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下唯凰独尊》 第一章 才穿越就遇谋杀——悲催 江南地灵,以水养人,好地方自然引着很多人愿意集聚到这里。 墨江就是江南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远离盛京,天高皇帝远,这里自然没有政治中心的紧张气氛,不过没有气氛不代表这里没有政权,这里是某一位王爷的封地。 且这里虽地灵,也并非一片和祥,武林至尊神暝宫也很巧的就落座于墨江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地方,并且此刻神暝宫内部就非常的不祥和。 先说神暝宫后殿的一处偏殿外,有一男一女正在悄声对话。 女子的声音微颤,表明她有些担忧,有些恐慌,“已经关了她三日,没给她吃的,也没给她喝的,大哥说人三日不喝水就会死,她该死了吧?” 男子的声音中就少了这些情绪,反而有些倦怠和不耐,“我看是该死了,你可以打开门看看。如果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不用日日守着这地方。” 女子的声音更颤颤巍巍了,“四哥,我不敢。一直说她是猫妖附体有九条命,这三日她是该死了,可就算死,也只死一条命,现在她已知道我们要害她,万一她没死绝……我害怕,要不还是你去看看。” 男子显得更不耐烦了。九条命,若三日丧一命,难道要他和她在这里守二十七天吗?开玩笑,美娇楼里的姑娘们会寂寞死的,“胆小鬼,如若我去看,到时候大哥当上宫主,这头功算我的。” 男子大步跨向偏殿大门,随后眉头一皱,对着身后的女子把手一伸,“喂,钥匙不给我,我怎么开门。” 女子这才颤颤悠悠的从头发拔下一支发簪,拧开发簪,扯下珠花,一把精致的钥匙出现在她的手上。 男子讥讽的笑笑,一撇嘴,“藏得倒挺好。”心中继续鄙夷,藏得再好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没胆子,女人就是婆婆妈妈。 他毫不犹豫的走向偏殿,顺便从靴子里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他想就算她还活着,就算她再如何厉害,三日不吃不喝总该奄奄一息了,他只要随便在要害上来一刀,一切就结束了。 他打开偏殿大门,一股长久没有打扫的灰尘味道从里面弥漫开来,他心中唏嘘,一个从小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最后关在这肮脏的地方被渴死饿死还真是可怜。 似乎她已经不在门口。也确实,刚关进去的时候她还喊叫,咒骂,甚至用蛮力撞门,可两日后不一样没什么动静了。 这里可是大哥为她精心选择的葬身之地,她既然进去了,只有一种办法能出来,就是成为尸体,被他们抬出来。 男子在门口看不到她,只好继续往里走几步,发现偏殿里所有的帘子都被扯了下来,凌乱的垫在偏殿内角落的地上,一个侧着的女子身躯就躺在那些帘子之上。 “都要死了,还知道讲究。”男子又鄙夷了。 他慢慢走近,在离那具不知活着还是死了的女体两米距离时停了下来,原来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的,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试着压低声音叫唤,“闻人芒棘。” 半响,没有动静。 男子又靠近了半米,蹲下的同时让身体靠着旁边的桌子,好让自己有些依靠稳定自己的心神,又叫了一声,“闻人芒棘!” 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死透了? 胆子慢慢大起来的男子举起匕首,想着无论她现在是死是活,他都要让她彻底的死死透。 他保持蹲着的姿势慢慢挪过去,准备在女体的心脏部位来一刀。 突然侧躺着的女子动了动,她身体下的帘子铺得又乱又多,她只是微微一动,这些帘子却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男子身后的桌子被桌脚下的帘子带动往外移了一些,桌上的花瓶也开始摇晃。男子看到‘死了的’女体竟然动了,自然吓得不轻,下意识的要往后退,身子重重的往桌上一靠。 桌上的花瓶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再被这男子一撞,果不其然的,众望所归的掉了下来,并且不偏不倚砸在了蹲着的男子的头上,随后完成任务掉地,光荣粉碎。 男子在茫然中晕厥过去。 躺着女子慢慢起身,竟还伸了个懒腰,眼睛没彻底睁开,不过从表情和微撅的嘴巴可以看出,她此刻正因为好梦被打扰而非常不满。 “我才睡着,砸砸砸!叫叫叫!叫魂啊!”她揉着眼睛,不悦的嘟囔。 不过等她睁开眼睛以后,一个激灵,随后就彻底醒透了,张大嘴巴环顾周围,“尼玛,原来我还睡着,这是在做梦。” 她随手拉了拉灰蒙蒙的帘子,吞了吞口水告诉自己,这是梦,那么这些灰得跟巨型抹布似的东西对应的一定是她的被子。 她要把杯子拉拉好继续睡。 在拉扯‘被子’时,她看到了被花瓶咋晕的倒霉孩子,她嘴角扬起一抹暧昧的笑,心里想着,这对应的该是她的男朋友吧。 她不知,在另一个女子眼里,这笑容看上去一点都不暧昧,更像是死神诡异的微笑。 “啊……”那女子要叫,声音很没有完全叫出,就被她自己用手捂住了,她惊恐的看着正在拉帘子往自己身上盖的女子,“闻人芒棘,你,你,你还……没死。” 这个原本一直等在门口的女子,绝对没计划要进来,可是等了好久,她的四哥都没有出来,却在安静了那么久以后传来花瓶摔碎的声音,她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跑了进来。 进来就看到四哥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这女人看着四哥笑得一脸诡异。 地上的女子也很愕然,她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倒霉孩子,再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个表情像见鬼似的女子。 好一个古装伦理三角情杀暗杀谋杀几味一体的大片。看来自己的梦挺精彩,难得自己的梦能如此精彩,好好体会一番方不辜负啊。 她指着自己,好笑的问那个已经快吓傻的女子,“我叫闻人芒棘?好怪的姓氏,好怪的名字。那么你呢?” 她说的漫不经心,还把那些灰蒙蒙的巨型抹布给拿开了一些,就算是她的被子,现在成了这模样也实在很难接受。 她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拉拉扯扯把一些花瓶碎片给扯了过来,随后她的手就被花瓶碎片划破,伤口还挺深,鲜血毫不客气的涌了出来。 十指连心,一阵锥心之痛。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疼…… 她感觉到了……疼! 她不可思议的又捏了自己手臂一下。 果然。疼。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不是梦,现在所看到的,所摸到的,都是真实的。 “说。你叫什么。”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有些失控,语气强硬不如方才问的时候还是玩性大起。 女子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脸色惨白才符合三日被关不吃不喝的样子,而且女子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想逃不敢逃,只好老实的回答:“闻人媚芙,是你,你的五姐。” 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很认真的打量了四周,把环境看得真切,很无奈的告诉自己,她的确是穿越了,到底怎么穿的,她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该在睡觉的,醒了就在这地方。 既然穿越了――既穿之,则安之。 她记住了,她在这里叫闻人芒棘。 同时她终于也看到,地上那倒霉孩子受伤握着匕首,而眼前这个小妞进来就说她没死,看来闻人芒棘本尊似乎很倒霉,这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有人拿着匕首来伺候她。 果真她是该死的吗?这怎么可以,无论是活在自己的时代,还是穿越到这倒霉地方,总得活着。 看这里似乎是个宫殿,难道自己穿到宫里?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材质绝不是普通次品,难道闻人芒棘还是一个嫔妃? 慢着,这小妞说是她的五姐?有没搞错,这个小妞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那么闻人芒棘才几岁?她本人可是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 搞了半天,自己还是魂穿。 接下来该怎么办?身处险境,却对周围情况一无所知,实在是糟糕,她想向这个小妞套话,可又觉得这小妞也是要她命的,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等于送死,刚才问她叫什么,还是因为她现在是吓傻模式,才没反应过来。 该怎么办?为什么别人穿越各种吃香喝辣,她就这么倒霉。 “芒棘,你怎么样。” 还未见人,就听到这略带焦急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影飘然而入,风姿翩翩的出现在闻人芒棘的面前。 看着她脸色苍白,果然是受了几天虐待的模样,心疼的把她横抱在胸前,冷冷的看了一眼昏在地上的倒霉孩子,随后又瞥了一眼在一边进入吓得更傻模式的闻人媚芙,走出了偏殿。 芒棘看着这个抱她入怀的男子,就差点两眼冒桃心了,这个风度,这个潇洒,这个貌美,这个梦中情人似的男子,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第二章 宫主之争 看来老天待她不薄,其实她没吃什么苦,又有如此绝色来救美,该知足了。不过只一刻,她就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看到美男就这样,她是有男朋友的,她的男朋友林峰刚陪她过完二十岁生日,此刻该睡在她肉身的身边。 不过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是人的本能嘛!这么想着,她又多看了这男子几眼。 又是片刻,她的妄想就结束在那个吓傻小妞的口中,“三哥……我……是大哥让我和四哥……” 抱着芒棘的男子没有回头,走路都不带停顿的离开。 芒棘的情绪却是从云端跌下的失落,心动半天,还默默怪自己水性杨花,结果美男是自家亲哥哥。 被抱到了一个很干净的房间,里面的装饰也非常简洁,不过从摆设来看,这里并不像是女子的房间。 芒棘默默的想,难道本尊是一个有着男子内心的女子? “芒棘,你被关了三天,没吃没喝,现在很虚弱,先在三哥的屋里休息。”这位哥哥答疑倒是很快。 芒棘兴奋的说:“你房间?这不太好吧。”才说出口,发现自己的精神似乎太好,中气也太足,不像一个被关了三天不吃不喝的人,马上换上一脸虚弱,“我怎么能在三哥的屋里……” 男子听到芒棘第一句底气十足的话也是一愣,随后手就搭上了芒棘的脉搏,确定芒棘的身体的确呈现衰败之像,心疼又浮现,轻声道:“你放心,三哥已经为你找到父亲留下的宫主令。” “宫主令是什么?”芒棘一脸迷茫,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出口,随后就有些后悔,本尊该知道那是什么的。 这位三哥却没有怀疑的样子,温和的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宫主早就有意让你接任他,并且立下宫主令。神暝宫内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你大哥,没想到他这次却想趁宫主失踪时,毁了宫主令,自己夺得宫主大位。三哥这几日就在和你大哥争夺宫主令,没想到,你大哥竟然唆使四弟五妹来杀害你。” 假冒芒棘心一酸,尼玛运气还是背,似乎卷入权利纷争了。 …… 回到神暝宫大殿。 “宫不可一如无主,更何况我神暝宫是武林至尊,如若让旁人知道闻人宫主失踪,而我神暝宫又不能及时有新的宫主,至尊地位不是岌岌可危。” 说话的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站在宫主座位的侧旁,是离宫主最近身的一人,此刻宫主的座位空空如也,按说他就是权利最大的人。 原宫主失踪是事实,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什么情况下会失踪迟迟不归,并且同老宫主一起出去的手下每一个回来报信,看来早已凶多吉少。 “大长老,此刻需要说这样的废话吗?”另一位头发也已花白的老者表情讥诮,“需要新宫主,你、我、神暝宫的众人都明白,只是大长老你说要让闻人芒棘来当这个新宫主,以我看是极为不妥的。” 先前说话的大长老紧皱眉头,他很不待见别人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并且他会提议让闻人芒棘来担任神暝宫的新任宫主,是因为闻人老宫主曾说过,有意让闻人芒棘接替他的位置。 而现在,他只是用最忠诚的心态去传达老宫主的意思。 花白头发的老者看着大长老不满的表情,在看向其他人沉默不语的模样,又道:“老宫主有三儿三女,而闻人芒棘是老宫主最幼的女儿,年仅十五,她如何能撑起神暝宫,传出去神暝宫的宫主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我神暝宫威严何在?” 这样一番话触动了大家内心的担忧,终于有一人接应着他的话继续道:“三长老说的有理,神暝宫作为武林至尊,多少人虎视眈眈,如有人来挑战信任宫主,而碍于江湖规矩我们又无法拒绝,年幼的芒棘小姐怎可能是那些人的敌手。” 头发花白的三长老看有人站在他这边了,心情更是大好,声音都高亢了许多,“大长老,您说是老宫主曾对您说过,属意闻人芒棘,可她毕竟年幼,而老宫主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失踪,将来的闻人芒棘也许能委以重任可绝不是现在,此刻。” 他把头转向身后,看着今日所有来参加神暝宫内部会议的人,扬声道:“闻人浩苊,老宫主的大儿子,神功盖世且多年来为神暝宫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此刻由他来担任新任宫主都是天经地义。” 大长老眉头紧皱,“老宫主早就说过,浩苊公子性情阴狠,手段暴虐,不适合担任宫主之位。” 三长老争锋相对,“那大长老说老宫主有意让闻人芒棘接替于他,可有宫主令让我等接令?” “你……”大长老气急,都说是老宫主私下曾提起过,他哪会有宫主令,如若有,也不需要在这里费唇舌的据理力争了。 理论正要变为争吵,大殿外却传来嘈杂之声。 门口侍卫有礼而不谦逊,“离王殿下,宫内正在商讨正事,您并非神暝宫中人,不便进入。” “哦?”离王脸上挂着笑,声音在没有情绪中带了一点点的不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何处是本王去不得的?” 大长老看向殿外,在看到离王的时候就暗叹不妙。 离王颜晋楚,被称为齐盛第一人,现今二十岁的他拥有绝艳容貌,惊世才华。他并非齐盛帝的长子,也非皇后嫡出,却是最早封王的。 江湖中的势力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就是这位离王殿下,用那女人都嫉妒的漂亮脸蛋、如温水一般没有情绪的声音和那终年保持的狐般微笑来宣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最让人吐血的是,宣告完主权,还笑眯眯的,很‘谦虚’的问,那这江湖武林可在这天下之中? 如若只是一个朝中权贵草包来虚张声势,武林中谁会搭理,但这离王本身功夫深不可测,手下也个个高手。 想神暝宫老宫主曾这样说过,“好在颜晋楚是皇上的儿子,他注定是朝廷的人。不然,神暝宫的至尊地位――”当时话尽于此,但是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大长老那时候就时常感叹,为什么如此棘手的人物,偏偏封地在墨江呢? 棘手人物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继续道:“听说神暝宫正在进行新一任宫主即位大典,不知本王是否有这荣幸,观武林至尊登位之仪?” 大长老之前只是觉得离王麻烦,这个时候真真的意识到危险来临,离王这小狐狸话里有话,他竟然知道神暝宫会有新宫主,那自然也知道老宫主失踪的事。 这事让谁知道都麻烦,但让离王知道了就不仅仅是麻烦,而是灾难。更何况如今的神暝宫还很不争气的在内讧,新宫主的人选根本没定数。 “听说是老宫主的大公子闻人浩苊就位新任宫主,本王来参加如此大典自不会空手而来,还是略备薄礼的。”偌大一个神暝宫此刻竟让离王反客为主,他一挥手,身后百人护卫两边让开,仆从抬上了为数不少的‘贺礼’。 贺礼被抬上之后,这位离王殿下还左顾右盼,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见新任宫主?” 大长老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果然来者不善,看来离王是来助闻人浩苊登上宫主之位的,没想到大公子竟然与他勾结上了,只恨当初老宫主说属意芒棘小姐的时候竟然没有立下宫主令。 “离王殿下――”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大长老的冷汗瞬间收起不少,这是三公子的声音,三公子办事回来了吗,太好了太好了……可是就算三公子回来又有什么用? 大长老回过头,看到过来的不仅有三公子,还有被侍女扶着……或者说是被左右两个侍女架在中间的老宫主小女儿,闻人芒棘。 三公子已经走近,有礼的对离王抱拳作揖,这行的是江湖礼,倒也算礼数周全了,“在下闻人逐多谢离王殿下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想着来参加我神暝宫新任宫主即位大典。只是离王殿下可能有所误会,今日并非即位大典,只是宣布下任宫主的小典而已。” “哦?”颜晋楚嘴角勾起,“照闻人兄所说,本王确实忙得很,可既然贺礼都带来了,小典本王也愿意与神暝宫的各位同乐。” 此刻站在闻人逐身边的芒棘差点口水滴答了,都说穿越美男一沓沓,这话果然靠谱。之前已经觉得自家三哥已经美得不像人了,现在来了一个更绝色的。 可她在三公子的光芒四射旁实在太不显眼了,除了大长老看过她一眼,其他人根本瞥都没瞥她一眼,特别是离王,好像根本没看到她。 闻人逐也是微微一笑,“神暝宫惶恐,能迎来离王殿下此等贵宾是我神暝宫的荣幸。” 随后他把手中物品递给身边的大长老,又对离王道:“怎可让离王殿下一直站在殿外,实在失礼,还请离王殿下到殿内上座。” 第三章 争锋相对,暗潮汹涌 颜晋楚看着闻人逐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大长老,眼神微闪了一下,可没人看到那一刻他眼中的犹疑。 随后他笑着走入了大殿。 大长老接过闻人逐递给他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后打开一看,从不可置信变为惊喜,随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离王风姿翩翩的走进了大殿,脸上的笑容从未改变。 闻人逐站在芒棘身边,轻声道:“芒棘不要怕,等一下大长老就会宣布你将成为新任宫主,到时候大胆的走上宫主的位置。记得,三哥总在你的身边。” 芒棘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宫主神马的,她不感兴趣呢,一穿过来就爬那么高,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跌的很惨。 只不过这个三哥实在很给她安全感,既然她进了闻人芒棘的壳子,就要负责到底,为了这个体贴漂亮的三哥,她记住她不但叫闻人芒棘,而且她就是闻人芒棘。 所有人坐定,三长老也发现三公子交了一样东西给大长老之后,那顽固的老头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瞧那信心满满的样……现在反了过来,三长老的心情很惶惶。 大长老站在了宫主位的旁边,举起手中的卷轴,“宫主令在此,闻人芒棘将成为新一任神暝宫宫主。” 神暝宫的宫主令上向来都有一个很独特的标记,是宫主用自己内力印上去的,旁人是绝不可能弄出来的,所以宫主令不可能造假。 芒棘看到那个传说中独特的标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猫肉垫的形状吗!简直笑死,还好她及时的掐了自己的大腿,才没让自己在这个严肃的环境下笑出来。 所有在座的神暝宫人看到宫主令后,二话不说整齐划一的跪下,匍匐在地。就连三长老也认命的下了跪。 整个大殿,只有手持宫主令的大长老站着,离王在他的上座上坐着,另外只要芒棘还站着了。 闻人逐对芒棘点了点头。 芒棘吸了一口冷气,整了整自己被侍女架得皱褶的衣服,想象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皇上登基时的威严,嫔妃册封时的傲娇。嗯,就那个样。 她挺胸抬头,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很到位,然后一步一步袅袅的走上了宫主的位置,随后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转身,刚要坐下,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慢。”离王殿下突然笑眯眯的出声了。 众人愕然,三长老灵光一闪,离王殿下这声出的实在太妙了,芒棘还没坐下,没沾着宫主的位置,就还有翻盘的可能?……可是都有宫主令了,怎么翻盘。 而芒棘更是苦恼。要知道这坐下的动作向来一气呵成,芒棘的屁股离座位也没多少距离,却生生的被喊停,这半弯着腰的准备坐下的姿势简直就像在向大家鞠躬。 宫主向大家鞠躬?就算大家愿意受着,她也不想丢着脸啊,这躬一鞠,以后威严何在,你喊慢我就不能坐?这离王,亏他人长的好看,怎么做事那么缺德,得扣分。 于是芒棘彻底无视了离王的那个‘慢’,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屁股粘着座位的感觉真好,这宫主的位置看着是石头做的,没想到还怪舒服的。 离王的笑在芒棘坐下的一瞬间有些僵硬,武林在他软硬兼施下,对他这个亲王说的话都算顺从的,他会在芒棘坐下之前喊出那个‘慢’,自然是有信心芒棘会停下动作。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神暝宫老宫主在此,他喊出一个慢,老宫主一样不敢马上就坐。 可这个芒棘却像没事人一样坐下了。 看来老宫主的这个女儿……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大长老头上的冷汗又沁出了,下面的闻人逐也快速的脑中想着该如何应对。 芒棘甩了甩衣袖,用了一个白富美专用的女神坐姿,对着离王嫣然一笑,离王也回以一笑,饶有兴味的等着她的解释,可没想到芒棘蜻蜓点水的看了他一眼后眼神却转开了。 几乎是环顾了四周之后,芒棘才悠然开口,“方才坐下的瞬间,我听到了老宫主在我耳畔边低语。他说,现在这里的都是神暝宫的人,说得亲切一点大家都是自己人,他不但是神暝宫曾经的宫主,也是芒棘的亲爹,而各位都是芒棘的长辈,他要我尊敬善待各位,也希望各位能辅助芒棘,让神暝宫光辉如往。当然,他老人家还说,若谁觉得芒棘做的不够好,还不能胜任神暝宫主的大位,他会亲自去和他谈谈对芒棘的教导问题。” 神暝宫大概的情况,芒棘已经从她的好三哥那里听了个大概,再加上随便一琢磨,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离王轻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玩味的看着芒棘,方才他的‘慢’出口之时,他清楚的看到芒棘的动作僵了一下,她确实听到了。 可现在,老宫主竟然在她耳畔‘低语’了那么多话,她说她没有听到他的一个字,似乎就在情理之中。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大长老那么一大把年纪差点笑出来,难怪老宫主看中芒棘小姐,果然有一套,本来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困境,就被她这么轻轻松松的化解了。 闻人逐更是用欣慰的笑来表达他的美好情绪。 这两个人正影子也正的自然没有多想,其他有小心思的却听得胆战心惊。都说老宫主凶多吉少,那么老宫主说‘亲自和他谈谈芒棘的教导问题’,不就是暗示谁不满意芒棘,谁也得凶多吉少去嘛…… “如此,恭喜宫主。”离王傲然的坐在他的上座上,这个恭喜很敷衍。 没风度。芒棘在心中暗骂一句,作戏都不会,或者不屑?你不屑,我也不屑,不就皮囊好看了点,拽什么。 于是芒棘决定无视他没诚意的恭喜。 离王的座位虽已是上座,可芒棘身在宫主位,自然看谁都是居高临下的,此刻不满的情绪虽然经过掩饰已经不太明显,但颜晋楚还是看出了些睥睨的味道。 这样睥睨的眼神还是让颜晋楚很不满。谁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虽然一直保持笑颜,可他也清楚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冷,敢与他对视的人已经不多,更何况用如此――藐视的眼神。 之前的事算让她蒙混过去了,本想今日就此算了,但因为这样的眼神,他便不想算了。 “神暝宫向来是武林至尊,每一位宫主更是武功盖世,不知本王是否有幸看到新任宫主一展身手。” 芒棘觉得离王笑得一脸奸猾,武功盖世,开玩笑……现在芒棘身体里的这个,跑几层楼的楼梯还气喘吁吁。 都说高手一眼就能把别人的底子看个七七八八,这离王这么信心满满的模样,必然也是个高手,一定看出来她手无缚鸡之力,想看她出丑。 最毒美人心! 这词就是用来说离王的。 