然不能不请自入。 “陛下对?盖拉诺尔印象很好,由她提出请求的?话,被?准许的?概率更高。我一会儿不能多?说话,不然怕和陛下吵起来——我们?上次见面就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了——至于魔法师……” 伊尔想了想:“嗯……尽量不要?被?陛下看出你的?身份,免得节外生枝。” 珞珈点点头:“我也和你一样一言不发就好了。” 莉迪亚斯正?了正?腰间的?佩剑:“虽然陛下垂青于我,但她很可能会拒绝我们?的?请求。到时候我们?就得准备硬闯了——所以,珞珈大人,请准备好您的?法杖。” 珞珈慎重地点点头。 她已经差不多?把人类的?君主们?得罪遍了,再得罪一位精灵女王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我也会准备好我的?弓。” 伊尔说。 莉迪亚斯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精灵从宫殿内款款而出,银色的?长发在脑后用金丝编成发辫。他径直走向?莉迪亚斯,向?她躬身施礼:“皇储殿下,女王正?在花园等待着您。” 莉迪亚斯也恭敬地向?他施礼:“别来无恙,莫尔将军。” 珞珈知道,由于精灵曾经有过?一段尚武的?历史,所以即使在隐居光辉山脉之后,精灵贵族也以习惯了以军衔相称。 “别来无恙,皇储殿下,请代我向?迦尔维亚陛下问好。现?在,请您跟随我觐见女王陛下,您的?朋友也可以随您一同前来。” 莫尔说:“当然,这?包括我们?的?王子殿下。” 珞珈眨了眨眼,看向?伊尔。 伊尔撇了撇嘴。 看来这?对?母子上次见面确实大吵了一架。不愧是“暴怒”,连已经磨灭了情感的?精灵女王也忍不住要?和他吵起来。 “女王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日了。” 莫尔将军一边引着他们?走在玛瑙道路上,一边说:“女王得到了命运的?指引,从半年之前开始,就一直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半年之前? 这?个时间点让珞珈脚步一顿。 半年之前,就是她老师把她赶出家门自立门户的?时候。 “女王知道了我们?觐见的?目的?吗?” 莉迪亚斯问。 “命运指引着女王,让她知道了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莫尔语调平静地说着。 “这?就是我不喜欢精灵的?原因?之一了。” 珞珈对?格维尔说:“总是不愿意把话好好说明白。” 格维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直到引导着他们?来到了花园,莫尔将军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精灵王宫的?花园小巧精致,同样用蛋白石砌成围墙,泥土中却点缀着闪亮的?钻石。花园中遍栽着人类世界中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珞珈一眼望去,看见了好几种已经宣布绝种的?药草,还有数种不该在同时同地出现?的?植株。 精灵的?魔法滋养生机,才造就了这?座不见于人间的?花园。 花园中伫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丽人。浅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不做雕饰,已然是极美的?风景。她并?未头戴王冠,也没有佩戴戒指、项链等珠宝,但她自身的?美已经胜过?了世间一切珠宝。 她就是精灵女王塞西利娅。赛兰都因?的?独女,伊尔的?母亲。 莫尔将军深深鞠躬:“吾王,我已经将皇储殿下和她的?同伴带来了。” 塞西利娅女王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莉迪亚斯轻轻将佩剑放置于地,单膝跪下:“日安,女王陛下。” 伊尔也跪在她身边。 珞珈本想依葫芦画瓢,却见塞西利娅女王轻轻抬手,一阵轻柔的?力?度托举着她的?膝盖,让她跪不下去。再一看莉迪亚斯和伊尔,也都地站了起来。 “你们?无需向?我行礼。” 塞西利娅女王说:“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洛尔贝涅的?皇储,‘天?灾’之女,莉迪亚斯,手捧太阳之人啊,我已经知晓了你的?来意。” 莉迪亚斯缓缓抬头。 “我将应允你的?一切要?求,不为我与你母亲的?友谊,不为精灵与洛尔贝涅的?友好,不为你与王子的?婚姻,不为你的?美德与坚持,而是为了由衷的?感激。” “感激你将‘命运’背负至精灵族。” 第 2 26章 [vip] 劣等品 珞珈眨了?眨眼, 心中划过一丝奇妙的感觉。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从统治者口中听到这么爽快的承诺。 “我将应允你的一切要求”——听听,这话?语多么悦耳。 原来统治者也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 怎么她每次听到的都是“魔法师, 你没有与吾等?讨价还?价的资格”、“来人, 抓住这个刺客”、“别让她给?跑了?”……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得到过统治者的慷慨承诺,只是每个承诺后都会加上一个“不?过”。 比如“我将赐予你想要的一切,不?过,需要你去死?灵之?海自行领受。” 珞珈感慨万千,原来统治者们也都会看人下菜碟, 对?她这个没有背景的魔法师,就软的不?行来硬的,对?莉迪亚斯这个大陆第一强国的皇储, 就和颜悦色, 事事应允。 怪不?得别的魔法师都会找个家大业大的君主投靠, 混个宫廷法师的名头, 原来还?有这层好处。 她轻松地看向莉迪亚斯, 心想精灵女王已经同意?咱们的要求, 咱们是不?是可以在光辉山脉休整几天, 养足精神再去大陆南面, 却见莉迪亚斯并没有像她一样轻松, 反而浑身?紧绷, 左手甚至轻轻搭在了?她腰间那柄黑漆漆的剑上。 珞珈恍然大悟,原来洛尔贝涅的皇储也不?是走到哪里都吃香的。 果然, 精灵女王再次开口:“这一切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一个来自精灵族的微不?足道的请求。” 亲切的感觉回来了?,这才是她最熟悉的统治者嘴脸。 统治者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们赐予的每一分?恩典,都需要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 如果支付不?起他们的代?价,那么,就只剩一条道路可走了?——那就是驶入死?灵之?海的航路。 莉迪亚斯微微躬身?:“尊贵的女王陛下,我将恭谨聆听您的要求。” 不?知道精灵女王会提出什么要求。 珞珈双手抱肩,安静地思考。 精灵的领地和洛尔贝涅没有接壤,女王并不?谋求迦尔维亚的土地。除了?领土之?外?,洛尔贝涅皇室还?有什么东西能被统治大陆数千年的精灵女王看在眼里呢?是珍贵的珠宝?还?是高级魔法道具?莉迪亚斯的身?世好像和精灵族渊源很深,难道女王想要她回归精灵族? 不?过,无?论精灵女王提出什么要求,都和她无?关就是了?…… “我只要求你将这个人留在精灵族。” 精灵女王抬起手来,直直地指向珞珈。 空气瞬间凝固了?。 莉迪亚斯的脸色不?变,搭在剑柄上的手却握紧了?。就在她握紧剑柄的同时,花园的上空凭空出现了?数十道强大的魔法气息,几乎全部都是水系和与之?相邻的魔法流派。和人类魔法的庞杂多变不?同,精灵只擅长与生命相邻的魔法派系,但造诣却普遍比人类更加精深。数千年的岁月里,精灵族涌现了?无?数强大的魔法师。 这座看似简单的纯白花园,也并不?是毫无?防备。精灵女王再心大,也不?可能孤身?接见外?族访客。 珞珈回头看了?看,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人,精灵女王指的就是她。 她叹了?一口气。 果然,精灵女王提出了?条件。果然,这个条件又是她…… 她都要习惯了?。 接下来的流程她也很熟悉了?,她拒不?接受对?方的要求,对?方放出一打狠话?,大体就是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圣骑士多少魔法师,自己的城堡有多么坚不?可摧,你就算插翅也难逃,她依旧拒不?接受,对?方放出他手底下的圣骑士和魔法师誓要将她捉拿归案,她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逃出了?那号称坚不?可摧的城堡,过程中顺便做掉了?统治者一家,最后继承统治者爵位的人会给?她发一张通缉令。 她是背上了?一张通缉令没错,但统治者本人可是失去了?唯一的生命啊。她一直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统治者冒着生命危险,坚持要跟她过不?去。 这年头的统治者们都这么舍生忘死?的吗? 想来唯一和她和平共处过的统治者,就只有她亲爱的老师,曾经的赛兰都因,现在的兰伯特.休了?。不?过他也是退位之?后才当上她的老师的,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不?过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精灵女王是杀不?死?的,所以这次大概是精灵女王本人给?她发通缉令,用不?着伊尔继承王位之?后替母报仇,和她这个朋友割袍断义。 繁花年代?之?后,还?有哪个人类有幸背上精灵女王的通缉令?日后在小酒馆里喝酒打牌的时候,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谈资。 大概还?能把酒馆老板娘逗得前仰后合,顺势免掉当晚的酒钱。 她在心里呼唤格维尔:“这也在你设计的剧情?之?中吗?” 格维尔说:“剧情?还?是那个剧情?,只是人物出现了?一点偏差。原剧情?里,精灵女王要求留下的是精灵王子,理由也很充分?,我可以放你去送死?,但不?能搭上我儿子。这里的女王明显不?担心儿子去送死?,但她为什么会选择留下你,我就不?得而知了?。温馨提示,原剧情?里此处可以选择硬闯和假意?答应女王的要求,作为贵宾留宿在精灵族,伺机解救被软禁在宫廷深处的精灵王子。前者的战斗难度比较大,后者的难度简单,剧情?也更丰富,不?仅能跟着剧情?跑全光辉山脉的地图,还?会获得操作新?角色莉迪亚斯的机会,全流程里仅此一次。但我不?建议你轻易选后者,毕竟你不?是精灵女王的亲生女儿,对?方如果要软禁你的话?,你大概率是住不?上豪华宫殿的。” 说的也是。 虽然不?知道精灵女王为什么要留下她,但想来不?是因为“不?想让她去送死?”这么温暖的理由。 别说什么豪华宫殿了?,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能住上普通牢房,都是幸运女神垂青了?。 她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想要逃命,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在光辉山脉,她的魔法遭到了?极大的压制,天时已失;这里是精灵族的大本营,地利也被对?方占尽;至于人和,那就更不?用提,对?面有几十位精灵族的大魔法师,自己这边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圣骑士、一个魔法师、一个弓箭手,就算加上创世神的助阵,赢面也并不?大。 只顾自己突围逃生的话?,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加上莉迪亚斯和伊尔的话?,几乎就是不?可能。 留在此处凶多吉少,但想要逃命,就要扔下朋友…… 珞珈陷入了?两难。 她一共也没有几个朋友,因此很难做出这种抉择。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拖延一点时间,起码要拖到骡子感应到她有危险,冲破亡灵航线赶来救她的时候,她之?前的好几次脱身?都少不?了?骡子的及时护驾,起码骡子的四条腿跑起来比她的两条腿快多了?。不?过光辉山脉是与命运绝缘之?地,连她这个正经的死?灵法师都深受影响,也不?知道骡子还?能不?能跑得起来。 她指了?指自己,微笑着说:“陛下,难道您……” 与此同时,莉迪亚斯开口了?:“陛下,请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精灵女王轻轻皱眉:“天灾之?女,我已付出了?所有的诚意?,难道你还?要吝惜一个随从吗?” 珞珈一时语塞。 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和皇储殿下走在一起,就难免被人当作随从。 不?过这种随从不?是指端茶倒水的随从,而是骑士的随从,所谓的见习骑士。为正式骑士担任随从是普通人成为骑士的必经之?路,在担任随从的过程中,见习骑士虽然要承担守卫城堡和打扫马厩的粗活,但也有权利接受正式骑士在剑术和骑术方面的指导。按照洛尔贝涅的风俗,见习骑士正式授勋时,他的主人还?有义务赠送他一柄武器,慷慨的主人还?会赠送全套盔甲。 因为有这么一层利益关系在,大多数的骑士家族都是代?代?传承,儿子担任父亲的随从,侄子担任叔叔的随从。据说莉迪亚斯就曾经是迦尔维亚的随从,不?过她实在想象不?出皇储殿下亲自刷马厩的画面。而她自己曾经玩笑般地接受过莉迪亚斯的鞭笞授勋,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真是莉迪亚斯的随从,精灵女王说的没错。 想到这里,她更加不?爽了?。 “这无?关慷慨与吝啬,陛下。” 莉迪亚斯摇摇头:“只是你我虽然贵为女王与皇储,却都没有资格判处一个无?辜的人去接受她一无?所知的命运。珞珈阁下。” 她转向珞珈:“请您自己来决定吧。如果您选择留下,我不?会阻拦。如果您选择离开,也请不?要有任何负担地说出来,我会与您站在一起,直到战斗到最后一刻。因为骑士的剑就是为此而生的。” 珞珈和这双矢车菊色的坚定眼瞳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我能先问问您留下我的目的吗?” 精灵女王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无?法在这里告知你原因。” 得,又是她熟悉的统治者态度。“你没资格知道这么多。” “好吧,我选择留下。” 莉迪亚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珞珈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三个穿着纯白长袍的精灵,走在前面的一人神色肃穆,戴着珍珠头冠,身?后的两人一人捧着金色的水盆,一人端着一只金盘,上面叠放着干净的毛巾。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骡子就快要冲出亡灵航线了?。 也许是光辉山脉的气息让它十分?不?安,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危险的迫近,它挣扎得越发用力,在亡灵航线和现实的交界处若隐若现,只差临门一脚,就要破空而出了?。 来得可真是时候。 端着水盆的精灵在珞珈面前站定,戴着珍珠头冠的精灵拿起金盆上的毛巾,在水盆里浸湿。珞珈拎起自己的法杖,随便挥了?挥:“呃,这个东西有没有人要收走……” 接着挥动的动作,她一把抓住骡子的缰绳,飞快地塞到了?莉迪亚斯手里。 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骡子立刻一动不?动。 珞珈松了?口气。 “亡灵践踏的缰绳”是一种无?形无?体的魔法概念,掌握了?这种概念,就能驾驭亡灵践踏。她平时为了?骑行方便,将之?实体化成了?一根真正的缰绳,这样就可以把骡子拴在旅馆的马厩里。 如果精灵女王把她关到一个无?人知晓的隐秘所在,那么只有骡子才能够找到她。 相信莉迪亚斯知道应该怎么做。 果然,虽然不?知道自己塞给?她的东西是什么,莉迪亚斯却定下神来。 戴着珍珠头冠的精灵把打湿的毛巾覆盖在珞珈的脸上,珞珈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无?边无?垠的纯黑空间。 整片空间中只有一处光源,光源的正中间坐着格维尔。 见她醒来,格维尔笑眯眯地向她招招手:“快过来看这个。” 珞珈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走向他:“你平时就待在这里吗?” 到处都黑漆漆的,不?无?聊吗? “还?好啊,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差不?多。” 格维尔指了?指围绕在他身?边的光源,那是许许多多透明的平整羊皮纸,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大多数羊皮纸上写满了?她不?认识的文字,有的还?在飞快地变化。正中央是两张半人高的巨大羊皮纸,上面却没有文字,而是移动着的画面。 比起羊皮纸,倒更像是两扇窗户。 “有它们在,我就不?会无?聊。反正我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天天对?着光脑加班。” 他双手一拉,两扇窗户变得更大了?。 “看,左边是你的视角,右边是莉迪亚斯的视角。” 珞珈好奇地走近一看。 左边的窗户里出现的是自己的身?影。准确来说,是自己躺在一张纯白祭台上的身?影。除了?双手摆在胸前,睡相安详的自己之?外?,祭台上空无?一物。就像是从天窗上俯视屋内一般,她俯视着自己平躺的睡脸。自己的黑色法师袍还?穿在身?上,法杖却不?见踪影,应该还?是被人拿走了?。窗户里并没有出现其他人的身?影,却有声?音从中传来。 “……时间还?不?够吗……”“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右边的窗户里,则是伊尔和莉迪亚斯两人的身?影。 看背景,两人应该位于精灵宫廷的某一处。 莉迪亚斯手里握着骡子的缰绳,坐在桌旁,若有所思。 伊尔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看向门外?,低声?对?莉迪亚斯说:“我们必须尽快救她出来,她在这里并不?安全。” 显然,他在戒备门外?的守卫。 “这是她当时塞给?我的东西。” 莉迪亚斯示意?他看自己手中的缰绳:“我还?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这显然是她留给?我们的信息。” 否则不?会在生死?关头塞给?她。 伊尔接过缰绳,仔细打量:“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根普通的拴马缰绳吗?你应该最熟悉这种东西了?。” “这是她那匹……坐骑身?上的缰绳。” “但我明明记得她没有把缰绳从马身?上取下来过。” “或许她在暗示你去找那匹……马。” 伊尔猜测:“或许那匹马能帮我们救出她。她和那匹马关系不?一般。” “也或许,这根缰绳就是找到那匹马的关键。” 格维尔摩拳擦掌:“接下来就是神殿逃亡环节了?。但是出现了?一点问题。” 他指了?指两扇窗户:“你刚刚彻底失去了?意?识,系统判断你登出了?游戏,所以把你送到了?这里待机。接下来的游戏流程是玩家操作莉迪亚斯的账号解救被困在精灵宫殿里的同伴,在此期间主视角账号默认会被系统托管。” “但是,如你所见,剧情?出现了?一些偏差,为之?前的剧情?设计的托管模式不?适用你的身?体目前所处的状况,无?法进行系统托管。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先以自己的视角过一遍自己的剧情?,等?到下一个剧情?节点,再次登出,以莉迪亚斯的视角过解救同伴的剧情?。但这个办法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在一份存档中,时间的流动是线性的,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不?能见面,否则时间线会崩溃,这个存档也就废了?。所以你在过剧情?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和过去的自己见面,不?然我们得从见到精灵女王之?前开始回档。” 珞珈点了?点头:“只有这一件事需要注意?吗?” “只有这一件事。” 格维尔补充:“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莉迪亚斯视角解救同伴的时候,你本人只需要停留在原地不?动等?待解救就好,两者相见的概率并不?大。” “那就开始吧。我该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现实世界了?。这处纯黑的空间让她有些发毛,不?知道格维尔是如何乐在其中的。这些发光的羊皮纸有那么好看吗? “长按那个载入游戏的对?话?框……哦我忘了?你不?认识通用语。” 他也没在待机空间里安装游戏内语言的翻译插件。 “我会读写大陆通用语。” 珞珈下意?识地反驳。 掌握多门语言和文字是魔法师的基本功。除了?大陆上正在使?用的语言之?外?,她还?掌握了?几门已经失传的古代?语言。 “那你一定不?会星际通用语。” 格维尔在某张发光羊皮纸上按了?一会儿,珞珈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耳边还?回荡着格维尔带着笑意?的声?音:“亲爱的玩家,祝您游戏愉快。” 珞珈睁开眼睛,心想,看来该把学习所谓的星际通用语提上日程了?。 之?前在那片纯黑空间里时,由于视角所限,她没有看见自己身?边的人,只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声?音是精灵女王的,另一个则来自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现在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所在的祭台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精灵女王,另一个是那个头戴珍珠发冠的精灵。 就是他用浸了?水的毛巾把自己捂晕的。 说捂晕也不?准确,自己好像是刚刚沾到毛巾上的水就晕倒了?。 “你终于醒了?。” 精灵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珞珈翻身?坐起:“陛下,下次您等?人睡醒的时候,记得把对?方放在正经的床上。” 随随便便往祭台上一扔,这明显是盼着对?方一睡不?醒。 “你一点也不?像他。” 精灵女王说:“他为什么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他? 珞珈心里一跳:“陛下,我不?明白……” 就在这时,她感应到骡子被什么人从亡灵航线里召唤出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未来的自己了?。 就在这一停顿的功夫,精灵女王破天荒地冷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她那张精致而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珞珈恍然大悟。 她说的是赛兰都因。 自己的老师,精灵女王的父亲。 精灵女王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磨灭了?几乎所有的灵魂,如今,只有有关赛兰都因的话?题,才能勾起她的情?绪起伏了?。 珞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 “你天生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精灵女王捏了?捏眉心:“我本来以为他会成功,没想到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珞珈低头观察自己身?下的祭台。 祭台通体纯白,但细细观察,却能看到许多阴雕的符文。符文以她为中心,辐射到四处。 匆匆扫上几眼,珞珈就看出,这是一个共享命运的法阵。 将放置在祭台正中央的祭品的命运,分?享给?法阵四周符文的持有者们。 是个在黑魔法界长盛不?衰的法阵,一般被有权有势的领主们用来共享祭品的幸运。 珞珈沉默了?。 良久,她艰难地说:“陛下啊,你是有多想不?开……” 是有多想不?开,才想要共享她的“幸运”啊! 想要幸运,不?如去抓莉迪亚斯来献祭。 精灵女王有些无?奈:“所以才说他又失败了?。” “本来以为你跟我们一样……没想到……算了?。” “几千年来失败了?无?数次,或许我原本就不?该抱有希望。” 她向那个戴着珍珠头冠的精灵摆了?摆手:“失败的劣等?品不?应保留。元帅,把她销毁。” 第 2 23章 [vip] 光辉之泉 元帅抬眼看向珞珈。 他有着一双银色的瞳孔, 眼波流转之间泛起?微蓝的晕彩。从他的眼神中,珞珈看到?了精灵近乎麻木的沉静。 “她是珍贵的诞生之物。” 元帅说:“我不愿将她销毁。”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让人揣摩不出他的用意。不知这句话只是他的随口一提, 还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坚持。 女王眨了眨眼, 略感?意外:“元帅,时至今日,你居然还会心有不忍。” 元帅点头。 “你我终究还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看到?生命之火还没有从你的胸膛里?熄灭。” 女王的声音平淡,略带一丝感?慨:“对于如今的我们而言,这是多么珍贵的宝物啊。” “算了,将她带下?去吧。销毁与?否取决于你的意愿, 不要让她离开精灵族就好。” 元帅低头俯首:“遵照您的命令。愿命运眷顾精灵族。” 似乎是对刚刚这一番徒劳无功的献祭感?到?疲惫,精灵女王转身离去。 等女王的裙摆消失在宫殿之外,元帅才直起?了身, 把目光转回珞珈身上。 珞珈一直不太适应精灵们直勾勾又空洞洞的视线。元帅的目光在她的面庞上流连, 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业已流逝的时光中的影子?。 为?了缓和气氛, 她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好像对我的诞生很是了解。” 女王认定她生来应该是另一幅模样, 元帅称她为?珍贵的诞生之物, 这些人对她的身世比她自己更?加了解。 “你应该通晓精灵的习俗。” 元帅说:“在精灵族, 新生儿的诞生是头等大事, 庇佑产妇与?新生儿的神袛权能比主管战争与?丰收的神袛更?为?强大。每一个新生儿诞生之时, 除了父母之外, 还要有三名保护者在现场。他们不仅护佑新生儿平安出生, 还会在今后的岁月里?庇护她平安长大。你诞生之时,我就是那三名保护者之一。对于我而言, 你是最珍贵的诞生之物。” 珞珈沉默了。 十几?年来, 她从未被告知过有关自己身世的信息。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是在何时何地诞生的, 为?什么父母将自己交给老师抚养,为?什么自己在死灵术上有如此之高的天赋,甚至于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问题,从来就没有过答案。 她也曾缠着兰伯特.休苦苦询问,但从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复。老师时而闭口不言,时而顾左右而言他,有时甚至说自己是他创造的高级炼金傀儡。她知道无法从老师这里?得到?答案,渐渐地,也就不再?问了。 生死之间,循环往复,一瞬而生,一瞬而死。她通晓了死亡,知道自己将归于何处,于是便对自己的出生由来不再?执着。 但曾经苦苦追寻的答案如今近在咫尺,又怎能一笑而过,置之不理。 思考了许久之后,她问:“我的母亲,现在过得还好吗?” 想?了想?,又补充说:“我希望她过得还好。” 元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我从未真正?理解过她。命运对她既慷慨又残酷,既赐予了她无尽的荣光与?伟业,也夺去了她所有的血亲。如果吃饱穿暖,有高屋广厦居住,就算是过得好的话,那她大概是这片大陆上过得最好的人吧。” 珞珈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人类在生死之间的百年时光,能靠自己争取就能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一切福祉都是命运的赐予。” 而命运是不为?人类所左右的。魔法师可以?更?改一时一地的命运,就像远古的人类与?精灵用木棍与?石斧挖掘河道,让河流绕道而行。可水从高山流向低谷,从大陆中心的光辉山脉流向极北的死灵之海,奔涌浩荡,亘古不息,谁也无法让河水倒流,谁也无法阻断水的流动。命运的支流可以?被魔法影响,而主脉却岿然不动。任何想?要更?改既定命运的努力,都只是徒劳地在命运的洪流前用泥土和沙石筑起?堤坝的尝试。其所积蓄的洪水,终有一日会冲破堤坝,摧枯拉朽,吞噬整个世界。 元帅也点了点头:“她也曾经这样感?叹过。”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是我诞生时的保护者?” 珞珈有些好奇。 “还有,你既然是精灵族的元帅,又为?什么会为?一个人类的新生儿担任保护者?” 人类并没有在新生儿诞生时安排保护者的习俗,这个习惯是精灵特有的。 “此事无关人类与?精灵,我只想?让她和你都平安无事,而她知道遵照精灵族的习俗会给我这个朋友带来安慰,所以?就同意了。以?精灵的习俗,担任保护者的人既要和新生儿的父母有着深厚的友谊或者血缘纽带,自身也要足够强大和长寿,才能为?新生儿带来命运的眷顾。她选定的第一个保护者是我,第二个就是你现在的老师。但是一时之间,我们又找不到?第三个符合条件的人选。于是你的母亲决定让神明?来担任第三位保护人。” “是哪一位神明??” 精灵和人类一样,将远古的巨龙们奉为?神明?。依照能力与?司职的不同,两族创造了无数的神明?。 元帅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她非常期待你的到?来,以?至于觉得任何单一的神明?所赐予的福祉都配不上你。因此,她为?你选定的第三位保护人,并不是哪位具体的神明?,而是‘神明?’这个概念本身。唯一的神明?,至高的神明?,真正?的神明?。珞珈,你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诞生的,最珍贵的诞生之物。” “你知道我的名字。” 珞珈说。 “这是你的母亲对你的祝福,她愿你健康而长寿。在你出生之前,我们都是这么期望的。” 珞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可是在你出生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元帅将目光转向宫殿外墙上镶嵌着透明?水晶的拱形窗户。 “虽然我是精灵族的元帅,但我并不是一名战士,而是一名魔法师。” 他抬起?手来,摘下?头顶的珍珠冠冕:“我的魔法可以?操纵时间,让时间倒流回一天之前。曾经我以?为?,操纵了时间,就等于操纵了命运。可是命运总是会以?最残酷的方式予以?反击。当初我无法拯救你,正?如我现在也无法拯救精灵族一样。你与?我们不同,你生来就被命运抛弃,可正?因如此,你也不会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命运吧,珞珈,愿你健康长寿。” 说着,他将珍珠冠冕戴在珞珈头上。 “把它带走吧,它会对你有所帮助。” 宫殿外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像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了。随之而来的,是迅速扩散到?整座光辉山脉的彻骨严寒。泉水被冻结,树叶和果实?枯萎掉落,冰霜迅速地爬上水晶窗。 “你来了。” 元帅说。 珞珈忽然明?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度过今天了。 他无数次地回到?今天,试图找到?能将她成功献祭,拯救精灵族的办法。正?如他十八年前或许也曾无数次地回到?她出生那天,想?要救她一样。 寒气夹杂着狂风冲击着宫殿的大门?,珞珈抓住最后的机会向元帅提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莉迪亚斯又到?底是谁?” 虽然元帅没有说明?,但她可以?推测得出,自己的母亲或许就是洛尔贝涅的皇帝,迦尔维亚陛下?。 自从繁花年代谢幕之后,能够成为?精灵的朋友的人类,已经少?之又少?了。 数百年来,只有迦尔维亚一人有此殊荣。 如果她是迦尔维亚的孩子?,那莉迪亚斯又是谁? “你死于出生之前。” 元帅的声音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颤抖:“如果你死于出生之后,哪怕只是出生之后的一瞬间也好,我们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能够挽救你的生命。可你偏偏死于出生之前。我们让你存活了下?来,让你能呼吸,能进食,可是你被命运所排斥,根本不能算是个活人,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游离于生死之间。这样存在着,真是极其可悲。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生命’,我们也无法为?你长久维持。” “最后,你的老师想?出了一个办法。在亡灵天灾尚未发生,大陆上还存在着死灵法师的时候,想?要成为?一名死灵法师,必须先抛弃自己的生命,将自己剥离既定的命运,成为?非生非死的存在。而你生来就是这样的状态。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的话,游离于命运之外的生活会让你迅速地消逝。但如果你成为?了死灵法师,这样的状态会成为?你得天独厚的资本。你不仅可以?活下?来,还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死灵法师。权衡利弊之后,你的母亲同意了。” “你的老师带走了你,但你的母亲还需要一个继承人。作为?交换,他留下?了莉迪亚斯。莉迪亚斯是他这百余年来最满意的创造,是他所有心血的结晶。可惜,即使是这样完美的造物,依旧不能填补精灵族业已失去的命运。” 狂风呼啸着,冲破了宫殿的大门?,水晶窗炸裂成千万片七彩的碎屑,混在漫天的风雪中,让人睁不开眼。 猎猎的风声中,夹杂着轻快的马蹄声。珞珈听到?伊尔大喊:“魔法师!快上马!” 她闭着眼睛,全凭本能跃上马背。骡子?的鬃毛拍打在脸上,激起?细微的痒意。 “准备好了吗?” 格维尔的声音忽然出现。 “我要将你的意识提取出来了。” 珞珈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又回到?了那片纯黑色的系统空间。 刚进入空间,她就迫不及待地对格维尔说:“你听见那个精灵元帅刚刚的话了吗?原来我是有母亲的。” 而且她的母亲,是期待着她来到?世上的。 “我听到?了。” 格维尔温柔地说:“恭喜你啊。” 珞珈勉强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唇角:“而且,原来我早就和她见过面了。” 早在洛尔贝涅的皇宫里?时,她就已经见到?了迦尔维亚陛下?,只不过那时她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母亲。 她没有认出迦尔维亚,但是迦尔维亚一定已经认出了她来,所以?才会对她那样的宽和。 虽然对方也给她发布了难以?完成的任务,但和自己之前的那些雇主比起?来,态度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仅没有以?皇帝的权威要求她必须为?帝国尽忠竭力,也没有威胁她如果逾期不完成任务就要把她扔进护城河里?喂鱼。 这样想?来,她是洛尔贝涅皇帝的亲生女儿,那么即使她把皇帝的任务搞砸了,也不用担心像之前几?次那样,被皇帝通缉。 不会被大陆第一帝国通缉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不对不对,是知道自己有母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珞珈甩甩头,把自己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 就算自己母亲是皇帝,也不意味着就能在她面前肆无忌惮。 皇帝的内心是深不可测的,即使是亲生女儿,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早早把任务完成回金顶之城领取说好的赏金才最要紧。 “我准备好了。” 她对格维尔说:“把我的意识投放进过去的莉迪亚斯体内吧。” 格维尔点点头,将她带到?那扇有着莉迪亚斯的窗口旁:“第一次使用其他角色的视角,难免会有一些不适应。如果有任何的问题,记得叫我帮忙。” 珞珈闭上眼睛,白光闪过之后,她已经来到?了莉迪亚斯的体内。 莉迪亚斯的手里?正?拿着骡子?的缰绳,这熟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下?了心。伊尔依旧在焦急地四下?乱转,口中喃喃自语:“该怎么救她出来……” 珞珈抬起?双手,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属于圣骑士的掌心。 与?一般人所认为?的不同,身为?帝国皇储的莉迪亚斯,手心是粗糙的,握剑的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手掌上还遍布着细小的伤疤。她试着调动了一下?魔力,发现自己竟然还能使用魔法,与?在自己体内使用时并无区别。 她又握了握拳,控制着手掌张开又闭合。十指有力,仿佛可以?在挥拳的瞬间轻易摧毁一堵城墙,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轻轻地在意识里?唤道:“莉迪亚斯?你在吗?” 这是她第一次寄住在活人的身体里?,按理来说,莉迪亚斯的意识并没有离开,而是会和她在身体里?共存。 不知道莉迪亚斯现在还能不能回应她。 如果能够回应的话,或许对方还能够在战斗的时候对她指点一二。 毕竟自己只是魔法师,要论以?圣骑士的方式真刀真枪地战斗,还是远远不如莉迪亚斯本人的。 她没有听见莉迪亚斯的回应,但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洋洋的气息。 这股气息在她的体内回荡,腰间的漆黑佩剑也随之轻轻颤动。 莫名的,珞珈觉得,这是莉迪亚斯的气息。 这股气息没有让她觉得不适,恰恰相反,随着气息的流淌,她对这具身体的力量掌握得更?加全面了。 莉迪亚斯认可了她借用自己身体的行为?。 甚至还想?要帮助她更?好地使用这具身体的力量。 不知何时,她发现屋子?里?静了下?来,刚刚在耳畔喋喋不休的声音已经停止。一抬头,发现伊尔已经停了下?来,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珞珈无意隐瞒他。毕竟格维尔只说她不能和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见面,没有说她不能把自己俯身莉迪亚斯的事情告诉别人。而且她也并没有把握,能够在伊尔面前完美地扮演“莉迪亚斯”的角色。 不说别的,自己这半吊子?的剑术一定会露馅的。 更?别提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不了解的默契。不需开口,只需要一个眼神,伊尔就能发现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举起?双手,摆出一个友善的姿势:“我不是莉迪亚斯,但我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不是她。我还没有那么盲目。” 伊尔声音低沉:“你有什么目的?你是什么人?” “呃,”珞珈轻快地笑了笑,示意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缰绳:“是我啊,我是珞珈。” “魔法师?”伊尔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迅速看向门?窗外,发现没有人偷听监视后,立刻冲上前去握住珞珈的肩膀:“你怎么跑出来的?你自己的身体呢?女王对你做了什么?” “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莉迪亚斯的身体里??” 具体的理由嘛,倒是无可奉告了。就算她想?坦白,“一切都得从我在小酒馆里?遇见创世神的那个夜晚说起?”这种说法也无法得到?精灵王子?的认同。 于是她只好摊了摊手,示意伊尔自己猜。 伊尔的视线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6) 被她手中的缰绳吸引了,接着恍然大悟:“你把缰绳递给她的时候,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呃…… 倒也不是。 那时候,她只是单纯想?让莉迪亚斯照顾一下?骡子?来着。 主人在召唤自己之后失去意识,骡子?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莉迪亚斯身为?圣骑士,身上天然带有能够让马儿亲近的气息。所以?她才把骡子?留给莉迪亚斯,让她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暂时照料一下?骡子?。 没想?到?,这却让伊尔误会她视线设计好要占据莉迪亚斯的身体。 伊尔两臂抱肩,绕着她转了两圈,上下?打量,啧啧称奇:“你这个样子?……” 珞珈心里?有点不安,担心他误会自己对莉迪亚斯图谋不轨:“我并不是有意图谋莉迪亚斯的身体,只是我自己的意识被驱逐出了身体,无处安置,这才暂时寄住在她的体内。等把我的身体救出来后,我一定第一时间把这具身体完完整整地还给她。”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伊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是她的朋友,我相信她的朋友不会害她。” 不知道是对莉迪亚斯挑朋友的眼光十分?自信,还是相信以?她的为?人,她的朋友们不会忍心害她。 “只不过,你这个样子?,”伊尔忍俊不禁:“我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什么样的表情? 珞珈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笑着。 虽然长了一张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但她其实?很习惯于笑。 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无奈的事情,先笑一笑再?想?想?怎么解决。 莉迪亚斯也不是不笑,但她的笑却和自己这种带一点轻薄自嘲的笑不同,她的笑是庄严沉稳,雍容大气的。即使是使用同一具身体,同一张脸,同样的表情,给人的感?觉也大不相同。 “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能看到?她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倒也不错。” 伊尔耸了耸肩:“还是说回你吧。你的身体在哪里??女王她对你做了什么事情?” “女王想?用我举行献祭,拯救精灵族的命运。” 珞珈说:“被你们的元帅用那条沾了水的毛巾碰过之后,我的意识就离开了身体,不得已才借用了莉迪亚斯的身体。他们将我的身体安置到?了一座带有拱形水晶窗的宫殿,在那里?举行献祭。” 伊尔想?了想?:“那种水,应该是光辉之泉的泉眼里?流出的水。那泉水是大陆上一切流水的源头,不曾沾染到?一丝一毫的命运。对于你来说,这种水应该是最危险的毒药。” 大陆上的河流都发源于光辉山脉,而光辉山脉的河流的源头就是光辉之泉。 怪不得只是沾到?了一点,自己就立刻失去了意识,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死灵法师来说,没有第二种物质会比这种泉水更?加危险了。 “而那座宫殿……” 伊尔若有所思:“虽然水晶是精灵建筑中最常使用的宝石,但完全使用水晶做窗的房屋也十分?稀少?。而拱形水晶窗的宫殿,放眼整个光辉山脉,也就只有三座。” 他一一数了出来:“精灵王赛兰都因曾经的书房,塞尔维亚女王的寝宫,和记录着大陆历史的蒂维澳菲长廊。你的身体应该就在这三座宫殿中的一处。” 第 2 28章 [vip] 镇压 “精灵王的书房、女王的寝宫、蒂维澳菲长廊。你的身体应该就在这三?座建筑中的一处。” 伊尔以拳击掌:“我们?一间?一间?找过去。你有没有看到现场都?有谁在看守你的身体?” 珞珈回忆:“宫殿内部只有女王和你们?的元帅两人, 但女王只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离开了。宫殿外大约集结了三?十名?魔法师,以我们?两个的力?量, 很难强行突破。” 所以“自己”没有用死灵术突破看守, 而是?另辟蹊径,借用了冰霜与风暴的力?量。 光辉山脉中,究竟是?谁有如斯强大的冰霜之力?,能?够在一瞬间?突破重重围堵,闯入把守森严的宫殿呢? 她的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宫殿外的守卫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元帅。” 伊尔皱了皱眉:“元帅是?精灵族有史以来第二强大的魔法师, 仅次于曾经的精灵王赛兰都?因。他能?够操纵时间?,任何的抵抗在时间?面前?都?是?徒劳的。如果看守你身体的人是?元帅,那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能?够将时光倒流的魔法, 在一般情况下, 几乎是?战无不胜的。 但是?…… “元帅的态度和女王不同, 他似乎并不打算将我留在精灵族, 而是?默许了我的逃离。” 毕竟, 面对破门而入劫走自己的人, 元帅几乎没有一点反抗。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无数次地经历了这一天?, 深知面对那种冰霜之力?, 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 那是?能?将时间?都?冻结的伟力?。 “他默许了?” 伊尔有些疑惑, 随即恍然:“是?了, 他毕竟是?你的……” “我的保护人?” 伊尔立刻噤声,像是?说错话了似的嗫嚅了几下:“你已?经知道了?” 珞珈点头:“我听到了元帅的话。” 伊尔居然也对她的身世心知肚明, 这让她有些意外, 但也在情理之中。虽然伊尔看起来是?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小伙子,但早在自己出生之前?, 他就已?经是?几千岁的精灵了。自己的身世对于他而言,或许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伊尔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元帅那边就不是?问题了。但即使元帅不会出手阻拦我们?,剩下的那几十个魔法师也是?个阻碍。” 元帅默许她逃走,但绝不会主动出手帮她解决看守。 这是?他对精灵女王的忠诚使然。 “这样?吧。” 伊尔将长发握成一束,露出了毫无保护的脖颈:“你挟持我,用我威胁他们?放人。” 他不仅是?精灵族唯一的王子,也是?精灵族最后一个新生儿。在这些魔法师眼中,他的地位十分重要。 他几乎可?以说是?精灵族数千年来最后的希望了。 可?是?…… “可?是?精灵是?不会死的,他们?真的会被威胁到吗?” 珞珈疑惑。 伊尔也沉默了,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的长发:“对哦。” 他叹了口气:“唉,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也对,本来这个办法是?打算在洛尔贝涅被抓住时用的 。” 原本是?打算假如逃离洛尔贝涅宫廷的时候不幸被人发现,就由他来挟持莉迪亚斯逃走的。 可?惜,这个方法只在人类帝国中有效,精灵族压根就不在乎王子被人挟持。 反正也不会死,挟持就挟持吧。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珞珈说。 “足以冲破那三?十名?魔法师守卫的方法。” “什么?办法?” 伊尔好奇。 “我知道你很强,但精灵族的魔法师远比人类魔法师更加强大。” 数千年的岁月,让精灵魔法师积累了人类无法想象的庞大魔力?。 单凭珞珈一个人,能?在他们?面前?全身而退就已?经很难了,更别提还要把人救出来。 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而在这座光辉山脉里,另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在潜藏、蛰伏。 只要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就一定能?够成功。 而从她在“未来”所见到的场景来看,她做到了。 “仅凭我自己的力?量,当然无法和这么?多精灵法师为敌。但我是?个死灵法师,所有死去的生物,都?天?然是?我的盟友。” 即使是?巨龙也不例外。 伊尔面色严肃:“你是?说……” “没错。” 珞珈点点头。 “繁花年代开始之后,整片大陆上,再也没有任何族群有能?力?与精灵抗衡。但从远古年代至今,曾经创下过屠龙伟业的精灵,只有赛兰都?因一人。” “换言之,精灵族内,除了赛兰都?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和巨龙的力?量抗衡。” 如果能?够召唤曾经被赛兰都?因杀死的冰霜巨龙的亡灵,一切就都?轻而易举了。 “你要召唤巨龙的亡灵?” 伊尔脸色惨白:“魔法师,你要考虑清楚。” 精灵对巨龙的恐惧是?与生俱来,刻进?血脉深处的。 在人类历史未能?详载的远古时代,巨龙还在大陆上肆虐,人类和精灵都?只是?巨龙的奴隶。相比于人类,精灵天?生拥有着更长的寿命、更强韧的体魄,所以更加被巨龙所青睐,遭受了更残酷的奴役。 赛兰都?因屠龙之后,精灵取代巨龙,成为了大陆的主人,可?即使将所有巨龙全部放逐到大陆南方,也无法磨灭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尤其?是?对巨龙族群的王者,冰霜巨龙梅瑞迪斯。 繁花年代之前?出生的精灵们?,至今仍然可?以回忆起来当初在梅瑞迪斯淫威下挣扎求生的恐惧。 召唤巨龙的亡灵,是?这些精灵们?最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珞珈说:“活着的巨龙是?最大的威胁,死去的巨龙却不是?。” 梅瑞迪斯的力?量也足够强大,召唤出它的亡灵之后,甚至可?以尝试直接冲撞隔绝大陆南北的封印。 那封印是?赛兰都?因屠龙之后设立的,历经了整个繁花年代之后,其?效力?本来就有磨损。 更何况,赛兰都?因在设立封印时,并没有考虑过要用它防范“梅瑞迪斯”这个级别的力?量。 那时的梅瑞迪斯早就死了,巨龙们?群龙无首,仓皇逃窜,能?力?大减,以它们?的能?力?为基准,为它们?所设立的结界,很难防得住曾经冰霜之王的力?量。 不过,她并不打算真的用梅瑞迪斯突破封印,而是?打算以梅瑞迪斯的力?量威胁精灵女王主动开放结界。 毕竟这个结界可?以算是?她老师的心血,而且,如果真的把结界破坏了,如今聚居在大陆南方的巨龙们?全部逃离,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相信你。” 伊尔的心情渐渐平复:“不过,我听说死灵法师召唤亡灵时必须依凭媒介。你打算以什么?为媒介召唤梅瑞迪斯的亡灵?” 这倒是?不假。想要召唤的亡灵越强大、越古老,就越需要与亡灵关联密切的媒介。 最好的媒介是?亡灵的尸体,召唤出的亡灵依凭在尸体上,可?以直接获得实体。如果没有尸体的话,次一等的选择就是?亡灵生前?所留下的血脉子孙。如果连存世的子孙也找不到,就只好用亡灵的遗物试一试。 难度最大的方法,是?不依赖任何媒介,只以亡灵生前?的名?字召唤。 “召唤的媒介,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珞珈说。 而且,是?必然能?够召唤成功的,关联最大的媒介物。 冰霜巨龙梅瑞迪斯的尸体。 在金顶之城的皇宫中,她曾经见过和赛兰都?因同为屠龙者的迦尔维亚陛下。 这位红发的陛下以自己屠龙的功绩为傲,她将屠龙之剑曼督斯悬挂在书房之中,全然不顾剑身上萦绕着的,浓郁到近乎凝结的死气。 巨龙是?最庞大的生命,为巨龙带来过死亡的宝剑,会被这与生命同样?庞大的死亡吞噬。更何况,曼督斯之剑共杀死了两头巨龙。 但迦尔维亚毫不在意。 因为,比起宝剑,她才是?真正的结束了巨龙生命的人。她不忌惮宝剑上萦绕着的死气,因为她自己身上的死气比宝剑上的只多不少。 那次见面时,她仅仅只是?直视了迦尔维亚一样?,就立刻失去了意识,也是?因为被这份死亡的力?量所冲击了。 “只是?附着在宝剑和屠龙者身上的死亡,就如此令人畏惧,那么?,巨龙尸骸上的死气呢?” 珞珈说:“巨龙尸骸上附着的死气,足以将一座富有生机的城市污染成死亡的炼狱。” “作为洛尔贝涅的皇帝,作为深深地为自己的功业自豪的屠龙者,迦尔维亚皇帝会将巨龙的尸体安置在哪里呢?” 珞珈和伊尔同时脱口而出:“安置在她自己的书房地下!” 并且用曼督斯之剑和自己的力?量镇压这具尸体。 同为屠龙者的赛兰都?因,会不会做出与之相同的决定呢? 他会不会也将梅瑞迪斯的尸体镇压在了光辉山脉的某处了呢? “在你的记忆里,光辉山脉里有没有气息和别处不同,而且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禁地?” 珞珈问伊尔。 “就算是?王子也不能?进?入的那种?” 伊尔想了想:“要说禁地,光辉山脉有许多。但要说气息与别处不同的……” “那就只有赛兰都?因王的书房了。” 第 2 29章 [vip] 巨龟之背 “光辉山脉是精灵族的圣地, 全境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只有赛兰都因?的书房是个例外。那里?的气息和人类世界更加相似,本?该存在于此的生命气息, 像是被其他的什么?气息给中和掉了?。” 正因?如此, 精灵们不喜欢那里?的气息。即使赛兰都因?并未降下旨意,禁止其他精灵接近他的书房,精灵们也都像约定?俗成那样,将他的书房当成了?禁地,尽量避免接近。 即使在赛兰都因?已经?离开精灵族的今天,也是如此。 珞珈了?然。 果?然, 和迦尔维亚一样,赛兰都因?这位最初的屠龙者,也选择将龙尸镇压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像他们这种人, 对自己的力量有着全然的自信, 会做出这种决定?再正常不过了?。 “数千年来, 曼督斯之剑就保存在那里?, 会有精灵定?期去打扫维护。直到二十几年前, 女?王陛下将它赠予了?人类的勇士迦尔维亚。从那以后, 赛兰都因?的书房就彻底空了?, 再也没有人会往那里?去。” “如果?女?王和元帅将书房选择为举行献祭的场所,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里?足够隐秘, 不会引人注目。” 珞珈摇摇头:“不出意外的话,梅瑞迪斯的尸体就在书房的地下。但献祭的场所, 不在书房。” 她刚刚和元帅对话时, 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殊的气息,梅瑞迪斯的尸体绝对不在附近。 排除了?书房的可能, 举行献祭的场所,就在蒂维澳菲长廊和女?王寝宫中的一处。 伊尔走到桌前,铺上一张羊皮纸,开始勾画精灵宫殿的地图:“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女?王的会客室。赛兰都因?的书房在会客室的正北,蒂维澳菲长廊在会客室的东方偏南一点,女?王的寝宫在正西。这四座建筑之间,有长廊相连。长廊上有卫兵巡逻,宫殿高处也有守卫瞭望。” 珞珈接过地图:“我们先分头行动,悄悄去这两处建筑里?查看,确定?了?献祭地点之后,再在书房会和,召唤梅瑞迪斯的亡灵,把我的身体抢回来。至于守卫,不必担心,只要施一个隐身魔法,半小时之内,谁也无法看到我们的身影。” 她想了?想:“你去女?王寝宫,我去蒂维澳菲长廊。” 毕竟伊尔是塞西利娅女?王的儿子?,当然比她这个外人更适合去女?王寝宫。 伊尔像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门窗外:“这里?的门外也有守卫,每隔一会儿都会来检查我们是否还在原地。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了?的话……” “这个简单。” 珞珈向?伊尔伸出手来:“给我一件你的发饰。” 伊尔不解,但还是摘下一枚绿叶形状的发扣,放在珞珈手心。 珞珈向?上一抛,发扣在空中变成了?伊尔的样子?。 新生的“伊尔”眨了?眨眼?,和伊尔对视,笑了?一笑。 珞珈如法炮制,摘下手上的护腕,变出了?一个“莉迪亚斯”。 “伊尔”和“莉迪亚斯”依旧坐在原地,只要没有人和他们对话,就不会看出,这只是两个魔法幻影。 放置好?魔法幻影之后,珞珈又?给自己和伊尔施上了?隐身魔法。 “务必万事小心。” 伊尔最后嘱咐珞珈:“如果?被守卫发现,就把盖拉诺林之剑给他们看。在精灵族里?,能够拔出盖拉诺林之剑的人,会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即使你是女?王下令逮捕的罪犯,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更何况,莉迪亚斯也是女?王的贵宾。 珞珈低头看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剑。 修长的剑鞘上缠绕着漆黑的布条,看起来毫不起眼?。但珞珈知道,它出鞘之时是何等的流光溢彩,十三道金色符文是何等的耀眼?夺目。 盖拉诺林之剑,传说中的第二把屠龙之剑。 拥有远胜于曼督斯之剑的力量,能够用来杀死屠龙之后变得比巨龙更加强大?的赛兰都因?自己。 可惜的是,从在光辉山脉顶峰被赛兰都因?铸造出开始,一万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精灵或者人类能够拔出它。 传说中的神兵利刃,也变成了?无名的破铜烂铁,尘封至今。 直到它被赠予莉迪亚斯,命名为“盖拉诺林之剑”。、 “梦境”之剑。 “在传说中,唯有拥有十三美德的骑士才有资格拔出它。” 伊尔说。 “拔出它的人,会得到精灵族的尊敬。但……” 他忽然想起,此时在莉迪亚斯身体里?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珞珈。 现在的她,能够拔出盖拉诺林之剑吗? 珞珈将手按在盖拉诺林之剑的剑柄上。 无穷的锋锐争鸣之意透过剑柄传递而来,剑身微微颤动,仿佛在渴望着出鞘争锋。 “……你无需拔剑,只需让对方知道你是‘盖拉诺尔’就好?。” 伊尔说。 珞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出了?会客室,果?然看见长廊上有几个精灵守卫。 他们的表情也和精灵女?王一样冷漠,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守在会客室的门口。 珞珈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 “蒂维澳菲长廊在会客室的东方偏南……” 珞珈低声念着,查看伊尔给她的地图。 伊尔的性格有些急躁,但书写和绘画的基本?功十分扎实,虽然是匆匆画成的地图,但却清晰地标注出了?路线和周围的建筑。 穿过数十米的长廊,路过了?两座宫殿和一座塔楼之后,珞珈终于来到了?蒂维澳菲长廊前。 说是长廊,其实更像是一座长长的宫殿。 存放着史诗壁画的宫殿。 精灵和人类一样,都有记述本?族历史的习惯。历史有多种载体,诗歌、小说、传记、戏剧……其中耗费的成本?最高,也最不好?维护和保存,却最受各个族类的统治者青睐的,就是大?型壁画。 迦尔维亚陛下用一万金币的年金雇佣了?绘画大?师萨克里?,为金顶之城的宫殿绘制史诗壁画。萨克里?的壁画从路维坦巨兽的创世神话一直画到了?迦尔维亚陛下屠龙浴血,共计十三幅,填满了?一整座宫殿。 精灵族的历史比洛尔贝涅更加悠久,他们的壁画所记载的内容也比人类的丰富许多。 人类目前所记载的,经?得起考究的历史,只有繁花年代结束后至今的三千年而已。再之前的历史记载,都已经?随着亡灵天灾散落遗失了?。 现在的人类,连繁花年代里?精灵和人类水火不容的形势都已经?遗忘,更久远的故事,早已化?为虚无缥缈的神话,而不是可信可考的历史。 这部分已经?被人类遗失的历史,则可以在精灵宫殿中找到。 对于人类中的历史学者而言,这些史料都是无价之宝。 可惜的是,繁花年代之后,精灵退居光辉山脉,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往来。两族之间,连最基本?的贸易通道都断了?,更别提学术交流。 三千年来,唯一一个曾经?和精灵王族有过深入交流的人类,是洛尔贝涅的皇帝迦尔维亚。 可想而知,皇帝又?不是历史学家,不会请求精灵与人类共享史料。 “如果?给洛尔贝涅皇家大?学的历史学者一个参观蒂维澳菲长廊的机会,他们应该会乐意花一百万金币来交换吧……” 珞珈不着边际地想。 但很可惜,她不是历史学者,无法看出这些史料的珍贵价值。 或许精灵们也对这些历史不再感兴趣了?,蒂维澳菲长廊的大?门紧闭,从外面看去,拱形水晶窗里?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不知道她的身体是不是在里?面。 趁守卫不注意,珞珈轻轻地推开大?门,迅速地进入长廊。 和洛尔贝涅皇宫的壁画长廊一样,蒂维澳菲长廊也被分隔成许多不同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陈列着一段独立的历史。 “敬告阅览者……” 第一个房间门外,立着一座小小的方碑,上面用精灵语书写着什么?。 “赛兰都因?王修建此长廊,塞西利娅下令将它封存。此处记述着精灵族的历史,无论后世何种族裔来到此处,请驻足阅览。如果?彼时彼刻,精灵族已经?失去了?热情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能力,那么?,请让蒂维澳菲的历史替我们回答,替我们辩解吧——历史,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落款是一个珞珈并不认识的名字。 这个人,应该是蒂维澳菲长廊事实上的建造者,就像萨克里?大?师一样。 “果?然。” 珞珈心下了?然。 这座方碑上的说明,不是给精灵族人看的,而是给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或许会来到此处的外族人看的。 也难怪,方碑上的文字不是以隐秘著称、只有精灵才有资格学习的精灵密语,而是其他种族也可以学习的精灵语。 而上面的表述也颇有深意。 “或许有一天,精灵族已经?失去了?热情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能力……” 它并没有写,“或许某一天,精灵族已经?不复存在。” 这就意味着,写下这做方碑的时候,精灵早已得到了?永生,并且从这永生中尝到了?苦果?。 他们相信自己将会存活到时间的尽头,却对这将会持续到时间尽头的生命产生了?厌倦。 无论如何,既然这座长廊从兴建开始就是为了?给外族人阅览的,珞珈也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珞珈推开了?第一间房间的大?门。 和洛尔贝涅皇宫的长廊一样,第一间房间墙壁上的内容,是创世神话的内容。 精灵族的创世神话里?,世界是一首歌变成的。 众神在世界创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他们围绕在创世神的身边,欢欣鼓舞地歌唱。众神的歌声化?为山川,大?陆,日?月,星辰,在这永恒的歌声中,世界生长,周而复始。 这是精灵在蛮荒世纪里?,面对强大?到只能仰望的巨龙伟力,将它们当作神明崇拜,并以之为蓝本?创造的创世神话。 依照巨龙们不同的能力和性格,精灵为它们分配了?不同的神职。 在壁画上的数十位神明中,珞珈分辨出了?司掌秋天与医药的神明伊莲娜,司掌冬天与瘟疫的神明梅瑞迪斯,司掌夏天与火焰的格里?夫特,以及司掌春天与死亡的哈瑞斯。 “一想到精灵神话中的神明是巨龙的化?身,这个创世神话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格维尔说。 “精灵真是推己及人,居然认为巨龙会聚在一起唱歌。” 珞珈耸了?耸肩:“毕竟他们是精灵嘛。” 精灵的神明虽然以巨龙为原型,但长相却和精灵一模一样。 壁画上,数十名身材长相酷似精灵的神明站立在虚空之中,围绕在创世神的身边。有的闭目浅唱,有的放声高歌。音符从他们身上流泻而出,化?为创造世界的材料。 第二个房间,则是魔龙肆虐的蛮荒世纪。 蛮荒世纪里?,巨龙统治整座大?陆,随心所欲地挥霍力量,屠杀人类和精灵。 精灵和人类深受巨龙肆虐之苦,却无力抵抗,只得忍辱吞声。 巨龙之中亦有强弱之分。巨龙的王者,冰霜梅瑞迪斯,是蛮荒世纪最强的巨龙。它盘踞在海洋深处的岛屿,吐息之间就冻结了?海面。夹杂着冰霜的寒风向?南蔓延,所经?之处,大?地封冻,草木枯萎,连天空都为之变色。 寒风冰冻了?半座大?陆,终于来到了?精灵的故乡,光辉山脉。 直到光辉山脉的最后一株树木都已经?枯死后,赛兰都因?终于下定?决心。他在光辉山脉的顶峰架起了?锻造台,用枯死的树木当作柴火,锻造出了?第一柄屠龙神兵,曼督斯之剑。 曼督斯之剑出世后,赛兰都因?仍觉得不满足。他认为,自己的锻造技艺仍有可以提高的空间,而屠龙则需要万全的准备。他收集了?更多的柴火,开采了?更好?的矿石,倾注了?更多的心血。终于,他打造出了?一柄远胜于曼督斯之剑的神兵。 打造完这柄剑后,他太累了?,就在锻造台旁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着这柄剑杀死了?梅瑞迪斯,将所有巨龙流放到了?渺无人烟的大?陆南方,精灵和人类从此生活在了?一个再也没有巨龙肆虐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而快乐的结局。 梦醒之后,他想要拔出这柄剑,实现自己的美梦,却发现它拒绝了?自己。 自己无法拔出这柄倾注了?自己如此多的心血的剑。 赛兰都因?既不理解,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过,魔龙的肆虐迫在眉睫,他只能带上曼督斯,踏着海面冻结的坚冰,来到梅瑞迪斯的面前,将长剑刺入了?它的心脏。 珞珈在赛兰都因?屠龙的画面前停下了?脚步。 画面上,头戴绿枝桂冠的精灵王昂首而立,直面张开翅膀、怒目圆睁的冰霜巨龙。 其实那时候光辉山脉已经?全部冰封,赛兰都因?上哪去找新鲜的绿枝呢? 将英雄描绘得完美无缺,大?概也是绘画者的通病吧。 就像洛尔贝涅皇宫里?,那幅描绘迦尔维亚功绩的壁画一样。 皇帝的形象不容亵渎,必须光明伟大?,令人心生折服。 这副画面里?的赛兰都因?,和萨克里?大?师笔下的迦尔维亚一样,光芒万丈,毫无阴霾。 下一幅画面里?,则不是这个样子?了?。 梅瑞迪斯倒下后,赛兰都因?从它心脏上的伤口中拔出了?曼督斯之剑。 面对着死去的巨龙,赛兰都因?呆住了?。 巨龙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生物,直面巨龙的死亡,会对精灵和人类造成巨大?的冲击。 他在巨龙的尸体边久久地默然伫立,久到因?冰霜巨龙而冻结的海面终于融化?,鲜红的龙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染红了?整片海面,才终于有所动作。 他走到海边,想要回到光辉山脉,却发现海面已经?化?冻,他踏海而来的路径已经?断绝。而他离开精灵族的时候,并没有交代族人来接自己。 毕竟,他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踏上屠龙之路的。 而现在,他被这必死的决心困在了?与世隔绝的海岛上。 他站在海岸边,向?着海面呼唤,希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创世神能够回应他的呼唤,将他从困境中拯救出来。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他屠龙的功绩打动了?创世神,他的呼唤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一只巨龟浮出海面,邀请赛兰都因?登上自己的背,自己将会带他回到光辉山脉。 赛兰都因?登上巨龟的背,巨龟竟然展开了?藏于背甲下的翅膀,振翅而飞了?起来。 它带着赛兰都因?飞上高空,远远望去,在陆地上看起来巨大?无比的海岛和巨龙的尸体都变得像蚂蚁一样渺小。 在巨龟的背上,赛兰都因?和它有过一段对话。 画师将这段话记录在了?壁画的角落里?。 赛兰都因?问:您居住在这片海域,已经?为时多久了?? 巨龟答:超过一万年了?。 赛兰都因?问:梅瑞迪斯呢? 巨龟答:超过三万年。 赛兰都因?问:如此恒久的生命,也有终结之时吗? 巨龟答:您是带来终结的那个人。 赛兰都因?问:如今我为梅瑞迪斯带来终结,日?后我又?是否会有终结之时? 巨龟答:您也会有终结之时。大?陆上的一切生灵,都会有其终结之时。 赛兰都因?说:可我不愿终结。 “那场美好?的梦境,我永远不愿终结。” 第 220章 [vip] 美好的梦境 珞珈抚摸着壁画上?的?字句, 陷入了沉默。 这是人类的?历史中从未记述过的?内容。 在人类的?历史中,赛兰都因屠龙之后从未沉默,也从未踟蹰。 他骄傲而坚定地拔出屠龙剑, 乘坐巨龟度过海洋, 回到光辉山脉,向世界宣告自己的?胜利,接受作?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荣誉。 他也从未和巨龟有过这么一段关?于永恒与终结的?对话。 人类史诗中传唱的?赛兰都因,从未有过不安,也从未有过迷茫。 他终结了巨龙近似永恒的?生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想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珞珈叹息。 巨龙的?死亡,对于彼时依旧寿数有限的?精灵和凡人而言,是极大的?冲击。 她从很久之前就对赛兰都因屠龙的?传说心存疑惑——倒不是质疑这段传说的?真实性, 而是对赛兰都因在屠龙之后的?反应赶到不解。 为什?么, 在杀死了如此伟大的?一个?生命之后, 赛兰都因能够像完成了一项普通至极的?功绩一样, 安然地接受荣誉, 接受赞美?, 加冕称王, 连一点负面影响都没有? 迦尔维亚也曾经屠龙。杀死了巨龙格里夫特后, 她原本漆黑的?头?发被龙血染得鲜红, 再也无?法洗去。 而屠龙伟业施加在迦尔维亚身上?的?影响, 远远不止头?发变色这么简单。 珞珈上?次觐见迦尔维亚时,仅仅因为直视了对方?一眼, 就被迫激发了灵视, 直面了依旧附着在对方?身上?的?“死亡”。 那是格里夫特的?死亡。 若不是格维尔及时打断,她的?眼睛当时就要爆掉了。 迦尔维亚也说过, 她从未从格里夫特的?死亡从走出来,或许也永远都不会走出来了。 这才是直面巨龙死亡后应该有的?反应。 传说中的?赛兰都因,则没有这种反应,因此显得十分古怪。 现在看来,或许他也不是没有任何反应。 梅瑞迪斯的?死,让赛兰都因产生了关?于永恒与终结的?思考,也令他对永恒产生了渴望。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并?非永恒存在,伟大如巨龙,也会迎来自己的?终结。 既然万事万物最终都会寂灭,那么,他曾经做过的?,那个?巨龙隐退、精灵们欢聚在光辉山脉,永远快乐、永远幸福地生活的?梦境,是不是也亦非永恒? 那个?美?好的?梦境,最终是不是也会破灭? 生平第一次,赛兰都因对某个?事物产生了如此深切的?不舍与眷恋。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强烈的?执着——他想要守住这个?梦境,他不想让这个?梦境消散。 这种执着,甚至强过了他屠龙时的?勇气与决心。 第二个?房间的?壁画,以巨龟在光辉山脉顶峰和赛兰都因分别为结尾。 在结尾的?画面里,赛兰都因欲言又止地看着巨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珞珈觉得,他或许是想问: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着可以逃脱终结的?事物?能够逃脱终结的?方?法? 如果有的?话,是什?么?该怎样做? 珞珈不知道他最终是否问出了这些问题,巨龟对此又是否做出了回答。 精灵的?画师并?没有记述这段历史。 或许他对这段历史并?非完全了解,或许只有赛兰都因本人知道当时的?情?况。 他也许问了,也许没有。巨龟也许回答了,也许没有。 也许,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着“将赛兰都因带回光辉山脉的?巨龟”这么一个?角色。 赛兰都因和巨龟的?所有对话,都是他自己内心迷茫挣扎的?写?照。 他对梦境产生了眷恋,对永恒产生了渴望,对终结产生了恐惧。 这才是记述历史的?画师想要传达给后世异族的?信息。 珞珈推开了第三间房间的?门。 人类记载的?历史中,完成了屠龙伟业,将除已死的?梅瑞迪斯之外的?龙族全部放逐到光辉山脉之南后,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加冕,成为了精灵族、乃至整片大陆的?王者。 果然,第三个?房间的?内容就是赛兰都因的?加冕仪式。 巨龙退却后,精灵和人类的?魔法师联手施法,让大陆恢复了勃勃生机。 幸存的?精灵族齐聚在光辉山脉,为他们的?英雄与王者加冕。 赛兰都因站在树荫下,低头?戴上?由长者颁赐的?桂冠。他手持权杖,宣布对整片大陆的?统治。 加冕的?画面中,赛兰都因是绝对的?主?角。但在这个?画面中,唯有他的?五官是模糊不清的?。 珞珈想起了洛尔贝涅皇宫里,迦尔维亚陛下屠龙的?画面中,身为主?角的?迦尔维亚,五官也是空白的?。 萨克里大师无?法描绘迦尔维亚的?五官,或许是因为自从屠龙之后,直视迦尔维亚的?脸,会给普通人带来伤害。但精灵族是不会畏惧这种伤害的?。 在此前房间的?壁画中,精灵画师很好地还原了赛兰都因的?容貌。 画师刻意将赛兰都因加冕时的?五官隐去…… 那时的?赛兰都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下的?权杖和桂冠呢? 是喜悦,兴奋,还是惴惴不安? 珞珈想到了兰伯特.休。 她的?这个?老师,就是赛兰都因本人。不过,他在光辉山脉加冕为王,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 这期间,经历了精灵统治大陆、屠杀人类的?繁花年代,经历了亡灵天灾,经历了人类统治大陆的?第三纪元。 如今的?兰伯特.休,和一万年前的?赛兰都因,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了。 即使她对兰伯特.休再怎么了解,也无?法凭借这种了解揣测赛兰都因当时的?心情?。 他究竟是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加冕而喜悦,还是心底依然想着关?于巨龙的?永恒和终结?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珞珈对一万年前的?那位精灵王者不算了解,但,又有谁能这么快就从巨龙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连迦尔维亚都不能。 或许没有人能做到。 珞珈打开了第四个?房间的?大门。 在人类的?历史记载中,赛兰都因加冕之后不久,就得到了创世神的?恩赐,使精灵族获得了永生。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创世神从未给大陆上?的?任何种族赐予过永恒的?生命。 精灵族所谓的?永生,并?非神的?赐予。 恐怕一切都是源于赛兰都因的?魔法。 “格维尔,”珞珈说:“或许,下一个?房间的?内容里,会有你一直以来追寻着的?答案。” 创世神格维尔之所以降临世界,目的?就是修正世界崩溃的?根源。 而世界崩溃的?根源,很有可能就在于赛兰都因使精灵族获得永生、脱离死亡的?行为。 生与死之间的?互相循环,是世界得以存在的?基石。精灵脱离死亡的?后果,足以动摇世界的?存在。 格维尔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虽然他放弃了修复世界之后回到自己原本世界的?打算,但他仍然想知道,赛兰都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区区一个?游戏背景人物,究竟是如何差点毁灭了他整个?世界的?。 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之后,才有可能想出修复世界,破除精灵不死的?办法。 珞珈进入了第四个?房间。 果然,第四个?房间里的?内容,是精灵族获得永生。 和上?一个?房间里的?五官模糊不同,这个?房间里的?赛兰都因的?神情?面貌,被刻画得分毫毕现。 画面的?一开始,赛兰都因在一处泉水旁久久伫立。在画面的?角落里,获得了自由的?精灵们在森林之间饮酒、歌唱,弹奏竖琴,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除了赛兰都因。 赛兰都因的?脸上?满是忧愁。 “这是光辉山脉的?泉水,大陆北方?所有水体的?源头?。” 格维尔说。 “我认得这个?贴图。” 珞珈了然。 一万年后的?今天,从这口?泉水里流出来的?一滴水,就足以使一个?死灵法师彻底失去意识。 获得永生的?精灵族,也同时失去了命运。光辉山脉的?泉水,是大陆上?唯一的?、不含有任何命运的?水源。 而在一万年前,它还只是一口?普通的?泉眼而已。 和所有的?水源一样,它蕴藏着命运。 壁画之下,写?着一段小字。 繁花年代之初的?某一年,赛兰都因王与自己的?倒影对话。 赛兰都因说:我完成了屠龙的?伟业,让精灵族过上?了如同梦境般美?好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还像被梅瑞迪斯封冻时一样冰冷? 倒影回答:因为梦境并?非永恒。 赛兰都因说:我不想从这个?美?梦中醒来。梦境有多么美?好,梦醒之后就有多么痛苦。我想让精灵族永远永远地沉浸在这个?美?梦之中。 倒影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是巨龙也会迎来终结。 赛兰都因说:但我不会迎来终结。 倒影说:死亡与终结,是万事万物的?天命。 赛兰都因说:那么,精灵族将会弃绝天命。 倒影问:如何弃绝天命? 赛兰都因说:命运像水一般,在世界上?流淌。向流动的?河水中倒入美?酒,源源不断的?河水很快就会将美?酒冲淡。向孤立隔绝的?水池中倒入美?酒,美?酒就会永远存在。将精灵的?命运视作?河水,将如今的?美?好梦境视作?美?酒,就会明白,命运终将冲淡精灵族的?幸福。为此,我将斩断精灵与命运的?联系,在命运的?长河中创造一处与世隔绝的?孤岛,而孤岛上?就是精灵族。从今往后的?一千年、一万年,乃至无?限的?永恒,精灵族都会保有如今的?快乐与幸福,痛饮命运赐予的?美?酒。 倒影问:弃绝天命之后,精灵就会永远幸福吗?如今的?美?酒,足够精灵族痛饮一千年,一万年,直至永恒吗? 这个?画面里,赛兰都因没有回答。 在下一个?画面中,他走向了自己的?人民?。 赛兰都因行走在欢乐的?人群中,他询问自己子民?是否快乐,是否幸福。 精灵们举着酒杯,赞美?自己的?王者:赛兰都因陛下,有了您的?庇护,我们十分幸福。 赛兰都因又问,你们愿不愿意永远保有现在的?幸福。 精灵们又回答:赛兰都因陛下,愿我们永远能够这样幸福。 赛兰都因于是点头?:我明白了。愿创世神保佑,我们能够永远这样快乐幸福。 第 22 2章 [vip] 苦酒 珞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原本以为, 赛兰都因用魔法让精灵获得了不死的能力,因此?,精灵。 没想到, 赛兰都因是弃绝了精灵族的命运, 因此?才达成了不死。 与其说?精灵族得到了不死,倒不如说?“不死”只是弃绝天命的副作用。 赛兰都因真正?的目的,是要让精灵族永远沉浸在此?时?此?刻的幸福之中。为了防止命运更改,使精灵族陷入新的不幸,他斩断了精灵的命运。 死亡是完事?万物的终极天命,弃绝了命运, 也就弃绝了死亡。 “但命运本应像活水一样流淌,幸福与不幸交替,才是人生?常理。斩断了命运的流动?, 紧紧抱着着此?时?此?刻的幸福, 一千年、一万年都不松手, 这可真是……” 珞珈叹了口?气:“直面梅瑞迪斯的死亡, 竟然让他变得如此?软弱。” 斩断了与命运的联系, 看似斩断了使幸福变得不幸的可能, 却也失去了拥抱新的幸福的机会。 “他竟然想弃绝命运。” 格维尔深深皱眉:“怪不得我的系统会崩溃……” 游戏中人物的命运, 归根到底, 是与主系统交互产生?的数据。赛兰都因让精灵族断绝了命运, 等同于隔绝了精灵这个种族与主系统的数据交换, 也难怪系统会出现?bug,日?积月累, 一万年下来, 连世界都要崩溃了。 “也难怪他后来会做出那些事?情……” 珞珈喃喃。 一万年前的赛兰都因想要弃绝精灵族的命运,而一万年后的兰伯特.休则致力于命运途径的研究。珞珈甚至怀疑, 他当初不惜抢夺矮人一族在第四纪元的命运,是为了填补精灵族命运的缺失。 而他之所以热衷于制造各种可以和?活人以假乱真的炼金傀儡,恐怕也是想从?另一方面做出尝试,试试自己能否创造出一个拥有真正?的命运的“人”,能否创造真正?的命运。 “他后悔了。一万年后,他终于后悔当初弃绝天命的行为了。” 可惜,命运是不可捉弄,不可亵渎的。 弃绝了命运之后,精灵族并没有像赛兰都因所期望的那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一池命运的美酒被喝干之后,等待精灵族的,只有血泪酿成的苦酒。 等到苦酒都饮完之后,精灵们就渐渐消逝了。 他们并没有死亡,只是随着时?间风化、消逝。 这时?候,赛兰都因才真正?地?后悔了。 珞珈不知道赛兰都因当初是如何成功抛弃命运的,但一万年后,他挽回命运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 他既没有成功夺走矮人的命运,也没有创造出拥有着真正?的命运的炼金傀儡。 他无数次试图填补精灵的命运,也无数次地?经历了失败。 他最完美的造物是莉迪亚斯,莉迪亚斯拥有智慧,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但莉迪亚斯不是傀儡,莉迪亚斯是梦境。 她是从?赛兰都因的美梦中诞生?的生?命,她的命运并不来自于赛兰都因的创造。 比起?亲手创造的“造物”,她更像是赛兰都因亲身诞育的女儿。 这是个不可复制的过程,他无法用这种办法创造出足够所有精灵共享的命运。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格维尔实在不解:“人物的命运是既定的数据,他又没有管理员的权限,怎么可能把数据彻底删除?” 在进入天灾大陆的世界之前,他排查过系统,并没有被外界侵入过的痕迹,管理员的权限也没有人动?过,所有的bug都是系统内部滋生?的。 赛兰都因仅仅凭借自己的魔法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虽然此?举酿成了极大的恶果,但 珞珈揉了揉太阳穴:“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命运虽然是无形之物,但它真实地?存在在世界上。一切存在之物都不可能彻底消失,只是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从?一种形态转化成另一种形态。”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她对炼金术不算精通,但她的老师毕竟是大陆第一炼金术士,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了解了一些炼金术的皮毛。 等价交换是炼金术最基本的原理,这是兰伯特.休耳提面命,要她记在心底的。 物质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凭空消失。 一万年后的兰伯特.休都不得不遵守这项原则,没道理一万年前的赛兰都因可以无视。 人总不会越活越无能吧? 兰伯特.休在创造命运上的失败也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对于命运,他既没有能力创造,也没有能力毁灭。他所能做到的,只有掠夺,以及……遗弃。 “如果精灵族失去了命运,那么他们的命运,一定还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某处。” “或许,等精灵找回命运之后,你的世界也能够得以修复。” 珞珈说?。 格维尔点了点头:“一切的偏差都由精灵失去命运、获得永生?开?始。如果精灵的命运回归正?常,偏差也会自然消失。” 他创造的世界拥有自我修正?的功能,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就可以自行恢复原样。 “只是不知道赛兰都因把精灵的命运遗弃到哪里去了……” 以赛兰都因弃绝天命时?的坚定决绝,他一定将命运遗弃到了一个极难找到的地?方。 “或许我们应该想一想,为什?么赛兰都因没有尝试将精灵的命运取回来。” 珞珈说?。 “最迟在亡灵天灾之前,他就应该已经对抛弃命运的行为感到后悔,想要补救了。可是,他尝试过自行创造命运,尝试过通过世界树抢夺矮人的命运,为什?么却没有尝试过取回原本数以精灵的命运呢?”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精灵的命运并没有消失,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命运如今被藏匿于何处。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取回命运呢? 是不想,抑或是已经不能了?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连赛兰都因都束手无策,无法抵达的?” “珞珈。” 格维尔指着前面的墙壁:“看这里。” 珞珈看向他手指的墙壁。 墙壁上,赛兰都因将精灵族聚集在光辉山脉的泉水边。 他双手高举,手中捧着比太阳更加灿烂的金色光辉。 金色的光电从?他的手中飞出,落在每一个精灵的头顶。金色的光电被精灵吸收后,另有一道光从?他们身上飞出,落入泉水里。 千万道光芒落入泉水,将泉水染得五彩斑斓。水流源源不断地?冲刷,又将泉水冲刷得和?最开?始一样清澈。 如此?,赛兰都因终于宣布:精灵啊,我的手足,我的朋友,我们已经脱离了命运的桎梏。从?今往后,命运无法施加给我们任何痛苦与悲伤,死亡与别?离,我们将永远保有现?在的快乐与幸福,直到世界的尽头。 “是水!” 珞珈恍然大悟。 “他把精灵的命运丢弃在了水里!” 赛兰都因将精灵的命运取出,倾倒在了光辉山脉的泉水里。 光辉山脉的泉水是大陆所有水系的源头,精灵的命运顺水飘流,流入江河湖泊,最终汇聚在死灵之海。 可是赛兰都因现?在就在死灵之海,如果精灵的命运就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取回来呢? 她将疑问暂时?压在心底。 彼时?彼刻,泉水边的精灵们无不喜悦于即将获得的永恒幸福,没有一个人对未来产生?过担忧。 那可是赛兰都因承诺过的,永恒的幸福啊。赛兰都因是他们的王者,是屠龙的英雄,他的决定,难道还会有错吗? 第四个房间就在这充满希望的画面中结束了。 而在第五个房间里,这种希望到达了顶峰。 塞西利娅女王降生?了,赛兰都因为她加冕,让她生?而为王。 女王加冕仪式的画面,倒和?洛尔贝涅皇宫里的壁画上内容大差不差。或许是因为迦尔维亚陛下和?精灵王族关系亲密,在创作壁画时?参考了精灵族的作品的缘故。 女王加冕后,精灵族迎来了赛兰都因承诺的永恒幸福。他们在光辉山脉终日?饮酒歌唱,尽情地?挥霍着无尽的生?命。一开?始的几百年 ,确实是这样的。可是过了一千年后,事?情就渐渐地?起?了变化。 再醇厚的美酒,喝了一千年,也像白水一样失去了滋味。再动?听的歌谣,唱了一千年,也变得喑哑难听。再喜欢的人,四目相对一千年,也变得面目可憎。 曾经的快乐与幸福纷纷褪色,精灵开?始变得无聊了。 排遣无聊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发动?一场战争。 尤其是在你根本不会死的情况下。 繁花年代的中后期,精灵对人类发起?了无数场战争,不为抢夺土地?和?资源,只是为了排遣无聊的岁月。为了能够多玩一会儿人类这个玩具,精灵还会派遣使者,向人类传授高阶的魔法,以增加战争游戏的趣味性。 亡灵天灾之后,人类的历史记载四散流落,繁花年代的往事?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的痕迹。饱受精灵发动?的战争之苦的平民死伤无数,享受到精灵传授的魔法的益处的魔法师和?