大长老刚还欢快着想笑,这一刻却又想哭了,想着神暝宫的乌鸦嘴还真多,今日刚说到芒棘无法应对别人的挑战,怎么也想不到挑战来的那么快,还是来自这个离王的挑战,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芒棘眯起眼睛看着颜晋楚,她在提醒自己什么叫人心叵测,万不能看人长的俊美就觉得他会是自己的男主。 颜晋楚则是玩味看着芒棘,看她这下还有什么话好说。 芒棘又甩了一下衣袖,她觉得自己身上此刻的这套衣袍甩起来特别有气势,这衣袂一带风,声音也威武的很,全大殿的人都看了过来。 “今日宣布了芒棘将成为新任的神暝宫主,可毕竟此刻芒棘还不是神暝宫的宫主。而且芒棘正好要宣布,现今芒棘尚年幼,正所谓主少宫疑――”芒棘觉得颜晋楚听到她这么说都快偷笑了,当然芒棘很希望他真的偷笑一番,因为她还有后话,所以此刻故意拉长了调。 颜晋楚城府深不可测,就算开心也不会显在脸上,倒是地下的三长老真的快笑出声来了。 芒棘没在颜晋楚的脸上寻到偷笑的痕迹,她自己淡淡一笑,“可老宫主亲自下了宫主令让芒棘来接替这个位置,老宫主之命不能不从。本来芒棘还有些担忧,可今日看到离王殿下,突然茅塞顿开。” “哦?”离王现在无论怎么笑,芒棘都觉得他笑的很奸诈,“难道你觉得本王可以胜任神暝宫宫主之位?” 芒棘的手挡在唇前,摆出贵妇偷笑的神态,道:“离王殿下您可真会开玩笑,你事务繁多,芒棘怎么好意思再让神暝宫的事为您谈麻烦呢。如若神暝宫的任何事让您多想了一丁点儿,都是我们的罪过。” 芒棘放下当着唇前的手,又顺便甩了一回衣袖,添添气势,“芒棘知道,如若天子登基时尚年幼会暂不亲政,由摄政王和辅政大臣们共理政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芒棘生活在这普天之下,站立在这率土之滨,自然觉得天子之为实在很值得学习。” “当然,天子之行芒棘万万学不到所有,只能从皮毛学起。现在我任命大长老为摄宫内一切事物长老,我的三哥闻人逐为副宫主,他们两人一起辅佐教导我如何更好的管理神暝宫一切事物,相信很快我就能独自打理。” 第四章 濒死复苏综合症之记忆错乱 芒棘笑得很狡黠,“离王殿下要看芒棘的身手,等芒棘能独掌神暝宫,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暝宫宫主时,离王殿下不得空,芒棘也会亲自登门拜访。或者离王实在闲得慌,现在也可以和我的副宫主打着乐呵乐呵?” 一番话说的漂亮,大长老简直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一直耿耿于怀离王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天终于把这句话完整的还给了他,堵得他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刚才险些偷笑出声的三长老此刻倒有想哭的冲动,妄想不该想,大长老本就比他有权,现在还成了‘摄宫内一切事物大长老’,自己又比他低了一大截,是不是以后他的月例大长老也能管了……这下还怎么贪污哟。 离王倒没有吃瘪的模样,还是一脸狡猾狡猾滴笑,“你对帝王之家很是了解嘛,天子登基时就算年幼需要有人辅政,可到了芒棘宫主这个年纪也早已亲政。” “你诳我呢?天子登基年幼,要大婚了才能亲政,少说也十六岁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这位芒棘大姐说顺口了,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不过说出来后就有些后悔了——首先这话说的粗糙,其次怎么能在这里说电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连一直不以物喜,不行于色,始终笑容满面的离王都愣了一下,这话他当然无法全部听懂,不过好在他这种既城府又腹黑,自然不会也不会问。 这时有一人快速又沉寂的来到离王的身边。 这人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连芒棘这个不懂武的都知道此人的轻功厉害的紧呢。他在离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离王始终那个表情,淡淡道,“那好,我就等到芒棘宫主碧玉年华。”随后他飘逸的起身,对着芒棘又是悠然一笑,“今日打扰已久,本王先告辞了。” 芒棘的鸡皮疙瘩瞬间全部竖起,因为她觉得离王方才那一笑——很暧昧。 离王带着他的百来号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长老终于很彻底的舒了一口气,可怜他这一大把年纪,今日一天这大起大落的。 大长老其实并没有看到过芒棘几次,这个时代的女子就算习武,但像芒棘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之前坚持要芒棘当宫主,只是因为那是老宫主的意愿,而他忠心耿耿。 而方才之后,他对芒棘已经刮目相看。芒棘十五岁在强权之下毫不畏惧,字字玑珠,还软绵绵的就消除了几次危机,嗯,这个新宫主,有点意思。 颜晋楚这个不属于神暝宫的外人一走,自然神暝宫要开始处理真正的内部事宜——比如大公子闻人浩苊的居心叵测,比如四公子闻人枠影和五小姐闻人媚芙的非法拘禁虐待。 当然现在芒棘已经当上宫主,那两个倒霉孩子自然成为了意图谋杀宫主。 而此刻,那两倒霉孩子已经被押到大殿上,神暝宫内部管理也很严,当然如果宫主愿意护短的话,什么罪都不是罪。可现在这两人得罪的就是宫主,所以也只能自求多福。 他们被押上来的时候,芒棘正悠闲的坐在宫主的舒服座位上和自己的漂亮三哥搭讪。 “三哥,碧玉年华是几岁来着?”她真不知道,生活在现代,该几岁就说几岁,哪像古人那么文邹邹的每个年龄还起个称号。 闻人逐奇怪的看了芒棘一眼,淡淡道:“碧玉年华是十六岁,芒棘你如今刚满及笄之年也就是十五岁。” 芒棘没有注意闻人逐的眼神,有些懊恼的一拍手,低声自语道:“哎呀,那岂不是只一年,那讨厌的离王又要来找我麻烦了,我这一年练成绝世武功的概率是多少……” 她想的认真,连大长老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听到,直到闻人逐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反应过来,“嗯?长老何事?” “咳咳——”大长老有些无所适从的咳嗽两声,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宫主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芒棘看了看那两个倒霉孩子,估计这闻人枠影是被人直接从后殿里捞来的,头上的血迹还在,一条鲜血留在他的印堂之上,倒像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他有些呆滞,整一个被花瓶砸傻的样子。 再看闻人媚芙,这孩子看来还在吓傻模式中没有切换回来。 “方才离王在的时候我就说过,大长老现在摄宫内一切事物,三哥也是副宫主,你们看着办吧。反正别要了这两个倒霉孩……咳,这两个人的命,想来他们也是受人教唆,纵使他们再错也是我的哥哥姐姐。” 这里刚说完,她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悄声对闻人逐说:“三哥,我被关着不吃不喝三日,刚才又应付了离王那个麻烦鬼找茬王,现在实在虚弱的很,又饿又困……” 看闻人逐的模样颇有些无奈,这位小妹妹说话中气十足,刚才甩的一手好衣袖,她……真的,虚弱? 而且刚才她的谈吐实在不像他的芒棘妹妹,可是她是他亲自从偏殿里救出来的,而且芒棘小妹从小体质特殊,他刚才把脉已经确定这人一定是芒棘。 或许,人濒死过后获得新生真会脱胎换骨。 现在的芒棘,竟然不懂碧玉年华指的是几许年龄,也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多大,也许只是濒死复苏综合症之记忆错乱。 闻人逐点了点头,给大长老使了一个眼色,边带着芒棘离开大殿。 大殿内众人跪送,在芒棘和闻人逐的身后还跟了比方才离王身后更密密麻麻的护卫、仆从、丫鬟等等。 芒棘不回头不知道,一回头吓一跳。 “三哥,那么现在大哥在何处?”有人要你的命不可怕,要你命的人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出击才可怕。 “宫主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万不要再叫我三哥。争夺宫主令时,他被我打伤逃逸。” “他还会回来吗?” 闻人逐以为芒棘是怕大哥回来继续对她不利,安慰道:“宫主放心,只要在神暝宫内,宫主就是绝对安全的,就像三长老有异心也不敢在宫内对你有任何不利。” 芒棘心里盘算着这话里的意思,看来这神暝宫透露着不少诡异,难怪连她在刚才短短时间内都能看出有些不对的人,在她坐上宫主位置后,对她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她若有所思道:“该把大哥找回来,这种危险分子放在身边时时看着管着才行。” 闻人逐温和的笑笑,“浩苊图谋不轨暗藏祸心,他虽然是你我的大哥,但这样的人神暝宫一样是容不得的,抓他回来正法是必然之事,我早就派人追寻他的踪迹。” 芒棘满意的点点头,她越来越看好自家的好三哥,长的俊美,对她温柔,回答问题举一反三。 那个看上去就狡猾狡猾滴离王和这个闻人逐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想到离王,芒棘觉得有些麻烦,皱着眉头问闻人逐,“三哥,你再给我说说离王。” 闻人逐又是眼神深奥的看了芒棘一眼,随后温和的笑了笑,“宫主,属下说过,不该再叫我三哥。你说你需要休息。”他指了指芒棘身后的房间大门,“就算想问什么,也该休息过后,总不能这样站在门口。” “画汝,你就暂时留在宫主身边。”随后又在芒棘耳边轻声道:“画汝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 芒棘随着闻人逐的话看向了那个叫画汝的女子,那女子面无表情,打扮很简单,但看气质绝不像一个普通侍女丫鬟。 “宫主万安,属下画汝听凭差遣。”说话语气也很淡,芒棘甚至在里面听到了一点点不情愿的感觉。按说她在这群人面前露脸时间虽然尚短,但她也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平易近人好宫主的形象,不至于让人觉得服侍她很糟糕吧。 看着这画汝虽不是绝色美女,却也十分清秀可人,眼神不飘忽但焦点明显不在她这个宫主的身上,循着那眼神的目的地会发现,画汝一直看着闻人逐。 芒棘心中金光一闪,凭着她细微的观察和超凡的分析能力,看来这个画汝的确不是普通侍女,古代大门户的公子,十几岁就会有同房丫头或侍妾什么。 画汝很可能就身兼侍妾和侍卫两职,闻人逐那么优秀儒雅,在他身边的女子总会忍不住有些憧憬,现在闻人逐要把画汝拨给她,画汝自然有些不甘的。 芒棘宫主再亲和也抵不上美男诱惑。 “宫主,好好休息。”闻人逐摆出要告退的模样。 芒棘也只好点点头,她其实还是能感觉到这具躯壳几天来受到的虐待,只是她的灵魂才刚刚睡醒,而且似乎刚穿越,灵魂和肉体还没有最契合,现在慢慢的融合,她真的感觉到自己虚弱的很。 结果告退的只有闻人逐一人,其他的侍卫就像雕塑一样分散在她的屋边院内。 画汝很熟练的帮芒棘铺了床,宽了衣。芒棘又开始觉得画汝可能就是气质清新脱俗了一点,她其实还是一个丫鬟来的。 第五章 原来叫什么 躺在床上的芒棘有些惆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累,可是她的精神却很好。 此刻,她不再想着要谋害她的闻人浩苊,也不想温柔儒雅的闻人逐,更不想那个只有皮相好其他都讨厌得要死的离王颜晋楚,她想她自己的男朋友林峰。 她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别人累极可以倒头就睡,可她再累也很难入睡,除非有人会像对待年幼的孩子一样对她,轻拍她的背,直到她睡着。 林峰就愿意,并且为了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永远等到她睡着,他才睡。 现在她穿越了,不知道林峰会如何?她是睡觉睡得穿了,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那样躺在床上?是别的幽魂进入了她的身体,还是她会被医学证明已经死亡? 她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她还能回去吗?难道她剩下的一生就要代替闻人芒棘,过闻人芒棘的人生?这太可怕了…… 慢着――芒棘想到这里心弦突然绷了一下,好奇怪,自己记得自己的男朋友叫林峰,可自己叫什么?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 芒棘闭上眼双手抱头,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起她自己真正的名字――难道原本的她已经被彻底抹杀,她只能是闻人芒棘? 不……既然能穿过来,为什么不能穿回去?她的生活终究不该在这里,好在她现在是神暝宫的宫主,有了地位和权势,要调查些什么就容易了。 “宫主。” 芒棘的思路突然被打断,是画汝的声音。现在她在最内间,画汝在外间。她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何事。” “闻人逐求见。” 芒棘一笑,心想这也太讲规矩了,画汝本是闻人逐的人,而且闻人逐还是闻人芒棘的亲三哥。而现在闻人逐要见她,画汝竟然还要用这么公式化的方式通报。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不是更说明神暝宫规矩一丝不苟,画汝现在是宫主身边的人,所以无论是神暝宫的其他人还是她爱慕的旧主,对她来说都一视同仁。 “请。”说话间,芒棘已经起身,随手拿起外袍披在了身上。 其实她觉得按古代人穿衣服的习惯,就算不披外袍,只穿亵衣和里衣一样能上街了,或者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只穿亵衣也是能上街的,可这个时代的人毕竟还是接受不了,所以她披外袍只是照顾别人的情绪。 闻人逐走进房间,他也只是待在外间并没有进来,再加上芒棘的离间有层层叠叠不少纱帐帘子,他根本看不到芒棘在干什么。 “宫主,已查到闻人浩苊的下落。” 芒棘的眼神一跳,来到这里,有多少敌人她不知道,但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这个叫闻人浩苊的大哥很想要她的命。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既然要找方法回去,那么最起码的就是让此刻的自己活着,好好的活着,能够有足够的精力寻找回去的方法。 别人她都能容,可是这个要她性命的人,她必定不能容。 芒棘掀开了层层叠叠的纱帐,推开里间的门,“他在哪里?” 闻人逐一定没想到她会就这么跑出来了,连一旁的画汝都是一惊,因为在他们看来此刻的宫主只穿里衣,外袍很随意的披在外面,如此的衣衫不整……如此的……这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当然芒棘不知道他们觉得她这样和没穿没区别,她自认为已经很照顾他们这几个古人的感受了。而且闻人芒棘才十五岁,才发育了个半吊子,根本没看头。 闻人逐慌忙的低下头,耳根处有些薄红。画汝二话不说,拉着芒棘又走进里屋,开始为宫主大人穿衣。 “闻人浩苊与离王果然有勾结,他受伤后,就去了离王府。” 在里屋,芒棘听到了这个让她头疼的消息,怎么会这样,一般大门大派的有叛徒受伤在逃不都该找个破庙之类的地方藏身,闻人浩苊这货竟然躲到狐狸窝去了。 这个离王是芒棘短期内很不想见的人,当时觉得一年后会见到他都觉得麻烦糊涂危险,没想到下午才说拜拜,傍晚又得见他,而且看样子还得去他的窝见他。 芒棘知道,她已经当上宫主,只要她待在神暝宫内,闻人浩苊根本不能把她怎样,可是她实在很想快点把这个目前最大的敌人给解决了。而且从白日的情形来看,也只有她亲自出马才有可能把这个敌人从狐狸窝抓回来。 “准备去离王府要人。”芒棘一边举着手让画汝折腾她,一边兴奋又无奈的说着。 兴奋的自然是因为她也很想看看这个闻人浩苊到底是什么模样,无奈是因为她得去狐狸窝,会见到虽然美丽但狡猾的狐狸。 …… 芒棘本以为她要进离王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想到离王府门大开,热烈欢迎的把她迎了进去。 离王府的下人殷勤的把芒棘和她带的护卫们引去了离王府的宴客大厅。 “你们离王殿下正要宴客?”芒棘看着一桌桌佳肴,吞了吞口水,突然想到她那么久还没吃过东西,因为闻人逐说了,她刚饿了三天,只能慢慢来,不能暴饮暴食。 那下人笑得谄媚,“王爷要宴的正是宫主。” 芒棘瞥了这人一眼,狐狸的下人也是狐狸,“哦,离王殿下知道本宫主要来?” 那下人笑而不语。 芒棘也不客气,很随意的找另一个在角落的位置就坐下了,一脚着地,一脚踏在座位上,一手靠在桌上,一手搭在座位的靠背上。 芒棘一直觉得这姿势其实很舒服,但是在现代,她的爸妈总不让她这么做,说她坐没坐相。可她觉得这姿势很有气势,挑衅的气势。 再看这里一桌桌,每桌菜色都很丰富,芒棘在心中鄙夷了一下,真实奢侈,接待她需要备那么多?她就算是十张嘴十个胃也断断吃不了那么多。 既然这下人那么谄媚,自己总得配合得傲娇些,芒棘用下巴对着那人,“那离王殿下呢,都说主随客便,我都坐下了,他能入座了。” 谄媚的下人表情僵了僵,神暝宫是武林至尊,不说在武林的地位,就说在齐盛这个国家,闻人也算世家,大门大户的大小姐会有这样……豪放的……不雅的――坐姿? 还有听听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从来只听过客随主便,到了她的口中就成了主随客便。 “贵客来访,本王总要盛装接待。”随着声音出来的正是保持笑意盈盈的离王殿下。 芒棘看过去,看到颜晋楚穿了件月白色长袍。芒棘记得白日见到他时,他穿的是一件黑色衣袍上面还有红色的一品红。 其实本来芒棘应该觉得这花纹像树叶来的,可碰巧穿越前夕正好快过圣诞节了,所以她买了几盆一品红在家里增加气氛,所以碰巧认识。 看到换衣服换的比她这个女子还勤快,芒棘忍不住嘀咕,“骚包。” 颜晋楚进入宴客大厅后并没有对芒棘选择了那么角落的座位感到惊讶,这个女子的行为处事,白日他以见识过。 可当他看到芒棘坐着的姿势还是照实愣了一下,他见过美女无数,不说美女,只要是女子,在他面前总是端庄的,都巴望着让他多看她们几眼。 芒棘这样的,他的确还从未见过。 他饶有兴趣的来到角落与芒棘坐在同一桌上。于是现场布局就变得很奇怪,芒棘的护卫站在芒棘守卫一圈,离王的侍卫自然也坚守在离王身边,于是偌大一个宴客大厅,只有一个角落里堆满了人。 “离王殿下,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我大哥在府上做客。但您是知道的,今天白日有宫主令,说我会成为新任宫主,这是多么让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我们神暝宫今晚打算好好庆祝一番,开个party,嗯……哦,是开个宴会,这自然少不了我最最亲爱的大哥,所以想让大哥改日再来离王殿下这儿做客。” 颜晋楚勾起嘴角,好一个开门见山,“宫主,可令兄并不是我府上啊。” “离王殿下,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都跑来要人,您也――”芒棘手在宴客大厅里随便指了指,“您也准备了这么多,既然知道我要来,为什么会来,您如此睿智怎会不知,明人不说暗话,您把我最最亲爱的大哥还给我,我一定承这份情。” 就在这时,芒棘又看到了下午那个快速而沉寂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到颜晋楚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颜晋楚眼光垂下,只一霎后便对芒棘笑了笑,“宫主既然这样说,令兄虽不在我府上,我也会尽力寻找,我的手下做事一向迅速,还请宫主稍等片刻。” “行,想来一定不会太久,神暝宫的可不常开宴会的,离王殿下一定不会让神暝宫失望。”说着,芒棘就把手伸向桌上的八宝鸭,她看的好馋,想扯个鸭腿下来填填肚子。 第六章 不想杀了他 眼看自己的手已经很接近八宝鸭了,却被另一人的手柔柔的拦住,芒棘无奈的回头看着这手的主人,闻人逐。 “宫主此刻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吃这些味重油腻的东西,这几天只能用清淡的食物好好调理。” 这话到底暴露着芒棘现在的身体状况,所以闻人逐为了避免让别人听到,说话时离芒棘很近,他的唇近乎贴在了芒棘的耳朵上。 他一心为芒棘的身体着想,自然没有邪念,但这个举动确让芒棘的耳根变得通红,伸向八宝鸭的手也僵住。 闻人逐看到芒棘没有再继续去拿鸭子的意思,觉得芒棘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于是欣慰的笑了笑,他的唇此刻离芒棘还是很近,所以这一笑,就有一丝气息吐进了芒棘的脖颈里。 芒棘的脸更红了,讪讪的收了手。 下人们对主子的行为向来是非礼勿视,眼神很少盯着主子看,特别是主子和心腹说悄悄话的时候,大家更是会可以的转开目光,免得让主子以为自己有窥探主子的怪癖。 闻人逐低下身子在芒棘耳边说话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侍卫都调转了目光。只有一人目光不转,这人当然就是此刻唯一能和芒棘一样坐着的离王殿下。 他看着这两人的举动,本没有觉得不对。可看到芒棘红着的耳根还是微皱了一下眉。闻人逐与闻人芒棘不但是宫主与属下的关系。还是亲兄妹,为何闻人芒棘的反应――这耳根红的好似被情郎调情了一般。 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弧度,看来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闻人芒棘。 那个快速沉寂的鬼魅身影再一次出现,一样在颜晋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颜晋楚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宫主最最亲爱的大哥,本王已寻到。” 装。还幸不辱命,还本王已寻到。算你离王府大死了,大的一个在府里的人都要找那么久,离王你当你男人装啊。 芒棘心中这么想着便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本来觉得会和离王交涉很久才能让闻人浩苊露面,没想到那么容易,再加上心里的欢乐想法,所以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她嘿嘿的笑着,“那快把我亲爱的大哥还给我吧。” 颜晋楚心中有些愕然,怎么此刻芒棘的表情就好像刚才准备伸手去拿八宝鸭子的神情…… “王爷,你万不能把我交给这个野种。她会杀了我……”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进入了芒棘的眼帘,开口还很劲爆。让她想想,王爷自然是指离王,那么野种自然指的就是她闻人芒棘了。 真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来你谋害我,我就不想让你好好活着了,现在你还当着我面骂我,还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倒看看这位妄想篡自个小妹位的大哥长什么样。 “大胆,闻人浩苊,你竟敢辱骂宫主。”这次说话的是画汝。 芒棘挥挥手,示意没关系,画汝便又退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的站立着。芒棘眼神带刀的刺向跌撞过来就跪下匍匐在离王脚下的男人。 他的衣着有些凌乱,上面还有很多尘土,果然不像府中走来的模样,他的头发杂乱的荡在了地上。 离王微微一笑,闻人浩苊没有当上神暝宫的宫主,对他而言,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来找自己,那么府上多一个人不多,留下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神暝宫的正牌宫主寻来了,他自然愿意交出这个人。没想到闻人浩苊知道闻人芒棘来了,竟从离王府偷偷溜走了。 颜晋楚是真的刚刚让手下把他逮回来。他现在很有兴趣的想知道,闻人芒棘会怎么处置这个‘最最亲爱的大哥’。 “闻人浩苊是吧。”芒棘冷冷的笑了笑,“好大哥,抬起头来,看看你妹妹我――” 闻人浩苊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芒棘继续道:“――看看你妹妹我,是不是因为你的照顾而有了v型锥子脸,想当初我一直希望有这样一张上照的脸型,可求而不得,如今托大哥的福,总算有点锥子脸的感觉了。” 她的声音柔软绵密,给人感觉就好像一朵软云飘到了耳畔,她一边说着一边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容看来有些诡异。 宴客大厅的所有人都一脸愕然,她在说什么,勉强能理解她说的事关她的容貌,但具体什么意思,还真不能理解……听不懂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说这个干什么?难道闻人浩苊在造反之前给闻人芒棘送过脂粉? 闻人浩苊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芒棘软绵绵的声音让他的恐惧减少了几分,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能不会死了。 “抬起头来!”芒棘又是一声,可这次和前面的软绵之音完全不同,声音不算大声,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赶紧收起自己的愕然,继续低下头,不管刚才宫主说了什么,看来是有意先礼后兵。 闻人浩苊又抖了几抖,慢慢抬起了头。芒棘盯着他看,她倒要看看这个大仇人到底长得一副怎样的嘴脸。 闻人浩苊抬起头看向芒棘,他的眼中有憎恨不甘胆怯,成王败寇。如今他也毋须再害怕什么,命运已注定。 再看到闻人浩苊脸的一瞬间,芒棘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一幕幕似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转动。 “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我发誓以后只对你一人好……” “跨年夜了,2013年已经过去,现在是2014年,我们13年14年都在一起,我们会在一生一世在一起……” “快圣诞了,我买了一品红,漂亮吗?你不觉得这比圣诞树更有气氛……” “你二十岁生日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可以去领结婚证,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 那个男子温柔体贴俊逸洒脱,她以为那个男子会陪伴她一生,记忆中的那个男子给了她人生的全部惊喜…… 那个男子就是此刻跪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 “……林峰……”芒棘失声的叫出这个名字,看到这个人她回忆起所有的幸福片刻,可为什么此刻她只想流泪。 “宫主?”身边的闻人逐轻声唤道。 所有人都注意到芒棘再看到闻人浩苊的长相之后变得异常,很异常,没有了笑容,没有了威严,竟是一脸受伤茫然,脸颊边一滴掉落的泪无声的叙述着她的心情。 记忆中的脸和闻人浩苊的脸重合在一起,毫无违和,这两张脸是一模一样的。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是她的亲哥哥,而且要她的命。 芒棘僵硬的起身,她没有看离王的表情,这一刻她不想管其他的任何人,而她也知道,她已经无法杀掉闻人浩苊,因为他有着和林峰一样的脸,这张脸注定她无法下手。 “带大哥回神暝宫。”芒棘转身,随后淡淡的声音传来,“多谢离王殿下,今日的恩情芒棘记住了,先告辞。” 颜晋楚挥挥手,他的侍卫们让出一条路。芒棘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侍卫押着闻人浩苊,整齐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着芒棘离开,颜晋楚目光流转,今晚的信息量似乎多了一点…… “易昭。”颜晋楚低声一唤,那个快速而沉寂的鬼魅身影就来到他的身边,他道:“闻人芒棘、林峰。” 颜晋楚只简单的说了两个名字,那个鬼魅身影便快速离去。很简单,他要知道闻人芒棘和她前面失声叫出的那个名字林峰的全部信息。 他又一次勾起嘴角,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 离王府回神暝宫的路上,闻人浩苊被关在囚车之中,芒棘所坐的马车就行驶在囚车的旁边,她一直掀着帷裳,眼神几乎是直勾勾的看着囚车内的闻人浩苊。 可怜的闻人浩苊被她看得毛乎悚然。 良久,芒棘终于放下帷裳,她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三哥,你来马车里,我有事要问你。” 闻人逐没有多话,下了马跃上马车,一掀马车前的布帘,走了进去,“宫主,你不该叫我三哥的。” 芒棘苦笑,“三哥,白日里如若不是你及时来救我,我也许早已成了亡魂,规矩抹煞不了亲情。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只私下叫你三哥,人前叫你闻人逐。” 闻人逐温和儒雅的微笑点头。 芒棘实在没忍住,又掀开帷裳看了一眼囚车里的闻人浩苊,当再次把帷裳放下时,她问道:“三哥,跟我说说大哥吧。” 闻人逐刚要开口,芒棘却用手挡住了他的唇,“算了,不要说。只告诉我,除了他要杀我和有意篡得宫主大位之外,他……有没有其他十恶不赦的罪过。” 唇上芒棘的手指柔软冰凉,让闻人逐一阵恍惚,他知道之后他稍稍往后一让,这如玉的手指就会离开他的唇,可他却不想让开。 只可惜手指的主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堵着人家的嘴,让人家怎么说话,于是把手拿开。 闻人逐有一霎那的失落,随后道:“你说的这两样还不够吗?” “我……”芒棘垂下眼帘,“不想杀了他。” 第七章 来找麻烦的廻王妃 闻人逐默然,方才在离王府,芒棘看到闻人浩苊后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的神情她的眼泪,众人似乎早就预知了闻人浩苊逃过了丢命大劫,当然大家会以为是宫主顾念亲情。 可闻人逐看的比所有人都真切,他已十九岁,不是不懂男女之情,那时候芒棘流露出来的真情绝不是亲情所致,那脉脉的眼神是看爱人的目光。 芒棘对闻人浩苊有男女之情……?这怎么可能! 闻人逐淡淡道:“将他囚在神暝宫中,他便不能再对你不利。” 芒棘手抚额头,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宫主,你不该留下他。他虽是你我大哥,可权力之争的败者只该接受死亡的命运。” 芒棘惊讶的抬头,虽然她认识闻人逐只半天,可这个男子所展现出来的全是翩翩风度谦谦君子,他言行谦逊温和有礼。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她杀人的话。 “所有人皆会有人性的弱点,行差踏错总会有,为什么不能给一次机会。” 芒棘悠然的说着这句话,她为自己要留下闻人浩苊的性命找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同时也在内心告诉自己,闻人浩苊的这张脸是她此刻的,弱点。 闻人逐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前面的那句话。他从小就甚得父亲的喜爱,因为他聪明有礼,他重情重义。所以重视亲情的他本打算如若芒棘要取浩苊的性命,他会尽力劝下。 可为什么芒棘有意饶恕浩苊,他却一改初衷反倒劝她杀了他呢? 是怕浩苊会贼心不改——为神暝宫的安稳? 是担心浩苊会再次对芒棘不利——为芒棘的安全? 不,这些都只是最表面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在离王府时芒棘看向浩苊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 接下来几天,芒棘一直在疗养她‘虚弱’的身子,顺便花时间真正了解了神暝宫。 神暝宫名字很深奥,感觉很神秘,其实就是一个江湖门派,也许唯一特别一点的就是神暝宫乃是武林至尊。 芒棘可以理解为,她这个宫主其实地位等同于武林盟主。她弱弱的想,没想到自己穿到一个身份不得了的人身上,这种位高权重的感觉还真不错,唯一不足的就是她这个武林第一人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如让她直接穿到皇帝身上才最好。 好在芒棘很聪明的把琐事都推给了大长老,一些大长老不敢妄作决定的事,她直接推给了闻人逐。 绝对该发好人卡给这个闻人逐,再麻烦的事他都一一为芒棘解决,力求不给芒棘添任何一点麻烦,只求芒棘好好将养身体。 芒棘只要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宫主就可以,这舒坦的和皇帝没区别。 舒坦的日子结束在五日之后。 这天,芒棘在她的里屋的床上,看着床内墙壁发呆,墙上不起眼的角落有她划的‘正’字。今天起床她又划下了一笔,一个‘正’字完成,说明她穿越到这里已经五天。 其实她每天睡下去的时候都会祈祷自己再醒来后一睁眼会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六尺大床上,身边有林峰温柔的眼神,早安吻之后柔柔的问,“想吃什么早饭?” 正走着神,芒棘却听到外面没有同以往一样的安静,有人在说话,具体说什么,她却听不清楚。 如今她住的屋子是宫主房,方圆几百米都有侍卫不间断看守,特别现在她还属于疗养阶段,所有人行事都是静悄悄的,在她门外聊天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果然,不一会儿画汝就在外间汇报,“宫主,廻王妃来了。” 廻王妃?芒棘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首先这个廻王妃她是肯定不认识的,芒棘本尊是不是认识她也不知道,但是从画汝通报的话语中,她还是听出一些端倪。 画汝是一个极讲规矩的人,她近乎苛刻的执行着神暝宫的一切条条框框,可是今天她只说‘廻王妃来了’。廻王妃……肯定了此人的身份,来了……这个词又似乎随便了一些。 那么这个廻王妃和芒棘应该是旧识,甚至画汝也知道她,认识她。 画汝为芒棘梳洗,并告诉她廻王妃在大殿等她。 “我与廻王妃多久未见了?”芒棘决定试着从画汝这里套套话。 好在画汝对芒棘其实也算客气,向来有问必答,并且从未给出任何怀疑的表情,犹疑的态度,确切说画汝从来就没什么表情,“回宫主,二小姐出阁后,便再未见过,至今已有三年。” 画汝好样的。芒棘在心中暗暗夸赞了一番,闻人逐回答问题举一反三,他派给她的手下也有相同功能,画汝这样的回答已经把这位廻王妃的身份说的很明确。 就是不知芒棘的这位姐姐嫁出去三年,现在突然回来到底为了什么。古代女子真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芒棘整装完毕来到大殿时,看这位廻王妃的模样,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妩媚的长相,精致的妆容也遮挡不住她表情很僵硬,脸色很难看,“闻人芒棘,你当上了宫主,如今好大的架子。” 她觉得冤枉,之前早就料到廻王妃这回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就怕那位大姐是来挑衅的,所以让画汝来了一个快整,再算上她寝殿和大殿的距离,她过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二姐,当初你嫁给廻王,廻王封地远在丰石,与墨江山水相隔。如今我们已三年未见。现在二姐难得回来,我们该为久别相逢感到欣喜。”说话的是闻人逐。 芒棘从画汝这里知道了廻王妃是芒棘的姐姐后,刻意的没多带人,只让画汝随侍身侧,另外就带了一个闻人逐,好歹闻人逐现在是她任命的‘副宫主’。 “三弟,你还叫我一声二姐?你还知道叫我二姐——”廻王妃拉长了语调。 芒棘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奇怪,就好像一个爸爸在骂自己儿子是逆子,逆子叫了一声爸爸,随后这位爸爸一定会气急,‘你叫我爸爸?你这个逆子还有脸叫我爸爸?’ 现在廻王妃说话就是这感觉。 果不其然,廻王妃结束了她的长音,继续道:“你既然叫我二姐,你为什么会站在这个野种身边,为什么你会助这个野种登上宫主之位。” 芒棘挑起眉毛,暗叹芒棘本尊怎么那么命苦,大哥骂她野种夺她地位要她命,二姐大老远特地赶来辱骂她,四哥五姐联手想虐杀她,兄弟姐妹那么多,只有一个三哥像她的亲人。 闻人逐温和从容,“芒棘会当上宫主,是有宫主令,并不是逐可以随意左右的。” “你……”廻王妃恼羞成怒,“如今既然她已经当上宫主,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她不屑的目光转向芒棘,“闻人芒棘,你觉得当上宫主就可以残害手足吗?” 原来这位大姐是要为其实兄弟姐妹打抱不平,芒棘刚要开口,闻人逐又接了话,“廻王妃此刻说的已经是神暝宫的内部事宜,作为齐盛廻王的正妃,您现在过问这些事已属逾越。” 闻人逐已不再称二姐,而是呼其‘廻王妃’。 廻王妃毫不退缩,“浩苊是我大哥,枠影是我四弟,媚芙是我五妹,他们与我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我关心他们的安危何来逾越之说?” 闻人逐温和有礼也不卑不亢,“他们同样是我的亲人,但他们亦是神暝宫的子弟。闻人浩苊抢夺宫主令意图篡宫主大位,同时教唆闻人枠影、闻人媚芙残害虐待谋杀亲妹,且这位亲妹还是新任宫主,这三人的罪行无论那一条在神暝宫的规矩里都是死罪,新宫主顾念亲情才饶了他们的性命,何来残害手足一说。” 芒棘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这几天睡觉的时间比较多,身体已经很习惯很喜欢这样懒洋洋的生活,还有她寝宫的床用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比她以前睡的席梦思还舒服。 相比,此刻的大殿因为人少,显得空荡荡冷冰冰,而且这舌战的两人,一人铆着心思来寻她的架,另一个铁了心的维护她,搞得她都没处发挥,看别人吵得那么欢快,自己却不能参与,最没意思了。 实在无聊,芒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这个哈欠更是激起了廻王妃的愤怒,廻王妃像打了鸡血一样,把矛头指向她,“你这是什么态度?!” 廻王妃冷冷的看了闻人逐一眼,决定不再和他费口舌,而是看向芒棘,“要说规矩,我是廻王妃,百官见我都要行礼,小官得跪迎。神暝宫在江湖中是武林至尊,但是在朝廷政权中,既无品阶也无官位,今日得见我廻王妃竟不行礼,是藐视王权吗?” 芒棘吐了吐舌头,顺道做了个鬼脸。得,女人的拿手好戏,蛮不讲理。 这位大姐也真是,我跪一跪您会高潮吗?那得,要大礼我行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我就跪一跪,行了礼,送走您,你今日白走一趟,风尘仆仆的回您的丰石去。 第八章 来解围的离王 闻人逐确实皱起了眉头,此刻在神暝宫之中,宫主的地位神圣高尚,而且廻王妃虽然嫁于廻王,但她也同样是神暝宫的子弟,所以芒棘怎么能在此时此地给她下跪。 他给芒棘使了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妄动。 廻王妃一脸得意,作为神暝宫的子弟,她自是无权让芒棘下跪,可她同样是王爷的王妃,所以现在芒棘不跪也得跪,但如若芒棘跪了,她以后威信何在? 这层利害关系也是刚刚一刻猛然想到的,要能早点想到,她也不用费唇舌和闻人逐开辩论大赛了,直接这么来一回不就好了。 “今日真巧,竟然在神暝宫看到嫂嫂。” 现场正僵持着,一个芒棘听来十分讨厌的声音就这么幽幽的传来,随后她就看到大殿的门口有一截衣袂率先进入她眼帘。 黑底,上面有红色的一品红…… 靠,真实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个廻王妃已经够麻烦了,这位该是一年后才会来捣蛋的离王殿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这才过了几天而已。 芒棘的头很疼。 廻王妃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颜晋楚,眼里闪过疑惑还有一点不安。 离王炙手可热,谁都知道他最得齐盛帝的心,将来的大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所以离王是廻王意图登帝位的绊脚石——不该说是绊脚石,简直就是绊脚巨山。 可就目前状况来看又不得不承认,离王的势力在所有王爷是最大的,据说现在离王虽待在自己的封地,但齐盛帝还一直想着让他回到盛京去,这和廻王想回盛京,却被齐盛帝拒绝完全不同。 “离王殿下。”廻王妃不甘又无奈的屈身行了礼,不过离王被称为齐盛第一人果然风姿卓越,艳绝天下,曾经她也钦慕不已,能这么近距离见一面,行个礼也算值了。 颜晋楚的眼神在大殿里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芒棘身上,脸上挂着的标准微笑在目光停下的那刻,突然笑出了点别样的感觉。 芒棘突然浑身的鸡皮疙瘩,甚至觉得有阴风在身边一阵阵的吹。闻人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也换上了微笑面具。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被廻王妃看去,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她也不担心,之前要芒棘给她行大礼的事绝不会因为颜晋楚的出现而不了了之,相反她倒觉得人越多越好。 离王和廻王争夺同一个王位算得上是敌人,但是说起维护王权和皇家颜面这一层来说,离王总不会与她这个廻王妃背道而驰。 想到这里,她本就得意的小摸样更是得瑟了几分。 颜晋楚对着芒棘笑够了又看向廻王妃,“本王来的不是时候?叨扰嫂嫂与娘家姐妹诉衷肠了吗?” 廻王妃媚媚一笑,有微微一个屈身,她此刻要把该做的规矩做足,等下才好指责别人的不懂规矩,“离王殿下能够到来,是我等的荣幸。臣妾也是刚到,芒棘妹妹正要给妾身行礼。” 闻人逐的眉头又皱了一下,没想到廻王妃还没死心,竟在离王面前提起此事。 “哦?”颜晋楚饶有趣味的看着廻王妃,“行什么礼?” 廻王妃见离王竟然接了她的话茬,更是兴奋,快速答道:“本来自家姐妹不需行什么大礼,只是臣妾身为廻王妃后,芒棘妹妹还是第一次得见,皇家规矩总不能随便坏了。” “那是——”颜晋楚拉长尾音神情狡诈的看向芒棘。 廻王妃眼神大亮。闻人逐暗叹不好,刚想开口,颜晋楚慢悠悠的继续道:“有一件事,嫂嫂还不知道吧?” 廻王妃只等着颜晋楚帮着她让芒棘行跪拜礼,此刻当然顺着他的话问道:“何事?” 这个时候芒棘觉得自己身边的阴风似乎更厉害了一些,鸡皮疙瘩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觉得离王一定会说出让她很头疼的话,可她偏偏阻止不了。 颜晋楚不负芒棘所望的微笑道:“本王心仪令妹已久,只是令妹年龄尚幼才至今未娶,可在本王心中,她已是无可取代的离王正妃。” 芒棘的内心电闪雷鸣——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闻人逐的微笑面具也在此刻被卸下,一脸凝重的看着颜晋楚,不知在想什么。 廻王妃的笑容当然也僵住了,心跳似乎都有一刻的停顿,不过到底廻王妃还是有城府的,硬是又挤出一个笑,道:“离王殿下说的是我的五妹闻人媚芙吧,她的确温婉可人宛转蛾眉,现今刚过碧玉年华,正是到了婚嫁之龄。” 颜晋楚举手右手边摇摆着食指还配合着微微摇头,意指廻王妃错的离谱,随后‘深情款款’的看向芒棘,柔声道:“我心匪石,唯有眼前玉人。” 好不容易硬挤出来的笑容再次僵住,廻王妃愕然,怎么会这样?眼看芒棘这个神暝宫宫主要给她这个神暝宫子弟行跪拜之礼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却突然冒出这样一茬。 离王明确表达了对芒棘的思慕之情,如若不是芒棘年幼,她现在已经是离王妃。她这个廻王妃还有资格让芒棘行跪拜大礼吗? 虽然芒棘此刻和离王还没有真正嫁娶,但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她还敢叫芒棘跪自己吗?得罪离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此刻颜晋楚还在对着芒棘暧昧的笑着,芒棘赶紧望天,才意识到在室内是望不到天的,只好盯着大殿的天花板装白痴。 廻王妃自讨了没趣,她从丰石赶来,想着凭她现在的身份把大哥四弟五妹解放出来总不是难事,却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现在继续待在大殿上也讨不到任何好处,“离王殿下,臣妾从丰石来到墨江几日奔波,有些劳累,想告退休息。” 颜晋楚终于收起看着芒棘的‘深情’目光,转向了廻王妃,笑容也变得冷淡,“廻王妃从丰石赶来,怎么也不先来离王府?廻王就是这样治下的吗?” 廻王妃的心咯噔一下,这时才暗叹不好,墨江是离王封地,她作为其他王爷的正妃,来到封地于情于理都该先去拜见离王,当时她只想着来找芒棘算账,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现在想起,离开丰石时,廻王还再三关照她要处处小心离王不能让离王抓到任何把柄,现在她就送上了这么大一个纰漏,这件看似小事,若离王有心闹大……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的廻王妃再也顾不得仪态,匆忙跪下,“离王殿下赎罪,臣妾思亲心切……一时疏忽……” 芒棘看着匍匐在地的离王妃,暗叹没趣,今天怎么看她都该是主角上演一场‘孤苦无依聪慧女智斗高门权贵狡诈妖女’,结果生生的被两个男人一先一后的轮流截胡,最后敌人被打败她还没发挥。 颜晋楚不看跪倒在地近乎趴着的廻王妃,而是悠闲的走到了芒棘身边。芒棘一个激灵,就感觉到自己的腰侧已经被离王的咸猪手搭上,她用很不明显的方式微微挣扎,没想到离王力道惊人。 挣扎无果。 颜晋楚身上淡淡的天竺葵与广藿香的香味飘进了芒棘的鼻子,芒棘暗笑,哟,还是大牌香水的味道。不过这里到底没有香水,这味道是香料,味道更纯粹一点。 颜晋楚满意的笑了笑,对地上的廻王妃道:“嫂嫂何必如此慌张,虽然嫂嫂没按规矩行事,可现今不算见过本王了,且芒棘早晚会成为本王的正妃,所谓夫妻一体,嫂嫂来见芒棘与见本王是一样的。嫂嫂还是芒棘的亲姐,本王何有怪罪之意,嫂嫂快起身吧。” 见芒棘和见你是一样,刚才你可没这么说。廻王妃还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起身后看到离王竟然已经站在芒棘身边,还亲密的搂着芒棘的腰,脸色又是猛的一沉。 颜晋楚又道:“嫂嫂连日赶路辛苦,现在是该累了,早点休息,如若累病了,廻王会心疼的。” 廻王妃这时候哪还顾得了其他,让她告退是最大的恩赐,她刚转身要走,那个觉得自己是主角因被抢戏一整天而非常不满的芒棘宫主发话了,“慢着。” 廻王妃的脚步一滞,恼羞的看向芒棘。 芒棘的想法很简单,今天油都被卡了,腰都被搂了,当然得赚回点本钱,让这位王妃姐姐好好记住,如今的闻人芒棘不是好惹的。 她还不知道这位廻王妃大姐到底叫什么名字,看来只有问一下闻人逐了,她打算往闻人逐那里边走几步,悄声的问,却发现离王那狐狸搂得非常紧,且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只好用眼神示意闻人逐过来,随后再闻人逐耳边轻声问道:“三哥,我忘了二姐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闻人逐只是低头看着芒棘腰侧颜晋楚的手,淡淡回答:“尧容。” 要轻声回答不让颜晋楚听到,闻人逐自然要靠在芒棘的耳畔边。所以颜晋楚、芒棘还有闻人逐三人,此刻的姿势就有些奇怪——芒棘站在两个男子的中间简直像一个左拥右抱的女帝。 芒棘看向闻人尧容,脸上有着狡黠的笑容。‘孤苦无依聪慧女’的反击,现在开始。 ------题外话------ 听说今天既是元宵节又是情人节,各位读者节日快乐~! 第九章 芒棘的反击 颜晋楚觉得三人这样的姿态很不妥,他很不喜欢,略有不满的挑了挑眉。闻人逐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芒棘更是一脸人畜无害。廻王妃抽了抽嘴角。 芒棘也没理会离王的不满,对着廻王妃淡淡一笑,“闻人尧容。你已经确定了我不用向你行跪拜大礼,是不是?” 这时的廻王妃虽心里很不甘愿,但哪里还敢说不是,不甘却只能连连点头。 芒棘又是狡黠的一笑,“那好,关于你位高权重,我该向你行大礼这一事就划过去了——”她继续笑,笑得,很,阴险,“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神暝宫的规矩。闻人尧容作为神暝宫的子弟,无论出嫁还是出家,依旧是神暝宫的子弟。副宫主,我这样说对不对?” 闻人逐已经猜到芒棘要做什么,温和一笑,回答道:“神暝宫子弟的身份无论生或死,永不被磨灭。” 芒棘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对廻王妃笑得份外亲切,“闻人尧容,我现在是神暝宫的宫主,而你是神暝宫的子弟,你该行大礼的——我谅你常年不在神暝宫内还不知道我已成为新任宫主,见到本宫主那一刻你没有第一时间行礼我就不怪罪了,现在补上吧。” 此刻廻王妃的脸色十分好看,她愤恨咬牙,“你……” 除了憎恨的一个‘你’字,她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这番话说的都是道理,芒棘现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方才已经颜面尽失,如今这大礼再一行,她这个廻王妃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如今形势也没第二个选择,可神暝宫的大礼是三跪九叩,她当时只是想让芒棘跪她一跪,没想到轮到她就要行如此大礼,心中暗骂野种,但还是把这三跪九叩的大礼给完成了。 芒棘很满意廻王妃的大礼,无论她是不是心甘情愿行这个礼,至少行礼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懈怠,跪和叩都十分到位。 不过想到自己腰侧的咸猪爪以及身边的登徒子,芒棘就有些不满了,她微皱着眉头,呲着牙,“二姐累了,去好好休息,打算在神暝宫玩几天,到哪玩,怎么玩,明日我们慢慢讨论。” 廻王妃不知芒棘咬牙切齿是因为登徒子离王,只当是针对她的,她颤颤巍巍的告退了,想着墨江不宜久留,既然帮不了大哥四弟五妹还是回丰石从长计议。 她走出大殿时,才注意到大殿的门外,有芒棘的侍卫若干,且大长老等人都已经赶来,焦急的看着殿内。还有离王的守卫若干……想着还好自己没想过用强,不然一定更惨。 此刻她也没脸和大长老寒暄,只冷着脸低着头快速离开。 大长老一看灰头土脸的二小姐,再望向殿内,离王大爷还没出来的意思吗?看来他还是不能进去。 大殿内,此刻只剩下四人,不过画汝形同雕塑,站在大殿一个角落,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 芒棘叹了口气,“离王殿下,你是不是可以把手拿开了嘿。” 颜晋楚没有放开的意思,笑了笑道:“今日本王帮了宫主一个大忙,宫主是不是应该对本王比以往更客气一些。” 这时闻人逐突然牵起了芒棘的手,没有很用力,却角度刁钻用劲很巧的一拉,芒棘的腰就滑出了颜晋楚的掌握,但闻人逐牵着芒棘的手却未放开,他对颜晋楚客气的笑笑,“多谢离王殿下。” 颜晋楚直盯着闻人逐牵着芒棘的手,一挑眉毛,还是笑,“既然闻人兄也认可了本王的功劳,那么本王要求宫主请本王吃一顿饭不算过分吧?” 闻人逐也笑,“这个自然。