贵族倒多半还活着。再加上精灵帮助修建亡灵渡口?的功劳,于是,在幸存者口?耳相传的历史中,繁花年代的精灵居然变成了美丽优雅、爱好和?平,热衷于分享知识的象征。 第五个房间的末尾,精灵女王又结束了一场战争,带领军队回到了光辉山脉。 格维尔深吸一口?气:“下一个房间里……” “恐怕就是赛兰都因发动?亡灵天灾的始末了。” 第 222章 [vip] 亡灵天灾 人类历史记载中?, 繁花年代末期的亡灵天灾是由一个生活不?如意的死灵法师发动的。 这位死灵法师遭受到了?来自亲朋好?友的数次背叛,心灰意冷,对生活失去了?热爱, 于是不?惜使用禁忌的死灵术, 召唤出大陆上所有入土为安的亡灵,对生者的国度展开了?无差别的屠杀。 亡灵杀死生者,生者变为亡灵,聚集在死灵法师麾下的亡灵大军日益壮大,生者的国度岌岌可危。 可以说,除了?不?死的精灵和隐居深山、避世不?出的矮人之外, 大陆上以人类为首的所有生灵,都在亡灵天灾中?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景象。 虽然谁都不?会?喜欢隐瞒身份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但珞珈理解人类对死灵法师的恐惧。 那种恐怖的景象, 即使不?记述在历史中?, 仅凭口耳相传, 也足以给?一个种族烙下恐惧的烙印。 亡灵天灾之后, 精灵帮助人类修建了?遍布大陆的亡灵渡口, 人类死后的尸体直接由亡灵渡口送入死灵之海, 抵达亡者之国, 大陆上再也不?存在可以被死灵法师驱使的亡灵。 但这只是人类历史中?的记载。 亡灵天灾的冲击和数千年岁月的流逝, 再加上精灵的刻意隐瞒,让人类的历史失去了?精确性。 就比如, 亡灵天灾的发动者并不?是某个不?知名的、遭遇了?生活的背叛的死灵法师, 而是精灵的王者,赛兰都因?本人。 而他发动亡灵天灾的目的, 当然不?是“我要毁灭这个无聊的世界”这么简单、单纯…… 从兰伯特.休一万年后还在执着地为精灵族寻找解脱这点?来看,赛兰都因?当时发动的亡灵天灾,说不?定和他抢夺矮人命运的行为一样,都是一种为精灵族再造命运的“尝试”。 当然,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第六个房间的基调,不?再明亮鲜艳、充满希望,而是灰暗深沉,让人看着就心生绝望。 繁花年代末期,精灵族已经失去命运长达数千年。曾经的快乐与幸福,在反复咀嚼无数遍之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滋味。光辉山脉的草木依旧繁盛,绿叶依旧生机盎然,只是不?再有精灵穿行其间,弹琴歌唱。 赛兰都因?看着他麻木的人民。他曾经想为精灵族留住来之不?易的幸福快乐,没想到却酿成了?这样的苦果。 精灵美丽的面?庞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昔日幸福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他又来到了?泉水边,与自己的倒影对话。 赛兰都因?问:你的担忧是正确的,曾经幸福的美酒,的确不?够精灵族畅饮一千年、一万年。我的人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幸福,我该如何拯救他们? 倒影答:只要将你从他们身上取走的东西还给?他们就好?。 赛兰都因?问:我从他们身上取走了?什么? 倒影答:你取走了?他们的命运。 赛兰都因?问:我该如何将命运还给?他们? 倒影答:你将精灵的命运丢弃在了?水里?,命运顺水漂流,汇入了?大陆北方的广袤海洋。你应当把海洋中?的命运归还于精灵族。 于是赛兰都因?就启程,像他曾经踏上屠龙之旅时一样,孤身一人离开了?光辉山脉。 只不?过,他踏上屠龙之旅时,精灵们自发聚在路边为他送行。而这一次,精灵已经对他的出行漠不?关心了?。 不?是他们不?再爱戴赛兰都因?,而是他们已经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了?。 穿过战火弥漫的大陆,赛兰都因?来到了?死灵之海。 彼时大陆上还没有亡灵渡口,死灵之海也还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海洋。有渔民生活在海岸边,每日扬帆出海,带回的渔获堆满了?码头。 赛兰都因?向渔民借了?一艘船,驶向了?大海的深处。 天空闷雷滚动,厚重的铅云堆积在头顶,空气中?的湿气浓郁得下一秒就要滴落下来了?。 滔天的巨浪之中?,赛兰都因?又看见了?当年的那只巨龟。 七千年前,他杀死梅瑞迪斯之后,巨龟出现?,背负着他回到了?光辉山脉。路途之中?,他们有过一段关于永恒与终结的讨论。如今,精灵族已经从永恒的幸福堕落到了?永恒的不?幸之中?,而这时,巨龟又出现?了?。 巨龟问:赛兰都因?陛下,您是否已经得到了?永恒的梦境? 赛兰都因?答:我已经得到了?。 巨龟问:那您又为何回到了?这里?? 赛兰都因?答:因?为我发现?永恒的梦境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所谓永恒的梦境,与其说是一份馈赠,不?如说是一份诅咒。我回到这里?,是为了?破除这份施加在精灵身上的诅咒。 巨龟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风暴之中?。 巨龟消失之后,赛兰都因?开始打捞散落于海水之中?的精灵的命运。 但是海洋太宽阔了?,海水太深邃了?,自从大陆创立开始,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生灵的命运都会?顺水漂流到这片海洋。想要从这片命运的海洋中?打捞属于精灵的命运,比打捞一根针还要困难。 太阳东升西落,一日又一日,赛兰都因?在海上漂泊了?无数个日夜,仍然没有寻找到精灵的命运。 终于,他有些?疲惫了?,靠在船边小憩了?一会?儿。 他又做了?一个梦。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上一次做梦,还是在屠龙之前。 在这个梦里?,精灵与人类在大陆上和平共处,有的人幸福,有的人不?幸,但每个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有人畅饮美酒,有人放声歌唱。 这是一个瑰丽的、金色的梦境。 如果我当初没有夺走精灵的命运,现?在的精灵族,会?不?会?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赛兰都因?想。 当他终于醒来时,巨龟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赛兰都因?问:这片海洋太广袤了?,我该如何寻找属于精灵的命运? 巨龟答:七千年过去了?,你当时遗弃的、属于精灵的命运,已经和古往今来无数人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谁能在海洋中?寻找一滴水呢? 赛兰都因?说:我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巨龟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赛兰都因?问:是什么办法? 巨龟答:命运与命运也有所不?同。没有任何人干涉过,自然地落入水中?,汇入死灵之海的,是已经死去的命运。精灵的命运却是在仍旧鲜活之时,被强行取出,丢弃入水的。活着的命运和死去的命运是如此的不?同,就像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的对比一样。如果你能够分?辨出这种不?同,就可以轻易地寻找到散落在海洋中?的命运。 赛兰都因?问:我该如何分?辨出命运的不?同? 巨龟答:只有死灵法师能够分?辨这种不?同。如果想要做到这一点?,你应当成为一名死灵法师。 赛兰都因?若有所思地点?头。 巨龟又隐没在了?海水深处。 “这只巨龟究竟是什么东西?” 格维尔不?解:“似乎赛兰都因?每次来到海上,它?都会?出现?。” 而且,七千年前赛兰都因?屠龙的时候,它?就已经在海中?生活了?一万年,如今它?至少已经一万七千岁了?。 “普通的海龟怎么能够活得这么久?” “你倒不?如问问普通的海龟为什么能够说话。” 珞珈说:“它?要么是一种不?知名的魔法生物,要么就是赛兰都因?自己内心的幻影。” 她摸着下巴思考:“还是后一种猜测更为可靠一些?。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口吐人言、寿命超过一万年的魔法生物实在少之又少……” “巨龙不?就是这样的魔法生物么?”格维尔忽然说:“它?们有着过人的智慧,当然能够使用人类的语言。它?们的寿命以万年计算,当然能够在七千年后与赛兰都因?重逢。” 珞珈愣了?一下。 当然,巨龙是可以做到这些?的……但是……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巨龙的个性十分?傲慢,即使赛兰都因?杀死了?它?们的王者、将它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7) ?们驱逐到大陆南方,它?们也并不?将精灵与人类当作可以平等?看待的生物,甚至不?会?对精灵产生报复的心理。如果它?是巨龙的话,为什么要主动与赛兰都因?说话,还为他出谋划策呢?” 还在七千年后再次主动找上了?赛兰都因?。 这种行为对它?而言并没有任何益处。 而且,赛兰都因?对它?的态度太过奇怪了?,从来没有问过它?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而是直接向它?提出自己内心的疑问。 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知道对方一定会?为自己解惑一样。 “又或许,我们两个人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珞珈说:“它?既是巨龙,也是赛兰都因?内心的幻影。它?是死去的梅瑞迪斯留在赛兰都因?心中?的幽灵。梅瑞迪斯死后,它?就出现?了?,还与赛兰都因?谈论起了?永恒与终结,因?为正是梅瑞迪斯的死才激发出了?赛兰都因?对于永恒的渴望。而在赛兰都因?想要终结这份永恒的时候,它?又出现?了?,这个幽灵在提醒赛兰都因?他渴望永恒的原因?,只有驱逐这抹幽灵,赛兰都因?才能真?正下定决心,终结属于精灵族的永恒。” 格维尔赞同地点?头:“这恐怕就是真?相了?。” “不?过,梅瑞迪斯的幽灵,会?这么好?心地提醒赛兰都因?如何找回精灵的命运吗?” 珞珈摇头:“恐怕不?会?。虽然它?存在于赛兰都因?的心里?,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是依托着赛兰都因?的幻想才能存在的生物,不?过,在赛兰都因?的心里?,梅瑞迪斯绝对是一个负面?的角色。他心中?为梅瑞迪斯想象出的立场、话语、建议,恐怕也都不?是正面?的。” 即使巨龟是赛兰都因?的想象,可是谁又能说自己想象出的东西不?会?给?自己造成伤害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给?赛兰都因?提出的建议实在是……” 珞珈想了?想:“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它?说的不?对么?” 格维尔问。 “关于活着的命运和死去的命运的区别那段,倒是没有什么错误,”珞珈说:“在死灵法师眼里?,正常逝去的命运和被人为丢弃的命运当然是不?同的。但是,它?为什么会?建议赛兰都因?去成为一名死灵法师?” “赛兰都因?是炼金术士,是距离‘死亡’最远的途径。而且他可是个精灵,就算是在繁花年代之前,精灵的魔法也更加偏向于‘生命’,而不?是死亡。赛兰都因?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他的魔法天赋无人能及,他开创了?炼金术体系,但他绝对不?适合成为死灵法师。即使强行学?习死灵术,也只会?适得其反,不?仅没有掌握死灵术的奥秘,还会?造成魔法紊乱。” 她是被炼金术士养大的死灵法师,她太了?解这两种魔法师的不?同了?。 兰伯特.休从未手把手地教授过她死灵术,只是为她传授了?许多书本上的知识,她的死灵术几乎可以说是自学?成才。 得知赛兰都因?就是亡灵天灾的始作俑者后,她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解——一个炼金术士,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学?习死灵术? 上一个修习死灵术的外行魔法师,还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水系法师弗里?曼。 但水系与死亡途径相邻,弗里?曼学?习死灵术的难度可比赛兰都因?低多了?——虽然他也没学?出个什么结果吧。 赛兰都因?想要学?死灵术,一定会?学?出事故来。 “巨龟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它?还是这么向赛兰都因?建议了?。” 无论是梅瑞迪斯还是赛兰都因?,都对魔法有着深刻的了?解。 巨龟的意识无论来自于谁,都不?可能会?觉得赛兰都因?能够掌握好?死灵术。 如果赛兰都因?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就会?果断地拒绝这个提议。 但,不?知是梅瑞迪斯的幽灵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深,还是他太想找回精灵的命运,不?惜铤而走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学?习死灵术,成为死灵法师。 不?知过了?多久,赛兰都因?又回到了?死灵之海。 珞珈凝视着画面?上的这个精灵。 他已经习得了?死灵术,对自己的魔法信心满满。他来到海上,从海水里?召唤出了?“精灵的命运”。 珞珈的心渐渐地沉了?下来。 明明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看来,依旧让人心情沉重。 亡灵天灾对于大陆上的生灵伤害实在太大了?。 只是看着描绘它?的起源的图画,也会?心生沉痛。 赛兰都因?将“精灵的命运”凝结成云,随着柔和的风向南送回了?光辉山脉。云中?的水汽凝结成水滴,在光辉山脉里?降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他本以为,精灵的命运会?随着雨水归来,可是并没有。 雨停之后,精灵族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失去的命运并没有归来,不?幸的人依旧不?幸。精灵族依旧在麻木的不?死中?挣扎着。 又失败了?吗…… 赛兰都因?有些?失望,但可以接受。 毕竟,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失败了?。 比起怨天尤人,沉浸在无法改变的失败中?不?可自拔,他更愿意立刻投身入下一次尝试。 可是,这次的失败却有所不?同。 雨停之后数日,光辉山脉下游的人类城市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 先是草木无缘无故地枯萎,接着是鸟类和家畜开始死亡。食用了?死亡的家畜后,人类也莫名其妙地死亡。第一个死者出现?之后,很快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死者。 死亡就像是一场瘟疫,从光辉山脉的下游开始蔓延,接着迅速地在大陆上的所有人类城市爆发。 没人知道这场瘟疫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该如何阻止。 人类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将死者的尸体或焚烧成灰,或深埋地底。 就在他们以为这就是这场灾难的全部时,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埋藏地底的尸体仿佛将瘟疫带到了?死者的国度,已经死亡无数年的死者纷纷爬出墓穴,化为亡灵,攻击目之所及的一切生灵。 直到这时,人类才明白,这场瘟疫不?是单纯的天灾,而是魔法师造成的人祸。 人类的魔法师一边自行研究死亡瘟疫的破解方式,一边来到光辉山脉,请求精灵族中?的魔法师摒弃两族成见,帮助人类破解瘟疫魔法,共同度过这场难关。 得知死亡瘟疫蔓延的情况后,赛兰都因?便?知道这是自己之前的行为造成的。 他回到死灵之海,巨龟早已在海中?等?待他。 赛兰都因?问:我已成为死灵法师,为什么依旧无法取回精灵的命运? 巨龟答:赛兰都因?王,你本该知道,你永远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死灵法师。不?仅因?为你是炼金术士,更因?为你是精灵。死灵法师需要对死亡有着极高的亲和度,精灵早已失去了?死亡,又怎么可能成为死灵法师呢? 赛兰都因?问:人类的国度正在爆发死亡瘟疫,你知道原委么? 巨龟答:我知道。这都是你造成的,赛兰都因?王。你不?是个真?正的死灵法师,无法辨认鲜活的命运与已经死亡的命运之间的不?同。因?此,你送回光辉山脉的,是已经死亡的人类的命运。死亡的命运依托水源接触了?人类,死亡瘟疫自然就在人类的国度中?爆发了?。 赛兰都因?问:你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吗? 巨龟答:是的,我早就知道。 第六个房间里?的内容就这样结束了?。 “亡灵天灾就这样爆发了?。” 珞珈叹了?口气:“席卷了?整片大陆,灭绝了?无数人口的亡灵天灾,就这样爆发了?。” 格维尔说:“我设定剧情的时候没有想到,杀死一头巨龙,会?对角色的心理产生如此巨大的冲击。” 杀死梅瑞迪斯,让赛兰都因?对终结产生了?恐惧,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让精灵族守住永恒的幸福,因?此断绝了?精灵的命运。数千年后,断绝命运对精灵族带来的影响逐渐暴露了?出来,他又为此感到后悔,想要挽回精灵的命运,却又因?此引发了?亡灵天灾。 “或许从赛兰都因?成功屠龙之后,事情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珞珈捏了?捏眉心:“也许吧……” 直面?巨龙的死亡,确实会?对人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赛兰都因?是如此,迦尔维亚也是如此。 自从二十年前杀死格里?夫特后,迦尔维亚就从未停下对外扩张的脚步。洛尔贝涅的战争从未停止,民众得不?到任何休养生息的机会?。贵族日夜笙歌,平民不?得不?吃掉自己亲生骨肉的尸体。如果让二十年前那个崇尚正义与公平的天灾骑士迦尔维亚来到如今的洛尔贝涅,她准会?厌恶地说:这又是一片弥漫着罪恶与不?公的土地。 可是,又能如何呢?总要有人去屠龙。 即使屠龙的勇士最终会?变成巨龙。 她定了?下心神,推开了?第七个房间的大门。 第七个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珞珈摸了?摸墙壁,摸到了?层层叠叠的颜料的触感。 看来这里?原本是有着壁画的,只不?过后来被人为涂黑了?。 也有可能,作画者实在无法画出自己内心深处想要表达的内容,于是自己毁掉了?作品。 根据之前在矮人都市得到的信息,接下来的历史中?,亡灵天灾席卷大陆,赛兰都因?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中?止了?亡灵天灾,自己也消失无踪,三千年来,没有再以精灵王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 亡灵天灾结束之后,精灵为人类修建了?亡灵渡口,为矮人修建了?世界树,接着功成身退,隐居在光辉山脉,避世不?出,繁花年代就此终结,接下来就是属于人类的第三纪元。 “看来这就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珞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最终确定:“看来蒂维澳菲长廊一共只有七个房间。” 不?像洛尔贝涅宫廷里?的壁画长廊,共有十三个房间。 “看来我的身体并不?在这里?。” 珞珈说:“不?在这里?,不?在赛兰都因?的书房,那就一定在女?王寝宫了?。” 也就是伊尔所去的地方。 她原路返回,悄悄地离开蒂维澳菲长廊:“接下来,该去赛兰都因?的书房和伊尔会?和了?。” 第 223章 [vip] 永恒终结之处 出了蒂维澳菲长廊再向西北走, 就是?赛兰都因的书房了。 珞珈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卫,一边走,一边对格维尔说:“既然世界的bug是?从精灵族失去?命运而来的, 那么, 只要帮助精灵族找回命运,你的世界就可?以修复了吧?” “是?的。”格维尔点头:“但问题是?,我们应该怎样找回精灵的命运?” 要知道,赛兰都因为之努力了三千年,不仅一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引发?了一场席卷大陆的亡灵天灾。 “如今大陆上本?就战火连天, 生灵涂炭,恐怕承受不起第?二场亡灵天灾的摧残了。” 三千年前,为了修复亡灵天灾引发?的损失, 三族戮力同心, 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劳累。然而损坏的建筑可?以修复, 损失的人口可?以补全, 心灵深处的伤痛却难以弥补。时至今日, 人类都不敢在坟茔里安葬自己的亲人。 如果再引发?一次亡灵天灾规模的灾难, 这个世界也就不用?修复, 可?以直接废弃了。 “‘我是?死灵法师, 如果当初是?我来施法的话, 绝不会犯像赛兰都因那样的错误’, 我本?该这样说的。” 珞珈叹了口气?:“但你说的对,我们的世界再也经受不起亡灵天灾的摧残了。或许我应该先在小范围内做一下实验, 实验成功后, 再大范围推广。一旦真的引发?了死亡瘟疫,也可?以迅速扑灭于无形。” 总之不能像赛兰都因当初那样, 连实验都不做,直接把?从死灵之海里捞上来的命运送到光辉山脉,随着水源荼毒了下游的整片大陆。 “他对自己的力量太自信了。” 珞珈点评:“杀死梅瑞迪斯的经历,不仅让他对永恒产生渴望,还让他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盲目的信心。即使自从屠龙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都引发?了不可?挽回的恶果,但这些失败,不足以磨灭屠龙成功给他带来的信心。” 与屠龙相?比,世间的一切功绩、一切罪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难怪莉迪亚斯会选择用?屠龙之功向迦尔维亚进谏——因为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功业能够打?动曾经屠龙的迦尔维亚。 屠龙会造就英雄,也会毁灭英雄。 “一切的源头都在梅瑞迪斯的死。” 格维尔说:“我当初真不该做出有?关?屠龙的设定的。” 也不该把?巨龙的数值调得太高。如果他当初做好游戏平衡,让巨龙保持在一个虽然强大但不至于强大到离谱的程度,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归根结底,精灵族的命运、亡灵天灾的产生,原因都在于巨龙太强,它的死亡扭曲了屠龙者的人格。 “这也不能怪你。” 珞珈说:“你此前从未真正见过巨龙,自然不了解这种恐怖。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纠结应该怪谁不但没有?意义,还会徒增烦恼。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她想了想:“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屠龙。我答应了迦尔维亚陛下要在三个月内把?莉迪亚斯带回金顶之城,我不能违约。等我们从大陆南方回来,我需要去?一趟死灵之海。” 不仅是?去?寻找精灵族失去?的命运,最要紧的,她需要去?找兰伯特.休。 她有?太多事情,必须去?找他问个明白了。 就算他躲到死灵之海,她也必须去?把?他找出来。 赛兰都因的书房是?一栋小而精巧的古洛尔贝涅风格建筑,大理石的外?墙上爬满翠绿的藤萝,垂在拱形的水晶窗外?。 周围一片寂静,连个巡逻的精灵卫兵都没有?。 看来伊尔没说错,精灵们不喜欢这个地方。 珞珈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这里和光辉山脉其他地方的不同。 这里的空气?中没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生机,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死亡气?息。 对于死灵法师而言,这种浓度的死气?令人心旷神怡。但对于普通人,尤其是?精灵而言,这种气?息会令人十分不适。 也难怪精灵们不往这边来,连精灵女王都没有?选择这里作为献祭的场所。 珞珈拨开掩映的藤萝,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看到书房内的情景后,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和兰伯特.休一同生活二十年的地方。 书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大书桌,桌上挤满了羊皮纸、墨水瓶和炼金仪器。书桌后是?一座砖砌的壁炉,壁炉架上摆着一个纯银的托盘,托盘上是?印章和拆信刀。四周的地面上凌乱地堆着成摞的书本?,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免得碰到。挨着墙壁的地方都摆满了直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不仅有?书,还有?各种炼金材料和稀奇古怪的实验品。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墙壁上的拱形水晶窗,窗棱上的魔法阵保证珍贵的光线会尽数照在书桌上,无论在一天内的什么时候。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珞珈闻声回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会看到穿着黑底金纹法袍、抱臂而立的兰伯特.休,对方会无奈地摇摇头,用?那股永远带着轻微嘲讽的语气?对她说:小王八蛋,别在老?师的书房里玩骑士冒险游戏啊。 站在门口的是?伊尔。 珞珈站在室内唯一一束光源旁,看着站在暗处的伊尔。 她这才发?现,伊尔的五官和兰伯特.休有?几分神似。 这几份神似,并不是?不是?来源于血缘——伊尔是?赛兰都因,也就是?兰伯特.休的外?孙。但在离开洛尔贝涅之前,他和莉迪亚斯交换了外?貌。而且,兰伯特.休的面容和赛兰都因也并不十分相?像。 真正外?貌相?似的,是?兰伯特.休和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是?赛兰都因的梦境,她和如今的兰伯特.休同出一源,共享命运。 珞珈有?些了然。 或许,她一开始就是?因为这几分神似,才会觉得这两个人十分亲切,想要和他们同行的。 “你的身体?在女王寝宫。” 伊尔开口说:“女王和元帅正在举行献祭仪式。我不能完全读懂法阵的符文,只能看懂大概的意思——他们想要把?你的命运献祭给什么东西。” “他们想要献祭的对象,是?整个精灵族。” 珞珈开口解释:“一万年前,赛兰都因夺走了精灵族的命运。繁花年代之后,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想要把?这份缺失的命运填补回来。” 这也是?精灵女王误会的理由?。 她误以为,兰伯特.休花费二十年时间养大了一个本?该死去?的孩子,是?为了用?她填补精灵缺失的命运。 因此,在珞珈第?一次踏上光辉山脉的土地时,她就打?算将?珞珈的生命献祭给精灵族。 “她一定会失败的。” 伊尔语气?平淡地说:“如果抓住一个人类,用?法阵把?她的命运献祭,就可?以拯救精灵族的话,我们也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那样的话,他们在繁花年代早就献祭了无数人类,解决了如今的困境了。 “毕竟我是?赛兰都因养大的嘛,”珞珈耸了耸肩:“可?能她还是?想最后尝试一下吧。” 伊尔没有?回答,反而四下环顾了起来,有?些感慨地说:“这里和三千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指着壁炉上方的墙壁说:“那时候,曼督斯之剑就挂在那里,我还取下来玩过。” 珞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发?现壁炉上方的墙壁镶嵌着一副双槽刀剑架。 此时的刀剑架上空空如也,两个刀槽内都没有?摆放着武器。 “这里从前摆放着两把?剑么?” 珞珈问。 伊尔点头:“没错。一把?是?曼督斯之剑,一把?是?盖拉诺林之剑——当然,那时候,盖拉诺林之剑还没有?名字。” 一万年前,赛兰都因在光辉山脉铸造了两把?神兵,却无法拔出第?二把?剑。他没有?给这把?剑起名,只是?将?它和曼督斯之剑一起存放在了自己的书房中。 直到它被莉迪亚斯拔出后,才被命名为盖拉诺林之剑——梦境之剑,盖拉诺尔的剑。 “迦尔维亚陛下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副双槽刀剑架。” 珞珈说。 “也悬挂在壁炉上方,和这副几乎一模一样。” 迦尔维亚的刀剑架里,只放着一把?曼督斯之剑,另一边空空如也。 “当初格里夫特肆虐时,塞西利娅女王将?曼督斯之剑赠予迦尔维亚,盖拉诺林之剑那时仍留在光辉山脉。直到……直到你出生之后,女王才又将?盖拉诺林之剑送到洛尔贝涅。” 我出生之后…… 珞珈明白,他恐怕指的是?自己出生即死、迦尔维亚将?她送到她老?师身边,作为交换,她老?师把?莉迪亚斯送到洛尔贝涅之后。 也就是?说,盖拉诺林之剑是?和莉迪亚斯一起送到洛尔贝涅的。 “那时候,女王陛下就知道莉迪亚斯可?以拔出盖拉诺林之剑了吗?” 她问道。 伊尔摇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不过,女王当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赛兰都因王要她将?‘那把?破铜烂铁’送到洛尔贝涅,所以……” 破铜烂铁…… 珞珈失笑。 这话听着倒十分有?她老?师的风范了。 也对,即使是?再锋利的神兵利器,如果不能出鞘,也就只是?破铜烂铁而已。 不过,老?师啊,你可?是?将?这把?破铜烂铁和曼督斯之剑一起供在书房,供了七千年……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明明用?上了比曼督斯之剑更?好的材料,倾注了更?多的心血,本?想收获一把?更?强的神兵,谁知却得到了一把?无法出鞘的剑,任谁都会不甘心的。 她想了想:“女王陛下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是?在兰伯特.休被全大陆通缉之前,还是?之后?” 她还记得老?师说过,他之所以在做人体?炼金实验时被魔法协会抓了个正着,是?因为迦尔维亚出卖了他。 如果是?在被通缉之后…… 伊尔想了想:“应该是?在那之后吧……” 想到了什么,他肯定地说:“是?在那之后。当时负责把?盖拉诺林之剑送去?洛尔贝涅的,就是?元帅本?人。他回来之后,还把?这件事情当作趣闻与我们分享了呢。” 在永恒的无聊之中,能让精灵族视作趣闻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但曾经的精灵王如今换了个身份,在人类社会做炼金实验被全大陆通缉这件事,无论如何,还是?值得一讲的。 看来兰伯特.休的身份,在精灵族高层之中,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原来如此。” 珞珈笑了笑:“看来这是?他对迦尔维亚的报复。” 通过送给对方一把?“破铜烂铁”的方式。 同为屠龙者,他了解迦尔维亚,知道对方面对着一把?无法拔出的神兵时的心情。 对自身的力量有?着绝对自信的人,是?无法接受自己无法驾驭一把?武器的事实的。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最终居然是?莉迪亚斯拔出了这柄剑。 “这数千年来,他可?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珞珈环顾着凌乱的四周:“依旧喜欢把?实验室弄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她了解赛兰都因,知道对方是?不会将?重要的东西乱丢的。 最重要的研究手稿和实验器材,一定会堆在桌子上,地上和书架上的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参考资料而已。 她走上前去?,给桌子上的资料施了个缩小咒,收入口袋之后,走到了壁炉前。 整间书房里,壁炉方向传来的死气?最浓,而曼督斯之剑原本?就悬挂在壁炉上。 梅瑞迪斯的尸体?很可?能就封印在这里。 伊尔紧张地问:“它……它就在那里面吗?” 珞珈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踏进房门一步。 看来,无论如何摒弃命运、如何脱离死亡,对于巨龙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精灵的血脉之中。 即使是?伊尔这样出生在繁花年代之后,没有?经历过巨龙肆虐的精灵,也对它们存在着天然的恐惧。 即使他明知道,这里封印着的,只是?一头早在一万年前就被他的外?祖父杀死的巨龙的尸体?。 珞珈点头:“它就在这里。” 说着,就伸出手来,扶着壁炉的边缘,探头向炉心看去?。 伊尔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快步上前:“我和你一起进去?。” 珞珈惊讶地回头:“你不必跟上来的。” 她要施展死灵术召唤巨龙亡灵,一个精灵在场不会有?任何帮助——虽然也不会拖后腿就是?了,因为精灵是?不死的,她反正不必分出精力来照顾对方。 伊尔坚定地说:“如果我连死去?的巨龙都畏惧的话,又怎么能有?勇气?去?面对活着的巨龙?” ……也对,他早晚要面对真正的巨龙。 真正的,活着的、愤怒的,甚至比梅瑞迪斯还要强大的巨龙。 珞珈拍了拍伊尔的肩膀:“那就走吧。先说好,我不是?莉迪亚斯,不会在战斗中分心照看你。” 伊尔皱了皱眉:“魔法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战斗的时候,可?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 虽然这么说,但他身上的紧张感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珞珈也就放下心来,转而研究起壁炉。 三千年没有?点燃过的壁炉,炉心干干净净,没有?一星半点的煤灰。 珞珈伸出手来,点燃一抹惨白的火焰。火光映照下,炉底露出了一个魔法阵。 她凑近了仔细观察,发?现这个魔法阵是?用?她不认识的魔法符文构成的,而这些符文又隐隐带着些精灵语的特点。 “这是?精灵密语。” 即使她的老?师是?最初的精灵王,然而身为人类,她还是?没有?机会学习精灵密语。 她给伊尔让开位置:“我不了解这种语言,你来看看。” 伊尔凑了过来,借着火光细细辨认:“唔,这个法阵……” 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说:“这是?一个传感法阵,联通着一个魔法空间。站在这个法阵上的人,需要心无杂念地专心想象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如果有?一丝杂念,就无法进入魔法空间,而是?会被随机传送到大陆的任意一个角落。而且这个想象必须与设定法阵的人对魔法空间的想象一模一样,如果两者的想象不同,即使心无杂念,也会被随机传送。但这上面并没有?写明设定者对目的空间的想象是?什么。”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想要正确传送,不仅要知道法阵联通的魔法空间是?哪里,还需要知道设定者对该空间的想象是?什么,否则就会传送失败。 就算她知道这个法阵联通的很有?可?能就是?封印着梅瑞迪斯的尸体?的空间,但如果不知道赛兰都因对这个空间的想象是?什么,也无法通过法阵传送过去?。 还好,这个法阵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她可?以无限次地尝试,直到成功传送。 赛兰都因会如何想象封印着梅瑞迪斯尸体?的空间呢…… 珞珈点了点头:“我先上去?试试,如果能够成功传送的话,你再一起来。” 等伊尔退出壁炉后,她闭上眼睛,想象着:我要传送到一个属于死亡的地方——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燥热,珞珈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沙漠之中,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眼,旁边有?几个围着头巾的牧民,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看来传送失败了。 她对牧民们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自己画了个法阵,传送回了光辉山脉,再次尝试。 我要传送到一个属于冰霜与风暴的地方—— 传送错误。 埋葬巨龙之处—— 错误。 曼督斯所镇守之处—— 错误。 梅瑞迪斯的坟墓—— 错误。 连续失败数次之后,珞珈有?些沉不住气?了。 虽然她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兰伯特.休的人,但如今的兰伯特.休,和一万年前杀死梅瑞迪斯、设定传送法阵的赛兰都因,已经有?着天差地别了。 一万年前,刚刚杀死梅瑞迪斯,带着鲜花与荣誉回到光辉山脉,加冕成王的赛兰都因,将?会如何想象封印着梅瑞迪斯的空间? 方才在蒂维澳菲长廊看到的壁画内容又浮现在珞珈眼前。 赛兰都因向巨龟问:梅瑞迪斯已经居住在这片海域多久了? 巨龟回答:已经三万年了。 赛兰都因问:如此永恒的生命,也会有?终结之时吗? 巨龟回答:赛兰都因王,您是?带来终结之人。 珞珈深吸一口气?,闭眼想象着:我要传送到永恒终结之处—— 脚下的法阵忽然光芒大放,狂暴的魔法元素在空气?中躁动。狂风在耳边呼啸,却也掩盖不住冰霜冻结时发?出的“吱嘎”声。 细碎的冰晶混杂在风暴之中,拍打?在她的脸上,带来刀割一样的疼痛。 珞珈睁开双眼。 眼前的世界没有?色彩,举目四望,皆是?深浅不一的白。 天空上挤满了灰白的厚重云朵,空气?中飘落着洁白的雪花。近处的积雪,远处的雪山,反射着日光,白得刺眼。 而在天地之间,还存在着另一个庞然大物。 一开始,珞珈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个生物。她将?那生物的身体?当成了远处雪山的一部分。直到风暴将?云层吹得移动,日光透过云层的间隙照射在那生物的鳞片上,反射出千万点七彩的光芒后,她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雪山,是?那生物的尾巴。 顺着尾巴向上看去?,她又看到了爪子、躯干、翅膀、头颅。 这就是?冰霜巨龙梅瑞迪斯。 它的躯体?浑身上下都是?雪白的,在这片纯白世界中毫不显眼。 珞珈用?手遮了遮眼,稍微缓解了一下长时间直视雪白的物体?造成的双目刺痛。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精灵族也喜欢雪白的事物。 他们用?钻石和珍珠妆点自身,用?大理石和水晶建造房屋。 精灵王杀死了梅瑞迪斯,可?梅瑞迪斯从未真正从精灵的生命中消失过。 她退出了这个雪白的空间,回到了赛兰都因的书房。 得知了赛兰都因对封印梅瑞迪斯的空间的想象后,伊尔无声地苦笑了起来。 永恒与终结……这一万年来,精灵、以及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被它害得不浅。 带着伊尔一起回来之后,珞珈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梅瑞迪斯的尸体?走去?。 见到梅瑞迪斯的尸体?之后,伊尔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珞珈终于来到了梅瑞迪斯的尸体?旁边。 直视梅瑞迪斯的尸体?,和她第?一次见到迦尔维亚,被她身上附着的格里夫特之死灼伤时的体?验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格里夫特只死了二十年,而梅瑞迪斯已经死了一万年,也或许是?因为她还在迦尔维亚腹中时就因为直面了格里夫特之死——总之,梅瑞迪斯的尸体?固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触动,但还不至于让她产生魔力暴动。 她将?右手贴在了梅瑞迪斯的头上。 “众神之主,冰霜之王,巨龙的首领,纪元前的死者,梅瑞迪斯——请依从我的召唤,自亡者之国?归来吧——” 脚下的地面却传来了震动,躁烈的狂风暂停了一瞬,冰霜凝结的声音突然扩大。 珞珈感受到了一股从手掌下传来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冰冷——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巨龙睁开的眼睛。 第 226章 [vip] 格里夫特,我的兄弟 这是一种?非人的、极致的美。 和这双冰霜凝结成的眼眸对?视时, 珞珈如此想道。 巨龙的生命果然会对?人类造成如此巨大的冲击——如此残酷,而又如此美丽。 巨龙没有张口,可它的声音却传入了珞珈的脑海。 “一万年了, 凡人, ”它的声音如同冰霜一样寒冷:“你们?依旧不肯让我安静地?沉眠吗?” “你并非沉眠,”珞珈说:“你已经死亡了,是我唤醒了你。” “死亡,”巨龙嗤笑一声:“你们?凡人依旧汲汲营营于生死之?间,毫无长?进。” 它上?下打量了一下珞珈:“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如此认为?死灵法?师, 你才该是最能认清死亡之?本质的凡人。生命是流动的活水,死亡不过?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赛兰都因?认为他杀死了我,可他不过?是将我从一条河流推向了另一条河流而已。” “对?于巨龙而言, 生死是如此无足轻重之?物吗?” 珞珈问。 死亡固然是生命的另一个阶段, 可是, 除了巨龙之?外的“凡人”, 都没有如此的余裕去正视它。 “当然如此。” 梅瑞迪斯颔首:“存活得太久, 就会期盼死亡。死亡得太久, 又会渴望生命。和凡人不同, 我们?能在生死之?间游动, 生死对?于我们?而言, 就像换了一件衣服。” 它的眼睛将闭未闭:“而我现在只想沉入死亡的酣眠。人类之?女, 精灵之?子,无论你们?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都尽快离去吧。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珞珈仰头看向它:“因?为生死对?你而眼无足轻重, 因?此你并不恨杀死你的赛兰都因?,对?吗?” 梅瑞迪斯说:“我当然不恨他, 恨是一种?太过?强烈的情绪。你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倒,跌进了一个小水坑,不得不回家?换了一身衣服——这就是死亡对?于我们?而言的全部意义了。或许你会诅咒你的怀运气,但难道你会去恨那颗小石子吗?” 它饶有兴趣地?看向珞珈身后的伊尔:“精灵,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你是赛兰都因?的后代吗?” 它的确不恨赛兰都因?,也不恨伊尔。 相反,它提起赛兰都因?的口吻,倒像是在怀念一位特殊的老朋友。 或许巨龙将凡人视为小石子,但在它数万年的漫长?生命中,又有几个凡人能够像赛兰都因?那样,将它推入死亡的河流呢。 珞珈暗暗叹了口气。 梅瑞迪斯的死几乎把赛兰都因?折磨疯了,让他摒弃了精灵的命运,甚至还造成了亡灵天灾这种?席卷整片大陆的灾难。 可是梅瑞迪斯本人,却并不在乎自?己的死。 它将之?视为简简单单地?踏入另一条河流。 它的同族甚至不觉得自?己应当为它的死而精灵发起复仇——它们?没有因?梅瑞迪斯的死而被触怒,而是退居到了光辉山脉以南的焦土,一万年来,几乎没有主动冲击过?赛兰都因?设下的屏障。 与其说它们?不恨精灵,倒不如说它们?不在乎精灵。 巨龙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大到不像是一个维度的生命。 格维尔创世的时候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把巨龙的能力设定得太高了。 伊尔点头:“我是他的外孙。” 梅瑞迪斯略有些惊讶:“一万年过?去了,赛兰都因?的外孙竟然还活在世上??难道如今的凡人也拥有了在生死之?间流动的能力?” 巨龙口中的凡人,不仅包括人类,也包括精灵。 在巨龙面前,人类与精灵皆为凡种?。 珞珈摇了摇头:“不,凡人依旧不能在生死之?间流动,精灵族只是摒弃了命运,从而避免了死亡。” “摒弃了命运?” 梅瑞迪斯有些好奇。 于是,珞珈将精灵族历史?上?记载的,赛兰都因?在屠龙之?后是如何陷入关于永恒与终结的思考、如何摒弃命运、精灵族如何受难、赛兰都因?如何引发了亡灵天灾,一一说给?了梅瑞迪斯听?。 而巨龙果然不会对?凡人的遭遇心生同情——听?完珞珈的陈述之?后,梅瑞迪斯居然大笑了起来。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赛兰都因?,我的朋友啊,”巨龙的笑声在空气中震动,风雪也变得更加暴烈:“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果然,也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参不透命运与生死的凡人。 凡人对?于命运和生死的挣扎,只会为巨龙增添笑料。 “人类之?女啊,感谢你为我带来这等笑料。” 巨龙的笑声渐渐平息:“接下来的一万年之?间,我可以靠着这个笑料度过?了。” “我并非为了逗你发笑才专程来此的,”珞珈说:“我来到这里,寻找您的亡灵,是想要借助巨龙的力量。” “人类之?女啊,我本该拒绝你的,因?为人类不该驱使巨龙。” 梅瑞迪斯说:“但你给?我带来了快乐。一万年来,我沉睡于此,从没有过?如此开心的时刻。说出你的请求吧,如果不过?分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我需要你帮助我冲破精灵法?师的封锁,救出我的身体,在我与精灵女王的谈判中站在我这一边,让她同意打开通往大陆南方的屏障,并在此后回归这方空间,不留在大陆上?作乱,也不伤害大陆上?任何一个生灵。” “通往南方的屏障?” 梅瑞迪斯问:“是赛兰都因?设下阻拦巨龙穿过?光辉山脉的那个封印吗?” 珞珈点头:“没错。” “那个封印,与其说是用来阻拦巨龙的,不如说是用来保护凡人的。你为什么要穿过?用来保护自?己的屏障呢?” 珞珈说:“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虽然梅瑞迪斯并不恨杀死它的人,但珞珈还是觉得,在它面前大谈特谈莉迪亚斯的屠龙计划,不是明智之?举。 “你们?凡人喜欢隐藏秘密。” 梅瑞迪斯说:“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你的秘密。但是,虽然你为我带来了快乐,但这却并不够。你想让我做的太多,而愿意付出的却太少。” 它想了一想:“当然,现在的我,毕竟是一个亡灵,而你是一个死灵法?师,你当然可以试试直接驱使我——不过?,我怀疑结果或许不会如你所愿。” 强行?驱使梅瑞迪斯吗…… 珞珈沉思。 如果对?方始终拒不配合,这当然是最后的办法?了。她不可能空手而归。 不过?,以梅瑞迪斯的语气来看,此事并不是完全不能商量。 在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并不愿意将有限的魔力浪费在梅瑞迪斯这里。 毕竟,离开光辉山脉、到达大陆南方,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到达之?后,屠龙的挑战才真正开始。 “那以您的见解,我应该支付多少代价才是恰当的?” 珞珈问。 梅瑞迪斯沉默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说:“我要你的血。” 珞珈挑了挑眉。 “不需要很多,只要一滴就好。” 梅瑞迪斯说:“我已经在此沉睡一万年了,这一万年间,我的族人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并不知晓。虽然它们?都强大到足以在这个世界上?安然生存,但我还是想要知道它们?的近况。我从你的身上?,嗅到了火焰与命运的气息。你的血脉里,隐藏了我的兄弟格里夫特的命运。” 火焰魔龙格里夫特,于二十年前被迦尔维亚斩于剑下。 那时候珞珈尚未出生,但魔龙的死亡已经侵蚀了她的命运,让她死于自?己出生之?前。 “我知道,它或许已经死了,死在一个酷似一万年前的赛兰都因?的人手中。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生命中的某段新的旅途,可是,我想见证它上?一段旅途的终点。” 不知是不是珞珈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梅瑞迪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诚挚的恳求。 “请给?我一滴你的血,让我见证它的终结。格里夫特,我的兄弟……” “在此之?后,我会满足你刚才的要求。” 原来巨龙也会互相关怀么…… 它们?不在乎同伴的生死,但也会想要见证对?方的命运。 珞珈有些担心,让它知道了格里夫特的命运后,它会不会迁怒迦尔维亚陛下,甚至于迁怒洛尔贝涅整个国家?。 但巨龙虽然强大,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魔法?生物。它们?依然在魔法?的约束之?下。 梅瑞迪斯既然说会答应她的要求,就无法?撕毁契约。 只是,她需要为这份契约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见证对?象。 人类和精灵签订契约时,往往会让神明作为见证。可神明不过?是巨龙的化?身,又如何见证与巨龙的契约? 她想了想,最后说:“那么,就让创世的神明见证你我的契约。违背契约者,将遭受创世神的绝罚。” 格维尔拍了拍手:“契约已成,背誓者将被删除账号数据。” “创世的神明吗?” 梅瑞迪斯闭了闭眼:“奇怪,我从未听?说过?有关创世神的传说,也从未感受过?创世神的神力,可是就在刚刚,我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可违抗的契约之?力降临在了我的身上?……人类之?女,难道你是创世神的眷者?” 珞珈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 她伸出右手,一滴鲜红的血液从食指指尖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红色的血滴,飘向梅瑞迪斯。 “看吧,这便是您的兄弟,‘火焰’格里夫特的命运。” 其实这是她自?己的命运,但她的命运自?从出生之?前就已经和格里夫特交织在一起了。 血滴飘向梅瑞迪斯的眉心,巨龙闭上?双眼,任由它穿透了自?己的皮肤。 又过?了许久,久到珞珈几乎以为它已经睡着了之?后,梅瑞迪斯才终于又开口:“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你的终结,我的挚友,我的手足啊……” 珞珈有些警惕地?看着它,生怕它一个冲动,要为它的兄弟和挚友报仇,拿她这个仇人之?女开刀。 但梅瑞迪斯没有这样做。 它只是叹了口气:“格里夫特和我不同,它是带着恨意死去的。它憎恨着你的母亲,憎恨着迦尔维亚。” 珞珈若有所思。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迦尔维亚的时候,曾经被她身上?附着的死气冲击得昏迷了过?去。而就在昏迷的过?程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迦尔维亚的名?字。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格里夫特的亡灵,在昼夜不息地?呼喊着仇人的名?字。 “我以为你们?巨龙不会憎恨凡人呢。” 珞珈说。 梅瑞迪斯摇了摇头:“不……它之?所以憎恨迦尔维亚,并不单纯因?为对?方杀死了它,而是因?为它死得并不光彩,它死前受到了侮辱与欺骗,因?此才会恨上?杀死它的那个人。” 死得并不光彩…… 说得好像您老人家?死得就十分光彩一样…… 不都是四处作恶然后被凡人斩杀了吗? “是迦尔维亚陛下欺骗了它吗?” 珞珈问。 她之?前就十分崇拜迦尔维亚陛下,现在得知对?方是自?己的母亲,更加增添了一分倾慕与偏袒。 梅瑞迪斯将迦尔维亚一生中最大的荣耀视为侮辱与欺骗,她不能接受。 “迦尔维亚?不,不是她做的。” 梅瑞迪斯说:“她是杀死格里夫特的人,但她并没有欺骗过?它。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巨龙天生不擅长?分辨精灵与人类,她只是受到了格里夫特的迁怒而已。” 虽然犯错的是别的人,但被恨上?的却是迦尔维亚。 迁怒…… 那真正欺骗它的又是谁呢…… 珞珈将疑惑问了出来。 梅瑞迪斯笑了笑:“人类之?女,你我的契约里,并没有要求我将一切事无巨细地?解释给?你听?。” 珞珈挑了挑眉。 不说就不说吧,她早晚会知道的。 狂风席卷着冰花,世界地?动山摇,珞珈伸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看见梅瑞迪斯张开了翅膀。 “人类之?女,精灵之?子,坐到我的背上?来吧,”它说:“现在,该是我履行?契约的时候了。” 珞珈转头看向伊尔,她担心伊尔不敢登上?梅瑞迪斯的背。 伊尔咬了咬牙,主动靠近了梅瑞迪斯。 等伊尔和珞珈都登上?自?己的背后,梅瑞迪斯站起身来,将翅膀展开到最大,召唤狂风,冲破云层。 珞珈眯起眼睛,环顾着四周。 坐在巨龙的背上?,可以很轻易地?俯瞰整片空间。这片空间是赛兰都因?专门创立来镇压梅瑞迪斯的,一万年来,梅瑞迪斯用风雪填满了整片空间。从高空俯瞰下去,入目皆是洁白一片。 “坐稳了,”梅瑞迪斯说:“我要穿越赛兰都因?设下的空间屏障了。” 自?从被镇压于此之?后,它从未做出过?类似逃脱的尝试。 它或许不会因?此受伤,但它不知道背上?的两个凡人是否也是如此。 珞珈举起法?杖,在自?己和伊尔身上?设下了隔绝空间波动的保护罩。 四周的色彩陡然变化?,云层凝结、风雪飘扬的天空变回了蔚蓝色,向下望去,厚重的积雪也变成了翠绿的树冠。 只有看到精灵那用大理石雕砌、用水晶与钻石装饰的宫殿时,珞珈才会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永恒的风雪冻土。 “我的身体被保存在精灵女王的寝宫,女王与元帅正在用我的身体实施献祭。” 珞珈说:“希望我们?能够及时赶上?。” “精灵族的元帅,还是那个能够操纵时间的年轻人吗?” 梅瑞迪斯问。 珞珈点头:“他确实能够操纵时间。” 以巨龙的视角来看,他也算得上?是年轻人。 “从一万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是精灵族的元帅了。那时候他还是伊莲娜的眷属,伊莲娜很青睐他,因?此我们?也对?他十分熟悉。没想到一万年后依然能见到他。” 梅瑞迪斯有些感慨。 珞珈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它不是作恶多端的巨龙,而是一个单纯的,怀念故人的长?者。 但是……巨龙毕竟还是巨龙。 “他的魔法?有些棘手,”梅瑞迪斯说:“一万年前,他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从你的命运中看到了他的影子,或许这一次,他不会阻拦我了。” 珞珈沉默了。 元帅没有阻拦梅瑞迪斯抢走?她的身体,不是因?为对?她有所偏爱,而是因?为知道女王利用她献祭的努力终究会落空,留下她也无用,既然如此,又何必与巨龙为敌? 巨龙扇动双翼,顷刻之?间,就来到了女王寝宫。 寝宫外守卫着数十名?精灵族的魔法?师,身上?散发出强大的魔法?气息。看到天上?凭空出现的巨龙时,他们?大声疾呼“敌袭!”,举起法?杖,将威力强大的魔法?对?准梅瑞迪斯。 “不要伤害他们?!” 珞珈对?梅瑞迪斯喊道:“记住你我的契约——你不能伤害大陆上?的任何生灵!” 巨龙喷吐鼻息,冰霜瞬间封冻了精灵法?师们?的身影。 “放心,我并没有伤害他们?。一天一夜后,冰霜自?然化?冻,他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冰霜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宫殿蔓延。狂风冲击着拱形的水晶窗,不消片刻,“哗啦”一声,水晶窗应声碎裂。 珞珈手持缰绳,召唤出了骡子。 女王的寝宫太过?狭小,梅瑞迪斯无法?降落,必须有人骑着骡子去把过?去的她接出来。 她本想自?己去接,却被伊尔拦住了。 “我来吧。” 伊尔说:“把你的身体接出来之?后,你会直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那样的话,这具身体里的,就是莉迪亚斯本人了。莉迪亚斯仍然属于生者的范畴,骑在亡灵践踏的身上?,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影响。让我来吧,我已经无所谓生命,也无所谓命运了。” 珞珈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把缰绳交给?了伊尔。 伊尔骑着骡子,从破碎的水晶窗冲进了女王的寝宫,片刻之?后,又带着一个黑发黑眼的魔法?师冲了出来。 看到那个黑发黑眼的魔法?师的一瞬间,珞珈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灵魂升空,下一秒,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正对?上?莉迪亚斯含笑的双眼。 “珞珈大人,旅途愉快。” 果然,珞珈之?前从那具身体的伸出感觉到的温暖与接纳并不是错觉,莉迪亚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摒弃也接受了她。 珞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刚那是权宜之?计……” 她又不是有意要抢占莉迪亚斯的身体的。 “我明白,珞珈大人,我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 莉迪亚斯抚摸着身下冰霜巨龙的鳞片:“我倒是要感激您,让我拥有了如此……独特的经历。” 珞珈眼尖地?认出,这是她抚摸莉莉鬃毛时的手法?。 她明智地?选择了不戳破。 让梅瑞迪斯知道自?己被当成坐骑还得了? 寝宫的动乱终于引来了精灵女王。 这也是珞珈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军队。 她之?前虽然也经常与统治者们?打交道,也经常遭到统治者的追杀,但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军队出动时的样子。 她遇见过?的,充其量只是卫兵和守备骑士而已。虽然这两种?人也是为了战斗而生的,但和真正的军队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一次,精灵女王出动了军队。 成百上?千的精灵战士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无言地?跟随在精灵女王的身后,雪亮的剑锋映照着日光,像是冰霜巨龙排列整齐的鳞片。 莉迪亚斯抿了抿唇。 “两千五百人,”她说:“在繁花年代,这些军队足以覆灭一整个国家?。” “他们?仍然记得我,”梅瑞迪斯说:“我从他们?的呼吸中闻到了恐惧的味道。” 恐惧…… “精灵族已经太久不知道何为恐惧了。” 伊尔叹了口气:“能让他们?记起何为恐惧,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精灵女王抬头看向梅瑞迪斯。 “巨龙之?王啊,”她说道:“请你回归本该属于你的地?方。” 梅瑞迪斯的笑声如雷震动:“精灵之?女啊,赛兰都因?已经不在,你又有什么资格封印我呢?” “不过?,我与我背上?的这个人类达成了契约。只要你打开通往大陆南方的封印,我就不会对?你的精灵族下手。” “怎么样,精灵之?女,这个交易,是否划算?” 第 225章 [vip] 这是死亡的气味 精灵女王沉默了许久, 终于说?:“以凡人的理?性而论,我似乎应当接受您的要求。但是,梅瑞迪斯大人, 您在精灵族中, 绝无信誉可言。” “赛兰都因王曾是您的眷者?,可您屠杀他的子民时,却毫不?留情。您曾经?立下契约,要为精灵族提供保护,可最终,精灵族所遭受到的苦难, 却多数来自于您。现在您又?要我相?信,您会遵照与这个人类的契约,只要我满足您的要求, 就不?对精灵族出手……梅瑞迪斯大人, 我未曾经?历过您统治大陆的年代?, 但精灵族的历史告诉我, 轻信了您的誓言的人, 会得到命运最残酷的惩罚。” 赛兰都因曾经?是梅瑞迪斯的眷者?? 珞珈惊讶地挑眉。 她?知道繁花年代?之前, 巨龙喜欢以神明的身?份接纳他们青睐的凡人作为眷者?, 为他们提供保护与额外的教导, 但她?不?知道赛兰都因曾经?是梅瑞迪斯的眷者?, 也不?知道梅瑞迪斯曾经?发誓保护精灵族。 她?只知道, 梅瑞迪斯在大陆上掀起瘟疫与严寒,精灵与人类深受其害。 她?看向伊尔, 希望这位精灵王子能够为自己解惑。 伊尔对她?点了点头。 珞珈于是确认了, 精灵女王说?的是真的,赛兰都因的确曾经?是梅瑞迪斯的眷者?, 他当初的屠龙之举,实际上是信徒对神明的反叛。 一个彻底失望的信徒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信仰的神明。 珞珈轻轻叹了口气。 精灵族甚至没有将?这段往事记录进自己的历史,看来并不?想承认自己曾经?被梅瑞迪斯“保护”过的曾经?。 梅瑞迪斯从?一万年前开始,就不?是一个信守契约的存在。 连自己眷者?的同族,同时也是自己曾经?发誓守护的种族都能下得去手屠杀。 也难怪,巨龙是大陆上最接近神明的种族,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见?证巨龙发下的誓言,确保契约的实施。 幸好她?与梅瑞迪斯的契约是由创世神来见?证的,否则梅瑞迪斯恐怕也会撕毁与她?的契约…… “唔,是吗?” 梅瑞迪斯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好像的确发过誓言,要保护精灵族。” 它笑了笑:“不?过,说?到底,相?信巨龙的承诺,本身?就代?表着凡人的不?智。” “我们已经?从?历史中学到了足够的教训,拥有了足够的智慧。” 精灵女王说?:“我们不?会再轻信你了,梅瑞迪斯王。如果?您不?回归到本该属于您的位置的话,精灵族的战士会倾尽全力向您开战,让您见?识一下我们一万年来的积累与进步。而我的父亲赛兰都因也并未死去,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曼督斯之剑的剑锋也依然锐利,随时可以为您献上再一次的死亡。” “我明白了。” 梅瑞迪斯点了点头,转而对珞珈说?:“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你我定下了牢不?可破的契约,但精灵的女王并不?信任它。你们借助我的力量逃离了女王的禁锢,但这份力量却引发了精灵族的恐惧,毁灭了最后一丝和精灵族和平解决争端的可能。现在,精灵女王不?可能接受你们的谈判,为你们打开通向大陆南方的封印,而由于契约的约束,我也不?能使用武力强迫女王接受你们的条件。并且,在你我的契约中,我并没有任何义务去帮助你冲破封印。” 它笑眯眯地说?:“现在,你们应该怎么办呢,人类?” “我从?一万年前开始,就很喜欢看着你们人类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垂死挣扎的场景了。” “我还有……” 珞珈刚想说?,她?还有最后一个筹码,最后一个能让女王接受所有条件的筹码。 那就是赛兰都因未竟的努力——赛兰都因曾经?试图从?死灵之海里打捞精灵族的命运,却因此引发了亡灵天灾。 那次失败,不?是因为方法错了,而是因为实施方法的人错了。 赛兰都因不?是真正的死灵法师,他无法分辨“鲜活”的命运和“已死”的命运。 但是她?可以。她?是未出生的死者?,纪元后最强大的死灵法师,她?能够从?死灵之海带回精灵的命运。 只要抛出这个筹码,精灵女王一定会接受谈判。 但是莉迪亚斯打断了她?。 “我们不?会无能为力。” 她?按上了腰间的佩剑。 “我们还有我的剑。” 盖拉诺林之剑,梦境之剑。 “在人类的神话传说?中,世界发源于路维坦巨兽的一场梦境。因此,‘梦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盖拉诺林之剑在她?的手掌下铮然嗡鸣,漆黑的剑鞘几乎要掩盖不?住剑锋金色的光芒。 “‘梦境’所拥有的力量,源于‘信念’。你的信念有多么坚定,它就会发挥多么强大的力量。” “这么强大的神兵利器,当初赛兰都因为什么没有用它来杀我?” 梅瑞迪斯不?解。 “我还以为,杀死我的时候,他已经?拼上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了呢。” ……当然是因为赛兰都因无法拔出盖拉诺林之剑。 莉迪亚斯没有回答。 她?握紧了剑柄,缓缓拔出了流光溢彩的长剑。 这不?是珞珈第一次看到出鞘的盖拉诺林之剑,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莉迪亚斯以这样坚定而有力的姿态拔剑。 雪亮的剑身?上缠绕着十三道金光游动的符文,随着拔剑的动作依次亮起。随着剑锋出鞘,凛冽的锋锐争鸣之气也喷薄而出。 “塞西利娅陛下,”莉迪亚斯说?:“或许用言语无法让您相?信我等与梅瑞迪斯的契约之力,那么,请以此剑之剑锋为誓。以此剑锋,见?证我等与梅瑞迪斯的契约,见?证我等对精灵族的善意。” 十三道符文在盖拉诺林之剑的剑身?上飞速游动,越来越快,在达到某一个速度之后,符文挣脱了剑身?的束缚,在莉迪亚斯周身?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金光之中,一道雪亮的剑锋从?梅瑞迪斯身?边划过,在巨龙与精灵军队之剑划下了又?深又?重的沟壑。 尘埃落定之后,莉迪亚斯缓缓收剑归鞘,爆发的金色符文也又?重新贴附在剑身?之上。 “此为盖拉诺林之剑的剑锋,是赛兰都因王珍藏之剑的剑锋。” 莉迪亚斯说?:“我以此剑之剑锋起誓,由我等释放的巨龙梅瑞迪斯不?会对精灵族、乃至大陆上的任何生灵造成危害,在我等抵达大陆南方之后,梅瑞迪斯也将?会回归赛兰都因带来的永恒沉眠。” 精灵女王轻轻眯起眼睛,直直凝视着莉迪亚斯:“‘天灾’之女,你应当知晓,事关梅瑞迪斯,即使你是洛尔贝涅的皇储,精灵之友的女儿,精灵王子的未婚妻,也不?足以让你拥有特权,置身?事外。” “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盖拉诺林之剑的剑锋。” 精灵女王挥了挥手:“离去吧,在我更改主意之前。” 莉迪亚斯向女王俯首鞠躬:“多谢您的慷慨。” “这就结束了?” 梅瑞迪斯有些意犹未尽:“我还以为你们彼此之间会大打出手。” “沉睡一万年,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呢。” 珞珈扯了扯嘴角。 很遗憾,让您失望了。 梅瑞迪斯振翅而起,飞往光辉山脉之南。 从?空中望去,光辉山脉南方的景象被浓厚的云雾遮盖住了。随着梅瑞迪斯的靠近,云雾忽然在一瞬间散开,仿佛穿越了什么屏障一般。 “女王暂时打开了封印。” 伊尔说?:“我们得到了进入大陆南方的许可。” 巨龙的飞行速度极快,一眨眼,他们就已经?将?光辉山脉抛在了身?后。 低头看去,地上已经?不?再是充满生机的翠绿山脉,而是千里焦土,不?毛之地。 回头望去,光辉山脉的景象又?笼罩在云雾之中了。 “这就是巨龙现在生活的大陆南方了。” 伊尔喃喃:“没想到,离光辉山脉这么近的地方,就存在着如此的焦土。” 珞珈四下环顾,目之所及之处,看不?见?任何的水源,也看不?到任何的绿色,所有的,只是光秃秃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8) 的焦土山脉,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梅瑞迪斯降落在一处小山头上。 “把你们送到这里,我们的契约就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我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回到我的老?朋友赛兰都因为我创造的空间里,继续我的沉眠与死亡了。” 它懒洋洋地说?:“如果?是我死前,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撕毁契约,把风雪与瘟疫再次散播向大陆。但死亡让人疲惫,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那就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梦境。” 珞珈说?。 “多谢了,人类之女,”梅瑞迪斯说?:“作为我们契约的回报,我再额外向你透露一件情报吧。” 珞珈眨了眨眼:“什么情报?” 梅瑞迪斯笑着说?:“我从?你的血液中读出了你的命运,你们这次来到大陆南方,是为了杀死一头巨龙,没错吧?” 珞珈点头:“是这样没错。” 她?本以为梅瑞迪斯会为此暴怒,毕竟他们在试图谋杀他的同族——而且巨龙人口简单,说?不?定哪头巨龙就是它的亲戚。 但梅瑞迪斯笑容依旧:“那你们可一定要杀死一头足够强大的巨龙。毕竟我也是被凡人杀死的嘛,虽然我们不?在乎生与死,但这毕竟有点丢人。如果?你们能送一头强大的巨龙来和我作伴的话,倒也是一件好事。” 它语气有点期待:“我在此向你推荐我的兄弟之中最强大的巨龙,执掌东方与春天的神明,死亡魔龙哈瑞斯。你知道我为什么向你推荐它么?” 珞珈问:“因为我与它同属死亡途径?” 梅瑞迪斯摇了摇头:“因为我是一头已经?死亡的巨龙,而你的血液里沾染了格里夫特的死亡。你我同时出现在此处,相?当于纪元前后仅有的两?头死亡的巨龙同时降临哈瑞斯的领地。” 珞珈一惊。 空气中忽然吹拂起了轻柔的微风,随着微风到来的,是刺鼻的青草气味和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这是死亡的味道。 “我的兄弟,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梅瑞迪斯垂下了头:“遵照你我的契约,我即将?回归永恒的沉眠。” “祝你好梦,我的朋友。” 第 226章 [vip] 你是哪里来的骗子 梅瑞迪斯扇动双翼, 消失在了空中。遵照契约,它回归了永恒的沉眠之中。 刺鼻的青草气息和若隐若现的血腥气随着?和煦的微风传来,萦绕周身。 珞珈低头盯着?地面。 一道浓重的阴影从东方袭来, 遮蔽了天?日。 “死亡魔龙来了。” 伊尔脸色惨白, 握紧了长弓:“它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莉迪亚斯,我们该如何战斗?” “珞珈阁下?,”莉迪亚斯的声音依旧镇定:“你可以为我们遮掩气息,让死亡魔龙暂时无?法找到?我们吗?” 珞珈举起法杖,为三人笼罩上了一个?隔绝气息的随身法阵。 “这个?法阵能让哈瑞斯暂时找不到?我们,但只能维持大约一百次心跳的时间。一百次心跳之后, 哈瑞斯就?会循着?死亡的气息发现我们。” 她的血液里有格里夫特的死亡气息,伊尔又是最初的屠龙者赛兰都因的外孙。对于哈瑞斯来说,他们两人的气息就?如同黑夜里的火炬一样显眼。 “一百次心跳, 足够了。” 莉迪亚斯说:“巨龙虽然强大, 但它们和其?他所有生物一样, 心脏和头颅是它的致命弱点。我刚刚看到?前方有一处葫芦形的山谷, 适合设下?埋伏。我们在山谷中心放下?吸引哈瑞斯的诱饵, 接着?退守山谷上方。珞珈大人, 我需要你为伊尔的弓箭附着?魔法, 让它能够射穿巨龙的双眼。等哈瑞斯进入陷阱之后, 伊尔你就?先用弓箭射穿它的双眼, 接着?我会进入山谷与它搏斗, 尽力攻击它的心脏。在我吸引它的注意的时候,你们两人就?各自留在山谷的两边, 用弓箭与魔法攻击它的头部。” 她看着?珞珈, 又有些欲言又止:“珞珈大人……” 珞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时至今日,她们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话应该说了。关于彼此的身世, 关于二十年来的生活,关于迦尔维亚陛下?…… 但莉迪亚斯什么都没有说。她拍了拍珞珈的肩膀:“珞珈大人,无?论今日成?败与否,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在洛尔贝涅再见。” 这可不能无?论成?败与否啊…… 珞珈轻轻叹气。 如果今天?的屠龙失败了,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在洛尔贝涅再见了。 所以,今日一战,她们只有成?功这一个?选择。 好在,她有创世神助力。 伊尔无?言地将弓箭递给珞珈,珞珈念念有词,给弓箭附着?上了死亡的魔法。 “这两支箭会为射中之物施予死亡,用它射中哈瑞斯的眼睛,可以摧毁它的视力。” 至于用来吸引哈瑞斯的诱饵…… 珞珈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羽毛笔。 “用它来当作诱饵吧,这是我的老师……也就?是赛兰都因王的东西。” 用曾经杀死过巨龙的赛兰都因的物品当作诱饵,相信哈瑞斯会很容易就?上钩。 伊尔神情复杂地接过了羽毛笔。 “我会用弓箭把它射到?山谷里的。” 他说。 “现在还剩下?七十心跳的时间。” 莉迪亚斯说:“各自行动吧,两位。” 珞珈估算了一下?从自己所在的位置到?山谷的距离,用魔法缩地成?寸,不出片刻就?已经到?达了山谷左侧的山峰。一抬眼,发现伊尔也已经到?达了另一侧,正在张弓搭箭,把自己刚刚给他的羽毛笔射到?了山谷中的空地上。 羽毛笔刚刚离开珞珈的遮蔽魔法阵,就?被哈瑞斯察觉到?了。 死亡巨龙在空中调转方向,飞向了山谷。 巨龙越来越近,它身上的死亡气息就?越发的浓郁。 莉迪亚斯轻轻蹙眉,强忍不适,伊尔已经咬紧牙关,满头冷汗。 与死亡隔绝的精灵,终究还是不能隔绝死亡魔龙的影响。 珞珈的感觉十分奇妙。 二十年来,她从未从其?他生物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死亡魔法。 她能从中感受到?危险,但更多的,居然是一种?熟悉的亲切。 那亲切的,如同酣眠一样的死亡。 哈瑞斯降落在山谷里。 “……赛兰都因?” 它的声音,比起梅瑞迪斯来,显得更加的年轻。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好似雄壮的哀歌。 “你来领受我将赐予你的死亡了吗?” 伊尔浑身被冷汗浸透,但拉开弓弦的手却稳稳当当,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带着?死亡魔法的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射中了哈瑞斯的眼睛,让它流下?了两行血泪。 “……是谁?” 巨龙愤怒的咆哮响彻了山谷:“是谁竟敢偷袭我?” 魔法阵的效力就?快要消失了,莉迪亚斯拔出盖拉诺林之剑,从山峰上高高跃起,将剑身狠狠地插进了哈瑞斯的脊背。 哈瑞斯晃动身体,想要把她甩下?来:“你是谁?赛兰都因,是你吗?” 莉迪亚斯是赛兰都因的梦境所化,又使用着?赛兰都因铸造的剑,这让双目俱盲、只能凭借气息认人的哈瑞斯几乎将她误认成?了一万年前的那位精灵王。 莉迪亚斯没有答话,而是紧握剑柄在哈瑞斯背上奔跑,划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哈瑞斯被彻底激怒了,张开巨口,喷吐出了漆黑的火焰。火焰所到?之处,事物纷纷风化、崩解,好像在瞬间就?度过了数千年的时光,迎来了最终的死亡一般。 这是死亡的龙焰。除了精灵之外的所有事物,被沾染上了,都会毫无?疑问地迎来死亡。 珞珈心里为莉迪亚斯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哈瑞斯已经眼盲,莉迪亚斯又身手灵活矫健,与它周旋许久都没有被龙焰沾上,还给它的身躯上又增添了几处伤口。 “她还真是幸运……” 珞珈喃喃道。 不过,即使已经有了“幸运”的加持,莉迪亚斯却始终没有攻击到?哈瑞斯的心脏。而她也像力气将要耗尽了一样,给哈瑞斯造成?的伤口越来越少。 对面的山峰上,伊尔已经向着?哈瑞斯射出了数箭,却始终都没有射中它的头部。 而她自己的魔法,虽然命中了哈瑞斯,效力却渐渐地减弱了。 一开始能够使它流血不止的魔法,现在只能蹭破它的几片鳞片了。 怎会如此…… 莉迪亚斯是个?合格的圣骑士,她不该这么快就?耗尽力气,而她自己的魔法,更不该这样衰减下?去。 除非…… 珞珈恍然大悟。 除非是哈瑞斯的死亡魔法影响了他们,让他们的力量渐渐地“死亡”了。 死亡魔龙甚至不需要主动施法,只要他们还在它身边,就?会无?可避免地受到?“死亡”的影响。 力量渐渐死亡,无?法继续给死亡魔龙造成?伤害…… 珞珈忽然背后一凉。 如果说,莉迪亚斯是凭借“幸运”躲闪龙焰的,那么,她的“幸运”是不是也在死亡? “快躲开!” 她顾不上什么,直接向莉迪亚斯大喊:“你的力量和幸运正在消逝,这样下?去,你会躲不开它的龙焰的!快离开它身边!” 莉迪亚斯再一次与一道龙焰擦肩而过,闻言立刻蹬住哈瑞斯的翅膀跟,想要跃上旁边的山壁。 而这一次,幸运最终没有眷顾她。 哈瑞斯的翅膀挣扎扇动,拍在了她的身上。莉迪亚斯狠狠地摔在了山壁上,手中的长剑震脱了手,被击飞到?了珞珈的身边,而她本?人则跌落谷底,生死不知。 伊尔立刻跳下?山谷,向莉迪亚斯所在的地方跑去。 哈瑞斯感受到?了对手的落败,凭借气息找准了她所在的方位,张大了嘴,就?要喷吐龙焰。 珞珈的大脑一片空白。 莉迪亚斯,要死了吗? “梦境”也会死亡么? 会吧,毕竟存在之物必将消逝,无?论多么美好的梦境终有醒来的一天?。 我该如何救她? 用我的魔法么? 可是,我的魔法,也在哈瑞斯的影响下?,几乎走向了“死亡”…… 她好像在迷茫中度过了长久的时间,却又好像只是一瞬。 她看见了落在身边的盖拉诺林之剑。 剑身的十三道金色符文依旧闪耀游动,仿佛不知道主人即将直面死亡。 唯有被它认可之人,才能拿起盖拉诺林之剑。 它的力量,来源于梦境,来源于信念。你的信念有多么坚定,盖拉诺林之剑就?能够发挥多么强大的力量。 珞珈伸出手来,握住了盖拉诺林之剑的剑柄。 我要拯救莉迪亚斯,我要带着?她一起回到?金顶之城…… 她是我母亲的女儿,是我的姐妹,我的手足…… 一股温暖而又强大的力量从剑柄处传来。 十三道符文渐次亮起,迸发出足以与日轮媲美的强烈金光。 而珞珈却并?不觉得这金光刺眼。她双手握紧盖拉诺林之剑,跃下?山谷,向着?哈瑞斯即将喷吐出龙焰的嘴刺去。 剑身贯穿了巨龙的上颚,刺穿了它的大脑。 哈瑞斯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头颈晃动,剧烈挣扎。 珞珈死死地握紧剑柄,不让它脱手。 良久之后,巨龙终于停止了挣扎,“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珞珈用颤抖的双手拔出了长剑,确认哈瑞斯已死之后,立刻跑向莉迪亚斯和伊尔所在的地方。 伊尔半跪在莉迪亚斯身边,愣愣地,不说话。 珞珈的心凉了一半,把长剑放在莉迪亚斯身边,颤着?手去试探她的呼吸。 手掌下?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却昭示着?生命。 感觉到?她的靠近,莉迪亚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珞珈大人……”她轻轻地说:“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珞珈说:“我们杀死了哈瑞斯。” 莉迪亚斯转了转眼珠,看到?了她放在手边的盖拉诺林之剑后,两眼弯弯地笑?了:“珞珈大人,我就?知道,以您的品格,一定可以拿起这把剑的。” 她慢慢闭上眼:“珞珈大人,我感到?有些疲惫了。但不必担心,我不会死去,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 “珞珈,”伊尔声音颤抖:“你会不会治疗魔法?” 珞珈摇摇头:“我是死灵法师,我只知道如何给人施加死亡。” 她只知道怎么杀人,不知道怎么救人。 天?边传来悠远的吼叫,伊尔闭眼凝神,再睁眼之后,严肃地说:“巨龙的族群感受到?了这里的震动,正在向这边赶来。” 他们可以拼尽全力杀死一头巨龙,但却无?论如何无?法和巨龙的族群为敌。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珞珈说。 她快速地用法杖在地上画了一个?传送阵:“快,带着?莉迪亚斯站在法阵中央。” 伊尔看向哈瑞斯的尸体:“为了使迦尔维亚陛下?信服,我们必须带回足以证明屠龙之事为真的信物……” 珞珈将手伸向龙尸的方向,哈瑞斯前额沾满血迹的破碎鳞片飞向她的手中。 “这枚鳞片足以让陛下?信服了。” 她说:“快走!” 伊尔立刻扶着?莉迪亚斯来到?了法阵的中心。 巨龙的咆哮声迅速逼近,法阵也立刻开始运转。 “珞珈——” 被法阵的强光笼罩之前,伊尔大声问:“这座法阵通向哪里?” “我也不知道。” 珞珈诚实地回答。 “哈瑞斯的死亡对附近的空间造成?了冲击,我本?不该在附近使用传送魔法。” 但眼下?的情形,不容许她从容不迫地寻找一个?安全的空间。 “我已经尽力使这座法阵尽可能地安全了——我们三个?不会被空间乱流冲散,可以全须全尾地传送到?一处安全的平地。但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或许我们会出现在洛尔贝涅的宫廷,或许我们会出现在矮人都市的中心。” 伊尔点点头:“只要能一起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好。” 强光闪过,又迅速褪去。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树林之中。 有树木,有植被,他们已经回到?了光辉山脉的北方。 珞珈还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河流,河流上有一座正在使用的亡灵渡口。 看来他们离人类的聚居地不远了。 “莉迪亚斯的身体经受不起下?一次的传送魔法了,我们得去有人的地方求救……” 珞珈一回头,就?发现原本?伊尔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半精灵。 那个?半精灵有着?泛着?淡淡荧光的黑发,五官柔美,仿佛萦绕着?温柔的月光。 不,这副样貌她并?不陌生,不过,之前的这副五官,是出现在莉迪亚斯的身上。 “你是……伊尔?” 半精灵皱了皱眉:“是我,怎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我们的相貌换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莉迪亚斯受了重伤,我们交换容貌的魔法维持不住了吧。” 珞珈低头,看向莉迪亚斯。 她的双眼被一片金色淹没。 莉迪亚斯正在闭目昏迷,金色的卷发垂坠在耳畔。她的五官浓艳,即使正在昏迷,也无?法消减那份攻击性?。 珞珈回忆起伊尔曾经的眼睛。 那是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蓝色的矢车菊与金色的朝阳…… 这副五官长在伊尔的脸上时,她已经觉得十分美好,此时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脸上,更不必言。 珞珈收回目光:“我看到?了一个?亡灵渡口,说明这附近有人类的聚居点。莉迪亚斯的伤势很重,我们需要去有人的地方求救。” 伊尔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副精灵的样子,已经不是戴上帽子就?能遮掩的了。一个?精灵去人类的聚居地求救,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我留在这里照顾莉迪亚斯,麻烦你去找人类来帮忙吧,珞珈。” 说的也是。 之前他用莉迪亚斯的五官时,只要遮住那双尖耳朵,就?没人会认为他是个?精灵。但现在他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只要看到?那如月光般柔美的五官,任谁都知道,他不是人类。 珞珈说:“这里离亡灵渡口不远,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用魔法收拾干净身上的血迹,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向着?人类聚落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房屋和院落干干净净,家家户户的栅栏里都有牲畜。 显然,这是一座相对富庶的村落。如果不是临近富裕的商业都市的话,那么,一定是在首都附近。 只是不知道是哪国的首都了。 珞珈挑了一户从房屋来看最为富裕的人家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个?富态的中年女人。 珞珈向她说明了情况——当然,是挑能说的地方说——并?且请求她帮自己找个?医生,报酬的事情好说。 对方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反而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珞珈久违地从第一次见面的人眼中看出了怀疑与……鄙夷。 “你是从哪里来的人?我可是个?正派人,不和冒充魔法师的骗子打?交道。”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是个?黑发黑眼、长相还能过的去眼的年轻女子,还穿着?魔法师的法袍。第一次遇见她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都误以为她是个?贵族出身的魔法师。 她何时从第一次见面的人眼中看见如此真切的鄙夷? 而且,冒充魔法师的骗子? 这片大陆上,胆敢冒充魔法师的人,无?一例外地会遭到?魔法协会的清剿。 没有哪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会冒着?与魔法协会为敌的风险冒充魔法师的。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认为她是个?冒充魔法师的骗子呢? ……除非,在她的认知里,她所生活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魔法师。 珞珈心下?一沉,问道:“我和同伴之前在附近的树林里迷了路,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略带骄傲地抬起下?巴:“这里是阿然村,往北走二十公里,就?是公国首都了。你这个?骗子,可千万小心了,要是到?了首都,会有异种?猎人把你抓起来,交给大公审判的。” 珞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异种?猎人、公国首都、绝对不会有魔法师存在的地方…… 毫无?疑问,她带着?洛尔贝涅的皇储和精灵族的王子,传送到?了桑兰公国的首都旁边。 第 223章 [vip] 龙病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珞珈的第一个想法。 莉迪亚斯的身体需要及时治疗, 她必须尽快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求救。 这是她的第二个想法。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察觉到了她身份的不?对劲,等自己离开之后,或许她会向异种猎人告密。 莉迪亚斯重伤未愈, 她自己的魔力也还没有恢复, 伊尔……伊尔是非人种族,正是异种猎人狩猎的主?要对象。 不?能让异种猎人找到他们……不?能让这个女人去告密…… “你赶紧走吧,”女人嫌弃地对她挥了挥手:“这里不?是你这种骗子该来的地方。” 该怎么做?用魔法抹除她的记忆?还是…… 不?行,虽然她只和?这个女人搭过话,但说不?定村子里还有其他人看见过她。 只抹除这个女人的记忆,并不?保险。即使抹除了整个村子的人的记忆, 也不?保险。她随时都会面临被异种猎人发现的危险。