画汝,吩咐下去——备宴。” “宴什么的还是免了,本王已经享了太多宴,今日本王想与宫主单独小酌,顺便——”颜晋楚走到芒棘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想与宫主聊一聊林峰的事。” 芒棘听到这个名字后就想被雷击中一般,愣住了,没等闻人逐开口说话,她就先开口,“好,今日我与离王殿下单独小酌以表谢意。” 闻人逐吃惊的看着芒棘,眼里流转的目光似希望芒棘在他的注视下改变主意,可见芒棘没有改口的意思,他也没再开口。 芒棘是宫主,神暝宫中,芒棘的话就是命令。 …… 大门大户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你是想吃饭还是想开宴,几乎都不用准备,分分钟就搞定了。 颜晋楚的要求还很刁钻,他要和芒棘很彻底的单独小酌,话里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们小酌时,方圆百米之内不要有人。 芒棘觉得很难办,不管在哪间大殿吃饭,你怎么保证附近一百米没人。而且他们两个,一个是当朝离王,一个是神暝宫主,这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他们的手下也不放心把他俩扔一屋子就离开一百米啊。 不过让芒棘有些吃惊的是,神暝宫内竟有一处地方完全符合离王刁钻的要求,且他们的手下都会放心的离他们一百米开外。 打死芒棘也想不到神暝宫里有一处挺大的湖泊,且在湖泊的中央有一个孤立岛屿,要去到这个岛屿只有划船过去,且那岛屿离四周湖岸正巧都有一百多米。 岛屿也不大,只有一个亭子大小,而且看来历届的神暝宫主都很有雅兴,只有亭子大小的岛屿上正巧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桌有椅。 于是芒棘和颜晋楚的单独小酌就在那亭子里进行,所有菜式都有专人划船送去,所有侍卫都在岸上,目光焦点都在一览无遗的亭子中,就算一只蚊子飞过去,那么多眼睛也看得真切。 芒棘撇撇嘴,古代地皮房子不值钱啊,现代人有多少蜗居着。而这里,芒棘的家,家里一处湖景就够占地一个小区还不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菜上得差不多了,没有他们的吩咐,下人也不会再随意添菜,芒棘挑着眉毛看向颜晋楚,道:“你可以说了。” 颜晋楚手拿筷子,看模样是在犹豫要夹什么菜吃,听到芒棘的话,摆出一个疑问的表情,道:“说什么?” 芒棘警惕的看着他,“当然是说林峰的事,你都知道什么?” “哦,这个啊。”颜晋楚举着筷子犹豫了半天什么都没夹起,幽幽的叹了口气,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齐盛国中叫林峰一名的不下千人,可都和宫主没什么关系,名叫林峰的又离宫主最近的是在墨江与毕成县交界驿站里的马夫。” 芒棘刚开始还听的很认真,随后就发现不对了,这离王说的林峰和她想的林峰完全不是同一件事。靠,她被耍了? 她站上自己的椅子,一脚踩上桌子,狠狠的一把夺过颜晋楚手中的酒杯,哀怒的看着颜晋楚,“你嫖我?” 岸边看到这一情形的芒棘侍卫都暗中喝彩,宫主干得漂亮,武林中多少人明里暗里吃了离王的亏,我们的宫主就是厉害,离王都不是她的对手。 相反离王的侍卫们都是一惊,咋滴啦?神暝宫主翻脸了?意图行刺离王了?天啊!得救驾啊! 可这湖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就算轻功不错也没本事直接飞一百米啊,于是纷纷把眼神看向了离王殿下最亲信的易昭,他可以不用垫脚的飞过去。 结果都被易昭一个鄙视的眼神看了回来,神暝宫主的斤两你们看不出来吗?她要行刺离王,离王自个搞不定?开玩笑! 众侍卫舒了一口气,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在看湖上亭中,颜晋楚看着芒棘,暧昧一笑,“嫖——?本王倒是挺想,不知宫主给不给机会。” 芒棘吃瘪,把抢来的酒杯往桌上一扔,随后自己也从桌上优雅的跳了下来,不满的嘟囔,“无赖!泼皮!流氓!” 虽是嘟囔,但是芒棘根本没控制音量,百米开外的人的确听不到,但是与她面对而坐的颜晋楚听的真切。 他也不怒,反道:“此刻只有本王与宫主两人,本王自不会计较宫主的无礼。听闻宫主没有处死闻人浩苊,而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本王实在好奇宫主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 芒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这事我神暝宫内部事宜,关你屁事。” 芒棘觉得自己已经很无礼,但是颜晋楚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依旧保持着那副讨打的微笑嘴脸。 她恍然大悟,对于这种人再怎么费口水,就算骂的自己都狂躁,他依旧悠闲自在。 颜晋楚继续笑道:“宫主,虽然我对自家下人的办事能力很有自信,可我却觉得宫主当日叫出的林峰必定不在我调查的这些林峰之中,请恕我实在好奇,那漏网之鱼到底在哪?” 芒棘的语气还是非常不好,“怎么不继续狗屁的称自己‘本王’了?套近乎呢?” 颜晋楚对于芒棘的说话的方式一直有些难以接受,很难想象大门户的小姐会这么说话的,但现在他也已经习惯。 笑容又开始暧昧,“我以为我与你已不再需要套近乎,今日之后,离王钟情神暝宫主的事会传遍整个齐盛。” 第十章 猫妖附体的传说 芒棘目光一转,“那么离王殿下,你信不信我等下就宣布不当这个宫主,直接再整一个宫主令让现在的副宫主成为正宫主。神暝宫更新宫主的消息和离王钟情宫主的消息同步传去……啊~想来我的三哥也的确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如此风姿把当今离王硬是掰弯成了断袖,大家也是能理解的。” 颜晋楚这下真的一怔,怎么和这女子说话总感觉一直在吃哑巴亏呢。他又执起被芒棘摔在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斟满,喝了一口,并没有放下酒杯而是拿在手中似无意的轻晃着。 “闻人芒棘三岁时被前宫主带入神暝宫,甚得宠爱。自从她来到神暝宫,也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颜晋楚眼神凌厉的看向芒棘,“可如今在我面前的你,行为举止根本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言语谈吐甚至根本不像齐盛子民,特别是你在无意中说的一些东西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我真怀疑你根本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 芒棘一惊,她承认自己被吓到了,穿越至今,好像此刻是她面对的真正危机,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她放慢自己的动作,想着该如何应对这段话。 她学着颜晋楚的模样,慢慢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过她不会喝酒,自然绝不会喝,她只是借执着酒杯好让自己的眼神有一个合理的安放地来逃脱颜晋楚具有穿透力的注视。 她已不敢与他对视,她的确是在故作镇定,实际已经色厉内荏,不过片刻后她就冷静下来,淡淡一笑,“离王殿下这么说到底是何居心呢?如若我是冒充的,神暝宫内有那么多看着我长大的人,甚至我的兄弟姐妹也全在此处。要来神暝宫冒充一个看门的喽啰也并非易事,更何况要来顶替宫主?若神暝宫那么容易让人混进来冒充这个冒充那个,那神暝宫还配让离王殿下烦恼吗?” 随后芒棘起身,对着岸边做了一个手势,就有一艘小船慢慢划了过来。 芒棘瞥了颜晋楚一眼,道:“既然离王殿下根本没有本宫主感兴趣的话题,那么本宫主与离王殿下都烦忙的很,就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当然如果离王殿下没吃饱,打算再多吃一会儿,神暝宫也会招待您吃饱为止,只是不好意思,本宫主没空做陪客。如若离王您没人陪就吃不好,那么本宫主不见意给离王找些陪客,无论您是要环肥燕瘦,甚至想要小倌,神暝宫都会竭尽全力寻来满足殿下的喜好。” 一段话说完,那小船也已经靠在了亭边,芒棘婷婷袅袅的跃上小船,又对着颜晋楚微微点头行礼,道:“离王殿下,本宫主先告辞了。” 礼数周全,无懈可击。 离王看着小船不疾不徐的划走,嘴角勾起弧度,闻人芒棘——很有趣。既然她去‘烦忙’了,他自然也该回自己的地方‘烦忙’去。 他没有招停在岸边等着接他的小船,而是轻轻一跃,蹬了亭边一脚,似天仙一般飞到了岸边。 …… 芒棘本该回自己的寝宫休息,可她有一些无论如何都想弄清楚的事,可这些事她又不想问闻人逐,于是她决定去见一见闻人浩苊。 她对闻人逐说想见闻人浩苊,闻人逐没有反对。闻人浩苊囚禁在地牢之中,对芒棘造不成任何伤害,且宫主要审问叛徒合情合理。 芒棘来到地牢后便屏退了左右,闻人逐想留下,也被她劝了出去。 她下过命令,给闻人浩苊的吃穿用度就如同以往他是大公子时一样不得怠慢,可到底他被关在地牢之中,并且带着手铐脚链,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芒棘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了一下,林峰的脸怎会如此沧桑……林峰现在好吗?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看到我落魄你不是应该很开心,你此刻前来不就是来耀武扬威的吗。”闻人浩苊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芒棘自己搬了个凳子,放好,坐下。 这里虽是地牢,但囚禁闻人浩苊的地方也算是一个房间,只是房间里还有一个铁牢,闻人浩苊在铁牢之中,芒棘在铁牢之外。 此刻,芒棘就坐在铁牢前,她看着闻人浩苊,“狮子需要向小猫耀武扬威吗?” 闻人浩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你这个猫妖附体的野种用狮子形容自己?竟然还看不起自己的同类?可笑。” 芒棘并不生气,相反她很满意。 先前她的廻王妃二姐也口口声声称她为野种,而从这位二姐的其他言语中可以感觉出她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算关怀,为什么唯独对她咬牙切齿? 她来见闻人浩苊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其中缘由,她不想问闻人逐,因为就算闻人逐知道也必定不会告诉她。 芒棘淡淡一笑,“是大哥太可笑,朗朗乾坤下,你也会信鬼神之说?猫妖附体?如若大哥是三岁小儿,我还能理解,可如今大哥已是铮铮儿郎,竟也那么迂腐?” 闻人浩苊很不满自己被芒棘反过来嘲笑,别过头去道:“若你不是猫妖附体,得了九命,你怎可能存活至今。” 芒棘暗叹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故意沉默片刻才道:“为何我不是猫妖就不能存活至今?难道我是凡人就早该死了?” 闻人浩苊道:“你三岁被带入神暝宫,神暝宫中没人知道你的生母是谁,可偏偏父亲对你宠爱有加,你的出现夺走了我们其他兄弟姐妹所有的父爱,我们说你野种,结果父亲还狠狠惩罚了我们。” “我们当时就恨毒了你,曾在神暝宫中用金钱买通了一个低阶子弟,让他结果了你,并许诺他事成之后助他平步青云。没几日他就找理由说带你去后山游玩,不多时他回来就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可傍晚你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我们以为是那个低阶子弟欺骗我们,还找到他责怪一番,没想到他反而不信我们,到他看到你后他也惊呆了……不,不是惊呆,是吓傻了,他肯定的告诉我们他的确杀了你,并且当时他想着他的平步青云,下手绝没有手软,还怕你不死透,在你身体上的三十六处致命穴都扎了刀。” “就算上天再怎么帮你,每一刀都刺偏,让你留下性命,你也不可能当天就毫发无伤的回来。为何会如此?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不信那个低阶弟子。可在不久之后,父亲突然改变了神暝宫的标记。” “芒棘,宣布你成为宫主那天,你自己也看到宫主令了,那个标记你一定看到了,那分明就是一个猫爪印。我们很早就知道神暝宫标记变成了那个模样,这时才回过神来找那个低阶弟子,才知道他很早就疯了,下落不明。” 芒棘回想起,当初自己看到那个宫主令也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武林大家,标记竟然那么——萌。 闻人浩苊继续道:“我们没有放弃过对你的暗杀,下毒,找杀手,放火,把你推到湖里,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毫发无伤的活了下来。一开始我们是想杀你,可是后来我们只是想证明你是会死的,结果你从来没有死。” 芒棘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恐怖故事,难道闻人芒棘本尊真的是猫妖附体?她几乎也要认同闻人浩苊的说辞了,面对那么多杀招,如若那本尊不是不死之身,怎么可能存活? “芒棘,我们闻人家的孩子虽并非都是一母所生,但也从小相亲相爱,我们对你最大的不满就是因为你来历不明,父亲对你的宠溺已经不像是父亲对孩子的爱,更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事到如今,我也无所顾忌亦没有什么好怕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芒棘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的吐出,她此刻手脚冰冷,其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闻人芒棘本尊到底是什么,可如今她只是借住在这躯壳里的魂魄,她怎么找答案。 她也怀疑,难道她穿到了一个有鬼怪的世界?真是囡囡胆子小,囡囡害怕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本身已经很可怕,为何还穿到了这样的身体里。 同时她也感叹,想到自己穿来的时候好像也正在经历一场谋杀。没想到神暝宫的水那么深,这群人到底对当时还年幼至今也还年幼的芒棘做过点什么?当时他们也只是一群孩子,却处心积虑的想杀死另一个孩子。 地牢的房间在此刻一片寂静,闻人浩苊那张像极林峰的脸正对着芒棘,芒棘的心突然又是灵光一闪——闻人浩苊和林峰长的近乎一模一样,可他却不是林峰。 看似一样的,林峰只会对她温柔,而闻人浩苊却要置她于死地。 一模一样都会是错的,为何闻人浩苊的片面之词她就得相信?如果闻人芒棘的身上真有那么多灵异,就不会有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三哥闻人逐。 闻人浩苊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现在无所顾忌没什么好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十一章 一大波江湖门派正在靠近 不,闻人浩苊是怕死的,那天他在离王府下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在把他关在地牢,吃穿用度样样齐全,他就算要刀要剑,芒棘一样会给,他不愿苟活早能自行了断,他却没有。 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没什么好怕? 芒棘还非常不能忍受,这个人顶着张和林峰一样的脸做这些灭绝人伦的事,会用那么多惨绝人寰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妹妹,这个人会是好人吗?若不是他幸运的有这张脸,芒棘绝饶不了他。 看来,口供这种东西,要在别人无法串供的情况下,多问几个当事人,特别是立场不同的当事人。 芒棘悠然起身,把坐过的凳子放回原位,她不想再看闻人浩苊这张脸,把背影留给他,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甚至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翻腾。 “大哥,我姑且还是叫你一声大哥吧。曾经的芒棘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但如今的芒棘是神暝宫的宫主。”芒棘一笑,在这阴暗却华丽的地牢里显得阴森,她补充道:“对了,大哥。我想我应该是人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吸血鬼哦~” 说完,芒棘毫不迟疑的走出囚禁闻人浩苊的房间。其实她对闻人浩苊心软,不就是因为这货运气好,有张和林峰一样的脸。 走出地牢,闻人逐在外面等着芒棘,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与之相对的是一脸木然的画汝,静得好似雕塑一般站在他的身边。 芒棘走到闻人逐的身边,眼眸下垂,声音轻柔更显得无力,“三哥,方才大哥说了好多,让我有些后悔去见他。” 闻人逐却沉默着并没有回话。 芒棘琢磨着,他是默认她找浩苊是个错误的选择所以不说话,还是不想接她话茬? 不管了,芒棘决定加重话语筹码,打铁趁热,她道:“三哥,大哥说我是猫妖附体。” 说完,她就死死的盯着闻人逐想从他的瞬间反应来寻找蛛丝马迹,再会掩饰的人,瞬间的微表情骗不了人。 闻人逐摸了摸芒棘的头顶两侧,随后温和的笑了笑,“我愚蠢的妹妹,猫的耳朵不是该长在头顶上,怎么没摸到呢。” 他用玩笑的方式告诉芒棘闻人浩苊的话并不需理会。 但是芒棘却若有所思,她在现代看过很多片子,《lietome》、《读心神探》之类的,她也学着看人的微表情。 刚才她看着闻人逐,她从他的眼里竟然看到一些她不能理解的情绪——是心痛,是受伤,是不忍心。 这些情绪从哪来的? 还有那摸她头顶的动作,总觉得有些怪,似乎闻人逐在摸她头的那一刻,很刻意的保持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芒棘猛的就想到某部动画片里,哥哥一直刻意的用手来保持与弟弟的距离,而最后的剖白是他隐瞒着惊天秘密,不想让弟弟卷进来。 这感觉,何其相似…… …… 今夜月色如银,月光透过寝宫内殿唯一的窗子照进了殿内,芒棘独自坐在床上,静夜给人很好的冥想空间。她思考的是闻人逐的情绪,心痛受伤和那不忍心的由来。 想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也许闻人浩苊说的那些半真半假。 比如他们的确怀疑过闻人芒棘是猫妖附体,可当时他们自己都年幼,有这样的臆想也可以理解。既然有过那样的臆想于是对年幼的闻人芒棘做过那么些惨绝人寰的事也就在真相之中。 而那些惨无人道的事就可以解释了闻人逐的不忍心,他到底是一个温柔的人,无论闻人芒棘是不是猫妖附体,这些暗杀对一个年幼的孩子都实在太过残忍。 她真想把闻人逐叫来好好的谈上一番,不过这个念头瞬间就被推翻。她开始就估计的没错,闻人逐不会对她说她想知道的那些事。 难道她想知道的更真切一点得去找闻人媚芙和闻人枠影那两个倒霉孩子?或者去找闻人尧容那个倒霉王妃? 好像…… 说实在的她都不高兴,媚芙和枠影当时也太小,而且他们两个明显都听闻人浩苊的话,如果闻人浩苊说的那些事可以编造的故事,说不定那些个版本早就灌输给这两倒霉孩子听过。 而闻人尧容……不想找到她,是因为麻烦。 那人现在已嫁入帝王之家,芒棘知道的那些历史朝代,帝王一向反对别的信仰和鬼神乱力之说,现在自己去提醒一下这个廻王妃她可能是个猫妖附体,说不定随后这个廻王妃就会灵感突现的把这件事禀告给齐盛帝。 随后齐盛帝就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把她鬼怪源头给宰了。就算齐盛帝没打算宰她,打算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也肯定先得宰一下试试,总得确定她是真有九命的猫妖还是冒充的吧。 既然横竖都得死,芒棘自然不能去找闻人尧容,她虽然也好奇芒棘本尊到底是什么,可如今在这躯壳里的是她,她可没信心自己能有九条命。而且芒棘本尊如若真是不死之身,她怎么可以来到这里。 想到这里,芒棘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线索又彻底断了。 芒棘在纠结猫妖事件的过程中逐渐入睡,忘记了今日她除了听到关于闻人芒棘是猫妖附体的劲爆故事外,还经历了更劲爆的离王求爱事件。 此刻廻王妃向廻王汇报此事的信件从神暝宫离开,正连夜的快马加鞭中,而这可怜的信件被几方势力陆续的暗中截获拓印……原件到了廻王手中时已经有些皱巴巴了。 …… 次日,芒棘在迷蒙中醒来,习惯的看向窗外来推断此刻的时辰。 她来到这里后一直处于疗养阶段,还从未感受过起早贪黑是什么感觉,整日想睡就能睡,随后睡到自然醒。 不认床的她每次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经能透过窗户射进来。 今日却有不同,没有任何光线,天似乎还未亮。芒棘苦笑,人果然不能有心事,有了心事会容易失眠,昨天听到的猫妖故事实在有些可怕。不过想想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如果芒棘本尊是猫妖附体,那么此刻她就是那个猫妖,哪有自己怕自己的。 随手拔下固定头发的发簪,一头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倾了下来,她一边感叹古人留头发的耐心一边在墙角的‘正’字旁边,又划了一横。 新的五日又开始了。 这时,画汝无声的走了进来。她看到芒棘坐在床上,有些吃惊。 “宫主这么早就醒了。”一句陈述看到眼前事的叙述句。 虽然画汝的语气已经尽可能的平淡,芒棘还是在里面感受到了惊讶和疑问,她很容易的想到画汝的潜台词‘宫主原来每日天还未亮就醒了还坐在床上发呆走神果然当上大人物都高深莫测我等下人不能随意揣测上位之人的心思动向但其实宫主如若您每日那么早就醒了是可以召唤属下来给您梳洗也不用属下每日在那么多重纱帐帘子外误会您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的’。 芒棘边想边脑补着这些话从画汝嘴中说出来的画面,结果她还是觉得很难想象画汝说话不带停顿的完成这段长篇大论。 画汝实在是一个安静的女子,很安静,安静到时常会忘记她的存在。 不过想象完毕以后芒棘就意识到画汝从不会没有事就随意跑到里间来,果然画汝以她淡定而无语音语调的特色方式说道:“无为世家家主、厉枭门掌门、紫宁神教教主卯时不到就来神暝宫拜访,宫主身体未愈,属下本不想打扰宫主休息,可他们已在大殿等候多时,属下只能来为宫主梳洗。” 芒棘听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门派名称就觉得头疼,只想反正自己已经睡醒,多发些呆和起床到处逛逛也没什么区别,便点了点头。 画汝熟练快速的为芒棘梳理头发,继续道:“宫主,估摸不多时,云苍派掌门、蓝枫阁阁主、秋月山庄庄主……” “停!”芒棘头皮发麻,听着又是一堆名字赶紧打断,反正她也记不住,她需要听重点,“画汝,你就说这些个东西要干嘛?” “他们都会来拜访宫主。”面对芒棘的不淡定,画汝很淡定的回答,不过她的心中略微对芒棘口中的‘这些个东西’觉得有些不妥,这些个不是东西……呃,不,这些个是东西……也不对,这些个可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 感情神暝宫主就是一个外交官?怎么访客不断?那个麻烦的廻王妃还没送走,又来了?还是一大波? 一大波江湖门派正在靠近…… 那些个东西是僵尸,芒棘就是孤苦伶仃阳光不足的植物,她痛苦的呻吟,“具体一点,他们来拜访我什么?是怕我过得太舒坦,来给我找点麻烦?” 第十二章 武林的潮流 画汝继续淡定,“神暝宫在江湖武林中有至尊的地位,有新任宫主即位,所有江湖门派在新任教主即位第二十七日之时前来拜访。” 芒棘刚要点头,猛的意识到不对,她是穿越来的第一天当上这该死的宫主,今日才是穿越来的第六日。这六日和二十七日似乎差的有些远吧? 芒棘在心里掰着手指,一天二十四小时,古代一日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而这里六天等于二十七天…… 难道这破地方每三个时辰就算一天?这一刻芒棘的所有的时间观都崩塌了,她虚弱的问道:“难道我已经当了二十七日的宫主了?” 画汝依旧很淡定,“再过二十一日便是二十七日。” 芒棘舒了口气,这里的时间和她心中的时间是一样的。她一边忙着把刚崩塌的时间观扶起,一边问淡定的画汝,“那为何这些个东西今日就来了?” 画汝的眉毛终于微挑了一下,很微,微到芒棘这个喜欢看人微表情的人都没看到——好吧,其实芒棘没看到是因为古代的镜子实在不敢恭维,她无法透过折射来看到画汝的微表情。 画汝报门派势力名称的时候自然是按实力来排行的,所以在芒棘阻止前有幸被画汝报出的几个门派势力虽比不上神暝宫,但也是武林鼻祖。 这些实力雄厚的大家一再被芒棘轻描淡写的用‘这些个东西’归纳,画汝淡定惯了也一时难以接受。 好在画汝跟了芒棘五天,还算习惯芒棘标新立异的说话方式,只一瞬后,她又淡定了,“昨天夜里,离王殿下向宫主求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齐盛,所以这些个东西……” 画汝一顿,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就被宫主带过去了,赶紧在心里‘呸’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些门派势力无法耐着性子等二十七日,纷纷赶来。” 芒棘一拍脑袋,她都忘记了还有这茬,昨天单独小酌时离王确实说过,那消息回传遍整个齐盛,可当时她是不信的。 离王说那话的时候,大殿里的人屈指可数——芒棘、闻人逐、画汝、离王、闻人尧容,仅此五人。 除了离王,其他人都在神暝宫内,而这件事本就是离王瞎掰的,他不可能自己到处宣传,其他人更没时间没机会把这事传播出去。 