一旦被异种猎人发现,莉迪亚斯随时都会死?去…… 是了。 珞珈微微一笑。 她明白了。 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加静谧、更加安全呢? 只有活着的生物, 才会带来纷争、带来灾祸。死?亡是静谧的、安全的, 死?亡不?会带来任何?的伤害。 只要这个女人死?去了, 她就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告密。只要这座村子里的人全都死?去了, 她们的行踪就永远都不?会暴露。 如果桑兰公国的人、洛尔贝涅的人, 全部都死?去了, 两国之间?就再也不?会有战争发生, 再也不?会有仇恨、离别, 再也不?会有痛苦, 再也不?会有悲伤。 珞珈微笑着, 向着女人举起了法杖。 死?去吧。死?去吧,去拥抱静谧而又?安全的永恒吧…… 女人的脸色变了:“你要干什么?你……” “再见, ”珞珈说:“不?, 永别了……” “珞珈!” 格维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四周的空间?凝滞了,女人惊恐的神情在脸上冻结, 嘴巴保持着张大的姿势。飘零的树叶固定在空中,一动不?动,连天边的云彩都停止了浮动。 时间?在这片空间?里停止了 格维尔出现在了珞珈的身边。 珞珈疑惑地看着他:“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我马上就可以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了。”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格维尔神情严肃:“你要对这个女人施魔法吗?” 珞珈点了点头:“不?这样?做的话,她会去找人告密的。莉迪亚斯的伤势很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再招来异种猎人的追杀了。” “你要对她施什么样?的魔法呢?”格维尔问:“你要抹除她的记忆吗?” 珞珈理所应当?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太不?保险了。” “我打算杀了她,再将整座村子里的人都杀掉。将来如果我的魔力恢复到足够的限度,我还会杀死?桑兰公国的王室,和?所有的异种猎人。” 她想了想:“如果这样?还不?能解决问题的话,就把桑兰公国的所有人都杀掉。再把洛尔贝涅的人也都杀掉。死?亡会终结一切,只要大家?都接受了死?亡,就再也不?会有纠纷产生了。” 格维尔吞了吞口水:“珞珈……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吗?你再想一想,你真的要为了‘解决问题’,就杀死?两个国家?的所有人吗?” 珞珈闭了闭眼:“那你要我怎么办呢?除了死?亡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解决你我这些时日以来亲眼目睹的所有罪恶?可以救下我们所在意的每一个人?” 小泥村的乔娜,因?为伯爵大人引发的瘟疫而破产,在漫长的饥饿中吃掉了自己亲生骨肉的尸体。金顶之城的演员帕妮丝,在子爵一家?的斗法中充当?了牺牲品的角色,命运全不?由自己掌控。聪明可爱的苏珊娜,像一头牲口一样?,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推向了吸血鬼的牧场。卡加独眼的上尉,虔诚的佐伊大婶…… 与此同时,贵族们赛马、旅行、与人相爱,享受着生命中所有的美好。 “命运虽然是不?公的,但好在死?亡是公平的。” 珞珈说:“我会赐予所有人以公平的死?亡,并将他们的亡灵送往死?灵之海深处的亡者之国。在那里,没有纷争,没有痛苦,只有宁静、安全与公平。” “你疯了。” 格维尔沉默良久,最终平静地说:“我知道,我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并不?尽善尽美,它存在着许多黑暗以及不?公,但改变它的方式,绝不?应该是剥夺所有人的生命。” 他点开了珞珈的人物面板:“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珞珈看着他飞速地划动自己的人物面板,掠过年龄、魔力、技能、幸运值这些属性,直接拉到了人物状态那一栏。 看到人物状态里清楚的“龙病”字样?,格维尔大松一口气?:“太好了,你只是被上了一个debuff。哈瑞斯的死?影响了你,就像梅瑞迪斯和?格里夫特的死?影响了赛兰都因?和?迦尔维亚一样?。杀死?巨龙的人,会被巨龙的亡灵诅咒。还记得赛兰都因?屠龙之后的改变吗?他变得执着于永恒,就像你现在执着于死?亡一样?。” “我没有疯,”珞珈说:“也没有被诅咒。如果一定要说哈瑞斯的死?亡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的话,只能说是它的死?让我认清了一些事情。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正义?,真正的公平,唯有死?亡才能让我在意的人得到安全。解除你的法术吧,格维尔,你可以阻拦我一时,却?无法永久地阻拦我。” 格维尔埋头在光屏里,十指飞速敲打:“……你之后会感谢我阻拦你的。如果我真的放你出去杀人的话,等你恢复神智,会愧疚而死?的。你很珍视他人的生命,绝不?会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说出剥夺无辜之人生命的话的。……该死?,这个debuff怎么无法消除?” 他刚刚试着清除“龙病”的debuff,屏幕上却?弹出了“无法清除”的弹窗。 “巨龙的死?亡居然可以影响到这种程度吗?” 连他的管理员权限都不?能删除屠龙带来的debuff。 “难怪赛兰都因?和?迦尔维亚在屠龙之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一个执着于永恒,剥离了精灵族的命运,一个沉溺于战争,以征服其他国家?为乐。 屠龙之后所遭受的诅咒,居然连他也不?能删除。 他深呼吸了一下:“珞珈,我没办法直接为你清除这个debuff。或许,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够帮助你克服屠龙的副作用。” 珞珈抿了抿唇:“你认为,我是被巨龙的死?亡所影响,像赛兰都因?一样?,产生了不?该出现的念头吗?” 格维尔点头:“我认识的珞珈,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打算剥夺他人的生命。你或许会利用自己的魔法杀人,但你杀死?的,都是曾经作恶的人。你绝不?会想要杀死?无辜的人。” 珞珈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在你的心中,是这样?的人吗?” 格维尔坚定地点了点头:“你在我的心中,就是这样?好的人。你现在只是被龙病影响,才会产生如此可怕的念头。珞珈,不?要让巨龙的死?亡毁灭你的生命。不?要杀死?无辜的人,还要美其名?曰为他们带来公平与正义?。追寻公平与正义?的旅程十分?艰难,但即使再艰难,也不?应该以他人的死?亡作为捷径。” “我……我……” 珞珈的双手轻轻颤抖,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一片混乱:“我只是……” “……我一开始 ,只是想要保护伊尔和?莉迪亚斯。我不?想让他们再遭到伤害了。我不?像让任何?人再遭受到伤害了。” “保护某个人,不?应该以杀死?其他人作为代价。” 珞珈深吸一口气?:“我……我明白了。我不?会杀死?任何?人了。” 见她平静了下来,格维尔解除了时间?停止的状态。 中年女人惊恐的表情有了变化?,她大叫了起来,想要呼救,珞珈改变了手中魔法的性质,给她施加了一个混淆的咒语。 “今天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珞珈说:“你也没有遇见任何?可疑的人。” “今天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我也没有遇见任何?可疑的人……” 女人喃喃地重复。 见魔法生效,珞珈放下法杖,几乎落荒而逃。 她在泥泞的小路上奔跑,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进了暗红色的泥水里。 她在泥水里摸索,握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冰凉的、手心粗糙,布满细碎伤痕的手。 是莉迪亚斯的手。 顺着这只手向上看,是莉迪亚斯毫无生机的脸。 灿如朝阳的金色卷发落在泥水里,矢车菊一般的蓝色眼眸再也无法睁开。 珞珈抬头一看,发现伊尔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的方向。 “你……” 珞珈嘴唇颤抖:“她……” 伊尔没有说话,连视线也没有移动,好像他的生命力都被抽干了一样?。 珞珈放开莉迪亚斯的手,爬起身来,拔腿就跑。 路上的景象飞速变化?,一会儿是乔娜麻木的脸,一会儿是苏珊娜被野狼啃食的尸骨,一会儿又?是转动念珠,虔诚祈祷的佐伊大婶。 我一定要跑得比这些幻象更快。 珞珈想着。 只有这样?,她才能逃离哈瑞斯的诅咒,逃离巨龙的死?亡…… 终于,她跑到了小路的尽头。 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黑发黑眼、身穿法袍、面容典雅的魔法师。 珞珈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她自己。 不?…… 那是…… 那是“死?亡”的化?身。 赛兰都因?屠龙后,看到了自身意识所分?裂出的巨龟。她杀死?哈瑞斯后,看到了“死?亡”的化?身。 只不?过,她将自己的形象赋予了“死?亡”。 在她的心中,自己才是“死?亡”的化?身。 “真难过啊。” “死?亡”说:“命运对他们真是不?公平啊。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活着,就会永无止境地痛苦下去。只有死?亡,才能赐予他们解脱。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不?得不?说,“死?亡”是她的化?身,所说出的话,和?她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珞珈深吸一口气?:“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死?亡”微笑着说:“看来,我们拥有一样?的目标。” 她向珞珈伸出了手:“杀死?了哈瑞斯的你,拥有着比死?亡巨龙更加强大的力量。再加上我的帮助,我们可以把死?亡的瘟疫散播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给每一个生灵赐予公平的死?亡。” 珞珈摇了摇头:“虽然你的邀请很有吸引力,但还是容我拒绝。” “这个世界虽然并不?尽善尽美,但它是我所在意的人最得意的创造。他为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都倾注了心血,因?而使每一个生命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命运。生命之尊严在于其独立,我不?是神明,怎么有资格以赐予的姿态毁灭他们的生命呢?” 她现在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再回想起方才的想法,自己都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根绝痛苦与绝望,就要杀死?所有人……她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这就是巨龙的死?亡吗…… “你的debuff消失了!” 格维尔惊喜地说:“‘龙病’……消失了!” “死?亡”收敛了笑意,收回了伸出的手。 “看来,现在还不?是我出现的恰当?时机。” 她淡淡地说:“你的心中,还对生命与爱有着期待。或许我应该继续等待,等到你对一切鲜活的生命都绝望,一心只想投向死?亡的怀抱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你才会握住我的手。”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格维尔自信满满地说:“你就放心地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像是听见了他说的话一样?,“死?亡”抽了抽嘴角,身影渐渐消失。 “死?亡”消失之后,方才的幻象们也都消失了。 珞珈定了定神,回到了莉迪亚斯和?伊尔藏身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自己会看到一个死?去的莉迪亚斯和?毫无生机的伊尔。 好在那只是幻象,莉迪亚斯虽然虚弱,但依然活着,伊尔也依旧生机勃勃,没有因?为爱人死?去而丧失生命的所有力量。 “珞珈!” 看到珞珈回来,伊尔欣喜地向她招了招手:“你找到人帮忙了吗?” ……非但没有找到,反而被龙病左右,差点杀死?了一个村子的人。 珞珈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没有,但探听到了一件重要的信息。我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是桑兰公国的首都附近。” 伊尔面色一变:“我们在桑兰的首都?” 珞珈点了点头:“没错。”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伊尔:“我是一个魔法师,你是一个精灵,我们两个在桑兰境内十分?显眼。” 她又?指了指莉迪亚斯:“而她又?是洛尔贝涅的皇储,这身份更不?能被桑兰的人发现。桑兰异种猎人横行,我们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莉迪亚斯伤势好转到能进行下一次传送为止。” 之前还觉得他们传送到了人类聚居点附近,是一种幸运,现在却?恨不?得一开始就传到一个深山老林里,至少不?会被异种猎人顶上。 伊尔扶起了莉迪亚斯,点了点头:“走。” 第 228章 [vip] 我还要把你卖个好价钱呢 珞珈指了指村庄的方向:“我们不能往那边去了, 那座村庄里的人,对外来?人的敌意很大。” “毕竟这里是桑兰首都,桑兰大公可是以屠杀异种为乐的。” 伊尔耸了耸肩:“就算他们冲出来?要将我们扭送给异种猎人, 我都不奇怪。” 被他扶在肩膀上?的莉迪亚斯半睁着眼睛, 轻轻地笑了:“抱歉,伤成这个样?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利用法阵传送回洛尔贝涅境内,不用在这里东躲西藏。 “你可少说两?句吧。” 伊尔无奈地说:“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说这些有的没的。” 珞珈看到她?的发间沾了一点?泥巴, 心跳忽然空了一拍。 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幻象里,莉迪亚斯毫无生?气地倒在泥泞里的样?子。 珞珈伸出手来?,重重地擦去了莉迪亚斯发间的泥点?。 莉迪亚斯抬起?眼睛, 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珞珈轻咳一声:“你这里脏了一点?。” 莉迪亚斯收回目光, 低声说:“珞珈大人, 等我们找到藏身之处, 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她?察觉到了。 珞珈想, 她?察觉到了“龙病”的影响。 圣骑士的直觉真是敏锐到恐怖啊……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一样?。 珞珈心下感慨。 也?难怪, 她?在迦尔维亚身边长大, 太清楚受龙病影响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我没事, ”她?故作轻松地说:“只是魔力消耗得太厉害, 有些疲惫了。” “希望您万事无忧。” 莉迪亚斯认真地说。 珞珈笑了笑, 刚想说什?么,却见伊尔脸色一变, 沉声说:“有人来?了。” 在森林中, 精灵能够听见落叶传来?的消息。 “是一伙二十人以上?的骑兵。” 伊尔闭目倾听:“二十三……不,二十五人。骑士拿着长枪, 连战马都披着甲胄。有微弱的魔法力量,都是圣骑士。” “二十五人的重骑兵小队,”莉迪亚斯声音微弱:“在桑兰境内,就只有可能是……” 不用她?说,珞珈的心里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异种猎人军团。” 珞珈心下震惊。 “我明明……” 她?明明已经消除了见过?她?的人的记忆,为什?么还会引来?异种猎人?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伊尔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他们的马蹄声十分缓慢,听起?来?比较悠闲,不像是接到举报前来?围剿异种,反而像是来?定期巡逻的。” 珞珈稍稍放下了心。 异种猎人不是来?围剿他们的,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不被发现…… “别放心得太早。” 格维尔说:“异种猎人驯养了特殊的魔法猎犬,能够闻到异种和魔法师的味道。” “什?么?” “这是桑兰公国地图的特殊玩法,玩家需要带领伙伴躲避带着猎犬的异种猎人的追踪。魔法猎犬的追踪范围是方圆二百米,出现在这个范围之内,就会被猎犬标记,从而引来?异种猎人的追踪。现在猎犬距离你们还有两?百八十米,建议你们快跑。” 可是…… 珞珈的眼神立刻落在了莉迪亚斯的身上?。 以莉迪亚斯现在的情况,别说快跑了,他们连走路都走不快。 “我感觉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 珞珈说:“伊尔,你有没有听到猎犬的脚步声?” 伊尔继续侧耳倾听,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听见了猎犬行走在滩涂上?的声音,它们比骑兵小队离我们更近。但?这些猎犬和普通猎犬的气息不同,它们好?像……” “桑兰宫廷驯养了能够捕猎异种的魔法猎犬。” 莉迪亚斯轻声说:“它们能闻到非人种族的气味,还能分辨出空气中的魔法能量。异种猎人用它们捕猎非人种族,但?它们也?能找到魔法师。” 巧了,他们一个人是异种,一个人是魔法师。 “我们和猎犬在河流的同一侧。” 伊尔说。 “我们渡河。” 莉迪亚斯立刻说:“河水会隔绝我们身上?的气味。” 伊尔欲言又止,珞珈低头一看,看见了莉迪亚斯盔甲间渗出的血迹。 在她?去村庄求救的时候,伊尔已经为莉迪亚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这一番移动下来?,伤口可能又崩开了。 但?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强行渡河。 珞珈捡起?一片落叶,变成了一叶小舟。伊尔扶着莉迪亚斯上?了船,向对岸划去。 河流不宽,一会儿就到了对岸。对岸是另一片平原,坐落着另一座村庄。再往远处,是苍翠的连绵山岭。 那是光辉山脉在桑兰公国境内的余脉。 “现在你们距离猎犬有四百多米,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格维尔说:“而且你们之间还隔着一道河流。莉迪亚斯说得对,河水会隔绝猎犬的嗅觉,你们现在安全了。” 珞珈稍稍松了口气。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藏身之地。 珞珈衡量了一下,发现较为安全的藏身之地是深山中。 山中鸟兽众多,气味复杂,很可能还有魔法生?物存在,不利于猎犬追踪。而且骑兵不适合在山中作战,异种猎人不会冒着风险进山,只为抓捕几个不明身份的外来?人员。 她?向莉迪亚斯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莉迪亚斯也?赞同:“您的看法十分正确。在我履行圣骑士的职责之时,也?不会贸然带领战友们抛弃坐骑,进入山林之中。” “你可少说两?句话吧。” 伊尔面无表情地说:“别忘记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人类而已。人类是会死的。” 珞珈抿了抿唇。 “我还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 莉迪亚斯笑了笑:“不用太过?担心我。” 伊尔咬了咬牙,扶着她?的手却更加轻柔了。 小心翼翼地穿越平原,走进深山之后,莉迪亚斯终于是撑不住了。 伊尔找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将莉迪亚斯安置在树下,对珞珈说:“我去找点?草药,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走动。” 珞珈点?了点?头。 等伊尔走后,莉迪亚斯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珞珈说:“珞珈大人,以我的君主迦尔维亚的荣誉起?誓,我不会轻易死去。所以,请您不要再这样?悲伤了。” 珞珈知道,以迦尔维亚的荣誉起?誓,是圣骑士最认真的誓言。 只是…… “我看上?去,有这么难过?吗?” 珞珈问。 “是啊,”莉迪亚斯回答:“您难过?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就像迦尔维亚陛下一样?。你真的很像她?,珞珈。” “迦尔维亚陛下也?会悲伤吗?” 莉迪亚斯说:“陛下她?,无时无刻不在悲伤。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子民,深深地为他们不幸的命运而悲伤。但?是,巨龙……” 她?疼得倒吸一口气:“巨龙扭曲了她?的爱,扭曲了她?的悲伤。她?以永无休止地征伐其?他国家的方式来?爱自己的国家,这是战争巨龙之死给她?带来?的诅咒。珞珈,你也?杀死了一头巨龙。我担心你也?受到了同样?的诅咒,毕竟你看起?来?那么难过?。” “我看见了一些幻象,”珞珈说:“我看到你死去了,伊尔失去生?命的力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还看见……” 她?抿了抿唇:“我还看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无一人不痛苦,无一人得到了公平。只有死亡才能带来?真正的公平,与真正的宁静。我想要将死亡作为一份礼物,公平地赐予每一个人。” “死亡,的确是一份礼物。” 莉迪亚斯微笑着说:“在饮尽生?命之杯中的美酒之后,死亡的确是一份美妙的礼物。但?在此?之前,谁也?没有理由?剥夺他人的生?命,不是吗?” “是啊,”珞珈笑着叹了一口气:“即使死亡真的是一份礼物,可除了神明之外,谁也?没有资格将它强行施加给他人。” 她?伸手探向莉迪亚斯的额头,半开玩笑地说:“快点?好?起?来?吧,皇储殿下,我还要把您带回金顶之城卖个好?价钱呢。” 迦尔维亚陛下承诺给她?的尾款可还没有付清。 “你把我卖了多少钱?” 莉迪亚斯笑着问:“我的身价可是很贵的。” “我把你卖了一万金币。” 珞珈说。 “你被骗了。” 莉迪亚斯向后仰躺,靠在树干上?:“我起?码值百万金币。” 珞珈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头顶树冠中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 她?立刻抬起?头来?,看见一个阴影从头顶掠过?。 那绝对不是飞鸟或走兽的身影,那是个人。 而且对方并不是伊尔,她?没有感受到那股存在感极强的“生?机”。 有人看见了她?们。 珞珈立刻抬起?法杖,瞄准了正在飞快离去的人影,想要把他击落。 “不必麻烦了。” 莉迪亚斯闭着眼,懒洋洋地说:“那是个斥候。” 珞珈声音紧绷:“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他击落,否则他会……” 否则他会把消息传回本?部。 等等…… 珞珈狐疑地看向莉迪亚斯:“为什?么你不担心?你不怕他招来?异种猎人吗” 莉迪亚斯半睁开眼:“我只说他是斥候,但?没说他是异种猎人的斥候。” 她?指了指自己头顶:“珞珈大人,虽然您有魔法的加护,但?不得不说,您的视力还是不如我。异种猎人可不会有六个指头的斥候。” 珞珈抬头看向她?的头顶,只看到了茂密的树冠,很难想象莉迪亚斯可以在如此?茂密的树叶之间看清对方一共有几根手指。 她?自己只能看清对方是个人。 “那是个弓箭手,”莉迪亚斯说:“他拿着一把弓。我对弓箭手有着一些小小的了解。” “异种猎人排斥一切与他们所认为的‘正常人’不同的存在,除了非人种族之外,他们还排斥天生?残疾者,比如侏儒和肢体缺失之人。无论如何,他们不会接受一个六指的斥候。” “在我离开金顶之城之前,曾经接到过?来?自桑兰的情报,桑兰国内的猎杀异种行动已经进展到了一个新的极端,现在不仅是残疾者,连容貌过?于丑陋都可能会成为被猎杀的理由?。天生?六指,一定会成为被猎杀的对象。” “那么,桑兰境内,会接受他作为斥候的势力,一定是……” “反抗军!” 珞珈脱口而出。、 莉迪亚斯赞许地点?头:“没错,反抗军。恰巧,我离开金顶之城之前,还接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据说……”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了无数细碎的声音。 珞珈站起?身来?,四下环顾,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们身边的山林中出现了许多的人。 有埋伏在树冠上?的弓箭手,有隐藏在树干后的轻甲战士。 这些人里,有所谓的“正常人”,也?有许多像是六指、独眼、侏儒之类的“异种”。 他们沉默不语地,把她?和莉迪亚斯围进了包围圈。 莉迪亚斯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继续说:“……据说,桑兰公国的王太子,安德鲁.艾利奥特殿下,因为不肯处死一名异种,当?众违抗桑兰大公的命令,被从宫廷里驱逐了。” “忠诚于他的宫廷骑士们甘愿与他一同被放逐,我原本?在想,这些人离开了宫廷之后,会往哪里去呢?是继续留在桑兰境内,还是前往中立的夏亚等国,抑或直接投靠洛尔贝涅?” “现在我明白了,他没有离开桑兰公国,甚至没有远离公国的首都。他带着忠诚于他的骑士们,躲藏在首都附近的山林中,为‘异种’们提供保护。” 有一个身着甲胄的高挑男子,从轻甲骑士们身后走出。 莉迪亚斯睁开双眼,看向男子。 “好?久不见了,安德鲁殿下。上?次见面,还是三四年前吧?” “三年,七个月,十三天。” 男子说:“别来?无恙,金发的莉迪亚斯。”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 229章 [vip] “我是反抗军的首领” 安德鲁.艾利奥特, 桑兰大?公第一任妻子所生长子,桑兰公国的王储。 珞珈曾经从莉迪亚斯口中听说过他的名字。据莉迪亚斯说,这位公国王储并不赞同桑兰大?公猎杀异种的做法, 甚至还因此与大?公产生了不小的冲突。 而且, 他还是莉迪亚斯的盟友…… “五年过去,不知道您当初的诺言是否还能兑现。” 莉迪亚斯说:“不知道你我是否还能算是朋友。” “莉迪亚斯殿下,您可?真是瞧不起我啊。” 安德鲁说:“我虽然?愚钝,但记忆力?还是很好?的。” 他抬眼看?向珞珈,挑了挑眉:“这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莉迪亚斯说:“是我托付生命的朋友。” “既然?如此, 那她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安德鲁右手按着胸口,郑重地说:“龙之心一事,我至今没有忘记。莉迪亚斯, 我对?你的感激, 你我之间的友谊, 将会持续到?我生命的尽头。” 他转身对?身后一个独眼的中年男子说:“尼尔, 带莉迪亚斯殿下回营地, 她受了重伤, 需要得到?圣骑士的治疗。请转告营地的大?家, 莉迪亚斯殿下虽然?是洛尔贝涅的皇储, 但却?是我的朋友, 反抗军的贵客, 桑兰公国的盟友。如果有谁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不恭敬,将被视为对?我本人以及反抗军的背叛。” “遵照您的命令。” 尼尔走到?莉迪亚斯的身边, 恭敬地问:“殿下, 请问您的伤在何处?” 莉迪亚斯说:“肋骨,左臂, 右腿。” 她向伊尔伸出右臂:“我的左腿还能受力?,不用担架,扶我起来就?好?。” 尼尔立刻托着她的右臂,将她扶了起来。 队伍中又走出三四个年轻人,护送着他们离开。 等到?他们消失在目光中之后,安德鲁才转向珞珈,带着些许歉意说:“抱歉,我有些担心莉迪亚斯的伤势,没来得及等她为我们互相介绍。请原谅我的无礼,允许我向您介绍我自己。” 他向珞珈微微倾身鞠躬:“我是安德鲁.艾利奥特,桑兰反抗军的首领。” 又是贵族的矜持。 珞珈暗暗叹了口气。 不经由共同友人的互相介绍,私下里结识,就?被视为失礼。 “我是珞珈,”珞珈说:“是个魔法师。王储殿下,我不是什么?贵族,所以在我面前?,您不必拘泥于?贵族的礼仪。” 安德鲁苦笑着说:“珞珈大?人,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储了。我的父亲剥夺了我所有的名号,将我放逐出宫廷。从那以后,我只是反抗军的首领安德鲁而已。” “安德鲁大?人,”珞珈从善如流:“不知道您和您的同伴有没有看?见一个半精灵?他是我们的同伴,刚刚独自一人去森林里寻找药草了。” “实不相瞒,”安德鲁微笑着说:“正是因为得知营地附近出现了一名半精灵,我才派出斥候搜索森林,这才找到?了你们。” 他说:“我们有一位同伴天生拥有与花草树木沟通的能力?,就?在刚刚,树木告诉她,有一位黑发黑眼的半精灵忽然?出现在了森林中,还在寻找治疗外伤的草药。我曾听到?过一些未经证实的传闻,说洛尔贝涅的皇储殿下即将与一位黑发黑眼的半精灵订婚。即使只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我也期待着能够再次见到?莉迪亚斯殿下。于?是,我出现在了这里。至于?那位半精灵阁下,树木会告诉他莉迪亚斯的去向,或许他现在已经在赶往营地的路上了吧。” ……未经证实的传闻。 珞珈抽了抽嘴角。 莉迪亚斯接到?了有趣的情报,说安德鲁被桑兰大?公流放。安德鲁听到?未经证实的传闻,说莉迪亚斯和半精灵订婚。 你们两国到?底往对?方的宫廷里派了多少个密探啊? 连继承人的政治动向和感情生活都被掌握得一清二楚。 安德鲁笑了笑:“请不要担心,反抗军对?于?‘非人异种’们都保持着欢迎的态度。毕竟,没有一位异种会选择帮助异种猎人军团,来加害反抗军。” 伊尔去和莉迪亚斯会和了就?好?。 珞珈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安德鲁身后的战士们,又问:“安德鲁大?人,您带领这么?多战士离开营地,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迎接莉迪亚斯吧?” 她粗略一数,聚集在这里的反抗军战士已经超过了五十?人。 对?于?一个地下反抗军团而言,首领带着这么?多的兵力?同时离开大?本营,总不能是为了给盟友撑场面的。 而且,安德鲁并没有跟着莉迪亚斯离开,而是派了几个人护送她回去,自己却?带着大?部队留了下来,说明他出行的目的仍未达到?。 “您果然?看?出来了,”安德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错,我这次带人出来,的确不只是为了迎接莉迪亚斯。” 他抬起右手,按住胸口:“我们这次出行,是接到?了线报,据说河对?面的阿然?村里,有一名女性生下了没有手脚的婴儿?。她的丈夫和她是堂兄妹,堂兄妹之间生下畸形的胎儿?,虽然?不幸,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但在如今的桑兰,这就?是与异种通奸的罪证,一旦被异种猎人发现,就?会被抓去宫廷前?的广场上施以火刑。” “偏偏这几天,异种猎人军团总是在这附近巡逻,每次经过村庄,都会进入人家索要财物,好?几次都险些发现了无手足的婴儿?。她的家人心力?交瘁,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而在昨晚,来家里借勺子的邻居无意之间发现了婴儿?的秘密。按照大?公的规定?,发现邻居家中出现异种而不向异种猎人举报的,也要一同视为异种。孩子的父亲担心邻居会在异种猎人今天来村中巡逻的时候举报,于?是偷偷带着孩子连夜进山,刚刚才找到?了我们的营地,向我们寻求保护。但孩子的母亲生产之后身体虚弱,没能一起过来。我这次带人出行,就?是去救她的。” “异种猎人日常的巡逻小队由二十?五人的重骑兵组成,我这次带了五十?人出动,应该能够从异种猎人手下救下她。” 安德鲁真诚地说:“虽然?向第一次见面的朋友提出这种要求十?分失礼,但是,珞珈大?人,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助力?,或许我们会更有胜算。” 果然?,就?知道他将自己留在这里另有所图。 安德鲁立刻又说:“我知道,您是一位魔法师,而我的父亲被魔法协会所不容。但我并非要求您向我效忠,而是代表一个可?怜的女人请求您的帮助,相信魔法协会也会理解她的苦衷,不会因为您帮助了我而惩罚您。” “我并非魔法协会的成员,”珞珈说:“他们的戒律与我无关。而且……” 她叹了口气:“我也对?您父亲的某些行径十?分不齿。能够以我的力?量,从异种猎人的手中救下一个无辜的女人,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必须说明,我刚刚经历过一场消耗颇大?的战斗,至今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很可?能无法发挥我全部的实力?。”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珞珈大?人。我不会无礼到?指责无私助人的朋友力?量不足,您的每一份帮助,都值得我最真挚的感谢。” 他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珞珈大?人,我们边走边说吧。” 树林里不能骑马,他们于?是步行向河边走去。 路上,安德鲁忍不住说:“虽然?向新朋友抱怨旧朋友十?分失礼,但我还是要说,在……在五六年前?,我也曾有过几位魔法师朋友。被父亲放逐之后,我为了聚集力?量创立反叛军,也曾给他们去信寻求帮助,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拒绝了我。他们的理由是魔法师不能干预人类的战争,所以不能向我提供帮助。所以,珞珈大?人,您能接受我的请求,为我提供帮助,对?我而言,是意外之喜。” 珞珈抿了抿唇:“魔法师固然?不能干涉人类的战争,但所谓的战争,起码应该是势均力?敌的两方互相攻击。像洛尔贝涅的迦尔维亚陛下对?周边小国发动的战争,其战力?对?比之悬殊,已经令人十?分疑惑,这究竟是战争还是单方面的屠杀了。而您的父亲组建异种猎人军团,向国民发动猎杀条令,这种行径简直……” 安德鲁说:“请不必顾及我的面子,珞珈大?人。自从我的父亲在宫廷前?的广场架上火刑架的那天开始,我和他已经不共戴天了。” “……那我就?说了。”珞珈说:“您的父亲简直死不足惜。一国君主,居然?向自己的子民举起屠刀——难道子民们是他的敌人吗?难道他要向自己的子民发动战争吗?” “帮助您反抗异种猎人,拯救无辜的‘异种’,这根本不算参与战争。充其量,只能算是为弱者提供帮助罢了。” “魔法师已经为贵族们提供过太多的帮助了,偶尔帮助一下弱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安德鲁看?着她笑了:“珞珈大?人,我明白您为何会成为莉迪亚斯的朋友了。” “您和她,虽然?都因自己的身份而有一些身不得已,但你们都有一颗良善之心。” 他把手伸进领子,取出了挂在胸前?的挂坠。 那是一颗微微泛着蓝光、仿佛跃动着的心脏的红宝石。 “以龙之心起誓,珞珈大?人,我会永远忠诚于?和您的友谊,就?像我忠诚于?和莉迪亚斯的约定?一样。” 第 230章 [vip] 直至命运的尽头 ……龙之心?。 那是四年前战败的桑兰大?公献给迦尔维亚陛下的珍宝, 代表了桑兰公国对洛尔贝涅的臣服。 当初被派来洛尔贝涅和谈的,正是桑兰彼时的王储,安德鲁殿下本人。 而?龙之心?在那之后就失窃了, 下落不明。 时至今日, 迦尔维亚陛下还试图以“龙之心?失窃”为由,向桑兰公国发起战争。 不过由于皇储失踪,迦尔维亚暂时还没有正式宣战。 没想到,失窃的龙之心?却出现在了安德鲁这里。 珞珈谨慎地说:“据我所知,真正的龙之心?现在应该被收藏在洛尔贝涅宫廷的藏宝库中。” “或许吧。” 安德鲁笑?着说:“但也有可?能?,它从来就没有留在洛尔贝涅。” 他仰头望向树冠间漏下的细碎的金色阳光, 神情悠远:“珞珈大?人,您知晓龙之心?的来历吗?” 珞珈点点头:“我对此有所了解。据说,桑兰公国的王族将自己视为巨龙的扈从, 而?龙之心?则是象征着他们身份的宝物, 是桑兰的国宝。” 正因如此, 在四年前的第三次温亚德战役之后, 迦尔维亚才会接受龙之心?作为桑兰公国愿意臣服的信物。 “是的, 它是桑兰王族最珍贵的宝物。” 安德鲁眼神温柔地说:“因此, 我的父亲, 也就是桑兰大?公, 在向我母亲求婚时, 亲手将龙之心?戴在了她的颈间。我的母亲因此相信了他的诚意, 同?意了他的求婚。” 他笑?着叹了一?口气:“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龙之心?是象征着桑兰王族的国宝, 但对于童年时代的我来说, 龙之心?只是母亲常年佩戴在颈间的饰物。每当我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龙之心?的光芒都会在我眼前闪烁。” “您或许也知道, 珞珈大?人,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珞珈沉重地点点头。 在王太子的外祖父失去政治上的利用价值之后,桑兰大?公立刻与原配妻子离婚,为自己迎娶了另一?位能?够给他带来助力的妻子——也即是迦尔维亚的堂姐,她那谋权篡位的伪帝叔叔的女儿,彼时的洛尔贝涅公主。 而?在桑兰大?公再次结婚之后不久,安德鲁的生母,桑兰公国的前王后就离奇死亡了。 “在她离去之后,桑兰的宫廷里,再也没有人能?够与我为伴。” 安德鲁抚摸着龙之心?:“我的父亲……该说这是他对我仅剩的父爱呢,还是因为他认为我是桑兰的王储,因此有资格拥有龙之心?呢……在母亲死后,他没有收回龙之心?,而?是允许我将它作为母亲的遗物留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我唯一?的慰藉。直到……” 直到四年前,桑兰战败,桑兰大?公命令安德鲁出使洛尔贝涅,将龙之心?献给迦尔维亚。 “对您而?言,这一?定?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旅程。” 珞珈真心?实?意地说。 一?边是父亲与君主的命令,国家的生死存亡,另一?边,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我不愿交出龙之心?,”安德鲁说:“我已?经失去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9) 了母亲,不想再失去唯一?一?件能?让我回忆起她的物品了。但与此同?时,我也是桑兰的王储,我有义务遵照大?公的旨意,为国家的存亡献出自己的一?切。珞珈大?人,您说得对,那的确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 他自嘲地笑?笑?:“从桑兰到洛尔贝涅的行程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怨恨我的父亲,恨他为什么拥有整个国家的财富,却偏偏要用我的龙之心?当作讨好洛尔贝涅的代价。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能?够抛下这一?切,抛下身为王储和儿子的责任,带着母亲唯一?的遗物逃离这里,从此浪迹天涯。即使失去了一?切,至少我还拥有着母亲的回忆。” 他耸了耸肩:“让您见笑?了,时至今日,我依旧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软弱无能?,将自己的个人情感?凌驾于国家大?事之上的人。” “儿女对于母亲的怀念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感?,”珞珈安慰他说:“即使是我这个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的人,也会时常幻想自己母亲的模样,幻想着能?有母亲陪伴的生活。更何况,龙之心?是您母亲唯一?的遗物,您不忍心?舍弃它,这不是一?件值得指摘的事情。” “但我毕竟是一?个胆小?的人,”安德鲁说:“我没有胆量带着龙之心?逃亡。于是,我来到了洛尔贝涅,来到了迦尔维亚的宫廷。” “在那里,我遇见了一?名年轻的骑士。” 四年前的某一?天,安德鲁带着桑兰公国的使节团抵达了金顶之城。按照外交惯例,他这个敌国王储被安排在了离皇帝寝宫较远的偏僻宫殿居住。 在他入住金顶之城的第一?天,负责为他分配房间、指引道路、介绍宫廷,并检查他的随从和行李是否符合洛尔贝涅宫廷规定?的,是一?名金发的年轻骑士。 那骑士太年轻了,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加之她做事的态度非常认真,一?开始,安德鲁以为她是洛尔贝涅宫廷里的见习骑士。 她自称名叫盖拉诺尔。 每一?位君主的宫廷里,除了得到授勋的、真正的圣骑士们之外,还存在着大?量未授勋的见习骑士。这些见习骑士除了每日的训练、学习之外,还负责承担宫廷内的繁琐事务,比如打扫马厩、城堡巡逻、驻守城门、接待客人等。 他们为君主承担繁重的劳动?,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君主的授勋,成为真正的圣骑士。 当然了,能?有资格在宫廷里担任见习骑士的,无一?例外,都有着贵族的身份。 桑兰公国的宫廷里也有许多见习骑士,安德鲁习惯了见习骑士的服务,因此一?开始,他并未怀疑盖拉诺尔的身份。 迦尔维亚陛下公务繁忙,安德鲁在宫廷中等待了一?周,也没能?等到皇帝的接见,反倒是盖拉诺尔经常来拜访他。一?开始,是询问他在宫廷里住不住得惯,有没有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需求。 他惊讶于盖拉诺尔对于工作的尽职尽责,于是每次都回答她,住得很习惯,侍从们和宫廷贵族都对他很尊敬,他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后来,盖拉诺尔就不再问这些问题了,反而?向他询问桑兰公国的风土人情,和他讨论桑兰以及洛尔贝涅的历史、文化、商业与经济上的联系。 安德鲁原本没有心?情与她谈论这些,但架不住她实?在热情,只好与她交谈。在交谈的过程中,又发现盖拉诺尔不仅见识渊博,能?言善辩,更难能?可?贵的是十分谦逊包容,是个良好的倾听者。于是渐渐地,他们谈论的话题从两国的关系渐渐转向了私人话题。 安德鲁向她倾诉对亡母的思念,对自己在桑兰公国的处境的不安,对迦尔维亚陛下的畏惧,以及等待接见时的惶恐不安。盖拉诺尔则告诉他,她对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尊敬与憧憬,又是多么努力地想要追上母亲的脚步。她爱着一?个人,却没有勇气向他求婚。她有一?位得力的助手,真挚的朋友,但宁愿他从未遇见过自己。她为自己的君主献上此生唯一?的忠诚,可?有时候,却对君主的所作所为并不赞同?。 最后的最后,盖拉诺尔问他,为什么一?直如此悲伤。 安德鲁沉默了。他没有告诉她有关于龙之心?,有关于他早逝的母亲,有关于温暖的怀抱和闪烁的光芒。 他只是说,他对于提心?吊胆的等待感?到疲惫,希望能?早日得到迦尔维亚陛下的接见,早日完成谈判,早日回到自己的祖国。 于是盖拉诺尔说,安德鲁殿下,您的心?愿会得到实?现的。 第二天,迦尔维亚陛下就接见了他。和她共同?接见他的,是洛尔贝涅的皇储,斯莱廷亲王,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殿下。 天灾皇帝的气势令他恐惧,整场接见的过程中,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皇帝与皇储的面?容。他的侍从照本宣科地汇报着早在国内就决定?好了的议和条件——桑兰公国愿意割让部分领土,献上以龙之心?为代表的大?量财宝,并向洛尔贝涅臣服,承诺永远的和平。皇帝的侍从也照本宣科地接受桑兰公国的臣服,最后,作为仪式的象征,他的侍从托着盛放着龙之心?的托盘走向皇帝,皇帝的侍从接过托盘,就此完成了龙之心?与桑兰的领土、财宝的交接。 暗红的龙之心?放在镶嵌着金边的白色大?理?石托盘里,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鲁几乎以为那是自己蓬勃跃动?的心?脏被放进了冰冷的盘中,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 他不敢抬头,不知道皇帝会如何拿起母亲的项链,如何欣赏那带着微蓝色荧光、如同?鲜血一?般的红宝石。他一?时希望迦尔维亚会喜欢、会珍惜这条项链,一?时又希望她最好能?厌弃它,将它丢进藏宝库的角落里,一?辈子不要拿出来算了。 接见结束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住处。他好想大?哭一?场,因为母亲的项链也被他弄丢了。他憎恨决定?献出龙之心?的父亲,憎恨亲手交出龙之心?的自己,憎恨抢走龙之心?的迦尔维亚。他厌恶如此软弱、如此无能?、如此多愁善感?的自己,他想,怪不得父亲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一?点也不像他。他不像父亲一?样雷厉风行,坚毅果?断。他像自己那个早逝的母亲,太弱气、太柔软,所以才会死在宫廷斗争之中。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憎恨自己的母亲。恨她的柔软,恨她的早逝,恨她把自己生成这副模样。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于是,更加厌弃产生了这样想法?的自己。 他想,这一?切的憎恨、一?切的厌恶,一?切的错误,总该有个源头。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洛尔贝涅,就是这个与桑兰公国相邻的国家。他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在了这个国家的身上。他想,总有一?天,桑兰的铁蹄会踏遍洛尔贝涅的国土,届时,所有的错误都会得到纠正,所有的仇恨都会得到了结。 他还未彻底收拾好心?情,就看见盖拉诺尔匆匆赶来。 他想,我仇恨洛尔贝涅的一?切,盖拉诺尔是洛尔贝涅的人,所以我应该恨她。 即使她是我的朋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她,但我还是应该恨她。 我恨盖拉诺尔。 盖拉诺尔担忧地看着他:“安德鲁殿下,您还好吗?” “您从刚刚开始,神情就十分不对劲,似乎已?经被悲伤吞没了。” 安德鲁缓缓抬头,看向盖拉诺尔如同?熔化的黄金一?般的金发、矢车菊花瓣一?般的蓝色瞳孔。 在这一?瞬间,他得知了盖拉诺尔的身份。 “金发的莉迪亚斯,”他干巴巴地说:“斯莱廷亲王,洛尔贝涅的皇储殿下。我怎么会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见习骑士呢。我真是个无能?的蠢货。” “您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您如此悲伤。” 莉迪亚斯半蹲下身,关切地看着他:“无论我们彼此身份如何,我们的友谊都是不变的,我对您的关心?也是不变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不再悲伤?” 你怎么可?能?让我不再悲伤呢? 安德鲁想,我们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友谊,”他说:“你的国家与我的国家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和两国的关系一?样,水火不容。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莉迪亚斯摇了摇头:“可?是我依旧关心?你。仇恨不会让你悲伤,安德鲁殿下,请告诉我你悲伤的理?由。” 她干脆坐在了安德鲁的面?前,将自己的佩剑横在了两人之间:“以此盖拉诺林之剑的剑锋起誓,我对您的友谊,犹如此剑锋一?般,永远不变。” 她是那样的真挚,以至于让安德鲁产生了深切的厌恶。 他厌恶她的真诚,厌恶她的友谊。 我已?经沉溺于仇恨,我已?经开始恨你,你凭什么还保持着美好,保持着对我的友谊? 他想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想把自己的恨,自己的厌恶,自己所有的无能?为力都扔向她。 不如就把一?切都告诉她吧。 安德鲁不无恶意地想。 把母亲的事情告诉她,把龙之心?的事情告诉她,让她知道她的母亲、她的君主、她的国家对自己做了什么。让她知道,自己与她之间不可?能?存在友谊,只可?能?存在仇恨。 “我怎么可?能?与你保有友谊?” 安德鲁脱口而?出:“你母亲抢走了我母亲唯一?的遗物。” 莉迪亚斯的表情凝固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表情严肃地问。 于是,安德鲁就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关于母亲温暖的怀抱,关于龙之心?的光芒,关于对父亲、对自己、对迦尔维亚的厌恶和憎恨,关于自己被盛在托盘里端走的心?脏。 最后,他对莉迪亚斯说:“你瞧,这就是横亘在你我之间的仇恨。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存在友谊。” 莉迪亚斯沉默良久,提起剑走了。 安德鲁本想大?哭一?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从那以后,莉迪亚斯再也没有来找过他。直到谈判结束、使节团离开洛尔贝涅,他都没有再见到过那灿如朝阳的金发。 她终于理?解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安德鲁心?想。这下子,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恨她了。 桑兰使节团离开金顶之城的那个晚上,天空中下起了暴雨。 他们无法?按时抵达预定?好的城镇,只好在半路扎营休息。 刚刚搭好营地,还没来得及生火烧水喝上一?碗热汤,负责守卫的士兵就匆匆来报,说有一?个戴着兜帽、穿着斗篷的骑士冒雨而?来,一?定?要见您。 安德鲁心?脏狂跳,他知道,一?定?是莉迪亚斯来了。 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他想,是为了来告诉我,她也将永远恨我吗? 他走出帐篷,冒着大?雨,来到营地外,找到了等候许久的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正在倾身安慰因淋雨而?不安的马儿。她身穿漆黑的斗篷,头戴兜帽,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入夜色一?般。 只有从兜帽里露出来的几缕金发,在远处营地火光的照耀下,依然熠熠生辉。 安德鲁在她的面?前站定?。他想要先发制人地质问她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于是莉迪亚斯说话了。 她说:“安德鲁殿下,我此行前来,是为了让您确信,你我之间的友谊,可?以跨越仇恨、跨越怨恨,跨越一?切您所认为不可?逾越之物,而?依然存在。”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递给了安德鲁:“以此为证。” 看着那个盒子,安德鲁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他颤抖着手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借着营地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条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项链,其上的宝石拥有着暗红的色泽,闪烁着微蓝的荧光,如同?流淌着的血液。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生前日日佩戴的龙之心?。 他不敢置信地将项链取出,熟悉的触感?几乎令他落泪。 母亲的项链,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终于找回了母亲的回忆。 “洛尔贝涅与桑兰公国之间,的确存在着不可?磨灭的仇恨。” 莉迪亚斯说:“我们互相侵略过对方的国土,互相杀死过对方的军队与国民,我们的君主发生过龃龉,互为死敌。我们有理?由互相仇恨。但是,我想于仇恨之上,创造一?些更为珍贵的东西。我想创造友谊。” “洛尔贝涅与桑兰并非不曾有过和平,我们的君主之间也并非不曾存在过友谊。只不过,这些和平和友谊,已?经被仇恨所掩盖了。我不愿意让已?有的仇恨滋生新的仇恨,我想用新的友谊去弥补仇恨所造成的伤痕。安德鲁殿下,你我皆为一?国储君,假以时日,我们都会成为国家的君主。君主之间的友谊能?够带来和平,等你我的名字被尊为皇帝与大?公之时,我希望洛尔贝涅和桑兰能?够找回曾经的和平。以龙之心?,作为你我友谊的信物,作为两国未来和平的保证。” 安德鲁紧紧地握着龙之心?,过了许久,才说:“莉迪亚斯殿下,您今日的善举,令我对友谊与和平重新燃起了信心?。” “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但愿让龙之心?见证安德鲁.艾利奥特与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的友谊。我将尽我所有的力量,为桑兰与洛尔贝涅争取和平,哪怕机会渺茫,也绝不放弃希望。” “直至命运的尽头。” 第 23 2章 [vip] 无论这需要我们做什么 ……果然。 珞珈心下了然。 莉迪亚斯亲手偷走了收在迦尔维亚的藏宝库里的龙之心, 送给了安德鲁。 难怪她会建议藏宝库的看守对龙之心的失窃装聋作哑——因为东西就是她自己偷的。 “这就是我与莉迪亚斯友谊的来源了。” 安德鲁说?:“我愿意为这份友谊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她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 我永远都有一个坚定的盟友, 一个忠诚的朋友。” 他看向珞珈:“你?们出现在了桑兰,是否意味着莉迪亚斯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珞珈点了点头:“如果您指的是屠龙的计划的话,那么,的确成功了。”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自从莉迪亚斯制定了这项计划之后,我每日每夜都在担心她的安危, 一旦得到空闲,就会为她祈祷,直到……” 直到他意识到那些聆听?祈祷的神明也是莉迪亚斯想要杀死的巨龙, 大?抵是不会保佑她能够平平安安地杀死自己的。 安德鲁轻咳一声:“……总之, 你?们来了就好。” 说?话之间, 他们已经来到了河边。 没想到, 自己刚刚从河的那边过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 就要回去了。 “我们从上游用木筏分批渡河, ”安德鲁说?:“这样不会引起异种猎人的注意。” 反抗军的战士早已从上游拖来了数片木筏, 藏在河岸边的草丛里。 “我可以给木筏施加咒语, ”珞珈说?:“确保异种猎人不会在渡河的时候就发现我们。我还可以驱动水流, 让我们可以快速渡河。” 安德鲁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珞珈大?人。” 想了想, 他又补充道?:“我曾经与父亲的宫廷法师相处过, 明白魔法师的顾虑。你?们拥有着比普通人强大?太多?的力量,因此会认为攻击普通人是一种不公平。虽然我请求您的帮助, 但我不会强求您使用魔法直接与异种猎人战斗。” 他笑?了笑?:“毕竟,反抗异种猎人,是属于我们这些‘异种’自己的事业。” “多?谢您的体谅。” 珞珈说?:“我尽力用魔法辅助你?们的战斗的。而且……” “反抗异种猎人,并不是独属于‘异种’的事业。因为只?要异种猎人存在,人人都可以是被猎杀的异种。” 谁能万事都与他人相同呢?总会有那么一处两处是与众不同的。只?要异种猎人有定义异种、猎杀异种的权力,那么,所有人都会成为异种。 曾经的桑兰,只?有拥有非人种族血脉的人才会被定义为异种,而现在,连天生残疾都可以被视作是异种的特征。 总有一天,他们会因言语而将人视作异种。 “是啊……” 安德鲁轻轻叹气?:“这一切已经疯狂到了极致……已经到了必须要结束的时候了……” “不仅是异种猎人,还有我父亲的统治,都到了必须结束的时候。” 此时他们已经坐上木筏,在流水的推动下渡向河对岸 。 珞珈转头看向安德鲁坚定的脸:“殿下,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莉迪亚斯的确曾经说?过,如果桑兰大?公的意志最终不可扭转,安德鲁会让他的意志先于大?公的意志被贯彻——也就是谋权篡位,改朝换代。 不过,珞珈原本?以为,安德鲁能和莉迪亚斯成为朋友,那他的性格或许也和莉迪亚斯一样,对自己的君主?抱有着无?比的忠诚。即使君主?的所作所为他们并不赞同,他们也宁可牺牲自己去向君主?苦苦劝谏,而不是背叛君主?,背叛自己曾经许下过的效忠誓言。 让安德鲁下定决心背叛桑兰大?公,或许是个比较艰巨的任务——珞珈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安德鲁就已经有了背叛大?公的觉悟。 不过,一想到桑兰大?公曾经做下过的那些事情——与安德鲁的生母离婚,导致前妻离奇死亡,让安德鲁的童年孤苦无?依,纵容宠爱的儿女排挤长子,让安德鲁代表他去洛尔贝涅与皇帝谈判,还要让他亲手献出龙之心——时至今日,还把安德鲁剥夺名号,驱逐出了宫廷。 相比之下,安德鲁居然直到被驱逐出宫廷,才组建起了反抗军,对父亲发起反叛,已经是十足能忍了。 “事实上,自从被驱逐出宫廷,我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件事了。” 安德鲁说?:“莉迪亚斯将您视作足以托付生命的朋友,那么,我也不必对您有所隐瞒。事实上……” 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原本?打算在明天夜间向王宫发动总攻,彻底终结我父亲的统治。但是,今天找来营地求助的那个人却让我更改了决定。您知道?的,异种猎人军团是桑兰境内最为强大?的武力,我们的反抗军又组建不久,根基薄弱,从不敢与他们正面交锋,只?能一直在暗处行动。事实上,异种猎人至今不能确定反抗军是否存在,只?能影影绰绰地感?觉到似乎正有一股地下势力正在与他们作对。身处暗处、能够在敌人不能察觉的情况下行动,是我们的优势。如果选择在异种猎人的手下救出这个生下畸形胎儿的女人,极有可能会暴露反抗军的存在。” “一旦我们的存在暴露,势必会对之后的行动产生影响,想要明天夜间趁其不备攻入王宫也就成了奢谈。但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珞珈大?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放着这个女人不管。” “这场猎杀异种的灾难中,她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一名受害者了。不同于贵族女子在婚姻上的自主?,平民女子的婚姻只?能服从父亲的安排。和堂兄结婚不是她能选择的,生下畸形胎儿也不是她能选择的。但是现在,她的丈夫带着孩子逃脱了,留下她一人面对异种猎人的捕杀。如果连我也坐视不管,任由她被异种猎人残害,那么她这一生,都在为别人的选择支付血淋淋的代价。从婚姻,到生命,皆是如此。珞珈大?人,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在如今的桑兰,这样的悲剧比比皆是,但是,我想要救她。” “即使是最微小的善举,也强过袖手旁观,无?所作为。” 珞珈轻声说?:“能救下一个人也好……” “救下她,反抗军暴露的风险就会大?大?增加。” 安德鲁说?:“所以我打算将原本?预定在明天夜里的总攻行动提前到今天夜里,不给异种猎人准备的时机。” “原本?我还在担心,贸然提前行动,会不会措手不及,导致行动失败。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你?们。” 安德鲁说?:“这真是命运送给反抗军的礼物……有了你?们的帮助,今夜的行动一定会顺利的。” 珞珈回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渡河的反抗军战士。 除了一小部分身体健壮、神情坚毅,一看就是职业战士的人之外,其他大?多?数人,或是身体有轻微残缺,或是天生有微弱的魔法能力,能变出一些戏法,因此被视作异端。 珞珈冷静地评估,以这些人的战斗力,是不可能与异种猎人硬碰硬的。 想要逼宫上位,只?能凭借身处暗中的优势偷袭,才有可能成功。 有莉迪亚斯和伊尔这两名战士的加入,能够大?大?提高他们的胜算。 再有自己用魔法辅助他们的战斗的话,胜算就变得更大?了。 “莉迪亚斯的伤势不轻,”珞珈说?:“如果得到圣骑士的治疗,或许可以在今夜之前恢复战斗力。反抗军内部有圣骑士存在吗?” “曾经效忠于我的圣骑士,有一部分随我一起离开了宫廷。” 安德鲁说?:“他们之中,有人擅长治疗。” “那就好。”珞珈稍稍松了口气?:“莉迪亚斯擅长战斗,对反抗军是不小的助力。” 虽然以斯莱廷亲王、神圣蔷薇骑士团首席的身份率领军队出征的经历,对于莉迪亚斯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正是这些经历,让她成为了一个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的战士。 就是莉迪亚斯伤势刚好就要立刻投入战斗…… 安德鲁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有些感?慨:“没想到,多?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是这种情况。” 他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低声说?:“愿今夜之后,你?我能够并肩立于蓝天之下,莉迪亚斯,我的友人。” 木筏停靠在岸边,安德鲁组织反抗军们依次上岸。不远处,异种猎人小队正在一边谈论?着猎杀异种时的趣事,一边悠哉游哉地接近阿然村。 想来,他们认为这次来阿然村的巡逻与其他时候的日常并无?什?么不同——向村民索要财物,索要不成就威胁要将他们当成异种抓去上火刑架,挨家挨户排查村子,看看有没有异种的痕迹,然后就可以收工离去,前往下一个村子。 而此时在村口,正有几个惴惴不安的村民,翘首以盼着异种猎人的到来。 “村民不会欢迎向他们索贿的异种猎人,”安德鲁说?:“他们等在这里,一定是为了能够及时告密。” 他们用积极的告密来掩盖对于被当作异种处决的恐惧。 因为害怕成为受害者,所以争先恐后地去当帮凶。 “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已经被村民抓了起来,等着献给异种猎人。” “我们必须阻止异种猎人带走她,同时尽可能不向异种猎人的总部暴露我们的存在。” “无?论?这需要我们去做什?么……是击退他们,还是杀死他们。” 第 232章 [vip] 梅拉妮 “想要?封锁反抗军行动?的消息, 光是简简单单地?杀死这一队异种猎人是不够的。” 珞珈说:“目睹了战斗的村民?也有可能泄密。” 安德鲁眼神微微有些震动?:“珞珈大人,我们不杀平民?。” 他组建反抗军的目的是为了推翻父亲的统治,保护民?众, 如?果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自己反而去屠杀民?众那就本末倒置了。 珞珈尴尬地?轻咳:“安德鲁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那都是在龙病的影响下才产生?的。 现在想想,仍然心有余悸。 安德鲁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珞珈大人, 我不该对您产生?这样的误会的。” “也怪我自己说得不清楚。” 珞珈说:“即使?我们在村民?的面前打败这些异种猎人,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恐惧也会让村民?们不愿意相信我们可以从异种猎人的手下救出他们。” 长期受异种猎人所害的村民?们,遇见了能够打败异种猎人的反抗军之后, 第一反应不会是“我们终于有救了”, 而会是“我们要?尽快去异种猎人总部通风报信, 让异种猎人尽快把?反抗军剿灭, 这样我们的生?活就会回归正?常, 不会受到反抗军的连累。” 安德鲁点头:“您的看?法十分正?确。异种猎人已经用恐怖统治了桑兰太久, 桑兰的百姓已经不再相信他们可以过上安全自由?的生?活了。他们现在所认为的安全生?活, 就是在异种猎人统治下的生?活, 任何想要?改变这一切的人, 都会被他们视作‘异种’, 被攻击,被剿灭。” 他摇了摇头, 略带悲伤地?说:“猎杀异种, 让每个人都变成异种,也让每个人都以‘是否是异种’来评判他人, 实在在太可悲了。” “既然您的突袭行动?定在今晚夜间,”珞珈说:“我可以在战斗开始前用魔法将阿然村的村民?们拉入一场长达一天一夜的梦境。沉眠于梦境的人,甚至不会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可能去通风报信。至于异种猎人……” 她想了想:“您想要?如?何处置异种猎人,是囚禁到明?天之后,还?是直接杀死他们,就都是您的自由?了。” 安德鲁点了点头:“多谢您的协助,珞珈大人。” 反抗军们在他的指挥下在路边隐蔽了起?来,有的藏在草丛中,有的躲在石头后,还?有的爬到树上,藏在了树冠里。 路边的草木比树林中稀疏,险些遮不住数十名反抗军的身影。一个暗绿色眼眸的年轻女孩抚上树干,默念着什么,树冠和草丛缓缓移动?,将数十名反抗军的身影遮蔽得严严实实。 这应该就是安德鲁口中那位能与树木沟通、并且第一个发现了伊尔的同伴。 像是发现了珞珈在看?她,女孩慌乱地?转过身来。 珞珈友好地?向?她挥了挥手,女孩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四周,确定珞珈是在和她打招呼,这才紧张地?向?她笑了笑,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珞珈向?她打手势示意她藏好,这才慌慌忙忙地?鞠了一躬,闪身藏到树后,过了一会儿,又从树后悄悄探出半个头来偷看?珞珈。 安德鲁和珞珈藏在同一个草丛里,见状对珞珈说:“梅拉妮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只是太胆小了。但是她很?喜欢你。” “她能和树木沟通,在普通人类中间,真是一种神奇的能力。” 珞珈说。 “您知道的,桑兰公国毗邻光辉山脉,早在繁花年代之前,就有精灵来到这里与人类混居。繁花年代之后,不死精灵退居光辉山脉,留下来的是不能永生?的半精灵,与人类通婚,一代又一代,精灵的血统被稀释的同时,也传播得越来越远。时至今日,桑兰公国的大多数居民?祖上都或多或少地?拥有着精灵的血统。” 珞珈点了点头。 在繁花年代之前就出生?的半精灵未能获得永生?,他们的后代与人类通婚之后,精灵的特征会逐渐消失,和普通人相比,除了体态更加优美,容貌更加清丽,歌声更加动?听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极少的情?况下,半精灵的后代会表现出和祖先相似的特征。” 安德鲁说:“他们或是对于魔法有更强的感知能力,或是能和草木鸟兽说话,或是能在湖水上行走——比起?人类,他们更像长着圆耳朵的精灵。” 珞珈点点头。 前者就像神圣蔷薇骑士团的次席骑士阿诺德,如?果他没有选择成为一名圣骑士的话,或许会在十分年轻的时候就成为洛尔贝涅的宫廷法师。 而后者就像眼前的梅拉妮。 “梅拉妮能和树木沟通,作为代价,她失去了人类的语言。” 安德鲁说:“她天生?不能说话,在异种猎人眼中,仅此一条‘罪状’,就足够上火刑架了,何况她还?能和树木沟通。” 他叹了口气:“在桑兰大公颁布猎杀异种的法令之前,梅拉妮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村庄里的人。她能找到最可口的树莓,最肥美的蘑菇,树木会带来远方的风,告诉她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会雨过天晴。她无私地?把?这一切与村民?分享,直到……” 直到桑兰大公在广场上架起?火刑架,开始猎杀异种。 珞珈抿了抿唇。 她看?向?从树后探出的那双怯生?生?的暗绿色眼眸。 和她对视后,那双瞳孔颤了一颤,又藏回了树后。 珞珈移开了视线。 “曾经接受过她帮助的村民?,面对异种猎人的铁蹄,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 安德鲁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要?普通人面对着异种猎人的时候依旧保持勇气是一种奢求,但是……” 但是…… “算了,”安德鲁捏了捏眉心:“怪罪无能为力的平民?干什么呢,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毕竟是我的父亲。” 如?果桑兰大公不下令猎杀异种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梅拉妮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当异种猎人敲门时,他让梅拉妮从后门离开,跑去山里,跑去能保护她的森林里,永远也不要?回来。接着,他给异种猎人开了门,对他们说,能和树木对话的异种是自己,于是异种猎人带走了他。梅拉妮跑进?了山里,坐在树荫下哭泣。树木指引着她找到了我们的营地?,从此,她成为了我们的同伴。” “我也是从那时候起?,真正?下定决心,必须杀死我的父亲的……珞珈大人,为了梅拉妮,即使?只是为了梅拉妮,我的父亲也必须死去。神明?会谅解我的弑父之举。” “创世?神会谅解您的,”珞珈说:“他一定会的。” 异种猎人的马蹄已经逼近了阿然村,为首的猎人已经看?见了村口那几名惴惴不安的村民?。 “看?来今天咱们又有异种可以抓了。” 他饶有兴味地?对身后的猎人们说:“看?那几个老家伙手忙脚乱的样子,准是村子里又出现了异种。” “这是第几次了?” 他身后的猎人懒洋洋地?:“这个村子里怎么总是出现异种呢?上次是个老太婆,上上次是个老头子。啧,希望这次是个年轻女人,老头子和老太婆烧起?来的动?静太难听了,还?是年轻女人的声音讨人喜欢。” “说不定这次就是个年轻女人呢,”他的同伴说:“之前来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院子里有棵杜松子树的那户人家新生?了婴儿,那家人还?遮遮掩掩的,不让我把?婴儿拿出来看?。上次着急把?那老太婆带走,也没深究,现在想想,那个婴儿一定有问题。” “不止年轻女人,这次咱们还?能带走那个婴儿。” 一个猎人说:“说起?来,咱们小队还?没有带过婴儿回去呢……倒是团长之前带队出城,带回了一个婴儿。那小东西,天生?没有眼睛,但哭起?来倒是中气十足的。大公那次还?说,消灭一个刚刚出生?的异种,功劳胜过消灭已经成年的异种十倍,还?赏给了团长一千金币呢。” “这回你也不用羡慕人家了,”为首的猎人笑嘻嘻地?说:“等这次的赏金发下来,咱们几个兄弟给它平分了。” 余下的猎人纷纷鼓掌:“队长英明?!” 潜伏在路边草丛里的安德鲁,听见他们说的话,咬牙切齿。 珞珈念动?咒语,用轻盈的梦境覆盖了阿然村。 站在村口的几名村民?忽然觉得十分困倦,连站都站不稳,瞬息之间就倒在地?上,睡成了一片。 “他们怎么倒下了?” 一个异种猎人不解:“刚才还?站得好好的。” 为首的异种猎人比他更加机警,立刻警觉了起?来:“不对,有……”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冠间荡出,从他的头顶掠过。一声轻微的“扑哧”声后,强烈的血柱从他的肩膀处喷薄而出。血柱落下之后,他的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个瘦小的身影荡到了另一个树冠上,抱着异种猎人的头蹲在树梢上,龇着牙笑了起?来。 那是个脸上毛发生?长旺盛的小个子男人,他敏捷的伸手,蹲坐在树梢上的姿势,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一只猴子。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拔出佩戴在腰间的短刀:“反抗军的将士们,此即为我等向?大公发起?反叛的第一战。” “向?着不公、向?着恐惧、向?着命运——拔刀而战!” 第 233章 [vip] 在绿宝石上撒下一把金粉 首领死后, 异种猎人们瞬间乱作?一团,一边喊着:“敌袭!敌袭!”,一边提起?挂在马上的长枪, 二十?几人掉转马头, 背对着背,想要迎击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却躲闪不及,被敌人冲乱了阵脚,不是被砍翻马腿、跌落马背,被惊慌失措的马蹄踩死, 就是被愤怒的反抗军们乱刀砍死。 极少数的几个异种猎人冲出了包围圈,一边向森林深处拔腿跑去,一边破口大骂, 咒骂着“该死的异种”。 虽然只交战了极短的时间, 但保不齐他?们已经看清了安德鲁的脸, 如?果被他?们跑掉的话?…… 珞珈抬起?手来, 刚想施一个魔法拦住他?们, 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暗绿色的眸子。 拿双眼眸不再如?方才一般羞涩而颤抖, 反而充满了坚定?与哀伤。 珞珈默默地放下了施法的手。 森林深处传来萧瑟的风, 风中夹杂着落叶的呢喃。根脉延伸, 枝条伸展, 苍翠的叶片簌簌颤动。 异种猎人的咒骂声骤然消失, 下一秒传来的是戛然而止的惨叫。 森林杀死了他?们。 珞珈看向了战场。 二十?五名异种猎人全军覆没,他?们的战马有的逃脱了, 有的被砍断了马腿, 卧在原地哀鸣。残肢与尸体堆成一座小山,暗红的血液四下横流。有杀红了眼的反抗军扑在已经气绝身亡的尸体上, 着了魔似的不断捅着刀子。 安德鲁喘着粗气,紧握双刀的双手大幅度地颤抖。他?的面?前倒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异种猎人的尸体,脖颈处喷出来的血溅上了安德鲁白皙的脸。 珞珈想起?,莉迪亚斯曾经说过?,这位安德鲁殿下不是魔法师,也不是圣骑士,只是一个拥有王储身份的普通人而已。 或许,这甚至是他?第一次亲自参与战斗,亲手杀死一个人。 珞珈有些记不清自己第一次杀死一个人是在什么时候了,可那时候的心境却一直记了下来。 她能够确定?那是一个该杀的人,但当时的那种因剥夺他?人生命而产生的不安、恐惧、浑身血液都?凉透了的感觉,却不因他?的该死而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毕竟,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生命,也是一条生命。 “安德鲁大人,”珞珈一手搭上安德鲁的肩膀,想要给他?带来安慰:“您还好吗?”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擦拭脸上的血液,却发?现手掌上也沾满了血。 珞珈从他?的肩上摘下一片在草丛里躲藏时沾上的草叶,变作?一方丝绸手帕,递给了安德鲁。 安德鲁接过?手帕,轻轻道了一声谢,胡乱地用手帕擦了手和脸。擦完之后,他?抬起?头来,四下张望:“我们……赢了吗?” “我们赢了,”珞珈说:“我们击败了所有的异种猎人。” 并且由于是出其?不意的伏击,加上反抗军中的“异种”们对异种猎人积怨已深,战斗的气势和冲劲都?很强,他?们赢得?很干脆、很利落,几乎没有付出伤亡的代价。 珞珈粗粗望去,反抗军们只有几人被马蹄和长枪踩碎了腿骨、洞穿了肩膀,但好在性命无虞。其?余的人甚至只受了轻伤,可以继续战斗。 “那就好,”安德鲁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实不相瞒,珞珈大人,和莉迪亚斯不同,我并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出任反抗军首领的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十?分惶恐……能够为大家带来胜利,真的太好了。 ” 他?把?短刀插回腰间的刀鞘:“接下来、接下来我应该安排人打扫战场……” 就算阿然村的村民们已经沉入梦境,明天之前都?不会醒来,但也不能把?这么一堆烂摊子扔在这里不管。 血腥气会引来森林中的野兽,而且曾经经历过?亡灵天灾的人类,并不乐于把?大量的尸体露天摆放。 “打扫战场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 珞珈说:“我是水系魔法师,我懂得?送亡灵渡海的方法。您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安抚战士们的情绪,并且赶回营地,去准备今晚的突袭。” 宫廷政变这么大的事情,临时起?意提前一天,相信安德鲁需要处理许多事务,才能把?一切安排妥当。 果然,听她这么说,安德鲁的神情轻松了许多:“您说的对……我的确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而且,我还需要回去探望莉迪亚斯……希望她能在今晚之前恢复战斗力。”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果有可能,真希望我和她重逢在一个更适合叙旧谈心的时候,而不是现在,刚刚相遇,就要借助她的力量战斗……” 他?也不愿意催促重伤的朋友尽快恢复战斗的能力,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他?连一丝一毫的助力都?不敢放过?。毕竟他?们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莉迪亚斯会理解您的,”珞珈安慰他?:“她会用剑锋争取与您和平安宁地叙旧的机会的。” “但愿如?此?,”安德鲁说:“但愿我们能够安全、和平地站在明天的阳光下。” 安德鲁走向互相搀扶着的反抗军,清点?了受伤的人数,集结好队伍后,问珞珈说:“珞珈大人,您需要我为您留下多少个助手?” ……最好是一个都?不要。 珞珈心想。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死灵术送这些亡灵渡海。有了助手之后,反而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她刚想说出“我不需要助手”,就见梅拉妮神情哀伤地望着森林的方向。 珞珈想起?,还有几个异种猎人逃入了森林,被森林杀死了。 “让梅拉妮留下来帮助我吧。” 珞珈说:“她能借助森林的力量。” 安德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想了想,说:“没问题,但是,梅拉妮口不能言,或许您与她的沟通会有障碍。您可以正常地对她说话?,她能够听懂,但是却只能用手语来回应您。您懂得?手语吗?” “我不懂手语。” 珞珈说:“但是我是魔法师,魔法师有和人沟通的办法。” “那就好。” 安德鲁点?点?头,走到梅拉妮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梅拉妮惊讶地抬起?头,转头看向珞珈的方向。 珞珈微笑着向她示意,她抿了抿唇,也回应了一个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到了珞珈的身边,抬头看着她,向她打着手势。 珞珈看不懂她手势的含义?,但能猜到大概是问好的意思。 凑得?近了,她才看得?清楚,梅拉妮暗绿色的瞳孔中有着细细碎碎的金色斑点?,像是在绿宝石上撒下一把?金粉。 珞珈心中一沉。 这样的眼眸固然美丽,但却是一种较为严重的病变。 看来,梅拉妮所付出的,不仅是“失去人类的语言”这么简单。 她很可能也将要失去人类的视力。 梅拉妮…… 她心下一叹。 安德鲁带着反抗军离开了,只将珞珈和梅拉妮留在战场。 珞珈将左手摊开,伸到梅拉妮眼前,手心里变出一枚炽热的光球。 “这是我心脏中的魔力,”珞珈说:“接纳它,就能与我的心直接对话?。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就接纳它吧。” 梅拉妮眨了眨眼,伸出双手,把?光球捧在掌心。 光球在她的掌心融化后,珞珈能够直接感应到她的心声。 这些心声并不是具体的语言,而是由浓郁如?烟雾的情绪组成。 而现在,这些情绪是由悲伤组成的。 “您在难过?,”珞珈说:“为什么呢?” 梅拉妮暗绿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悲伤。 因为树木。 她的心声说。 树木在杀戮,树木在悲伤。 树木不该杀戮,树木不该悲伤。 ……她在为了那些帮助她杀死异种猎人的树木而难过?。 梅拉妮拉住了珞珈的手,转身带她进入森林。 如?茵的绿草在脚下铺开,树木在她们身旁排列。梅拉妮拉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空地。 空地上堆放着那几名逃入森林的猎人尸体。他?们的身体上有被贯穿留下的大洞,保留着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神情。 旁边的树木枝条上挂着点?点?血迹,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落。 梅拉妮抚上树干,暗绿色的眼眸中落下泪来。 树木为了帮助人,而杀死了人。 树木在哭泣。 珞珈伸出右手,抬过?头顶,绵密的水雾在她的掌心汇聚,最终凝结成清澈的水珠。水珠流向树木,冲刷着枝条上的血迹,让枝条重归干净翠绿。水流顺着枝条流下,流向异种猎人的尸体。它冲淡了凝成水洼的血液,冲走了飞溅四处的尸块,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最终浮起?了尸体,带着尸体流向了森林之外。 珞珈带着梅拉妮,跟着水流回到了战场。从森林而来的水流入战场,变成奔涌的溪流,带走了亡灵,也带走了悲伤。珞珈用树叶变成承载尸体的长舟,用树枝变成长笛,吹奏起?了渡海歌。死者们进入了亡灵航线,带着所有的悲伤与愤怒,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珞珈放下长笛,对梅拉妮微笑:“愿森林再也不必悲伤。” 第 236章 [vip] 星辉骑士 愿森林再也不必悲伤。 梅拉妮擦干了眼泪, 含着泪光笑了起?来?。 她?拉起?珞珈的手,走?向森林深处。 头顶的树冠渐渐茂密了起?来?,林间?的光线越来?越暗, 地上树根盘根交错, 落叶也渐渐厚了起?来?。 珞珈转而握住梅拉妮的手,想走?在前面为她?领路。 梅拉妮的视力不好,她?担心对方摔倒。 似乎是感觉到了珞珈的想法,梅拉妮摇了摇头,温柔地笑笑。 不必担心,树木是我的眼睛。 她?指向前方:我们的营地就在前方。 前方? 珞珈疑惑地抬头。 在她?的眼里, 前方的树木和森林的其他地方并?无什么不同,同样的林深叶茂,完全看不出前面有?一个营地的样子。 不过, 凝神静听的话, 会发现这片区域没有?鸟鸣声, 十分寂静。 森林会帮助我们隐藏。 梅拉妮说:不会让异种猎人?发现我们。 她?带着珞珈穿过几株参天大树, 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大的营地。几顶半旧的行军帐篷扎在林间?空地上, 袅袅升起?几道炊烟。树冠上搭着几座小小的树屋, 每座树屋里都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忽然出现的生面孔。 这些树屋的样式, 和光辉山脉的精灵树屋有?些相似, 与之不同的是住在里面的人?的那些活泼的生气, 与光辉山脉里死气沉沉的精灵们格外不同。 珞珈粗略估算,这座营地里一共有?二三百人?, 小部分是安德鲁从宫廷里带出来?的圣骑士们, 大部分是所谓的“异种”。 猎人?捕杀异类,城市与村庄无法保护大家, 于是大家逃进森林里。 梅拉妮面带笑意,珞珈能感受到她?对这片营地的热爱。 森林保护大家,把大家送来?营地。安德鲁大人?保护大家,大家互相保护,如同家人?。 安德鲁大人?的计划完成之后,城市与村庄再次变得?安全,大家离开?森林,虽然森林会难过,但森林也会开?心。 她?指向营地正?中?央的帐篷:您的同伴在那顶帐篷里。金发的圣骑士,还有?半精灵。 莉迪亚斯就在那里。 珞珈暂时与梅拉妮道别,快步走?进帐篷。 帐篷里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摊开?着一张地图,地图旁散落着许多文件。安德鲁坐在桌边的板凳上,莉迪亚斯靠坐在桌后垫了软垫的椅子上,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比之前身受重伤毫无起?色的样子强得?多了。伊尔抱臂站在莉迪亚斯身后,眉头紧皱。 珞珈一进帐篷,就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 “怎么了?” 她?问:“今晚的计划不顺么?” 发出疑问之后,她?又看向莉迪亚斯:“你的伤势如何了?” 莉迪亚斯抬起?右手,转了转手腕:“得?到治疗之后已经好得?多了,太?阳落山之前可?以恢复九成的力气。所以,安德鲁,”她?语气坚定地说:“让我负责异种猎人?军团的大本营。” “不可?能,”安德鲁用力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全盛时期的你,我会把最危险的任务毫不犹豫地托付给你,因为我信任你的能力。但现在绝不可?能,你断掉的肋骨五分钟前还插在肺里呢。要么,你和我一起?潜入宫廷,刺杀我的父亲,要么,你带着人?去城东攻占兵甲库,要么,你今晚就留在营地养伤,没有?第四种选择。” 莉迪亚斯说:“可?是……” “没有?可?是!” 安德鲁厉声说:“这是我的国家,我们要去刺杀的是我的父亲,现在由我说了算!我绝不允许你刚刚治好屠龙的伤就又去迎接新一场凶险的战斗!异种猎人?军团有?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重骑兵,还有?整整一仓库的火药和炸弹,现在的你连战马都没有?,要怎么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 “我还有?手中?的剑。” 莉迪亚斯说:“只要盖拉诺林之剑还在我的手中?,我就有?迎战一切强敌的勇气。” “可?是我没有?!莉迪亚斯,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眼见他们两人?吵得?越来?越厉害,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珞珈耸了耸肩,转而问伊尔:“这是怎么了?” 伊尔抬了抬下巴:“刚刚医师来?给莉迪亚斯疗伤的时候,从她?的肺里拔出半截肋骨,把我们的安德鲁大人?吓坏了,比他自己的肋骨扎进肺里还要激动。即使医师说了,圣骑士的身体异于常人?,喝下她?调配的药水之后就可?以痊愈,也没能安抚得?了他的情绪。安排今晚任务的时候,莉迪亚斯自告奋勇要负责最危险的异种猎人?军团,这可?把他给惹毛了。” “莉迪亚斯当然会想要去最危险的地方,”珞珈理所当然地说:“这样别人?就可?以去相对安全的地方了。不过……” 不过和安德鲁一样,她?也有?些担心莉迪亚斯。 至于伊尔…… 一向性格暴躁的伊尔居然旁观两人?的争吵,没有?出言为莉迪亚斯出头,说明他心里其实赞同的其实是安德鲁的想法。 他也担心莉迪亚斯,不愿意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身陷险境。 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想要阻止两人?的争吵。 珞珈有?些无奈。 “好了,二位。现在情况紧急,不要再为了这些无谓的事情互相争吵,浪费时间?了。” 安德鲁抿了抿唇:“这并?不是无谓的事情,珞珈大人?。我……我实在不想再失去一位朋友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位朋友了。” “我不会让您再经历一次失去的。” 莉迪亚斯柔声说:“我会活下来?。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活下来?。我们会相聚在和平安宁的未来?。” 安德鲁手指颤了颤,不再说话。 珞珈暗暗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谁能告诉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争吵?” 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一样,安德鲁收拾了一下桌上散落的文件,把地图露了出来?:“珞珈大人?,请看。” 他指了指地图上标着星号的位置:“这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珞珈低头看去,发现这是一张桑兰公国首都若摩城内和城郊的地图,标记着地形、河流、建筑。 若摩城是一座在面积上和金顶之城不相上下的大城市,只是人?口并?没有?金顶之城那么多,只有?几十万人?。当初第一代桑兰大公在此地建立城市,用城墙框住了四四方方的土地,城内的道路也笔直规整,将城市划分成无数方形的区域。 城墙上有?四个正?门,四个边门。王宫坐落于城内的南部,离南城门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安德鲁指着若摩城南方森林中?的某个点?,示意这就是反抗军营地所在的位置。 “若摩城和王宫的南门守卫都是我们的自己人?。” 安德鲁说:“天黑之后,我们带人?进城,守卫会为我们开?门放行。之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小股精锐潜入王宫,刺杀我的父亲。另一队人?去攻占王宫东边的兵甲库。” 他指着地图上紧贴着王宫东墙的兵甲库:“这里存放着三千副铠甲、一万把长枪,是我父亲为了接下来?对洛尔贝涅开?战而准备的,这些东西绝不能落入其他势力的手中?。这场攻占行动必须安静、迅速,最好在不惊动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完成。我需要一个身经百战并?且值得?绝对信任的人?负责这边,保证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一切顺利。” 他在“身经百战”、“绝对信任”这几个字上加上了重音,同时意有?所指地看向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假装没听见。 “我父亲死后,我会接管王宫,以新一任桑兰大公的名?义?迅速地签署一系列文件,在一切结束之前,都不会再离开?王宫。但接下来?才是这场行动最危险的部分。” 他点?了点?王宫西侧的一座建筑。 “这里,是我父亲的亲信,异种猎人?军团的总部,五百名?重骑兵驻扎于此。除了战马与铠甲之外,他们还有?一整库的火药,一旦引爆,能够炸飞整座若摩城。而这里……” 他的手指移到了若摩城外西南方的一处。 “这里,是桑兰常备军的营地。” 除了大公的亲信,异种猎人?之外,桑兰公国还有?着一支常备军队。 “若摩城外驻扎的常备军共有?三万人?,大多数都是步兵。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人?数众多,也是一股足以左右全局的战力。” “接下来?,你们需要兵分两路。” 安德鲁说:“其中?一路,以我舅舅的次子,也就是我的表弟为首。他会带着我签署的文件,来?到军营,代表我与常备军对话,为我争取常备军的支持。而另一路,则需要去异种猎人?的总部,与他们交涉。我会签署另一份文件,承诺赦免异种猎人?的一切罪行,以争取和平过渡的可?能。我需要有?一个人?拿着这份协议与异种猎人?交涉,确保他们不会在权力交接的过程中?反抗我的统治,或者更糟,引爆火药,带着若摩城的所有?人?同归于尽。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都是权宜之计,等?局势稳定之后,异种猎人?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异种猎人?自己也懂得?这个道理,在大公疯狂的统治下做进恶行的他们,早已没有?了被赦免的资格。因此,和他们交涉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一旦交涉不成,就只好正?面开?战——之前攻占兵甲库得?到的铠甲与兵器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因此才该我去。” 莉迪亚斯强调:“我有?丰富的战前谈判经验,谈判不成兵戎相见的经验也有?很多。” 安德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去。 珞珈觉得?,如果不是他努力抑制的话,这会儿已经情绪崩溃,大哭大闹了。 珞珈赶紧转移话题:“您刚刚提到,您的表弟会带着您签署的文件与常备军对话。为什么不请他来?与我们一同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呢?” 她?似乎没有?在营地里看到过和安德鲁长相相似的人?。 “哦,您说这个,”安德鲁捏了捏眉心:“是我疏忽了,还没有?告诉您……” “我的表弟,‘星辉骑士’埃莱森.伊萨诺尔,因不赞同父亲对我的流放,被剥夺了骑士的称号,关押在异种猎人?总部的地牢中?。” “为了防止异种猎人?将他当作人?质,我们得?在事情开?始前把他救出来?。” 第 235章 [vip] 星辉与烈阳 “埃莱森被异种猎人抓走了?” 莉迪亚斯神情一凛:“难怪我没有在您的身边见到他。” “你们居然认识?” 珞珈有些惊讶。 桑兰公国的贵族骑士, 怎么和洛尔贝涅的皇储扯上关系了? 莉迪亚斯解释道:“当初安德鲁来洛尔贝涅出使的时候,‘星辉骑士’埃莱森是负责护卫使团的骑士中的一员,我们因此结识。我记得那时候的护卫队长?是……” “时间紧迫, 别说这些了。” 安德鲁从?文件堆里翻出一张建筑图纸:“这是异种猎人总部?的图纸, 埃莱森就被关押在地下二层的地牢中。” 他将图纸放在桌子上,珞珈和莉迪亚斯凑上去看。 异种猎人的总部?坐落于若摩城东南角,和王宫仅有一墙之隔,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落,主体是一座三层石砌建筑,还向下挖了两层的地下室用?作关押异种的地牢。院墙足足有七米高、两米厚, 几乎与王宫宫墙的高度齐平。 莉迪亚斯客观地评估了一下:“除非有内应开门,否则难以攻破,除非使用?大型攻城锤或者投石机。” 安德鲁扯了扯嘴角:“很遗憾, 我们的内应安排不进异种猎人的内部?, 也没有时间去建造大型的机械。不过, 好在我们目前只需要将埃莱森救出, 不需要攻破异种猎人的总部?。” “这么说, 您有混入其中救人的方法?” 珞珈若有所?思。 不能强攻, 就只能智取。 “埃莱森被关押在地牢。” 安德鲁说:“既然是地牢, 当然就免不了和地底世界产生交集——若摩城的地下有一条地下河流经, 连通着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异种猎人总部?的地牢直接连着地下河, 方便他们将囚犯的尸体抛弃到地下河里。从?地下河潜入, 是唯一能够接近地牢的办法。” 他又拿出一张地下水系分布图:“进入地下河、接近地牢的路线,都已经在上面标注清楚了。” 地下河…… 珞珈笑?了笑?:“看来又需要我这个?水系法师出场了。” 莉迪亚斯皱了皱眉:“虽然现在的桑兰公国境内并没有魔法师, 但是异种猎人的狩猎对象里, 也包括魔法师。他们的猎犬能够分辨出魔法的气味,如果?您接近地牢的话, 他们很可能会?发现。” “梅拉妮曾经采摘过一种可以干扰魔法猎犬嗅觉的果?实,”安德鲁说:“把果?实碾碎,涂抹在手臂上,就不会?被猎犬发现,效果?足足有一天一夜。我们曾经数次用?这种方法逃脱魔法猎犬的追踪。”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着,翻出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紫色果?子:“对,就是这个?。这中果?实贴着地面生长?,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梅拉妮,谁都不会?发现它还有这种作用?。” “看来此事非我不可了。” 珞珈接过果?实,端详了一番,发现这并不是魔法材料,只是一种气味比较奇特?的果?实。 “事不宜迟,”安德鲁看了看帐篷外的天色:“珞珈大人,不如您现在就启程吧。祝您旗开得胜。” 珞珈敏锐地发现,自从?刚刚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比较低沉,似乎没有力气再与人交流了。 她和莉迪亚斯对视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等珞珈大人把埃莱森带回?来后,我们再商讨行动安排的事情吧。” 安德鲁有些疲惫地说:“我有些累了,就不留你们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吧。”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莉迪亚斯站起?身来:“我去检查一下战马和武器的情况,这些是必要的战前准备,不容有失。安德鲁……” 安德鲁抬起?头来看她。 沉默了一会?儿,莉迪亚斯说:“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国家、你的行动,我应该服从?于你。你安排我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不会?再质疑你的决定了。也请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不会?让你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安德鲁凝视着她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0) ,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莉迪亚斯……盖拉诺尔……”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握住了胸口的衣服:“等一切结束后,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莉迪亚斯微笑?:“我很期待。” 离开帐篷后,莉迪亚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果?然……” 珞珈问:“你知道安德鲁大人刚刚情绪为什么低落了吗?” “我大概知道了,”莉迪亚斯说:“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 三人来到了营地边上,转头看看四下无人,莉迪亚斯才说:“此事或许关系到安德鲁的表兄,也即是星辉骑士埃莱森的长?兄,被冠以‘烈阳’称号的那位骑士。” “四年前,安德鲁出使洛尔贝涅,随行的护卫队长?正是这位烈阳骑士。我与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是安德鲁舅舅的长?子,年少成名,有着高尚的品格和高强的武艺。我原本有心与他比武,但彼时洛尔贝涅和桑兰的关系实在太敏感了,我若与烈阳骑士比武,很容易引发政治冲突,因此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等两国关系恢复正常之后再正式与他比试。” “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我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是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又乐于锄强扶弱,最见不得欺凌弱小的人。桑兰大公开始迫害异种的时候,我就想,以烈阳骑士的性格,他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她抿了抿唇:“现在想来,他一定没有视而不见。” “我与安德鲁常年保持着秘密通信的习惯,交换着彼此国内的信息。忽然有一天,来自他的信息断了,我有些担忧,向密探询问了桑兰宫廷的近况,才知道他已经被大公流放了。” “当时我十分震惊,因为桑兰王室的继承法是严格的头生子继承制,除非安德鲁犯下了弑君弑父的大罪,否则他的地位无可动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珞珈皱了皱眉:“你是怀疑,此事与那位烈阳骑士有关?” “八成是这样的。” 莉迪亚斯点了点头:“安德鲁的两位表亲,‘烈阳’与‘星辉’,是他在桑兰国内为数不多的政治盟友。尤其是烈阳,他是安德鲁的表兄,对他更是十分照顾。安德鲁被流放后,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应该陪伴在他左右。但是我在反抗军的营地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个?。” 这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要么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要么就是已经…… 珞珈陷入了沉默。 莉迪亚斯捏了捏眉心:“刚刚安德鲁告诉我们埃莱森被关进地牢,却?没有说烈阳的情况。烈阳他,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也能解释安德鲁对莉迪亚斯过分紧张的原因了——他已经失去了表兄,不能再失去挚友了。 气氛一时间凝重了起?来,最后,还是珞珈开口:“让安德鲁自己静一静吧。莉迪亚斯……” “我会?听?从?他的安排。” 莉迪亚斯说:“比起?我自己的坚持,还是安德鲁的心情更加重要。大战在即,我们的主心骨不能心态失衡。” 珞珈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我也该出发去把埃莱森救出来了。我没有去过若摩城,不过,看起?来这座城市不欢迎外来者……” 异种猎人正在城里大肆屠杀异种,想来也知道她这种身份不明的外来者在城里很难受到欢迎。 那张地下水系的分布图上,进入地下河的入口,是城市中的一口水井。 话语刚落,就见梅拉妮牵着三匹马走了过来。 珞珈一眼认出,那是骡子、莉莉和温莎。 她、莉迪亚斯和伊尔的坐骑。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莉莉?” 莉迪亚斯也十分震惊:“它们不是在光辉山脉吗?” 他们三人从?光辉山脉离开的时候,压根没来得及考虑马儿的事情。 按理来说,它们应该留在光辉山脉中精灵的宫廷才对。 森林将它们送来了这里。 珞珈听?到了梅拉妮的心声?。 森林祝福你们被命运所?眷顾。 她顿时明白?了,将马儿送来的,是精灵女王。 “这代?表她原谅了我们的所?作所?为。” 伊尔说。 莉莉小跑着来到了莉迪亚斯身边,莉迪亚斯抱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骡子飞奔到珞珈身边,在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委屈地直哼哼,被珞珈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多大个?亡灵践踏了,还在这里撒娇。 “既然马儿回?来了,那么,珞珈大人,或许您可以以圣骑士的身份进入若摩城。” 莉迪亚斯说:“夏亚的骑士比武大会?刚刚结束,现在正有许多圣骑士前往各个?国家的首都,争取以自己刚刚获得的荣誉赢得君主的垂青。桑兰公国虽然排斥外来者与异种,但桑兰大公却?十分缺少有能力的人效忠。想必,他们会?欢迎一名武艺高强的圣骑士。而您得到过我的授勋,即使自称圣骑士,也并不算撒谎。” 以圣骑士的身份进入若摩城吗…… 珞珈点点头:“这个?办法可行,但我不能骑骡子去。” 骡子是纯种的魔法生物,梅拉妮的果?子能够遮住她身上的魔法气息,但未必遮得住骡子身上的。 “而且我也没有圣骑士的铠甲和佩剑。” 参加骑士比武大会?的时候,铠甲和佩剑都是夏洛特?公主提供的,离开夏亚时,她并没有带走。 “您可以骑着莉莉去。” 莉迪亚斯说:“莉莉和您十分熟悉,你们会?相处愉快的。至于佩剑……” 她解下佩剑,双手端着递给珞珈:“您可以带着盖拉诺林之剑。” 珞珈惊讶:“你……要把盖拉诺林之剑借给我?” 圣骑士不是佩剑不离身的吗? “您拔出了盖拉诺林之剑,已经得到了它的承认。” 莉迪亚斯说:“您有资格使用?这柄剑。” 珞珈默默地接过了盖拉诺林之剑。 莉莉仿佛听?懂了莉迪亚斯的话,走到珞珈的身边,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珞珈翻身上马,将盖拉诺林之剑系在腰间,向众人道别。 从?反抗军营地进城,从?南门走最方便,但夏亚在桑兰的北方,从?夏亚来的圣骑士,理应从?北门进城,因此她起?码绕过了城市,来到了北门。 好在莉莉脚程够快,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来到北门外,果?然如莉迪亚是所?说,排队进城的人里有三三两两的骑士,应该都是来争取为君主与贵族效力的。和他们的踌躇满志不同的,是队伍里其他人麻木的神情。 于空气中弥漫着的淡薄的灰黑色烟雾十分相配。 城门附近有异种猎人时不时地巡逻,牵着魔法猎犬嗅来嗅去,把他们认为是“异种”的人从?队伍里带走。 珞珈将梅拉妮的果?子碾碎,涂在了手臂上,果?然就没有引来猎犬的注意,顺利进入了若摩城。 通往地下河的水井在王宫北侧中央广场附近,离广场越近,空气中的灰雾就越浓。 珞珈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被烧死的“异种”飘散在空气中的骨灰。 到了广场附近,烟雾已经浓得连三米之外的事物都看不清了。 珞珈下马步行,听?到身边的路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今天广场上只烧了三个?异种。” “据说是因为木柴不够了,桑蒂斯大人正在征收易燃木柴,我的邻居就是木柴商人,他的商店已经被查封,库存全都被征收了。” “因为木柴不够了,今天的异种直到最后都没有烧死,在那里一边打滚一边叫,叫得好惨……” “嘘!你是在同情异种吗!小心桑蒂斯大人把你也抓走!” “……我没有同情她!异种是祸害我们正常人的败类,是掏空我们国家的蛀虫,异种都该死!我只是……觉得她的叫声?很……很吵闹……” “是她自己不愿意死的!如果?她一下子就被烧死了,哪会?叫得那么吵……” 珞珈牵着莉莉,漠然地行走在人群中间。 中央广场之上,有一座大理石雕砌的高大拱门。 隔着灰雾,她隐约看见,拱门之上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 她眯着眼睛,用?魔法加强了视力,终于看清了。 拱门的正中悬挂着一颗被砍下的头颅,头颅两侧,挂着一双手。 那颗头颅的嘴巴被撑开,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空洞洞的,只留下一截断面。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被钉上了两只钉子。 那两双手也被洞穿了掌心,灰雾在掌心的破洞里穿梭。 拱门的左前方立着一块石碑,从?石碑前路过的行人都垂下头颅,匆匆离去。 珞珈停下脚步,阅读石碑上的文字。 “因你的双眼注视着异种的挣扎,所?以刺瞎你的双眼。” “因你的舌头诉说着异种的苦难,所?以割断你的舌头。” “因你的双手拯救着异种的伤痛,所?以砍下你的双手。” “将你被刺瞎的双眼、被割断的舌头、被砍下的双手悬挂于此,叫你不能注视、不能诉说、不能拯救。” “‘烈阳’加百利.伊萨诺尔。” 第 236章 [vip] 我至亲至爱的兄长 这就?是安德鲁的表兄, 桑兰公国的烈阳骑士。 珞珈抬起头来,凝视着那颗苍白的头颅。 烈阳骑士的遗体并没有被送去渡海,他的亡灵依旧依附在遗体之上, 日?复一日?地俯视着这片焚烧异种的广场。 异种的身体被火焰焚烧, 死后的亡灵随着飞散的骨灰盘踞在若摩城的空中,凝聚成浓郁的冤煞之气。烈阳的亡魂被困在自己的遗体之上,眼不能视,口不能言,却能感?受到异种亡灵的悲苦与怨愤,久久挣扎, 不得解脱。 珞珈收回?了视线。 看来,桑兰大公对这位烈阳骑士的恨意之浓烈,已经到了仅仅杀死他都不足以平息的地步了。 烈阳骑士是他第一任妻子的侄子, 而他自己才是背弃第一段婚姻的人?。按理?来说, 他不该如此憎恨烈阳。 珞珈回?头看了看广场上弥漫的灰雾和三?座仅剩下焦炭残渣的柴火堆。 桑兰大公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疯狂, 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而他流放安德鲁的原因, 相比也?和烈阳骑士有关。 她没有在拱门?前停留太?久——看附近行人?匆匆离去、不敢驻留的模样就?知道?, 桑兰大公将烈阳骑士的头颅与双手悬挂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威慑众人?, 叫人?不敢反抗他。 他想要的是恐惧, 如果有人?对此产生了与众不同?的好奇, 很可能会引来异种猎人?的注意。 她低调地离开了广场, 转而去寻找地下河的入口。 与但赛荒原一样, 若摩城的地下河入口在一座水井下,而这座水井就?坐落于中央广场旁边。在桑兰大公还没有养成定期焚烧异种的习惯时, 中央广场是市民?活动集会的场所, 广场上还有许多商店与摊贩,这座水井是供应这些商贩用水的。 而现在, 小摊贩们早已被驱逐,商店也?已经关闭,市民?活动更是被禁止,中央广场唯一的用途就?是焚烧异种,而焚烧是不需要用水的,因此这座水井已经许久没有人?使用,轱辘上的绳子早已接近朽烂,井口更是积满了灰泥。 若摩城内灰雾弥漫,空气凝重得像是要拧出水来,十米之外就?看不清楚人?影,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无人?的角落。 珞珈深吸一口气,用魔法给?自己加上了防护,跳进了井里。 安德鲁的地图没有出错,这口井果然连通着地下暗河,顺着河道?游了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一座地下溶洞之中。 “看来异种猎人?总部的地牢并不完全是由人?力挖掘的地下室,”珞珈若有所思,对比着地图:“也?是,这么大的地牢,如果全由人?力开掘的话,该是多大的工程啊。” 地图上画着的地牢大小,几乎和总部的院落一样大了。 “毕竟,他们有很多囚犯需要关押。” 格维尔说:“异种是猎杀不完的,越是猎杀异种,异种就?越多。” 珞珈深以为?然。 她贴着溶洞的墙壁慢慢向前走,渐渐地看到了一道?微弱的火光,和一道?漆黑的铁栅栏。 铁栅栏将溶洞分成了两个部分,这边连着地下河,那边就?是地牢。 而在铁栅栏附近,珞珈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那是……亡灵渡口?” 珞珈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那确确实实是一个正在使用的亡灵渡口,孤零零地伫立在地下河边。 也?对,异种猎人?把死在地牢的尸体抛弃进地下河,如果没有亡灵渡口的话,尸体和亡魂是不会顺水漂流的。 “从这道?栅栏进去,就?是异种猎人?关押普通囚犯的地牢了。” 格维尔说。 “普通囚犯?” 珞珈有些好奇:“他们难道?还会把囚犯分别?关押吗?” “那是当然,”格维尔解释:“在异种猎人?眼里,正常人?和异种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异种是肮脏的,低贱的,必须与正常人?隔离开来。所以,即使是在关押囚犯时,他们也?会把异种和‘正常人?’隔绝开来。” “大公曾经的姻亲,贵族出身的星辉骑士,理?所当然地属于正常人?的行列。即使他犯下了极其严重的罪行,也?不至于沦入异种的行列——那些异种猎人?一定是这样想的。” 珞珈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被桑兰大公深切痛恨的烈阳骑士没有被当作异种焚烧——以他的身份,即使他真的拥有非人?种族的血统,也?不可以被打为?异种。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大公曾与异种通婚,意味着大公也?成为?了异种。 公国贵族是一个极端讲究血统的封闭圈子,大家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血缘关系。一位贵族可以被杀死,可以被砍下头颅、挂在广场上威慑市民?,但他的血脉却不可以被打为?异种,这会动摇贵族们赖以生存的基础。 看来,即使是在如火如荼地猎杀异种的桑兰公国,贵族们也?拥有不被视为?异种的豁免权。 生为?贵族,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铁栅栏旁没有异种猎人?把守,可能他们认为?不会有人?能从地下河逃脱,所以并没有在意这边。 珞珈施展魔法让自己隐身,穿过?铁栅栏,来到地牢之中。 地牢依托地下溶洞而建,每一个小溶洞就?是一个小隔间,用铁栅栏与外界隔绝。 珞珈穿行其间,观察着过?道?两边的隔间关押着的囚犯,试图分辨出哪一个是安德鲁的表弟,星辉骑士埃莱森。 她不认识埃莱森,只知道?这是一个与安德鲁有血缘关系、比他年轻一些的男子。 或许,他与安德鲁长得会有些相像…… 珞珈在过?道?尽头的囚室前停住了脚步。 看到囚室里的人?影时,她有些愣怔。 与其他囚室里或唉声叹气、或愤愤不平、或面如死灰的囚犯不同?,这间囚室里的年轻人?面容十分平静。 他以骑士常用的姿势盘坐在地面上,若是膝头还能放上一把剑,就?是骑士准备战斗的常见状态了。 那张脸上看不到恐惧,看不到愤怒,甚至也?看不到昂扬的斗志。 能看到的,只有平静,和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接受的坦然。 仿佛他一生中的悲恸、哀伤、绝望、哭喊、憎恨、愤怒、执念,都已经在某一刻消耗殆尽,剩余在这副躯壳里的,只有一抹失去所有情绪的、平静的灵魂。 珞珈在他的身上几乎看见了那些被岁月磨损了灵魂,行将就?木的永生精灵。 只不过?,精灵的灵魂是随着岁月渐渐磨损的,在磨损的过?程中,精灵们也?学会了如何与日?渐磨损的自己相处,而这个年轻人?的灵魂是被一瞬间剥夺的。他似乎没能适应如今的自己,也?不想去适应了。 而让珞珈惊讶地驻足的,并不是他近乎干枯的灵魂,而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猫儿一样的、圆润而又?眼尾高挑的眼睛,暗绿色的瞳孔里有着金色的斑点,仿佛在绿宝石中撒了一把金粉一般。 和梅拉妮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莫名其妙地,珞珈觉得,这就?是她要找的人?,星辉骑士,埃莱森.伊萨诺尔。 她走进了这个人?的囚室,散去了隐身的魔法。 这个人?对于面前凭空出现的人?影并不感?到震惊。他微微抬起头,望向珞珈:“您是安德鲁殿下请来营救我的人?吗?” 珞珈向他微微倾了倾身:“若您是伊萨诺尔阁下的话,那么,我的确是奉安德鲁殿下的命令,前来营救您的。” 他的手指颤了颤,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请不要用这个称号来称呼我——我的兄长才是伊萨诺尔阁下,我只是埃莱森。叫我埃莱森就?好。” “埃莱森阁下,”珞珈立刻改口:“安德鲁殿下很担心您的安慰,让我来救您离开。” 她伸出了手:“我的名字是珞珈。如您所见,是一名水系法师。请您拉住我的手,我可以直接把您带回?安德鲁殿下的身边。” 埃莱森看着她的手:“殿下现在,需要我的效力吗?” 珞珈点点头:“具体的情况,我目前不能透露,但殿下需要您的效劳。” 埃莱森嘴唇颤动,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殿下要我……离开这里吗?” “是的,”珞珈说:“殿下需要您回?到他的身边。” “我……” 埃莱森抿了抿唇:“可是,我并不想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呢?”珞珈有些惊讶:“地牢的环境并不好,而且,异种猎人?随时可能对您下毒手。安德鲁殿下是您的表兄,他现在十分需要您的帮助。” 埃莱森仰起了头,凝视着地牢的天花板。 “珞珈大人?,请您宽恕我的任性?。” 他轻轻地说:“我知道?,我应当忠诚于我的王储,我应当亲近我的表兄。当安德鲁殿下需要我的时候,我应当毫不犹豫地遵从他的召唤,即使是神明的伟力,也?不应当阻隔我向他效忠的脚步。” “可是,珞珈大人?,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不愿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地牢墙壁的阻隔,落在了什么遥远的地方。 “因为?,我至亲至爱的兄长,他的心脏,还遗落在这里。” 第 233章 [vip] 即使只是为了她 兄长的心脏…… 珞珈问道:“您的兄长, 是烈阳骑士加百利.伊萨诺尔阁下吗?” “啊,”埃莱森轻叹一口气:“您去过中央广场了。” 珞珈抿了抿唇。 “是的,”埃莱森点了点头:“他就是我的兄长。” “您的兄长……” 珞珈欲言又?止。 埃莱森既然知道她是去过中央广场才知道了烈阳, 那他一定知道烈阳遭遇了什么。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埃莱森耸了耸肩:“不必惊讶,珞珈大人?,我当然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毕竟……” 他抬手指了指珞珈所?站的位置:“他们就是在这里,割断了他的舌,刺瞎了他的眼,砍下了他的手, 挖出了他的心。” 珞珈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他们让我在这里看着,”埃莱森说:“然后,他们把他的头颅和双手带去了中央广场, 悬挂在那里威慑市民, 把他的心脏留在了这里, 作为战利品来炫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想留在这里陪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您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珞珈轻声说:“安德鲁殿下需要您, 现在正是我们反抗桑兰大公的紧要关头, 他需要您的效力?。” “我曾经也认为, 我能做到很多事。” 埃莱森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没有抬头。 借着地牢里微弱的火光, 珞珈发现他的左手大拇指不见了, 断裂的根部参差不齐、血肉模糊,布满凌乱的齿痕, 仿佛是被谁以决绝的心情咬断的。 珞珈对比了一下齿痕的角度, 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埃莱森自己咬的。 “我的兄长,是一名强大而又?高尚的圣骑士, 他年纪轻轻就名满大陆,连远在金顶之城的洛尔贝涅皇储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人?们称他为烈阳,称我为星辉。太阳一出来,星星就都不见了。”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宣誓效忠于我们的表亲,桑兰公国的王储殿下,于是我也向殿下效忠。他锄强扶弱,于是我也帮助弱小。他说世间存在正义?,无论通向正义?的道路有多么漫长、多么艰难,只要我们坚持走下去,总能通向那个正义?得到实现的结局。我相信了他。” 他笑了笑:“大公发布狩猎异种?的命令之后,他多次以武力?阻挠异种?猎人?的行?动,甚至率领效忠于伊萨诺尔的骑士团攻打异种?猎人?总部,释放了所?有关押在内的异种?。大公非常愤怒,以安德鲁殿下的生命为威胁,召他进?入宫廷。” “那时候,我也跟在他的身后。” 他扯了扯嘴角:“刚一踏进?宫门,他就被埋伏已久的异种?猎人?杀死了。那时候,大公与安德鲁殿下都在高台上看着。我被关押进?地牢,大公数次派遣使者来劝说我,只要我愿意弃暗投明,加入异种?猎人?,就可以立刻释放我,并?且为我恢复名誉。我拒绝了。最后,大公失去了耐心。” “就在你刚刚所?站的地方,”埃莱森伸出五指齐全的右手,指向前方:“他们带来了兄长的尸体——真是奇怪,数日过去了,那具尸体居然没有腐烂,依然栩栩如生,只是脖颈处的致命伤能看出那是一具尸体。他们将我锁在这里,在我的面前割断了他的舌头,刺穿了他的眼睛,砍下了他的双手,挖出了他的心脏。我咬断了拇指,终于从锁链里挣脱,可还?是没能阻止他们。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珞珈大人?,我什么都做不到。” “面对命运,我们谁都无能为力?。请您回去转告我们的殿下吧,就说太阳坠落之后,星空也熄灭了。我已经心如死灰,再也不能为殿下效力?了。” 珞珈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问:“埃莱森大人?,您的兄长,也有着这样一双绿眼睛吗?” 这样一双暗绿色的,像是在绿宝石中撒了一把金粉一样的眼睛。 埃莱森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这是当然的,”他说:“我们是亲生兄弟,发色和瞳色一模一样。若不是相差了几岁,一定会有人?把我们两个认成?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 珞珈继续说:“我同意您的某些观点,有些时候,面对命运,我们的确无能为力?。但是,埃莱森大人?,桑兰大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远远称不上是命运的化身。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未必不能推翻他的统治。” “我们的王储殿下,终于下定决心,要反抗他亲爱的父亲了吗?” 埃莱森说:“我还?以为,他会永远做一个安分守己,等着王位从天而降的储君。” “或许他曾经是这样的,”珞珈说:“我不认识曾经的他,不知道他是否有过这样的阶段。但是现在的安德鲁殿下意志坚定,他不仅要反抗大公的统治,甚至要杀死他。而这一切,离不开您的帮助。” 埃莱森是安德鲁的表弟,也是他曾经的亲信,他是最有资格代表安德鲁与常备军谈判的人?,也是最有可能争取到常备军信任的人?——毕竟,虽然天空中的日轮炽烈耀眼,但朗夜的星辉也足以抚慰人?心。 埃莱森垂下了眼。 “而且,有一件事,我认为必须应该告诉您。” 珞珈说:“在您的兄长死后,安德鲁殿下被大公剥夺了名号,放逐出宫廷。他在若摩城外组建了反抗军,救助被猎杀的异种?,反抗大公的统治。而让他真正下定决心杀死自己父亲的,是一个被当作异种?,险些被异种?猎人?抓走的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和您一样的双眼。” 珞珈说:“暗绿色的瞳孔,里面有着金色的斑点。” 现在想来,梅拉妮的瞳孔中之所?以会出现金色的斑点,是源于精灵血统返祖产生的。加百利和埃莱森的瞳孔也是如此,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祖先中也有精灵血统,又?或许是因为贵族长期近亲通婚积累的病变。 贵族不会被打成?异种?,真的是太好了。 珞珈想。 “那个女?孩,和我有着一样的眼睛?” 埃莱森愣了愣,抬手摸上自己的双眼。 “他说,为了那个女?孩,即使只是为了那个和加百利有着一样眼眸的女?孩,他也必须杀死他的父亲。” “他为了加百利……” 埃莱森捂住眼睛,双手颤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一切都发生之后?” “为什么要在加百利已死……已经……之后?为什么……当时他若是肯和我们一起离开宫廷,公开反叛大公,也就不会如此……” 也就不会被桑兰大公当成?威胁加百利进?宫的人?质。 “或许,人?都会在失去了重要的人?之后,才能有所?成?长。” 珞珈说:“至少现在,安德鲁殿下已经坚定了杀死大公的决心。殿下决定今晚潜入王宫刺杀大公,他需要有人?在大公死后去与城外的常备军谈判,争取他们的支持,而这个人?非您不可。” “等行?动成?功之后,殿下就可以撤销猎杀异种?的命令,也可以为您与加百利恢复名誉,把加百利送去渡海,桑兰将恢复和平。可是,大人?,如果您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是陪伴着您兄长的遗体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您的兄长依然会留在中央广场,日复一日地注视着他已经不能注视的惨象,诉说着他已经不能诉说的悲痛,而他的心,会永远地沉沦在苦海。” 埃莱森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从手掌中抬起头来。 他说:“珞珈大人?,不得不说,您很善于说服人?。” 珞珈摇了摇头:“我可不这么觉得。” 她之前也曾经试图说服过很多人?,但可惜结果都不怎么美好。她根本没有说服什么人?,只是彻底激怒了对方罢了。 “您说的对,”埃莱森说:“或许我什么都做不到,即使跟您离开,参与殿下的行?动,也有可能不会对现状有什么改善,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去做的话,一切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好。” “只要沿着正确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美好的。这是加百利为人?处世的守则。” 他攥紧了拳头:“我遵从安德鲁殿下的命令。只要您能帮助我逃离这里,我就会以安德鲁殿下的名义?,尽力?说服常备军在今夜的行?动后支持安德鲁殿下。但是……” “但是?” 珞珈挑眉。 “但是,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埃莱森说。 珞珈点点头:“有什么要求,您都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去做。” 她不担心埃莱森提什么过分的请求。只要他肯提出要求,就已经比之前油盐不进?的样子?好了太多。 而且,她隐约猜到了埃莱森的“但是”是什么。 果然,埃莱森开口了。 “我兄长加百利的心脏,被异种?猎人?的团长桑蒂斯夺走,藏在了他的书房里。” “您是魔法?师,能否请您把他的心脏偷出来,让我带他离开这里?” 第 238章 [vip] 水火无情 “当然可以, ”珞珈点头:“您知道团长桑蒂斯的书房位于何处吗?” 埃莱森指了指头顶:“桑蒂斯的书房在异种猎人总部的最顶层,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他不喜欢被人窥视,也不希望有人通过窗户进入他的书房。” “我?明白了。” 珞珈说:“请您暂时等待, 我?一?会儿就回来。” “祝您一?切顺利。” 埃莱森认真地说:“愿命运眷顾于您。” 珞珈恢复了隐身?的魔法, 离开了地牢。 地牢的门?口有两个异种猎人在把守,却?对她的离去一?无所知。 从地牢出来,就到了一?处开阔的院子里。 与想象中异种猎人总部鲜血横流、哀嚎震天的样子不同?,这座院落干干净净,靠着墙竖着兵器架,上面的兵器排列得整整齐齐。院墙足有两三米厚, 墙上设有走道和瞭望孔,几乎是一?座小型城墙的规模。院子正中是一?座五层高的主建筑,受精灵风格影响, 窗户开得很大?, 以白色大?理石装饰, 显得纤细轻盈。两侧是两座塔楼, 塔楼后是马厩和仓库——珞珈推测, 安德鲁所说的足以夷平整座若摩城的炸药就存放在这里。 墙头上、院落中, 时不时会有成群结队、训练有素的异种猎人巡逻。他们列队整齐, 全身?铠甲包裹, 手中的兵器刃锋雪亮, 行走时鸦雀无声。城墙的瞭望孔和塔楼顶上, 也架有弓弩,弓弩之后, 是无时无刻不在守备的异种猎人。 珞珈观察了一?会儿, 没能?观察出异种猎人巡逻的规律——有那么?几次,她几乎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处破绽, 可以安排没有隐身?魔法的普通人趁这个间隙潜入院子,但下一?秒,巡逻的异种猎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要么?,是他们的巡逻是毫无规律的,要么?,是安排巡逻的人刻意设置了复杂的规律,防止被人轻易看破。 珞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也就意味着,异种猎人中有高人存在,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团长桑蒂斯。 也对,异种猎人在桑兰树敌无数,又在首都若摩城内坐拥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假如他们只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就算是有大?公在身?后撑腰,也早就被国内无数虎视眈眈的劲敌给拆吃入腹了。 珞珈环视四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座戒备严密、易守难攻的小型堡垒。 正如莉迪亚斯所说,在没有内应开门?、不使用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想要强行攻占这座堡垒,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珞珈回忆了一?下兰伯特?.休给她讲述过的人类诸国战争史,细数这些战役中曾经出现过的攻城器械。 “攻城锤,投石机,云梯……” 攻城锤用来破门?,投石机用来在远处击破城墙。但异种猎人总部位于若摩城内,庞大?的攻城锤根本无法通过城内狭窄的道路运进来,投石机就更?不用提,若摩城建筑稠密,鳞次栉比,视野极不开阔,投石机无法瞄准。更?不用说他们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在异种猎人的眼皮子地下运进若摩城了——在攻破兵甲库,获得武器和铠甲之前?,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异种猎人匹敌,所有的行动必须在暗处进行。 至于云梯…… 珞珈陷入了思索。 云梯的底部有车轮,可以自由?移动,可折叠的顶部装有挂钩,可以钩在墙头,把士兵运上城墙。 相比于攻城锤和投石机,折叠起?梯子的云梯要小巧一?些,说不定能?在城内的道路上通行,但想要在不被异种猎人注意的情?况下把云梯开进城,甚至开到他们的总部附近,还是有些困难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桑蒂斯团长在总部里囤积了足够的粮草的话,他们甚至能?够以此作为坚守的堡垒。 敌人太过强大?,果然会让人非常头疼。 ……算了。 珞珈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在脑后。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她现在的任务是找到加百利的心?脏,然后带走埃莱森。 至于怎么?攻破异种猎人的总部,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或许莉迪亚斯能?有办法呢。 珞珈心?想。 虽然安德鲁不同?意莉迪亚斯亲自前?来攻打总部,但可以找她出出主意。 她经历过许多场战争,攻下过许多座堡垒,相必对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十分有经验。 珞珈刚要走进主楼,却?被紧靠着外墙摆放的一?个大?水缸吸引了视线。 离水缸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口水井,井口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正在正常使用。 水缸足有一?人多高,里面存着满满当当的水。 “附近就有水井,为什么?要用水缸存水?” 珞珈疑惑地皱眉:“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以为院中没有水井的人家才会这么?做。” 她粗略地一?扫,发现总部的院子里居然不止有这一?口大?缸——每座建筑的门?口附近都有一?个,连马棚和仓库旁边都有。每一?个缸里,都存着满满当当的水。 “是啊,”格维尔懒洋洋地说:“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你去若摩城的大?街上走走,就会发现,你甚至可以在一?些街道旁边看到这种水缸。” 珞珈不解:“为什么?要在街道上存水?” “难道是供给附近的居民烧水做饭,让他们不用去水井旁排队的?” “当然不是,”格维尔摇了摇头:“这些水有着更?重要的使用价值。” “更?重要的价值?” 珞珈思索:“难道若摩城的人民信仰水,所以才在街道旁存水,以便于祈祷?” 联想到那位曾为桑兰立下“大?功”的弗里曼就是水系法师,以桑兰大?公的疯狂,为自己的私生子创立一?种信仰并在民间强制推行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她将这个猜想说给了格维尔听,引来了对方的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桑兰大?公在民间推行对于水的信仰……哈哈哈哈哈哈……” 珞珈无奈地看着格维尔笑得前?仰后合:“就算这个猜想在你的眼里十分荒诞不经,也不用笑得这么?开心?吧?”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格维尔这么?开心?的样子呢。 “你可真是……” 格维尔捂着肚子直起?身?来,擦着眼泪:“对啊,我?怎么?忘了,你是天灾大?陆的原住民,还是个从小与世隔绝的魔法师,你想不到他们存水的理由?,这是正常的。” 珞珈抱起?肩膀:“那么?,全知全能?的创世神大?人,请为您的信徒解惑——若摩城的人民为什么?要存储大?量的水,在附近就有水井的情?况下?” “这个理由?,对于我?的世界的人民来说,是显而易见的。” 格维尔说:“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就有些令人不解了。你刚刚的猜测,桑兰大?公为了纪念弗里曼对桑兰公国的贡献,所以创立了对于水的信仰,这当然是错误的,但有一?点,你却?猜对了——若摩城的人民,的确是从四年前?开始,才有了存水的习惯的。” “从四年前?开始……” 珞珈捏着下巴思索。 四年前?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桑兰公国发生了很多事。 时隔多年,桑兰大?公再次主动挑衅洛尔贝涅,引得迦尔维亚陛下发兵征讨。在洛尔贝涅的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桑兰军队节节败退,终于,在第?四次温亚德战役上,水系法师摩根.弗里曼用魔法屠杀了六万名洛尔贝涅的士兵。 魔法协会震怒于他丧心?病狂的行为,出手抓捕了弗里曼,并由?火系法师卡门?.昆汀亲自行刑,以烈火的酷刑杀死了弗里曼——当然,弗里曼并没有死,他私下偷学了死灵术,从卡门?.昆汀的手下逃离了。 处死弗里曼后,魔法协会召回了桑兰公国的所有宫廷法师,并要求所有魔法师不得再为桑兰大?公服务。没有了魔法师的干预后,洛尔贝涅在战场上高歌猛进,但最终因为在温亚德损失惨重,不得不暂时停止战争,与桑兰公国议和。 桑兰大?公派出了不得自己欢心?的王储安德鲁前?往洛尔贝涅议和,并将国宝龙之心?作为进献给迦尔维亚的礼物。 在洛尔贝涅皇储莉迪亚斯的帮助下,龙之心?最后回到了安德鲁的手中。 “这些事情?当中,有哪件事会让若摩城的居民开始囤积大?量的水呢?” 珞珈的视线越过了异种猎人总部的院墙,停留在了若摩城鳞次栉比的建筑上。 “桑兰公国比邻光辉山脉,”格维尔说:“对于他们而言,相比于从国外运来、价格昂贵的石材与火山灰,他们更?倾向于就地取材,砍伐光辉山脉外围的树木建造房屋。” 以整块石材作为建筑材料,无论在哪里都是贵族的特?权。 “木材建造的房屋,是很容易失火的,尤其是在人口稠密、建筑密集的大?城市里。四年以来,若摩城经历了数次几乎毁灭半座城市的火灾。” “可是魔法师会杜绝火灾的发生。” 珞珈脱口而出:“向君主效忠的魔法师,其承担的一?系列义务中,就有守护君主所居住的城市这一?项。他们会设置魔法阵,密切关注城市内的元素扰动,如果某一?处的火元素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爆发,魔法阵会迅速以水元素中和火元素。” 水与火是普通人难以控制的因素,为城市灭火,是魔法师的职责。 她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看来你明白了,”格维尔说:“温亚德战役结束之后,魔法协会召回了桑兰的所有宫廷法师。” “从那以后,若摩城的居民,就不得不学着自己去灭火了。” 第 239章 [vip] 杀死我们的星星 珞珈陷入了沉思?。 魔法协会从桑兰召唤了所有宫廷法师, 看似是对?桑兰大?公一个人的?惩戒,实则这个行为?让所有桑兰人民深受其害。 魔法师虽然并无服务平民的?义务,也没有服务平民的?意识, 但在他?们?为?君主效忠的?过程中, 或多或少地会惠及平民——比如,为?了保障君主的?安全?,他?们?必须保护君主所居住的?城市不遭遇火灾与水灾的?侵袭。水火无情,大?火一旦烧起来,可不会管你是平民还是君主,统统都?会遭遇生命危险。 虽然本意只是为?了保护君主的?安全?, 但事实上,魔法师保证了所有居住在若摩城的?平民。 四年前,魔法协会召回了桑兰公国的?宫廷法师后, 不仅是君主失去?了魔法带来的?便利, 桑兰的?平民也失去?了魔法的?庇护, 不得不以自己的?力量面对?无情的?水火。 甚至君主的?生活受到的?影响, 都?没有平民受到的?多。 毕竟君主除了魔法师之外, 还有许多的?人为?他?服务, 而平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所以, 在家中和?街道上用水缸存水, 就?是若摩城的?居民为?不知何时会发生的?火灾所做的?准备?” 珞珈若有所思?:“也对?, 火灾爆发的?速度极快, 根本没有时间慢悠悠地去?水井里打水,即使水井离火源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这些都?是平民自己的?准备。” 格维尔说?:“宫廷方面也为?防范火灾做出了许多的?努力——毕竟桑兰大?公只喜欢烧异种, 却不喜欢烧自己。若摩城遭遇第三次火灾之后, 他?就?下令从常备军中抽取身手矫健的?普通士兵组成灭火队,在城市各区设立哨站, 配备灭火器材,昼夜瞭望火情,一旦发现城内哪里出现了火灾,就?立刻前去?灭火。” 珞珈仰望着主楼的?屋顶。 主楼足足有五层高,屋顶距离地面接近二十米。 “你说?,”她若有所思?:“如果顶楼发生了火灾,要如何才能快速灭火呢?” 异种猎人总部的?房屋是以砖石作为?骨架、大?理石作为?外立面装饰的?坚固房屋,但即使是这样的?房屋,内部也有大?量的?木制家具、地板、装饰,以及易燃的?物品,比如书籍。 有这些东西存在,就?有失火的?隐患。 “如果桑蒂斯团长的?书房隔壁发生了火灾,”珞珈说?:“异种猎人要如何灭火?总不能用水桶提着水从楼梯上去?灭火吧?” 等他?们?把水提上去?,说?不定整座主楼烧得就?只剩个石头?架子了。 “我想,他?们?会叫灭火队来吧。” 格维尔说?:“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太高了,”珞珈眯起眼睛:“如果我是灭火队的?队长,一定不会让我的?队员冒着生命危险从楼梯上楼灭火。我会用云梯把人和?水桶运上高空,从窗外灭火。” 格维尔笑了。 “珞珈,”他?说?:“你终于发现了重点。” 珞珈收回了视线,也笑了出来:“是啊,我终于发现了——” “——云梯。” 安德鲁说?他?找不到可以突破异种猎人总部的?攻城器械,但云梯这种东西,并不只有攻城这一种用途。它?可以用来攀高,在若摩城这个经常失火又?存在着许多高层建筑的?城市里,云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可以让灭火人员攀上高空中的?火场,无论是救火还是救人,都?比进入建筑安全?。 桑兰大?公一定不会允许民间藏有私人的?云梯,但如果是他?亲自下令组建的?灭火队,则就?另当别?论了。 “异种猎人一定不会允许有人把云梯运到他?们?的?总部附近的?,”珞珈说?:“除非是他?们?的?总部……不,桑蒂斯团长的?书房失火了。” “这样一来,他?们?不仅会允许灭火队将云梯推进他?们?的?总部,还会允许他?们?将装有巨大?水缸的?大?车赶进来。” 至于那些水缸里装的?是不是水,他?们?不会有机会检查的?。毕竟,火势不等人。 “特洛伊木马开?进若摩城……” 格维尔说?:“恭喜你,珞珈,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珞珈心里感到了一丝振奋。 “回去?之后和?安德鲁商量一下吧。毕竟这个计划还有些不成熟,一些细节必须由他?做决定。” “现在重要的?是偷走加百利的?心。” 她保持着隐身的?状态,静悄悄地走进了主楼。 一楼是一间开?阔的?大?厅,两侧分别?有一道开?放式的?楼梯通向上层。靠墙的?地方摆着数条长椅,每条长椅上都?坐着几个异种猎人,都?穿着全?副的?盔甲,有的?正在闭目养神,有的?擦拭着自己沾满鲜血的?佩剑。 和?院落里一样,大?厅里也鸦雀无声。虽然有许多人,但连一句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听不见。 异种猎人的?团长桑蒂斯,要么是个非常高明?的?管理者,要么就?是手段非常血腥残忍,即使是自己手下的?异种猎人也十分惧怕他?,不敢在他?存在的?空间高声喧哗。 亦或者是两者兼有。 珞珈沿着楼梯上到了顶楼。 埃莱森说?过,桑蒂斯的?书房位于顶楼,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她刚刚在院落里观察了一下,顶楼只有东面的?窗户是用木板和?钉子钉死的?,桑蒂斯的?书房一定在东侧。 不过…… 珞珈拿出了安德鲁给的?若摩城地图,发现异种猎人总部位于王宫的?西侧。 从桑蒂斯书房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王宫和?王宫前的?中央广场。 但桑蒂斯却将那扇窗户封死了。 他?到底是因为?生性多疑,不愿意被人窥探到书房的?情形,所以才封死了窗户,还是因为?不愿意看到窗外的?什么场景,才这样做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不想看到的?,到底是王宫,还是中央广场…… 这么想着,珞珈来到了桑蒂斯书房的?门外。 不出意外地,房门从里面紧锁着,想必这位生性多疑的?团长现在就?在书房里。 她穿过了房门,直接出现在了书房里。 虽然这间书房没有窗户,房门又?紧紧地锁着,但室内却意外地并不昏暗,反而十分明?亮。 屋顶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千万点晶莹剔透的?光线,书房正中的?桌案上又?摆着两座山形烛台。多重光源的?照射下,房间内没有一丝一毫昏暗的?死角。 看来,这位桑蒂斯团长并不讨厌光线。 珞珈心想。 亮如白昼的?光线,让她能够很容易地看清坐在桌案后的?人。 那应该就?是异种猎人的?团长桑蒂斯了。 珞珈想。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眉眼锋锐,高鼻薄唇,大?约有二十多岁。他?坐在桌案后,紧紧地抿着唇,埋首在案卷与文件中。虽然没有站起身来,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身材挺拔高挑。 看到他?的?一瞬间,珞珈几乎以为?他?是一个洛尔贝涅的?贵族。 黑发黑眼是洛尔贝涅的?贵族血统象征,桑兰公国临近光辉山脉,国民以与精灵样貌相近的?金发碧眼为?美,贵族也多以浅色的?发色瞳色为?主。像埃莱森与加百利的?深绿眼珠,就?已经是贵族中比较不常见的?瞳色了。 桑蒂斯既然能得到桑兰大?公的?信任,掌握异种猎人军团,位高权重,一定拥有着贵族的?血统。 没想到他?倒是和?洛尔贝涅的?贵族长相相似。 珞珈进来的?时候,桑蒂斯正在阅读信件。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纯金的?信盘,里面装着十几封未拆封的?信。他?用细长的?拆信刀一一割开?信封,取出信件,一边阅读,一边用铁制的?笔在蜡版上记录信息,方便一会儿撰写回信。 此情此景,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带领着手下残忍地屠杀无辜人的?骑兵团长。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珞珈心下暗叹。 桑蒂斯在办公,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并不打算离开?书房。 珞珈环视四周,希望能仅凭肉眼就?找到他?存放加百利心脏的?位置。 理所当然地,她失败了。除了没有窗户之外,这间书房和?无数贵族的?书房没有什么不同:装潢奢侈,摆设昂贵,书桌上堆满了迎来送往的?客套信件。 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什么奇怪。 珞珈闭眼感受了一下房间内的?气息,也没有发现有古怪的?、不属于活人世界的?东西。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埃莱森搞错了,桑蒂斯并没有把加百利的?心脏放在书房。 他?一个阶下囚,又?怎么可能把桑蒂斯的?心理揣摩得那么到位?说?不定桑蒂斯并不愿意把一个死人的?心脏留在自己的?身边。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珞珈回忆着埃莱森说?过的?话。 埃莱森说?过,加百利的?尸体在死去?数日后依然栩栩如生,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人类的?尸体在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就?会迅速地变化、腐败,死后数日的?尸体,即使一直在藏冰室中保存,也不可能“栩栩如生”了。 除非是有谁用魔法给他?的?尸体动了手脚……可是桑兰公国现在已经没有魔法师了…… 要是桑蒂斯不在,她还能在书房里翻找,可是他?偏偏就?坐在书桌后。 有什么办法能让桑蒂斯暂时离开?书房呢…… 她这边正在思?索,忽然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回过头?去?,看见桑蒂斯放下了一封信,揉了揉脸:“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埃莱森好呢?” 珞珈一瞬间手脚冰凉,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对?自己的?魔法有信心。桑蒂斯并不是魔法师,不可能识破自己的?隐身魔法。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桑蒂斯没有看向她的?位置,看起来并不是发现了她的?存在,而是在自言自语。 “大?公的?命令十分明?确。安德鲁殿下的?公然背叛让他?怒火中烧,这份怒意要用鲜血来熄灭。普通异种的?鲜血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要埃莱森的?血。” “我真的?要杀死埃莱森吗?杀死那个小跟班埃莱森?那个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想要追上我们?的?脚步的?埃莱森?” “我真的?要杀死我们?的?星辉吗?”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加百利?” 第 260章 [vip] 真是一个疯子 他在和谁说话? 珞珈悚然一惊, 几乎以为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不……不应该,她能?感受得到,这个房间里只有她和桑蒂斯两个人。 那是桑蒂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在对她说话, 用埃莱森的?生?命威胁她? 也不对,桑蒂斯的?语气明显是在和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人对话——他不是在威胁一个闯入他书房的?陌生?人—— 而且,他说出的?那个名字,是…… “加百利,”桑蒂斯又开口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 珞珈屏住呼吸。 他在和“加百利”说话。 她只知道一个加百利,就是烈阳骑士加百利.伊萨诺尔。 可是, 加百利不是已经死了吗?桑蒂斯怎么可能?和一个死人对话? “我要生?气了。”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桑蒂斯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紧紧攥着蜡板的?一角, 双手用力到发颤:“如果?你?再不回答我, 我就真?的?要生?气了。我要把埃莱森的?双手砍下?来。我要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我要……” 珞珈抿了抿唇。 “你?疯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你?回答我了。” 桑蒂斯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甜腻腻地说:“我就知道, 你?不舍得让我等你?太久。” “我只是觉得你?很聒噪, 聒噪得让人恶心?。比起一直听你?吵闹, 还不如直接让你?闭嘴。” “我还以为你?是在担心?埃莱森呢。” 桑蒂斯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瞧, 这是大公的?命令, 白?纸黑字, 让我明天?一早就把埃莱森押送到中央广场上, 大公要对他施以火刑。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焚烧除了异种以外的?正常人呢,还是一位贵族骑士, 王室宗亲。” 他的?笑意淡了下?去:“不对, 我说错了。” “埃莱森可不是第一位受火刑的?正常人,也不是第一位受火刑的?王室宗亲。繁花年代?之后第一个被活活烧死的?人, 就是一位拥有王室血脉的?贵族——那就是大公的?私生?子,弗里曼阁下?。我们只是遵循着魔法协会的?脚步罢了。若有人认为我们的?行为违背天?理,他们第一个应该指责的?,就是下?令烧死弗里曼的?迦尔维亚,以及行刑的?火系魔法师卡门.昆汀。” “少拿弗里曼的?死为你?们丧心?病狂的?行为开脱。你?该不会是老得开始健忘,以至于不记得他究竟做过什么事情了吧,团长?大人?‘弗里曼的?行为虽然符合桑兰的?利益,但却与最基本的?人伦道德相悖,因此他死不足惜’——我还以为,这是我们曾经的?共识呢。” “你?也说过,那是曾经。许多年过去了,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加百利,你?早就已经不了解现在的?我了。” “我是不了解你?。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你?呢?我怎么会想?象得到,我最好的?朋友,会成为杀死我的?凶手?” “成为位高权重的?贵族的?滋味如何?终于摆脱了众人的?白?眼,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得到鲜花与掌声,像个凯旋的?英雄的?滋味如何?拿我的?命换来的?异种猎人团长?之位,又能?否令你?满足?你?后悔过吗,桑蒂斯?后悔过杀死一个一直以来都信任着你?,直到最后一刻都将后背托付给你?的?人吗?你?是从我的?背后杀死我的?!” “我当然不后悔,”桑蒂斯咬牙切齿:“我只恨为什么没有早点这么做!早知道只要杀了你?就能?得到这一切,我早就把你?给杀了!” 桑蒂斯把手中的?蜡版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椅子腿在地板上磨出巨大的?声响。 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杀了你?!为什么你?死后还要纠缠着我!为什么别人生?来就有的?东西,我必须要杀了你?才能?得到!” 另一个声音过了很久都没有响起。 他浑身颤抖,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扫到地上,纯金的?信盘“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几乎砸得变形。 桑蒂斯抱着头,崩溃地大喊:“和我说话!加百利!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 他崩溃地大喊一声,捂住了脸。 珞珈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从始至终,这个房间里就只有桑蒂斯一个人在说话。 无?论是“桑蒂斯”,还是“加百利”,都是桑蒂斯自己在说。 他用桑蒂斯的?口吻逼迫加百利,又用加百利的?口吻斥骂桑蒂斯。 像是一个人的?灵魂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属于桑蒂斯,一半属于加百利。 一开始,珞珈以为是加百利的?亡灵附在了桑蒂斯的?身上,毕竟他说了一句“为什么你?死后还要纠缠我”。 加百利的?尸体没有渡海,有产生?亡灵的?条件。 但她却没有在桑蒂斯的?身上看出任何有亡灵附身的?迹象。 他的?身上干干净净,别说亡灵了,连一点被厄运缠身的?迹象都没有。 虽然他迫害异种,做尽恶事,但是连厄运都不敢纠缠他。 他之所以会变成刚刚那个样子,应该单纯就是疯了——和他自己扮演的?“加百利”的?说法一致。 他的?灵魂因为疯狂而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属于他自己,另一半属于已死的?加百利。 如果?他扮演的?“加百利”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相的?话,那珞珈差不多已经推测出了他发疯的?理由。 他曾经是加百利最好的?朋友,却为了权势背叛了加百利,亲手杀死了他,用他的?生?命换取了如今的?地位。 虽然他信誓旦旦自己没有后悔,反而恨不得早就用加百利的?人头换取地位,但如果?他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为什么会疯狂到现在这个地步? 珞珈不关心?他究竟为什么而疯狂,她只关心?他把加百利的?心?脏藏在了哪里。 她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观察桑蒂斯。 “你?不和我说话。” 桑蒂斯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要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要让埃莱森经历你?所经历的?一切。你?们可是兄弟啊,凭什么他可以不必遭受你?所遭受的?一切?” “我要把他绑上火刑架。我要把他活活烧死。” 他是真?的?疯了。他彻底陷入了疯狂。 珞珈心?想?。 明明加百利是他杀的?,他却指责埃莱森没有遭遇加百利遭遇的?一切,指责这一切并?不公平。 为了弥补这种不公平,他要杀死埃莱森。 真?是疯子才会有的?逻辑。 “你?为什么还不说话。” 桑蒂斯的?声音略显无?力:“你?要怎么样才会和我说话?” “放我走?吧,”他自己的?嘴唇动了起来,发出略显不同的?声音:“你?明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已经死了,与你?对话的?不是我,而是一抹幻影,一抹亡灵。” “我不在乎,”桑蒂斯说:“你?是属于我的?太阳。” 他病态地笑了起来,指着被封死的?窗户说:“看啊,我把外面的?太阳拦住了,不让它进来。你?就是我唯一的?太阳。” “疯子。” “我早就疯了,不然怎么可能?为了权力背叛你?。我是从背后杀死你?的?,你?直到最后一刻都信任着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战友。你?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和我一起。在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所有人都鄙夷我,所有人都认为我无?能?又无?用,还是个洛尔贝涅混血贱种的?时候,只有你?看到了我的?才能?,为我授勋成为骑士。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可是你?最信任的?人。我和埃莱森一样,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一直望着你?的?背影。但你?唯独看见了我,你?唯独信任我,唯独喜爱我。大公召你?入宫的?时候,你?谁都不带,只带着我。因为你?只信任我。” “你?信任我。你?信任我。你?信任我。” “你?让我跟在你?的?身后,把你?的?背后托付给我。我用大公赐予的?短刀刺进你?的?后心?。我从背后杀死了你?,我清晰地看见了那一瞬间你?眼中的?震惊。你?没有想?到吧,你?一定没有想?到吧,最信任的?我,最喜爱的?我,居然会背叛你?。” “你?真?的?是个疯子啊。” 那个冷静的?声音说:“我实在是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了。” “如果?你?说我是疯子的?话,你?又何尝不是疯子呢?” 桑蒂斯耸耸肩:“毕竟你?与疯子相处了这么久。要知道,我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我从一开始就认识你?了。我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1) 认识你?的?时间,比埃莱森认识你?的?时间要更长?。” “你?要听听我们从小到大的?故事吗?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成为最好的?朋友的?吗?” “……你?说的?对。和你?相处久了,我几乎也成为一个疯子了。” “我对我们是怎么认识、怎么成为最好朋友的?故事,并?不关心?。” “我所关心?的?,现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生?活在你?的?身边,真?是太恶心?了。” 桑蒂斯笑得甜蜜。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的?笑容越咧越大:“你?可是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毕竟,现在,你?的?心?脏,正在我的?胸膛里跳动。” 第 26 2章 [vip] 烈阳之心 “他确实?是个疯子。” 珞珈客观地点评:“已经疯到完全没?救了。” 你的心脏跳动在我的胸膛里……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够说出来?的话。 格维尔点了点头:“说得没?错,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别看他把异种猎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实?际上,他疯狂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桑兰大公?。” “我要?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桑蒂斯环抱住自己, 低声?说:“永远留在这间房间里。我禁锢了太?阳。” “你说……”珞珈沉思:“有没?有一种可能……加百利的心脏,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用手指扫了一圈桑蒂斯的书房。 “不在这个房间里。” 她之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所以能够很快地反应过来?。 “桑蒂斯,或许已经把加百利的心脏——吃下去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说出“你的心脏跳动在我的胸膛”这种的话。 以桑蒂斯的疯狂,他未必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猜对了, ”格维尔赞许地点点头:“他的确把加百利的心脏吃下去了。” “在我原本的世界中,食用被自己杀死之人的心脏,是从精神?与灵魂的层面上彻底打败、禁锢对方的一种方式。桑蒂斯吃掉了加百利的心脏, 是为了永久地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 “在某些魔法学说里, 食用心脏也有禁锢亡灵的作用。但?想要?起到这样的作用, 需要?配合一定的魔法仪式。桑蒂斯一定没?有进行完整的仪式——毕竟现?在的桑兰公?国, 已经没?有能够配合他完成仪式的魔法师了。加百利的亡灵没?有被留在他的身边, 而是盘桓在中央广场上, 就是最好的证明?。” “桑蒂斯的言行, 完全就是出于自己的疯狂。” 珞珈环视着这间完全与外界隔绝的书房。 “我想, 他将自己的书房布置成这种与世隔绝的模样, 也是为了禁锢自己心中的加百利。” 书房内灯火通明?, 说明?桑蒂斯并不畏光。将异种猎人治理得井井有条,处理事务游刃有余, 说明?桑蒂斯并不畏惧与人接触。他为自己建造了这间不见光的书房, 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疯狂。 而且…… 珞珈看向了那个刚刚被桑蒂斯摔到地上的纯金信盘。 信盘摔得变形,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这么重?的东西砸到地上, 楼下的人一定会听见响声?。但?至今仍然没?有哪怕一个异种猎人上楼检查书房里的情况,说明?桑蒂斯一定事先嘱咐过他们——无论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接近书房。 她暗暗叹息。 看来?,她没?办法把加百利的心脏带回给埃莱森了…… 确认了加百利心脏的去向,目睹了埃莱森的疯狂,甚至想出了之后?攻打异种猎人总部的方法,按理来?说,她此行功德圆满,可以回去找埃莱森,向他说明?情况了。 埃莱森虽然因加百利的死陷入了绝望,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即使自己没?能把加百利的心脏带回去,只要?好好地向他说明?一切,他也不会拒绝为安德鲁效力。 然后?,她就可以带着埃莱森传送回反抗军的总部,直接开?始接下来?的行动…… 但?是,莫名地,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违和感,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要?离开?吗?” 格维尔拄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烈阳之心’的任务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到地牢向埃莱森回报了。要?走?吗?” “我……”珞珈皱了皱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要?把埃莱森带回去,要?和安德鲁、莉迪亚斯商议攻占异种猎人总部的方法,要?为夜间突袭做最后?的准备……时间很紧,我应该尽快离开?的,但?是……” 但?是,她总觉得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不要?离开?,此处尚有未能解开?的谜团。 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视的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此时还不能离开?。” 珞珈说。 “魔法师的直觉,可不能等闲视之啊。” 格维尔满意地点点头:“你的直觉是正确的。现?在离开?的话,‘烈阳之心’的任务可以完成,接下来?的剧情也可以顺利推进,但?你会永久错过某些真相,也会无法解锁关于桑蒂斯的隐藏结局。” “既然不打算离开?的话,就在桑蒂斯的书房里到处查看一下吧。” 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故意重?重?地踩在木地板上,让人能够隔着一重?门扇听到一般。 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桑蒂斯大人,”一个男声?在门外响起:“大公?的使者正在会客室等您,有事情要?和您商议。” 桑蒂斯抬起头,扬声?说:“知道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桑蒂斯揉了揉脸:“大公?的使者一定是来?找我商量埃莱森的事情的。”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每次在大公?面前编造保护他的理由也很累人的,这一次,我不想再保护他了。让他去死吧。” “你明?知道我不会在乎,何必对我说这些。” 桑蒂斯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十指攥紧又放松,什么都没?有说,推开?房门离开?,将一地狼藉留在了书房内。 他离开?之后?,珞珈立刻在房门上施加了魔法,一旦有人想要?打开?房门,就会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警报。 做好准备之后?,她才开?始环顾桑蒂斯的书房。 “温馨提示,桑蒂斯是一个生性严谨的人。” 格维尔低头看了看被桑蒂斯扫到地上的公?文和信件,卡了一下壳:“呃……是的,他是一个生性严谨的人,他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能被人轻易发?现?的地方。建议你着重?搜索一下抽屉夹层、书柜顶上和地板下的空间。” 珞珈立刻拉出了桑蒂斯书桌下的抽屉。 她对比了一下抽屉内部和外部的厚度,发?现?厚度对不上,里面果然有夹层。 珞珈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整个取出,在抽屉的侧边发?现?了夹层的开?口。 薄薄的一层夹层,里面装着的也只有薄薄的两份文件。 两份文件的封面都是被染成靛蓝色的羊皮纸,这是法庭判决书常用的颜色。 珞珈翻开?了第一份文件。 “兹以至上之神?、战争之王格里夫特?,及本国王室、若摩城第一法庭的名义,宣布乌普思.古德温阁下与葛丽儿.古德温女?士(曾用名葛丽儿.谢尔蓝卡女?士)的婚姻自始无效。二人于本判决生效前共有的夫妻共同财产与头衔、称号、领地,动产部分平均分配,位于桑兰境内的不动产归乌普思阁下所有,位于洛尔贝涅境内的不动产归葛丽儿女?士所有。头衔、称号、领地的分配遵从‘回溯原则’,将回溯到二人未存在婚姻关系之前。二人婚姻关系内所生育的子女?,十五岁以上的,遵从子女?本身意愿,十五岁以下的,由葛丽儿女?士带回洛尔贝涅抚养。双方再次与他人结婚之前,子女?视为双方私生子,双方再次与他人结婚后?,子女?自动准正为后?一段婚姻的婚生子。双方再次与他人结婚之前死亡的,子女?归存活的一方抚养。本判决将于 2256年 2 2月 2日生效。” 2256年…… 正好就是二十年前。 珞珈沉思。 二十年前,一对男方是桑兰贵族、女?方是洛尔贝涅贵族的夫妻,两方在桑兰境内离婚……不,是在桑兰境内宣布婚姻自始无效,其中原因简直显而易见——是受到了二十年前那场屠龙之战的影响。 离婚和宣布婚姻自始无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子女?的身份问题。如果仅仅只是离婚,子女?依旧可以保留婚生子的身份,而如果宣布婚姻自始无效的话,子女?就会成为私生子,直到抚养他的一方再次结婚,才可以自动准正为后?一段婚姻的婚生子。 所以,即使只是为了子女?的未来?考虑,能够离婚的两人,都不会选择宣布婚姻无效。 而且宣布婚姻无效需要?满足许多条件,一般而言是不能宣布无效的。 战争撕碎了太?多美好的事物,区区一桩婚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了。 珞珈翻开?了第二份文件。 相比于第一份文件,第二份文件过于简短。 “兹以至上之神?、战争之王格里夫特?,及本国王室、若摩城第一法庭的名义,确认 2256年 2 2月3日于阿然村河面发?现?的两具浮尸身份为乌普思.古德温阁下与葛丽儿.谢尔蓝卡女?士,推定死亡时间为 2256年 2 2月2日傍晚,系投河自尽。二人并无婚生子女?,也无遗嘱分配,双方一切不动产、头衔、称号、领地,由各自的法定继承人依法继承。” “因谢尔蓝卡女?士存在十五岁以下非婚生子女?,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本法庭要?求谢尔蓝卡女?士的法定继承人将所继承之动产的十分之一捐赠给若摩城公?立孤儿院,用于抚养葛丽儿女?士的私生子,桑蒂斯先生。” “本判决将于 2256年 2 2月 25日生效。” 第 262章 [vip] 可怜之人 “难怪桑蒂斯的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 原来他有洛尔贝涅的贵族血统。” 珞珈恍然大悟。 他的母亲葛丽儿.谢尔蓝卡是?一位洛尔贝涅贵族。 贵族阶级对于尊称的使?用十分严谨,尤其是?落在书面上的时候。两份判决书中将乌普思称为“阁下”,将葛丽儿称为“女士”, 这两个头衔在书面用语中只能?用来称呼拥有爵位的贵族男女。 而?他们?的儿子桑蒂斯, 就只能?被称为“先生”了,因为他的身份已经被定义为私生子,无法继承父母双方的头衔和地?位,只是?一介平民。 迦尔维亚夺回叔叔的皇位之前,洛尔贝涅和桑兰两国有过一段蜜月期,当时的两国关系好到桑兰大公不惜与自己的原配妻子离婚, 以迎娶洛尔贝涅的公主。 公主远嫁异国,与她?同行的有许多?随侍的宫廷女官,她?们?也都拥有贵族的血统。来到桑兰之后, 她?们?在公主的安排下与桑兰本地?的贵族结婚, 以扩大公主在桑兰公国的影响力。 迦尔维亚回宫之后, 立刻废除了这位嫁到桑兰公国的堂姐的公主称号, 并要求桑兰大公与她?离婚, 将她?送回洛尔贝涅。 桑兰大公将妻子送回了洛尔贝涅, 条件是?迦尔维亚本人必须与他结婚, 以作为补偿。迦尔维亚拒绝了他的要求, 两国难以就婚姻问题达成共识, 于是?战争开始了。 公主与大公的婚姻破碎了, 女官与贵族的婚姻自然也难以保全?。 乌普思与葛丽儿的婚姻,应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宣布无效的。 因两国邦交而?来的婚姻, 也因两国关系破裂而?无效。 甚至这种无效宣判都未必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而?是?法院强制执行的。 国家大事面前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即使?再恩爱的夫妻, 再美满的家庭,只要触碰到了国家的利益,就必须旗帜鲜明地?与对方划清界限。 他们?不愿意划清界限,自然会有人替他们?划清。 于是?法院的判决书就这样出现?了。昨天还是?一个圆满的家庭,今天丈夫就不再是?丈夫,妻子就不再是?妻子,连儿子也不再是?儿子,而?是?某一方的私生子。 珞珈虽然没有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过,但她?和兰伯特.休一同生活了二十年?。如果有一天,有个什么人来向她?宣布兰伯特.休不再是?她?的老师,他们?二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她?一定会非常伤心、非常愤怒的。 她?一定会拼尽自己所有的努力,维护自己和老师的关系。 或许乌普思和葛丽儿也付出了相同的努力,但是?他们?面临的阻碍并不仅仅是?一纸判决。这一纸判决背后,是?桑兰与洛尔贝涅分崩离析的国际关系,是?桑兰大公的野心和迦尔维亚的自尊的碰撞,是?漫无边际的战火和无数流离失所的人们?、无数破碎的家庭。 即使?二人都是?贵族,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他们?的力量也过于渺小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们?的小家庭只不过是?车轮碾过的一粒尘埃罢了。 于是?,他们?选择了最?后的抵抗方式——抛弃自己的生命,以这种方式和对方永远在一起。 珞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无法去评价二人当初的选择。 ……只是?苦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桑蒂斯。 先是?家庭破碎,接着父母双亡,被送入公立孤儿院,父母双方的遗产一分都继承不到。难得法官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要求母亲的法定继承人将母亲名下动产的十分之一用于抚养他长大成人,但这些财产也到不了他的手上,而?是?被捐赠给了公立孤儿院。 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象得到,这些钱根本就不可能?被用在他的身上。 不仅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和财产,他甚至还变成了私生子。 珞珈曾被人误认为私生子,因此?深切地?知道私生子的地?位有多?低。继承不到父母的财产和地?位,处处遭人白眼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几点。除非得到特殊的恩准,否则私生子不能?接受教育,不能?担任神职,不能?获得宫廷年?金。因此?绝大多?数的贵族会安排自己的情妇与低一等级的贵族结婚,或者干脆与其他贵族的妻子偷情,这样他的私生子就可以自动获得婚生子的头衔,只不过名义上的父亲不是?自己罢了。 为了以示公平,他们?也会大度地?包容自己妻子的偷情行为,并且对妻子所生之子承担父亲的责任。曾有一位与妻子分居数年?的贵族,在风闻妻子怀孕之后,慷慨地?携带礼物上门拜访,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赢得了婚生子的身份。 而?桑蒂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虽然出生于一段正经的婚姻内,却被认定为私生子。父母双亡之后,也失去了准正成为婚生子的机会。而?且他还长着一副典型的洛尔贝涅贵族的模样——黑发黑眼,眉眼锋利,和桑兰贵族推崇的金发碧眼完全?不同。 在两国关系日?渐紧张的二十年?里?,他估计没少因为长相的原因受到过欺凌。 正如他自己发疯的时候说过的那样——“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洛尔贝涅的混血贱种的时候”—— 父母双亡,没有头衔没有财产,在孤儿院长大,身份是?私生子,又长着敌对国家贵族的模样…… 这二十年?来,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桑蒂斯是?个可怜人,”珞珈把两份文件放回原处:“我能?理解他在这种环境长大后对权力的渴望。但这不是?他为了追逐权力而?迫害他人的理由。” 天下身世悲惨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个个都会去当异种猎人团长,到处抓人上火刑架的。 “说的没错,”格维尔点头赞同:“现?在你发现?的,是?桑蒂斯前半段人生中较为悲惨的片段。” “接下来,他就该时来运转了。” “啊,是?的,没错,桑蒂斯的时来运转与一个人有关。那个人就是?烈阳骑士加百利.伊萨诺尔。” 珞珈用法术让自己浮空,飞到书柜附近,检查柜顶的状态。 柜顶有一片区域的灰尘比其他地?方薄,珞珈伸手一摸,发现?此?处的手感和别?处木制的柜体并不相同。比起木头,更像是?皮革。 她?摸到了皮革手感的边缘,用力一撕,撕下了伪装的顶板,露出了顶部的暗格空间。 暗格的空间很?小,只有巴掌大。里?面上下叠放着两个大小相等的胸针,把暗格塞得满满的。 珞珈把放在上面的胸针取出来打量。 这是?一个黄铜质地?的六芒星胸针,已经有些年?头了,黄铜的光泽变得有些黯淡,但表面却没有明显的划痕,看得出被主人精心收藏着。胸针的正中央镶嵌着一粒花生大小的淡蓝色碧玺,其中深黑色的纹路显得有些杂乱,并不十分美观。 “对于一位富有的贵族来说,这可不是?一件体面的装饰品。” 珞珈说。 黄铜是?贵族用来制作器皿的金属,用黄铜制作胸针,会被阔气的贵族视作穷酸。色泽浓艳、花纹规整的碧玺是?贵族追捧的宝石,而?