综上所述,芒棘当时根本没把这事当一回事,也没相信离王所说的,这事第二日便会传遍齐盛,还在心中鄙夷过,这信息闭塞的古代,你当是现代的网络时代啊。 可结果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传八卦的速度比现代的网络世界都快,而且网络上有的八卦,是真是假多数无法得到真正的求证,最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这里,好家伙,都赶来采访当事人,且各门各派不可能都在墨江吧,既然分布在齐盛各地,要这么分秒必争的赶过来,本事大的来…… 芒棘真的纳闷了,问画汝,“画汝你说,当时大殿里就五个人,这事到底怎么传出去的?” 画汝淡定道:“廻王妃与廻王的通信,属下等无权阻止。” 芒棘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皱眉表示不理解,“就算那位大姐写信告诉廻王这件事,然后廻王个大嘴巴把这事宣传了一番……墨江离丰石那么远,再怎么快信到那儿,也来不及让那些个东西这么快知道还分分钟赶来啊。” 画汝给芒棘梳完头发,开始穿衣,顺便道:“廻王妃与廻王的通信,属下等并没有义务保护。” 芒棘配合的举起手让画汝折腾她,随后露出一个莫名的表情,“你们不保护他们的信件……so?哦,就是所以呢?这说明了什么?” 画汝看了芒棘一眼,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怎么宫主还没理解,哦,看来宫主还没彻底睡醒,此刻分析能力底下,于是画汝耐着性子解释,“神暝宫的一切都是旁人想要探知的。” 芒棘终于恍然大悟,尼玛的闻人尧容这个家伙等于写了一封‘至天下公开信’? 这件事芒棘懂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芒棘没懂,眼看画汝已经快折腾完自己,赶紧问:“就算我和离王有点什么,也不需要惊动天下武林吧?” 画汝正给芒棘绑腰带,头也没抬就回答:“能和神暝宫搭上关系,小门小派光宗耀祖,名门大家井上添花。结亲是最便捷的方法。前宫主的夫人们所在的门派势力都占了不小的光,新宫主上任,他们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绑完腰带,画汝把芒棘从上到下再由下至上的打量了一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不用芒棘继续问好心的补充了一句,“等下宫主就会知道,对宫主您‘心仪’已久的不仅仅只有离王。” 芒棘还在细细感悟画汝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被画汝搀扶着走出了自己的寝宫。寝宫外,一众长老已经等候着。 “大长老及副宫主已在大殿接待贵宾。”一个芒棘不太认识的路人甲长老汇报。 芒棘点点头,上了她在神暝宫内部专用的敞篷轿子——这种轿子的品名是芒棘看到这轿子模样后自己给予的称呼,其实本来她觉得这根本不是轿子,只是床板,可她又不愿承认自己的代步工具是床榻,于是就称之为敞篷轿子。 敞篷轿子缓缓向‘那些个东西’靠近。 芒棘向画汝招了招手,随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画汝,那些个东西我一个都不认识记不住,等下就说我昨日吹了冷风偶感风寒导致体虚,所以得你一直扶着,这样你也好提醒我那些个东西分别是什么东西。” 画汝觉得宫主至今说得最顾全大局的话就是这个了,于是慎重的点了点头。 芒棘在心中美美的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自己觉得实在无聊没意思,还可以说支撑不住得休息了,到时候把那些个东西交给大长老和好三哥应付就行,他们是专业的。 大殿里,各个门派之间还在用眼风做着深度交流,他们带的手下是不允许进入大殿内的,能在大殿之内的都是当家人物,并且这些当家人物身边几乎无不例外的都带自个的少当家。 神暝宫主的敞篷轿子出现在大殿附近时,里面的眼风交流终于停止了,大家都露出期待已久的迫切模样。 芒棘看到大殿外的人山人海——那些大人物的保镖们。心里一个咯噔,本来想着来者皆是客,给每人备点茶水点心总是应该的,现在她觉得茶水点心还是都免了。 她怕茶叶被泡光,更怕连那天和离王小酌的那片湖泊的水都打来泡茶也不够。 人多得连敞篷轿子都抬不过去了,所以芒棘只能下了轿子步行几步去大殿,画汝撑起一把精致的伞,这伞上有纱帘,把芒棘从头遮到脚。 于是,大殿外那些想一睹神暝宫主风采的保镖们一个个只透过那纱帘看了个隐隐约约。 芒棘出现在大殿门口时,大殿里的人全部起立躬身相迎。大长老和闻人逐也来到大殿门口,平时这时候画汝就会退到一边,但今天她的任务很重,紧紧搀扶着芒棘。 大长老眉头一皱,闻人逐也向画汝投去询问的目光。 画汝自不会说宫主不记得这些个东西的名字门派要她在边上提醒,她淡定的轻声道:“宫主偶感风寒,需要我时时搀扶照顾。” 按说宫主的位置旁只有大长老能站,现在嘛算多了一个副宫主能站。可毕竟男女有别,宫主需要人时时搀扶,大长老和副宫主似乎都不太方便。 芒棘在画汝的搀扶下,来到宫主的座位,坐下前,她很有气势的甩了甩衣袖再坐下。她这身衣服,这衣袖不甩实在可惜,因为太帅了。 她坐下了,其他人自然也能坐下。 坐下后,她才开始细细打量其他人,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坐着的人身边都有一个到两个不等的年轻小伙,这些年轻小伙一个个都用一种她觉得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并且这些年轻小伙各个都打扮的仪表堂堂,看模样也不像是各个大佬的贴身侍卫,最主要的还是这些人的神态。 芒棘在心中想了很久该怎么形容这些站着男子的神情,就是那种刻意表现出的含情脉脉,说不甘愿又好像挺情愿的,但那种神情还是太浮于表面,一看就是装的。 而且这些站着的男子还时不时的做些小动作,或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或打开自己的折扇,芒棘心中又想到了‘搔首弄姿’这个词。 各个男子之间还偶尔会爆发一下眼神的对弈,好像对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的男子都有敌意。这些大佬的侍卫都被拦在大殿之外的,那么这些站在大佬身边的男子就是有不得不带进大殿的身份和必要。 天呢!芒棘在心中一个惊呼,难道这些俊美的男子是那些大佬的男宠?齐盛的江湖武林流行带男宠招摇过市的?是在比拼谁的男宠更魅惑更撩人吗? 芒棘内心瀑布汗。 第十三章 大型相亲会与突来的圣旨 一个坐得离宫主位相对较近的中年男子起身,能离主位接近,自然说明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比别人高,不过他对芒棘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还未向宫主道即位之喜,在下携长子特来恭贺,同时略备了薄礼。” 身边那位俊俏公子也跟着他老子一起抱拳,但这儿子跟老子不同,老子很虔诚的颔首抱拳,这儿子却时不时的把眼神瞟向芒棘,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芒棘被这样的微笑搞得又起了鸡皮疙瘩,连这男子不错的相貌也无瑕细细品味。心中还是轻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人身边的都是儿子,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些。 要真是那个啥,她怕接下去和他们没共同语言——哦,不,是怕太有共同语言,大家就不用讨论正事,只顾说哪家公子俊美,哪个小倌馆的小倌漂亮得了。 随着大殿门口秋月山庄的几个下人把多得离谱的‘薄礼’抬上来时,画汝的声音在芒棘耳边轻轻响起,“这位是秋月山庄庄主秋呈杰及少庄主秋时月。” 芒棘仪态万千的一笑,摆出高贵的表情,“秋庄主真是客气——”看着那么多贵重的‘薄礼’芒棘莫名的心花怒放。 又想到人家特意带着儿子来,她也得对人家的儿子表示一点赞赏和疼爱,所以她拼命回想以往过年时见到多年不见的长辈,他们都说点什么来着——工作了没?男朋友有了没?工资多少?考试成绩几分来着?考进什么大学了? ……似乎这些没一个适合的。得再想想……芒棘幽怨的看着秋月山庄少庄主秋时月,想从他身上找点灵感。 于是大殿上就出现诡异的沉默时分,众人惊讶的发现,神暝宫主看秋月山庄少庄主,看得呆住了,求老庄主自然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时月可是认真打扮了一番的。 秋时月更是得意,他就知道,无论他的身份,长相,风度都是人中俊杰,走在路上都能引来不少女子回首,神暝宫主再高贵,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自己几个媚眼她一定拜倒。 想自己在秋月山庄时还对爹赌了誓,说自己很有信心把神暝宫主拿下,让爹就安心的等着秋月山庄和神暝宫联手的那一日。 其他人惊呼,天,她惊艳了?她看上秋呈杰的儿子了?他儿子哪有我儿子俊俏,宫主您太没见过市面了,你是不是看看我儿子嘿?多点选择,货比三家啊! 没人知道芒棘这个时候还在继续苦思冥想,最后隐约想起上次过年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大伯宠溺怜爱的看着她说过一段不分时代的话,能拿来发挥一下。 芒棘得到解脱般的一笑,回想着那位大伯的话改了个称谓就复述道:“哟,秋家公子都长那么大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身边的画汝眉毛一挑慢慢回头诧异的看向芒棘,淡定如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一只乌鸦从大殿顶上飞过,哇……哇…… 大殿内更安静了,显得有些诡异了。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秋呈杰和秋时月差点摔倒在地,秋呈杰抽了抽嘴角弱弱提醒道:“时月刚到弱冠之年,尚未婚配……” 弱冠?芒棘心中打了一个问号,古人真讨厌,是几岁就说几岁,说数字不会么,非得弄得文邹邹的。 闻人逐飞快走到芒棘身边,好笑的低声道:“秋少庄主现年二十,小妹是如何在他小时候抱他的?” 芒棘挂在脸上的笑也抽了一下,随后淡定的看着求老庄主,没有破绽的诚恳道:“方才那话,是家父在时关照的,见到秋老庄主和少庄主时,一定要转述的。本宫主想到老宫主一时失控,忘了在那话之前加一句,家父说。” 秋呈杰完全不记得神暝宫的前宫主有抱过自己儿子,可现在人家这么说,已经肯定了自己与他们亲近的关系,他自不会傻傻的否认,赶紧也展开笑颜,“我们理解,理解。” “……那个。”秋呈杰想到之前宫主看自己儿子看得两眼发直的样子,决定厚着脸皮再提醒一次,“我儿时月,刚及弱冠,尚未婚配。” 芒棘有点疑惑的看着秋呈杰,刚才他说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现在为何他要再说一边? 片刻,她又顿悟了,古代男子结婚都挺早,这位看着还挺俊俏的男子到了二十还没讨到老婆,难怪老子急了,一遍又一遍的说定是想让她拉个红线。 芒棘了然笑了笑,想着人家儿子讨不到老婆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定不愿意让别人听到,于是靠近秋呈杰轻声道:“秋老庄主放心!若看到合适的姑娘,本宫主一定介绍给令公子。” 秋呈杰霎时想吞了个苍蝇一样,芒棘这番话明确的表达了她对时月没有风月之情,怎么会,她刚还被时月迷住。 秋呈杰落寞的转开眼神,看到大殿上的其他人,他们的儿子们还在卖弄风骚以便引起芒棘的注意。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今日那么多人,神暝宫主完全可以慢慢挑,细细挑,方才宫主是轻声说的那番话,说明她也不想别人知道她没有选择时月,这岂不是暗示他还有机会,时月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他又神采奕奕的起来,人都坐得更直了一些。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要表现得好似自己已经是宫主的公公一样。 旁的人看到他一时那么来劲的模样,纷纷猜测宫主刚在他耳边到底说了什么,并且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再也不打算含蓄了,一个个急着自报家门和把自己儿子送到宫主眼前。 “宫主,紫宁神教携子备薄礼恭贺……” “宫主,蓝枫阁携犬子备薄礼恭贺……” “宫主,云苍派携小儿备薄礼恭贺……” 芒棘头疼,然后做着总结,江湖规矩,上门拜访得备薄礼,带儿子。 这备薄礼她理解,带儿子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她还没儿子……是不是就不能出门了? 每一个人献上薄礼后,他们的儿子还会风情万种的对着芒棘一笑,芒棘每次都是一个冷颤,光天化日之下,这是红果果的那啥良家小女啊。 终于不知道在多少个这样的微笑下,芒棘快要崩溃了,她拉着闻人逐的衣袖,轻声道:“三哥,他们为何都对我笑得那么诡异。” 她身边的画汝也听到了这句话,瞟了她一眼,心想着你来之前我不就好心的告诉过你了。 闻人逐微微一笑,“芒棘,这些公子中可有你中意的?” 芒棘诧异的回答,“三哥开什么玩笑,他们一个个笑的那么风骚,那表情就好像要吃了我似的,我哪敢中意他们,这些人都不如三哥,要中意我也只中意三哥。” 她这么回答,只是想决绝的表达自己对这群公子绝没有那方面心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人逐一怔,随后一抹惊喜的笑自他嘴角荡漾开来,柔声道:“这些人带着儿子前来,就是希望能在宫主嫁给离王之前抓住最后的机会。” 芒棘霎那间清明了,敢情这些人带儿子来就是来给她相亲的?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觉得这件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告诉林峰,也让他知道,她是多么抢手的香饽饽。 “圣旨到——” 芒棘还在和身边的闻人逐轻快的聊着天顺便看着各门各派的豪华‘薄礼’,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嘈杂的大殿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芒棘眉头一皱,看着大殿乱糟糟的人和物,心道糟糕,难道皇帝觉得她在搞非法集会? “——神暝宫新任宫主,闻人芒棘接旨。”一人手握金灿的卷轴,站到了大殿之中。 芒棘撇撇嘴,接旨要跪的吧?怎么这地方人人处心积虑的让她跪? 那手执黄金卷轴的人又道:“陛下有口谕,神暝宫内,宫主不必下跪接旨。” 芒棘满意的笑笑。 其他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蔓延开来,这是何等的恩赐,接旨不用跪,这次新任的神暝宫主算是第一人,看来以后神暝宫不仅仅只是武林至尊,就算在当今朝廷政权之中一样会占有一席之地。 怎么都得加把劲,让这位宫主看上自己的儿子。甚至一些小门小派的掌门都在想,如若自己儿子能给这位宫主当个偏房也可以啊,牺牲一人,光耀一族。 芒棘不知道别人心中的这些打算,她静静的等待那个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闻人氏有女芒棘,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天生丽质、温柔谦和、秀外慧中、品貌出众……” 芒棘心里放了一把烟火,这说的是她吗?自己那么优秀吗?她怎么不知道,默默偷笑。 “……朕闻之甚悦。又闻闻人芒棘即位神暝宫新任宫主,本想御驾亲贺,无奈政事繁忙不得分身。特许汝前往盛京与朕一见,一切事宜交由离王操办,接旨第二日启程赴京。钦此。” ------题外话------ 初来什么都不懂,还在为点击突然多了那么多暗暗窃喜,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上了编辑推荐,没想到能在首页看到自己的小说,心情有一点激动。 激动使得人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原本每天更一章三千字,今天看到自己在首页上,决定努力一下,晚点再更一章~ 第十四章 呵呵的含义 圣旨宣完,大殿里蔓延开一阵无声的寂寥。 芒棘满头黑线,嘴角抽搐。圣旨文邹邹的,她还是听明白了,皇帝也要恭喜她当上了神暝宫主,遗憾的是皇帝他没空亲自过来,于是叫她这个该被恭喜的人亲自过去接受皇帝的恭喜。 可……为何这圣旨感觉怪怪的。 好在,宣旨的人在读完圣旨之后,一般总会‘好意’的补充一点和圣旨环环相扣的友情提示。 果不其然,那人看向芒棘的表情谄谀,笑着开口,“恭喜宫主,离王被誉为齐盛第一人,也深得皇上的喜爱。多少名门小姐思慕不得,如今皇上招了宫主去盛京,八字的那一撇很快就会被划上了。” “呃……”芒棘被这人绕得头晕,古代人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话里藏话,这友情提示说得那么隐晦曲折,她还是不明白,哪个八字的一撇? 那位友情提示没有进一步解释就匆匆离开了,他还要去离王府传旨。 芒棘没听懂,在座的其他人倒是听清楚了,听明白了。随后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揣测自己的儿子和离王共侍一女的可能……这个――还是算了。 先前各门各派的竞争状态就这么没了,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离王。 他们的门派所在地并不是墨江,所以对于离王的事迹听的不少,却从未讲过离王本人,早听说离王俊美不凡,才华横溢。 但多数人还是觉得这样的说法定是言过其实了。 江湖中不乏名门世家,优秀子弟更不在少数,他们无心参与政事,却一样有惊世才华,一定不会比离王逊色。 现在是否还有转还的余地?有可能!以神暝宫的地位,她能拒绝。或者齐盛帝不满意她,只要给她的地位不是离王的正妃,她同样能拒绝。 神暝宫到底是属于江湖武林的。 真想见一见那个名声在外的离王,今日大殿之上,有着多少名门之后,又有多少青年才俊,今日就是江湖上优秀人才的聚集会。那个空有名声的离王来一定会羞愧的吧。 “芒棘,不要露出如此天真烂漫的表情,你可知道这样的表情――太诱人。”一人缓缓走来,月白色的衣袍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都被眼前之人惊艳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哪位掌门的儿子?如此天人出现,他们的儿子哪有什么立足之地。 不过此人的出生定是一般,此刻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站在大殿之内,这人脸生的很,如若是大家出生,如此惊艳决绝的人,大家怎会不知。 可又看到此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贵族之气,特别那双眼睛,冷冽沉浸,那正是上位之人的神态。实在难以相信此人真的只是江湖中默默无闻之辈,这气度,绝不输大殿里任何一个人。 不过也同样因为此人的出现,众人心中有一种道不明的得意情绪,看吧,我们武林里什么优秀人才没有,天人往这一站,就算离王来了也得找地缝钻。 芒棘看着月白色的衣袍,目光幽幽的看向地面,数着地上的砖块,鄙视的嘀咕了一句,“骚包。” 那月白色的人影逐渐走进,脸上保持着狐般微笑,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甚至对上座的几位掌门及他们的公子微微点头,搞得那些人一时拿捏不准,此人到底是谁,如果只是那个小门派的人,何来如此尊贵的气度。 走到宫主座的前端,月白色的身影举起右手,手中有金黄色卷轴一个,这是圣旨――嗯?众人疑惑,怎么又有圣旨,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是朝廷中人。 他站定看着芒棘,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暧昧的笑容,森冷的眼也带了丝丝真实的笑意,“本王刚接了圣旨。不知宫主打算何时整理行装,本王好安排赴京的时辰。” 大殿又是一阵死寂,偶尔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众人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这位天人就是离王。 芒棘却手抚额头,她头疼。 闻人逐看了芒棘一眼,很适时宜的宣布,“各位――神暝宫谢各位百忙之中特地赶来,圣旨来的突然,我等虽不收朝廷束缚,却也不能违背皇令,今日晚上有为宫主践行的盛宴,还请各位赏脸。” “这个自然……” “是是,现在宫主要准备赴京事宜,我等不便继续叨扰……” “宫主是要赴京,正巧我无为世家落座于盛京,可与宫主同路……” 在大长老和闻人逐的应付之下,各门各派的人皆由神暝宫的侍从带去客房休息顺便也到了午膳时间。 芒棘叹了口气,大型相亲闹剧因招她去盛京的圣旨,终于告一段落了。不过似乎却迎来了更麻烦的―― 她有些愤恨的对离王说:“我本以为我十六岁之前是不用见你的,至少能太平一年,结果却每天都得看到你。” 颜晋楚无辜一笑,“你该在昨夜宣布让你的副宫主即位新任宫主,我父王若知道我心仪的是一个男子,定不会有这样的圣旨。” “你的意思是……”芒棘终于又一次恍然大悟,“皇帝要我去盛京是因为昨天那事?” 颜晋楚又是艳绝一笑,不回答却也算是默认了。 “呵呵……”芒棘抽搐着脸恶狠狠的发出这个声音,随后觉得不解气的问颜晋楚,“看过暴走漫画吗?” 颜晋楚疑惑的看着芒棘,暴,走,漫,画,四个字分开,他都认识,连在一起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到底什么意思,他猜测,“是一幅画?” 芒棘终于有种猥琐的得意,露出牙齿笑了笑,“何止一幅画,其中的高深含义,有机会我可以细细和你交流。” …… 夜,芒棘在自己寝宫的外间召见了几位长老和闻人逐。 “此次宫主要远赴盛京,我等皆该随侍以保证宫主的安全。”这是大长老激昂的声音。 芒棘瘪瘪嘴,这大长老看着已经白发苍苍,年纪一大把,中气还真是足得很。嗯,得尊敬老人,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先是肯定道:“大长老,您为本宫主的安危着想,本宫主甚是感动。” 大长老被夸了自然心情舒畅,还想说点什么,芒棘已经继续道:“可大长老可曾想过,此刻神暝宫中门派若干,甚至有些小门小派今日没有赶到,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陆续赶来,你们都随我去了盛京,谁坐镇墨江?难道本宫主去一下盛京,回来发现自个的神暝宫已经被别派占了做群居地?” 大长老一下子抽住,宫主说的有礼,这点小事怎么要宫主来提醒他呢……要是往日宫主被招去盛京,他们都是随行保证宫主安全倒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江湖上各大小门派都在神暝宫内,他们作为主人怎么能全数离开,任由别人鸠占鹊巢。 “我觉得我也不用带很多人,此次离王负责带我去盛京,我的安全也是他的责任,且我神暝宫在各地皆有势力存在,只要通知我路径的那些地方,稍稍留意就可以了。我带再多人也不可能全随着我进入皇城。” 大长老一声叹息,“也只有如此了,那老夫……” 芒棘就怕他说‘那老夫随宫主前去’于是又赶在他之前开口,“大长老此次就麻烦你坐镇神暝宫和联系各地势力。让副宫主和画汝随我去,在随便安排些护卫就行了。” “何来麻烦,宫主你折煞本长老了……”大长老这么说着却还是露出一脸哀怨,“宫主,我不放心……”他实在是挺喜欢这位新宫主。 “有什么不放心,难道还怕本王在赴京途中谋害你们了宫主?”一个声音从他们头顶上传来。 “大长老,就这么安排吧。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辛苦你了,也不知道要几天,你今天回去早点休息。”神暝宫内部会议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匆匆散会。 芒棘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的寝宫,无奈的挠挠头,“离王殿下,您地位何等尊贵,无奈爱做梁上君子?” 颜晋楚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随意的坐在桌边,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水,“明日就要赴京,本王觉得明日再从离王府到神暝宫来借宫主,很是麻烦,所以决定今日在神暝宫暂住一宿,明日便可直接上路。” 芒棘呵呵一笑,“神暝宫在世人眼里神秘诡异,就连武林同道都觉得神暝宫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圣之地。可在离王殿下眼里,神暝宫就如同他家后花园一般。” 颜晋楚笑得更暧昧了几分,“宫主过谦,就算是离王府,一样拥有不了神暝宫这般的后花园。倒是我的离王府可以算是神暝宫的后花园,希望宫主有空可以时常赏脸去后花园逛逛。” 芒棘懒得和他继续斗嘴,这位大神硬要留在这里,她也赶不走,“离王殿下今日一定以及肯定睡在神暝宫?” 颜晋楚眉毛一挑,觉得芒棘此刻的表情有点阴有点诡,像极了即位宫主的那一天,后来那天她四两拨千斤的破坏了他的所有计划。 可恶的小女子,本王就看你能耍什么花招,他还以波谲云诡的笑,“宫主不欢迎本王吗?” 第十五章 为离王准备的绝世好房 芒棘一笑,格外的谄媚,“荣幸之至,哪会不欢迎,非常欢迎,还得热情款待。”然后对着门外叫唤道:“画汝。” 颜晋楚觉得这个女人的反应有点异常,她不该那么热情,眉毛一皱,“怎么?” 芒棘人畜无害,一脸坦然,“给你准备最适合你的住处,齐盛才俊的梦想家园,繁华与宁静共存,让您卓越的身份不显自露,占据最佳景观位置,能很好的观赏到神暝宫最美景观湖泊,完美演绎自然精髓,谱写墨江住宅新篇章,屋子形态旷古绝今,阔气空间彰显不凡,且安全不担心刺杀,那是我特意为离王殿下量身定制的好地方。” “嗯?”