这块碧玺色泽寡淡、花纹杂乱,个头比起整枚胸针来说也太小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会得到贵族的垂青。 “这是?桑蒂斯在授勋日?上佩戴的胸针。” 格维尔说:“是?由他自己出钱购买的。他年?轻的时候过的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能?为自己购置这样一枚胸针,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授勋日?……” 珞珈恍然:“是?圣骑士的授勋日?吗?” 想要成为圣骑士,必须获得另一位圣骑士的授勋。对于圣骑士而?言,授勋日?是?他们?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日?子,而?为他们?授勋的人,则是?他们?骑士生涯的领路人。 “人类各国的大型骑士团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集体授勋,这一天是?骑士团一年?一度的节日?,场面十分盛大,不仅有骑士团长为今年?新进的骑士集体授勋,连君主都有可能?会出席。比如神圣蔷薇去年?的集体授勋,迦尔维亚就以皇帝的身份出席了。” “我的授勋日?怎么就没有这么盛大?” 珞珈挑了挑眉:“莉迪亚斯用剑拍了拍我的肩膀就算授勋成功了。” 别?说盛大的仪式了,她?连圣骑士的礼服都没有,更别?提与礼服搭配的胸针了。 她?见过神圣蔷薇骑士团的胸针,是?镶嵌着纯洁蓝宝石的十六芒星,特别?好看,莉迪亚斯也没说给她?一个。 “参与集体授勋并不是?身份的象征,”格维尔说:“想要参与集体授勋,先要参加骑士团每年?的征召考核,作为见习骑士留在骑士团服务,过个两三年?,表现?良好,才能?参加集体授勋,成为圣骑士。虽说名义上为他们?授勋的人是?骑士团长,但每年?那么多?新人圣骑士,骑士团长记得清楚谁是?谁吗?只有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人脉资源的人,才会选择这条道路。” 有身份有地?位有人脉资源的,会得到单独授勋的资格。 “除了连一个愿意为自己单独授勋的圣骑士都找不到的人,谁还愿意参加集体授勋呢?” 连迈卡都找到了愿意为他授勋的毛驴骑士——虽然他们?两个人也不算正经的圣骑士就是?了。 更别?提集体授勋还要自己准备礼、胸针、武器、铠甲了。 “能?得到单独授勋的人,这些装备都是?为他授勋的人出钱准备的。” 格维尔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所以,珞珈,按理来说,莉迪亚斯欠你一套装备呢。回了金顶之城后,记得让她?赔给你。” 珞珈笑了:“放心,我可忘不了。” 她?将黄铜胸针放在一边,取出了暗格里?另一枚胸针。 这枚胸针的样式和大小与黄铜胸针一模一样,只不过底座的材质从黯淡的黄铜换成了坚硬洁白的铂金,正中央的宝石换成了鸽子蛋大小的浓艳蓝宝石。 但是?,和被小心翼翼保存的黄铜胸针不同,这枚珍贵的铂金胸针却被人从中央狠狠地?劈了一刀,宝石虽然没有受损,铂金的底座上却留存着一道深深的伤痕。 “啊,这枚胸针啊,”格维尔说:“这枚胸针……” “这枚胸针,是?桑蒂斯被从桑兰皇家骑士团驱逐时佩戴的。” “那时候,有一个人怒火中烧,手持佩刀迎面劈向了他的胸口。桑蒂斯躲闪不及,幸亏这枚胸针为他挡下了那一刀,否则,他应该会死在那一天。” “那个人是?谁?” 隐隐约约地?,珞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接近了真相。 格维尔笑了。 “那个人,是?烈阳骑士加百利.伊萨诺尔。” 第 263章 [vip] 幸运的古德温一家 “桑蒂斯被?骑士团驱逐的那天, 加百利迎面向他劈了一?刀。” 珞珈慢慢地:“但是桑蒂斯说,加百利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将他视为最亲近的朋友, 最信任的伙伴。” 他说加百利直到死都信任着他, 将背后托付给他,于?是他利用这种信任,从?背后偷袭,杀死了加百利。 珞珈抚摸着铂金胸针上深深的刀痕。 一?个品德高?尚、怜悯弱小、重视荣誉的圣骑士,会如此信任一?个曾经被?驱逐出骑士团的罪人吗? 他会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一?个曾经被?自己当胸劈了一?刀的人吗? “没错,”格维尔点?头:“这是桑蒂斯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并不完全可?信。” 珞珈沉思:“虽然他并不知道有人偷听, 不会有意欺骗,但是……” 但是他毕竟已经疯狂到了分裂出一?个全新?的人格,自己和自己对话的程度, 说不定, 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刚刚发疯的时候说出的话里?, 或许有一?些内容并不是真?相。 珞珈回想起埃莱森和桑蒂斯说过的话, 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违和感来自于?何处。 “是伤口?!” 她以拳击掌:“埃莱森说过, 加百利的尸体被?带到他面前时依旧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脖颈处的致命伤, 任谁都会以为他只?是沉睡了。” “但是桑蒂斯却说, 他是从?背后偷袭杀死加百利的。” 珞珈在自己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如果加百利是从?背后被?人偷袭致死的话, 那么, 致命伤为什么在脖颈?” 她扶着格维尔的肩膀,让他背对着自己, 把手贴在他的后心处:“如果让我从?背后偷袭一?个人, 我会把匕首捅进他的后心。他不会有挣扎的机会,甚至无法惨叫, 就会迅速地坠入死亡的深渊。” “谁会从?背后攻击别人的脖颈呢?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格维尔有些发毛地抖抖肩膀:“喂喂,不要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啊。” 珞珈放开?了他。 “让我们总结一?下现有的疑点?。”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加百利的死状。” “桑蒂斯说他死于?自己在背后的偷袭,埃莱森却说加百利的致命伤在脖颈处。” “第二,加百利临死前对桑蒂斯的态度。桑蒂斯说他直到死前都信任着自己,但加百利却早在他被?驱逐出骑士团的时候就劈了他一?刀。” “第三,加百利和桑蒂斯的关系。桑蒂斯说他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们二人几乎没有成为朋友的机会。” 珞珈分析道:“加百利是桑兰大公第一?任妻子的侄子。即使在前王后死后,家族略有些衰落,但因为安德鲁的存在,他依旧是王储的表兄,最有权势的大贵族之一?。桑蒂斯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二十年前父母双亡时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从?那之后,他就被?送进孤儿院,从?此跌落到社会底层,和贵族世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贵族与平民之间隔着天堑,几乎像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宫廷里?的贵族和孤儿院的私生子,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提成为最好的朋友了。 而且…… “即使是命运眷顾,这两人真?的跨越了重重阻碍成为朋友,那么,桑蒂斯为什么要参加骑士团的集体授勋?” 他明明可?以请他的“好朋友”为他授勋的。 就像莉迪亚斯为她授勋一?样。 请好朋友为自己授勋,在圣骑士的眼中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迹,毕竟圣骑士是贵族的附属阶级,除了荣誉、品格、武艺之外,他们还重视血统、人脉、家世、圈子。能够请到有权有势的骑士为自己授勋,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骑士之间也会互相炫耀为自己授勋之人的权势与地位,谁的授勋者地位更高?,谁就与有荣焉——和魔法师互相攀比派系、学院、恩师的情形没什么不同。 如果真?如桑蒂斯所?言,他和加百利是好朋友,那么,他不可?能会去参加骑士团的集体授勋。 “还有一?点?让我有些疑惑。” 珞珈端详着手中的这枚铂金胸针:“桑蒂斯是从?哪里?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的?” 在洛尔贝涅,铂金的价格是黄金的十倍。而像鸽子蛋大小、浓艳而又纯净的蓝宝石,更是价值连城——珞珈曾经有幸在安德莉亚亲王的卧室中见识过她所?珍藏的首饰,那应该是整片大陆最珍贵的一?批珠宝。这枚蓝宝石即使放在亲王的收藏中,也不会显得十分突兀。 如此珍贵的胸针,不可?能是一?个孤儿有能力得到的。 甚至连普通贵族的财力都不可?能买得起这么珍贵的宝石,更不可?能舍得把它加工成骑士团制式的胸针。 珞珈平心而论,如果自己有幸得到一?匹珍贵的丝绸,一?定不舍得把它做成款式普通的法袍。 除非是将丝绸与宝石视作?生活中平常可?见的东西的人,才会如此奢侈地使用它们。 “你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它的背面。” 格维尔建议:“有些知名?的珠宝匠会将自己和雇主的名?字镌刻在珠宝的背面。” 珞珈立刻把胸针翻了过来。 果然,胸针的背面镌刻着一?行小字。 “……为小古德温阁下特殊定制。谨祝古德温伯爵与伯爵夫人、小古德温阁下、小古德温女士身体健康,愿命运眷顾幸运的古德温一?家。 2269年3月 2 2日。” 小古德温阁下…… 珞珈记得,桑蒂斯的父亲乌普思就是一?位古德温阁下。在看到这行字的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这位小古德温阁下指的是桑蒂斯。 桑蒂斯的身份是私生子,虽然他是乌普思在婚姻内生下的儿子,但在法律层面上,他无权保留姓氏。 更何况在若摩城第一?法庭的判决书中,他被?判给了母亲葛丽儿。如果他的父母没有选择自杀殉情,他将被?母亲带回洛尔贝涅抚养。 就算要保留姓氏,也只?能保留母亲的姓氏,谢尔蓝卡。 而且……幸运的古德温一?家…… 乌普思.古德温一?家的遭遇,可?远远称不上“幸运”这两个字。 为了□□势而结婚,又因为政局的变动被?宣布婚姻无效。夫妻两个携手殉情,孩子在公立孤儿院长大。 无论如何,这都不能算幸运。 这里?的古德温伯爵,一?定不是乌普思。 这枚铂金胸针不属于?桑蒂斯。 珞珈可?以确定。 她拿起那枚黄铜胸针,也翻到了背面。 黄铜胸针的背面也有一?行刻字。 “材质:黄铜。生产日期: 2269年6月。” 简短而冰冷,与铂金胸针的刻字对比鲜明。 这是桑蒂斯的胸针。 它们的款式一?模一?样,生产日期也相近,可?见是在同一?时间、为了同一?目的而定制的。 ……为了进入骑士团。 只?不过,小古德温阁下提前得到了授勋,使用铂金和珠宝定制了珍贵的胸针。而桑蒂斯只?能参加六月的集体授勋,胸针的材质也只?是最普通的黄铜与最廉价的碧玺。 双方本该拥有同样的姓氏,说不定也有亲缘关系。原本同根同源的两个人,命运却产生了如此明显的区别,一?个富贵安闲,一?个穷困潦倒,简直十分讽刺。 “这枚本该属于?他人的胸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桑蒂斯的书房里??” 桑蒂斯被?驱逐出骑士团的那天,就戴着这枚胸针。 珞珈谨慎地猜测:“说不定,他之所?以被?驱逐出骑士团,就与这枚胸针有关呢。” “你说得没错。” 格维尔赞许地点?点?头:“可?以说它就是桑蒂斯被?驱逐的直接原因。” “桑蒂斯出于?嫉恨,偷走了别人的胸针?” 珞珈推测。 “那倒不是……” 格维尔摇摇头:“真?相就在眼前了,珞珈,继续探索吧。” 珞珈把徽章放回原位,把柜子顶部恢复原状。 “下一?个值得探索的地方,是地板下的空间。” 珞珈一?步一?步地轻踩书房的地板,终于?在书桌下发现了一?处回声比较空旷。 她在空旷处敲打?搜索,摸到了一?处明显的接缝,用力一?撬,撬开?了一?块地板,露出了一?处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只?放着一?把匕首。 珞珈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这是一?把小巧的匕首,加上刀柄也只?有珞珈的小臂长。小巧,但并不精致,刀柄和刀刃的接缝处锈迹斑斑,刀身上也有许多?划痕,看起来经常被?使用。 把它捧在手里?后,珞珈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属于?死亡的气息。 “它一?定终结过许多?生命,”她说:“也带来过许多?死亡。” 这虽然是一?把做工粗糙、材质廉价的匕首,但它是一?把真?正被?用来杀人的刀。 她低头嗅了嗅,几乎能嗅到那股跨越了数年光阴的血腥气。 “它至少杀死了十个人。” 珞珈肯定地说。 “我能听到生命终结的哀嚎。” “关于?桑蒂斯,一?切的答案尽在其中。” 格维尔说。 “用心去感受它,你将看到桑蒂斯的一?生,以及他最初杀死的十三个人。” 第 266章 [vip] 利奥波德银行 “普通人想要通过?匕首感知桑蒂斯的过?去, 需要用它割破自己的手臂。但是你不一?样,珞珈,你只需要握住刀柄, 就能够穿透重重迷雾, 看到桑蒂斯那?不为人知的过?去。” 珞珈紧握刀柄,闭上?了眼睛。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又在下一?秒亮了起来?。 珞珈抬头望向四周。 她原本身处封闭的室内,现在却?出现在了一?处露天的院落里。 她知道,自己正身处桑蒂斯的过?去。 那?些被桑蒂斯用这把匕首杀死的人,他们的死亡与桑蒂斯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场域。用匕首作?为钥匙,就可以身临其境地感知到。 这是一?处简陋破败的院落,不到一?人高的院墙围出了一?小片四四方方的平地, 地面上?没有?铺砖, 新雨之后, 满地泥泞。唯一?一?处亮眼的地方, 是院落正中的大树, 足有?十米多?高, 根深叶茂, 树下有?一?口井, 十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正在井边玩耍。 孩子们追逐打闹, 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来?。只要看着孩子们的身影, 听见孩子们的笑声,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 珞珈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从来?没有?和同龄玩伴玩耍的经?历。 如果当时?就认识莉迪亚斯就好了。她们可以一?起玩骑士斗恶龙的扮演游戏, 莉迪亚斯扮演骑士,她扮演魔法师, 用兰伯特.休的炼金傀儡扮演恶龙。莉迪亚斯或许会把迦尔维亚的曼督斯之剑偷出来?把玩——她看起来?挺擅长?偷东西的——她可以给莉迪亚斯望风,如果不幸被发现了,她们两个就一?起受罚。无论是关禁闭,还是打扫马厩,甚至被打手板都好。如果有?朋友……不,如果有?兄弟姐妹陪在身边的话,童年生活一?定会非常快乐的。 她带着微笑来?走近了玩耍的孩子们,终于看清楚了他们在玩什么。 他们在把一?个瘦小的男孩子推进泥坑里。那?个男孩每次都挣扎着从泥坑里爬出来?,又很快被嘻嘻笑笑的孩子们推回去。 “滚回洛尔贝涅去,”孩子们用清脆的声音说着:“桑兰不欢迎你,贱种?。” 珞珈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怎么忘了,纯洁如白纸一?张的孩子们,往往比懂得何为善、何为恶的成人距离魔鬼更近。 他们不知善恶为何物,所以为恶之时?,从来?毫无顾忌。 不能因为近来?的多?愁善感而影响判断力啊,珞珈…… 一?阵“当当当”的钟声响起,孩子们欢呼着“开饭啦”,一?窝蜂地跑进了屋子里。 泥坑里的男孩慢吞吞地爬起来?——这下终于没有?人再把他推回去了。 他浑身上?下都被泥水弄脏了,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只好用手揪着衣服拧干,一?边拧,一?边一?瘸一?拐地向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珞珈仔细端详他的长?相。 黑发黑眼,眉眼锋锐,很明显的洛尔贝涅贵族特征。 是年幼的桑蒂斯没错了。 这个年纪的桑蒂斯,应当还在若摩城公?立孤儿院里接受抚养。 看来?刚刚孤儿院的小孩子正因为他的长?相而集体霸凌他。 珞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日后的桑蒂斯会成为异种?猎人的团长?,但此时?他毕竟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如果桑蒂斯被送回洛尔贝涅就好了。 珞珈想。 以他的长?相,在金顶之城一?定会大受欢迎的。如果他在金顶之城的公?立孤儿院长?大,一?定不会被如此欺凌。 可惜,他身处的是桑兰公?国的首都。 珞珈跟着桑蒂斯一?起进入了孤儿院的房屋内。 屋内和院落中一?样,狭小,简陋,有?些肮脏。窗子开得很小,又是用油纸包裹的,不如玻璃窗子透亮。虽然是白天,屋里也十分昏暗。屋子中央放着一?张长?桌,十几个小孩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端着碗喝着黄黑色的汤。 桌子的尽头架着一?口大锅,锅上?围绕着氤氲的雾气。雾气之后,一?个面相严厉、围着围裙的修女正拿着长?柄勺搅合锅里的汤。看见桑蒂斯进来?,她皱了皱眉,眉心的川字纹越发明显。 “桑蒂斯先生,”她厉声说:“你又迟到了。我说过?,在钟声结束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坐在桌子后。你就那?么贪玩吗,桑蒂斯先生?” “我很抱歉,玛丽亚妈妈,”桑蒂斯低着头:“我不是有?意迟到的。” “是啊,你不是有?意的,”玛丽亚语气讥讽:“你永远不是有?意的。过?来?!” 桑蒂斯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玛丽亚从桌子下抽出手臂长?的戒尺,一?把拽过?桑蒂斯,撸起他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鞭笞起来?。 “永远!不许!对我!撒谎!” 鞭打了二十几下后,她抓着桑蒂斯的头发让他看向自己,前?后摇晃着:“听懂了吗!” 桑蒂斯的眼神昏昏沉沉:“听懂了,玛丽亚妈妈,永远不许撒谎。” 像是被他的眼神刺到了,玛丽亚一?甩手,把他甩到地上?:“你永远不诚实,永远不听话。今天犯过?的错误,明天还是会犯。不狠狠地惩罚你,你就不会长?记性。既然你这么贪玩,不愿意回来?吃饭,那?就不要吃了。” 摔在地上?的桑蒂斯拄着手臂想要爬起来?,被玛丽亚看到了,她心中气闷,一?脚踹了上?去:“不诚实!撒谎!贪玩!不肯承认错误!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孩子!” 桑蒂斯一?遍又一?遍地想要爬起来?,又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踢倒:“我每个月只挣五个银币,要养着一?大家子人,起早贪黑,一?年到头不能休息,在这里伺候完你们,晚上?回家还要伺候家里的人,我每天已经?够累了!够忙了!还要被你这种?恶毒的孩子报复!” 她被自己气得满脸涨红,捂着脸哭了起来?。 听见吵闹声,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着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衣服,举手投足之间?是尽力维持的优雅与闲适。 看到地上?的桑蒂斯和捂着脸痛哭的玛丽亚,她稍作?惊讶:“玛丽亚修女,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亚抽抽噎噎地说:“这个孩子不诚实!撒谎成性!故意报复我!他是个恶毒的魔鬼!”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样的孩子必须得到惩罚。这样吧,玛丽亚修女,你去带他换件衣服,洗个澡,我要带他出门一?趟。等今晚回来?,我就让你关他紧闭。” 玛丽亚修女闭上?嘴巴,在中年女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桑蒂斯一?眼。 她粗鲁地拽着桑蒂斯离开,在院中的水井旁给他洗了个澡,用一?块大毛巾把他擦干,换上?了一?件干净却?稍显肥大的衣服。 等玛丽亚把桑蒂斯收拾干净后,中年女人把他带出了院子,坐上?一?辆低调的马车。 马车上?,中年女人告诫他接下来?不许随便说话,如果有?人问他过?得好不好,他要回答“非常好”,有?人问他是否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要回答“得到了”,如果有?人问他是否受到了虐待,他要回答“没有?”。如果有?人问了其他的问题,他必须保持沉默,等她来?帮他回答。 说完这些之后,中年女人又说,如果接下来?他的表现很好,她回去之后就会让玛丽亚修女免除他的禁闭。而如果他表现不好,她就会让玛丽亚修女把他关禁闭到死。 “可是我不能说谎,”桑蒂斯说:“玛丽亚妈妈不允许我说谎。” 中年女人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了一?瞬,又恢复了端庄的表情:“那?你接下来?就不要说话了,所有?的问题都由?我回答。记住,如果你坏了我的事,我就让玛丽亚修女惩罚你。” 桑蒂斯垂下了头。 马车行驶到一?座气势恢宏的砖砌建筑前?停下了,中年女人拽着桑蒂斯的手下车,把他带进了建筑的前?厅。 珞珈抬头看向建筑大门上?挂着的招牌,上?面写着“利奥波德银行—若摩城西区第二分行”。 原来?这是罗莎琳达家的银行,难怪从外观上?就能看出不同凡响。 珞珈走进利奥波德银行的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两侧的长?椅上?坐满了排队等待的人群,尽头的柜台后坐着面带微笑的营业员,负责办理普通顾客的业务。身份尊贵的会员则直接进入专属的会客室,不必和普通人一?起挤在大厅里。 珞珈没有?在大厅里看到中年女人的身影,或许她已经?进入了一?间?会客室。 她四下环视,看到了坐在大厅一?侧等候区的桑蒂斯。 他坐在一?张软椅上?,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珞珈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能被凝聚在匕首上?的记忆,一?定和桑蒂斯曾经?杀死过?的人有?关,而且令他记忆犹新。 为什么来?银行的记忆会在其中? 难不成他在银行的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 珞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如果年幼时?就有?过?当众杀人的案底,之后又怎么可能进入骑士团? 她有?些无聊地坐在桑蒂斯身边,偏头看着他。 长?大后的桑蒂斯是个可恨的人,他为虎作?伥,身为异种?猎人的团长?,帮助桑兰大公?迫害了无数无辜的异种?,还以残忍的手段害死了加百利。但现在的他又着实可怜。以私生子的身份生活在公?立孤儿院,又因为长?相和血统成为了他人的出气筒。别人在生活里受了气,就撒在他身上?,他又年幼瘦弱,无力反抗,仔细想想,实在可悲。命运对于幼年的桑蒂斯而言,真是不公?平。 明明一?开始的他,有?着相爱的父母,富足的家庭。如果那?一?切不曾发生的话,或许他会作?为一?个贵族少爷,开开心心地长?大。 如果一?切不曾发生的话…… “快跟上?啊,加百利!” 一?个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珞珈猛地回头。 加百利? 这个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拉着另一?个高挑的男孩跑进了银行的大厅。 被他拉着的男孩有?着一?双深绿中带着金色斑点?的眼睛。 “快点?,我们要跟上?我父亲,看看他究竟背着我们在干什么!” 第 265章 [vip] “好耶!” 那个被拉着的男孩就是加百利没错了。 他有着和埃莱森一样颜色的眼睛, 却?不像埃莱森那样是圆润的猫眼,而是更加细长,少了几分天真, 多了几分锐利。 虽然还是个小孩子, 却?已经?能看出他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多么意志坚定的圣骑士。 “慢一点,贝尔达。” 他劝说着自己金发碧眼的同伴:“这里人来人往,你会撞到?别人的。” 被称作贝尔达的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说的对……我?只是有点着急,谁叫父亲他瞒着我?和母亲偷偷出门,还不让管家告诉我?们他去了哪里。” 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见女仆们悄悄议论,父亲很可能有了新的情人。除了帕莎夫人、约达先?生之?外的第三个……” “这可不是做儿子的应该议论的事情, ”加百利严肃地说:“你应当尊重你的父亲。无?论他有了多少情人,他都是你的父亲,你母亲的丈夫。” “我?可不是不尊重他……” 贝尔达皱着眉头:“母亲说, 父亲最近心神不宁, 总是在默默念叨着“要让律师确认一下契约效力”之?类的话。今天又忽然瞒着家里, 独自一人来了银行?。她担心父亲被这个新情人蛊惑, 又去拿钱投资什么新兴产业……你也知?道, 我?父亲曾经?被人哄骗着投资金顶之?城出产的飞行?器, 赔光了爷爷奶奶留给他的所有家产。这回他忽然又举止异常, 我?们当然会非常担心。” “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 加百利安慰他道:“毕竟你父亲可是大名鼎鼎的‘幸运的古德温’。那次他赔光所有财产之?后, 不就忽然时来运转, 继承了远房堂兄的爵位和所有遗产吗?说不定这次也是一样, 短暂的不幸后,你们家又会迎来新的幸运。” “幸运不可能时时刻刻眷顾我?们, ”贝尔达说:“而且, 即使是短暂的不幸,也是不幸。” “抱歉, 我?刚刚说话的时候没有考虑你的心情,”发现他有些生气后,加百利立刻道歉:“我?理解你的担心了。”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古德温先?生应该已经?进入了会客室,如果?能知?道他去了哪间就好了,我?们还能去偷听他们谈话。” “我?们找人去问问吧。” 贝尔达说:“等?候区坐着很多人,说不定他们中有人看到?了我?父亲。” “那里有一个小孩子哎,”他忽然看到?了坐在等?候区的桑蒂斯:“我?们去问问他吧。” 加百利看着桑蒂斯瘦小的身躯和不合身的衣服,欲言又止,贝尔达已经?兴冲冲地拉着他跑上前?去,没跑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怎么了?” 加百利连忙俯身扶住他,关切地问。 “靴子的绑带开了,”贝尔达苦恼地蹲下身,漂亮的小牛皮长靴的绑带彻底散开,垂在地上。 “这次是偷偷出门的,没有让女仆系鞋带。” 他一边摆弄着鞋带,一边催促着加百利:“你快去和他说话,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走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 加百利有些奇怪:“他走了,我?们换一个人问不就好了?” 贝尔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我?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定很寂寞,我?们去找他一起玩吧。” 加百利有些不赞成?:“我?们独自出门,没有仆人在身边保护,应该多注意安全。” “和安全不安全有什么关系?” 贝尔达仰着脸看他:“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十分亲切,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我?好想好想和他一起玩,你帮我?去叫住他好不好?” 加百利眯了眯眼:“如此轻易地对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产生好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小古德温阁下。以我?们的身份,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我?想古德温伯爵夫人也会赞同我?的观点。” “别去和我?妈妈告密,求你了!” 贝尔达连忙讨饶:“就当帮我?一个忙吧,好吗?” “好吧……” 加百利勉强点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贝尔达低下头继续和鞋带搏斗——他看起来并没有掌握独自系鞋带的技巧。 加百利走向了垂头坐在等?候区的桑蒂斯。 “您好,”他礼貌客气地说:“您刚刚有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红色斗篷,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进入会客室吗?” 桑蒂斯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 加百利眨了眨眼:“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桑蒂斯手指微微颤动,依旧没有说话。 加百利注意到?他颤动的手,轻轻皱了皱眉。 他问道:“您有什么难处吗?” “我?不能和你说话。” 桑蒂斯低声说。 加百利问:“为什么呢?因?为我?是陌生人吗?” 桑蒂斯说:“因?为我?不能说话。院长女士不允许我?说话。” 加百利抿了抿唇。 瘦小的身躯,不合身的衣服,沉默寡言的气质,以及“院长女士”的称呼…… 加百利明白,眼前?之?人是一个孤儿。 他生活在孤儿院里。 于情于理,像他这样身份高贵的少年贵族,是不应当和来自孤儿院的孤儿产生过多交集的。 就像他刚刚对贝尔达所说的那样,为了自身的安全,应该远离代表着“麻烦”的孤儿。 他本应该礼貌而直接地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搭讪,回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贝尔达——那孩子是外国人,不会说桑兰的语言,那孩子的家人不许他和陌生人说话,那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也没有看到?你父亲的身影……一开始,贝尔达或许会很失落,但他的生活中有太多太多吸引人的事物了。打?猎,游玩,看戏,赛马……他会有很多很多的新朋友,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个在银行?大厅萍水相逢的小孩子抛在脑后。 他本应该这样做。 但是,看到?桑蒂斯从袖口伸出的细瘦手腕,看到?那上面清晰可见的瘀痕,加百利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任何人都不应该被禁止说话,因?为交流与表达是人之?天性。我?们眼中看见的、口中诉说的、心中所想的,是神明与皇帝都无?法剥夺的自由?权利。如果?你不愿意与我?说话,那你当然可以将我?置之?不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没有任何人有权力禁止你,无?论是你的院长女士,还是创造世界的神明。” 他天性中对于弱者?的同情与怜悯终于战胜了贵族的自矜。 加百利向桑蒂斯微微俯身:“我?是加百利.伊萨诺尔,很高兴遇见您。请问我?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姓名?” 桑蒂斯抬起眼皮看他,黑沉的瞳孔中黯淡无?光。 他问:“我?可以用眼睛看着你么?” 加百利答:“可以,只要你愿意。” 他问:“我?可以在心中想着你么?” 加百利答:“可以,只要你愿意。” 他问:“我?可以与你交谈么?” 加百利答:“可以,只要你愿意。” 桑蒂斯沉默了许久。加百利亦沉默地注视着他。 最终,桑蒂斯说:“可是我?没有什么想要对你说的。”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加百利说:“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等?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你就可以把这段时间遇见的事情都告诉我?,那时候,你就有话和我?说了。” 桑蒂斯说:“我?叫桑蒂斯。我?没有姓。” 加百利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一个中年女人匆匆走了过来,看到?穿着体面的加百利,她愣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来:“桑蒂斯,亲爱的,快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抓住桑蒂斯的胳膊,急匆匆地将他带出了银行?大厅。 桑蒂斯依旧低垂着头,只在即将走出大门时,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 加百利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等?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银行?大门外之?后,身后才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贝尔达单腿独立,一跳一跳地跑了过来。提起来的那条腿上,系带散开的鞋子正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 看起来,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独自系上鞋带的壮举。 “他什么时候走了?” 他左转右转,没看到?桑蒂斯,有些失落地问加百利。 “在你第四次尝试给鞋带打?上死?结的时候吧。” 加百利说。 贝尔达鼓了鼓腮:“唉,真是倒霉,我?原本可以认识一个新朋友的。” 他坐在桑蒂斯曾经?坐过的位子上,以手托腮:“真是奇怪,我?一见他,就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你这样说的,让我?也有些疑惑了。” 加百利思索:“我?也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他是黑发黑眼,典型的洛尔贝涅长相,我?们又不认识什么洛尔贝涅人……” 正在思索间,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小伊萨诺尔先?生?贝尔达?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贝尔达立刻转身惊呼:“父亲!” 加百利向忽然出现的男人躬身行?礼:“日安,尊敬的古德温阁下,我?父亲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日安,小伊萨诺尔先?生……噢,不对,你前?些日子继承了你堂叔的爵位,现在要称呼你为小伊萨诺尔阁下了。” 披着红色斗篷、金发碧眼、身材挺拔的男子笑着说:“日安,小伊萨诺尔阁下,也替我?向你的父亲问好,顺便帮我?问问你的母亲,下一次沙龙的日期是什么时候……没有伊萨诺尔夫人对新兴艺术的优雅点评,若摩城的社交生活真是枯燥乏味。” “我?会转达给母亲的。”加百利说。 “贝尔达,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古德温阁下转向贝尔达。 “还有,你的鞋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把你养成?了不知?礼仪的下等?人。” 贝尔达气鼓鼓地叉着腰:“都怪爸爸你啦!为什么要瞒着妈妈和我?们自己一个人来银行??害得我?们都以为你又要被人家骗了!” 古德温阁下闻言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什么……你们居然以为……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你笑什么呀!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古德温阁下笑弯了腰,一把抱起贝尔达:“我?的小风铃,爸爸怎么会被人家骗呢?爸爸又不是笨蛋。” “爸爸就是笨蛋!妈妈都说了,爸爸之?前?被坏人骗走了很多钱,差点就要流落街头了。” “那妈妈有没有告诉你,爸爸在那之?后很快继承了一大——笔钱,能买下半个若摩城的一大——笔钱。” “爸爸如果?又被人骗的话,再多的钱也都会被骗走的。” “哈哈,爸爸这次可不会上当受骗了。” “那爸爸为什么要来银行??” “其实啊,是爸爸刚刚发现,之?前?继承的那一大笔钱里,有差不多五分之?四的财产是受一份有条件的托管契约限制的,如果?契约的受益人没有生活来源,受委托的银行?会冻结这部分财产,用其孳息保障受益人的生活。你想想啊,那可是五分之?四!如果?失去了五分之?四的钱,我?们就要变成?穷人了!到?时候,贝尔达再也没有新衣服穿,再也没有大房子住,连小马都会被卖掉!” 贝尔达惊呼:“那怎么办!” “爸爸当然有办法啦,”古德温阁下得意洋洋地说:“爸爸可是幸运的古德温啊!我?委托律师确认了契约内容,这份契约是有条件的,只要受益人得到?了生活保障,就不会生效。爸爸这次来银行?,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果?然,一切都顺顺利利地结束了!银行?见到?了受益人的监护人,确认受益人得到?了良好的照顾和教育,废除了契约,贝尔达可以永远住在大房子里,穿着漂亮的丝绸衣服,天天骑小马了!” 贝尔达笑得眯起了眼睛:“好耶!” ……这位“幸运的古德温”,是乌普思.古德温的远房堂弟,也是他的法定继承人。 珞珈明白了。 他之?所以会被称为“幸运的古德温”,就是因?为他在投资赔光了财产之?后,天降大运,继承了远房堂兄的伯爵爵位,和富甲一方的财富。 这是何其的幸运。 贝尔达和桑蒂斯是远房堂兄弟,有着血缘上的联系,难怪他在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觉得对方十分亲切,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而院长女士之?所以会带他来银行?,也是出于古德温阁下的要求——他要求银行?确认受益人桑蒂斯得到?了良好的生活与教育,从而废除契约。 而从银行?方面甚至没有要求与桑蒂斯直接见面这一点来看,他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或许他最初继承财产是依靠幸运,但这次废除契约、将财产紧紧攥在手心的行?动,和幸运就没什么关系了。 一位伯爵阁下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谁都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幸运的人会一直幸运,而不幸的人会一直不幸。 古德温阁下与贝尔达的声音变得飘渺,银行?大厅里逐渐溢满了浓雾。 浓雾散去,珞珈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座红色砂石的建筑前?排了长长的队伍,队伍的尽头是一张长条桌子,两三个记录员坐在桌后。 珞珈在桌子前?看到?了年轻些的桑蒂斯。 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身材依旧显得有些瘦,但个头已经?窜得很高。黑发黑眼、棱角分明的面庞更加凸显了他沉默冷肃的气质,又因?为身形瘦弱、面色苍白,更加增添了一丝激起人保护欲的忧郁。 即使是在桑兰公国,也没有人可以对这样的一张脸心生厌恶。 “姓名?” 书记员头也不抬地问。 “桑蒂斯。” 桑蒂斯说。 他的声音也低沉锐利,仿佛雪亮的刀锋。 “……姓氏?” 登记员抬起头来,看到?桑蒂斯的容貌,愣了一愣。 “没有姓氏。” 桑蒂斯说:“我?是孤儿。” 登记员的连红了一下:“呃,这……” 他慌忙地低下了头:“我?……我?知?道了。” 桑蒂斯抿了抿唇。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副容貌给他招惹来了很多麻烦。长大之?后,居然变成?了让他得到?便利的武器。 “虽然骑士团没有明令禁止孤儿与私生子参与遴选,但决定你是否有资格留在骑士团的,是正式骑士们和伊萨诺尔团长的态度。你……你没有姓氏,又生了一副洛尔贝涅的容貌,能够成?功留下的概率并不大。” “我?知?道。” 桑蒂斯说:“我?知?道成?功的概率并不大,但有人曾经?告诉过我?,眼中所见、心中所想,是一个人不可侵犯的自由?权利。我?想要成?为骑士,所以我?就来了。虽然不知?道成?功与否,但我?毕竟用双手努力过,不会愧对自己的心。”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劝你了。” 登记员拿过旁边的印章在他的表格上盖了一下,递给了他:“拿着表格,去第三个门里找穿红衣服的人。” 桑蒂斯接过表格,走进了大门。 浓雾再次出现,又再次散去。桑蒂斯怀中抱着一套简朴的铠甲,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虽然你通过了遴选,得到?了见习骑士的身份,但想要参加集体授勋,成?为真正的骑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2) 士,还需要经?历三个月的考核……这三个月,你要与一位正式骑士住在一起,接受对方的监督与教导,三个月后,这名骑士的意见会决定你是否会得到?授勋……” “多谢您的指导。” 桑蒂斯说:“请问您知?道要如何才能见到?伊萨诺尔团长吗?” “你想见团长?哈哈,团长可是大忙人,不仅要忙骑士团的事情,还要服侍王储安德鲁殿下。你要想见到?团长,估计得等?到?正式授勋的那一天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到?团长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你和团长最好的朋友安排在一起。” “团长最好的朋友?” 桑蒂斯歪了歪头。 “同时也是我?们骑士团新进的骑士,古德温伯爵的儿子,贝尔达.古德温先?生。我?会帮你安排和他一间房。” 桑蒂斯笑了笑:“那就多谢你了。” 第 266章 [vip] 让我做什么都行 贝尔达…… 珞珈陷入了?思索。 果然, 桑蒂斯和加百利之间,并不?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桑蒂斯加入骑士团时,想?要见加百利一面, 都要大?费周章。 贝尔达.古德温才是加百利最好的朋友。他也是那枚铂金胸针的主人, “幸运的古德温”一家的成员。 想?来也是,一个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私生子,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大?贵族,就?算两?人小时候出于巧合有过一面之缘,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可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孩子的友谊最纯真, 也最现实。孩子不?像大?人,大?人能够明辨是非,知?道和谁交朋友是对的, 和谁交朋友是错的。大?人也有勇气去坚持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即使身边的人不?支持, 也不?会因?此放弃自己的朋友。孩子的友谊是最脆弱的东西, 两?个身份不?同, 阶级不?同, 生活中也没?有交集的孩子, 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王储的表兄与伯爵的长子, 加百利和贝尔达, 才是天造地设的好朋友。 浓雾再次出现, 又再次散去。 换了?一身衣服的桑蒂斯坐在灯下,提笔书写着什么。 他的身后是一张分为上下两?层的折叠床, 下层的被褥规规矩矩地叠好, 放在床头,上层的被褥则随意地摊开。 珞珈推测, 这?是桑蒂斯和贝尔达在骑士团内共用的卧室。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脚步轻快地走了?近来。 他的身上传来轻微的酒气和甜腻的脂粉香,面带红晕,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刚刚从社交舞会上回来。 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桑蒂斯,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应该多休息休息,亲爱的桑蒂斯。这?么晚了?,还借着光线读书,会对你的眼睛造成损伤的。” “我没?有在读书,我在写信。” 桑蒂斯说?。 “而且,这?里?的灯比孤儿院的灯光线强多了?,我并不?觉得?难受。相比之下,您更应该少喝一些?酒,酒精对您的伤害可比光线对我的伤害要大?得?多,古德温阁下。” 贝尔达摆了?摆手,放松身体,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高?低床的下铺:“哎呀,饶了?我这?一次吧。这?次可是伊萨诺尔夫人举办的宴会,我不?能不?去。” 他揉了?揉脸:“你也知?道,他们家可是安德鲁殿下的亲族……” 桑蒂斯放下了?羽毛笔,在椅子上转过身,下巴搭在椅背上,看着躺在床上的贝尔达:“伊萨诺尔夫人?那么,我们的团长大?人想?必也出席了?这?次宴会吧?” “他没?去,他可是大?忙人。” 贝尔达打了?个哈欠:“我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唉,不?见他也好。每次见面,他都要问我最近的骑术和剑术练习得?怎么样了?,还说?什么,你可是接受了?我授勋的骑士,你的技艺不?佳,丢的是我的脸……搞得?我都开始怕他了?。他明明知?道我从小就?不?擅长这?些?……要不?是父亲逼我,说?什么,就?算家里?有个爵位给你继承,也容不?得?你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游手好闲,如果不?去当骑士,就?去当文官,我也不?会来当骑士啊。你也知?道,比起骑术与剑术,我对读书写字更是一窍不?通。” “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桑蒂斯轻声说?:“你总该有件事做吧?他一共只有一儿一女,对你的期望高?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贝尔达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桑蒂斯,眼睛半闭不?闭:“如果你是我家的人就?好了?。你这?么厉害,连加百利都对你赞不?绝口,如果你是我的兄弟,我父亲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桑蒂斯的手指颤了?颤:“……加百利团长……他在你面前称赞过我吗?” 贝尔达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瞒:“我说?了?这?么多,你却只关心加百利吗?” “我说?,你对加百利是不?是过分在意了??” 他眯起了?眼睛,语气一本?正经:“难道你和我做朋友,就?是为了?借着我的关系接近加百利?” 桑蒂斯点点头:“是啊,听说?你和加百利团长是多年好友,为了?接近团长,所以我才来到你的身边,勉为其难地和你相处,帮你应付骑术考核,还要照顾醉鬼。” 贝尔达眨了?眨眼睛:“不?要这?样说?啊……我真的会有点难过的。” 桑蒂斯抿了?抿唇。 贝尔达又打了?个哈欠,彻底闭上了?眼睛。 “算了?,反正你就?是个不?懂得?善解人意的傻子。我懒得?上去了?,今晚在你床上睡。晚安吧,你愿意看书看到多晚我都不?管了?。那些?东西有那么好看吗,我从小被逼着看书写字,都要把我逼疯了?。” 桑蒂斯说?:“我不?想?睡你的床。” “我知?道,你怕高?……你小时候从床上摔下来过……” 贝尔达闭着眼,身体尽力?往内侧缩:“你睡我旁边,我会抓住你,不?让你摔下去的。” 桑蒂斯垂下了?眼,叹了?口气:“算了?……我去给你弄杯水吧。” 他推开椅子,站起了?身,桌上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几下。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贝尔达在他身后说?:“我真的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兄弟。” 桑蒂斯没?有说?话。 “下个月,我母亲会在家里?举办宴会,我妹妹也会出席。你一定要来啊……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十七天前。你说?:‘神明在上,就?凭你这?半吊子骑术也能称之为骑士吗?只要能让你在马背上坚持十分钟,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昨天可是在马背上坚持了?整整十二分钟!你可得?说?话算话。” 贝尔达要带桑蒂斯回家,把他介绍给家里?人。 而他数次强调希望桑蒂斯成为他的兄弟,还说?自己的妹妹也会出席,可想?而知?,这?次“介绍”,并不?单纯是把自己在骑士团认识的朋友介绍给父母,还有着更深层的目的——他想?让桑蒂斯真正地成为他的“家人”。 “我不?善于和人交际,不?会奉承美?丽的女士,也对时下流行的文学和艺术知?之甚少。”不?知?是否领悟了?他的用意,桑蒂斯轻轻皱了?皱眉头,推辞道:“伯爵夫人的宴会,想?必不?会欢迎像我这?样的无趣的人吧。” “别这?样贬低自己,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更优秀,更聪明。” 贝尔达说?:“连加百利都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骑士。当初遴选最后的比武环节,他几乎拼上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招架下你的一剑。他私下里?和我说?,再给你两?三年的时间,整个若摩城的骑士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他这?样赞赏过我吗?” 桑蒂斯的语气有些?急切:“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他可是个大?忙人,认识你之后,我连和他说?上话的机会都不?多。” 贝尔达睁开了?眼睛,仰头看他:“不?过,你这?么好奇他对你的看法,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呢?下个月的舞会,他也会出席。毕竟,就?算是再忙的人,也得?给伯爵夫人一个面子。除了?他之外,他的弟弟,‘星辉’埃莱森也会出席。我一定要把你介绍给我们的星星,他可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 桑蒂斯攥了?攥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会出席的。” 浓雾又涌了?上来,吞没?了?灯下对望的二人。 珞珈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贝尔达要把桑蒂斯介绍给家里?人。 他心里?觉得?桑蒂斯亲近,却不?知?道原因?。 但他的父亲,“幸运的古德温”本?人,一定认识自己的侄子桑蒂斯。 毕竟,他曾经借助过一些?手段,从桑蒂斯手中“保护”过五分之四的财产。 浓雾渐渐散去,下一秒,珞珈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座壁炉,壁炉前放着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沙发。 桑蒂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两?份封面靛蓝色的文件,默默地阅读。 珞珈认了?出来,那是她在桑蒂斯书房里?找到的那两?份文件。 一份宣布了?他父母婚姻无效,一份宣布了?他父母的死?讯。 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仿佛在举办着宴会,更显得?室内气氛沉静压抑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贝尔达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愧疚与难过,小心翼翼地凑到桑蒂斯的身边:“对不?起……我不?该……” “不?怪你。” 桑蒂斯语气平静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手上机械地翻动着文件,没?有抬头去看贝尔达。 “我……我……” 贝尔达语气急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 他张了?张嘴,最终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摔进桑蒂斯坐着的沙发上。 “我真是……” 桑蒂斯触电一般地站了?起来。 贝尔达愣住了?。 他怔怔地:“你……甚至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了?吗?” 桑蒂斯面色平静:“我怎么配呢?我是一个最低贱的私生子,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怎么配坐在伯爵之子的身边呢?快离我远一些?,否则我就?要害死?你,来报复你的父母了?。若不?是伯爵大?人告知?我实情,我都还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下贱,我接近你,居然还有这?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从未这?样想?过你。” 贝尔达急切地说?:“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最坚强的人,也是我最喜欢、最敬佩的人。在我心里?,连加百利都不?能与你相比。加百利固然是我的朋友,但你,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家人。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原谅我?只要能让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桑蒂斯定定地看着他。 “那么,把一切都还给我,你愿意吗?” “把从小到大?的一切,幸福平静的生活,尊贵的身份,所有的财富,和加百利的友谊……都还给我,你愿意吗?” 第 263章 [vip] 十三 “……把这些?都还给我, 你愿意吗?” 贝尔达微微抬起头,他的?表情有?些?犹豫,又有?些?释然。 “我……” 珞珈略微走?得近了一些?, 想要听清贝尔达的?回答。 但是浓雾又立刻涌了上来?, 将一站一坐的?两人吞没。 等浓雾再次散去时,珞珈发现自己回到了之前桑蒂斯登记进入骑士团的?那扇大门外。 依旧是蓝天白云,阳光灿烂,骑士团门前却?气氛凝重。 一个身材挺拔、五官锐利,眼眸深绿,含着金色斑点的?男人心?神不宁地站在门前。 他是已经成为骑士团团长的?加百利.伊萨诺尔。 穿着轻甲、斥候打扮的?人匆匆赶来?, 气喘吁吁地向他行了个礼,还没直起身,就被他匆匆打断。 “杀害古德温一家?的?凶手找到了吗?” 斥候摇了摇头:“没有?找到, 还在尽力调查。根据现场推断, 凶手是一名精通武艺的?武者, 使用匕首或者短刀, 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了包括伯爵一家?和仆人、厨师在内的?十三个人。” 加百利咬牙切齿:“贝尔达——贝尔达, 他是怎么死的??” “和所?有?人一样, 被匕首刺穿心?脏而死, 尸体上没有?其他伤痕。” 杀死他的?人, 将他一刀毙命, 而他毫无反抗的?能力。 加百利闭了闭眼睛, 深深地叹息。 “……若是他平时肯听我的?话,勤修剑术, 就不会?死得如此……” 如此窝囊了。 他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一个衣着怪异的?人从?街尾缓缓走?来?。 他头上戴着插满孔雀羽毛、撒着香粉的?女式帽子, 发间挂着水滴形状,少女一般俏皮可爱的?蓝宝石首饰, 身上披着大红色的?斗篷,穿着男仆的?上衣,女仆的?裙子,戴着厨师的?手套。而他的?胸前,别着一枚铂金胸针,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 被他像战利品一样穿戴在身上的?服装首饰,无一不染着鲜血,红的?刺眼。 路边的?行人对他纷纷侧目而视,大气不敢出,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一条直通骑士团大门的?道路。 加百利面沉似水。 “我想,”他轻声说?道:“我们找到杀害古德温一家?的?凶手了。” 桑蒂斯在加百利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好啊,加百利,”他的?声音轻快而亲切,仿佛和对方是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朋友。 “好久不见,你最近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安德鲁殿下事事都要仰仗你,要我说?,你也该让他断奶了。总是依赖自己的?表哥,将来?怎么可能成为伟大的?君主?又怎么可能与洛尔贝涅那位锋芒毕露的?年轻骑士分庭抗礼?啊,对了,我们的?星星最近如何?上次见面,我还答应过他,以后要带他去城外一起打猎呢。” 加百利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是谁?” 他问。 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问,桑蒂斯夸张地向他行了一礼:“我是古德温伯爵的?儿子,您从?小到大的?挚友,桑蒂斯.古德温。” “是你。” 加百利恍然大悟:“你就是贝尔达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桑蒂斯。” “没想到,他对你的?欣赏和友谊,竟然被你如此背叛。你可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看起来?,你像是我们骑士团的?一员。那么,我会?为你破一次例。拔出你的?剑吧。我会?让你死得像一个骑士。” “我没有?剑。” 桑蒂斯向他摊了摊手,展示着自己手心?里的?匕首:“像我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只配用一把匕首保护自己。” 加百利扯了扯嘴角:“怎么,又不自称为伯爵之子了?”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么,就让此剑宣判你的?罪孽。” 桑蒂斯向他张开了双臂,看起来?没有?抵抗的?意思。 “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那就尽管杀死我吧。但你要知道,我的?双眼是自由的?,我的?心?也是自由的?。它?们不会?因我的?死亡而消散。” “疯子。” 加百利高举佩剑,向着桑蒂斯的?胸膛狠狠劈去。桑蒂斯并不躲闪,也并不抵抗,反而闭上了双眼,像是在期待什么一样。 “铮”地一声,金铁交接,预想中削减三尺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桑蒂斯睁开眼睛,发现加百利使出全身力气的?一剑,正正好好地劈在了贝尔达的?铂金胸针上,在胸针上劈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却?没有?伤及桑蒂斯分毫。 两人都愣住了。 加百利在稍作?愣怔之后,又举起一剑向桑蒂斯劈来?。桑蒂斯却?没有?再坐以待毙,而是躲开了他的?攻击。 “抱歉啊,”他说?:“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加百利的?攻势愈发凌厉,桑蒂斯用匕首招架,却?也游刃有?余。 “你这个疯子,”加百利喊道:“你为什么要杀害古德温一家??” “因为我是个疯子。” 桑蒂斯说?:“疯子做事不需要理由。” 浓雾又再次弥漫上来?。 在浓雾吞没眼前的?一切时,珞珈在空气中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魔法气息。 那是水的?气息。既是涓涓细流,又是磅礴江海。 那气息一闪而过,但曾经感受到过那股魔法的?人,不会?认不出那属于?谁。 那是属于?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水系法师摩根.弗里曼的?魔法。 浓雾再次散去时,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中桑蒂斯的?书?房里,手中依然握着那把朴素的?匕首。 当初的?桑蒂斯就是用这把匕首杀死了幸运的?古德温家?的?十三个人。 “幸运的?古德温”,从?此变成了“不幸的?古德温”。 “这就是桑蒂斯的?所?有?秘密了。” 格维尔说?:“关于?桑蒂斯此人,游戏中所?有?可以直接得到的?信息,你都已经得到了。” “现在,你是否已经足够了解桑蒂斯了?” “你对他的?了解程度,将直接决定后续支线剧情的?走?向,请谨慎选择哦。如果不够了解的?话,还可以反复回看这三件物品。” “我对他已经足够了解了。” 珞珈说?:“他是个不幸的?疯子。” 不幸的?命运让他失去了一切,又以最残酷的?方式向他展示了,如果他稍微幸运那么一点点,会?过上多么美好的?生?活。 贝尔达的?出现,就是在告诉他——如果当初桑兰和洛尔贝涅的?关系没有?破裂,他父母的?婚姻没有?被宣布无效,他就会?是现在的?贝尔达。他会?富足、快乐、充实地长大,加百利会?是他的?童年好友,“星辉”埃莱森会?是他们的?小跟班。他会?穿着丝绸衣服,用着昂贵的?珠宝,他的?智慧与天赋会?让他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也不会?有?人只是因为生?活不顺就把他当作?随意打骂的?出气筒。 如果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贝尔达的?身份,倒也还好,可惜贝尔达将他带回家?介绍给了自己的?父母,而贝尔达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手中夺走?过什么东西。 “而他杀死古德温一家?的?原因,也是为了复仇——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困苦生?活而复仇。” “那么,”格维尔问道:“你觉得,在古德温家?的?十三位死者中,他最先杀死的?人,是谁?” 珞珈毫不犹豫:“当然是贝尔达。” 在那场宴会?结束后,桑蒂斯问过贝尔达,如果要将一切都还给自己,那他愿不愿意。 “可想而知,贝尔达的?回答是不愿意。” 珞珈说?:“一位伯爵的?儿子,怎么可能自愿地放弃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将它?们都‘还给’别人呢?” 她依然记得,在利奥波德银行大厅里,贝尔达因为听说?自己可以永远地住在豪华的?大房子里,而不用变成穷人,而笑得眯起了眼睛。 谁能对这样的?生?活说?不呢? 格维尔沉默不语。 珞珈眨了眨眼睛。 “怎么,我的?推测哪里出了错误吗?” 格维尔沉吟:“为了游戏的?趣味性?,我本不应该提醒你后续的?剧情相关,这会?对你造成剧透。但话又说?回来?,这一切对你而言,并不是可以当作?娱乐的?游戏剧情,所?以,作?为创世神,我理应提醒你,你对桑蒂斯和贝尔达的?理解有?些?差错。” 珞珈挑眉:“哪里有?差错?” 格维尔说?:“桑蒂斯本应是众星捧月的?伯爵之子,却?沦落为孤儿,贝尔达本不应该过上贵族生?活,却?阴差阳错地抢走?了桑蒂斯的?一切。于?是,你理所?应当地觉得,桑蒂斯应该恨贝尔达,他杀死贝尔达,是出于?恨意。” “珞珈,我问你,你恨莉迪亚斯吗?” 珞珈愣住了。 “你本应是迦尔维亚唯一的?女儿,本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皇储。莉迪亚斯不过是赛兰都因所?做的?一个梦,却?阴差阳错地抢去了本属于?你的?母亲,本属于?你的?帝国。你十几岁的?时候,也曾经梦想过成为贵族的?继承人,住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有?爱你的?母亲,有?成群结队的?仆人。你本该拥有?这一切,可是你却?从?小和一个喜怒无常的?炼金术士住在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二十岁,才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半年来?的?生?活也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为了几枚金币出生?入死。与此同时,莉迪亚斯却?心?安理得地生?活在皇宫里,占据着本属于?你的?皇储之位。” “珞珈,你恨莉迪亚斯吗?” 第 268章 [vip] 那是他应许的自由 珞珈陷入了?沉思。 的?确, 她和莉迪亚斯的?关系,几?乎是桑蒂斯和贝尔达关系的?翻版。 区别或许只在于,她虽然被一个喜怒无常的?炼金术士抚养长大, 但兰伯特?.休却从没有?虐待过她;莉迪亚斯之所以能成为帝国皇储, 也不是因?为她父母使用了?卑劣的?手?段,夺取了?本属于自己的?财富。 “我恨她吗……” 珞珈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去恨她呢。”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若是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忽然得知自己本该是个皇储,却被他?人占据了?身份的?话,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怨恨的?情绪。因?为我当时只是个孩子, 我的?世界很小?,只有?老师、魔法和那个小?小?的?实?验室。老师书房里的?骑士文学是我接触外界的?唯一方式。对于这样的?一个孩子而?言,你从她的?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都像是抢走了?整个世界。而?且, 我当时还?不认识莉迪亚斯。要去怨恨一个还?不认识的?人, 是很容易的?。” “而?现在的?我, 就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产生?怨恨了?。既是因?为我认识了?莉迪亚斯, 和她产生?了?友谊, 不忍心怨恨她, 也是因?为我的?世界变大了?。我的?世界有?山川湖海, 有?精灵矮人, 有?骑士与贵族, 也有?穷人与平民。我见?过人类繁荣的?城邦,矮人新生?的?都市, 精灵死去的?森林。我的?世界不止是皇宫与权力, 也不止有?父母与财富。” “最重要的?是,我的?世界里还?有?你。创造世界的?神明, 为我投下了?目光。” “得到了?这些之后,我又为何还?要庸人自扰,纠结于出身、地位、金钱,甚至为此不惜去怨恨自己的?朋友呢?那样也太无聊了?。洛尔贝涅有?句谚语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位真心的?朋友,可比国王的?冠冕更珍贵。” “洛尔贝涅没有?国王,只有?皇帝。” 格维尔纠正她:“应该是‘皇帝的?冠冕’才对。” 珞珈笑了?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 “既然你有?这番感悟,”格维尔说:“那么,你就可以推测桑蒂斯的?心情了?。” “在他?杀死贝尔达的?时候,他?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他?是否在怨恨贝尔达呢?” 桑蒂斯在杀死贝尔达时的?心情…… 珞珈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骑士团的?斥候告诉加百利,贝尔达是被一刀刺中心脏毙命的?,尸体上找不到其他?的?伤口。 这不仅说明贝尔达在凶手?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也表明凶手?在杀死他?的?时候十足冷静,没有?任何泄愤之举,只是迅速地夺取了?他?的?生?命。 珞珈设身处地,假如桑蒂斯怨恨贝尔达抢走了?他?的?身份,给他?带来了?童年的?所有?苦楚,那么,他?不可能不对贝尔达的?尸体泄愤。 看看桑兰大公对加百利的?尸体做了?什么吧——那才是恨极了?死者的?凶手?会做的?事情。 他?对贝尔达的?谋杀,精准,快速,利落,全无情绪,仿佛只是想要得到“对方死亡”这么一个结果。 “斥候说,桑蒂斯杀死了?古德温一家包括仆人和厨师在内的?十三人。” 珞珈回忆起那段记忆中桑蒂斯全身上下的?穿着。 贵妇人的?帽子、少女的?头饰、贝尔达的?胸针、贵族的?斗篷、男仆的?上衣、女仆的?裙子、厨师的?手?套…… 他?将死者身上的?遗物穿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亡灵天灾之前,人类对待死亡的?方式多种多样。” 珞珈说:“远古时期,光辉山脉附近的?王国居民有?食用死者尸体的?习俗,认为这样可以继承死者的?力量。正因?如此,那时爆发过许多次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席卷了?整片大陆。医药之女神伊莲娜让圣洁的?泉水从光辉山脉流淌,涤荡大陆上的?瘟疫,又禁绝了?食用同类尸体的?陋习,从此才根绝了?这种疫病。食用死者尸体的?习俗虽被禁绝,却又改头换面,以另一种方式流传下来,那就是公开穿戴死者的?遗物,甚至制造形似死者的?面具戴在脸上,以此宣示自己继承了?死者的?身份与能力。当然,这种仪式没有?任何魔法上的?效用,只是普通人聊以□□的?方式罢了?。” “桑蒂斯当时的?举动,或许就出自于他?潜意识中想要从这些死者身上夺取力量的?心理。他?杀死这些人,不是为了?泄恨,而?是想要得到这些人的?能量。” 这和他?杀死加百利后,食用对方心脏的?行为是出自同一种理由。 但是…… “他?想要成为自己杀死的?人。” 珞珈恍然大悟。 “他?想要成为‘幸运的?古德温’,想要成为贝尔达,想要成为加百利,但唯独不想成为他?自己。所以他?将这些人杀死,又从他?们?身上夺走一些东西?,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成为他?人。” 但是这种行为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幻想。人是由记忆、经历和天生?的?人格构成的?复杂物体。人是不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那个他?自言自语着与之对话的?‘人’,也不是加百利的?亡灵。加百利的?亡灵,至今仍旧盘桓在中央广场的?上空,不得解脱。被桑蒂斯困在这间?书房里的?,不是加百利,而?是想要成为加百利的?他?自己。” 珞珈站起身来,环顾着这间?属于贵族的?书房。书房里灯火通明,书桌后的?书柜里摆满了?珍贵的?书籍,装潢摆设也是极尽奢华,仿佛是主人想要弥补着什么一般。 “加百利是他?在狼狈而?又悲苦的?童年时代遇见?的?最能称之为理想的?人。彬彬有?礼,气?质高贵,衣着打扮也像一位贵族。比起和加百利交朋友,或许桑蒂斯更想成为加百利。就算他?一开始并没有?这种勇气?,但加百利说给他?的?那些关于自由的?话,让他?产生?了?‘我有?成为他?人的?自由’的?想法。” “他?一直对加百利念念不忘,也许并不是执着于加百利这个人,而?是执着于加百利承诺给他?的?‘自由’。” “就像他?对骑士团负责等级的?人员说,因?为他?想成为骑士,所以他?就那么去做了?。以这种思路推演下去的?话……” “……因?为想要成为贝尔达,所以将贝尔达杀死了?。” “还?记得那场宴会结束后,他?和贝尔达的?对话吗?” 格维尔提醒珞珈。 “……‘如果让你将这一切都还?给我,那么,你愿意吗?’” 珞珈脊背发凉。 她之前以为,贝尔达的?回答一定是“不愿意”,所以桑蒂斯怒火攻心,杀死了?他?。 可是,如果杀人案是在那样愤怒的?情况下发生?的?,贝尔达的?尸体上绝不可能只有?心口上那么一道伤口。 贝尔达当时的?回答,极有?可能是“我愿意”。于是桑蒂斯为了?成为他?,干脆利落地杀死了?他?。 “怪不得当加百利质问他?为什么杀死古德温一家时,他?的?回答是‘因?为我是个疯子’。” 珞珈若有?所思。 如果是为了?复仇,他?大可以回答,因?为古德温一家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他?们?罪有?应得。 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本意不在于此,而?加百利注定无法理解他?的?用意,所以才会用“我是个疯子”这种话来回答。 但是…… “我在那段记忆的?最后,感受到了?弗里曼的?魔法。” 珞珈说:“属于他?的?水系魔法,曾经见?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在桑蒂斯杀害古德温一家的?事件中,弗里曼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我之前就有?些好奇,桑蒂斯说他?用加百利的?命换来了?权力与地位,可想而?知,他?投诚的?对象是桑兰大公。在被骑士团驱逐后,他?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来到了?桑兰大公的?身边,在桑兰大公开始屠杀异种,加百利举起反叛的?大旗之后,承担了?刽子手?一职,亲手?杀死了?加百利,因?此得到了?相应的?奖赏,成为了?异种猎人的?团长。” “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搭上桑兰大公的?呢?” 能够狠下心来杀死自己憧憬之人的?人有?很多,但是能用这种狠心为自己换来功名利禄的?人却很少,因?为找不到买主。 桑蒂斯被骑士团驱逐最长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这五六年内,他?从一文不名到掌握了?王城内势力最强的?异种骑士团,深受桑兰大公的?倚重。 暴虐如桑兰大公,居然允许自己的?王城里存在这样一股足以颠覆他?的?统治的?势力,甚至于异种猎人总部内藏有?能够夷平整座王城的?火药。 这份信任,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 迦尔维亚甚至都没有?允许神圣蔷薇骑士团将总部设在金顶之城,即使骑士团的?首席骑士是自己的?继承人。 “弗里曼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或许他?是先认识了?弗里曼,才通过弗里曼搭上了?桑兰大公。” 而?弗里曼在桑兰大公的?授意下偷学了?死灵术,桑兰大公的?计划甚至不止于此…… 珞珈有?些心神不宁。 她问格维尔:“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足够我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格维尔点点头:“足够了?。” “那就好。” 珞珈说。 她将书房内一切归位:“我们?该回去见?埃莱森了?。” 第 269章 [vip] 暴雨 从桑蒂斯的?书房离开后, 珞珈直接回到了关押埃莱森的?地牢。 埃莱森依旧端坐在牢房中,眼?神沉静,一言不发。 看?见?凭空出现的?珞珈后, 他微微抬起头:“珞珈大人, 你拿到加百利的?心?了吗?” 珞珈摇了摇头:“抱歉,我并没有拿到。加百利的?心?已经被桑蒂斯……销毁了。” 埃莱森的?神情并不意外:“和我猜想的?一样。桑蒂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想必不会妥善保管加百利的?心?。对您提出这种要求,是?我的?不对。” 他站起身来:“请您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已经做好了继续为安德鲁殿下效力的?准备。”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 珞珈心?想。 就像他从来就没有期待过自己顺顺利利地把加百利的?心?带回来一样。 “您对桑蒂斯此人了解多少?” 珞珈忍不住问。 “他啊……” 埃莱森叹了口气:“我并不了解他。在……那一天之前,我与他只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古德温伯爵夫人举办的?宴会上,加百利的?好友贝尔达先生向我介绍了他。据贝尔达说,此人是?一位优秀而又强大的?骑士, 是?他胜似兄弟的?挚友。然后……” 他苦笑了一声:“不知道您是?否对当年的?那起案件有所耳闻。当初的?那场宴会之后, 他就无缘无故地杀害了古德温家的?十三口人。从那时?候起, 他的?疯狂就已经初露雏形。” “我知道。” 珞珈点?头。 “但我却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法?律的?惩罚的?。既然知道了他是?杀害古德温伯爵一家的?凶手, 那为什么没有将他推上绞刑架呢?” 若摩城又不是?未开化的?小城市, 它是?能够和金顶之城相媲美的?大城市, 法?律健全, 古德温一家又是?身份高贵的?贵族。无论如何, 杀害他们的?凶手都不应该逍遥法?外。 “具体的?情况, 我并不清楚。” 埃莱森说:“那时?候, 我还?只是?刚刚授勋的?普通骑士,对骑士团的?事务并不了解。我只知道, 当初加百利想要以骑士之礼处死他, 却被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阻止了。若非如此,在贝尔达死去的?那天, 加百利就已经为他报仇了。” 身份尊贵的?大人…… 加百利和埃莱森是?王储安德鲁的?表亲,能被他们称为“身份尊贵的?大人”的?人并不多。而恰好,魔法?协会十柱大魔法?师塞昂的?弟子,桑兰大公?的?私生子,水系法?师摩根.弗里曼就是?其中的?一员。 “即使无法?处死他,加百利也已经将他从骑士团驱逐。据说他在被驱逐之后,就依附于这位大人,成?为了这位大人的?家臣。而在大公?决定屠杀异种之后,他又为大公?鞍前马后。最后,大公?以安德鲁殿下的?安危逼加百利进宫,而等在王宫内的?,就是?桑蒂斯。”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然后,他杀死了加百利。” “他是?从正面杀死加百利的?,还?是?从背后偷袭的??” 珞珈问。 “虽然我此人并无好感,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以堂堂正正的?比武杀死加百利的?。” 埃莱森说。 “加百利的?武艺远胜于我,但在桑蒂斯的?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 “或许有的?人就是?天生有成?为骑士的?天分吧。明?明?出身贫苦,从小没有得?到良好的?教育,可是?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能成?为比所有人都强大的?骑士。和这样的?人为敌,我们又能有什么胜算呢。” 他摊了摊手:“加百利很快就被他杀死了。我冲上去想要抢回加百利的?尸体,也被他打?败了。或许有些人,就是?不可战胜的?吧。” 果然如此。 珞珈想。 关于加百利的?一切,都是?桑蒂斯幻想出来的?。 她?向埃莱森伸出了手:“请握住我的?手,埃莱森阁下。” 想了想,她?又说:“我要用魔法?将您传送到安德鲁殿下的?身边。或许您会有些不适,但请相信我,我会尽力确保您的?安全。” “我相信您。” 埃莱森握住了她?的?手,闭上了双眼?:“我相信命运的?安排。” 珞珈也闭上了眼?。白光闪过,两人回到了反抗军的?营地中。 埃莱森环顾四周,看?着?各司其职的?反抗军,有些感慨:“若是?加百利能活着?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您会实现加百利的?愿望的?。” 珞珈安慰他:“我们会推翻大公?的?统治,将尊严与安全还?给桑兰的?人民。” “希望如此。” 埃莱森说。 珞珈带着?埃莱森回到了安德鲁的?帐篷里。安德鲁正一个?人阅读文书,听到人声,抬头看?见?埃莱森,愣住了。 他惊喜地站起身,绕过桌子,快步走到埃莱森身边:“……你回来了!” “你看?起来瘦了很多。” 安德鲁扶着?埃莱森的?肩膀,眼?里闪烁着?泪花:“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你。你受苦了。” 埃莱森恭敬地半跪行礼:“日安,尊敬的?安德鲁殿下。没能在您最需要我的?时?候陪伴在您的?身边,是?我的?失职。” “你并没有失职。” 安德鲁说:“是?我让你们失望了。不过,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决定今晚展开行动,入宫刺杀我的?父亲。没有你,我的?行动就不能顺利展开。” “为您效劳是?我的?天职。” 埃莱森说:“请尽管说出您的?命令,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即使代价是?我的?生命。” 安德鲁低头看?见?了他残缺的?左手,目光一凝,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埃莱森的?肩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加百利和你的?牺牲。” 他将埃莱森引到书桌前,细致地向他描述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在刺杀我的?父亲,拿到桑兰大公?的?印玺之后,我会迅速地签署一系列文件。你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文件去城外的?常备军营,劝说常备军将领按兵不动,并在之后的?行动中全力支持我们这一方。” 埃莱森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完成?您的?命令的?。您准备让谁负责兵甲库和异种猎人总部那边呢?又准备让谁负责在王宫里保护您的?安全呢?” “兵甲库那边,我安排了一位值得?全部信任的?朋友负责。至于异种猎人那边……” “……异种猎人那边,由我来负责,是?最好的?办法?。” 珞珈说。 她?向安德鲁和埃莱森解释了自己的?计划:“桑蒂斯是?个?多疑而又谨慎的?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大量的?人马和兵甲运送到总部附近,难如登天。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有其弱点?。” “异种猎人总部存放着?大量的?火药,威力足以夷平整座若摩城。火药需要保存在干燥的?地方,一旦受潮,就会失去效力。所以,如果天降大雨,同时?挂起大风,桑蒂斯一定会离开他的?书房,去检查火药库的?情况,确保火药不会受潮失效。” 埃莱森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如何确保今夜会下雨呢?” “我可以用魔法?引动暴雨。” 珞珈说:“改变一时?一地的?天气,姑且还?在魔法?师的?能力范围之内。” “引他离开书房之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珞珈说:“桑蒂斯在书房里存放了许多至关重?要的?事物,一旦书房出现状况,比如被雷电劈中着?火,他一定会方寸大乱的?。” “桑蒂斯的?书房在高处,想要迅速灭火,只有使用云梯。异种猎人总部里没有云梯,他必须借用灭火队的?云梯。” 珞珈在地图上找到了离异种猎人总部最近的?灭火队:“到时?候,我们只要提前攻占灭火队,把灭火队的?人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就可以借着?救火的?机会进入异种猎人总部了。” 安德鲁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他用手指着?兵甲库的?位置:“莉……莉莉攻占了兵甲库后,就用夺来的?装备武装我们的?士兵。莉莉留守兵甲库,珞珈大人带着?武装后的?士兵进攻灭火队,实行你的?计划。” “莉莉?” 埃莱森挑了挑眉:“这是?您那位值得?信任的?朋友的?名字吗?” ……安德鲁没有把莉迪亚斯的?身份告诉埃莱森。 珞珈有些惊讶。 而且,他也没有告诉埃莱森他打?算让谁负责自己的?安全。 这或许意味着?,在安德鲁的?心?里,他并不完全信任埃莱森……至少没有信任到可以把莉迪亚斯的?身份告诉他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加百利之死,他已经不相信埃莱森会无条件地效忠他了。把埃莱森救出来,让他负责与常备军谈判,或许只是?因为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而且,莉莉…… 珞珈抽了抽嘴角。 果然,莉迪亚斯用自己的?小名给爱马起了名字。 “是?的?。” 安德鲁说:“我愿意将生命托付给她?。” “那么,她?也值得?我以生命去托付。” 埃莱森微微附身:“请问,能让我先去见?见?她?吗?” 安德鲁说:“之后再说吧,之后总有机会见?面的?。目前最重?要的?是?今晚的?行动。”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只有等待。” “耐心?地等待夜幕的?降临。” 第 250章 [vip] 救赎之时已至 橙红色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 珞珈在反抗军营地外的一株大树下找到了莉迪亚斯和伊尔。 莉迪亚斯靠着树干擦拭着佩剑,盖拉诺林之剑的十三道金色符文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伊尔抱臂站在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们之后?就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了么?” “你的任务比我?们所有人?的都更加重要。” 莉迪亚斯说:“你要负责留在王宫中, 保护安德鲁殿下的安全。安德鲁殿下顺利继位是?整场行动的唯一目的, 他的安危胜过一切。” 伊尔抱起手臂:“他倒是?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 莉迪亚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想要和我?一起行动,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再也不需要分开了。” “……别把我?说得像什?么离不开主人?的小狗一样。” 伊尔哼了一声,别开头?去:“你也要多加注意。虽然?你是?个身经百战的武夫,但毕竟还是?个凡人?, 刀剑无眼,万万小心。” “我?知道了。” 珞珈走到他们身边:“安德鲁殿下已经接见了埃莱森。” 莉迪亚斯直起了身子:“埃莱森答应要帮助我?们了吗?” “他当然?答应了。不过……” “……不过?” 珞珈有些犹豫:“他们双方好像都不太……信任对?方。” 莉迪亚斯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安德鲁殿下并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埃莱森。” 珞珈摊了摊手:“他将你称之为他的挚友,‘莉莉小姐’。” 伊尔没忍住, 笑出了声:“没想到还能从珞珈大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小名。” 他指了指莉迪亚斯:“这位公主殿下十二岁时, 可是?写了一封文书, 义正词严地通告宫廷侍从官们, 从今往后?再不允许称呼她为莉莉小公主, 而要称呼她为‘斯莱廷亲王, 洛尔贝涅的皇储, 尊敬的莉迪亚斯殿下’。” 珞珈想到年仅十二岁的莉迪亚斯满脸严肃地要求侍从官不许再称呼她为“莉莉”时的模样, 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莉迪亚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谁都有过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伊尔就不用说了, 相信珞珈大人?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岁月……而且距离现在不算太远。” 她看向珞珈, 蔚蓝的眼眸中满是?温柔:“珞珈大人?,您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的童年吗…… 在兰伯特.休的教导下徜徉在魔法的海洋中, 幻想自己成为命运的主宰, 死亡的领主,骑士文学的主角, 大贵族流落在外的继承人?…… 珞珈想了想:“嗯……和其?他人?的童年差不多吧。吃吃喝喝玩玩,被长辈逼着学习自己不太感兴趣的内容。总体而言,我?度过了一个普通而又快乐的童年。” 虽然?她老师有千万版的不好,但到底让她还算圆满地度过了人?生的前?二十年。 “那就好。” 莉迪亚斯点了点头?。 她话?锋一转:“安德鲁没有把我?的身份告知埃莱森,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毕竟,他对?加百利之死也负有一些责任。” 珞珈陷入了沉默。 关于加百利之死,直接的凶手是?桑蒂斯,幕后?主使?是?桑兰大公,安德鲁充其?量是?被这两人?利用的棋子。但埃莱森也有理由去怨恨安德鲁——如?果他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和加百利一起反叛,事情就不会进展到第一步。 埃莱森是?加百利的弟弟,安德鲁也是?加百利的表亲。两人?都为加百利的死而深深痛心,但两人?也都不可能再无条件地信任对?方了。 “安德鲁愿意将劝服常备军的任务交给埃莱森,并非出自‘他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任,而是?出自‘他不会背叛加百利为之付出生命的事业’的信任。” 莉迪亚斯说。 “但是?他下意识地隐瞒了你的身份,”珞珈说:“他害怕埃莱森伤害你。至少在他的潜意识里?,你是?需要他保护的挚友,而埃莱森已经是?可能会伤害你的坏人?了。” “他小看了我?们的莉莉小公主,”伊尔耸了耸肩:“谁需要谁保护还不好说呢。” 莉迪亚斯狠狠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您说安德鲁不再信任埃莱森,是?因为他向埃莱森隐瞒了我?的身份。” 莉迪亚斯皱眉思考:“那埃莱森不再信任安德鲁……又有什?么表现?” “我?去地牢营救他的时候,他请我?从桑蒂斯团长的书房里?取回加百利的心脏,然?后?才能和我?一起离开。但加百利的心脏并不在桑蒂斯的书房,而等?我?空手而归后?,他却表现得在意料之中一样,毫无异议地和我?一起回来了。见到安德鲁之后?,他也没有为加百利的死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反而过于刻意地向安德鲁强调他的忠心……” 珞珈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我?总觉得……他似乎另有什?么打算,没有告诉我?们。” “我?去和他谈谈。” 莉迪亚斯归剑入鞘:“大战在即,身负重任的臣子却另有用心,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如?果埃莱森的确另有打算,那么就让安德鲁把他换下来,另派一人?去说服常备军。” “你小心一些。” 珞珈说:“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全,身份又……总之,不要和埃莱森正面?冲突。” 莉迪亚斯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珞珈大人?……看来,您也在潜意识里?,认为埃莱森是?个坏人?了。” 珞珈哑然?。 是?啊……她也在潜意识里?害怕埃莱森会对?莉迪亚斯做些什?么。 这份怀疑从埃莱森在地牢里?对?她空手而归的反应开始,在他要求见到莉迪亚斯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放心吧,珞珈大人?。” 莉迪亚斯宽慰她:“正如?伊尔所说,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我?会让他以?骑士的名义发誓,坚定不移地执行安德鲁殿下的命令,完成今夜的任务。而在此之后?,他有什?么打算,就是?安德鲁和他之间的私事了。” “你和他谈完之后?,我?们该在哪里?会和?” 珞珈问。 “我?们不必会和。天黑之后?,你们二人?和安德鲁一起进宫,我?带人?去攻占兵甲库,路线不同。” 珞珈微微颔首:“那就预祝我?们旗开得胜吧。” 莉迪亚斯笑了笑:“好。” “愿命运保佑我?们旗开得胜。” 莉迪亚斯走后?,伊尔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这个倔脾气,永远都没有长进。” 珞珈深表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珞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和伊尔一起来到了安德鲁的帐篷里?。 安德鲁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猎装,腰间别着短刀。 帐篷里?还有四五个神情严肃、身形挺拔的骑士,也都穿着深色的猎装。 珞珈知道,这些人?都是?安德鲁的心腹,今夜将要一起行动。 “人?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 见他们进来,安德鲁点了点头?:“时间紧迫,我?就不为你们互相介绍了——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都是?我?愿意用生命来信任的人?就好。事成之后?,这位精灵阁下将会随我?一起留在王宫,而这位魔法师阁下将会拿着我?签发的文件,带着莉莉小姐武装后?的士兵去异种猎人?骑士团。” 几名骑士向珞珈和伊尔点头?行礼。 “改变我?等?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安德鲁将手按在胸口上:“明?日的若摩城,将会是?一座自由而安全的城市。” 他们骑上马蹄上包裹着棉布的战马,安静地离开营地,向城门行进。 到了城门下,安德鲁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吹奏出一段简短而又有力的旋律。 安静的夜色里?,这段旋律显得格外清晰。 吹奏三次后?,他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小缝。 安德鲁收起了短笛,带人?进入了城门。 入城之后?,珞珈回头?看去。 深蓝的夜幕和微凉的月光为若摩城高耸的城墙、宏伟的城门渡上了一层震人?心魄的氛围。这耗费了无数人?力、无数财富才得以?修建好的工事,原本是?用来抵御强敌的,谁知却被一支短笛吹奏出的旋律,如?此轻易地攻破了。 “都城的城门,是?国家的腹心。被托付了如?此至关重要的职责的人?,为什?么会轻易背叛?” 珞珈问。 “因为他的未婚妻上个月被架在火堆上烧死了。” 安德鲁回答。 “理由是?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无外乎是?养猫、性?格孤僻、不喜欢做家务之类的吧。说实话?,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甚至会让人?产生麻木之感。” “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很容易生出背叛之心。他的上司怎么可能允许他继续留在守卫城门的岗位上?” “我?说过了,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找遍若摩城,你几乎找不到没有亲朋好友曾经被烧死过的平民。就算有,他大概也已经在异种猎人?那里?找到一份工作了。人?心如?此,大势所趋啊,珞珈大人?。当我?发现王宫和城门的守卫都与我?的父亲有着血海深仇的时候,我?就知道,救赎之时已至。” 他们穿过了寂静的街道,清凉的晚风吹散了空气中弥漫的烟雾,许久之后?,终于来到了王宫的南门。 安德鲁如?法炮制,王宫的大门也在他的面?前?敞开了。 从敞开的大门中间,珞珈看见了王宫庭院摇曳的常青树。 安德鲁按紧了腰间的短刀。 “我?会带你们去我?父亲的寝宫。但是?,各位,请记住——” “除我?之外,你们任何人?都无法承担杀害桑兰大公的罪责。这个罪行只能由我?来实现。” “杀死我?父亲的,只能是?我?自己。” 第 25 2章 [vip] 闪电 在夜色的掩护下, 安德鲁带着珞珈等人潜入了桑兰大公的寝殿。 寝殿门外有十余名?机警的卫兵把守,安德鲁的骑士们静悄悄地靠近,迅速地从背后偷袭, 杀死了他们。 被?拧断脖子的守卫至死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倒在地上后依旧瞪圆了眼睛,死不瞑目。幸存的守卫被?同伴倒地的声?响吸引了注意,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第二波偷袭夺去了性命。 珞珈和伊尔不顾身后的混乱,护送安德鲁进入了大公的卧室。 卧室正中,摆放着一张悬挂着紫色幔帐的大床。 隔着层层叠叠的帷帐, 珞珈听到?了一个带着些许困倦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外面是怎么回?事?……罗德,外面是什么声?音?” 帷帐外,一个瘦削的男子恭敬地俯身:“陛下, 是安德鲁殿下回?来了。” 看来, 他就是大公口中的“罗德”。 安德鲁与罗德对视一眼, 微微点了点头?, 握紧短刀, 撩起帷幔, 抢步入内。 “什么?安德鲁?” 帷帐内的男声?惊慌中带着一丝愤怒:“他怎么会……” “……不!” 短刀刺破□□的声?音反复响起, 一声?惊呼, 血溅三尺, 紫色的幔帐被?内侧溅出的血液染成了黑色。 隔着幔帐, 珞珈看不清安德鲁和桑兰大公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握着尖刀、反复用?力刺向面前之人的倒影。 “刺啦”一声?, 是罗德引燃了烛火, 给室内带来了一些温暖的光亮。 “弑父之举,是神明绝不会饶恕的罪业。” 他轻轻地对珞珈说:“若不是实在绝望……谁会选择杀死自己的父亲呢?” 看着珞珈疑惑的神情, 他笑了笑:“瞧我,居然?没有先自我介绍,就冒昧向您搭话了。” 他向珞珈躬身,深深地行了一礼:“我名?叫罗德,是桑兰的宫廷宰相。尊敬的大人,请问我是否有幸知晓您的姓名??” 宫廷宰相? 珞珈想起莉迪亚斯曾经说过,宫廷宰相是王宫的大管家,主管王宫和皇族的一切事宜,在宫廷内部,有着仅次于皇帝的至高权力。 连这样的人都选择了背叛,这位桑兰大公的统治,到?底是有多不得人心啊……用?众叛亲离来形容,都不为?过。 “我是珞珈,一个魔法师。” 罗德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我本以为?安德鲁殿下会带另一位朋友进宫……” 看起来,一位魔法师参与到?桑兰的宫廷政变之中这件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如果您指的是‘那位’骑士的话,”珞珈说:“她另有更加重要的职责。” “……原来如此……” 罗德点了点头?:“看来安德鲁殿下自有安排。” 帷幔一动,安德鲁提着短刀走了出来。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一切都结束了。” 珞珈向他身后看去,看到?了一具失去呼吸的尸体?。 罗德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热水,服侍安德鲁收拾好了仪表。 “殿下……不,我该称呼您为?大公陛下了。”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桑兰公国唯一的陛下了,谁都无法动摇您的统治。任何阻挠您统治的障碍,都将被?拔除。” 安德鲁动作一顿:“……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人会成为?我的阻碍。” “没有任何人会成为?您的阻碍,您的统治,是众望所?归。” 伊尔悄悄靠近珞珈,低声?在她耳边说:“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珞珈想了想:“……或许,罗德是在向安德鲁报告,他将要……或者说已经,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都杀掉了。” 宫廷宰相的权力止步于宫廷,而宫廷中又有什么人能够成为?安德鲁统治的阻碍,并且不能由他亲手铲除,必须假手他人呢……当然?就只有他的弟弟妹妹们了。 杀死父亲,好歹可?以说是为?了推翻残酷统治,杀死弟弟妹妹,就没有任何方式能够美化了——只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已。 安德鲁承担了整场政变过程中最困难的一环——弑君弑父,而其他的环节,自然?就必须要由他人代劳。 伊尔抖了抖:“嘶……你?们人类的王族真是可?怕。我们精灵从来不残害自己的手足。” ……你?们精灵想残害手足都没有机会好吧。 珞珈白了他一眼。 收拾好仪表之后,安德鲁立刻坐到?桌后,就着罗德点燃的烛火,在已经起草好的文件上签署自己的名?字,印上罗德呈上来的大公印玺。 签署好后,他将一份文件递给了珞珈。 珞珈接过来,发现安德鲁以新一任桑兰大公的名?义宣布,只要桑蒂斯与异种猎人骑士团放弃武装,臣服于新任大公的统治,就可?以被?赦免所?有罪孽,还可?以保留贵族的身份与名?下的所?有财产。 “您可?以尽管去实施您的计划,”安德鲁说:“这是为?您准备的最后的底牌,防止桑蒂斯狗急跳墙。他是个名?利心极重的人,只要以贵族身份与财富引诱,即使你?已经把绞死他的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浑然?不觉。” 珞珈收好了文件。 安德鲁又签署了另一份文件,交给罗德,低声?嘱咐道:“务必让一个信得过的人送去……要一直跟着他,不要让他离开?视线……” 罗德点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 伊尔抱起肩膀:“那么,我就留在这里保护我们的大公了。魔法师,祝你?旗开?得胜。” 珞珈点了点头?,余光扫到?了帷幕后上一任桑兰大公的尸体?。她曾经无数次地在心里猜测过这位冷酷无情而又野心勃勃的暴君的模样,他或许身材高大,或许五官肃穆。而最终,她看到?的,不过是一具苍白的尸体?。 她拿着安德鲁签署好的文件,离开?王宫,去兵甲库寻找莉迪亚斯。 一路走来,街道上都十分安静,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3) 越靠近兵甲库,这份安静就越带着一丝紧绷的感?觉。她能感?觉到?院墙屋后那一双双窥探的眼睛,能感?觉到?他们的希望以及恐惧。 她用?魔法隐去了身形,越过门口全副武装地守卫着的骑士,直接来到?端坐在屋内的莉迪亚斯身边。 莉迪亚斯的身上带着一丝血腥气,还有些肉眼可?见的脏污,任谁看了,都能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将佩剑放在手边,阅读着一本登记簿。 “我来了。” 珞珈在她身边显形:“安德鲁已经成功了,我来带人去异种猎人总部。” 莉迪亚斯从登记簿上抬起头?:“和我算的时间大致吻合。” “我为?你?准备了一支武装精良的骑士小队,就在门外待命。” “你?和埃莱森谈得怎么样了?” 珞珈问。 “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以他死去的兄长?加百利的名?义发誓,效忠于安德鲁殿下,全力完成他的命令。” 莉迪亚斯捏了捏眉心:“说到?底,他和加百利、安德鲁的关系,是桑兰的内政,我不该插手。我只需要确保他今晚不出岔子就好。至于今后……安德鲁已经对他有所?警惕,也不需要我去提醒了。” 珞珈轻轻叹了口气。 也算是命运的捉弄吧,原本应该同仇敌忾的两个人,现在却谁也不相信谁了。 “君主的信任可?真是微妙啊,”珞珈说:“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还是失去了。” 在加百利的事件中,埃莱森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可?最终,他不仅失去了兄长?,还失去了君主的信任。 莉迪亚斯翻阅登记簿的动作一顿,闻言也有些感?慨:“是啊。” “或许安德鲁也十分难过吧。在加百利死后,他同时失去了两名?足以信赖的表亲。” “愿此等命运永不降临在你?我身上,珞珈大人。愿你?我永远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珞珈将手搭在莉迪亚斯的肩膀上。 “愿你?永远是我值得信任的朋友。也愿我永远值得你?的信任。”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天际,许久之后,天边才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 莉迪亚斯轻声?说。 第一滴雨水打在彩绘玻璃窗上,沿着窗棱流下。第二滴、第三滴随之而来,细密的雨滴连成片,遮天盖地,无孔不入,将整个若摩城都打湿了。 异种猎人总部负责看守火药库的守卫打着哈欠,搓了搓脸,强忍着睡意打起精神。 他知道,每逢雨雪,桑蒂斯大人都要在第一时间亲自视察火药库,不分昼夜。 要是被?桑蒂斯大人发现自己精神萎靡,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上次那个在桑蒂斯大人面前偷懒的守卫,不仅被?罚了三个月的薪水,还被?打了四十军棍,直到?现在还没从病床上爬起来。想到?当时挨军棍那人血肉模糊的后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多的困意都灰飞烟灭了。 桑蒂斯大人真可?怕啊。 他在心里想。 ……不过,桑蒂斯大人倒不是个坏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在心里为?桑蒂斯大人辩解。 虽然?惩罚严厉了些,但不都怪那个守卫偷懒吗?要是他不偷懒,谁能罚他? 桑蒂斯大人平时从不对他们这些人发脾气,也从不克扣他们的薪水。任务完成得好了,还会给他们许多奖赏。跟着桑蒂斯大人这几年,他攒下了不少的钱,马上就能付清结婚税,和妻子结婚,给孩子准正成婚生子了。 桑蒂斯大人可?是个大好人啊。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想,像桑蒂斯大人这样的个性,真不像是个贵族老爷。 要是所?有的贵族老爷都像桑蒂斯大人这样,平易近人,赏罚分明,自己还有本事,他们当初怎么可?能会被?洛尔贝涅打得落花流水! 他正在这里没由来地愤愤不平时,就看见雨幕中一点暖黄色的灯光由远及近,是桑蒂斯带人来检查火药库了。 这场雨来得声?势浩大,事前全无一点征兆,让桑蒂斯有些担心火药库的情况。好在检查之后发现仓库本身没有漏水,守卫也尽职尽责,于是稍稍放下了心。 正想在嘱咐守卫几句时,就发现天边的雨声?停了。 雨这么快就停了吗? 桑蒂斯有些意外。 他走出仓库,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道闪电无声?地撕裂天穹,劈在了主楼的楼顶。 闪电引发了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顶层。 桑蒂斯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第 252章 [vip] 戴上镣铐 “着火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去?救火啊!” 桑蒂斯立刻从愣怔中回神。赤红色的天火吞噬了顶楼书房, 熊熊火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灵魂被烧尽的残影。 一时之间,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谨慎的天性, 多疑的禀赋, 异种猎人团长的职责,都被他抛诸脑后。他的脑海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自己的灵魂被火焰彻底吞没。 如果那座书房被火焰烧尽了的话……自己生命的所有意义,自己从他人身上取回的所有东西?,都将不?复存在?。 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挣脱了所有阻拦,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海。 他要把那个人从火海里?救出来——那个他理想中的人, 他一直在?追逐的人。他不?能让那个人死于烈火。 “团长、团长!” 眼?看着桑蒂斯的背影消失在?火海之中,被雷声和火光吸引来的异种猎人们乱作一团:“这、这可怎么?办呀!”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冷静沉着,滴水不?漏的团长, 也习惯了无论?遇到什么?意外都无条件地听从团长的命令。现在?团长失去?冷静, 冲进火海, 没人给他们下命令, 他们就?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 这个时候,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叫灭火队来灭火啊!” “对, 对!” 异种猎人们纷纷点头赞同:“这么?高?的地方起了火, 不?叫灭火队来, 就?凭我们自己, 根本就?灭不?了。” 仅靠他们自己的话, 恐怕书房烧成了白地,团长烧死在?了书房里?, 他们也灭不?了火。 而且, 他们总部里?存放着这么?多的柴火和炸药,若是放任火势继续蔓延, 说不?定一个火星飞到仓库里?,整个若摩城都要跟着遭殃。 他们这些异种猎人,把别人架上火刑架的时候不?曾手软,但事?情轮到自己身上,还?是很惜命的。 异种猎人们迅速找回了主心骨,一边组织自己人提着水桶上楼灭火,一边派了一个腿脚轻便的人骑着快马去?灭火队叫人。 不?多时,那人就?回来了,还?带着一队装备精良、低垂着头看不?清五官的灭火队员。 自行灭火的异种猎人们已经焦头烂额。总部的主楼虽然是砖石搭建的,但内部使用了大量的木材装饰。又因为楼体较高?,窗户开得?小,内部空间比较封闭,一旦起火,火势就?会迅速蔓延,很难阻止。数十名异种猎人提着水桶接力一般地向火场泼水,也仅仅只是把火势控制在?了楼体上半而已。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头也不?回地冲进火场,生死不?知的团长大人。 “灭火队来了,灭火队来了!” 跑去?灭火队叫人的异种猎人气喘吁吁地下马:“听说起火点在?顶楼,他们还?特意推了云梯来——都让让,都让让!让云梯推进来!” 他奋力挥舞着双臂,分开拥挤在?火场前的众人:“让他们把云梯架上去?!” 众人如潮水一般被他分成两半,给推着云梯的灭火队让出了一条路。云梯的车斗部分还?放着几个盖着盖子的大水缸,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高?大的云梯缓慢地推进了异种猎人的总部,没有遇到一星半点的阻拦。 甚至还?有心急的异种猎人挤开灭火队员,使出吃奶的劲儿帮忙推着云梯:“怎么?这么?慢!不?知道要出人命了吗!要是因为你们磨磨蹭蹭的,团长出了什么?差错,我就?把你们全家都绑上火刑架!” 被他挤开的灭火队员没说什么?,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把云梯推到院落正中后,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这云梯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这么?沉?推起来不?见晃荡,也不?像是水呀。” 一个黑发黑眼?的灭火队员笑了笑:“这里?面装着的,当然是灭火的物品了。” 异种猎人眯了眯眼?:“我刚刚就?想问了……你的长相,看起来不?太像是我们桑兰的人。你到底是谁?” 反倒更像是洛尔贝涅的贵族。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个灭火队员耸耸肩:“其实我是洛尔贝涅的公主。” “什么??” 珞珈抬头看了看天:“燎原的火焰,到了熄灭之时。” 她拍了拍手,藏在?云梯之中的反抗军推开遮掩,一跃而起,向着毫无准备的异种猎人们攻去?。 异种猎人们为了灭火已经焦头烂额,被自己迎入的“灭火队”攻击,更是猝不?及防。反抗军们个个都与异种猎人有血海深仇,下了死手以命相搏,一时间血肉横飞,哀嚎不?止。 珞珈抹了一把溅在?脸颊上的血,默默地退离了战场,走向起火的楼阁。 不?知何时,天上又下起了雨,冲散了刺鼻的血腥气,也浇灭了冲天的火焰。 珞珈在?被烧得?焦黑的主楼里?拾阶而上,墙壁和地板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冒着白烟,偶尔有雨水落下,还?会激起“滋啦”的响声。 她来到了楼顶的书房。书房的木制大门已经烧得?碳化,用手一推,“轰隆”一声倒塌在?地。书房内的装饰和家具也没能幸免,原本富丽堂皇的装潢,也被烧得?漆黑一片。 桑蒂斯沉默地立在?书房的正中,手里?握着那枚铂金胸针。金色的光带状护盾环绕在?他身上,保护他不?受烈火的侵袭。 作为一个圣骑士,他的这些小戏法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珞珈心想。 难怪与他为敌之人,都会产生绝望。 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声,他没有抬头。 “我听见了楼下的声音,”桑蒂斯说:“你们是谁的人?大公?特里?萨殿下?安德鲁殿下?还?是迦尔维亚?” “我想,你应当称呼她为迦尔维亚陛下。” 珞珈脱口而出。 “啊,那你果然是她的人。” 桑蒂斯说。 他握紧胸针:“迦尔维亚的手下攻入了若摩城,看来桑兰已经到了彻底沦陷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安德鲁殿下的人。”珞珈说:“希望你不?要徒劳地抵抗,因为我要带你去?见他。” “我不?会抵抗的,”桑蒂斯说:“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抵抗就?是没有任何收益的徒劳挣扎。”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胸针,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把它?仍在?地上,向着珞珈伸出双手:“怎么?样,要为我戴上镣铐吗?” “呃……” 他意外的配合,倒让珞珈有些手足无措:“……我不?需要为你戴上镣铐。” 她向着桑蒂斯伸出手,惨白的火焰凝成条带状,缠绕上桑蒂斯的手脚:“我是魔法师,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乖乖地跟我走。” “原来如此,”桑蒂斯若有所思:“安德鲁殿下居然得?到了洛尔贝涅魔法师的支持——看来这场战争的胜负在?一开始就?定下了。想必你们也已经制服,不?,杀死了我们的大公吧?” 珞珈点点头:“的确如此。” 桑蒂斯叹了口气:“本以为他的统治还?能维持得?更久一些……” ……桑兰大公的统治要是维持得?再久一些,若摩城的居民都要被烧完了。 珞珈忍不?住心想。 “安德鲁殿下……不?,应该说是桑兰公国的新一任大公陛下,委托我向你宣布一项命令。” 珞珈取出安德鲁签署的文?件,递在?了桑蒂斯的眼?前:“你是自己看,还?是要我给你读?” 桑蒂斯的表情一僵:“抱歉,我不?爱看别人亲手递过来的文?件。” 异种猎人都知道,送给团长的文?件,不?能亲手递过去?,只能放在?桌子上,等他自己来取。 毕竟他上一次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文?件,是宣布他从伯爵之子变为孤儿与私生子的两份判决。 珞珈于是将文?件收回,向他宣读了安德鲁的命令——在?前任桑兰大公的统治期间内,异种猎人团长桑蒂斯身为君王辅弼,不?知劝谏君主,反而助纣为虐,令前任桑兰大公造下许多恶业,本应诛以极刑,但今上安德鲁以慈悲为怀,有好生之德,自即日起,解散异种猎人骑士团,夺去?桑蒂斯在?宫廷内外的一切职位与年金,但仍准许其保留贵族身份,禁足于名下庄园,终身不?得?释放。 听完安德鲁的命令后,桑蒂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我们的新任桑兰大公果然仁慈。” “我接受大公的命令,你可以带我走了。” 他服从得?太过轻而易举,预想之中鱼死网破的情景并?未出现,珞珈在?庆幸的同时,产生了一丝惴惴不?安。 这个以疯狂作为底色的人,真的会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从高?高?在?上的异种猎人团长到阶下囚的转变吗? 安德鲁说桑蒂斯名利心极重,可他刚刚一句话都没有提到过自己之后的身份和待遇。 她将这份怀疑压在?心底,打算见到安德鲁之后再和他说。 无论?如何,一个假意服从的桑蒂斯,总比一个狗急跳墙,要带着若摩城一起下地狱的桑蒂斯要好。 珞珈下楼安排好人打扫战场,关?押战俘,就?回到书房里?,握住桑蒂斯的胳膊,带他传送到了桑兰大公的寝宫门外。 伊尔正百无聊赖地抱臂站在?门外打着哈欠,看到他们凭空出现,只抬了抬眼?皮:“哦,你带着俘虏回来了……” “安德鲁就?在?里?面。不?过你们要见他,可能要多加小心了。他现在?心情不?算太好,小心别被迁怒了。” 第 253章 [vip] 叛国 安德鲁心?情不好? 珞珈挑了?挑眉。 “是因为前?任大公?之?死吗?” 她倒是能理解安德鲁心?情不好的理由——毕竟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这个父亲罪大恶极, 对他也算不上慈爱,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安德鲁因为桑兰大公?之?死意志消沉一段时间, 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明明记得, 自己离开?之?前?,安德鲁的情绪还算稳定,签署文?件的时候心?不慌手不抖,完全不像是会因为丧父之?痛而迁怒他人的样子。 他之?前?听莉迪亚斯提起加百利时的反应,都比如今死了?父亲时的反应大。 伊尔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他抬手指了?指屋内:“是因为埃莱森……” 珞珈眨了?眨眼?:“埃莱森怎么了??” 果然,是埃莱森出了?问?题。 她之?前?的预感并没?有错。在经历了?加百利的惨案之?后, 埃莱森已?经不能完全信任安德鲁。他对安德鲁的命令,没?有完全服从。 安德鲁也没?有完全信任他,而是安排心?腹盯紧了?他。 跟在她身后的桑蒂斯默默抬起了?头。 “埃莱森?” 他饶有兴趣:“你们提前?把他救出来了??” 伊尔瞪了?他一眼?:“闭嘴, 还轮不到你一个俘虏说话。” 桑蒂斯耸了?耸肩:“我只是关心?我们的星星而已?。他从小就毛手毛脚的, 容易闯祸。谁知道他这次又惹出什么事情了??” 珞珈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桑蒂斯是不该知道埃莱森小时候的事情的, 也不该称呼他为“我们的星星”。 他和埃莱森压根就不熟, 仅仅只有两次交集, 一次是在古德温伯爵夫人的晚宴上, 贝尔达为他们互相做了?介绍。一次是在王宫的伏击战中, 桑蒂斯在埃莱森的面前?杀死了?加百利。 真正与埃莱森亲昵相熟, 称呼他为“我们的星星”的, 是贝尔达。 “我先进去看看,”珞珈对伊尔说:“你替我看守一下他。” “交给我吧。” 伊尔点了?点头:“正好, 你替我进去探探口?风, 什么时候安德鲁的气消了?,我什么时候再进去。” “我真的不太擅长?应付正在发脾气的人类王储, ”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真是让人头疼……” 珞珈深吸一口?气,进入了?寝殿房间。 屋内的气氛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剑拔弩张。 桑兰大公?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可想而知,称职的宫廷宰相罗德已?经收拾好了?父子相残的现场。空气中飘散着浓郁到刺鼻的熏香气味,遮盖住了?原有的血腥气。 安德鲁正坐在屋中宽大的座椅上,咬紧牙关瞪视着单膝跪在面前?的埃莱森。他的眼?神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悲伤以?及无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我们今夜的行动很可能会失败?” 安德鲁用力?捶打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我都没?想到,你如今这么有出息了?。十几个卫兵都看不住你,居然让你在回王宫的路上跑了?。你要逃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莉……莉莉派人守在路上,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向我复命了??” “您大可不必在我面前?以?假名称呼她。”埃莱森说:“能够迅速地攻下一座守备森严的兵甲库,还能在战后快速地稳定局势,不提前?惊动异种猎人的骑士,翻遍整片大陆也没?有几个人。我当然知道,她是尊贵的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殿下。我们这些做为人臣子的,哪里敢对尊贵的殿下不敬呢?” “少转移话题,你的事情与她无关。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的背叛。” 他捏了?捏眉心?:“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了?。我不希望连你也背叛了?我。” “我没?有背叛您。我如数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任务之?后的时间如何支配,是我自己的自由。” “你的自由就是在局势还不稳定的时候到处乱跑?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他们用你的生命威胁我,我要如何自处?” “我想,您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您对此经验丰富。” “你——” “咳咳,”眼?看他们要吵起来,珞珈不得不出声打断:“安德鲁殿下。” 他们现在还有比表兄弟斗嘴置气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德鲁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看见来人是珞珈,他连忙问?:“珞珈大人,您回来了?。异种猎人那?边情况如何?”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们没?有付出太多的伤亡就解决了?异种猎人的威胁。如您所料,桑蒂斯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只要保留他的贵族称号和名下的财产,他就不会反对您的统治。” 安德鲁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桑蒂斯现在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见他一面。” 桑蒂斯是前?任桑兰大公?的心?腹臂膀,安德鲁对他的处置,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新一任桑兰大公?的治国姿态。 “他就在外面。”珞珈说:“我用魔法?禁锢了?他的双手,您不必担心?他对您不利。” “让他进来吧。” 安德鲁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埃莱森说:“你回去吧,你在城里的别墅和城外的庄园,我都为你留着。希望你能好好反思今日的所作所为,今后不要再犯。” 埃莱森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大门“吱呀”一声响了?,伊尔带着被束缚着双手的桑蒂斯走了?进来。 “你们谈完了?吗?” 伊尔抻了?个懒腰:“我听见你们说要把他带进来。” “桑蒂斯!!” 一声带着无尽悲愤的喊声从埃莱森口?中传来,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前?去,扑在了?桑蒂斯的身上,用双手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被扼住了?咽喉,桑蒂斯却并不意外。 他抬眼?看了?看埃莱森,开?心?地笑了?出来:“终于又见面了?啊,我们的星星。” 埃莱森眦目欲裂:“我杀了?你!” 伊尔连忙把他们两个分开?:“停手!停手!你要掐死他了?!” “放手,精灵!和你没?关系!” “你才该放手!他是你的君主要见的人,难道你要在安德鲁殿下的面前?杀了?他吗?” “闭嘴!你这尖耳朵的贱畜!你知道什么!” 伊尔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说:“塞西利娅女王绝不会允许她的子民被如此侮辱。” 埃莱森咬了?咬牙,正要说什么,安德鲁发话了?。 他的语气很冷静:“埃莱森,放开?他。” 埃莱森颤抖着双手:“安德鲁,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你怎么忍心?让他活着,让加百利死去?你也是我的哥哥啊!” 安德鲁依旧冷静:“这不是表哥的劝诫,而是大公?的命令。放开?他,否则,你的行为将被视为叛国。” 埃莱森不敢置信:“我叛国?” “这个人害死了?加百利,我杀死他,就是叛国吗?” “放开?。” 埃莱森慢慢地松开?了?手。 桑蒂斯咳了?两声,摸了?摸自己被扼出红痕的脖颈,笑了?笑:“你还是这么没?用啊,埃莱森。无论是想保护谁,还是想杀死谁,都做不到。” 伊尔威胁性地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也少说两句。” 埃莱森匆匆地向安德鲁行了?个礼,离开?了?房间。 安德鲁的目光落在了?桑蒂斯的身上。 “桑蒂斯团长?,”他微微颔首:“……久仰大名了?。” 桑蒂斯恭敬地俯首:“尊敬的安德鲁殿下,请允许我向您献上迟来的敬意。” “您的敬意来得太迟了?,”安德鲁说:“至少迟了?两三年吧。” 桑蒂斯说:“或许我能用真诚弥补迟到的时间。只要您想,我会成为您手中最锐利的刀锋。” “就像你在我父亲手中时一样?” “或许会更加锋利,这取决于您对我的定位。” “这样看来,你并不忠诚。你只忠诚于胜利者,只忠诚于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而无论那?个人是谁。” “只要您一直坐在王座上,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您天生就是要坐上这张王座的啊。” 安德鲁转而看向珞珈和伊尔:“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桑蒂斯谈谈,能请你们二?位稍微回避一下吗?” 珞珈和伊尔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如您所愿,安德鲁殿下。” 出门之?后,伊尔冷笑一声:“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他长?时间地处在一个迫害异种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一时情急,难免会说出那?样的话。明天之?后,桑兰不会继续迫害异种,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歧视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了?。希望安德鲁能够让桑兰变得更好。” 伊尔摸了?摸下巴:“你说,他要偷偷摸摸地和桑蒂斯说什么话?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听到呢?” “对于他来说,我们不过?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才是正常的吧。” 珞珈说:“莉迪亚斯才是他的朋友。” 伊尔有些焦躁地掰了?掰手指:“不行,我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珞珈看了?他一眼?。 他平时并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但刚刚被人骂了?尖耳朵贱畜还不能打回去,这股气郁结于心?,必须找一个方式发泄出来。 “我去偷听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第 256章 [vip] 斯诺尔庄园地下 珞珈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 安德鲁既然直言要?求他们回避, 就说?明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桑蒂斯谈话的内容。 就算他不是一国君主,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十分正常的。何必去窥探他人的隐私呢? 但伊尔的动作快了她一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耳朵贴在门扉上了。 珞珈上前?想要?把他拉开,靠近门扉的一瞬间,听到了屋内安德鲁的说?话声。 “……所以,你比弗里曼本人更加清楚这个计划的真相,对吗?” 珞珈动作一顿。 弗里曼? 安德鲁的异母弟弟, 被魔法协会处死?的水系魔法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德鲁和桑蒂斯的对话之中? “或许大公……哦,是前?任大公,认为我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吧。” 桑蒂斯回答道?:“毕竟, 我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离开了他, 我就什么都不是。他因此认为我不敢背叛, 也是情有可原。” “或许是他认为他对你有知遇之恩, ”安德鲁的声音不无讽刺:“在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后, 他仍然给了你机会, 让你得以出人头地。你应当?对他心怀感激, 不愿背叛, 而不是不敢背叛。” 桑蒂斯笑着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会对有恩于我的人心怀感激, 那么,我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甚至于您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了——毕竟, 您可是亲手杀死?了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大公。您总不能一边要?我向您臣服, 一边又要?我忠于您的父亲。我只?有一个,又不能劈成两半。况且, 您应该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贪婪,我只?是想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本该是个贵族,本该过着富裕的生活,本该有点小小的权力,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只?是命运太过残酷,从我手中夺走?了一切,于是我不得不亲手把它们一一取回。我的手段或许激进?了些,但谁叫命运对我全无怜悯可言呢?谁能给予我缺失的一切,让我变回我本来该有的样子,我便是谁最忠实的信徒。” “忠实的信徒会在信仰的神明刚刚死?去之时,就向另一个人献媚吗?” “陛下,只?有活着的神明会降下神恩,死?去的神明没有任何价值。现在您才是活着的那一个,不是吗?” “……算了,你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人也好。你若是誓死?忠于我的父亲,那我才要?头疼。不过,他的运气还真是差,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瞒得死?死?的,却对你这样坦诚……结果却……哼……” “而我会将?这一切都向您坦诚。斯诺尔庄园地下的一切秘密,都会在您的面前?揭晓……” 珞珈和伊尔对视了一眼?。 伊尔向门扉歪了歪头,用口型问道?:“要?继续听吗?” 珞珈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事关弗里曼,她也很想知道?上一任桑兰大公究竟在计划着什么,才会让自己?的私生子之一学习死?灵术。 之前?杀死?弗里曼的时候,她没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显而易见,桑兰大公并没有把计划的核心透露给自己?的这个私生子。 她学着伊尔的样子,也把耳朵贴上了门扉,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桑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鉴于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事关国家机密与?您父亲的形象,为了防止内容泄露,请允许我采用更加保密的形式向您说?明。” “我允许了。” 接下来室内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看来再偷听也听不到什么内容了。 珞珈拽着伊尔离开了门前?。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了,桑蒂斯从门里走?了出来。 伊尔抱着肩膀,抬起下巴看他:“说?完了?” 桑蒂斯笑眯眯地说?:“该说?的都说?完了。” 他抬起手,让珞珈看他依然被束缚着的双手。 “陛下让我带着这个回自己?的庄园。” 伊尔冷笑一声:“恭喜你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住自己?的贵族身份。一定付出了许多的代价吧?”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不需要?代价呢?” 桑蒂斯偏了偏头:“对了,陛下让我请你们两个进?去。” 桑蒂斯离开之后,珞珈和伊尔回到了室内。 “抱歉,刚刚委屈你们在外面等着了。” 安德鲁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刻意隐瞒你们,只?是……唉……关于我的父亲,有太多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了。你们也知道?……他……唉……” “我理解。” 伊尔感同?身受:“家里有个不靠谱的长辈,的确让人心力交瘁。” 珞珈扶了扶额。 也对,这两人家里的长辈,的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伊尔的外祖父夺走?了精灵族的命运,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发动了亡灵天灾,酿下了更大的苦果。安德鲁的生父则着了魔一样,不断地对洛尔贝涅发起战争,将?自己?的国家拖累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外战不成后,转而折腾起自己?的国民,在国内发动了屠杀异种?的□□。 这真是一个比一个的不省心…… “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 安德鲁望向窗外,有些感慨:“黑夜就快要?过去了……但愿从今往后,都是阳光明媚的日子。” 珞珈默然无语。 对于桑兰国内保守迫害的“异种?”们而言,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虽然异种?猎人团长桑蒂斯依然活着,但信任桑兰大公安德鲁再也不会发动任何一场迫害异种?的“战争”。曾经血迹斑斑的中央广场上,再也不会支起火刑架。 但是,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晴朗的天空上偶尔还会飘过丝丝缕缕的乌云。 桑兰大公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去。 珞珈看向安德鲁,他微微低下了头,不让人看见他面容上的表情。 他在想着什么呢……桑蒂斯刚刚又对他说?了什么…… “二位辛苦了。” 罗德端着纯银的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摆着两只?金杯,杯中鲜红的酒液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请饮下这杯酒,去偏殿休息一下吧。” 安德鲁触电般地站了起来:“我也有点渴了,这两杯酒让我先喝吧。” 珞珈眨了眨眼?。 安德鲁不像是会吝啬这两杯酒的人,而且他到底要?渴到什么程度,才会要?一口气喝完两杯酒? 看到罗德之后,她恍然大悟。 罗德刚刚就暗示过,他暗杀了安德鲁的异母弟妹们,而现在他又端出了两杯酒请他们两个喝——安德鲁刚刚弑父上位,正是多疑的时候。看见这个情景,很容易就会怀疑他在酒里下了药。 不过珞珈倒不是很担心。只?要?罗德不是个傻子,就不会试图毒死?一个精灵。 果然,罗德神色不变:“被陛下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渴了。” 他将?托盘递向安德鲁:“请陛下先选一杯,我喝陛下剩下的那一杯就好了。” 安德鲁随手拿了一杯,罗德也干脆地拿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之后,安德鲁也将?自己?的杯中酒饮尽了。 伊尔附在珞珈耳边,悄悄地说?:“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不像是在单纯喝酒……” “人类的王室很复杂。” 珞珈也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以后和莉迪亚斯结婚,要?面对的情况可比现在复杂多了。” “嘁……我才不在乎呢。莉迪亚斯会和我一起面对的。” 喝完酒后,安德鲁说?:“罗德说?得有道?理,你们忙了一整天,也该休息了。” 他转向珞珈:“罗德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请好好休息一下吧。天亮之后,我要?向整个若摩城、整个桑兰公国宣布我父亲的统治已经结束,我们将?迎来更好的时代。我希望你们和莉迪亚斯能够见证这个时刻。” “我们会见到这个时刻的。” 珞珈说?:“您一定会为桑兰带来更好的统治。” 罗德领着珞珈和伊尔来到了一处空着的宫殿,将?他们两个人安顿在两个相邻的房间后就离去了。 珞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惨死?的加百利、疯狂的桑蒂斯、悲惨的贝尔达……还有和桑蒂斯关系密切的弗里曼,桑兰大公那瞒着自己?的亲儿子,只?透露给了桑蒂斯的计划…… 桑兰大公虽然已经死?去了,但珞珈有种?预感,他的阴谋还没有结束。 斯诺尔庄园地下的秘密…… 和弗里曼偷学死?灵术有关吗? 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珞珈睁开眼?睛,看见伊尔蹑手蹑脚地从窗外翻身进?来。 她坐起身来:“有什么事情么,王子殿下?” “得了吧,魔法师,别说?你对刚刚的事情不感兴趣。” 伊尔哼了一声:“那个桑蒂斯刚刚说?的,桑兰大公在斯诺尔庄园地下的阴谋……事关摩根.弗里曼,你应该比我更好奇吧?” 珞珈点了点头:“我的确对此有些兴趣。” “那就别装得道?貌岸然了。走?,趁天还没亮,我们去斯诺尔庄园看看。” 第 255章 [vip] 梦中的屠龙 珞珈没?有反驳, 而是问:“你知道斯诺尔庄园在哪里么?” 他?们?对此事的了解仅限于桑蒂斯随口说出?的一个地名?。这个庄园具体在什么位置,守备情况如何,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你忘了安德鲁曾经给?我们?看过若摩城的地图了?” 伊尔说:“那张地图上就标着斯诺尔庄园的位置, 就在城外东南方两公里开外。” “安德鲁摆明了不想把斯诺尔庄园的内情和我们?共享——也不奇怪, 毕竟这是桑兰的内政,还关系到他?的父亲和弟弟。等明天之后?,他?腾出?手来,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派人把斯诺尔庄园打扫干净。想要探明内情,只有抓住天亮之前这短短的时机。” “怎么样,你跟不跟我走?” “你怎么也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了?” 珞珈问:“之前也没?见你如何关心?弗里曼的事情。” 她对此事上心?, 是因为弗里曼偷学了死灵术。伊尔又为什么会对斯诺尔庄园的事情感?到好奇呢? 精灵族与世无争数千年,精灵王子又怎么会对人类公国的政治感?兴趣呢? 更何况,伊尔是个容易冲动、容易发怒的人, 但却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 和自己无关、和精灵族无关、和莉迪亚斯无关的事情, 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珞珈甚至怀疑, 他?压根就不记得弗里曼到底是谁, 也不记得对方到底干过什么事情。 说到底, 永生的精灵并不关心?人类。他?关心?的只是人类中的一员罢了。 这样的一个精灵, 一反常态地偷听人类君臣的秘密谈话, 又一反常态地自找麻烦, 去调查什么秘密——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 伊尔沉默了一会儿, 轻轻笑了一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他?干脆曲起双腿, 坐在了窗棂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魔法师。” 珞珈耸了耸肩:“我只是比较了解你。和我不一样, 你不是个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如果只是因为郁气难消, 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你更有可能去把埃莱森打一顿, 而不是邀请我去一起探索斯诺尔庄园的秘密。” “你说的没?错。” 伊尔正色道:“我的确对斯诺尔庄园非常好奇——不如说,我对桑兰大公在秘密谋划的计划非常好奇。” “精灵族的王子,怎么会对人类的阴谋如此上心?呢?” 伊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因为,这桩阴谋所牵扯到的,并不仅仅是人类自身。” 果然。 珞珈了然地问:“桑兰大公的阴谋,会危及精灵族吗?” “那倒是不会。” 伊尔摇了摇头:“我们?的命运早已被赛兰都因王剥夺了,桑兰大公如果想要威胁到我们?,至少要先把我们?的命运找回来——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但这件事情又的确与精灵族息息相关。” 珞珈皱了皱眉:“你说他?没?有能力危害精灵族,又说他?的阴谋与精灵族息息相关……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伊尔有些伤脑筋地摸了摸脸颊:“这个嘛……” 他?闭了闭眼,豁出?去了一般地说:“其实,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精灵族有很大的关系。” 珞珈静默了。 许久之后?,她艰难地说:“你说的与精灵族有关……是指全体精灵族,还是某一个,特殊的精灵族?” 伊尔默默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特殊的精灵族。” 繁花年代之后?唯一一个曾经“死亡”的,最特殊的那个精灵族。 珞珈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了脸。 果然,她就知道,但凡有点关于精灵族的坏事发生,都和她老师脱不了关系,这次又祸害到桑兰大公的头上去了。 大陆上一共就这么两个体量大一点的人类国家,两个国家的君主都曾遭到过他?的毒手……能被大陆联合通缉,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说吧。” 她调整好了心?态,拿出?了直面一切艰难险阻的勇气:“他?又做了什么?” “嗯……这个,说来话长。” 伊尔想了想:“你看过《天灾骑士传奇,或称迦尔维亚与安娜》吧?” 珞珈点了点头:“那是我最喜欢的骑士文学作品。” 她就是被这篇作品打动,才崇拜上了迦尔维亚陛下?的。 “这篇作品里有四?位主要角色,骑士、诗人、魔法师与安娜。安娜是骑士的妹妹,是她疼爱与保护的对象。故事刚刚开始时,骑士还不是骑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女,与妹妹安娜幸福地生活在一座小村庄里。忽然有一天,梦魇猎手降临村庄,夺走了安娜。为了救回妹妹,牧羊女离开村庄,得到屠龙的神剑,成为了圣骑士,还结识了神秘的魔法师和穷困潦倒的吟游诗人。三人一同?踏上拯救安娜之旅,在旅途中逐渐揭开梦魇的真相,并且让天灾骑士的威名?传遍大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这篇作品的主要内容。” 珞珈点点头:“的确如此。” “这篇作品由知情人士根据迦尔维亚陛下?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成,虽然关于‘诗人’的人物设定?和背景经历有少许艺术加工,但总体上还是尊重事实的。作品中‘骑士’所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是迦尔维亚在现实中亲身经历过的。” 珞珈问:“包括故事结局中那场梦境中的决战吗?” 伊尔点点头:“包括那场决战。” “在那场决战后?,迦尔维亚才终于救回了安娜。” “不过,现实世界中的那场决战,对手并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梦魇骑士,而是梦境中的巨龙。” 珞珈微微睁大了眼。 “梦境中的巨龙?” 伊尔点了点头:“没?错。” “天灾骑士的整场冒险,都是魔法师的算计。他?用安娜迫使?迦尔维亚成为骑士,赐予她威力强大的神兵利器,用旅途中的种?种?挑战磨练她的武力和意志,最终给?予她无上的试炼——梦境中的屠龙之战。” 珞珈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问问伊尔,兰伯特.休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再一想想,这个问题好像不值得一问——这么多年下?来,她老师做过太?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了。探索一个疯狂炼金术士的内心?,最终会让自己也归于疯狂。 她很早就放弃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了。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伊尔说:“这原本也是我的疑问。我也很想知道,二十年前,他?为什么要化名?兰伯特.休与天灾骑士一起旅行,为什么要惊扰光辉山脉的封印……我思?考了很久,疑惑了很久,最终才发现,他?可能只是想要一面镜子。” “镜子?” “一面能够让他?照见自己的镜子。” 伊尔摊了摊手:“你也知道,论起力量、威名?、权力和功绩,整座大陆的历史中,没?有任何一位王者能够与赛兰都因王匹敌。” 珞珈欲言又止,伊尔赶紧说:“我知道,在你眼中,迦尔维亚才是最伟大的王者。但在二十年前,没?有人听说过迦尔维亚的名?字。那个时候的赛兰都因王,找遍整座大陆,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与他?匹敌的人,找不到一个有资格评价他?的人。或许那时候,他?是寂寞的。” “他?想要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人当作镜子,他?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自己,这个人也有足够的资格去评价他?的功过得失。于是他?从命运的苦海中鞠起一捧清水,其名?为迦尔维亚。” “他?引导着迦尔维亚成为圣骑士,又引导着她成长为堪称伟大的君主。最后?,他?引迦尔维亚入梦,在梦中打响了屠龙之战。如此,她就可以?彻底理解自己。” “为什么是梦境之中?” 珞珈问:“他?原本可以?把迦尔维亚带去大陆南方,让她与真正的巨龙作战——就像我们?刚刚做过的那样。” 伊尔也被问住了,想了想:“我也不明白。” “你说得对,如果他?的目的是让迦尔维亚真正理解自己,那么他?就应该让迦尔维亚去直面真正的巨龙,而不是引她入梦,让她在梦境中屠龙。” “他?做过太?多太?多丧心?病狂的实验了,让一个无辜之人去直面巨龙这种?行为在他?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珞珈说。 伊尔耸耸肩:“总之——无论他?是一时的不忍心?也好,还是出?于更加现实的考量,总之,让迦尔维亚成为他?的‘镜子’的最后?一步,就是让她屠龙。” “虽然是梦中的战争,但也需要真实的巨龙来作为对手。于是他?打破了自己亲手设下?的封印,从大陆南方带回了一头巨龙,投放在了梦境之中。这就是他?为迦尔维亚准备的试炼。” “而这又和桑兰大公有什么关系呢?” 珞珈问。 伊尔咳了两声:“你也知道,梦境是现实的投影。于是,他?将这场梦中的屠龙之战的地点选在了桑兰,因为这是离光辉山脉最近的人类国家。” 珞珈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屠龙之战进行得很顺利,迦尔维亚杀死了梦中的巨龙,救回了安娜。但是……” “……巨龙之死造成的波动却过于剧烈,震碎了赛兰都因在梦境中设下?的屏障。波动泄露了出?去,污染了桑兰公国许许多多无辜者的梦境。其中被影响得最深的,就是上一任桑兰大公。” “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个人。” 第 256章 [vip] 温室 “变了一个人?” 伊尔点了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研究过桑兰公国这二十年?来的历史。二十年?前的桑兰大公, 虽然有些重利轻义?,有些冷酷无情?,但还没有残暴到如今这样不合常理的程度。” 珞珈回想了一下桑兰大公在二十年?前的所作所为——为了利益和安德鲁的母亲缔结婚姻, 榨干对方的利用价值后又一脚踹开, 千里迢迢地迎娶洛尔贝涅公主,借此和洛尔贝涅保持着良好的外交关系——虽然很混蛋,很可恨,但不得不说,他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对于他自身统治的稳固, 还是对于整个桑兰公国的发展,都带来了良性的影响。 桑兰公国的总体国力比洛尔贝涅稍弱一些,和洛尔贝涅保持良好的关系, 是桑兰公国长久以来保持的外交政策之一。 这个时候的桑兰大公,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蛋统治者而已。 他的一切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给自己攫取利益, 并且真的得到了这些利益。 他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还取走了对方的性命。这些行为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可以说是罪大恶极, 但放在统治者身上, 只能说是达到了平均水准, 远称不上残暴或者荒唐。 和之后二十年?里的桑兰大公比起来, 简直称得上是一代明君。 “这二十年?来, 作为一国统治者,他做出?了太多不合常理的决定。” 伊尔说:“他挑衅洛尔贝涅的新?君, 召唤巨龙屠灭人类城池——要知道, 甚至连兰伯特.休都没有做到这一步——又接连不断地与洛尔贝涅开战,丝毫不顾及连绵不断的战争已经给桑兰公国的人民带来了不可承受的压力。最终, 国内怨声?载道,民怨沸腾,为了镇压民意,转移国内的压力,他就开始屠杀异种。” 这些行为已经不能用好大喜功或者冷血残酷来解释,单纯只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二十年?后的桑兰,在外与强敌洛尔贝涅结下了不可解的血海深仇,在内尽失民心?,连宫廷宰相都明里暗里地参与了政变,帮着流放的王储弑君篡位。 精灵耸了耸肩:“连我这个‘尖耳朵的贱畜’都能看出?来,他这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几?乎全都是不理智的。” 他果然没有释怀被?人叫作“尖耳朵贱畜”的事情?…… 想想也?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被?人侮辱自己的种族,更别说是心?高气傲的精灵了。 珞珈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作安慰:“所以,你就认为是赛兰都因?造的那?个屠龙之梦污染了桑兰大公,让他转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时间对的上。” 伊尔说:“二十年?前这个时间点的桑兰公国,应该没有第二件影响如此恶劣的魔法事件发生了。” 珞珈默然。 引巨龙入梦,导致巨龙之死的污染泄露,彻底改变了一国君主的人格,间接导致了之后格里夫特事件、洛尔贝涅与桑兰数场战争的发生……这不能说是魔法事件,应该说是魔法事故了吧。 不过,一想到这种事情?是她老师做出?来的,她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她老师真是数千年?如一日的能惹祸……而且一惹就是大祸。 “毕竟赛兰都因?是我的外公,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造成了这样恶劣的后果,身为后人的我也?有些愧疚,想要探究当初的真相,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伊尔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唉……摊上这样一个长辈,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珞珈扶了扶额。 的确,摊上这样一个能力超强又道德感混乱,天不怕地不怕,总是能惹下弥天大祸的长辈,是挺让人头疼的。 到头来,还是得她们这些做晚辈的给他收拾乱摊子。 她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去斯诺尔庄园看看。” 看看桑兰大公除了屠杀异种之外还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甚至连亲手杀死他的安德鲁都要帮他遮掩。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伊尔喜滋滋地跳下窗棂:“快走快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赶在安德鲁的人之前赶到斯诺尔庄园。” “啊,对了!” 他一拍脑门:“等我给莉迪亚斯留个口信。” “口信?” 伊尔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机械鸟,凑在唇边低语几?句,接着张开双手,目送着机械鸟飞向窗外。 “我告诉她,我要和你一起离开王宫,去某个叫做斯诺尔庄园的地方探索一件事情?。” “她不会担心?么?” 珞珈皱了皱眉:“无论是安德鲁的安全,还是我们两个的安全。” 在原本的计划里,伊尔现在应该留在王宫里,贴身保护安德鲁的安全。 但有罗德在,显然安德鲁在宫内的安全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会很担心?的。” 伊尔说:“但这是我们曾经的约定——如果要去一个比较危险的地方,必须要事先和对方报备一声?。” “这样当我们有一方陷入危险的时候,另外一个人能够及时施救。” ……的确如此。 不过,一个精灵能遇见什么危险啊…… “我凭印象在地图上标出?了斯诺尔庄园的位置。” 伊尔将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递给珞珈,珞珈接过,展开一看,发现标记的点在若摩城郊外东南方向,自己今天进城的时候路过了附近。 她拉着伊尔的胳膊,带他传送到了自己白天路过的地方。 刚走出?传送阵,她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冷白的月光打在郊外光秃秃的黄土路上,仿佛积了一汪水。寒风吹拂过路边的树丛,叶片摩擦的声?音簌簌作响,远方的天幕传来悠长的狼嚎,更添一丝阴冷。 “斯诺尔庄园在路东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伊尔走在前面:“这附近可够阴森的……” 珞珈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转头打量四周,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阴森。” 这附近本来就远离大路,只是一条森林中的小道,斯诺尔庄园居然还要下了小路再往森林深处走五百米,简直可以用与世隔绝来形容。 既然称之为庄园,就一定是富人的居所。哪个正常的富人会选择住在这种荒芜又阴冷的地方? 不过,这种荒芜地界,倒是很适合用来执行一些隐蔽的计划。 又走了一会儿,一座古王国风格的建筑出?现在了森林里。 斑驳的院墙爬满了藤蔓植物,老旧的大门摇摇欲坠,金色的门环锈迹斑斑,看起来一拽就会坏掉。 顺着大门缝隙向内看去,能看见荒芜的花园、顶棚破碎的温室花房和墙体剥落的主楼。 很难想象,事关桑兰大公 “看起来还没有人来过这里。” 伊尔欣喜地说:“我们赶在安德鲁之前了。” 珞珈谨慎地环视四周:“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安德鲁看起来很重视这件事情?,一腾出?手来就会派人来处理现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桑蒂斯说,他会将藏在斯诺尔庄园地下的所有秘密都告知安德鲁。我们该怎么进入地下?” 珞珈施法让伊尔和自己越过院墙,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进入了斯诺尔庄园。 翻越院墙时,她记下了斯诺尔庄园的布局。 斯诺尔庄园原本是一座小而美的古王国风格建筑,主楼坐落于院落的正中央,主楼前是开放式的花园,花园四周是石制带顶的回廊,现在已经倾颓破败。主楼之后,是钢制骨架的玻璃暖房,原本种植着名贵的异国花卉,现在也?已经废弃了,用金粉描画着彩绘的花盆也?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 落地之后,珞珈立刻给自己和伊尔分派好了任务。 “通往地下的入口大概率不会在露天的花园里。” 珞珈说:“我去检查主建筑内部,你去检查后院的花房。” 伊尔皱了皱眉:“魔法师,你不用特殊照顾我。虽然我没有掌握像你这样强大的魔法,但我毕竟是一个精灵,你不用担心?我遭遇危险。” 想也?知道,和主楼相比,结构简单的温室遇到危险的概率更小。 珞珈一愣,发现自己的确下意识地把更加危险的主楼分配给了自己,把更加安全的温室分配给了伊尔。 “你说得对,”珞珈点点头:“我的确不该这样做的。那?么,你去主楼,我去温室,这样如何??” “这还差不多。” 伊尔抬了抬下巴:“你和莉迪亚斯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把我当成永生不死的精灵来看待。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死亡,所以,你们应该对我更加放心?才对。” 珞珈笑着叹了口气,和伊尔道别,一个人来到了屋后的温室里。 在踏入温室之前,她问格维尔:“通往地下的入口,究竟是在主楼,还是在温室呢?” “看玩家如何?选择了。” 格维尔懒洋洋地说:“这两边都有通向地下的入口,玩家先去哪边,就能从?哪边进入地下。” “怎么样,准备好直面桑兰大公黑暗的小秘密了吗?” 珞珈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第 253章 [vip] 蒲公英 玻璃暖房的顶棚破损得七零八落, 阴冷的夜风倒着?灌进?来,呜呜作响。 珞珈爬上顶棚,从破洞里跳下, 落地之时激起一阵灰尘, 呛得连连咳嗽。 “这里……有?多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了??” 格维尔回忆了?一下:“大概不?到三四年吧。” 三四年…… 也就是说,自从四年前的第四次温亚德战役爆发之后,这里就已?经废弃了?。 珞珈环视四周,到处都是散落的泥土和破旧的花盆。温室正中是一条石砌的花坛,其中的花卉和植物也全都枯萎了?。花坛尽头是一个小小的石制喷泉,喷泉四方树立着?四座洁白的雕像, 有?吹笛的少年,祈祷的少女,哭泣的幼童和勒马的骑士。 温室已?经废弃许久了?, 但喷泉却依然在运作, 汩汩地流淌着?清凉的水。 喷泉左侧是一条样式简单的木制长桌, 桌上放着?剪刀水壶铲子等工具, 还有?一些散落的纸张。 她捡起泛黄的纸张, 轻轻拂落灰尘, 借着?微蓝的月光阅读上面的文字。 看清文字的笔迹之后, 她心下微沉:“这是魔法师的专用字体。” 写下这些文字的, 是一名魔法师。 第四次温亚德战役之后, 桑兰公国的魔法师都被魔法协会撤离了?。无论?写下这些文字的魔法师是什?么?身份, 有?什?么?目的,他都已?经离开了?桑兰。 “……桑蒂斯大人送来了?三盆新鲜的蒲公英, 安置在东侧第三号花坛里。四天之后, 枯萎了?,比上一批蒲公英的生命力更弱。需要更多的蒲公英, 向桑蒂斯大人提出了?申请,被拒绝了?。桑蒂斯大人说,蒲公英是珍贵的资源,需要更加珍惜地使用。蒲公英会长成风信子,风信子会生下鼠尾草和矢车菊。” “……再次提出充实?花圃的申请。得到了?薰衣草和鹅掌花各三盆。薰衣草和鹅掌花会枯萎得很?快,不?喜欢。想要夹竹桃和水仙花,想要夹竹桃和水仙花!被桑蒂斯大人拒绝了?。提交了?第二十?一次的申请。被驳回了?。桑蒂斯大人说,‘如果你这么?想要夹竹桃的话,可以把自己栽进?花坛里’。桑蒂斯大人真是的!我还是水仙花呢。” “不?过?,桑蒂斯大人倒是一株很?美丽的夹竹桃。” 纸张被从中撕成了?两半,笔记从这里断掉了?。 珞珈默默地放下了?笔记。 这看上去只是一个园丁的园艺记录,但背后的深意却让她脊背发凉。 “这是……” 她嘴里发干:“这里的蒲公英、夹竹桃,指的一定不?是普通的花卉。” 她能从花坛里残存的植物枯萎的根茎分辨出,这里原本栽种的是名贵的异国花卉,因为水土不?服,所以需要在温室里栽种。像蒲公英、矢车菊、风信子这种普通的花草植物,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格维尔赞同:“这是一种代号。” “笔记的作者将自己称为水仙花,将桑蒂斯称为矢车菊,说明这些花卉的名称代指的是特定的某种人类。” 珞珈分析:“笔记中提到了?八种花卉,薰衣草、鼠尾草、夹竹桃、蒲公英、鹅掌花、风信子、水仙花和矢车菊。每一种花卉代指一种人类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将人类分为了?八种。他是以何?种标准将人类分类的呢……” “桑蒂斯将他称为夹竹桃,而他将自己称为水仙花,说明区分‘夹竹桃’和‘水仙花’的标准并不?是十?足客观的,带有?一定的主观判断性。‘我还是水仙花呢’……很?有?可能,区别夹竹桃和水仙花的标准是年龄,夹竹桃要比水仙花年长。” “‘蒲公英会长成风信子,风信子会生下鼠尾草和矢车菊’。” 珞珈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思索道:“被生下来的,都是年幼的孩童,鼠尾草和矢车菊代指孩童,区分二者的标准应该就是性别。这两种花卉,一个代表男童,一个代表女童。” “而生下孩子的,自然就是女人,风信子代表女人。蒲公英会长成风信子,蒲公英是少女,风信子是成年女人。而水仙花和夹竹桃所代指的,是少年和成年男人。” “薰衣草和鹅掌花枯萎得很?快……说明他们或许是行将就木的老年人。” “也就是说……” 珞珈将笔记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桑蒂斯给这篇笔记的作者送来了?三个少女,四天之后,她们就死去了?,比上一批少女死得更快。他要求桑蒂斯给他分配一些少女,遭到了?拒绝。桑蒂斯给他送来了?六名老人,而他想要少年和成年男人。” 读完笔记,她陷入了?沉默。 这个人究竟在做什?么?,才会如此大量地“消耗”活人…… 格维尔说这里废弃了?三四年,也就是说,他这样的行为甚至发生在桑兰大公焚烧异种之前。 珞珈把笔记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 “显然,这就是‘斯诺尔庄园地下的秘密’的一部分。” “只有?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才能得知全部的秘密。” 珞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4) 珈在温室里环视四周,想要寻找入口?的线索。 除了?这些零散的笔记之外,温室里别无他物,只有?寻常的园艺用品,和贴在墙上的记事纸条。 和笔记一样,墙上贴着?的纸条也发黄发脆,背面的胶水也快要脱落了?,但用深紫色墨水写就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要记得浇水。” 珞珈轻声念道:“按照顺序,给鼠尾草、蒲公英、夹竹桃和水仙花浇水。如果忘记的话,会倒大霉的。” 纸条上的字迹和方才笔记上的一模一样,都是夸张的魔法师笔迹。 珞珈的直觉告诉她,或许这就是通往地下的线索。 “鼠尾草,代表着?年幼的孩童。蒲公英代表着?少女,夹竹桃和水仙花代表着?成年男子和少年。按照孩童、少女、男子、少年的顺序浇水……” 珞珈的目光落在了?花坛尽头的喷泉上。 幼童、少女、男子、少年……喷泉四周的雕像和记事的内容对应上了?。 她来到喷泉旁边,伸手鞠起一捧水。 或许是引了?地下水的缘故,喷泉水触手清凉,让人微微一抖。 她将喷泉水依次浇在哭闹的孩童、祈祷的少女、吹笛的少年和勒马的骑士雕像上。 最后一滴水从骑士的战马上滑落,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珞珈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花坛下出现了?一道黑洞洞的暗门。 从暗门里,她听到了?微弱的流水声。 是地下河的声音。 她来到暗门前,顺着?狭窄的梯子爬下了?密道。 密道的墙壁湿漉漉的,空气也沉重而湿润。越往下爬,水流声就越重。珞珈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地接近地下河。 爬了?许久,终于?接触到地面,眼?前的景象也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人力开凿出的地下洞穴,石壁上还残留着?挖掘的痕迹,生长着?星星点点的发光苔藓,这也是洞穴内唯一的光源。 两三米宽的地下河从正中穿过?,水面上映照着?石壁上苔藓的光亮,好似倒映着?星海的大湖。 河道两侧,挖掘着?一个个小小的洞穴,洞穴门口?用铁栅栏封着?。 珞珈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其中一个洞穴。 借着?墙壁上苔藓的光亮,她看清了?洞穴里的情况。 一个干枯的、竖立着?的长条棍状物直直地插在地里,落满了?尘土,两侧分别有?一条枝杈一样的东西垂落在地上。 珞珈眨了?眨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是一株干枯的植物。 仔细一看,才看出来,这不?是什?么?植物,而是一具人类干瘪的尸体。 尸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全身枯瘦,能清楚地看见骨头的形状。 珞珈又去查看了?其他洞穴,发现每个洞穴的情况都相差无几,都有?着?一具干枯的尸体。 从这些尸体的情况来判断,他们并非死于?外伤或者疾病,而是饿死的。 珞珈轻轻叹了?口?气。 她已?经能猜测得到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了?……四年前,斯诺尔庄园里原本有?一个魔法师,在为桑兰大公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谋划。第四次温亚德战役爆发之后,他被魔法协会召回,斯诺尔庄园也就被废弃。虽然桑蒂斯对斯诺尔庄园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但他没有?把这些“花卉”转移到其他地方,也没有?杀死他们,而是放任他们在地下活活饿死了?。 真是个十?足残忍的人啊。 “这个魔法师的笔记里记载着?,他的‘花卉’是由桑蒂斯送来的。也就是说,桑蒂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在为桑兰大公效力了?。” 格维尔点了?点头:“他是大公的心腹,这句心腹可不?是说说而已?。大公对他的信任,胜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毕竟他一无所有?,无依无靠,全靠大公的扶持才能成为贵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卖掉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君主,向新的君主投诚呢? “不?过?,那个魔法师用这些‘花卉’做了?什?么?呢?” 珞珈喃喃自语。 她在关押“花卉”的洞穴外的墙壁上仔细摸索,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花纹。 “这是……蒲公英?” 第 258章 [vip] 雇主 洞穴外的墙壁上也有花卉的图案。 珞珈依次摸索过?去, 摸到了薰衣草、鼠尾草、夹竹桃、蒲公英、鹅掌花、风信子、水仙花和矢车菊的花纹。 或许这些?花纹代表了洞穴内“花卉”的品种吧。 珞珈想。 除了这些?花纹之外,她没有在洞穴中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花卉”身上的衣服已经朽烂,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饰品。珞珈猜测他们是被?那位不知名的魔法师用来当作实验对象的普通人, 但是她也没有在地下洞穴里?找到实验用品和实验记录。 不可能是被?带走?了——和兰伯特.休共同生?活的这些?年里?, 她对这些?喜欢做实验的魔法师了如指掌。对于这些?人来说,实验对象是重于生?命的东西?。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抛下实验对象自己离开。 既然“花卉”留在了这里?,那就说明这位魔法师没有机会带走?斯诺尔庄园的任何东西?。或许是改邪归正,跟随魔法协会撤离了桑兰,或许是死在了当年的那些?动荡里?。总之, 他的实验记录和实验器材一定还留在原地,只是被?藏了起来,没有被?发现。 要怎么找出来呢…… 珞珈想到了地上的“浇水”告示。 “按照鼠尾草、蒲公英、夹竹桃和水仙花的顺序依次浇水……” 会不会地下也存在着类似的机关呢? 她依照之前的流程, 依次向这四种花卉上浇上了地下河里?的水。 “咔哒”一声, 像是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她转头看去, 发现地下河的河床中央抬起了一个小小的岛屿, 岛屿上摆着几方长桌, 桌上放着烧瓶、酒精灯和各色药剂。离酒精灯较远的地方, 放着墨水瓶、羽毛笔和摞得高高的羊皮纸笔记。 这就是她最熟悉的场景——一个魔法师的实验室。 珞珈松了口气。 她踏水而行, 走?到小岛上的书桌旁, 拿起了羊皮纸笔记, 端详阅读。 厚厚的羊皮纸堆里?, 有一沓羊皮纸是用金色的别针装订在一起的。出于直觉,珞珈优先阅读了这一沓笔记。 “本实验将按照魔法协会 2255颁布的第三版实验记录规则, 进行完善、详细、有效的记录。” 年代数字的地方有涂改过?的痕迹, 珞珈对着光源仔细分辨,原本的字迹写的是“ 2223年第二版”规则。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的批注:“兰伯特.休编写的第二版规则已于 2255年被?魔法协会废止, 实验记录应当遵循最新?有效的规则。”“换汤不换药罢了,不要吹毛求疵。”“我奉大公陛下的命令协助您推行实验,也请您配合我的工作。”“遵命,尊敬的桑蒂斯阁下。” “本实验代号为‘第七代花圃计划’,实验对象将由性别与年龄分为八种类别,使?用八种代号代称。‘鹅掌花’代表老年男性,‘薰衣草’代表老年女性,‘夹竹桃’代表成年男性,‘风信子’代表成年女性,‘水仙花’代表少年男性,‘蒲公英’代表少年女性,‘鼠尾草’代表幼年男性,‘矢车菊’代表幼年女性。本人将负责第七代苗圃计划的一切事?宜,实验的支出计划、人员管理条例、保密措施将依照附录内的规定严格执行。” “第七代苗圃计划与前六代苗圃计划具有不同的实验方法与实验目的。依本人愚见,大公陛下花费重金扶持的前六代苗圃计划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成果,前六代负责人完全是在毫无意义?地挥霍大公陛下的财富,建议以死谢罪。” 旁边的小字批注:“不要在实验记录里?诋毁他人,这不会为你增加实验经费。” “第七代苗圃计划将致力于为大公陛下创造能够跨越生?死屏障的新?国?民。在苗圃中长成的花朵,将绽放于大公陛下的国?土中。大公陛下的统治,将从光辉山脉延伸到死灵之海,从生?之地延伸到死之国?。大公陛下的统治,千秋万代,永垂不朽。我等将在大公陛下英明的统治下,征服大陆上一切生?灵与非生?灵。大公陛下的光辉将超越历史上一切种族的伟大王者。即使?是精灵王赛兰都因,在盛开着水仙花与蒲公英的永恒国?土中,也只能自惭形秽。” “也不要歌功颂德,没有任何用处。我不会为你争取必要限度以外的经费,哪怕一个铜币都不可能。” “这些?内容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大公看的!大公一定会喜欢的!把我的记录拿给大公看!他会给我很多钱的!统治者都喜欢歌功颂德的文?字,哪怕内容再?不切实际,只要说给他们听,他们就会欣喜若狂,给你想要的一切。为了统治者们出生?入死,不如多在他们耳边说点好听的话。统治者都是蠢货,这是我的老师传授给我的至理名言,现在我传授给你。” “不要,好麻烦。” “多出来的实验经费你我平分。” “大公同意每个月多给你二十万金币的经费。” “好耶!” “蒲公英6号的长势格外喜人,如果她能保持这个长势三个月以上,或许能够成为第一个进入第三阶段的实验品。” “大公陛下对此十分欣悦。此外,陛下命我向你询问,第七代苗圃计划进入第四阶段之后?,你将以何种方式播撒种子?” “桑蒂斯阁下,请您看清楚,我手中长势最好的蒲公英也只是有机会进入第三阶段而已,现在就问我第四阶段的播种方式,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 “这是大公的命令,我只是代为传达。” “大人,有话能不能当面说?不要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地在我的实验记录上留言,这样?