颜晋楚听着觉得似乎好像也行是极好的,可他不信芒棘准备的会真的如她所说,这女子阴损着呢。 这时画汝已经来到芒棘面前,芒棘口气郑重的问道:“画汝,上次我特意让你为离王殿下准备的地方,可准备好了?” 画汝一如既往的淡定,道:“虽然宫主提的要求有些难办,但属下不负所望,今日午后就已完工。” 芒棘满意的点点头,这段对话就要和画汝说才好,她终年一脸淡定,离王这狐狸才看不出任何端倪。 颜晋楚心里倒有了几分讶异:“宫主知道本王会要求住在神暝宫?” 芒棘笑得越发谄媚热情道:“有备无患,离王殿下如此身份,能来到神暝宫是我们的荣幸,无论您有没有心要住,地方我们总得备着,有备无患嘛,有备无患嘛!现在看来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如果此时芒棘还在自己的时代,身边时自己的朋友,一定会说她不安好心,那句‘有备无患’被重复了那么多次,是说谎的征兆。 颜晋楚确实有些好奇了,他真的很想去看看芒棘描述的那个地方,可他始终有不好的预感,关键他不信眼前这个阴损的女子。隐忍是他这类人必有的素质,他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 “我自小体质虚弱,对于睡觉的风水极为讲究,首先寝室要在整个府宅的最南边,随后秋冬睡卧向西,春夏得朝东卧。神暝宫最南边的建筑那么巧就是宫主的寝宫,而现今正值秋季,宫主的睡卧那么巧就向着西面。无论从乾坤八卦还是本王就寝习惯来看,宫主的寝宫都十分适合本王。” 芒棘“呵呵”的冷笑,好家伙,原来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不过她芒棘可是会看微表情的,离王对她说的地方多少还是有好奇心的。 于是她决定再尝试一下,她的表情中露出隐隐遗憾,“那岂不是辜负了本宫主特意为离王殿下准备的绝世好房?既然离王殿下不愿领情,那地方也没有留着的意义,我便叫人毁了罢。” “宫主的好意自然不能辜负。”颜晋楚一笑,对着殿外召唤道:“易昭。” 一个快速而沉寂的鬼魅身影蹭的一下就来到了颜晋楚身边。芒棘认真的打量着这人,她很早就对这人有了兴趣。 “易昭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是我贴身护卫中最亲信的,亲信中最贴心的,贴心中感情最好的。本王碍于风水习惯不能享用宫主特意准备的绝世好房,遂愿意让易昭替本王接受宫主的好意。” 颜晋楚还对易昭使了一个眼神道:“回来一定要要和本王分享一下那屋子的精妙之处。” 芒棘对这个鬼魅身影一直很感兴趣,而且看离王的模样也是铁了心不会去她费心安排的地方,既如此她也不勉强,就拿他这个感情最好的贴心亲信侍卫小惩大诫一番。 “尊贵的离王殿下,既然你那么认风水,我的宫主寝宫就让给高贵的您了,您早点安睡。”随后笑眯眯的看向那鬼魅身影,“易昭兄是吧?我亲自带你去你家王爷赐给你的绝世好房。” 易昭刚因为离王对他的一番形容还飘忽在云里雾里,现在看着芒棘的笑,顿时打了一个冷颤――这笑有点熟悉啊。 这感觉就像曾经有人要暗杀离王,在食物中下了毒,而他和离王都知道食物中有毒,可为了擒贼擒王,要让敌人放松警惕,离王殿下假装不知,硬着头皮去吃那些带毒食物。 芒棘此刻的笑就是那明知有毒的食物。 此刻,他同样觉得芒棘没按好心,可偏偏这是离王的恩赐,而且离王的意思很明确,是要他去探一探那地方究竟有何古怪,这算是任务,他拒绝不得。 易昭安静的跟在芒棘的身后,纵使对自己的武功的自信,他也时刻保持着警惕,这里毕竟是神暝宫,而身前的这个女人虽不会武功,却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走着走着,易昭觉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熟悉。神暝宫他来的次数并不少,每次离王来,他总是跟来的,还经常利用自己的绝世轻功四处刺探。 可如今的方向,似乎去向那个湖泊,就是离王曾和芒棘小酌的那个挺大不小的湖泊,易昭微微皱眉,那一片属于神暝宫的景观区,并没有客房。 芒棘停在了那片湖泊之前,易昭有些愕然,不明她这是什么意思。 芒棘张望着湖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还笑着问画汝,“那东西呢?” 画汝面无表情的淡定答道:“可能飘远了,我就就叫人找过来。” 易昭不好的预感更是强烈了一番,‘那东西’?是什么东西?飘远了?能飘的? 一个小船悠闲的划了过来,推动着船边一个在水上滚动的不明物体。 易昭的眼皮又是一阵狂跳,全身都进入了警备模式。 那不明物体终于在小船的助力下来到了岸边,易昭终于看清楚这是一个巨型葫芦,中心被挖空的巨型葫芦。 芒棘笑了笑,“易昭兄自幼跟着离王殿下,一定见多识广,可认识此物?” 易昭觉得莫名其妙,这问题太简单了,三岁小儿都看得出这是葫芦,这个女人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小心翼翼的回答:“葫芦?” 芒棘笑眯眯的,“易昭兄真实聪慧过人,这的确是葫芦。是莫尔库山脉特有的巨型葫芦。” 易昭听说过莫尔库山脉,那是一个边角旮旯的地方,几乎快算不上齐盛国土了,主要莫尔库实在太偏僻,且气候异常,无人能居住在那里。可正因为那里的诡异气候,使得能在那里生长的植物都会比其他地方巨大好几倍。 可是这巨型葫芦和绝世好房到底有什么联系。 易昭尚在疑惑之中,芒棘又是笑眯眯的走近了他几步,爪子就向他伸来,易昭几乎条件反射的就要出招,但这一刻他顾虑实在太多,神暝宫主如若亲自对他出手,只要不是必死的攻击他不能还手,于是他只是运功做好抵御。 结果芒棘的爪子只是友善的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指着那巨型葫芦对易昭道:“易昭兄,请吧。” 那神情绝对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啊?”易昭再有涵养也搞不懂芒棘到底什么意思。 芒棘笑了笑,“这巨型葫芦中心被挖空,且用不同尺寸的葫芦叠了几层,保证就算加上你的体重也不会沉入湖里。墨江位于江南,江南地灵,向来是理想的梦想家园,但凡才俊都愿意再这里置业,就连你的主子离王殿下也在这里安了家。” “神暝宫作为武林至尊,每日接待信徒仰慕者不下百人,也算是繁华之地,但是这处湖泊却处在神暝宫深处,是难得的清净地,这里可谓繁华与宁静共存。能在如此神妙的地方安寝,必定让人察觉此人身份高深莫测,既然原本是为离王殿下准备的,他若在这里就寝,那高贵典雅的身份自是不显自露。” “这里紧邻神暝宫花园,饲养的各类奇花异草,皆是外面难得一见的珍品,在这里不但能欣赏湖景,还有珍品的暗香浮动,景观堪称一绝。且以水为榻,以天为被,自然精髓全被你占去了。” “这巨型葫芦的神奇构造,完全满足了人体的自然曲线,保护腰部,这样的寝室在整个墨江绝看不到第二个,但今日之后会不会传出去就另当别论了。而这里,整个湖泊占地广阔,随便你的睡姿如何,爱怎么翻身滚动,这个湖泊都会宽容犹如母亲关怀幼儿一样接纳你。” “神暝宫本就高手环绕,安全本就不是问题。这片湖泊更是一览无遗,刺客无处藏身,让你睡得舒坦又安心。” 易昭嘴角抽搐。 一向淡定的画汝表面看起来与往日无二,但细看却能看出她的肩膀因为硬忍笑意而微微颤动。 不远处,被引起好奇心的离王殿下还是偷偷跟来了,当他看到那个巨型葫芦和听完芒棘的这番说辞以后也大跌眼镜,顺便庆幸不是自己亲自来,随后为易昭默哀了一下。 芒棘看着易昭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进巨型葫芦里,她笑得肚子都疼了,柔声道:“易昭兄好好休息,若易昭兄的床榻飘远了,明早我会命人接你上岸。” 易昭一脸哀怨,这女人不是东西,比自家主子还不是东西。 第十六章 寝殿之夺 笑够了,芒棘也该去寻觅一个她今晚的安歇之所,随口吩咐,“画汝,让人备些姜汤再弄些软垫摊子给易昭送来。” 画汝这下倒觉得奇怪了,面上依旧淡定,“宫主,易昭武功高强,且现在还未到冬季,在这湖上飘上半个月也未必有事。” 芒棘柔和的一笑,道:“画汝,虽还未到冬季,但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那些葫芦是赶制出来,并未风干,里面也带着湿气,再加上湖水,一夜下来总是冷的。我们让易昭睡在那里面,只是想无恶意的开个玩笑,捉弄一下他。我并不想让一个逗我们一乐的玩笑对别人造成太多的伤害。” 这一次画汝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随即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 不远处还未离开的颜晋楚把这一段对话也听得真切。他微微一笑,那笑透过眼底发自内心。 绝世好房看完,他该回到他睡觉的地方去,转身那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烈挂起,“闻人芒棘,绝世妙人,现在我倒真想让你成为我的王妃了。” …… “画汝,我觉得也不用太麻烦,就去我还未当宫主时睡的房间吧,反正只一晚。”想着反正就今天一晚,哪不是睡。 画汝愣了一下,才淡淡道:“宫主忘了,那间房已无法安寝。” 芒棘愕然,“为什么?”难道她当上宫主,以前的房间就会放个牌子‘此地乃宫主曾经闺房,五两银子参观一次’。 “房间的墙上被四公子五小姐写上了咒骂之语,宫主即位那日处置了他们,但因宫主一直在疗养,那间房怎么处理也未明确示下,且宫主有了宫主寝宫,那屋子就被荒废。” “哦,是这样啊。”还真的被写了字,虽然和自己猜测的区别有些大。 到底那些事不是如今这位芒棘经历过的,所以也没有波动她太多的情绪,只是机械的想到,哦,墙上写了骂人话就不能睡了。 墙上,有字…… 哦,墙上。 啊,墙上!芒棘突然想到自己的床内部的墙上,一个角落里有她划的‘正’字。 虽然很不起眼,但是留在里面的是离王,那个有着狡猾笑容居心叵测的家伙,他只是听到她无意中叫了林峰的名字,便调查了所有叫林峰的人。 ‘正’字很隐秘,其实就算被发现,就算离王意识到那是计算数字,那么巧,芒棘穿越来的日子和当上宫主的日子是一样的,这并应该没什么纰漏。 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时代,齐盛这个国家,计数的习惯是什么?一个三岁就被带入神暝宫的人,一个土生土长的齐盛人怎么可能跨越习惯用这样匪夷所思的计数方法。 离王之前已经表示过对她身份的怀疑,她不能给他多任何的把柄。必须去阻止离王一切发现‘正’字的可能。 芒棘焦灼,“画汝,我突然想到我认床。” 画汝淡定,“宫主已经把寝宫让给离王。” 芒棘握拳在胸,“我得去抢回来。” 画汝:“……” 芒棘气势汹汹火急火燎的冲到宫主寝宫,门口的守卫都是神暝宫的人,他们看到芒棘都是一愣,一边纳闷怎么宫主又来了一边匆匆行礼。 芒棘眼神扫过寝宫,发现里屋处的灯光已经暗了,“离王睡了?” 守卫如实点点头,答道:“宫主带离王侍卫离开时后不多时,离王就熄灯了。” “该死。”芒棘想都不想直冲寝殿内部。 守卫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随后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宫主身边一向淡定的画汝。 画汝果然还是一脸淡定道:“宫主认床。” …… “离王!离王!”芒棘此刻如同打了鸡血,脚还未跨入宫殿大门,她的声音早已传遍四面八方。 她的想法是就算离王那家伙真睡了,她也得把他叫醒,i既如此至少给人穿个衣服披个外袍的准备时间吧,随后她再冲进去也就没多大问题,所以她的喊声绝对够大,绝对卯足了劲道,就怕离王听不到。 但是她没想到,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神暝宫今日聚集着各门各派,在分配客房时人人都想离宫主近一些,这样好来些偶遇什么的,说不定能推销出自己模样还算俊俏的儿子。 所以偌大一个神暝宫,就数宫主的寝宫附近最热闹了,且古代的深夜向来寂静的可怕。现在芒棘这几嗓子下去,人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或暧昧或失落或八卦的想,哦~神暝宫主这深更半夜的叫离王叫得那么兴奋~那么销魂~。 宫主这个时辰找离王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 你懂的。 这下离王还是不是安寝暂且不论,至少其他人都没有睡意了,他们要关注神暝宫最大八卦。 芒棘来到里间,在重重纱幕垂帘之外停住了脚步,当然画汝跟在她的身边。 她停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画汝跟在身边,她隐约能听到纱幕垂帘之内传出隐隐窸窣声,估摸着是离王被她惊世骇俗的叫声给惊醒,可此刻他身边没有下人,作为一个王爷要自己穿衣服总有些困难,就像她自己,没有画汝,她真穿不来那些复杂的一副,所以她愿意体贴的多给些时间。 就在等待的时候她对画汝道:“画汝,你还是先出去吧,王爷这种生物脾气都怪,特别半梦半醒的时候脾气一定更怪更坏,免不了我和交涉一番,到时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拿你出气就麻烦了,你在门口守着就好。” 其实芒棘是担心离王已经发现什么端倪,画汝在身边,她也不方便谈判。真是郁闷,防外人还得防自己人。 好在画汝向来听命行事,转身就向殿外走去。 芒棘觉得自己站的这会儿时间,足够离王披十次八次外袍了。这时候进去应该可以了——搞什么,说到底这是她芒棘的地方,凭什么她要这么犹豫。 她掀开了一重垂帘,又一重纱幕,再一重纱帘……她第一次感觉到怎么这么多,画汝每天是怎么不厌其烦的早晨撩起,晚上放下。 芒棘来到自己的床榻前,皱起眉头,里面一片昏暗,床的纱帐遮挡她看不到床上的情况,但是很确定,离王并没有已经起身的迹象,可里面也没有传来人睡着时该有的呼吸声。 尼玛的,自己那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方圆三百米不该还有睡着的生物,这货是怎么做到的,他故意的吧。 “诶!离王!”芒棘不耐的又在床帐外叫了一声。 没有动静。 奇怪,刚进入里间的时候确实有听到窸窣声,难道隔了那么多纱幕帘子的自己听错了? 对了,会不会这个离王压根不在这里?想来一开始见到这货的时候,他就没按好心,他是想助闻人浩苊登上宫主之位的,他一直在筹谋着什么,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她坏了好事。 作为一个王爷,为何会对神暝宫这样一个江湖门派那么感兴趣,也许今日他要住在这里只是个幌子。既然他能无视神暝宫的守卫犹如游后花园一般的进入神暝宫,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寝宫潜出去,去干别的事。 芒棘觉得自己推理的太正确了,不然怎么感觉不到这里有人在睡觉。于是她坦然的伸手去撩床前的纱帐,她的手刚触到纱帐,突然纱帐里火速的伸出一截人手,用力的把她一拽。 她的尖叫“啊”还没啊出来,就被扯了进去,重重的摔在床榻上的芒棘觉得自己的脖颈某处被点了一下,这下便是彻底叫不出声了。更糟糕的时,她被人压在身下,不得动弹。 颜晋楚的声音悠然响起,“今日本王来神暝宫只带了易昭,宫主使计遣走他,现在是想来对本王不利吗?” 芒棘又说不出话,只能翻翻白眼,心中反驳道:老娘什么时候使计遣走他了,是你自己让他去‘绝世好房’的,再说看看现在这情形,要对你不利,我让谁来不行,傻了我才自己来。 可惜黑灯瞎火,她翻白眼离王看不到,她不满的表情离王看不到,更糟糕的是,她的解释反驳离王还听不到。 颜晋楚突然轻笑了一声,“宫主为何沉默不语,是默认了吗?” 我去尼玛的!芒棘真想破口大骂,她会‘默认’还不是离王您干的好事。没法说话的芒棘,又强力的挣扎了几下以示不满。 当然,挣扎无果。 颜晋楚又笑了一下,“宫主如此不满,是因为本王误会了宫主?” 芒棘在黑暗中敷衍的点点头,你当然误会我了,虽然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但还没想过杀了你,只是想让你挪个地方睡而已。但是听着离王像唱独角戏的自言自语,芒棘觉得他说的一切都不会是平白无故的。 点头的动作在黑暗中也算比较容易被感受的,颜晋楚道:“原来真的是我误会了宫主的用意。” 这下芒棘点头点的更欢快了些,心里呐喊着:那还不快点解了我的穴道,赔礼道歉,然后挪地方睡去。 第十七章 罗帐内的谈判 芒棘等着颜晋楚解穴让地方却听颜晋楚继续道:“既然宫主并不是来对本王不利的――宫主也知道明日赴京其实就是父王想见一见宫主,好把宫主指给本王为妃。定是宫主知今日本王独自就寝寂寞万分,特意先来履行王妃之礼。”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芒棘真是苦于口不能言。 “宫主如何了?”这时救星画汝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芒棘进里屋那么久,里面也没亮灯,离王也没出来,她总是担心芒棘安危的。 芒棘得意的笑了笑,绷紧的身体此刻也放松了下来,身体语言很明确了,‘这里到底是我的地方你的人现在还在神暝宫景观湖上翻滚你这样压着我捞不到半点好识相的就快点放开老娘随后圆润的团成团离开老娘的床’。 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离王压着她的一个手放开了,不过却不像是要放开他,倒是像是在怀里掏着什么,随后一颗夜明珠被他摸出,一缕神秘的绿光照耀着帐内的床榻。 夜明珠并不是很大,亮光并不招摇,芒棘由此推断隔床帘和外面层层叠叠的那些,外面并看不到这光。 在这样幽幽的绿光之下,颜晋楚也显出一份妖异之美像极子夜绽开的蓝色妖姬,神秘,鬼魅。芒棘别过头,现在可没空欣赏美色,随后她神色得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外面,提醒着颜晋楚别忘记此刻的处境。 颜晋楚不慌不忙把夜明珠往床里面一放,芊芊玉指指向了床内墙角一处,在绿光的映衬下,一个‘正’字和正字旁边刚划上的一横特别明显。 随后他对着芒棘一点,芒棘知道他已经解了她的哑穴,并且他在一言不发中已经完成了对她的威胁,而她只能在沉默中接受了威胁。 芒棘对着外面的画汝说道:“离王并不在这里,他向来出入神暝宫跟逛自己后花园似的。派人去离王府查探离王有没有回去过,门外这群守卫连一个活人都看不住,给神暝宫丢脸,撤了这批,改日让大长老换一批给我。” 画汝声音平儿淡定,道:“宫主,现在撤了侍卫,内院就无人守卫了。” 芒棘看着颜晋楚笑得更狐狸似的,十分不爽,语气自然不好,“有他们跟没他们有什么区别,外院有守卫就好,正好今天让我好好安静的睡一觉,明天起就要舟车劳顿了。画汝,你明日要随行,也早点休息。” “属下明白。” 不多时,往日就十分安静的内院变得更安静多了几分。 “这是你用来计数的――字?”颜晋楚笑得很奸猾。 芒棘神情平静,她不是没想到会有此刻的情形,早有对策在心的她很镇定,被发现这个字对她确有不利,但绝没有那么糟糕,就算再奇怪,这只是一个文字而已。 “计数?离王的想象力似乎有些丰富,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文字,一个‘正’字而已,本宫主提醒自己要为人正直,一心一意为神暝宫奉献也不行么。” “哦?”颜晋楚的笑更诡异了几分,他抬起右手,随手在墙上用内力刻画着什么,随后又是一笑,示意芒棘看墙。 芒棘瞥了他一眼,看向墙上,那一刻她神情微变,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颜晋楚欣赏着自己的字,似乎觉得甚满意,“齐盛文字中的‘正’似乎和宫主所认识的有所不同。” 确实,两字很像,但却有着区别,齐盛的人应该能认出芒棘所写的‘正’,但他们也会觉得芒棘写的有些奇怪。 “现在我们又可以谈一谈那个问题,三岁被带入神暝宫之后再未离开的闻人芒棘,为何会写如此异样的文字?” 颜晋楚笑得邪佞,“闻人芒棘三岁才被带入神暝宫,与闻人家其他兄弟姐妹关系势同水火,性格便变得孤僻,又因前宫主对她非常护短,使得她性子高傲。可宫主你与传闻中的芒棘完全不同。” “宫主,无论你的确就是闻人芒棘,或是假冒的,我都绝无恶意。我一直希望神暝宫可以为朝廷效力,成为齐盛一大利器。我曾和闻人浩苊达成过协议,我助他登上宫主之位,他将为我效力。” 说到此处,颜晋楚的神情里还闪过一丝遗憾,似在惋惜神暝宫这只煮熟的鸭子就因为长出芒棘这对翅膀才飞了。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江湖门派一样是齐盛子民,为齐盛做一点贡献情理之中。爆发战争时,神暝宫作为武林至尊号令群雄,而往日,武林该如何依旧如何,齐盛政权决不干预。” 芒棘冷笑一声,“你是要神暝宫成为齐盛国的力量,还是你离王的力量?齐盛帝并未离太子,虽外界传言齐盛帝对离王爱护有加,可为什么没有立离王为太子?如今兵权分散。看来将来皇位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颜晋楚没有被揭穿的狼狈,还是笑意不减,“所以,我们将会是合作关系,我绝不会伤害同盟的利益。” 芒棘讥诮的提醒道:“离王殿下,你说了那么多似乎忽略了一点,你认为我是假的闻人芒棘,会为了不被揭穿与你达成合作意向。可如若我并不是假的呢,手中没了你心中所想的把柄,你有何自信我会助你?” “离王说得再多,都只是推论,你拿不出任何实质的证据。而离王觉得,如若我真的别的势力中刻意送到神暝宫来冒充闻人芒棘,只为夺得宫主之位。我身后的人都有本事把我送到神暝宫中,离王知道的那些,我会不知道吗?我真是假冒的,是不是也该装的像一点?” “我之所以能随性而为,正是因为我就是闻人芒棘,毋须伪装什么。”芒棘打了哈欠,懒懒道:“明日还要启程赴京,我还想好好睡一觉。离王武功卓绝,现在内院的守卫已经全被遣走,您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并非难事,离王还是回您的离王府睡的可以舒坦些。” 颜晋楚挑眉,他很不满意,这女人分明就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歪理倒是一套又一套。 “宫主,我也说了,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答应我对你并没有任何不利之处,且有了离王府的支持,神暝宫在武林中的地位更将不可撼动。我不明白宫主拒绝的理由。” “要说缘由嘛――”芒棘笑眯眯的看向离王,啧啧啧,真是一张精美绝伦的漂亮脸蛋,随后她猛的收起笑容,“我不想说。” “你……”颜晋楚实在觉得很受伤,“如何你才肯说。” 芒棘本来只是觉得她的想法有些猥琐,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看到颜晋楚这模样,她突然意识到谈判的主动权突然到了她这里,不免有些得意,“说了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没想好,不如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我答应。”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信物做个抵押呗。” 颜晋楚稍稍犹豫了一下,从手拿下一枚戒指递给芒棘,“这事天罗戒,凭此戒离王府上下如亲见我本人,本王手下军队也可凭此物驱使。当然,如若你用它来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自不会有人放过你。” 芒棘不屑的笑笑,拿过那戒指看了看,随手往自己手上套,这戒指的尺寸合适的只有芒棘的中指和无名指,芒棘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一脸嫌弃的想既不是订婚也不是求婚的,凭什么带手上,最后把这戒指串在了自己的项链上。 颜晋楚很不满,“天罗戒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品,难道还配不上宫主的芊芊玉手?” 芒棘凭空得了一个条件,心情还不错,就耐着性子道:“每个手指带戒指都有特殊的含义,我能带上这戒指的手指,我觉得从意义上来说不适合。关键这戒指上又没钻。” 颜晋楚已经知道芒棘怪话很多,听不懂的也不问了,只关心之前的问题,“那宫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与我的合作。” 芒棘把项链带好,摸着那戒指,触感温润,的确是好东西哈,“我说了你不生气?!” “不生气。” 芒棘笑得一脸猥琐,“离王你男生女相,长得比女子都漂亮,我对着你不舒服。特别我即位宫主那日,你处处针对,我对你更没好感。另外觉得你这人一定狡诈如狐,所以还是别和你扯上太多关系比较好,除了不能避免的,自然是能不见最好不见。” 颜晋楚再有涵养,听完这段话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给出天罗戒答应天大的条件,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 这女子――果然够阴损。 他一下子就把芒棘压倒在床榻上,芒棘一慌,“你要干什么?”边说着边在床上一阵乱摸,想随便摸到个什么,若离王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她至少也能自卫一下。 “我要……” 颜晋楚的话还未说完,芒棘的床榻突然很诡异的竖起,床板下漆黑一片,两人毫不意外的滑落下去。 第十八章 繁忙夜晚 颜晋楚的反应很快,在掉下的时候已经调整了姿势,落地时是稳稳的站着的,芒棘自然没有这本事,好在颜晋楚对她还算友爱,好心的接住她,把她横抱在胸前。 芒棘几乎是本能得勾住颜晋楚的脖子,恍悟道:“哦,原来我的床榻下有机关。” 颜晋楚低头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芒棘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我当上宫主才六天,睡这个宫主寝宫也只有六天,关键前宫主和我又没有做任何交接工作,我当然不知道。” 芒棘边说边想难怪他疑惑,像离王这类人,还没登上帝位早就对皇宫了如指掌,哪像她。 颜晋楚倒没显出不信的模样,他的离王府机关暗道也不在少数,他要求在芒棘的寝宫就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为了就寝。每一块地方他都细细确认过,甚至他都觉得奇怪,神暝宫主的寝殿怎么可能真的只是普通寝殿,没有任何机关暗道。 