很让我困扰。” “……我不想和你见面。” “为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是第一个负责协助你完成第七代苗圃计划的人,对吧?之前的人去哪里?了呢?我想你总比我清楚。你很喜欢夹竹桃,但我不想成为你眼中的夹竹桃。” “……好吧,我对此非常遗憾。弗里?曼说你是个有趣的人,我本来还很期待和你的相处呢。” “弗里?曼阁下的形容并?不准确,我是个十足无趣的人,这一点,有许多认识我的人可以证明。” “包括你的叔叔、婶婶、堂弟和堂妹吗?” “……好吧,我不开你的玩笑了。记得要帮我向大公陛下要来更多的实验经费哦!” “喂,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 “我并?没有那么无聊,我在等你回答我最初的问题。大公陛下想要知道,进入第四阶段之后?,你将以何种方式播撒种子。” “我的回答和之前一样?。我没法提前这么长的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帮我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 “没法应付。大公对此十分执着,一定要立刻得到答复。”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知道他执着的原因之后?,我才能给他想要的答复。” “他希望你能采取一种传播力强大的方式来播种。” “传播力强大?” “播下一颗种子,收获一片花海。最好能够在第五阶段结束之前将种子传播到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 “我老师说的没错,统治者果然都是蠢货。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传播方式?他不会想要我给他培育出一种传播力超出亡灵天灾的种子吧?” “你说对了。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告诉那个魔法师,如果不能培育出传播力超过?亡灵天灾的种子,他就不需要活着了。’” “这是他的原话?蠢货。他以为他是谁?他又以为我是谁?我怎么可能超越那位伟大的死灵法师,创造出比亡灵天灾更加恐怖的灾难?” “不知道,他好像只有这一个要求,就是要强过?亡灵天灾。这好像是他的一种执念。” “他的执念不是成为超越赛兰都因的王者吗?怎么又要超越亡灵天灾了?他的执念可真?多。算了,你就告诉他,我的种子将会拥有比亡灵天灾更加强大的传播性,我会将他的国?民播撒到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苗圃的扩张将势不可挡。” “我告诉他了,他十分高兴,但还有一个要求,他希望种子的生?命力能够比巨龙的生?命力更加强大,这样?种子就可以寄生?在巨龙的身上。” “……这又是为什么?” “他对巨龙有执念。你知道的,他还曾经召唤过?巨龙,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希望能够以巨龙为臣民。” “……行吧。你去告诉他,我的种子将会拥有比巨龙更加强大的生?命力,他的国?度中将会盛放‘龙之花’。” “我告诉他了,他对你的实验进展速度十分欣慰,但还有一点要求。他希望在种子播撒之后?,能够由他一人控制国?度中所有花卉的命运。这个要求可以实现吗?” “……又要种子传播力强,又要种子生?命力强,又要由他自己控制花卉的命运。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给的这点经费够干什么的?啊?” “我也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个要求。” “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什么东西?!算了,你去告诉他,只要经费翻倍,他所有的要求我都能满足。” “我告诉他了,他同意经费翻倍,但还有一……” 这一段的文?字记录到此为止,羊皮纸从中间断开,像是被?什么人愤怒地撕碎了。 珞珈一头黑线。 这…… 没想到连做非法人体实验的魔法师也会被?雇主?刁难。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翻到了下一页。 第 259章 [vip] 朋友的私心 “在大?公陛下英明神武、光辉万丈的领导下, 第七代苗圃计划顺利地全面推行到?了第三阶段。能够取得今天的成果,除了本人夜以继日的不断努力之外,还离不开?桑蒂斯阁下的鼎力协助, 在此向桑蒂斯阁下献上真挚的谢意。希望在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中?, 也能如之前一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另,不必对我歌功颂德,我又不会给你涨经费。” “这是出?于最基本的尊敬。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别无特长,只有一张嘴很?甜。” “与其谢我,不如去谢弗里曼阁下。没有弗里曼阁下在背后支持, 光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满足你的种种要求的。比起我来?,弗里曼阁下才是第七代苗圃计划不可或缺之人。” “你说得没错, 他的确‘不可或缺’。” “你的话语意味深长, 我懒得去探究背后的深意。如果你想要向我透露什么关键信息的话, 不如直接写下来?。反正这份记录只有你和我有权限阅读。” “好吧, 好吧。你说的对, 除了大?公和我之外, 你是唯一一个有权限阅读‘第七代苗圃计划’机密文件的人。弗里曼虽然是本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 但他却没有知晓计划内情的权利。不要指责我冷酷无情, 这可是大?公陛下的命令。”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第七代苗圃计划进行到?第四阶段后, 要如何传播种子?” “这不是我的问题, 这是大?公的问题,我还帮你应付过?他的提问。时至今日,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了——答案就是摩根.弗里曼。弗里曼就是这一切的答案。我们?的大?公对种子有自己的要求——既要种子传播力强如天灾, 又要种子生命力胜过?巨龙,还要由他控制种子萌发后的命运……虽然这些要求十分离谱, 但作为称职的魔法师,我总是致力于满足雇主的一切需求。种子的萌发与传播需要一个母体,按照大?公的要求,这个母体需要生命力强大?,能够将自己的‘孩子们?’传播向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最重要的是,这个母体需要与大?公具有深厚的联系,这样他才能够控制母体结出?的种子们?的命运。我的话说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打算了吧?” “你打算将弗里曼阁下当作培育种子的母体。” “回答正确。弗里曼是我在魔法学院的同?级之一,他强大?的魔力令人心折。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够生出?生机堪比巨龙的强大?种子。他还是水系魔法师,水无孔不入,能将种子送到?任何地方?。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大?公陛下的亲生儿子。经由这层血缘关系,大?公能够控制他生出?的种子们?的命运。怎么样,是不是完美地满足了大?公的所有需求?” “……弗里曼知道你计划的内容吗?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在魔法学院的同?级的?你们?魔法师这么在意学术与师承,我还以为你们?同?级之间会情谊深厚呢。” “弗里曼当然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他没有权限。除了你我和桑兰大?公之外,没有第四个人有权限得知第七代苗圃计划的内情。我也不需要弗里曼的同?意,只要大?公同?意就好。你听说了么?弗里曼正在大?公的授意下研习死灵术,这正是为了成为跨越生死界限的花卉母体所做的准备。至于同?级之间的情谊——桑蒂斯大?人,您连血脉项链的亲人们?都?能毫不犹豫地杀死,现?在还要和我谈论同?级之间的情谊吗?” “……喂,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好吧,我道歉我道歉,我不该谈及古德温一家的,我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亲人。别不理我啊,我每天对着这些不会说话的花卉好无聊,你不和我聊天,我会郁闷死的。” “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也并没有生气。如您所说,像我这样的人,还假惺惺地装作关心别人,实在是太可笑了。弗里曼阁下的命运的确与我无关,但第七代苗圃计划的推行却与我有关。你能保证弗里曼阁下配合你的安排,充当你的‘母体’,乖乖为你生产种子吗?据我所知,弗里曼阁下并没有如此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 “弗里曼对他的大?公父亲言听计从,只要是大?公命令他去做的事情,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等他的死灵术再精进一些,我就会向他透露下一步的计划。” “我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被前线的战事分了心吧,你们?圣骑士总是会关心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算桑兰被洛尔贝涅打得一败涂地又有什么?总少不了我们?的实验经费。而且,据我所知,这一次温亚德战役,我们?桑兰方?还占了上风呢。别想这些了,等这个月的实验经费批下来?,咱们?去四叶草酒馆喝一杯。” “好吧,但我依旧有些担心。你是个魔法师,你能不能占卜一下接下来?的命运?” “我是个炼金术士,炼金术士不会占卜。但我有种预感,接下来?迎接我们?的,都?会是好运气。” “……” “……桑蒂斯大?人,我的预感出?错了。果然,炼金术士没有命运相关的权柄。” “本人雪维兹.卡尔洛宾在此宣布封存此笔记,并永久停止关于第七代苗圃计划的相关研究。本人将遵从魔法协会的命令,中?止对桑兰大?公及其宫廷的效忠,不再为其与其子嗣提供任何有关魔法的帮助。本人将即刻动身离开?桑兰,并在有生之年永不踏入这片国土,除非桑兰变更了统治,并彻底清算当代大?公及其私生子摩根.弗里曼的罪孽。第七代苗圃计划是我多年以来?的心血,抛弃它令我心如刀割,但时势与命运已?经不允许我再坚持下去。若有后来?者在机缘巧合下发现?这本笔记,即可继承关于第七代苗圃计划的一切遗产——数据、实验对象、实验方?法、实验器材,我都?留了下来?。只要寻找到?合适的母体,第七代苗圃计划就可以随时重启。我将选择的权力留给你,是继续推行第七代、第八代苗圃计划,还是摧毁这一切,让桑兰大?公的野心与其荣光威名一同?封存于此,都?是你的自由。” “桑蒂斯阁下,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约。恐怕今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四叶草酒馆一同?畅饮了。我会在老地方?等到?太阳落山。如果您因故不能前来?的话,请记住我如下的忠告——不要对桑兰大?公献上忠诚。大?公的野心来?自幻梦,其追寻的是苟活之人已?逝的泡影。追寻泡影之人,己身亦为泡影。我的朋友,请封存斯诺尔庄园地下的这一切,不要帮助大?公继续执行第七代苗圃计划。如果有一天,第七代苗圃计划重见?天日,我们?的世?界变成了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无垠花圃,有个全知全能的园丁掌握着所有花卉的命运,我希望执行这一切的不是你。或许这就是身为朋友的私心吧。永别了,永别了,朋友。” 笔记到?此为止。 这应该是第四次温亚德战役之后,魔法协会撤离桑兰所有魔法师的前夕,这位名叫雪维兹.卡尔洛宾的魔法师留给桑蒂斯的最后的留言。 珞珈又翻了翻旁边零散的文件,发现?都?是关于第七代苗圃计划的记录,记录着如何将人类改造为介于生死之间的“花卉”,如何剥离花卉的命运,如何为花卉植入园丁设定的命运,如何寻找一个生命力旺盛的母体,利用母体的不同?特性培养出?具有不同?性征的种子,如何将种子播撒向世?界各地,将整个世?界改造成独属于一人的“花圃”。 越看这些实验记录,珞珈就越是心惊。 倒不是因为这个实验是如何的丧心病狂——她的老师自己做过?的那些实验比起这个苗圃计划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是因为这个实验几乎就快要成功了。 雪维兹.卡尔洛宾几乎就要成功地将“种子”移植进母体,令其不断繁育出?新的种子了。 如果第四次温亚德战役爆发的时间再晚点,或许摩根.弗里曼的命运、整片大?陆的命运都?会被彻底改写。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弗里曼最终选择了另一个命运节点。 “‘大?公的野心来?自幻梦,其追寻的是苟活之人已?逝的泡影。追寻泡影之人,己身亦为泡影……’” 珞珈轻声?念道。 “苟活之人……已?逝的幻影……” 这种形容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赛兰都?因。 赛兰都?因本该死去,却苟活于世?,其威名与荣光正如泡影一般。 桑兰大?公的野心来?自于那一场屠龙之战的幻梦,在那场幻梦里,或许他看到?了曾经仗剑屠龙的王者幻影,而产生了追寻效仿之心。 之后七次的苗圃计划,正是他这种野心的体现?。 将整个世?界改造成后花园的野心。 第 260章 [vip] 埋葬 珞珈大概能理清桑蒂斯这几年的遭遇了。 犯下杀害古德温全家的罪行后, 他来?到骑士团总部与?加百利对峙,迎面挨了一刀,被摩根.弗里曼救走。不知出于什?么理由, 弗里曼将他引荐给了桑兰大公。刚巧这时, 原本负责协助雪维兹.卡尔洛宾推行第七代苗圃计划的“夹竹桃”离奇死?亡了,桑兰大公于是派桑蒂斯去顶上这个空缺。 珞珈大胆推测,这个时期的桑蒂斯,应该还不是桑兰大公的“心腹肱骨”。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雪维兹之前?的那些助手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给他当助手就?是个卖命的活儿。大公把?桑蒂斯派去给雪维兹当助手, 根本就?是把?他当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之所以给他那么高的权限,让他能够阅读只有雪维兹和桑兰大公才有资格阅读的绝密文件,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横竖这个人?很快就?会死?, 也就?不用防备他了。 协助雪维兹推行实验的这段时间里, 桑蒂斯依旧和摩根.弗里曼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很可能还借助弗里曼的身份与?势力为第七代苗圃计划收集实验品——那些被雪维兹当成实验品的花卉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第四次温亚德战役后, 摩根.弗里曼受刑, 第七代苗圃计划破产, 雪维兹离开桑兰, 对于桑兰大公来?说, 桑蒂斯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怪不得他要杀死?加百利, 向?桑兰大公投诚…… 加百利死?后, 桑蒂斯果然就?得到了桑兰大公的信任,从消耗品摇身一变成为了实权心腹, 不仅得到了贵族的名利, 还得到了异种猎人?团长的职位。 而第七代苗圃计划…… 珞珈叹了口气。 “桑兰大公果然受到了当初那场梦中?的屠龙之战的影响。” 她将文件整理了一下:“他在梦中?见到了伟大王者的幻影,自身的人?格被幻影撕碎了。” 他也梦想着自己?能够成为如此伟大的王者, 能够以自身的力量统治这片大陆,不仅统治人?类,还能统治巨龙和精灵。 但他的力量太弱了,完全不及赛兰都因的万一。自身无法?提升自己?的能力,于是就?想要将整个世界改造成独属于自己?的花圃,将臣民改造成无言无语,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花卉。这样,他就?能成为新世界的王者了。 “真是可悲啊……” 珞珈喃喃道。 真正的王者,会呵护自己?的臣民,引导臣民们?走向?更美?好的命运,但绝不会将臣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他们?深知,唯有命运不可剥夺,命运会赐予臣民与?王者平等的终结。 但她心里隐隐还有一丝不安。她记得,之前?在但赛荒原的地下河中?,她见到了苟活至今的弗里曼。 那时候,有个中?年人?来?到弗里曼的藏身之处,给他带来?了被魔法?协会收缴的法?杖和笔记,还对他说,“大公的计划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您同意,就?可以随时开始”。 当时她被一腔怒火冲昏了头,干脆利落地杀死?了弗里曼,没有追问所谓“大公的计划”是什?么。 想来?不可能是她手上的第七代苗圃计划。雪维兹远走,斯诺尔庄园封存,第七代苗圃计划的数据和实验体都没有来?得及转移,在如今这个失去了魔法?的桑兰公国,桑兰大公是没有能力独自重?启苗圃计划的。 如果他借助了弗里曼的能力,倒还有可能。弗里曼是个优秀的魔法?师,即使擅长的方向?不在这方面,也能依照着雪维兹留下来?的笔记将第七代苗圃计划执行完毕。但依那个中?年人?的说法?,这个计划并不是弗里曼执行的,弗里曼只是一个被动的服从者,而不是参与?者,更不是主导者。 如今桑兰大公已死?,知晓这个计划的人?,或许只有他曾经的亲信桑蒂斯了。 回想桑兰大公这几年对桑蒂斯的倚重?,珞珈只觉得有些想笑。 桑蒂斯搏得大公信任的手段简单到有些可笑——杀死?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将此人?的头颅献祭与?统治者,以此彰显忠诚。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他能为了名利杀死?加百利,难道就?不能为了名利背叛桑兰大公? 但统治者们?偏偏就?吃这一套。他们?就?喜欢这种用无辜者鲜血浇灌的忠诚,仿佛自己?的臣民不为自己?牺牲掉心爱之人?就?不配谈及忠诚。他们?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即自己?永远都会是牺牲献祭的对象,而不会成为牺牲品本身。 愚蠢。 桑蒂斯的嘴既然曾经被安德鲁撬开过一次,就?有可能被撬开第二次。 安德鲁派人?找到这些文件后,一定会就?近找一个魔法?师来?为他解读。桑兰公国目前?只有一个魔法?师,那就?是她本人?。到时候,再把?当初但赛荒原地下目睹的事情告诉他吧…… 她将文件全部归位,正想离开时,却忽然听到远处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与?巨响同时到来?的,是强烈的摇晃。四周的石壁被震得松动,扑簌簌地落下石块与?灰尘。 珞珈勉强站稳身体,刚刚才放好的文件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 她既惊且疑:“地震了?还是……” 还是有哪位魔法?师发动了强大的魔法?,改变了地貌? 她很快就?排除了这两种可能。在她所掌握的历史?中?,若摩城附近从来?没有发生过地震,而桑兰公国目前?又是封锁魔法?的状态,除了胆大包天的弗里曼还有不受魔法?协会管辖的她自己?之外,不会有其他魔法?师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进入桑兰公国。即使他们?壮起胆子来?到了桑兰,也不敢在若摩城附近施展如此惹眼的魔法?。 一旦被魔法?协会发现,下场估计不会比弗里曼本人?好上多少。 不是地震,不是魔法?,那就?只可能是…… 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顺着洞穴的入口飘下,和地下河的水汽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湿漉漉而又危险的气息。 珞珈瞬间明?白?了。 安德鲁不是想要查明?斯诺尔庄园的真相?,他是想要埋葬斯诺尔庄园的真相?。 所以他才会独自和桑蒂斯交谈,不让自己?和伊尔听见——不是因为他们?是刚刚认识的外人?,不值得信任,所以不能得知桑兰的机密,而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想把?自己?父亲的遗丑泄露出去。 他要将这一切深深埋葬,再也不让任何?人?知晓。 桑兰大公和他的疯狂,注定成为永远的历史?,安德鲁不愿意揭露这一切,也不愿意让任何?人?铭记这一切。 而他抹去这一切的工具,就?是异种猎人?总部储存的大量火药。 那些火药足以夷平整座若摩城,埋葬区区一个斯诺尔庄园,简直轻而易举。 珞珈咬了咬牙。 安德鲁需要的是遗忘,而不是真相?。 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被遗忘的,更何?况还有未能查明?的真相?,未能解决的阴谋。 下一波巨响和震动传来?,空气中?的火药味更浓了。 她飞快地将地上的文件捡了起来?,却没注意到头顶有一块巨石松动,即将要砸到自己?的头上。 有人?从身后飞快冲出来?,抓紧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安全的地方。 珞珈回头,发现是伊尔。 伊尔面色焦急:“你果然在这里!快走,安德鲁要用火药炸平整座庄园。” 他咬牙切齿:“真是个小疯子!他难道不怕惊动若摩市民吗!” 如此震天撼地的巨响,即使相?隔数百里也很容易被察觉。 现在虽然天还黑着,但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这场爆炸注定逃不过有心之人?的目光,或许明?天之后,若摩城就?会满城风雨了。 安德鲁不惜在这个紧要关头制造这场爆炸,说明?他已经一刻都不能再等了。他迫切需要抹杀父亲这一部分的罪孽。 或许他也知道,他父亲屠杀异种的罪行虽然恶劣,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暴君中?的暴君的愚行。哪个国家、哪个王族没有出过几个暴君呢?人?们?不会因为他的血脉而嫌憎他,恰恰相?反,推翻这样一个暴君,会让他的统治更加稳固。而第七代苗圃计划和它背后的一切,却意味着他的父亲不仅在折磨自己?的臣民,还在妄图以野心毁灭整个世界。他已经成为大陆上所有生灵共同的敌人?。身负他的血脉,是一种罪孽,即使亲手杀死?了他,也不足以洗清。 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埋葬这一切。 “你发现了什?么?” 珞珈在剧烈的震动中?稳住了身形,在伊尔耳边喊道。 伊尔向?她露出了藏在怀里的几份文件:“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好像是一个绝望的花匠因为培育不出新品种花卉写下的绝笔。” ……估计是第七代苗圃计划作废的数据。 珞珈心想。 她反手抓住伊尔的胳膊,带他传送回了王宫。 一落地,她就?把?自己?发现共享给了伊尔。 伊尔也被她的发现震惊了:“原来?如此……难怪安德鲁这么着急。” 他以拳击掌:“按你所说,桑兰大公还有未曾解决的阴谋。那我们?该怎么办?” 珞珈舒了口气:“我们?去找莉迪亚斯。” 第 26 2章 [vip] 变质 珞珈在兵甲库找到莉迪亚斯的时候,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莉迪亚斯刚阅读完一封从王宫中传递出来的信笺,抬头看见神色匆匆地从传送阵里走出来的珞珈和伊尔,挑了挑眉:“我认为, 你们二位现在应该在王宫中保护安德鲁的安全。” 伊尔摆了摆手?:“安德鲁自有别人去保护。他连前任大公的宫廷宰相都?买通了, 还有谁能害得了他?” 莉迪亚斯是深知宫廷宰相掌握着多大的权力的,闻言也有些?怔忡:“看来,统治者如果不得民心,连身边至亲至近的人也会背叛。” 伊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在意了,迦尔维亚陛下和你永远不会做出像桑兰大公一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们也永远不会遭遇像这?样的背叛。” “我知道。” 莉迪亚斯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 无论如何,我还有你们。” “说回正题吧。你们急匆匆地来找我,一定有什么要紧之事吧。” 珞珈于是将事情从头到尾地向她?说明, 从但赛荒原下与弗里曼的初遇说到桑蒂斯的过去, 说到第?七代苗圃计划, 最后?说到刚刚发生在斯诺尔庄园的爆炸。说完之后?, 又把第?七代苗圃计划的文?件给莉迪亚斯看了。 莉迪亚斯看完, 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方才的那阵巨响, 我也听到了。” 果然。 珞珈了然。 那阵巨响在城内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她?把手?中的信笺出示给珞珈和伊尔看:“这?是安德鲁刚刚派人送来的密信。” 信笺上用紫罗兰色的墨水写道:“平安无事, 稍安勿躁。” “这?封信出自安德鲁的笔迹。” “我刚刚还在想, 刚刚的巨响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为什么在事成?的前夕制造这?样一场爆炸……” 她?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总之, 你们怀疑,除了第?七代苗圃计划之外, 桑兰大公另有一场关于弗里曼的阴谋。但弗里曼已死, 这?条线索已经断掉,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很可能是桑蒂斯。” 珞珈点了点头。 莉迪亚斯捏了捏额角: “现在桑蒂斯在安德鲁的手?中, 而安德鲁并不乐于让外人知道桑兰大公的密谋。” “我们可以把珞珈在但赛荒原地下看到的事情告诉安德鲁,”伊尔乐观地说:“略去关于第?七代苗圃计划的内容。这?样一来,安德鲁不会发现我们私下里去了斯诺尔庄园,之后?询问桑蒂斯、解决麻烦的事情就都?可以交给他了。” 这?也符合安德鲁的利益。作为弑父上位的新君,他最不愿意自己?刚刚接手?统治的时候发生麻烦了。 莉迪亚斯却摇了摇头:“不要这?样做。” “伊尔,你要记住——如今的安德鲁,已经不是我们在几个小时之前遇到的那个安德鲁了。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君主。对于一名君主,要么全部坦诚,要么全部隐瞒。如果你想向他隐瞒一部分真相,只把你愿意展现给他的那部分展现给他,借此达成?你的目的……相信我,结局一定不会非常美妙的。” “君主都?是多疑的,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迟疑和纰漏,都?能引来弥天大祸。” “如果你们想让安德鲁解决这?件事情,就要把你们所?做的事情、所?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包括你们偷听他和桑蒂斯的谈话、抢在他之前去斯诺尔庄园搜查的事情。如果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的话,就不要像他透露一丝一毫。” 莉迪亚斯摊了摊手?:“这?就是我能给出的建议。永远、永远不要只向君主透露真相的一部分,而将另一部分隐藏起来。除非你能确定这?个真相无关紧要,即使君主得知了你的隐瞒,也不会发怒。否则,以君主的多疑与权力,他迟早会知道你向他隐瞒了什么。而届时等待你的,将会是滔天怒火。”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伊尔歪了歪头:“你也曾经引来过这?样的怒火吗?” 莉迪亚斯苦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因为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愚弄我的君主。” “虽然安德鲁是我的朋友,但过于信任与君主的友谊,是最愚蠢不过的行径。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应当把他当作一名陌生的君主,而非熟悉的朋友来对待。” 毕竟这?是事关安德鲁的位子还能不能坐得稳的大事,儿戏不得。 “怎么样,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莉迪亚斯问:“是向安德鲁坦白,还是瞒着他自己?行动?” 伊尔把目光投向珞珈,示意由她?来做决定。 珞珈想了想,最终决定:“我们自己?去查明真相吧。” 安德鲁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他将桑兰大公的所?作所?为视为家?丑,家?丑不可外扬。 即使自己?和伊尔一个是游离于世外的魔法师,一个是精灵族的王子,完全不会对他的地位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安德鲁也不会乐于见到他们对第?七代苗圃计划的内情知之甚详。 她?得罪过的统治者的名单已经够长了,上面不需要再添加上新一任桑兰大公的名字了。 而且她?是莉迪亚斯的朋友,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偷听了他和桑蒂斯的谈话,还知道了他父亲的丑事,或许会影响他和莉迪亚斯的友谊。 桑兰和洛尔贝涅两?国的关系经历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即将迎来曙光,而这?道曙光的基础十分脆弱,莉迪亚斯和安德鲁的友谊是其重要的基础之一。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影响两?国的前途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告诉安德鲁实情。 “您的选择十分明智,”莉迪亚斯赞同道:“没有任何一名君主乐于让他人得知他想隐瞒的真相。关于接下来的行动,您有什么头绪吗?” 珞珈想了想:“现在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桑蒂斯。作为前一任桑兰大公的心腹,他一定知道什么内情。他现在应该正被安德鲁陛下软禁在自己?名下的庄园里。我虽然不知道这?间庄园在哪里,但我熟悉桑蒂斯的气息,能用魔法追踪他的位置。我可以找到庄园,偷偷混进去,独自和他谈话,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她?觉得桑蒂斯也是有些?话想要对她?说的——她?有种直觉,自己?听到“斯诺尔庄园”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桑蒂斯刻意说给她?听的。 桑蒂斯想要让她?去斯诺尔庄园,引导她?去看庄园里的一切。 莉迪亚斯想了想:“也好。那么,我就去王宫里见一见安德鲁。” “你不是说不能向安德鲁透露一丝一毫的情报吗?” 伊尔有些?疑惑:“那你去见他干什么?” “笨,”莉迪亚斯无奈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是要去拖住他。现在的桑蒂斯,不仅是我们的唯一线索,也是安德鲁清算前任大公势力的重要工具,随时都?有可能被带去王宫里接见。你去找桑蒂斯的时候,我帮你拖住安德鲁,至少在这?个时间段,你能不被打?扰地问你想问的问题。” 她?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站起了身:“快天亮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安德鲁。” 珞珈点了点头,看着她?起身离去的背影,忽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那么你呢?” 莉迪亚斯疑惑地回头:“什么?” “你说,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能把安德鲁当作熟悉的朋友,而要把他当作一位陌生的君主。” “那么,你想要我怎样对待你呢?如果有一天,你我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你成?为了君主,而我卷入了一场你并不乐见的麻烦。你是会希望我把你当作朋友,坦诚地向你求助,还是会希望我将你当作君主,向你隐瞒一切呢?” 她?自嘲地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的运气很差,说不定某一天,我就会稀里糊涂地成?为希尔维斯特?陛下的敌人了。” “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我该以何种方式面对你?你又该以何种方式面对我?” 莉迪亚斯陷入了沉默。 伊尔左看看,右看看,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许久之后?,莉迪亚斯叹了口?气:“说真的,珞珈大人,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您是在今天之前问我这?个问题,或许我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您,您可以永远将我视为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不会变质为君主与臣民的互相猜忌。可是,就在刚刚,当您告诉我您偷听了安德鲁和桑蒂斯的谈话后?,我下意识地认为您应该隐瞒住这?个秘密,不要被安德鲁发现,否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安德鲁是我多年的好友,可是,当他成?为了一国之君,我却担心他会下令处死我的另一位朋友。很奇怪吧?在他还是王储时,我坚信我们之间的友谊能够跨越两?国的仇恨,可当他成?为了君主,我却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这?份友谊放过你。” “很奇怪吧?” 第 262章 [vip] 以眼还眼 珞珈抿了抿唇。 莉迪亚斯苦笑道?:“至高的权力, 就是这样令人心生畏惧。它能彻头?彻尾地改变你对一个人的看法,让这个人从亲切的朋友变成?陌生的君主。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放心地将你引荐给他, 可几个小时之后, 我却想?着?该怎么从他手中保护你了。” 珞珈想?起了安德鲁在埃莱森面前含糊其辞,不愿意向他透露莉迪亚斯真实身份的样子。 彼时的安德鲁不敢信任埃莱森,现在的莉迪亚斯也不敢信任安德鲁。 他们?本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是相知多年的至交好友,他们?本该向彼此坦诚一切,守望相助。可最终, 他们?选择了彼此隐瞒,互相猜忌。 至高的权力,原来真的能让人变成?自?己原本最讨厌的样子。 珞珈在罗查遇到?过一个名叫珍妮的骑士, 她曾是天灾骑士迦尔维亚的至交好友。可是当?迦尔维亚回到?宫廷, 变成?洛尔贝涅的皇帝之后, 珍妮再也没有踏上过洛尔贝涅的国土。 朋友变成?了皇帝, 这份友谊最终要如何收场? “我并不认为安德鲁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但我不愿冒着?让你受到?伤害的风险, 去信任他对我的友谊。我无?法全然信赖成?为了大公的安德鲁, 自?然无?法信赖日后成?为皇帝的我自?己。” “或许只有当?我成?为皇帝的那一刻, 我才能真正回答你这个问题。” 莉迪亚斯抬起右手, 按住心口的位置:“此时此刻, 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宣誓她对友谊的忠诚。她不知道?日后的希尔维斯特陛下将对这段友谊抱有怎样的态度,但她希望, 此情永远不变。” 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啊。 珞珈心想?。 “而我答应你, 在我成?为皇帝之后,如果你再次向我提出这个问题, 我会告诉你最终的答案的。无?论答案是好是坏,我都会如实以告。” 珞珈的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对于我来说,这个回答就已经足够了。” 珞珈说:“感谢您,没有用甜蜜的谎言欺骗我。毕竟,您还是一个诚实的人。” 莉迪亚斯不是她遇见的第一位统治者,也注定不是最后一位。她经历过太?多的隐瞒和?欺骗,深知想?要从统治者口中听到?一句真心话?有多难。 “那么我就等待着?您的答案了。” 珞珈说:“希望那时的我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个答案。” 她转头?看向伊尔:“我要追踪桑蒂斯的气息了。你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要留在这里?” 伊尔有些迟疑:“这……” 桑兰之难,起自?赛兰都因?,他想?要知道?所有的内情。但他能感受到?莉迪亚斯此时的情绪波动很大,他也想?要留下陪陪莉迪亚斯。 莉迪亚斯立刻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她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那我就放心了。” 伊尔松了口气,对珞珈说:“你要怎么追踪桑蒂斯的气息?用法阵,还是咒语?” “用这双眼睛。” 珞珈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只要找到?桑蒂斯在灵视中留下的痕迹,就能顺着?痕迹追踪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 她开启了灵视,在万千纷杂的黑白旧影中找到?了属于桑蒂斯的那一道?,于是拉着?伊尔跟了上去。他们?在破晓时分穿越了人群渐渐密集的街道?,听着?人群中疑惑的窃窃私语:“刚刚的巨响,听说是异种猎人在惩戒叛徒……”“谁说的,我倒听说,是安德鲁殿下回来了,桑蒂斯团长已经逃往夏亚……”“嘘,别胡说!小心异种猎人把你抓走!”“异种猎人总部那边被封锁了,听说昨晚杀得血流成?河,是洛尔贝涅的迦尔维亚陛下派神圣蔷薇骑士做的,下一步就要对桑兰宣战。”“做的好!叫迦尔维亚把桑兰灭国了才好,我真是受够了。宁可当?洛尔贝涅的狗,也不当?桑兰的人。”“你这可是叛国罪!万一桑蒂斯团长还在,小心他抓你受火刑。”“广场的柴火堆已经撤下,总不会是桑蒂斯团长下令……”“怎么还叫他团长,他是桑兰的罪人!”“听说他本就是个贱民,根本不是什么贵族。”“罪人桑蒂斯!我们?这些年的苦难,都是他带来的……他烧死了多少人?一万?两万?”“总该有十万了!”“真该让他自?己尝尝火刑的滋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烧死他!烧死罪人桑蒂斯!” “烧死罪人桑蒂斯!烧死罪人桑蒂斯!” 民怨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中酝酿、发酵,最终变成?沸腾的潮水,汹汹地冲向中央广场。 珞珈拉着?伊尔的胳膊,逆着?潮水,来到?了桑蒂斯在若摩城内的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就是占地大一些的别墅,院子里有前后两个花园,位于王宫附近寸土寸金的地段,闹中取静,院中花木葳蕤,显得主人有十足的雅致。 或许是桑兰人民还不知道?异种猎人团长名下有这份产业,这里竟然没有被愤怒的民众找上门来,依旧保持着?静谧。 让珞珈比较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座建成?不过两三年的新建筑,外墙上用金粉勾画的花纹没有斑驳褪色的迹象,院中的花木不是细枝嫩叶,就是明显移植自?外地,显得蔫头?耷脑,生机不足。 “我还以为,依桑蒂斯那个脾气,为了彰显自?己的贵族身份,会住进那种贵族家庭传承几百年的宅邸呢。” 看出了珞珈的惊讶,伊尔也有些惊奇:“他居然大费周章地建了一座新房子来住——以我对人类的了解,这是暴发户才喜欢做的事情。” 而贵族往往会住进有悠久历史?的宅邸——这倒不是因?为贵族喜欢住旧房子,而是因?为城内城外的好地皮就只有那么多,早早就被人建了房子在上面。想?要住在好地段,就只好买下别人手里的老房子。既然有现成?的房子,又何必拆掉重建?修缮修缮也就行了。暴发户没有贵族的地位,买不到?真正的好地皮,只好去买次一等的地皮,兴建新的房子。 虽然桑蒂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一个暴发户,但他既然对贵族的身份有如斯执念,又怎么可能去做暴发户才做的事情? 珞珈环顾四周,有些迟疑地说:“你觉不觉得……这附近的宅邸,都有些……新?” 不仅是桑蒂斯的庄园,连带着?整条街道?上的房子,都新得像是近几年才营建的一般。 伊尔四下看看,点?了点?头?:“不仅都很新,而且建筑的风格、用料、外形都很统一,像是被同一双手捏出来的一样。” 这可是在王宫隔壁,整个若摩城最金贵的地方,总不可能两三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地,一间房子都没有,忽然有一天同时建了这么多房子出来吧? 珞珈敏锐地觉得,这件事很可能与桑蒂斯有关。 “或许……几年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意外,原本的房子都被毁坏了,人们?在废墟上兴建了新的建筑。” 至于什么意外能把一整片的房子都毁掉……火灾,地震,爆炸,魔法……鉴于这里是桑兰,珞珈默默地排除了最后一种可能,增加了第一种可能的概率。 几年之前,魔法离开桑兰之后,这附近发生了一起火灾,将原本的建筑烧成?了白地。这是很有可能的,格维尔之前也说过,刚刚失去魔法庇护的若摩城经常发生火灾,一开始,由?于没有有效的灭火措施,火势经常蔓延至半个城市,难以止息。 这一片烧成?白地之后,有人在这里建造了样式统一的建筑——这很好理解,如果这些建筑都是由?同一个人或者机构负责建造的,原材料统一采买、建筑师统一设计,最后的成?果如此和?谐统一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桑蒂斯团长作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在这附近置办了房产。 想?出合理的解释后,珞珈稍稍放下了心。但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将这丝不安压好,进入了庄园,顺着?灵视的痕迹来到?了别墅的顶层阁楼。 桑蒂斯被关押在这里。 门口有个人高马大的骑士把守着?,珞珈将自?己和?伊尔隐身,穿过了门扉,进入室内。 桑蒂斯坐在窗前,清晨的阳光撒在他的肩头?,他的五官隐入朝阳,显得有些模糊。 听到?屋中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后,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魔法师大人,你来了。” 珞珈心中一定。 果然,“斯诺尔庄园”是他故意透露给她的信息。他在等她来。 看到?珞珈身后抱臂站立的伊尔,他挑了挑眉:“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一位真正的精灵。” 伊尔哼了一声:“烧了这么久的异种,却没有见过精灵吗?” “您的族人又不会死亡,我烧他们?有什么用呢?” 桑蒂斯摊了摊手:“我可不是为了满足什么恶趣味才做那些事的,没有收益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珞珈不想?浪费时间:“你故意引我去斯诺尔庄园,又在这里等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 桑蒂斯笑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尊敬的死灵法师阁下,请问,你认为死亡是结束,还是新的开始?” 第 263章 [vip] 最后一个 珞珈心中一震。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识破死灵法师的?身份, 但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和自己没什么?直接接触的?陌生人道破身份。 这几乎让她产生了?一丝恐惧——我的?身份这么?容易被识破么??他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 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虽然桑蒂斯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桑兰与魔法隔绝,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等到?魔法协会听到?风声、上门?抓人的?时候, 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更何况, 桑蒂斯也未必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或许会出于?对死灵法师的?憎恶选择第?一时间告发。但桑蒂斯曾经与偷学死灵术的?弗里曼关?系密切,又经手?了?第?七次苗圃计划,他应该不?会嫉恶如仇到?这种地步。 只要?对方有?求于?自己,就有?谈判的?余地。 珞珈定了?定神:“您的?感知可?真敏锐。” 她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曾经接触过数名强大的?魔法师,他们?都没有?识破我的?身份。没想到?, 反而是您,一名圣骑士,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现了?我的?秘密。” “您过奖了?, 魔法师阁下。” 桑蒂斯摊了?摊手?:“毕竟, 我曾经与一位研习过死灵术的?水系法师朝夕相处过, 对死灵术的?气息有?些敏感。在您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 我就有?种预感, 您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果然, 您没有?让我失望。多年的?等待, 终于?迎来了?结局。” 珞珈眯起了?眼睛:“您一直在等待什么??” “我一直在等待死亡的?领主。” 桑蒂斯说:“我等待着您的?到?来, 等待着您为我解惑。” 珞珈挑了?挑眉:“我以为, 只有?对生者的?世界产生迷茫之?人, 才会过分地追求死亡的?真谛。您不?惜违背新?任大公的?意志,向我透露斯诺尔庄园的?内幕, 总不?会只是为了?问我这个空泛的?问题吧。” 她可?不?觉得桑蒂斯会用实打实的?利益来换取一个哲学问题的?答案。 桑蒂斯摇了?摇头:“或许对您来说, 这是个空泛的?问题。可?对我来说,它的?答案却无比重要?。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只需要?您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表诚意,您可?以先向我提问。我会告诉您前任桑兰大公的?一切密谋——那些我没有?告诉安德鲁殿下的?内容也是如此?。” 果然。 珞珈心想。 他果然对安德鲁有?所隐瞒。 既然他这样说,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数日之?前,我曾在某处见到?过苟活至今的?弗里曼。” 珞珈略去了?自己杀死弗里曼的?前因后果,只是问他:“当时与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那名男子曾说过,大公的?准备已经就绪,只需要?他同意,计划就可?以顺利执行。这个计划是什么??” 桑蒂斯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一般。 珞珈想,或许他没想到?自己曾经见过弗里曼吧。 弗里曼之?死,明面上的?执行者是塞昂和卡门?.昆汀,这个故事?里,应该没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水系法师”的?位置。 但桑蒂斯没有?追问她内情,而是问道:“您应该读过第?七代苗圃计划的?文件了?吧?” 珞珈点了?点头:“我看过。这不?是您指引我去看的?吗?” 是他故意引导她去斯诺尔庄园地下,发现第?七代苗圃计划的?真相的?。 “第?七代苗圃计划破产后,桑兰大公想要?摆脱魔法师,用普通人的?力量,独立推行他的?计划。您所见到?的?那名中年人,应该是负责推行新?计划的?负责人。” “就像您之?前负责第?七代苗圃计划时一样吗?” 珞珈问道。 桑蒂斯点了?点头:“没错,他的?地位,和我当初在第?七代苗圃计划中的?地位一样。直接与大公陛下接触,了?解全部的?秘密,负责‘做脏活儿’。” 也就是所谓的?“消耗品”。 珞珈心想。 亲手?杀死加百利后,桑蒂斯成为了?桑兰大公的?心腹,可?想而知,他不?会再做这种消耗品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对新?计划的?了?解,不?如他对第?七代苗圃计划的?了?解多。 “那您知道这名中年人现在的?下落吗?” 珞珈问道。 桑蒂斯不?了?解的?细节,这名中年人一定了?解。 “我知道。” 桑蒂斯点头。 “他在哪里?” “中央广场。” 珞珈默然。 中央广场,是异种猎人们?对异种施火刑的?地方。 “弗里曼阁下与我们?失去联系后,大公觉得,他这个儿子要?么?是彻底死了?,要?么?是终于?叛变了?。无论如何,新?计划都无法继续推行下去。既然计划都无法实现了?,还留着做黑活的?人干什么??于?是,这个人被交到?了?我的?手?上,大公命我将他抹除。” “对于?我这个异种猎人的?团长而言,想要?抹除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将他送上火刑架。” 他耸了?耸肩:“就在他将‘弗里曼阁下失踪’的?消息带回桑兰的?第?二天。” “这就是桑兰大公处置‘做脏活儿’的?人的?方式。” 他杀死加百利,为的?就是不?再做这种“脏活儿”。 可?是,从负责做脏活儿,到?负责处理做脏活儿的?人,他终究还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5) 是桑兰大公手?中的?消耗品。 只要?有?这个需要?,桑兰大公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难怪他眼看时机不?妙,也当机立断地抛弃了?桑兰大公。 除了?桑兰大公之?外,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最了?解“新?计划”的?人,可?是现在他死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线索到?这里就断掉了?。 但珞珈是死灵法师。 对于?她而言,死人能够透露的?信息,比活人更多。 于?是她问:“这个中年男人叫做什么?名字?他被施以火刑之?后,骨灰又被抛弃在了?什么?地方?” “他的?名字叫做巴泽尔。” 桑蒂斯说:“至于?受火刑者的?骨灰——我在城东征收了?一片空地,每日行刑结束,异种们?的?骨灰都会被统一运送到?那里。您是死灵法师,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个地方。” 堆放了?大量无辜而死之?人的?骨灰的?地方…… 对于?死灵法师来说,这种地方简直比暗夜里的?火炬更加耀眼。 “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珞珈说。 “那么?,该轮到?您回答我的?问题了?。” 桑蒂斯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死亡的?领主,命运的?主宰,请您为我解惑——” “死亡究竟是一切的?结束,还是新?的?开始?死亡究竟是手?段,还是最终的?目的??” 珞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 一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为什么?会关?心死后的?世界? 他不?是垂垂老矣的?君王,担心自己余下的?生命不?足以让自己享尽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他也不?是穷困潦倒的?贫民,幻想着能在死后世界得到?生前享受不?到?的?福祉。 他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钱财,不?想着怎么?在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反而关?心起死后的?事?情来了?,真是奇怪。 “我曾经旁观过许多场渡海仪式,”桑蒂斯说:“魔法师吹奏起无人能懂的?歌谣,昂贵木材建造的?灵舟上用金粉描绘着富丽的?图案。贵族的?尸体裹着丝绸,仆人被斩首,套上绘制着法咒的?麻布衣服,魔法师说,这些法咒能保证仆人在亡者之?国依旧忠心地服务主人。” “可?是,说这些话的?魔法师,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亡者之?国的?模样。亡灵天灾之?后,世间再也没有?死灵法师。再也没有?人能够联通生者与亡者的?世界,再也没有?人能渡过死灵之?海,亲眼目睹亡者之?国的?样子,再回到?生者的?国度,向我们?讲述他的?见闻。我曾有?幸在宫廷图书馆拜读过繁花年代中期某位死灵法师著作的?残篇,他在其中描述了?自己的?灵在某一天脱离□□,来到?亡者之?国,拜访死去的?亲人,还觐见了?历史中伟大王者的?故事?。但他的?描述太抽象,也太模糊,记录断断续续,我并不?敢以此?为信。” “既然见到?了?真正的?死灵法师,那么?,我想问您——人死后是否会保有?意识,是否会去到?亡者之?国,而亡者之?国中是否还会保有?生者国度中的?秩序——生前是主人的?,是否还会是主人,生前是仆人的?,是否还会是仆人?” 珞珈想了?想,点了?点头:“是的?。” “逝者的?亡灵将会乘坐长舟驶上亡灵航线,渡过死灵之?海,在亡者之?国弃舟登岸。已逝的?人们?,在亡者之?国里过着永恒不?变的?生活。亡者之?国的?一切都是已逝去的?,因此?,一切都是永恒不?变的?。花朵永远开放,小麦永远成熟。做主人的?,也永远是主人。做仆人的?,也永远是仆人。快乐的?人永远快乐,悲伤的?人永远悲伤。死亡不?会带来解脱,死亡也不?是一切的?目的?。” “您见过冻雨吗?料峭的?初冬,稀薄的?雨水滴落在寒冷的?树枝和地面上,很快就会凝成一层透明的?冰层,包裹住花朵、树枝和果实。死亡就像是一场冻雨,它包裹住逝者,将他们?永远定格在死去的?那一刻。” 永生的?精灵会褪色、消逝,因为除了?生命之?外,他们?的?一切都不?是永恒的?。他们?的?灵魂会疲惫,感情会耗尽,最后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他们?是本该死去,却苟活于?世的?死者。 而在亡者之?国,一切皆逝去,一切皆永恒。死亡是命运的?终点,也是命运本身。 她将这一切解释给桑蒂斯听。 桑蒂斯听后,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感谢您为我解惑。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一切了?。” 等价交换的?契约已经履行完毕,是时候去寻找巴泽尔的?亡灵了?。 但珞珈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直觉告诉她,在重重迷雾之?下,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线索被她忽略了?。 是什么?呢……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迟疑地问桑蒂斯:“您名下的?庄园,建筑风格很贴合潮流呢。” 桑蒂斯点了?点头:“多谢夸奖。这间建筑自建成到?现在不?过三年,样式自然比较新?潮。我在城外也有?一些房产,那些房产建成已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历史,样式就古旧了?一些,有?些甚至还是古王国的?风格。” “能在离王宫这么?近的?地方购买到?可?以兴建房产的?地皮,您的?权势真是不?容小觑啊。” 珞珈感慨地说。 “我在宫廷中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权势,但还远远达不?到?您想象的?那种程度。我之?所以能够购入这里的?地皮,是因为这里当初发生过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灾,几条街的?建筑都被烧毁了?。火灾之?后,大公下令统一重建被烧毁的?区域,而我正是这场重建计划的?负责人。” “作为负责人,我稍稍地利用了?一下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得了?一处安身之?所。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以饶恕的?罪行,对吧?” 珞珈点点头:“的?确如此?。” 以权谋私为自己争取一处房产,在桑蒂斯的?重重罪行中,简直微不?足道。 珞珈感兴趣的?另有?其事?:“我听说,这三四?年来,若摩城发生了?数起大型火灾,有?几次甚至烧毁了?半座城市。灾后的?重建一直是由您负责的?吗?” 依照大公的?命令重建遭受火灾后的?区域,怎么?看都是一桩油水极高的?生意。 王宫附近的?重建就让桑蒂斯得到?了?一处优质房产,其他的?几次重建恐怕也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是的?。” 桑蒂斯点头:“从第?一起火灾发生开始,灾后的?重建就一直是我的?工作。从城市设计,到?材料采买,再到?具体的?施工建造,都是由我全权负责。” 他耸了?耸肩:“当然,重建后的?房屋分配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有?过这样的?经历,难怪他会格外重视火药库的?安全。 珞珈心想。 不?愧是桑兰大公的?心腹啊…… 这么?重要?的?工作都交给了?他来负责。 “加百利……刚刚去世的?时候,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石材、木料和地契打交道。后来,大公下令组建异种猎人,由我出任团长,若摩城的?消防系统也逐渐完善,火灾的?危害被控制在了?合理的?范围之?内,我的?工作重心也渐渐转移到?了?异种猎人的?事?务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勾了?勾唇角:“这段经历也让我增长了?一些经验,知道什么?样的?天气点火,火苗才会既旺盛,又不?至于?蔓延到?柴堆之?外。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他竟然能拿这件事?情来开玩笑…… 珞珈没有?答话,反而问道:“您还记得自己在这些年来处死过多少异种吗?” 她本以为,以桑蒂斯如此?轻佻的?态度,或许会回答她:我为什么?要?记得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没想到?,桑蒂斯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我记得每一个被我送上火刑架的?人。” “如果您需要?一个总数的?话……唔,大概也快有?一万人了?吧。” 一万人…… “虽然这一万人的?死亡,罪魁祸首是桑兰大公,但您也是帮凶之?一。桑兰民众整整遭受了?四?年惨无人道的?□□,他们?固然对桑兰大公有?恨意,但他们?更恨的?,当然是执行大公命令的?您。安德鲁大公登基后,桑兰民众一定会要?求他处死您的?。即使您和安德鲁大公有?所约定,大公也很难在如斯民意之?下保全你。所以……” “所以?” 桑蒂斯有?些好奇。 珞珈诚恳地说:“如果您想死个痛快的?话,可?以考虑找我。我不?仅可?以杀死你,还可?以负责把你的?遗体送去渡海。你知道,我是个死灵法师,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报酬也很公道,一定比市面上其他人便宜。” 桑蒂斯的?表情凝固了?。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说:“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死灵法师在魔法协会不?受欢迎,但您难道已经沦落到?了?需要?承接这种业务来谋生的?程度了?吗?我认识一个因为做违法实验差点被学院开除的?炼金术士,即使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的?生活也没有?这么?拮据。” 这下轮到?珞珈沉默了?。 她忍不?住想对桑蒂斯说,你猜对了?,我就是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只要?能赚钱糊口,让我干什么?都行。 但她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我不?喜欢把人推上火刑架。” 桑蒂斯抱起双臂,无言地看着她。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们?都会有?这种朴素的?愿望,对吧?” “长期生活在被当作异种猎杀的?高压环境下,每晚入睡前都要?和亲朋好友诀别,因为不?知道明天睁眼后彼此?会不?会被异种猎人抓走,送上火刑架。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仇恨一天一天积累。而现在,压在头顶的?大山被搬走了?,新?的?大公登基了?,他会彻底清算前任大公留下的?一切罪行。那么?,复仇的?时刻也就到?了?。” “曾经将人送上火刑架的?人,也必将被送上火刑架。整个若摩城的?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的?想法是正常的?。” 桑蒂斯说:“仇恨总要?有?地方宣泄,罪行总要?迎来报应。这是命运的?定律。若摩城的?人恨我,要?将我送上火刑架,这是多么?理所应当是事?情。魔法师阁下,您应当接受这个事?实。” “罪行应当得到?报应,却不?应当以罪行的?方式。您应该还记得,第?一个被施以火刑的?人,是您曾经相熟的?弗里曼阁下。为他处刑的?人,是火系法师卡门?.昆汀。她是个好人,于?是至今未能走出活生生将一个人折磨至死的?阴影。如果您要?被施以火刑,那么?,谁将是行刑者?” “让若摩城的?居民每人带来一束柴,堆积成为我处刑的?柴堆。” 珞珈抿了?抿唇:“不?对。” “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 她捂住额头。 “有?哪里不?对。” 桑蒂斯微笑着看她:“恶人自有?报应,这有?什么?不?对的??我杀害了?那么?多异种,自己也被火刑架烧死,这难道不?算正义?” 珞珈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你……难道想被处以火刑吗?” 怎么?会有?人自愿被推上火刑架呢——那种折磨,那种痛苦,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甚至能让行刑者午夜梦回冷汗涔涔,怎么?会有?人自愿—— 桑蒂斯笑而不?语。 珞珈忽然问:“你和安德鲁殿下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你一定向他要?求了?什么?……你向他要?求了?什么??” 桑蒂斯悠然地望向窗外:“我向他要?求了?一场公正的?审判。” “在中央广场上,加百利的?注视下,为我带来一场公正的?审判。” “我将坦诚我的?所有?罪孽,从古德温一家,到?那些被活活烧死的?异种。担任审判官的?,是若摩城的?所有?居民。” “如果所有?人都同意对我施以火刑,那么?,我将被推上火刑架。但是,只要?有?一个若摩城居民认为我不?应被处以火刑,那么?,我将被斩首。” “这就是我向安德鲁殿下索求的?一切。怎么?样,魔法师阁下,是不?是很公平?” 珞珈声音颤抖:“你说过,在中央广场上被烧死的?异种快要?达到?一万人了?。” 桑蒂斯点点头:“没错。” “告诉我一个具体的?数字。到?底还差多少人?” “一个。” 桑蒂斯说:“还差最后一个。” 珞珈转身,拉起伊尔的?手?臂,冲出了?房间,徒留桑蒂斯在原地大笑不?止。 第 266章 [vip] 孤儿院 “等等!等等!” 伊尔被搞懵了, 一边快步跑着?跟上珞珈,一边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他?又为什么要笑?” “我们?一直以来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珞珈飞快地说:“我一直以为,桑兰大?公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屠杀异种?, 只是为了转嫁国内因?战败而引起的激烈矛盾。之所以选择用火刑的方式, 可能也是为了宣泄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烧死的怨恨。” 第一个被推上火刑架的人,不是任何一位异种?,而是桑兰大?公的私生子弗里曼。 对罪大?恶极者施以惨无人道的火刑,始作俑者并不是桑兰大?公,而是魔法协会和迦尔维亚。 珞珈原本以为,桑兰大?公的所作所为, 是对魔法协会的报复,为自己的儿子出气。 你们?不是烧死了我的儿子吗?那我就要用你们?的方式,处死众多无辜者, 我要让你们?明白, 这些人都是因?你们?而死。 但她显然?看错了桑兰大?公。弗里曼只是桑兰大?公手中的棋子, 他?又怎么会为了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出气? “之所以选择用火刑的方式处死异种?, 是因?为, 只有被施以火刑的尸体, 才能够被藏匿下来, 不被送往死灵之海。” 亡灵天灾之后, 人类对丧葬仪式的重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凡是死者, 必须乘坐长舟, 经由亡灵渡口送往死灵之海。即使是领主、君王,也不能违抗这种?习俗。 第七代苗圃计划里使用的那些“花卉”最后没有被送往死灵之海, 是因?为他?们?的数量太?少了, 满打满算不超过一百人。君主动用权力,能够在首都隐匿下一百人的行踪, 但如果?是一千人、一万人,即使是君主,也无法让这么多的人消失得不明不白。 珞珈记得,兰伯特?.休当?初那场震惊大?陆的人体炼金实验,之所以被魔法协会盯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用魔法绑架了整座城市的人口。一天之内,十万人同时离奇失踪,想不被盯上都难。 如果?桑兰大?公需要一百人的尸体,他?只需要把这个脏活儿交给弗里曼、桑蒂斯、巴泽尔之流去做就好。但如果?他?需要一万人的尸体,就需要采取些特?殊的手段了。 用什么方式才能获得最多的尸体呢? 当?然?是通过战争。 四年前?的桑兰公国刚刚输掉与洛尔贝涅的战争,而且输得十分?惨烈,国内的厌战情绪到达了巅峰,即使好战如桑兰大?公,也被迫意识到——如果?他?再执意发动一场对外战争,最先崩溃的,一定是他?自己的统治。 于是,他?放弃了对外,而是转而对自己国内的人民发动了战争。 他?以清洗异种?的名义抓捕无辜之人,以火刑将他?们?杀死。 因?火刑而死之人,尸体变为不可辨认的骨灰。谁知道被送去亡灵渡口的,是真实的骨灰,还是只是一把砂土? 四年以来,桑兰大?公以火刑处死了上万人,如果?这上万人的骨灰都没有被送去渡海的话,就有一万个亡灵盘旋在若摩城的上空。 “一万人的亡灵?” 伊尔震惊无比:“他?要做什么?难道他?要重演亡灵天灾?” 珞珈咬牙:“很有可能。” 赛兰都因?引发的亡灵天灾给后人留下了一个难以忘却的教训——死亡是一种?传染力极强的瘟疫,一旦开始爆发,连最初引发它的人都会束手无策。 当?初那场夹杂着?已逝的命运的大?雨,最初只让很小一部分?人成为了亡灵。但死亡之疫在他?们?体内埋下了种?子,以他?们?为土壤,生根发芽。 生者可以被杀死,但死者却不能再复生。天灾以迅速而不可逆装的攻势席卷了整片大?陆,最伟大?的王者,最强壮的骑士,最渊博的魔法师,在它的面?前?,也像蝼蚁一般渺小。 “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一万个无辜而死之人的亡灵,足以引发新一场亡灵天灾了。” 珞珈说。 “桑兰大?公做梦都想模仿赛兰都因?的伟业,他?很有可能已经得知了亡灵天灾的真相。” 因?此?,想要无限靠近偶像的桑兰大?公,很有可能想出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 “将世?界改造成苗圃的计划失败后,就想要引发亡灵天灾吗……” 伊尔自嘲地笑笑:“这倒是和赛兰都因?王的经历十分?相像。果?然?,这一切都是赛兰都因?之遗祸。” 最初的宏愿无法实现,最后却成为了引发天灾之人。 “我必须阻止这场灾祸。” 珞珈说:“这个世?界不需要另一场天灾了。” “我会帮助你。” 伊尔说:“这是精灵王族的责任。” 从数千年前?开始,精灵族就已经默默地用行动为赛兰都因?赎罪。虽然?他?们?知道,这份罪孽无论如何都不能赎清。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 珞珈说:“如果?桑兰大?公意欲发动亡灵天灾,那他?要如何确定转化而成的亡灵依然?会接受自己的统治?” 桑兰大?公和赛兰都因?最大?的区别是,赛兰都因?最在意的是精灵族的福祉,而桑兰大?公在意的则是自身统治的稳固。 赛兰都因?在为精灵族谋求永生的时候,所思?所想的是精灵们?永恒的幸福。桑兰民众的幸福,甚至不在桑兰大?公的考虑范围内。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发动亡灵天灾,也一定会保证自己依然?是这些亡灵的统治者。” “他?确保统治的手段,应该就是弗里曼。” “弗里曼?” 珞珈点?了点?头:“你也看过第七代苗圃计划,自然?知道桑兰大?公曾经想以弗里曼为母体培育种?子。虽然?弗里曼逃过了这一劫,但桑兰大?公既然?能利用他?一次,自然?也能利用他?第二次。” 说不定,这次的亡灵天灾计划,弗里曼依旧是“至关重要的牺牲品”。 珞珈曾经以为,自己杀死弗里曼,已经为他?带来了正义的审判和残酷的惩罚。却没想到,自己杀死他?的行为,很有可能给他?带来了解脱。 如果?弗里曼没有被自己杀死,还不一定会被桑兰大?公怎么祸害呢…… 太?阳从远处天际线上缓缓升起,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脚下的影子渐渐变短。他?们?口中兴奋地议论着?:“暴君死了,安德鲁殿下登基,我们?的好日子来了。”“再也没有异种?猎人了,罪人桑蒂斯已经被拿下,我们?安全了。”“光被拿下怎么够,他?害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不看着?他?被烧死,我难解心头之恨!”“安德鲁殿下要在中央广场发表演讲,或许会告诉我们?结果?。”“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我听说安德鲁殿下要举办公审,把审判桑蒂斯的权力交给我们?。我们?可以审判桑蒂斯,把他?活活烧死!”“把他?活活烧死!” 果?然?。 珞珈抿了抿唇。 果?然?正如桑蒂斯所说,这就是他?和安德鲁的交易内容。 她顺着?城里死气最浓郁的方向,来到了一间熟悉的破旧楼房前?。 这是…… 珞珈挑了挑眉。 这是她在桑蒂斯记忆里看到过的那间孤儿院。 与那时相比,孤儿院的房屋愈发破败了。 “这是桑蒂斯长大?的地方。” 珞珈说:“真是没想到,功成名就之后,他?居然?买下了这件房产。” 还是用来存放骨灰……真不知道他?对这里到底抱有着?什么感情。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扉。 她只是想试探试探这扇紧闭的大?门之后有没有负责看守的人而已,并没指望有人能开门。 可是门却“吱呀”一声,轻轻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中年女人隔着?门缝,用一只眼睛打量着?珞珈:“有什么事?” 珞珈有些惊讶。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自己是惊讶于居然?会有人给她开门,还是惊讶于给她开门的,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女人。 她看起来就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上了点?年纪的穷女人,生过几个孩子,有个不会赚钱也不会体贴人的丈夫,半生的风霜雨雪将她的脸揉得满是皱纹。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居然?会负责看守受火刑而死的异种?的骨灰。 是生活所迫,还是不明就里地上当?受骗,以为自己只是找了一个普通的活计? 珞珈将手搭在半开的门扇上,略有些强硬地分?开:“夫人,我是来找人的。” 视野宽阔了些,她能够看清中年女人的整个身体。 看清之后,她略略松了口气。 长期与死者骨灰为伴并没有给她造成过于严重的不良影响。她疲惫而憔悴,但这种?憔悴的罪魁祸首是丈夫、儿子和生活,并不是亡灵作祟。 看来,雇佣她来看守骨灰的人还是有点?良心的,至少曾经提醒过她不要靠近房间里的某些“东西”。 不过,珞珈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她有些眼熟。 “我可不是什么夫人,”中年女人没好气地说:“你来找谁?这里除了我这个老婆子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珞珈歪了歪头:“夫人……您年轻的时候,这里是不是还是一间孤儿院?您是不是在这间孤儿院里做过厨师?” 第 265章 [vip] 一切如常 中年女人?眯了眯眼:“是?有这么回事。我从前?认识你么?” 果然。 珞珈心下一定。 她没认错人?, 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她在桑蒂斯记忆里见过?的那个孤儿院厨娘,负责给孩子们做饭,收工之后还要照顾一家老小, 被?生活摧残得?面目全非, 于是?借故殴打桑蒂斯出气。 现在孤儿院要么搬到了新?址,要么已经倒闭,房产被?桑蒂斯买下来存放骨灰,没想?到她还留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桑蒂斯的恶趣味——你之前?在这里虐待我,那么我就要让你一辈子都留在这里,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当初那段悲惨的日子。 “我不是?来找您的。” 珞珈说:“我是?来找一个叫巴泽尔的人?的。” “巴泽尔?”女人?皱眉:“我不认识叫巴泽尔的人?。” “您当然不认识他。” 珞珈问:“您说过?, 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对吧?” 女人?点了点头:“没错。你想?干什么……” 没等女人?说完话,珞珈伸出右手, 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女人?的目光变得?浑浊, 动作僵硬地向后退, 珞珈趁势把大门彻底推开?。 “回去睡个好觉吧。” 珞珈轻轻地说:“等你醒来, 这一切就该结束了吧。” 女人?闻言, 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慢慢地挪开?了。 等她走后, 珞珈在孤儿院里找到了一扇上锁的门, 门后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十几个房间, 房门上有带栅栏的小窗,能?够从栅栏缝隙看到屋内的场景。 看起?来像是?一座监狱。 珞珈在心里点评。 这应该就是?从前?院里孤儿们的宿舍, 里面存放着受火刑而死的异种?们的骨灰。 带着栅栏的小窗下贴着一个铁质的铭牌, 上面刻着“600 2-3000”的数字。 稍加思?索,她就明白了这些?数字代表着的含义?——这是?屋中那些?骨灰的编号, 编号的依据是?他们被?烧死的顺序。 “桑蒂斯说,他即将?成为第?一万个受火刑之人?,而巴泽尔是?在几天前?才被?送上火刑架的……也就是?说,巴泽尔的骨灰应该留在最后一个房间。” 她找到铭牌上写着“900 2-9999”的房间,用力拽开?了门。 屋内四四方方的,原本是?床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个高高的柜子,紧贴着墙壁竖在屋子的两端。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每个柜子上都有上百个格子,格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灰色的陶罐,陶罐上刻着异种?们的姓名与编号。 “九千六百……九千七百……九千八百……九千九……玛莲娜,斯文,巴泽尔……” “找到了。” 她在最后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刻着“巴泽尔”名字的陶罐。 伊尔精神一振:“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珞珈点了点头,将?陶罐取了下来,捧在手中:“他的亡灵还束缚在骨灰之中,现在进行招魂仪式,还来得?及问出一些?关键信息。” 招魂仪式在午夜进行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但桑蒂斯的公审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时间等到下一个午夜了。 “就在这里吧。” 珞珈当机立断,把陶罐放在了屋子正中间:“除了施火刑的中央广场,这里是?整个若摩城死气最重,最适合招魂的地方了。”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伊尔跃跃欲试。 珞珈笑了笑:“精灵大人?,您站得?远点就算是?帮忙了。” 精灵的气息与亡魂相克,不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伊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挪到了角落里。 珞珈将?罐子放在屋中的空地上,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四周画了一个召唤法阵。 “人?之子巴泽尔,跨越生死之界限,在我面前?现身吧!” 法阵爆发出蓝紫色的光芒,罐子爆裂开?来,灰黑色的粉末漫天飞舞,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却不停地变换着形态,仿佛不确定自?己应该以何种?形态现身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伊尔有些?紧张地问:“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影响了你招魂吗?” 珞珈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有一瞬间也怀疑是?精灵的气息影响了招魂的结果。但转念一想?,精灵影响招魂结果,最多会导致招魂失败,怎么会导致找来的亡魂不断变换形态呢? 想?了想?,她说:“或许是?因为招魂的材料……不纯。” 她比较隐晦地说:“巴泽尔的尸体混杂了一些?……难以提纯的杂质,影响了招魂的准确性。” 伊尔瞬间懂了,表情一言难尽:“这可真是?……”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木柴,压缩成本,中央广场的火刑架是?重复使用的。巴泽尔的骨灰里,难免地混杂了在他之前?和之后受火刑之人?的骨灰。 “……这可真是?惨绝人?寰。” 伊尔抿了抿唇。 “桑兰大公死得?太痛快了,该让他自?己也尝尝火刑的苦楚的。” 他在法阵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虽然尸体不纯,但以你的能?力,应该还是?可以成功招魂的吧?” 珞珈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虽然那团人?形仍然在不停变换,但珞珈看得?出来,它正在向一个固定的形态不断变化。 “大概再过?五分钟,它就能?以‘巴泽尔’的形态回应我的召唤了。” 不过?,虽然能?够回应召唤,但尸体残缺,被?召唤来的亡灵能?够记得?多少生前?的事情,还是?个未知?数。 珞珈心里升起?了隐隐的担忧。 伊尔却是?个乐天派:“能?够回应召唤就是?一件好事。重要的事情,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会牢牢地记清的。能?够被?遗忘的,只有原本就不重要的事情。” 珞珈轻轻笑了笑:“但愿如此。” 她转头看向伊尔:“精灵大人?。你方才说,桑兰大公如今的遭遇,远远不足以偿还他的孽债。那么,依你所见,赛兰都因又将?如何偿还罪孽?” 桑兰大公的罪行固然罄竹难书,但和赛兰都因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伊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声说:“我不知?道。” 他以手抱膝,有些?自?嘲地笑笑:“桑兰大公所追逐的是?梦中的幻影,那我的行为又和他有什么不一样?追逐一个已死之人?,想?要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想?要理解他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做这些?事情时的心情……这也是?一种?疯狂吧。” “越是?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也就越不了解他。越是?想?要理解他的心情,也就越是?不能?理解。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才明白,或许我从来就不用去了解他,更不用去理解他。” 他摊了摊手:“我和他有着血缘上的关系,但这又如何呢?” “若说要如何惩戒他的罪孽,我想?,最大的惩戒应该就是?‘一切如常’吧。” 他指了指自?己:“让一切都保持原样,永生的的种?族永远存在,亡灵天灾的恶果一直延续。对于一个创造了永生、引发了亡灵天灾的人?,或许,这就是?最大的惩戒。” 珞珈沉默不语。 在这一瞬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或许往后的日子里,她会为了这个决定后悔,但至少现在,她的决心是?真实的。 烟雾凝结成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和珞珈当初在但赛荒原地底所见的一模一样。 她精神一振:“人?之子巴泽尔,你已跨越了烈火的屏障,在人?间显现出身影吗?” 人?影浑浑噩噩:“是?我,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我是?巴泽尔。” 珞珈松了一口气。 招魂成功了。 她立刻向鬼魂提问:“巴泽尔,对于生前?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巴泽尔语气平静:“我记得?不多,但至关重要的那部分,我永远不敢忘记。如果我敢忘记一个字,大公陛下就要对我和我的家人?降下雷霆万钧的刑罚。” 珞珈和伊尔对视一眼,各自?心情沉重。 果然,正如伊尔所说,至关重要的那部分记忆,即使灵魂残缺,巴泽尔也依然记得?。 不过?,他自?己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大公对他家人?降下的刑罚,也就不难猜测了。 “桑兰大公焚烧异种?的行动,到底是?出于疯狂与泄愤,还是?另有图谋?” 珞珈问道。 “大公另有计划,”巴泽尔回答:“此事极其机密,除了大公陛下、弗里曼阁下和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阅读相关的机密文件。” “这些?文件现在在哪里?” “已经由桑蒂斯阁下负责销毁了。” 珞珈眼神一暗。 虽然桑蒂斯在这个计划进行的时候没有资格阅读文件,但在计划破产后,却被?授予了销毁机密文件的职责。 他对这个计划的了解,或许和他对第?七代苗圃计划的了解不相上下。 珞珈想?道。 “把你所记得?的,关于这个计划的内情全都告诉我。” 珞珈说:“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巴泽尔的鬼魂闪了闪,似乎是?在死去之后,仍然对“泄密”一事心怀恐惧。但死灵法师的命令不容违背,于是?他只能?壮着胆子:“魔法师阁下,我不敢欺瞒您。我出身贫寒,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魔法师,但魔法学院的学费太高昂,我负担不起?,只能?默默自?学成才。成年之后,也没有得?到任何权贵的赏识,直到四年之前?。” “四年前?的某一天,弗里曼阁下来到我的实验室,亲口告诉我,他很欣赏我的才能?,想?要托付给我一件至关重要的任务。我哪里见过?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呢?又哪里有人?这样肯定我的才能?呢?于是?我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我之前?沉溺于自?己的实验中,几乎从来没有走出过?实验室,接触过?外界。直到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弗里曼阁下来到我实验室的那一天,是?第?四次温亚德战役的整整一个月之后。” “也就是?他被?施以火刑的第?四天。” 第 266章 [vip] 反叛 珞珈抿了抿唇。 彼时的弗里曼, 应该已经?利用死灵术回?到了人?间?。 巴泽尔继续陈述:“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见?到的是一个本该不存于世的鬼魂。直到共事许久之?后, 我才知道了他被?处死的真相?。但那时候我已经?顾不得他了。” 他的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连身影都颤抖得模糊:“我可是直接为大公陛下?效力的人?!魔法师大人?,您能明白我的心情吗——我曾被?魔法学院拒之?门外,只因?为我的父母负担不起每年数千金币的学费。可是现在,我却得到了大公陛下?的赏识!陛下?知人?善任,又?不吝惜金钱,第一次召见?我的时候, 就?承诺给我两万金币的年金!那可是整整两万金币!魔法师大人?,不要怪我鼠目寸光,那可是整整两万金币呀!我一辈子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钱。从那时候起, 我就?暗下?决心, 要为大公陛下?赴汤蹈火。” 桑兰大公最后果然让他赴汤蹈火了。 珞珈心想。 字面意义上的“赴汤蹈火”。 “第一次被?召见?后, 我就?得到了一个任务——重启‘第六代苗圃计划’。据大公所说, 这是一个叫做雪维兹的魔法师曾经?提交给他的实验计划之?一, 因?为成本高昂、耗费巨大, 所以成为了废案。我不需要做别的事情, 只需要按照雪维兹留下?的文件里的内容一步一步去完成这个计划就?好。” 珞珈恍然。 怪不得桑兰大公会找到一个略懂魔法知识的普通人?来?负责执行他的计划, 原来?一切都已经?被?设定好了, 只需要找一个人?来?执行就?可以了。 这也是雪维兹离开桑兰公国时所忧虑的事情——他留给桑兰大公的文件和记录太清晰、太翔实了, 只要找到一个稍微懂点魔法的人?,就?可以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 他害怕这个人?选是被?留在桑兰公国的桑蒂斯, 所以他封存了斯诺尔庄园, 希望第七代苗圃计划彻底破产,桑蒂斯也不用走上这条道路。 没想到桑兰大公直接放弃了第七代苗圃计划, 捡起了从前的废案。 “成本高昂、耗费巨大……” 珞珈陷入沉思。 能让一国之?君做出这种评价,可以想见?