可如今,机关有,暗道也有。他自诩精通此道,却没有任何发现,神暝宫的机关暗道到底是有多严密多隐秘。 颜晋楚觉得有点好笑,道:“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不过问出来后他就有些后悔,她一定不知道。 果然,芒棘指指上头,人畜无害的笑笑,偏头问道:“不能怎么来就怎怎么去吗?” 颜晋楚用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作为回答。 “那……”芒棘从颜晋楚的脖颈上抽下手,弱弱的说:“离王殿下,您先把我放下来,我们一起找找。” 颜晋楚淡雅一笑,“我倒愿意这样一直抱着你。” 他虽这样说,动作还是放下了芒棘,从怀里又拿出那个夜明珠,隐隐的光线照着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很大且明显是修葺过的,简直就像一个地宫。 他们顺着唯一的道路走去,这时候芒棘才发现离王身上衣服整齐,看来在她的寝宫里,他的衣服都未曾脱过,更谈不上睡过……她在颜晋楚身上来回打量,那他一早熄了灯究竟都在她寝宫里做了些什么。 沿着唯一的道路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有分叉的地方。 芒棘叹着气,一般有岔路的地方就有可怕的生门,死门之选――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她看向颜晋楚,颜晋楚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完全不知道该走哪条路,难道要把一切交给命运?她没有中过彩票,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一边的颜晋楚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你的地方,你说怎么走。” 芒棘含义深刻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真要我来决定?” 颜晋楚奇怪的看着她,眼里意思表达很明确‘废话’。 芒棘郑重其事的向前跨了一步,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的面朝着三个岔道,伸出右手…… 颜晋楚认真的看着芒棘的举动,心想着难道这女子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她终于要揭开这地宫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吗? 他认真的思考着,并仔细的看着芒棘的动作,只看到她伸出右手食指,在三条岔路上快速的来回点着,口中想念经一般念念有词,“……点点点,小公鸡点到哪……我就选哪……” “你在干什么?”颜晋楚曾下决心对这女子说出任何奇怪的话诡异的动作都不发出疑问,但这一次事关重大,他还是没忍住。 芒棘的表情还是认真,“我真不知道该走哪条道,只好点公鸡,和抓阄差不多意思,听天由命呗。” 颜晋楚差点吐血,“怎可如此儿戏?” 芒棘耸耸肩,“那么你来不儿戏的决定。” 颜晋楚又盯着芒棘看了看,确认她不像在说谎,才开始了他认真的推断,他想从地上随便捡几块石头扔过去式试试,可这里地面整洁光滑,灰尘都没有,更何况石头。 他从靴子边上掏出一把匕首,扔去了最左边的岔道,匕首飞行了好一会儿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他又从衣袖里摸出一支迷你小弓,扔进了右边的岔道,看来这小弓的材质也非常不错,和地面接触的声音十分悦耳。 芒棘正等着看离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往中间扔,突然一阵揪心,她觉得有股莫名的指引,让她去左边。 她没有去想着感觉的由来,几乎是不带犹豫的拉住颜晋楚的手臂,决绝道:“跟我来。” 经过那匕首的位置时,芒棘很自然的弯腰拾起匕首,扔给颜晋楚,“你的东西收好。” 颜晋楚接了匕首,放回靴子边上,微微一笑,“宫主怎么突然认得路了?” 芒棘勾起嘴角,坦然一笑,“上帝的指引。” “上帝?”颜晋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芒棘,“上帝此人可靠吗?他是如何指路的?” “上帝可不可靠……这我可不妄论,至少我现在已经信了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上帝是――”芒棘边走边说:“且刚才我有很奇怪的感觉,中间那岔,无论是你扔东西进去,或者你人进去,都会有不好的结果。” “不会是那里有神暝宫莫大的秘密,所以你不想让我过去。” 芒棘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颜晋楚,随后毫不在意的道:“尊贵的离王殿下,那么现在请您立正,转身,回头去走中间那岔道。祝您发现神暝宫的惊天秘密,随后把神暝宫牢牢的掌握在您的手里。” 颜晋楚走到了芒棘的身前,悠悠道:“我信你,你舍不得我出事。” “美不死你,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整个齐盛都知道我离王要娶你神暝宫主为妃,我死了,你未过门就成了寡妇岂不是很惨。” “呵呵……” 两人边走边斗嘴,不知不觉就从神暝宫一个边角旮旯的枯井里走了出来。 “离王,现在你又多知道一个神暝宫的秘密,恭喜你。” 颜晋楚微微一笑,“这个秘密很重要,现在我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枯井竟然通往宫主的寝宫。” 芒棘白了他一眼。 “我要去睡觉,不然明天没命跟着你一起去盛京。”芒棘说着就快步离开,她寻思着随便找个守卫带她回自己寝宫,这里实在太旮旯了,她都不认识。 颜晋楚跟在她的身后,“没关系,我可以为宫主准备能够就寝的马车,我们俩可以一起在赴京路上补上一觉。” …… 回到枯井之下那个三岔路口。 有一个身影从中间的岔路慢慢走出,随后来到右边的岔路,慢慢走到颜晋楚扔下的迷你小弓旁,弯身捡起那个小弓,冷笑一声把小弓收起。 随后那个身影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 这晚,芒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侍卫带路,先去找到画汝,没有解释为什么颜晋楚跟着她,也没解释为什么该在寝宫里睡觉的她会去到那边角旮旯,好在画汝也不会多问。 芒棘让画汝给颜晋楚安排客房,结果颜晋楚这货王爷情结犯了,不是嫌弃客房太小就是嫌弃客房装饰太素,各种理由否决了神暝宫多数的客房,最后很不是人的说他还是回离王府睡吧。 本来恭送离王也就可以了,可偏偏离王是偷偷潜进来的,除了易昭没有带其他贴身侍卫,于是芒棘还得陪着颜晋楚去景观湖捞易昭。 结果易昭所在的那巨型葫芦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深夜一片黑暗,也看不清楚那葫芦的具体位置,只好再叫下人提着灯笼来找葫芦。 好不容易找到了葫芦,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喝光姜汤的空碗和凌乱的被毯。 于是神暝宫马上开了一个寻人会议,临时成立了寻找易昭的紧急救援小组,五组人划着小船在景观湖上打捞,担心易昭沉入湖底。另外二十组在神暝宫各个角落寻找。 那些借住在神暝宫的江湖门派被这样的大动静搞得一个个又兴奋了起来,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芒棘只好又成立了十组临时安抚外交小组,专门安抚那些门派,让他们别再添乱。 离王这个不是人的家伙就在景观湖孤岛上的亭子中,喝着小酒,笑眯眯的看着芒棘忙的跟狗似的。 最后芒棘在一片树林中找了那个该死的易昭,据易昭自己解释,他实在睡不惯‘绝世好房’,所以决定随便找棵树将就一晚。 把离王祖宗送离神暝宫之后,画汝好心的提醒芒棘,还有一刻就到寅时了。这个时候又传来安抚外交小组应付小门小派都还算没问题,可是一些名门大家就觉得神暝宫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一定要见见宫主。 芒棘只好又亲自去安抚这些外交小组应付不了的人。 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芒棘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几乎是一步三飘的回到自己的寝宫,没有宽衣就倒在了床上。 可她刚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画汝又跑了进来,“宫主,离王到了,来接您准备赴京。” “有没有搞错,我还没睡过呢,现在几点啊……现在什么时辰。” 画汝淡定道:“回宫主,你见完那些掌门庄主后,回到自己寝宫的时候已经卯时三刻,现在是辰时一刻。” 第十九章 抱歉,我过敏 芒棘闭着眼可怜兮兮的道:“画汝,我能不能睡一会儿,我好累啊。” 画汝看着芒棘不愿睁开的双眼,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不过声音还是淡淡的,“宫主,也许不行,您还需要梳洗。所有准备就绪,副宫主与离王也候在外面,只等宫主了。” “好好好。画汝,我坐着睡,随便你怎么弄我。”说着,芒棘闭着眼从床上摸到了梳妆台前。 画汝在帮芒棘梳头发时,芒棘竟坐着睡着了。画汝轻叹一口气,放慢了梳理的速度。 神暝宫外,颜晋楚真准备了一个能躺的大轿子,他侧身倚在轿子上,耐着性子等芒棘。这个晚上芒棘忙的不轻,的确很需要补觉。 闻人逐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目视着神暝宫内部,圣旨上说此次赴京由离王全权负责。 神暝宫随芒棘赴京主要人物只有闻人逐,所以他很‘幸运’的被分配了一匹马,其他人很悲催的被离王安排随侍轿子左右。 不过此刻闻人逐座下白马也是他自己的坐骑。 离王爷的意思是国家开支可省便要省,所以就不准备过多的马匹和轿子马车之类的了。 闻人逐客气的表示,如若离王出不起雇轿子的银两,神暝宫是可以自备轿子马匹给他们的手下用。 然后离王也很客气的表示,这次赴京既然由他安排,自然所用的任何东西包括代步工具都需要有离王府的标记,神暝宫自己准备不太合适。 两人争锋相对各不让步。 闻人逐客气有礼,“离王殿下,墨江与盛京相隔甚远,如若需要步行前去不知何日才能到达,按离王所说是为国节省开支,那因步行而导致的前行缓慢,一路食宿一样是要花银两的,不知离王为何要舍本逐末。” 颜晋楚轻描淡写,“神暝宫子弟每个拿出来都是武林高手,更何况是此次陪同宫主赴京的必定都是个中好手。他们就算是徒步行走也定不会被马匹慢。” 闻人逐微微一笑,“离王安排,我等并没有驳逆之心,只是宫主即位那日就说过,她视神暝宫众人为‘自己人’,如若宫主觉得离王苛待她的‘自己人’……宫主的倔脾气离王您也是知道的。” 颜晋楚隔着轿子半透明的纱帐眯起双眼看着闻人逐,也勾起嘴角,“一直听闻宫主是一个孤僻寡言的高傲女子,为何所见却和传闻中完全不同?难道神暝宫有两个闻人芒棘吗?” 闻人逐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离王真会开玩笑。宫主乃是前宫主小女,在下的亲妹,且那位夫人只有宫主一个女儿,并没有其他同胞姐妹。离王所听到的只是传言,宫主来到神暝宫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外人没有接触,有所误解也是正常。” “哦?”颜晋楚挑起眉毛,“也就是说闻人芒棘从不是那个孤僻寡言的女子?” 闻人逐笑容温雅,“人的性情随年龄改变也并非奇事,且宫主如此年幼就要继承整个神暝宫,成为神暝宫的宫主。经历特别,心智自然成熟的更快,如今她只是比同龄人更懂得这些而已。” “你们聊得挺欢。” 由画汝扶着的,走路还带飘的芒棘一出来就看到一人在舒服的轿内,一人傲然的在马上,这两个连画风都不一样但同样潇洒俊俏的人物就以这么诡异的形态说着什么,而且似乎在说关于她的什么。 “不如你们接着聊,我还能再去睡一会。” “宫主,本王特意为你准备了这特别的轿子,你可以在这里睡。”颜晋楚很殷勤的掀开纱帘。 芒棘别了他一眼,转身指着神暝宫侍卫对画汝道:“画汝,给他们没人准备一匹马,我作为宫主,命令他们必须骑马跟着我。” 画汝点头。 颜晋楚只是笑笑,再也没有方才对闻人逐时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各种借口来阻止芒棘的决定。 安排玩所有人的代步工具后,芒棘微笑着来到颜晋楚准备的轿子前,随便摸了摸,随后表情遗憾的说:“离王殿下的轿子,材质一定是精挑细选的吧。” 颜晋楚听着这样的恭维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个女人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事。 “这是上好的沉香木。”这回是旁边的易昭回答的,他昨夜被芒棘用巨型葫芦愚弄,有苦说不出。现在离王的东西是真正的好东西,和靠她的歪理邪说给人错觉的‘绝世好房’绝不一样。 “上好的沉香木啊……”芒棘对着易昭和蔼的笑了笑,随后转过脸看着颜晋楚,分分钟就板起了脸,把自己刚摸过轿子的手伸到了颜晋楚眼前,“可惜我过敏。” 颜晋楚看着芒棘的手,皱起眉头。芒棘的的整个手乃至手腕处都起了淡淡的红点。 芒棘放下手,挑了挑眉,“看来我只能错过离王殿下的轿子了。” 转身之时,芒棘看到自己为属下们准备的马匹,有了一种吃瘪感,她不会骑马…… 最后芒棘和闻人逐两人同骑了一匹马,因为当时所有人对芒棘要和他们同骑一匹马的消息都面露难色,他们都是男子,男女有别只是一个理由,去盛京路途遥远,谁要抱着宫主,一抱就那么久。 唯一跟着的女子只有画汝,可她的坐骑……说来复杂,简单来说就是那坐骑脾气也很特别,只认画汝一个,其他人都别想上它背。 “本王可以为宫主准备马车。”身后颜晋楚的声音满是调笑。 “宫主,就由属下与你共骑一匹吧。”宛如救世主的温润男音自然来自闻人逐。 众人听了之后都觉得很合适,闻人逐虽是下属,但他也是宫主的亲哥哥。 闻人逐搀扶着芒棘上了他的马,随后坐在了她的身后。芒棘心跳有些加重,别人都知道闻人逐是闻人芒棘的亲哥哥,可她自己却知道,此刻闻人芒棘的身体有着的只是一抹别人的灵魂。 闻人逐的双身穿过芒棘的腰抓着缰绳,胸膛紧紧的贴在芒棘的背后,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闻人逐清新的男子气息让芒棘有些陶醉,脸上的红已经无可救药的弥漫,她只能深深的低着头,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异样。 “芒棘,累就靠在我手上睡一会儿。”闻人逐的嘴唇几乎贴在了芒棘的耳朵上。 芒棘烧着了,她的身体都变得越发软了些,无力的靠在了闻人逐的手臂上。本就一夜疲惫,此刻因要和闻人逐同乘一骑的精神紧绷让她更累了几分,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她真的在闻人逐的怀中睡去。 闻人逐感受着身前女子进入睡眠的平稳呼吸,微微一笑。他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美好,或许可以一直这样,或许去盛京的路途可以更远一些。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她能再一次这样与他共乘一骑,而她的身份将不再是他的妹妹,而是……闻人逐没有为自己揭晓答案,只是由心一笑。 现在还不到继续想下去的时候,现在还有太多别的事参差其中。 画汝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共骑的两人,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当然,共骑的那两人不仅仅只有画汝关注,还有一个眼神冰凉的离王爷。想他绝艳天下,有着这样的皮囊让很多女子忘记他阴暗的人性和冷漠的脾性,都削尖脑袋的向往他身边蹭。 如今偏偏有这样一个女子,别人对他趋之若鹜,她却对他避之不及。她手上的红点只怕不是对沉香木过敏,而是对他这个人‘过敏’。 他堂堂离王哪在女子身上吃过这种瘪。若不是他有不得不得到神暝宫的原因,他怎么会对此女子用尽他所有的好性子。 ……只对她一人温柔,真的只是为了得到神暝宫吗? 自然,应该,是的。 …… 墨江去盛京的路上,芒棘本着活到老学到老技多不压身的人生信条,在闻人逐手把手的教导下,慢慢学会了骑马。 想芒棘在自己的时代里离拿到驾照还有一步之遥――只要去驾校拿一下。如今看来驾照似乎没有用了呢,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所处的时代,骑马就是驾车。那里未完成的,就在这里怨念一下。 这个怨念才压下去,别的怨念开始疯狂丛生,她的人生信条使得她本来是一个幸福的本本族。 从小学钢琴已经有了八级证书; 二十岁的她已经流利的掌握n国语言; 想着女孩子该学会打扮自己,就考出了化妆师; 想着现在事事都在网络上进行,于是考了网络工程师; 林峰爱品味咖啡,于是她又成了中等咖啡师; 几年以来国家空气很差,于是她还考了环境评价工程师。 ……等等……等等。 也许她没有穿越,找工作养活自己易如反掌,可如今来到这古色古香的齐盛――这里有钢琴吗?没有。这里有需要用各国语言交流的外国友人吗?没有。这里有网络吗?没有。且这里没有污染,空气很好。这里也没有咖啡,更没有那个爱品咖啡的林峰。 她会的那些,竟然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第二十章 暗潮 既然那些都没用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与这里融为一体,与时俱进的学习这里的东西,嗯,就从骑马开始。 芒棘当初会去考驾照,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开车,林峰早就有驾照也有车。她考驾照是为了飙车,在无人的大道上,用最快的时速来体验飙到爆的人生快感。 她这想法被朋友们视作疯狂,可她却说,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二十岁不飙车,难道等我五十岁时再一踩油门直接飙进棺材里? 现在,飙车暂时不可能,不过可以飙马。 …… 几日行车劳顿。一个夜晚,他们的行帐已经到达新阾县,这里离盛京只有半日的路程。 一路上,芒棘从未上过离王的轿子,开始是不满颜晋楚刻意的刁难,后来则是因为她已对骑马兴致盎然。 赴京的路途上,芒棘忙着让闻人逐教她骑马,那颜晋楚也像是开窍了一般,竟不来招惹芒棘,几次找芒棘也只是为了说一下行程安排,芒棘几乎要觉得颜晋楚转性了。 既然已是夜晚,自然不可能继续赶路,芒棘是奉旨入京,还有离王陪同,一路上都有当地官员热情款待。此刻在新阾县,自然也一样得到新阾县令盛情招待。 吃过晚膳之后,颜晋楚笑眯眯的看着芒棘,“明日便抵达盛京,宫主今日好好休息。” 芒棘被他笑的一个激灵,猛的想起一件这几天因为学骑马一直忽视的问题,赶紧给闻人逐递了个眼神。 夜半子时,闻人逐来到芒棘的房间,芒棘正在和画汝下棋,他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她还会下棋,以为她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原来终究保留了一点曾经的爱好。 还记得芒棘幼时不受其他兄弟姐妹的欢迎,经常是独自一人,他那时总担心她会孤独,却发现她会自己与自己下棋。 知道自己的每一步,更知道落子之后自己会如何去应对,于是往往每一步都需要苦思冥想,一盘棋竟能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这样的消遣方式,让闻人逐觉得心酸,他同情自己的这个妹妹,却无能为力。 闻人逐微笑的走近,芒棘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画汝的表情却是难得的精彩,她察觉闻人逐已经来了,可似乎是因为棋势对她不利,进入僵局而无瑕顾忌到其他。 画汝是他的手下,他知道画汝下棋的水平并不弱。 闻人逐收敛气息,看向棋盘,他倒要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这棋整个的构架很诡异。 分神使得收敛的气息一下四散,芒棘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来,看到是闻人逐,撒娇般的一笑,叫道:“三哥,你来啦。” 闻人逐温雅的回以笑容,“在下棋?” 芒棘嘿嘿一笑,“对,六子棋。” “六子棋?” 芒棘只顾着笑,画汝就替她回答道:“每人下两子,先把六个子连起的算胜。” 闻人逐又晃神了,芒棘,你终究是彻底变了吗? 这时芒棘已经收起棋盘,在脑中理了一下思绪,才悠悠道:“三哥,离王曾无意中提起此次齐盛帝要我进京真正原因是当初的那个传言——如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应对呢?” 闻人逐轻笑,“我以为小妹对离王也并非并没有情意,如若真实如此,何尝不是让妹妹得偿心愿?” 芒棘方才说完以为闻人逐总会与她好好分析一下局势,随后再商讨计划,她举起茶杯准备喝一口后和她的好哥哥好好深入探讨,没想到闻人逐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口水喷不出吞不下,呛在了喉咙口。 “咳咳……三哥何出此言……咳咳。” “当时小妹初次见到离王时的表情——妹妹对离王很是惊艳。”闻人逐笑得看似人畜无害。 不过他的这句话,让边上一向听到他们谈话就进入雕像模式的画汝也侧目了几分,她眼神疑惑的看着闻人逐,她跟随他多年,他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而且这话分明带了醋味。 芒棘想到自己初见离王的确因他皮相而颇为惊艳,不过那只是人对美好事物存在好感的本能,离王的确美得惊人,她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绝色美男才多看了几眼。 其实她在神暝宫偏殿被闻人逐抱出来的时候,也惊艳到了,只不过当时这位三哥想着他的小妹三日米水未进,根本没在意小妹身体里那个已经换人的骚动灵魂。 还有在各门各派前来恭贺那天,那些掌门的儿子们,就比如秋月山庄的少庄主秋时月,虽然当时觉得他的笑容太风情了一点,但不得不承认他也长的好生俊俏,还有……其实那天的儿子们都挺不错。 所以,芒棘觉得自己其实听公平,漂亮的,她都一一惊艳过了。 芒棘忙着回顾那些天令她惊艳过的男子,没有注意到闻人逐异常的语调,“三哥,小妹对自己内心的感受一向诚实。离王长的的确漂亮,妹妹初见他的确惊艳。可难道哥哥没发现,妹妹每次看到哥哥一样惊艳得很。” 闻人逐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看向芒棘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芒棘马上摆出一脸哀怨,“好哥哥,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才不要。我是神暝宫主,江湖中人。江湖人最喜欢自由自在不是么,我才不是闻人尧容那二货……就是那笨蛋,傻不拉几的嫁给了廻王。当王妃有什么好。” 闻人逐宠溺的看着芒棘在那手舞足蹈,他也让芒棘惊艳过吗?芒棘每次看到他依旧在惊艳吗? 他信。每次离宫办事走在人来人往的市集时,总会有不少女子回首相望,一切比较大胆的女子甚至会放下矜持与他搭话,更会有意无意的留下些小女儿之物在他身上,他的随从无数次捡到姑娘们‘无意中’落在他身边的丝巾。 他原本以为他的一生就会是那样普通,他如今十九已到婚配年龄,当时前任宫主也就是他的父亲说要为他寻一门亲事,他如往日一般儒雅的点头。 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以他的身份,以神暝宫的地位,他的妻子定会是一位出自大家的小姐,他要婚娶,只怕那些小姐会想法子挤破神暝宫的门。 这些不用他烦恼,父亲会为他物色一个最合适的。 可如今,他有了妄想,这妄想让他有些心慌,芒棘是他的妹妹。可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想,芒棘就不会再是他的妹妹,反正原本就不是…… 闻人逐的脸上慢慢荡漾开一抹带有春风的笑意,他示意芒棘的看着桌面,手指蘸在了芒棘喝水的杯中,就着水在桌上写到:若你不愿,便不会发生。 芒棘觉得不可思议,皇帝若真的要指婚,真的会因为她不愿就算了?离王的目的很明显,他要芒棘做王妃,是因为芒棘的嫁妆是整个神暝宫,整个武林。 看来离王爷的忙果然不是白帮的。那套说辞解了她一时之难,也让她出了口恶气,当时看到廻王妃吃瘪的样子还真是很爽,只是现在却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不过看着闻人逐胸有定见的模样,芒棘也莫名的安心。穿越过来后,唯一能给她带来安心的只有这个三哥了,也许哪一天她真的要回去,会舍不得的也就只有闻人逐了。 怪不得闻人逐这几天这么安心的教她骑马,原来早有打算,如若真和她这个粗线条一样,估计她被就被卖了。 和闻人逐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他便离开了,已经很晚,芒棘也要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闻人逐走出芒棘的屋子,在要走出院子的那一刻,突然停下身子,对着空荡的院子轻声道:“她的意愿,就是神暝宫的一切,更是我的一切。” 仿佛对着虚空言语,闻人逐微微一笑,大步离开。 …… “易昭,是不是近来伙食太好导致你的轻功大不如前了?” 闻人逐离开后,芒棘屋子所在院子中的角落,隐约传来有人远去的脚步声,还有脚步声主人带有不满情绪和调笑语调的嘟哝。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王爷,属下以为闻人逐并没有发现属下,他只是发现了王爷。” “易昭,本王觉得以后你每日少吃一顿,且该绝了夜宵这种罪恶的东西。” 易昭几乎是哀嚎的说:“怎么能这样,王爷您不能因为那女人不愿嫁给您就拿属下撒气。