这个计划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重启第六代苗圃计划,是桑兰大公走投无路之?举。 “虽然成本巨大,但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却非常简单——将若摩城的主要建筑按照一定规律重新建造,整个若摩城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法阵。在法阵的中心,也就?是中央广场上举行活人?献祭,献祭的活人?到达一定的数量,法阵就?会被?激活。” “法阵激活之?后,献祭的鬼魂将会组成亡灵军队,回?归人?间?。最后一个被?献祭的人?,将会成为亡灵军队的将领,带领亡灵摧毁生者的世界。” “亡灵天灾,将会再?次席卷大陆。” 巨大的法阵…… 珞珈立刻转头看向伊尔:“你还记不记得安德鲁给我们看的那张若摩地图是什么样子的?” 伊尔能记得斯诺尔庄园的位置,说不定也能记得整个若摩城的样子。 伊尔摇了摇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并没有那么强的记忆力。” “不过,我倒是早有准备。” 他从腰间?的箭囊里取出一张被?折叠成一小块的羊皮纸:“喏,离开反抗军营地时,我特意偷拿了一张。” 珞珈接过地图,挑了挑眉。 伊尔耸耸肩:“有备无患嘛。” 看来?他是早有准备了。 珞珈展开地图,仔细观察。安德鲁的地图描绘得很细,上面不止有城内的主要街道和建筑,还将四年之?内重新建造过的建筑特别标注了出来?,地图边缘还有小字标注:翻新建筑普遍使用了更加坚固的石材,需要更加注意。 如果将所有新修的建筑连起来?的话…… 珞珈的手指在地图上游移着,最终停在了中央广场上。 的确如巴泽尔所说,整个若摩城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献祭法阵,法阵的中心就?在中央广场。 如今的中央广场上,即将举行最后一次献祭,被?施以火刑的对象正是桑蒂斯。 第四次温亚德战役刚刚结束,也就?是第六代苗圃计划刚刚重启的那段时间?,若摩城内火灾频发,桑蒂斯全权负责了灾后的重建。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第六代苗圃计划的内容有了猜测吧…… 怪不得灾后重建的肥差能落到他的头上…… “在桑兰大公的原计划里,最后一个被?献祭,成为亡灵军队将领的人?是谁?” 珞珈问道。 想也知道,桑兰大公不可能把自己作?为这个献祭对象。没有任何一位实权君主会自己走上火刑架——那太难熬了。 又?不想自己受刑,又?要把持住亡灵军队的掌控权,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方法。 “是弗里曼阁下?。” 巴泽尔木木地说。 “原计划里,最后一个被?献祭的是弗里曼阁下?。他是最初与?最后的受刑者,是桑兰大公的子嗣,是游走在生死两端之?人?。因?此,他是最适合用来?作?为献祭对象、成为亡灵军队将领的人?。可是,弗里曼阁下?死了,死在了远离若摩城的但赛荒原。大公放弃了第六代苗圃计划,同时也下?令处死了我和我的家人?。” “但我还是不后悔!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向大公效忠。魔法师阁下?,那可是两万金币呐!我居然能获得如此殊荣,真是想都不敢想呐……” 洛尔贝涅皇族后裔,备受宠信、年轻有为的圣骑士,也不过能领到八千金币的年金。两万金币,真是一个值得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数字。 果然。 珞珈暗叹。 真不知道雪维兹和弗里曼到底有什么新仇旧恨,还是单纯只是出于功利性的考虑……他提交给桑兰大公的两份苗圃计划里,最后被?用作?牺牲品的都是弗里曼。 因?为他和桑兰大公之?间?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是桑兰大公和苗圃计划创造的新世界之?间?最好的纽带。 珞珈挥了挥手,对巴泽尔说:“我的话已经?问完了,不属于人?间?的亡灵啊,回?归幽冥的世界吧。” 巴泽尔的身影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了空气里。 珞珈捏了捏额角。 她算是明白桑蒂斯为什么会问她那个问题了——他想要知道人?在死后是否还会有感知,死后的世界是否还会有君主与?臣仆,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成为第六代苗圃计划最后的被?献祭者。 既然死后的世界依然会有君主,那他何不做个亡灵的将领呢?总好过永生永世做个平民。 就?算代价是焚于烈火,是将整个世界拖入炼狱,也在所不惜。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他都要做贵族,都要做人?上之?人?。 她拍了拍手,转头对伊尔说:“走吧,我们必须去阻止中央广场上的火刑。” “阻止第二次亡灵天灾的发生,也算是你我的责任了。” 毕竟第一次亡灵天灾就?是他们的师长引发的。 伊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觉得……” 珞珈挑了挑眉:“怎么?” “你觉得,弗里曼死后,桑兰大公是否真的如巴泽尔所说,放弃了第六代苗圃计划?” 鬼魂无法对死灵法师说谎,但他们所说的,只是他们认知中的真相?。 巴泽尔认为,桑兰大公处死自己时,已经?放弃了第六代苗圃计划,但他却并不是最后一个死在火刑架上的人?。直到珞珈来?到若摩城,异种猎人?还在实施火刑。 中央广场的烈火从未熄灭,桑兰大公也没有下?令拆除城内任何一座组成法阵的建筑。第六代苗圃计划依旧在按部就?班地推行着,等待着最后一个牺牲品。 这个牺牲品会是谁? 除了弗里曼之?外,是谁,与?桑兰大公有着斩不断的亲密血缘?是谁,在桑兰公国内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即使被?推上火刑架,也死不足惜? 珞珈想到了一个名字。 安德鲁。 他是桑兰大公的长子,是他最初的血脉。他亲手将龙之?心送往敌国,是桑兰公国的耻辱。 “你也觉得奇怪吧。” 伊尔继续说道:“明明早就?和他约定好了,要等我们屠龙成功之?后,再?一起发兵反抗桑兰大公,可是他却迫不及待地准备好了刺杀大公的政变,仿佛一刻也等不及了。明明在这四年之?中,桑兰大公一刻不停地迫害着异种,甚至如此残忍地杀害了他最亲近的表兄,可是他都隐忍了下?来?。为什么直到最近,才终于忍不住了?” “要说是不忍再?见?到中央广场的惨象,那他这四年来?干什么去了?要说是发生了其他让他不能忍受的惨剧,又?有什么惨剧能惨得过他的表兄?” “国民的惨死,表兄的遇害,都不能令他反叛自己的父亲。毕竟,他可是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王储。只要活下?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桑兰大公。如果有什么能让他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举起反抗的大旗,只能是因?为他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强烈杀意,感受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机会等到王冠被?盛在银盘子里端上来?的那一刻了。因?此,他才会叛出宫廷。因?此,他才会刺杀自己的父亲。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父亲要杀死他,他自然要抢先一步,杀死自己的父亲。” 珞珈陷入了沉默。 伊尔的话语命中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想。 整场政变的过程中,安德鲁最在意的、反复强调的,不是停止对异种的迫害,而是“杀死我的父亲”。 仿佛这场政变最重要的目的,不是纠正一直以来?的错误,而是让他的父亲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安全”,获得“平静”。 她感受到了安德鲁对桑兰大公的强烈的愤恨与?杀意,这股杀意太浓烈、太锋利了,好像是刚刚形成的,而不是经?历了久远岁月的沉淀,酝酿而出。 如果这份杀意是为了被?迫害的异种,被?虐杀的加百列而产生的,那它来?得太晚了。 但如果是从弗里曼身死,桑兰大公刚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时候产生的,倒是来?得刚刚好。 珞珈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最终对伊尔说:“现在的桑兰,总比从前的桑兰要好。世间?万物,总没有十全十美的,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在不完美中尽可能地寻找美好事物的闪光点。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达成了相?对美好的结局。” 就?算安德鲁反叛桑兰大公,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但现在的结果总归是好的——邪恶的统治被?推翻,正义的新君将要清算一切罪孽。再?也没有无辜者被?推上火刑架,再?也没有人?会被?打为“异种”。 这样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希望之?下?,即使掩盖着些许黑暗、些许丑恶,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伊尔耸了耸肩:“的确,安德鲁至少?比他父亲要好。” “你要如何阻止中央广场的火刑?” 伊尔抱起了肩膀。 珞珈想了想:“桑蒂斯不是说,如果所有的若摩城市民都选择把他烧死,他就?会被?送上火刑架,反之?,只要有一个人?反对让他接受火刑,他就?会被?以正常形式处死吗?” “那么,我们就?去找到这个选择‘原谅’他的人?。” 第 263章 [vip] “我认识您” “有资格参与公审的, 只有若摩城的市民。” 伊尔说:“像你?我和莉迪亚斯这样的‘外来者’,是没有资格去审判他的。” “所以我们才要找到?一个愿意让桑蒂斯以正常形式死去的人。” 珞珈说。 “事不宜迟,公审即将开?始, 我们得赶快到?中央广场去。” 等到?火刑架点上?火之后, 就什么都?迟了。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传送的阵法,和伊尔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到?了中央广场。 中央广场上?人头攒动,人人义愤填膺,群情激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凭空出现的二人。 珞珈被人流挤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转头对伊尔说:“咱们分头行动,各自去找有可?能投反对票的人。” 只要找到?一个,事情就算成功了。 “如?果一个都?找不到?呢?” 伊尔问。 “如?果全若摩城的人, 都?认为桑蒂斯应该被活活烧死呢?” “那我就让这天下起雨来, 让雨水浇灭火焰, 让处刑推迟到?第二天。” 珞珈说:“如?果第二天仍然没有人愿意‘原谅’桑蒂斯, 那我就推倒若摩城的建筑, 让法阵失去魔力。如?果仍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话, 我就在处刑前亲手杀死桑蒂斯, 让他的灵魂归于亡者之国。无论如?何, 我都?不能让亡灵天灾的惨剧再次上?演了。” 伊尔点了点头, 转身走向了人海。 珞珈看向广场正中。 或许是没来得及, 或许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这场审判,加百列的遗体还被悬挂在原处, 没有取下来。 火刑架已经?被架了起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高?、更?大,堆放着?更?多的柴火。 桑蒂斯还没有出现, 主持审判的法官也没有出现,公审还没有正式开?始。但?火刑架两旁各自放着?一个只在顶部开?有圆形孔洞的木箱,木箱前放着?两小堆豆子,一堆被涂上?了红色,一堆被涂上?了紫色。 珞珈推测,这些都?是用来公审投票的道具。 不过,这两堆豆子的数量似乎有点少。珞珈曾经?从农户手中买过豆子饲喂骡子,凭那时候的经?验,她能估算得出,这两堆豆子加起来最多只有一千枚。 若摩城的居民绝不仅仅只有一千人,若是人人投票,这些豆子怎么可?能够用? 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一位穿着?大红底色、黑色花纹长袍的老者走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虽然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但?他的神情却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 “是美迪奇斯大法官!” 人群中有人惊呼:“他居然还活着?!” “唉,大法官变得这么憔悴!被异种猎人抓走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他了。” “法官大人!带领我们审判罪人吧!把罪人押上?火刑架吧!” 美迪奇斯大法官在高?台上?央站定,抬起双手向下一压,语气平静地说:“肃静。” 他不是魔法师,无法让自己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威严而冷漠的气质,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看得出,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官,在若摩城内拥有极高?的民望。 人们都?相信,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是正义与权威的化身。 “仰仗桑兰公国的统治者、洛尔贝涅与夏亚之友、桑兰大公安德鲁陛下的光辉,本庭将开?始对前任若摩伯爵、异种猎人团长、私生?子桑蒂斯的审判。” “由于被告桑蒂斯情况特殊,其罪行有目共睹,本庭将省略多余的繁文缛节,仅保留以下几点必要步骤:公诉人宣读被告的犯罪事实,陈述相关证据;被告自我辩护;以及市民对处刑方式的投票。在投票环节,所有在若摩城内居住超过十年,且在今日之前拥有四千金币以上?经?由利奥波德银行认证的合法财产的桑兰公民,不限年龄、种族、性别与职业,均有资格以匿名投票的形式决定被告人的处刑方式。在投票过程中,每一位投票人都?有资格与被告人进行简短的交流,但?不允许在此环节对其使用暴力,或言语辱骂,否则将被视为蔑视法庭。投票环节结束后,如?果所有投票人都?同意对被告人处以火刑,那么,被告将会?被当场处以火刑。如?果有人,哪怕仅有一人,不同意被告被处以火刑,那么,被告将被处以绞刑。” 原来如?此。 珞珈暗道。 只有拥有大量财富的若摩城居民才有资格参与投票,怪不得只准备了一小堆紫色的豆子。 四千金币不是个小数目,若摩城虽大,能够拥有这么多财产的人也是人群里的极少数。 两堆豆子加起来只有一千枚,但?足够给这些人用来投票了。 “为了保证投票的匿名性与真实性,本次投票采取以下形式:投票人将拿取一红一紫两枚豆子,如?果同意对被告人处以火刑,就将红豆子放进左边的箱子,紫豆子放进右边的箱子。反之,就将紫豆子放进左边的箱子,红豆子放进右边的箱子。投票结束后,如?果左边的箱子出现了紫豆子,就说明?有人不同意对被告施以火刑。” 珞珈打量了一下那两个投票箱。箱子顶部的空洞足以让人把两只手攥成拳头同时伸进去,而他在箱子里松开?了哪只手,让哪枚豆子落了下去,谁都?无法看清。 “现在,公审开?始,请公诉人莫里亚阁下入庭,其余人等继续保持肃静。” 珞珈明?显感觉周围人群的气氛消沉了下来。 虽然出于对大法官的敬重,人们没有大声喧哗,但?窃窃私语依旧如?水波一般扩散了开?来。 “什么嘛,还以为人人都?能参与公审呢,结果还是让那群老爷们来。”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看了,没意思,亏我误了半天工来。” “想也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算了,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有陪着?老爷们玩过家?家?的时间,不如?去做工。”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等公诉人莫里亚阁下终于站在高?台上?时,广场上?的人数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看也不看台下的人群一眼,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语气平缓地念着?早就写好的起诉状,陈述着?桑蒂斯的罪孽——杀害加百列阁下,杀害古德温伯爵一家?,以私生?子的身份窃据伯爵之位,盗领宫廷年金,玷污神圣的封爵系统,以异种猎人团长的权力掠夺公民私有财产,残害异种等等,证据确凿,请诸位市民认清其人罄竹难书、天理难容的罪行,对他做出公正的裁决。 接着?就到?了被告的自我辩护环节。桑蒂斯被反绑着?双手,由两名卫兵押送到?了高?台之上?。 他出现后,人群沸腾了。 “罪人!” “去死!” “我的妻子怎么可?能是异种?我们在夏亚生?活的时候,医生?说过,兔唇是很常见的遗传病,根本不是被魔鬼附身了!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珞珈眯了眯眼睛,试图隔着?人群看清桑蒂斯的神情。 他的神情不见慌张,不见愧疚,有的只有听天由命的平静与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期待。 珞珈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是在期待接受火刑,成为亡灵的将领,还是期待有人能够“原谅”他,让他以没有那么痛苦的方式死去? “被告桑蒂斯,”法官说:“你?可?以为自己辩护了。” 桑蒂斯转头看向他,微笑着?说:“法官大人,我认识您。” “我也对您不陌生?。” 美迪奇斯大法官抬起双手,大红色的袍袖顺着?他的手臂滑落,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这些都?是拜您所赐。我想,这里的所有人,都?曾直接或间接地领受过您的赐教。” “您高?看我了,法官大人。我不像您,是真理与正义的卫道士。我是前任大公陛下忠实的猎犬,我只撕咬主人指定的猎物。而对于主人的亲朋好友、主人的得力助手,我一向懂得如?何摇尾乞怜。相信我,拿着?豆子的三百人里,恨您的人一定比恨我的多。” 桑蒂斯偏了偏头:“倒也不是说那三百人里会?有什么人会?选择饶过我,让我死得痛快点啦……毕竟谁不喜欢看火刑呢?法官大人,我说我认识您,也不是因?为你?我这一两年的龃龉。” “我认识您,早在二十年之前。那时候您还不是大法官,只是若摩城第一法庭的审判长。还记得吗,大人?您亲手签署了让我父母婚姻无效的判决书,让我成为私生?子。” 美迪奇斯冷声说:“被告不得陈述与本案无关的内容。” 桑蒂斯耸了耸肩:“好吧,我不说了。不过,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还能对您说些什么了。既然您执行了我生?命中最初的审判,那么,最后的审判,也交由您来执行好了。关于我犯下的罪行,莫里亚阁下的陈述并无偏颇。我不为自己辩解,也不乞求怜悯,因?为我不值得怜悯,也从来不曾得到?过怜悯。我只希望得到?公正的判决,让我走向本该属于我的结局。” 第 268章 [vip] “我怜悯你” “真是狂妄啊……” “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凭什么不愧疚?” “不用审判了,直接把他烧死吧!” “烧死他!烧死他!” “谁敢投反对票,就把谁和他一起烧死!” 与台下激愤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依旧保持着冷漠神情的美迪奇斯。 整场审判中, 他只在向桑蒂斯出示手腕上的伤痕时流露出了一些情感,而那些情感也稍纵即逝。 “被告自我辩护阶段结束,接下来是投票环节。” 他示意人群把注意放在投票箱前的两堆豆子上:“请有资格投票的人上前,向我的助手领取一红一紫两枚豆子。在真正投票之?前,你们有权利和被告人进行简短的交流——而我也建议每一个投票人都充分?行使这项权利。你们手中的豆子将会决定这个人在生命中最后一天的命运——是像四年来被押送到中央广场上的每一名异种一样被烈火焚烧,还是痛痛快快地被施以?绞刑;因此, 无论?你们之?前和这个人是否熟悉,是否有过交集,你们都应该来和他对话, 认识现在的他。” 两堆豆子后站着一个面容和煦的年轻人, 他脸上挂着谦恭的笑意, 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等待第一个来者。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直到有人走上高台, 打破了沉默。 第一个走向那两堆豆子的, 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夫人。 她?看上去三十岁出头, 穿着裙摆宽大的长裙, 手上拿着小巧精致的象牙折扇。她?的面容隐藏在遮阳帽前垂下的蕾丝面巾后, 只能看到一双艳红的嘴唇。她?经过珞珈身边时,带起了一阵优雅馨香的微风, 珞珈从?中分?辨出了数种名贵香粉的味道?。 夫人拿起了两枚豆子, 年轻的助手向她?微微欠身:“日安,莫妮卡夫人。” 莫妮卡夫人走到桑蒂斯面前, 用她?轻柔而又低沉的声音问道?:“您还记得我吗,桑蒂斯阁下?” 桑蒂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您,夫人。” “那您总该记得我的父亲、兄长、丈夫、继子。我的父亲,是一名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我的兄长,和父亲一起脚踏实地地经营家里的林场。我的丈夫,是高贵富有、德高望重的男爵阁下,我的继子,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成为了效忠大公陛下的高官。而他们,都在三年前被您押上了火刑架。您还记得,您是以?什么名义污蔑他们为异种的吗?” 桑蒂斯回想了一下:“唔,我似乎记得有过这么一家人。但他们究竟触犯了什么罪行,我记不清了。但是您,我倒是还记得。比起当年,您现在的气色好了许多。这些年来,您过得好吗?” 莫妮卡咬牙切齿:“我过得不好。我尊敬的父亲,亲爱的丈夫,都因你而死。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孤独与痛苦之?中。我时常在想,如果他们当时活了下来,我现在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是迷茫,越是痛苦。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我要?让你被烈火焚烧,就像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被良心折磨一样。” 桑蒂斯耸了耸肩:“那就祝您得偿所愿,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6) 夫人。” 莫妮卡夫人将手中的豆子投进了封闭的投票箱,攥紧折扇走下了高台。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人群,走向了高台。 他们有条不紊地与看守豆子的年轻人互相打招呼,仿佛彼此都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接着,他们走向桑蒂斯,或是声泪俱下,或是面无表情地控诉着他的罪行。最后,他们把豆子投进票箱。 珞珈闭上眼睛,用魔法强化了视觉,让自己能透过木箱,看清豆子的颜色。 不出意外的,左边的投票箱子里只有红色的豆子——所有参与投票的人,都认为桑蒂斯应该被施以?火刑。 因为桑蒂斯而失去至亲至爱,心怀悲愤的人,自然希望以?眼还眼。因桑蒂斯而得了好处的人,不愿承认自己得到的利益居然脱胎于罪恶,于是希望将桑蒂斯这个“罪魁祸首”以?正义的方式铲除,这样自己的良心上也获得了解脱。与桑蒂斯没?有产生直接关联的人,既然站上了投票台,胸中自然也燃起了熊熊的激情,想用手中的豆子做些什么——有什么比让一个活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被活活烧死更有成就感的呢? 这些人不会像卡门.昆汀一样,因施火刑而夜不能寐。因为若摩城的居民已经见惯了火刑,早已麻木。 在这样的人群里,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反对火刑的人呢?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略过一众或愤怒或麻木的人群,定格在一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人身上。 这个人默默地站在人群的边缘,不发?一语,神情并不悲伤,也并不愤慨。他深绿色的眸子里,是深深的不解。 是埃莱森。 他也来旁观公审了? 珞珈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于他会来见证桑蒂斯的最终结局——毕竟这个人可以?说是害死他兄长的罪魁祸首,而是惊讶于,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会和普通民众们一起站在人群里。 她?穿过人群,在埃莱森的身边站定。 “日安,埃莱森阁下。” 她?向埃莱森微微鞠了一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埃莱森转头看向她?,眼睛微微睁大:“魔法师阁下。”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我还以?为,您身为魔法协会的成员,不会过多关注桑兰的政治。” “我可不是魔法协会的成员,”珞珈苦笑:“我只不过是一个野路子出来的自由魔法师而已。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并不关心人类国度的政治,我关注的只是即将被审判的这个人而已。这件事说来奇怪,但他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是么。” 埃莱森神色淡淡:“那我们或许有着相似的处境。我也关注着他的结局。” “但和我不同的是,您有资格去决定他的结局。” 珞珈摊了摊手:“您是手里拿着豆子的那三百人之?一,不是么?而我只是个外来的魔法师。” 埃莱森沉默不语。 “您为什么不上台去投票呢?” 珞珈问。 “……因为我仍心怀疑惑。” 埃莱森终于开口。 “我知道?这个人罪大恶极,这几年来,他犯下了无数罪行,但这其中令我在意的,只有我兄长之?死。我知道?桑蒂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却?不是一个不受控制地、随时随地发?泄自己疯狂的疯子。若非如此,大公……前任大公陛下怎么敢把异种猎人军团的掌控权交给?他?” “所以?,我心怀疑惑——为什么是我的兄长?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兄长,成为了他发?泄疯狂的出口?” “我的兄长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勉强要?说的话,我的兄长是他所在骑士团的团长,在古德温一家被害案之?后,为了给?贝尔达先?生报仇,我兄长曾与桑蒂斯起过冲突。可仅仅是这两件事情,为什么会引起如此强烈的报复?” 珞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于桑蒂斯来说,加百利是那种“本该属于他的生活”的剪影。 他本该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贵族家庭,有疼爱他的父母,有一起长大的挚友,可是命运的作弄,却?让他的生活陷入了悲惨的低谷。而在这低谷里,他窥见了本该属于他的,富足而又美满的生活的一角,那就是加百利。 因此,加百利成为了他一切疯狂的出口。 埃莱森抿了抿唇:“我曾经在一次沙龙上得到过与美迪奇斯阁下交流的机会。阁下认为,‘法官不可带着疑惑写?下判决书?’。如果想要?给?犯人降下公正的裁决,法官必须足够了解犯人——了解他的罪行,了解他的动?机。如此,法官的人格才能高于犯人的人格,才能对他降下裁决。或许这种理?论?并不是法学?界的主流思想,但我却?赞同他。如果不对桑蒂斯有足够的了解,我就无法走上台去,用手中的豆子决定他的命运。” 珞珈说:“埃莱森阁下,或许,我能解开你的疑惑。” 于是,她?将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诉说给?了埃莱森,从?两份判决书?,到加百利遗失的心脏。 听完她?的陈述之?后,埃莱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像是解开了什么疑惑似的说:“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桑蒂斯为何而疯狂。 “埃莱森阁下,”珞珈说:“既然您已经明白了桑蒂斯疯狂的理?由,那么,您将对他降下怎样的判决?” 冥冥之?中,她?觉得,格维尔为桑蒂斯设定的终焉,掌握在埃莱森的手中。 埃莱森手中的豆子,将决定桑蒂斯和整个世界的命运。 埃莱森无光的深绿色瞳孔中浮出一丝坚定:“我要?将他要?求的、应得的东西给?他。” 他走出了人群,走上了高台。 当他出现之?时,人群寂静了一瞬。 “是埃莱森阁下……” 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爆发?出了剧烈的窃窃私语:“他居然还活着……” “他是来收殓加百利阁下的遗骨的吗……” “为罪人降下审判吧,埃莱森阁下,在所有人当中,你最有资格审判他……” 豆子堆后的年轻人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日安,埃莱森阁下。” 埃莱森向他点了点头,拿起两枚豆子,走到了桑蒂斯面前。 “日安,桑蒂斯阁下。” 埃莱森深吸一口气:“在我最离奇的想象之?中,也想不到我们最后会在这里相遇。” 一反常态地,桑蒂斯没?有接话。 埃莱森也不等他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头顶:“但这样也好……在加百利的注视下,我将为你带来终局的审判。” 桑蒂斯依旧没?有说话。 “您不与我搭话,为什么呢?我可是很想与您对话。就在昨天晚上,我不惜背弃君主的信任,也想要?来到您的身边,听您亲口解答我的疑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昨晚的行动?失败了,好在还有现在这个机会。” 埃莱森问道?:“我听说,接受公审是您自己的选择,我以?为,您会和每一位拿着豆子的人交谈。您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我到底有什么不同,以?至于让您都畏缩了起来?” 桑蒂斯张了张嘴,嗓音干涩:“把你的豆子放进投票箱,然后离开。” “您是想要?激怒我吗?” 埃莱森说:“激怒我,好让我把豆子投进左边的箱子?” “难道?这不是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吗?” 桑蒂斯反问:“难道?你不是为了看我被架上火刑架,为你兄长报仇,才来到这里的吗?” “不。” 埃莱森摇了摇头:“我是为了审判您而来,是为了给?您带来本该属于您的结局而来。” 他转过身来,背对桑蒂斯,面向广场上的人群:“桑兰的国民们,或许你们曾经在某些时刻见过这位异种猎人的团长,或许你们的家庭曾经因他而破碎,但你们一定不了解真正的他。” “这个人的本名叫做桑蒂斯.古德温,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古德温伯爵,他的母亲是来自洛尔贝涅的贵妇人,葛丽儿.谢尔蓝卡女士。屠龙之?战爆发?之?后,桑兰公国和洛尔贝涅的关系破灭,他父母的婚姻因此破碎。” 埃莱森看向美迪奇斯:“想必法官大人也还记得,古德温伯爵夫妇无法接受从?此天各一方的结局,选择了殉情。” 美迪奇斯开口说道?:“埃莱森阁下,您不该将这两位尊敬的人称为‘夫妇’,因他们的婚姻已归于自始无效。” 埃莱森叹了口气:“是的,因为他们的婚姻归于无效,这位桑蒂斯阁下也就称为了失去姓氏的孤儿。古德温的姓氏、头衔、爵位、财产,全部由他的远亲,‘幸运的古德温一家’继承。当他的远亲们顶着他父母的头衔与爵位,住在他父母的宅邸中,用他父母的财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时,桑蒂斯正在孤儿院里喝着馊掉的萝卜汤,吃着硬如石块的黑面包,还因为他的发?色与瞳色受尽冷眼与折磨。” “他原本不必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的。他的父母原本为他准备了退路——他们将大部分?财产控制在了一份托管契约之?下,如果小桑蒂斯的生活得不到保障,这份契约会立刻生效,将所有财产都划归他的名下。但是,已经继承了这些财产的幸运的古德温阁下,又怎么肯接受这一点呢?因此,他凭借着权力,让原本就一无所有的桑蒂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而就在幸运的古德温阁下发?挥手段,让桑蒂斯失去契约财产的那一天,他在银行第一次遇见了我的兄长加百利。那一次的相遇,在数年之?后,驱使着他加入了加百利所在的骑士团,遇见了同在骑士团的贝尔达.古德温,并与他成为了朋友。” “在一次古德温夫人举办的沙龙上,贝尔达将桑蒂斯介绍给?了他的父母,桑蒂斯这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得知了自己本应拥有什么、又彻底失去了什么。在那天晚上,他杀死了‘幸运的古德温’一家所有人——或许你们曾经听说过这场灭门惨案,但并不知道?它?发?生的缘由。那么,我今天告诉你们,‘幸运的古德温一家’的灭门惨案之?所以?会发?生,是源自命运的捉弄,源自一名男子的贪婪与残忍,源自一个身世悲惨之?人走向毁灭的疯狂。” “从?那以?后,桑蒂斯就归入了水系法师弗里曼的麾下,为他执行一些隐秘的计划。弗里曼死后,他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以?……以?我兄长加百利之?死作为投名状,换取大公的信任与贵族的身份。这之?后的故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埃莱森回过头来,注视着桑蒂斯的眼睛:“如今,我站在你的面前,在加百利的注视下审判你的罪恶。你说,你想要?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那么我便把它?给?你。” “桑蒂斯,你本该被人怜悯。” “你身世可怜,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时,就失去了爱护你的双亲,被剥夺姓氏、驱逐出家园,你本该被人妥善地抚养长大,可是你没?有。你的父母为你计量深远,在世之?时便为你留下了足以?庇护你的托管契约,你本该依靠着这笔财产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你没?有。你天赋惊人,才华横溢,本该被人群簇拥,拥有令人艳羡的友情与爱情,可是你没?有。你所遇到的,是欺凌你的抚养者,是谋夺你财产的恶亲。他们或是厌弃你,或是憎恶你,没?有一个人怜悯你。” “可是,你本该被人怜悯。本该有人怜悯你的孤苦无助,本该有人将你拽出泥潭。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善人,这么多的圣人,可是,你却?一个都没?有遇到。” “现在,我将你本该拥有的东西给?你。” 埃莱森像是释然了一般,呼出一口气:“桑蒂斯,我怜悯你。” 他抬起了左手,让众人看清他手中紫色的豆子。 “我愿让桑蒂斯免受火刑之?苦。” 语毕,他将紫色的豆子投进了左边的票箱。 第 269章 [vip] “是谁要见我” “归去吧, 归去吧,漂泊的灵魂……” “乘上我的长舟,拨动我的船桨, 翻腾的水流托举着我, 我将归于亡者之国……” “舍弃别离之苦,舍弃哀怨之苦,舍弃憎恶之苦……归去吧,归去吧……” 珞珈站在安德鲁身后,转头对身边的莉迪亚斯客观地点评:“这渡海歌唱的水平一般,不如让我来。” 莉迪亚斯无奈地扶额:“珞珈大人, 少说?两句吧……” 她?以眼?神示意前?方?:“毕竟,这也是他?父亲的葬礼。” 听?到莉迪亚斯的声音,安德鲁转过身来, 微笑着说?:“没关系的, 珞珈阁下。对于我而言, 这不仅仅是父亲的葬礼, 更是埋葬旧时代、迎接新时代的仪式。这样快活的日子, 大家都应该高高兴兴的,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必有所忌讳。” 这是当?然的。 珞珈心想?。 前?任桑兰大公的葬礼上, 最快活的不是曾经被他?残害的国民, 而是继承大公之位的安德鲁——这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 正如安德鲁所说?,这也不仅是桑兰大公的葬礼。 她?的目光落在了即将驶出亡灵渡口的灵舟船队上。 没错, 这场渡海仪式送别的对象不仅是桑兰大公, 还有被他?藏匿的一万人的骨灰,以及加百利和桑蒂斯。 那天的公审结束后, 桑蒂斯没有被推上火刑架,而是被当?场执行?了绞刑。 从?投票结束,到被执行?绞刑,他?都一言不发,不知对自己?“本应得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看法。 行?刑之后,他?的遗体和加百利的一起被运送到亡灵渡口附近存放,并于数日之后的集体渡海仪式一同渡海。 仪式之上,加百利的遗体首先乘坐长舟从?渡口离开,接着是存放骨灰的长舟,最后才是桑蒂斯和桑兰大公的遗体。 出于种种考虑,安德鲁没有为他?的父亲准备符合君主身份的奢华长舟,而是使用了与普通贵族无异的普通长舟,并且也没有陪葬仆人和侍女?。 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薄葬”,某种意义上也抚慰了痛恨前?任大公的国民的心情。 仪式结束之后,安德鲁在桑兰大公的书房接见了珞珈和莉迪亚斯。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他?的模样变了很多。原本朴素的作战服换成了属于君主的紫色华服,眉眼?间的从?容也远非之前?的踟蹰犹豫可比。 “桑兰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接下来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洛尔贝涅?” 莉迪亚斯微微欠了欠身:“尊敬的大公陛下,您希望我们留下来吗?”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自然希望朋友们都能留在身边,留得越久越好。可是,我同样也知道,朋友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责任与追求,与其强留在身边,不如在适当?的时候分别。距离上虽然遥远,但我们的心却依旧贴近。” “那么,请允许我们向您辞行?。” 莉迪亚斯说?:“我们将即日启程,离开桑兰,回到洛尔贝涅,我母亲的城邦。这一别后,以你我的身份,或许很难再见了……但是,安德鲁……”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愿我们还能够再见,愿我们的心不会远离。” 安德鲁的微笑渐渐消失,面容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良久之后,他?语气低沉地说?:“莉迪亚斯,曾经我们都认为,即使世界如何?变化,总有一些独属于我们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但经历了一切之后,或许我们都已?经发现,那些东西正在悄悄地起变化。” “但是,莉迪亚斯,我想?告诉你的是……” “……纵使它正在起变化,但我的心是愿它不变的。” 他?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了莉迪亚斯:“这是我以桑兰大公的名义写给?迦尔维亚陛下的信。我向她?表达了和平的愿景,为我父亲曾做过的那些伤害了洛尔贝涅、伤害了她?的事情而致歉。或许这样一封信不足以让桑兰与洛尔贝涅化敌为友,但这却代表了我的意志与坚持。请帮我转交给?陛下。” 莉迪亚斯接过文件,微微愣怔,接着笑了:“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她?将手抚上心口:“我的心也是愿它不变的。” 安德鲁也笑了起来。透过这个笑容,珞珈隐隐看见了当?初那个愿意为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而冒着风险将自己?的计划提前?一天的人。 “恕我无法公开为你们送行?了。” 安德鲁说?:“毕竟,你知道……你的身份,在桑兰仍然是一个禁忌。” 安德鲁不打算贯彻他?父亲的“仇视洛尔贝涅”的政策,但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在现在的桑兰,若是提到“洛尔贝涅”,还是会招来不少冷眼?。 洛尔贝涅的皇储正在若摩城——这是绝大多数桑兰人目前?无法接受的事情。 眼?看着气氛轻松了下来,珞珈半开玩笑地说?:“既然无法送别,不如陛下多给?我们一些金币,用作路上的盘缠吧?” 她?耸了耸肩:“毕竟,我们也为陛下效忠了一段时间。” 安德鲁笑了出来:“这是当?然的,珞珈阁下,请不必担心。你们曾经给?予我的帮助,我会一直铭记在心底。” 他?拍了拍手,罗德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呈了上来:“请收下这些金币,用作回到洛尔贝涅的路费。” 珞珈转头看了看莉迪亚斯,莉迪亚斯微笑着说?:“请收下吧,珞珈大人。在我们三?人里,您是最适合掌握财产的人。” 伊尔翻了个白眼?:“没错,毕竟你可不会像某人一样,把所有的盘缠都用来赌马,还全都输光了。” 莉迪亚斯苦笑一声:“……没错。看来,我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个罪名了。” “你知道就好。” 收下钱袋后,珞珈三?人离开了王宫,准备立刻启程回洛尔贝涅。 马倌将他?们的马儿?牵了出来,他?们的马儿?在王宫里被喂养得膘肥体壮,还换上了新马鞍、新笼头,看起来焕然一新。 “真是奇怪,”马倌拍着骡子的脖子 ,奇怪地喃喃自语:“为什么这匹马儿?怎么喂都不见胖呢?明明比别人吃得都多。” 珞珈立刻接过骡子的缰绳:“这……它天生就吃不胖。” 亡灵践踏的主食是鬼魂,光吃豆饼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莉迪亚斯驱马来到珞珈的身边,歪着头说?道:“珞珈大人,出城之后,要不要再来一场赛马?” 珞珈翻身上马:“当?然要来。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那就让我们各凭本事吧!” 关于这场赛马最终的胜负,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各执一词。 有的学派认为,“天灾的利刃”,“手捧太阳之人”,第四纪元最后的伟大君主,莉迪亚斯陛下在骑士的技艺上仅次于她?的母亲,同时代的骑士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她?媲美。另一个学派则认为,那天的胜利属于与陛下赛马的无名魔法师。史书上未曾记载她?的名字,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去往了何?处。 一位与莉迪亚斯陛下同时代的历史学家曾怀着求是的心态,在觐见之时向陛下求证那天的胜负,并询问那位无名魔法师的身份。陛下只是微笑着说?:“我只记得,那一天,胜利归于一位实至名归之人。至于她?的身份么……她?是我的……”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我是她?的亚希伯恩。” 亚希伯恩,是风靡大陆的《天灾骑士传奇》的作者。传闻中,他?与迦尔维亚陛下一同旅行?,作为见证者,记录下了迦尔维亚的伟大旅程。 除此之外,陛下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若摩城后,历经十几天的日夜兼程,再加上偶尔用传送魔法作弊,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珞珈回到了金顶之城。 金顶之城和她?离开时并无什么不同,依旧是高耸的城墙,宽阔的街道,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只有街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进城之后,莉迪亚斯下了马,牵着缰绳在街上漫步,语气难得变得轻松:“太好了,珞珈大人,我的使命终于接近完成了。” 接下来,只需要面见迦尔维亚陛下,将屠龙的捷报与安德鲁的信件带给?她?,就可以阻止一触即发的战争。 “而我的使命也要完成了。” 珞珈说?:“我答应了陛下,要将你带回到她?的面前?。” 莉迪亚斯微微一笑:“那么,珞珈大人,请允许我邀请你一同进宫,面见我的君主。我要将您一路上的英勇表现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她?,我想?,她?会十分欣慰的。” 珞珈正要答应,却忽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她?崇拜了十几年、直到最近才得知对方?是自己?生母的皇帝。 迦尔维亚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毕竟是她?亲手将自己?托付给?了兰伯特.休,可是,上次见面,她?却没有与自己?相认。她?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抱有什么态度?自己?如果贸贸然与她?相认,她?会不会觉得为难?如果自己?装作不知道这层身世,不与她?相认,她?又会不会有些难过?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拒绝了:“莉迪亚斯殿下,请恕我不能陪同您一起进宫了。我……我需要拜访一位住在金顶之城的熟人。” 像是听?出了她?的迟疑,莉迪亚斯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珞珈大人。当?你准备好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进宫见她?。” 他?们由南门进城,在西区赫舍尔大道的丁香旅馆前?分别。莉迪亚斯和伊尔从?西门出城,前?往皇宫面见迦尔维亚。珞珈走进丁香旅馆,想?要订上一间有着柔软床铺、落地玻璃窗的套房,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醒来之后,最好还能一边喝着席丹堡啤酒,一边吃一块烤得焦香四溢的小羊排。 一进丁香旅馆,她?就感?受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顺着目光的来处看去,她?发现大厅侍者步履匆匆地向她?走来。 珞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她?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法袍,既没有沾满泥巴,也没有沾着血迹脑浆之类的可疑液体,只在鞋帮和下摆处有少许灰尘。总体而言,是个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体面人。 想?到这里,她?的底气足了一些,不怕对方?将自己?扫地出门了。 “珞珈阁下,”侍者来到她?的身边,热络地说?:“您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了您好久。” 珞珈眨了眨眼?,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的欢迎。 “回来?” 她?指了指自己?:“您确定是在说?我吗?请容我提醒,金顶之城里有成百上千个名叫‘珞珈’的人。” “我怎么会忘记您呢!” 侍者满脸笑容:“您忘记了吗,您曾经下榻过鄙店的蓝宝石套房,奥古斯汀阁下还曾拜访过您。” 珞珈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确实曾经住过这间旅馆。那时候她?第一次来到金顶之城,从?罗莎琳达手里赚了一大笔钱,就住进了阿诺德推荐的高档旅馆,想?着奢侈一把。 没想?到,这里的侍者倒还一直记得她?——或许他?们记得每一位住得起高级套房的顾客。 “我想?起来了,”她?笑着说?:“我确实曾经住在过这里。那么,我上次住过的套房现在还空着么?” “我们一直为您保留着,从?那时候起,再也没有让人去住过。” 侍者领着她?上楼,将她?引到蓝宝石套房里。 房间窗明几净,床单都是新换的,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枕头拍得松散柔软,让人想?扑上去一梦不醒。窗边的长颈花瓶里还插着一束新鲜的花朵,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盥洗室的屏风后摆着一个浴桶,浴桶里是冷热适中的清水,旁边还摆放着干净的浴巾和香皂。 既然店家已?经准备妥当?,珞珈也就不客气了。 她?洗了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浴袍。走出盥洗室后,午餐也已?经准备好了。主菜是丁香旅馆的招牌烤小羊排,配着蛤蜊莳萝汤、奶油面包和席丹堡啤酒,饭后甜点是一块洒着糖霜的蛋糕。 酒足饭饱之后,珞珈叫住了侍者:“是谁想?要见我?” 如此细心的准备,不会是店家自发的——她?自问自己?上次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出手阔绰到让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金顶之城里的某个人想?要见她?,于是包下了她?住过的套房,打听?到了她?爱吃的菜品,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在心里细数自己?在金顶之城里认识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们——不会是莉迪亚斯,她?们刚刚分别。难道是她?的老主顾罗莎琳达?或者是阿诺德?又或许是…… “这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知道的事情。” 侍者说?:“我们只知道,有人付了大价钱,让我们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如果对方?想?要见您的话,或许她?会自己?上门。” “她??” 珞珈挑了挑眉:“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所知。” 侍者自知说?漏了嘴,陪笑一阵,离开了套房。 珞珈扑倒在松软馨香的大床上,喃喃地对格维尔说?:“你说?,会是谁想?见我?” 格维尔说?:“无论?是谁,她?一定等不了太久。等你睡醒,就能见到她?了。” “睡吧,我会守在你的身边。” 珞珈缓缓闭上了眼?睛,数日的疲惫一拥而上,将她?拖入了深沉的睡眠。 睡梦之中,她?好像来到了另一个未曾有过记载的国度,经历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奇事,直到一阵轻柔的声音将她?唤醒。 “……阁下,珞珈阁下……” 她?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梦境像流水一般消逝,她?想?起了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侍者站在她?的床头:“珞珈阁下,有一位大人想?要见您。” 她?坐起了身:“我该如何?称呼这位大人?” 侍者苦恼地说?:“这位大人的身份异常尊贵,她?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口中。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您应当?称呼她?为‘殿下’。” 第 230章 [vip] 莉迪亚斯陛下 “殿下?” 有那?么?一瞬间, 珞珈以为是她的老朋友薇薇安殿下来到金顶之城了。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薇薇安不知道她曾经住过丁香旅馆,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好心地常年包下蓝宝石套间等她。 那?么?, 如果不是薇薇安的话?, 曾经与她认识,知道她住过丁香旅馆,有财力包下整间套房,并且有资格被称为“殿下”的女性…… 珞珈的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是安德莉亚殿下吗?” 珞珈问。 迦尔维亚的妹妹,牧羊女出?身,血管里?没有一滴贵族的血, 却荣封亲王,尊贵无比的安德莉亚。 她的姨母。 犹记得上次见面时,安德莉亚拉住她, 要把?自己的所有珠宝都送给她——或许那?个时候, 安德莉亚就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察觉了。 “亲王殿下在哪里??” 珞珈问:“我要去哪里?觐见亲王殿下?” “您不必匆忙。” 侍者说:“殿下自会来见您。”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您瞧, 殿下这?就来了。” 珞珈抬头看向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一个披着黑色长斗篷的女人闯了进来。 她来得匆忙, 一头棕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 映着下午炽烈的阳光, 恍然间有些像莉迪亚斯的金发。 是安德莉亚。 珞珈立刻站起?身来:“殿下!” 安德莉亚站定在屋中, 定定地看着珞珈, 仿佛不相信她真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你……你……” 她喘了口气:“你终于?……终于?回来了,珞珈。” 珞珈笑了笑:“我回来了, 殿下。”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面前的这?位殿下, 也就是自己的姨母相处。是要用对待薇薇安的礼仪来对待她吗?还是有着更为隆重严苛的礼仪?或者,要像对待莉迪亚斯那?样随意而亲切? 安德莉亚上前一步, 握住了她的手臂:“珞珈。你……你知道了吗?” 珞珈抿了抿唇:“我应该知道什么??” “是莉迪亚斯谋划的一切,还是我自己的身世?” 安德莉亚大松一口气:“伊莲娜女神在上……你已经知道了。” 她倒退两步,拉着珞珈坐在了桌边。 “日前我收到了珍妮骑士的来信,才知道你居然去了夏亚,还参加了骑士比武大会……你明明是个魔法师,为什么?会参加骑士的比武大会?”· 原来她接到了珍妮骑士的来信。 珞珈恍然。 怪不得安德莉亚会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之前见到珍妮骑士的时候,她就将自己当作了迦尔维亚的女儿。 不过,她倒不知道安德莉亚和珍妮骑士也有往来。 “您居然和珍妮骑士有书信往来。” 珞珈说:“在《天灾骑士传奇》里?,可未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天灾骑士传奇》里?的安娜,是迦尔维亚的妹妹,是她永恒的守护与拯救的对象。至于?她与谁交际、与谁要好,一概没有描述。 安德莉亚笑了笑:“他……亚希伯恩的心中只有迦尔维亚,所记所载的,都是与迦尔维亚有关的人与事。我与珍妮骑士的交际,当然不在他的眼里?。” “珞珈……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珞珈愣了。 几乎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兰伯特虽然关心她,但知道她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格维尔与她形影不离,莉迪亚斯与她未曾经历过离别——思来想去,这?竟然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纯然的关心。 “我还好。” 她说:“顺利地完成了陛下的任务,还和莉迪亚斯殿下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冒险……不虚此行?了。” “什么?陛下殿下的,”安德莉亚笑着摆摆手:“我最?不愿意听人这?样说。迦尔维亚变成了陛下……哈哈,二?十年了,我想到这?件事,依旧觉得好笑。” “她……” 珞珈迟疑了一瞬:“她……还不是陛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安德莉亚托着下巴,歪着头看向珞珈:“你是想问‘牧羊女’迦尔维亚,还是‘天灾骑士’迦尔维亚?” “我都想听一听。” 珞珈说。 “‘天灾骑士’迦尔维亚的事迹,你大抵已经在那?本传奇故事里?看过了。亚希伯恩的记述详尽无遗漏,我也没什么?可以补充的。倒是牧羊女迦尔维亚的故事,我还有许多可以说给你听。” 于?是她就开始讲述迦尔维亚成为骑士之前的故事,包括她们如何一同?在洛尔贝涅的农家长大,如何一同?照料家里?的五只山羊,如何驱赶对安德莉亚——那?时称作安娜——图谋不轨的乡间流氓,如何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如何变卖家中仅有的财产,如何逃离那?个危机四伏的小村庄,迦尔维亚如何在月光之下向她发誓,要用生命守护她。最?终,迦尔维亚成为了天灾骑士,而她成为了诗歌记载中永恒的符号,被热爱、被保护的安娜。 《天灾骑士传奇》的读者们念念不忘的,是迦尔维亚从邪恶的海盗手中救出?安娜后,和她一起?遥望朝阳升起?的那?座悬崖。而安娜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和迦尔维亚一同?长大的那?个小山村,那?时的迦尔维亚永远比她高上半个头,永远能轻而易举地摘下高处的花朵,别在她的鬓边。 “无论最?后她成为了谁,是骑士还是皇帝,她都永远是我的姐姐,是我的迦尔维亚。所以,当我知道她放弃了你时……” 安德莉亚欲言又止:“……那?时我以为,她放弃的不止是你,还有身为‘迦尔维亚’这?个人的亲情。我很生气。” “所以你才让迦尔维亚……” 珞珈“呃”了一声:“去……” “我让迦尔维亚去吃屎。” 安德莉亚从容地说。 珞珈默然不语。 安德莉亚紧紧地握着珞珈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上次见到你之前,我只知道迦尔维亚生下了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她放弃了这?个孩子,接受了精灵族送来的‘完美的储君’。我爱莉迪亚斯,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南瓜派,可我却没法不为了你的遭遇而心痛……好在,好在,她没有放弃你。那?天之后,迦尔维亚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珞珈,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珞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受苦的地方。陛下……母亲她将我托付给了一个,呃……” 她想说“母亲把?我托付给了一个很好的人”,但话?到嘴边,还是无法违心地把?兰伯特.休称为一个“很好的人”,于?是只能含混道:“老师他对我很好。” 安德莉亚笑着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别忘了,骑士、诗人、魔法师的冒险里?,也有我的一席之地。” 珞珈抿唇一笑,轻轻揭过了话?题:“您来找我之前,有没有进过宫?莉迪亚斯和母亲之间的交涉,结局到底如何了?” 说到这?事,安德莉亚面上的笑容淡去,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她们两个都是宁折不弯的傲气性子,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上次更是闹到莉迪亚斯来找我,要我帮她逃出?金顶之城。这?一次,依旧是吵,依旧是闹,我在外面听得耳朵都要震破了。好在,只吵了一阵,就消停了下来。迦尔维亚认了,取消了对桑兰开战的计划。” 珞珈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继安德鲁之后,迦尔维亚也放弃了战争的打算。 桑兰和洛尔贝涅的君主都放弃了开战,这?场仗终于?打不起?来了。 安德莉亚还神神秘秘地说:“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秘密。” 她以一个妹妹津津乐道地议论姐姐家事的态度说道:“你知道么?,迦尔维亚要传位了。” 珞珈心里?一阵,脱口而出?:“这?么?快的吗?” 她从格维尔那?里?知道了后续的剧情——迦尔维亚将会传位给莉迪亚斯,希尔维斯特王朝最?后一位贤明的君主将会为人类纪元带来最?后的余晖。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快。 莉迪亚斯刚刚回到金顶之城,迦尔维亚就要传位了。 “其实这?件事情早就有所议论了。” 安德莉亚凑近了说:“金顶之城这?边暂且不论,斯莱廷王国、塔兰城邦,还有扎卡那?里?,早就因为春秋加税的事情对迦尔维亚有所不满了。只是因为之前在打仗,税也不能减,一直没有办法安抚他们。现在正好也停战了,再?换个皇帝,想必那?边也能安分下来。尤其是斯莱廷王国,莉迪亚斯从十岁起?,每年都会在秋收时亲自去王国首都接见民众,那?里?的人十分爱戴她。现在传位,正是顺水推舟,万事大吉。” 说的也是。 珞珈点?了点?头。 “不过,旧皇退位,新皇登基,光是礼仪部分,就要准备上好几个月。虽然现在就定下了这?件事情,但至少还要等上半年,我们才能称呼莉迪亚斯为‘陛下’。” 安德莉亚笑了笑:“莉迪亚斯陛下……真是奇怪的称呼。” “半年么?……” 珞珈沉吟。 “那?我还能在金顶之城待上半年……” 安德莉亚敏锐地抓住了她的言外之意。 “怎么??难道半年之后,你就要离开了吗?” 第 23 2章 [vip] 面具 珞珈耸了耸肩:“您也知道, 我是?个居无定所?的人。我在金顶之城没?有房产,对于?我来说,这里与其他城市没?有什?么不同。等此间事了, 我当?然会离开, 继续我的旅行。” “你和你的母亲果然是?同一类人。” 安德莉亚说:“你们是?漂泊无定的风,在最终找到能令你们驻足的事物之前,是?不会停留的。但没?有关系,珞珈,当?你想要停留的时候,家人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珞珈默默地点了点头。 敲门声响了,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殿下,马车已经套好了。” 马车? 珞珈挑了挑眉:“您要离开了吗?” “是?的,我和迦尔维亚约好了, 今天?要在皇宫里过夜。不过, 我却不是?要一个人离开, 而是?要带着你一起走。” 她站起身来, 向珞珈伸出手:“走吧, 珞珈, 我们去见你母亲。” 珞珈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让安德莉亚拉着自己走出旅馆, 走上挽着四匹洁白骏马的金色马车。马车沿着宽阔整洁的大道一路行驶, 最终停在了皇宫的大门前。 陪同亲王进宫与自己一个人进宫截然不同。不会有宫廷侍从耳提面命地要求她注意觐见的礼仪, 不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翻找她的随身物品,企图从中?找出用来刺杀皇帝的凶器——好像这个大陆上有谁能刺杀天?灾皇帝似的! 珞珈跟在安德莉亚身后, 站在迦尔维亚书房紧闭的大门前。安德莉亚轻轻摇着洒了香粉的孔雀羽扇, 轻笑着对守在门边的侍从官说:“里面的人是?谁?竟然要我在门外等这么久。要是?再不让我进去,我就打破这扇门, 闯进去,把那人赶出来。” 侍从官连忙陪笑:“殿下,请您在耐心?等待一会儿吧。门内的是?莉迪亚斯殿下,她和陛下正在商谈要事。” 一听是?莉迪亚斯,安德莉亚就笑了笑:“原来如此,就叫她们母女谈吧,我这个做姨母的在门外等她们。” 转过头来,就拉着珞珈的手,低声而无奈地说着:“你瞧,我说得对吧……她们就是?在谈我刚刚说的那件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们两?个谈上一整天??” 珞珈点头赞同。 等了一会儿,书房的门从内部打开,莉迪亚斯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又?带着一丝决绝。出门看见珞珈和安德莉亚,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问好:“姨母,珞珈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是?来见陛下的吗?” 安德莉亚见她神色有异,担忧地拉住她的手:“怎么了,莉莉,又?和你母亲置气了?和我说说,我帮你去和她理论。” 莉迪亚斯勉强笑了笑:“多?谢姨母关心?,我已经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和母亲怄气了。陛下正在书房中?,两?位如果有事情要和陛下商谈,就请进去吧。我……我要去花园里散散心?。等到晚饭时候,我们再在宴会厅相见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什?么,就匆匆离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安德莉亚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大事,想必也是?失魂落魄的吧。” 珞珈深以为然。 虽然莉迪亚斯生来就是?皇储,也和安德鲁做过“当?你成为大公,当?我成为皇帝”之后的约定,但当?那个永远威严、永远伟岸,永远强大的母亲、陛下,当?真想要传位给她的时候,她也难免会在一瞬间陷入慌张与迷茫。 但珞珈相信,这迷茫只是?一时的。一天?、两?天?,一周、一月,莉迪亚斯总会找回?她天?性中?与生俱来的沉着与游刃有余,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的。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臣子与骑士,而是?皇帝,是?骑士们的君主。 安德莉亚领着珞珈走进了书房,反手关上了大门。 “吱呀”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时,珞珈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书桌后的那个人。 迦尔维亚与上次分别?时没?什?么不同。猩红如血液般的长发束在脑后,黄金打造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她坐在壁炉前,木柴燃烧时发出轻微的细响,晃动的火苗映照在她的脸上,为她增添了些许变幻莫测。 “你们来了。” 迦尔维亚抬起头来,看向珞珈和安德莉亚。 “隔着门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安德莉亚……珞珈。” 珞珈能感受到,即使是?在和安德莉亚说话的时候,迦尔维亚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忽然间,她那种近乡情怯的惊慌尽数散去,因为她发现?,原来迦尔维亚和她怀着同样的心?情。 她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如何与这个和自己以脐带相连、却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的女人相处。 “原来皇帝陛下也会无可奈何。” 珞珈心?想。 “是?我们失礼了。” 她大着胆子说:“我们不该在陛下的书房外喧哗。” “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迦尔维亚立刻说:“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的女儿而已。” 安德莉亚反手关上了门,笑眯眯地说:“怎么,还不和你的女儿打声招呼?” 迦尔维亚笑叹了一声:“你啊……” 她抬头看向珞珈,认真地说:“珞珈,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珞珈有些无奈。她发现?,无论是?迦尔维亚,还是?安德莉亚、莉迪亚斯,她们都觉得自己这十几二十年过得凄风苦雨,受尽了世间所?有的苦楚,因此觉得十分愧对她。 但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受苦的。她在兰伯特.休身边长大,她老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把她平平安安地养大,还将她引入了魔法世界。 如果她在迦尔维亚的身边长大,或许就没?有机会成为魔法师了。 迦尔维亚能接受自己的皇储成为圣骑士,但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的皇储成为魔法师。 父母的疼爱固然要紧,但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魔法。 “我并不觉得受苦,”她对迦尔维亚说:“老师对我很?好,我也在魔法中?找到了世间少有的乐趣。您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因为我并不怨恨您。” 迦尔维亚闭了闭眼:“我明白了,珞珈。” “安娜已经和你说过了吧?我已经打算让位给莉迪亚斯,从此再也不当?皇帝了。” 珞珈点了点头:“亲王殿下的确同我说过。” 迦尔维亚轻轻笑笑:“我年轻时,也曾有过愿望,想要游遍大陆的每一片角落。可惜,自由?自在的日子过去得太快,大陆还没?游历完一半,我就已经不能再轻易离开这座金顶之城。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卸下肩膀上的担子,再一次成为骑士迦尔维亚了。珞珈,我听说你也四处旅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不如结伴同行,一同游遍大陆的名山大川,你看怎么样?” 迦尔维亚要邀请她和自己一起旅行。 珞珈愣住了。 她少女时代最最崇拜、最最喜欢的陛下,她无数次午夜梦回?里期盼、埋怨、依恋的母亲,要和她一起旅行了。 她立刻就想要答应下来。为什?么要拒绝呢?那可是?迦尔维亚呀! 可是?…… 珞珈定了定神:“陛下想要什?么时候动身呢?” “当?我不是?陛下的时候,就立刻动身。” 迦尔维亚说:“莉迪亚斯继位典礼之后,我就出发。” 她耸了耸肩:“毕竟,这座金顶之城,又?不需要两?位陛下。” 新皇登基了,她若还留连在金顶之城,也不过是?给莉迪亚斯添麻烦罢了。 珞珈心?里一动。 她忽然发觉,迦尔维亚摇头、耸肩、摊手的动作,分外熟悉。 那分明就是?她曾在镜子中?看见的,她自己的样子。 她偷偷地笑了笑。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事情,对迦尔维亚说:“陛下……母亲。” “您能不能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您的脸?” 迦尔维亚愣住了。 倒是?安德莉亚先反应了过来:“你要看她的脸?她的脸可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你自己的万分之一。” 迦尔维亚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这倒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只不过,自从屠龙之战后,我的脸旧沾染了龙血,十分可怖,因此才?做了这个面具遮掩,以防吓到别?人。如果你想看,我就给你看,但要仔细别?被吓到了。” “我不会被吓到的。” 珞珈坚持:“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见过比这可怖一百倍的场景,您不用担心?吓到我。” 于?是?迦尔维亚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面容典雅的脸,纯黑的双眼十分有洛尔贝涅贵族的风格。只不过,这张脸上却覆盖着一层赤红色的血迹,仿佛还在缓缓流动。 迦尔维亚苦笑道:“很?难看吧?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了。和头发上的一样,怎么洗都洗不掉,只能用面具遮上。” “我却不觉得难看,”珞珈说:“这是?您伟大功业的勋章。不过……”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得,的确十分像您。” 迦尔维亚的脸,和她自己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不,如果从逻辑上来讲,是?她的脸和迦尔维亚一模一样。 难怪无论是?安德莉亚、莉迪亚斯、阿诺德,还是?珍妮骑士,这些和迦尔维亚关系亲近的人,第一次见到她时,都无比震惊,接着几乎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 试问,谁见到一个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流浪魔法师,不觉得震惊呢? 迦尔维亚将面具戴了回?去,闻言笑了一笑:“你在我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怎么可能不像我。珞珈,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出去旅行呀?” 第 232章 [vip] 她走啊走啊,直到世界的尽头 “我要。” 珞珈脱口而出:“我想和您一起?旅行。” “我们可以?去?洛尔贝涅, 去?夏亚,去?桑兰,去?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等旅行累了, 我们可以?在金顶之城买两座并排的?漂亮房子, 做个隔壁的?邻居。” 珞珈说:“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不过?,母亲——我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等把这件事?情做完了,我就会和您一起?出发。” 将?迦尔维亚称为“母亲”,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受。 “我明白了。” 迦尔维亚点了点头:“是和你老师有?关的?事?情吗?” “是的?。” 珞珈说:“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不会成功,但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去?做成它。一旦完成了它,我就会回来找您的?。” “那么, 我们就约在夏亚的?首都吧。” 迦尔维亚说:“一年后?的?今天,我会在罗查等你。如果你一日不来,我会等你一日。一月不来, 我会等你一月。一年不来, 我就等你一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直到等到你来。” “我错过?了你人生中的?前二十年, 现在, 我终于?有?时间去?陪伴你了。” 珞珈眼睛一酸。 她从没想到, 和母亲说话会让人心酸到这个程度。 “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喃喃道:“无?论是为了你, 还是为了……我都会回来的?。” 无?论是为了迦尔维亚, 还是为了格维尔, 她都一定?会平安归来。 “我知道了。” 迦尔维亚点了点头, 侧过?脸去?:“你和安娜回去?吧。你在金顶之城还没有?住处吧?安娜在城里有?许多房产,让她腾一间给?你住。或者?, 皇宫里安娜的?套间隔壁还有?一间套间, 有?一扇大落地窗,窗外能看到喷泉。如果你不嫌弃, 在莉迪亚斯的?登基典礼之前,就住在那里吧。” 安德莉亚反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笑道:“是啊,那个套间的?家具还是你父亲在时亲自挑选的?。” “那我就住在那里吧。” 珞珈笑了笑说:“还能给?亲王殿下省下一笔旅馆的?房钱。” 又说笑了一阵后?,安德莉亚带着珞珈离开了书房,来到了那据说是亚希伯恩亲王在世时亲自挑选家具的?套间。 亲王的?品味十分优越,将?套间布置得优雅而又温馨。撩开点缀着蕾丝的?幔帐,皇家花园金色的?喷泉映入眼帘。 “你好好休息吧。” 安德莉亚说:“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送走安德莉亚,珞珈从套间起?居室的?小书架上拿起?一本浅蓝色丝绸封面的?书。 翻开一看,扉页上写着:“赠迦尔维亚,希望她能多读一些书,改进她那糟糕的?品味—— 2252年 2 2月3日”。 她笑出了声。 这是一本二十年前颇为流行的?骑士冒险小说——当然,没有?后?来的?《天灾骑士传奇》流行,但也?新奇有?趣,轻快活泼。 她窝在壁炉前的?躺椅上翻看了起?来,一直看到月上中天,才终于?看完。 勇敢的?骑士完成了伟大的?冒险,回到家乡和心爱的?人结了婚,住在一座开满郁金香的?院子里,幸福快乐地度过?了余生。 合上书本后?,她问格维尔:“我们现在达成了最好的?结局吗?” 格维尔笑着说:“是的?,你已经完成了达到完美结局的?所有?前置条件,只需要等到半年后?莉迪亚斯登基,这个世界就会迎来美好的?结局。”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导致世界崩溃的?bug却没有?被修复。” 格维尔有?些担忧:“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常,不像一开始那样岌岌可危,但我却担心它会在某一天再次发作?,摧毁这个世界。” “你所说的?bug,像是啃噬巨木的?白蚁。” 珞珈说:“在巨木倒塌前,谁也?不知道,那高可摩天的?树干已经被白蚁蛀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巨木倒塌时,任谁都无?计可施了。” “你说得没错。” 格维尔赞同。 “或许我知道该怎么为你清除最后?的?bug。” 珞珈说:“只要……” “只要……?” 格维尔反问。 珞珈却忽然举起?食指:“嘘……你听。” “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在皇宫里唱歌?” 珞珈从躺椅上站起?身,走到了床边。 透过?玻璃落地窗,她看见了在喷泉旁唱歌的?那个人。 莉迪亚斯的?金发披散在肩头,在微蓝的?月光下映得如同白银一般。她脱去?了骑装,换上了一件洁白的?衬衣,恍惚之间,珞珈以?为自己看见了水边的?精灵。 这可不是精灵。 她微笑着想。 这是精灵王子的?未婚妻。 她放下书本,脚步轻轻地离开房间,来到喷泉前。 离得近了,她才听出,莉迪亚斯正在唱的?是洛尔贝涅南部乡村流行的?歌谣,讲述水中的?仙女是如何从人群中选中一名少女,向她讲述历史中的?王者?们的?事?迹,引导她踏上伟大的?冒险。 听到珞珈的?脚步声,莉迪亚斯停下哼唱,转过?了身。 她的?神情镇定?而柔和,湛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过?。 盖拉诺林之剑静静地躺在水池边,剑刃上十三道金色纹路映照着盈盈的?水光。 “你来了。” 她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会早早睡下。” 珞珈指了指身后?的?落地窗:“我白天睡过?了,刚刚睡不着,在窗边看到了你。” “你现在感觉如何?” 莉迪亚斯耸了耸肩:“我很好。” “只不过?,接下来,我要开始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和从前的?人生挥别,成为崭新的?自己。” 她拿起?放在水边的?盖拉诺林之剑。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骑士,也?不可能再自由自在地拿起?这把剑了。” 莉迪亚斯神情怀念地轻抚剑身:“这样的?一柄剑,如果沉寂在皇帝的?手中,再也?没有?出鞘之日,该是多大的?遗憾啊。” 她转向珞珈:“珞珈大人,我曾经说过?,回到金顶之城后?,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珞珈点了点头:“你的?确这样说过?。” 莉迪亚斯郑重地捧起?盖拉诺林之剑,将?它递到珞珈的?面前:“这就是我将?要送给?你的?礼物。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更能表达我对?你的?尊敬的?礼物了。” 珞珈有?一些受宠若惊:“您要……把您的?佩剑送给?我吗?” 对?于?圣骑士而言,没有?什么比佩剑更珍贵了。 他们可是宁愿失去?生命,也?要保住自己的?剑啊。 “您能让它出鞘,这证明了您是它命中注定?的?主人。” 莉迪亚斯将?佩剑往前方递去?:“请收下它吧。” 珞珈迟疑地握上了剑柄。 盖拉诺林之剑轻轻震颤,仿佛是在向她表示欢迎。 “这个礼物……真是太?让人受宠若惊了。” 她低声说。 “我会尽力而为,不负盖拉诺林之剑的?荣光。” 莉迪亚斯欣慰地笑了。 “多谢您了,珞珈大人。” 珞珈收起?了盖拉诺林之剑,和莉迪亚斯道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前的?幔帐的?前一刻,她看见伊尔来到了水边,紧紧地抱住了莉迪亚斯。 安德莉亚亲王的?预测没错,旧皇退位、新皇登基的?典礼果然在半年后?顺利举行。 以?恐怖的?铁蹄威慑大陆二十年的?天灾皇帝让位了,下一位皇帝是她品行高尚、心怀慈悲的?皇储。在新皇的?统治下,洛尔贝涅将?停止扩张与侵略,和她古老的?邻国携手开创和平的?新纪元。 登基典礼的?第二天,皇帝的?婚礼在伊莲娜女神的?教堂举行了。美丽的?黑发精灵身着洁白的?礼服,向皇帝献上自己的?忠贞与爱情。 时隔二十年,洛尔贝涅皇帝的?婚礼上,终于?又出现了桑兰公国的?使者?。 使者?为他的?君主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和珍贵的?贺礼——一颗深红中带着一丝幽蓝,如同蓬勃跳动的?心脏般的?红宝石。那是曾经被迦尔维亚作?为战利品索取,被安德鲁心怀不甘地进献,被莉迪亚斯偷取,被安德鲁珍藏数年的?龙之心。 这一次,它作?为象征着两国君主友谊的?信物,再次回到了洛尔贝涅的?宫廷。皇帝微笑着从使者?手中接过?龙之心,珍而重之地将?其戴在了颈间。 但是,在下个纪元经久流传的?诗歌与传说中,龙之心却不是这场婚礼最珍贵的?礼物。 这场婚礼最后?而又最珍贵的?礼物,要在很多很多年后?才被送到皇帝和斯莱特亲王的?手中。 那时候,皇帝与精灵的?婚礼已经过?去?了很久,皇帝的?统治也?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人类的?寿命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如黄金般闪耀的?灵魂,于?是,在某一天,她对?斯莱廷亲王说:“我作?为人类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的?双手已经颤抖,双眼已经昏花。我再也?无?力承担作?为皇帝、作?为母亲、作?为妻子的?责任。而作?为莉迪亚斯的?我自己,也?不能接受这样虚弱又无?力地活着。我将?接受死亡,乘上驶向死灵之海的?长舟。可是,我死去?之后?,你该怎么办呢,我的?爱人?” 斯莱廷亲王说:“我将?与你一同乘上长舟。” 皇帝的?葬礼上,黑发的?精灵不顾亲友和子女的?劝阻,登上了皇帝的?灵舟。灵舟驶上了亡灵航线,驶入了死灵之海,却在即将?登陆亡者?之国时徘徊不前。 数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精灵有?幸进入过?亡者?之国。无?论精灵再怎么不舍,他和皇帝也?必须在此分别了。 而就在这时,最后?一份礼物如期而来——那永夜的?君王、天命的?归宿从亡者?之国中走出,将?“死亡”作?为一份礼物送给?了深爱着皇帝的?精灵。这是繁花年代?以?来第一份属于?精灵的?死亡,从那以?后?,精灵们解除了永生的?魔咒,再一次地拥有?了作?为这片大陆的?生灵的?命运。 这场死亡之前数十年,有?一位死灵法师横渡了死灵之海。 她参加了姐妹的?婚礼,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和母亲、姨妈、老师道别,与创世神一起?,来到了大陆北方的?尽头,死灵之海奔涌的?海岸边。 即使是温暖的?午后?,死灵之海的?海水依然是漆黑而又冰冷的?。 她任由浪花拍打着脚背,极目远眺,望向茫茫大雾中隐约可见的?陆地:“那就是亡者?的?国度,一切生灵的?归宿么?” 创世神点头:“是的?,那就是‘死亡’的?领域,生者?国度的?尽头。” “而我是死亡的?领主。” 她脱下鞋子,赤足踏入了漆黑的?海水。 海水中散落着点点的?金光,那是曾被远古时代?的?王者 第99章 [vip] 他一样疯狂 (17) ?抛弃的?、属于?精灵们的?命运。 她向着亡者?的?国度走去?,一路上的?金光向她飞来。她将?这些金光握在手中,心想,等莉迪亚斯来了,等伊尔来了,等精灵们来了——她就要把命运归还给?他们。 她走啊,走啊,直到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2235年6月,夏亚的?某处乡野。 戴着金面具的?红发骑士悠闲地折下一条柳枝,拧了一拧,凑在唇边,吹奏起?轻快的?小调。 拿着马鞭的?珍妮骑士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喂,迦尔维亚!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和我一起?骑马?我们有?多少年没有?比赛过?了?” “我们还有?比赛的?必要么?” 迦尔维亚慢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早已经接受了现实——无?论再怎么比赛,你都永远比不过?我。” 珍妮骑士哼笑:“你说的?那是二十年前。现在你当了二十年的?皇帝,我当了二十年的?骑士,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不和你比。” 迦尔维亚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要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比赛马更有?意义?” “等人。” 珍妮骑士抱着肩膀:“我一开始就想问了——你究竟在等谁?” 迦尔维亚说:“等一个我应该等的?人。” “那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来?” “或许永远也?不会来,或许下一秒就来。” 珍妮骑士摇摇头走了,走的?时候还嘀嘀咕咕:“越来越不正常了,今晚就叫安娜好好说说你。” 迦尔维亚不以?为意,在草地上挑了一块石头坐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珍妮?是安娜?还是—— 她睁开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中,看到了一张和她年轻时别无?二致的?脸。 她笑了起?来。 “珞珈。” “希望你往后?的?人生,能够长寿而又快乐。” “欢迎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