刚才那些话王爷都听到了,那女人明显有恋兄情结,您该去对付闻人逐。” 颜晋楚微微一笑,“本王觉得芒棘那日为你准备的巨型葫芦不错,想来离王府也有一处挺大的湖泊。” 依照哭丧着脸,“王爷,属下觉得少吃一顿其实也不错,俗话说,吃饭只吃八分饱。” 颜晋楚瞟了一眼这位贴身侍卫,负手走回自己的屋子。只是心中疑问不断。人逐到底告诉了芒棘什么,芒棘今晚分明是找他商讨应对父王赐婚一事。 他早就发现他在屋外偷听,对策是写的。他到底写了什么…… 离王的要求,齐盛帝从未拒绝过,闻人逐到底会有怎样的对策?他这样的人真的冒着让神暝宫毁于一旦的可能,就为了不让芒棘嫁给他? 第二十一章 圣宠传闻 自从那日芒棘写的‘正’字让离王发现以后,她就再也不用这个法子记日子,记得再隐秘都不安全,她也实在无法确定她写的字和这里的字到底差多少。 很多字都是看起来差不多,她也完全认得,但是由她写来就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同,而古代人偏偏对于这方面很是苛刻,就连画汝都曾说过觉得她写的字怪怪的。 于是,芒棘每日都会抽一段别人还在睡的时间,看画汝为她准备的书,要让画汝去手机书的时候,要求很简单,什么书都可以,她真正的目的是细细品味这里的字和她以前所认识的字到底有何细微的不同。 之前闻人逐让她很安心,可是闻人逐走后,她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早听闻齐盛帝对离王宠得离谱,据说至今离王的任何要求都没有被齐盛帝拒绝过,更何况朝廷是一直希望神暝宫这种武林至尊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 让儿子娶一个权臣的女儿,和娶神暝宫主,也许娶神暝宫主更划算一些。且想让神暝宫彻底臣服已成了齐盛帝多年的夙愿,所以区区一个闻人尧容也能当上廻王正妃。 芒棘边想边晃悠手上的书,这本书就是画汝不知在哪买来的。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野史——嗯,所谓野史,就是野记杂谈,等同于现代八卦周刊,这些野史提醒着芒棘齐盛帝是多么宠爱离王。 这本书上有很多故事,都是说离王以前提过哪些离谱的,离经叛道的要求,齐盛帝又是怎么一一答应的。 比如元康三年轰轰烈烈的恭亲王灭三族,这件事据说当时很轰动,芒棘当然不知道,就算芒棘本尊也一定不知道,这元康三年,她不是还没出生就是才出生。 据野史上的记载是因为恭亲王的世子一次入宫看到当时还年幼的离王。离王当时年仅五岁,不过绝艳的容貌已经初露端倪,那位世子一瞧,顿时觉得,哎呀哪冒出来的绝世小美人啊,于是觉得甚喜欢,不知道离王身份的他调戏了离王,似乎还打算收回去当娈童。 后来离王一状告到他皇帝老爸那里,哭着闹着说自己堂堂男子竟被人调戏,这面子里子都没了,皇帝老爸如果不替他主持公道,他便不活了。于是这位世子连累了整个恭亲王府。 再比如元康四年一样震惊齐盛的清贵妃自戕与当时的大司马被灭九族,当时清贵妃的肚子里还有六个月的身孕。 野史记载,当时齐盛帝登位不久,很多地位不高的女人都有了子嗣,后宫中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皇后和清贵妃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而那时候清贵妃因父亲是齐盛大司马且是齐盛帝当初坐稳江山的依靠,所以清贵妃的名号虽是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却和皇后差不多,所以清贵妃如若能比皇后先生出皇子,也会被冠上嫡子之名。 老天似乎都厚爱着这位清贵妃,她的肚子的确比皇后先有动静,不过有了孩子的她开始为孩子的未来担忧,因为齐盛帝实在太宠爱离王。以前没意识到,可那时候她就开始担心年幼的离王会毁了她孩儿的前程。 于是她走上了不择手段谋害离王的艰辛道路。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她仗着自己有孕而有恃无恐,还是她实在手段太差,每次杀手都不但没要了离王的命还把自己就是凶手的事实暴露彻底。 开始齐盛帝也确实因为她的肚子,并且离王也没被害死才一次次饶过清贵妃。就在清贵妃怀孕六个月时,清贵妃又开始杞人忧天的为自己的孩儿担忧,同时手又痒了。 这一次,她用了一个很迂回的手法,还让她的爹——当朝大司马也参与了进来。也同样是这一次,她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离王重伤且中毒,各个太医都是皱着眉头进去,抖抖霍霍摇着头出来的。 齐盛帝虽还是念及清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是暴怒了,他下旨褫夺清贵妃封号品级,扔她到冷宫里待产,清贵妃的父亲当朝大司马暂时罢官留查,一切看离王情况和待清贵妃生下皇子再定夺。 这样的处罚对于清贵妃及她娘家来说已经不算处罚,只要她太太平平的生下皇子一切都还有机会。 可这清贵妃竟然第二天就自缢身亡在冷宫之中,据几个伺候的宫女说清贵妃来到冷宫第一日情绪就很不稳定,甚至在深夜听到贵妃呢喃说什么‘你竟如此无情,我杀不了你那个儿子,我可以杀你这个儿子’。 清贵妃屡次加害离王的大罪还吊在那里,现在不但自戕还残害肚子里的皇嗣,也正在这个时候,九死一生的离王终于在不可能中被救了回来,他虚弱的模样让齐盛帝很是心疼,在他可怜兮兮“父王要为儿臣做主,此次儿臣逃过一劫,却不知下一次能不能同样幸运”的哀求下,清贵妃自然罪及九族。 这本野史还记录真很多类似的事情,每一次离王或是哀哀一求,或是娇娇一怨,就铁定有人要倒霉。 芒棘摸着脑袋想,难道离王是柯南前世,遇谁谁倒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笑,自语道:“其实看着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小道消息,我倒觉得离王的那些要求都合情合理,还觉得他害无辜得很,不是被调戏就是被谋害。看这些也看不出齐盛帝到底多宠他,离王他有本事去齐盛帝的皇位上坐一坐不,离王他敢不敢叫齐盛帝现在就把帝冠玉玺给他?” “没本事,不敢。” 突然一个明如星辉的俊脸出现在芒棘的窗口,把正在窗前认真拜读野史的芒棘下了一大跳。 此刻正逢月色朦胧与朝阳渐出交互之时,不算明亮的烛光照得来人的表情,很诱惑,很无辜,还很——诚恳。 “离王殿下,您这种时候来听墙角实在让我意外。” “本王也很意外——”颜晋楚瞟了一眼芒棘手上的野记,“宫主还会看这种东西。这种民间传本也该被禁止了才是。” 芒棘把野史随手放在一边,“呵呵,偶尔娱乐生活,随便看看。宫闱秘史向来是民众好奇的焦点,离王也该理解小市民的猎奇心理。” 颜晋楚靠在窗架之上,“别人看了这些,总会说离王桀骜不驯,从小到大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却仗着齐盛帝的疼爱才叱咤至今。倒是宫主,也只有宫主觉得本王无辜,所做一切合情合理。” 芒棘双手支头看着他,“离王殿下只是要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下狠手的是齐盛帝。我一直觉得八卦这种东西会传出来虽不能全信,但也能从里面看出些的别的。齐盛帝每一次都打着为离王出气的名号,干着一些过火的事情。政治从来都是件烦人的事,内中缘由不是普通的围观群众听些只言片语便能明白的。” 边说着芒棘边忙着左顾右盼,若离王是悄然潜入她的屋里,画汝没有察觉还能理解,可现在离王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的窗前已经很久,画汝还不发现就没理由了,就算要穿衣打扮化个烟熏妆也该出来了。 颜晋楚看着芒棘心不在焉的模样,微微一笑,“别看了所有侍卫都被本王点了睡穴,就连你的侍女本王也念在她来日照顾宫主辛苦,而天亮后又要去继续赶路,让她好好的睡一睡。” 芒棘点头回以微笑表示离王殿下这个举动很好她非常认同,顺便假装打了个哈欠,“现在已能隐隐看到日出,至多一个时辰之后又要上路,我也该好好的睡一睡。” 颜晋楚看着芒棘假笑假点头,调笑道:“宫主若觉得没睡够,可以来本王的车轿,那些沉香木上已经用草药擦试过,相信宫主不会再过敏。” 芒棘一撇嘴,一脸嫌弃,拒绝全都写在了脸上,她才不会上他的轿子,她骑马骑得挺欢快。 颜晋楚又道:“不过宫主此刻是得好好睡一会儿——”说着他一翻身从窗外直接到了屋内,手指快速的在芒棘的睡穴一点。 芒棘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颜晋楚胸膛之上,颜晋楚在芒棘腰上一抄,把她横抱在自己胸前,慢慢的走向屋内的床。 ……芒棘很郁闷,如若她真的因为被颜晋楚点了睡穴而睡着倒好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决定的,可偏偏他点穴的时刻,她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软,头一阵晕好像真真要睡去一般。 可当她靠到颜晋楚的胸膛之后,她却狗血的清醒了。 难道是颜晋楚点穴手法不到位?不到位她的侍卫和画汝怎么都睡得死死的,芒棘觉得最好的解释就是她的灵魂和这具身体还没有达到最高的契合度。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该如何?她清醒的那一刻就做了一个装睡的决定,可当感觉到颜晋楚是抱她去床上,她有些后悔,这家伙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没办法了,也只好先装着,看看颜晋楚究竟要干什么,想他堂堂齐盛离王应该不会做出下三流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真相从来最伤人 颜晋楚温柔的看着自己怀中昏睡的芒棘,方才这女子说的那些话震撼了他的心,这女子从未看到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这女子并不喜欢他,甚至把厌恶毫不掩饰的都摆在了脸上,所以她不会刻意说什么来讨好自己。 她能懂他,是吗? 他把她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之上,虽然点了她的睡穴,但还是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惊醒了她,为她盖上被子,随后静静坐在床榻边,看向这个沉睡的女子,眼神深邃而迷离。 当被子盖上之后,装睡的芒棘心里松了一些,看来这离王还挺好心,感觉到有手指柔润的滑过她的脸颊,她正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觉得痒突然笑出来,颜晋楚的声音悠悠响起。 “你一直叫我离王,兴致来了会语气嘲谑的叫我离王殿下,我觉得你并不怕我,甚至不在乎对我无礼,也许你无数次想指着我的鼻子连姓带名的骂我,可你没有,为什么?我猜想,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的名讳?虽然此刻你听不见,但我想告诉你,我叫颜晋楚。” 芒棘心中暗笑,离王英明,她此刻之前还真不知道理他到底叫什么。 离王温柔的声音又继续道:“世人都道离王拥有造物主最彻底的爱,高贵的出生,绝艳的容颜,绝代的风华……甚至齐盛皇帝无尽的爱。可是,你可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多么嘲讽?” 芒棘痴呆――不是这么狗血吧,点了我的睡穴,来和‘睡着’的我倾诉心事?不想装也得装下去,不然一定被灭口。 离王的声音还再继续,“父王的爱?可笑,他只是听了……他只是在利用我。他登基之后,那些曾经的功臣自然拥有了最高的权利,却也成了他的后患。父王想除去恭亲王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恭亲王世子调戏年幼的我,确有其事,可我没想到父王会因此诛了恭亲王三族,开始年幼的我的确以为父王待我与别人不同,后来才知道,是我给了父王一个绝妙的借口。” “而当时的大司马是清贵妃的亲爹,大司马实力雄厚,掌握不少兵权,他是父王登帝位的最大功臣,自古皇帝最怕什么?功高盖主,所以大司马是他的心病,而清贵妃在后宫横行霸道一样让父王很是不满。知道清贵妃有孕,父王的危机意识终于来了,而我因为恭亲王的事情已经懂得了不少政治游戏。我对父王说清贵妃谋害我,并一次次的伤自己。每次我受伤父王来看我,我从他的眼神里没有看到担忧,只看到欣喜。借此他有了最正当的理由削弱大司马的兵权。清贵妃怀孕六月时的那次谋害真的是她下的手,那时候我才六岁,六岁!我真的伤的很重,我血流不止,体内还有剧毒,太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结果父王来看我,我从他眼里看到阴谋得逞的喜悦,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彻底死亡。” “我当时想,也许死了就没那么多尔虞我诈,也许死了我就不用再痛苦,也许死了我就有机会轮回到一户普通人家,在六岁时过着该有的童年。可是我却活了下来,我醒来就听说清贵妃在冷宫中自缢,清贵妃死了,她肚子里六个月的孩子也死了。我真想对着我的父王冷笑,清贵妃知有活路会那么傻的自戕吗?她会‘自缢’分明就是父王的安排,清贵妃必须死,她的孩子必不能出生,而清贵妃一死,大司马本就饱受牵连,而如今重重大罪之下,大司马所受的牵连……就如你说的,政治从来都是件烦人的事,内中缘由不是普通的围观群众听些只言片语便能明白的。” “……我醒来了,我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为了不再被父王当作理由借口般的利用,我要为自己争取更多,只是当我拥有更多的时候,那些需要流血流泪的事才轮不到我去做,所以我醒来后便哀求父亲为我做主,父王便诛了大司马的九族。我知道,若不开口,他也是会这么做的。我的父王――齐盛皇帝在杀伐一事上向来果决。” 接下来的时间里,芒棘震撼得听着颜晋楚一件一件细细叙述那些齐盛帝‘为他’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够芒棘吃惊好一会儿,她已经不用装睡,因为她已经惊得不能有任何反应。 早知道古代宫廷不是凡人能待的地方,那些宫斗剧芒棘也看过不少,听了这些,她突然觉得宫斗剧什么的都太小儿科,宫殿,真的是鲜血铸就吗? “芒棘――如若你不是闻人芒棘,你不是神暝宫的宫主该多好,那样我就能看到一个更纯粹的自己,如今我的心中装了太多,我想得到神暝宫。闻人浩苊能当上宫主我愿助他,闻人芒棘当上宫主我愿娶她。” “芒棘,你的出现太耀眼,我甚至怀疑就算你不是神暝宫的宫主,我一样想要你。可如今,我的心已不那么纯粹,我的心中有了天下。我即希望你不是闻人芒棘,又庆幸你是闻人芒棘,这样无论如何,你终究将在我的身边。” “……可我却害怕你站在我的身边,就将看到我的另一面……”颜晋楚又在芒棘的身上一点。 芒棘被他点的心慌,不知道自己该马上迷茫的醒过来,还是该就着点睡穴后遗症继续睡。 颜晋楚回头看了一眼窗下的桌子,上面那本野记赫然在目,他微然一笑,“本来辰时就该启程的,可你夜晚的时间竟用来看那东西。你是不肯上我的车轿来补睡眠的,我让你多睡一会儿,巳时我们再上路。” 芒棘感觉到他翻窗而出。他从窗进来,又从窗出去,真不像一个王爷。 确定他的离开,芒棘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很复杂…… …… 画汝的出现让芒棘觉得颜晋楚的好心其实也有限,他会说巳时上路定是考虑了女子要上路就算不见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特别是等下就要面见皇帝的女子,要上路就更不容易了――你得把自己弄得人模人样,衣着华丽正式才能出现在皇帝面前把?不然就是亵渎天子。 画汝的手势一向快狠准,不过这一次芒棘却感觉到画汝时不时有一些彷徨感,导致手里的动作也会跟着缓一拍慢一拍。 “画汝,你有心事?” 画汝一怔,声音淡定,“回宫主,没有。” 芒棘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和画汝相处的这几天,她已经充分了解了画汝这个二十四孝好侍女加好侍卫。画汝尽职尽责但与芒棘并不亲近,她是真真的把自己在做的事当任务。 本没打算继续问下去,突然颜晋楚在她床榻边叙述的那些事回荡在了她的脑海,芒棘只看到最表面的画汝,她其实并不了解她不是吗?画汝现在已形同她的影子,她就算不能让画汝成为她的心腹,至少该多了解她一些。 可怎么才能让这位极讲规矩绝不多话的女子说点什么呢? “画汝,有研究表明,心情对于容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长期压抑心事会导致皮肤松弛泛黄,男子都爱美色,所谓色衰爱弛,有心事就要倾诉一下。就像我,神暝宫那么麻烦我就让三哥和大长老帮我分担,我不想嫁给离王,我就找三哥商讨对策。” 芒棘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漂亮,首先她作为宫主起带头作用也时常找人来分担‘忧愁’。而当时初见画汝,就觉得她看三哥的眼神很是有戏,有了心仪的男子,女子自然会在意自己的容貌。 芒棘看着画汝神情纠结,半响终于开口,“属下与宫主的房间向来只有一墙之隔,为的就是确保宫主有任何需要属下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可昨日……” 芒棘疑惑而紧张的看着画汝,吞了吞口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在焦急的询问,昨日怎么了?昨天怎么了?昨日?怎么?了? “……昨日属下似乎睡的很沉。往日宫主翻身或是起身在屋里坐着看书,属下都能察觉。而昨日,属下对宫主一无所知,醒来后顿时觉得后怕,属下定是被点了睡穴,普通点穴属下的身体会自主抵御,说明那人功力深厚……这里有此高手,属下醒来怕极宫主已遭遇不测……请宫主降罪。” 尼玛的,芒棘暗叹一声,差点从梳妆的椅子上跌落下来。我还当什么大事,没意思。 芒棘看着跪在地上的画汝,真是无奈到不可救药,现在她好好的,画汝何罪之有,难道睡沉一点就是罪过? 再看看模糊的铜镜里自己被梳了一半的头发,芒棘叹了口气,“恕你无罪,昨夜离王来过……也没干什么,来溜达一圈就走了。” 画汝这才诚惶诚恐的起身继续为芒棘梳头,不过看她模样依旧没有彻底原谅自己这么严重的过错。 芒棘觉得有些心酸,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是不是要劝解一下这个中心女侍卫? 第二十三章 人间炼狱 犹豫了片刻,芒棘又道:“画汝,你本是三哥的属下,现在跟了我,之后便是尽职尽责无可挑剔。画汝,作为宫主我对你这个下属很满意,可作为一个人,我很失落……我最贴身的人仿佛只是一个接受命令执行规矩保护我安全的傀儡。画汝,你是否也忘了,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与我年龄相仿,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有很多心事可以相互倾诉。” 这话似乎把画汝惊得不轻——与宫主聊天?与宫主倾诉心事?这些大胆到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现在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宫主说出口。宫主希望与她这样吗?宫主地位高贵,是她的低贱之身不能比的。 画汝曾是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孤儿,当时她才三岁,被街上那些贼骗了去学习如何偷东西,结果一次偷窃的时候被失主发现,狠狠打了她一顿。当她奄奄一息的匍匐在路边,她的贼老大觉得把她带回去也没什么用了,便带着其他手下离开了。 她是恨贼老大的,但是此刻看着他离开,她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比当一个贼更糟糕。 又一次彻底被抛弃了,且这次她会死吧? 死有什么可怕,她可以解脱。可是她才三岁,她还没看过世间美好,还没学会用最唯妙唯俏的言语来形容壮丽的河山,还没吃过街边一直想吃的芙蓉糕。 她其实……不想死。 人们都嫌弃这个满身是血的小小身躯,小孩子也许本该遭到同情的,可是她是个贼。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有一个穿着锦衣的小男孩出现在她的身边,细细的打量。她的眼中冒出最后的希望看向锦衣小男孩,可当她把被血糊住的双眼睁大一点时才发现,这个锦衣小男孩与她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呵呵,都一样,都一样,她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样?别睡,睡了就再也不能醒过来。” 闭上眼的她不可置信的再次睁开眼,自己已被这个锦衣小男孩抱在怀里,他身边的人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任何异样,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尘土和血迹染上了锦衣小男孩的衣袍,可那小男孩丝毫不在意。 锦衣小男孩把她带到了神暝宫。她活了下来,活得比过去更好。 神暝宫中甚至还有人教她功夫。她知道了那个锦衣男孩是神暝宫主的三少爷闻人逐,她想跟随着闻人逐,可闻人逐身边从不需要伺候丫鬟,他的身边只有武功高强的侍卫。 为此,她认真练武,比所有男弟子都用功,好在她也的确有天赋,没几年,她的武功甚至超越了几个师兄。 可是比起三少爷身边的几个侍卫,她还是差得太远太远。她以为她此生不可能有机会再到闻人逐的身边,却迎来一个意外。 师傅要离开神暝宫执行任务,这是一次秘密任务需要隐秘执行,师傅也需要掩藏身份,她被选中了,因为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与师傅伪装成父女不容易遭人怀疑。 任务很顺利,师傅说回神暝宫后会为她请功。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这样的功太微弱了,她还是没有资格站在三少爷的侍卫队里。 就在她和侍卫要回神暝宫的之前的几天,有一次她独自上街。这是师傅特许的,说她从小就在神暝宫,也没逛过热闹的市集,就趁还未回宫时让她去见见世面。 在街上,她看到了诡异的两批人,这本不关她事,可是她注意到有一批人中有三少爷的一个侍卫,于是她悄声跟在了他们后面。 直到跟到一片小树林,她终于看到了三少爷,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长大了更英俊了也更令她心动了。 她还在陶醉在再见的喜悦之中,突然一场血漾的厮杀就刀剑声中展开,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对方实实在在都是高手,闻人逐身边的侍卫竟然有些不敌。 怎么能让三少爷有危险,她没有思考就一跃而上…… 事后她身受重伤,可却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她可以留在闻人逐的身边当一个侍卫。 她的世界,心花怒放,从未想过多年夙愿竟然在这一刻成真,她掐自己一次又一次,每次感觉到的疼让她非常满足。 可是三少爷的父亲,神暝宫的宫主却召见了她,告诉她,她成为了三少爷的侍卫,却是三少爷身边唯一的女子,她不能对三少爷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只能尽到一个侍卫的责任,用生命来护卫三少爷。 三少爷的重要性早就超越了她自己的生命,只是不能有非分之想……她不需要非分之想,她只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闻人逐作为主人,和当初救她的锦衣男孩相差太多,他严肃不苟,他威严肃穆,他说一不二,他要手下的绝对服从,不容许任何的忤逆与背叛。 可似乎,三少爷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那个被他救过的小女孩。 原来三少爷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是一座冰山。可他曾对她温柔过,她该满足。 在三少爷身边久了,她也变得不苟言笑,苛刻的执行一切命令,如同一个被彻底洗脑的傀儡,她也深深记住了前宫主的话,她只是神暝宫的一个侍卫,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听从命令,用尽一切去保护主人的安全。 傀儡只需要出生入死,不需要情绪,不需要感情。 前宫主失踪,新任宫主闻人芒棘出现了,就在宣布芒棘成为新任宫主的当天。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三少爷把她给了新任宫主。 她以为这么多年面对三少爷的冷淡,她已早无当初的眷恋,在谁的身边都一样,用尽一切保护主人。 当她真的要离开三少爷是,她麻木的心却苏醒了,她不舍。可神暝宫中,主上的命令就是一切,她没有选择。多少人想去宫主身边都苦无机会,如今新任宫主是一个十五岁的幼年女子,她才有这样众人期盼不来的绝世机会。 可是,三少爷身边都让她有步履薄冰之感,在宫主身边岂不是只有更可怕。三少爷是她的希翼,宫主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前宫主的威严警告还在她的脑中,她对‘宫主’永远心存惶恐。 她记得很清楚,她只是一个该死在路边的孤儿,是神暝宫让她衣食无忧,是神暝宫教与她绝世武功。她能还于神暝宫和三少爷的只有她毕生的忠诚。 …… “属下不敢——已经梳妆完毕,属下去命人传早膳。”画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芒棘看着画汝的背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许在这些人眼里,有些身份的鸿沟是永远不该、不会、不敢逾越的。 出了房门的画汝呆呆站立,她感觉到自己眼眶酸酸的,眼前的一切有一些模糊,可心中却是热热的,有一种她陌生的情绪呼之欲出,这是什么感觉? …… 用过早膳,新阾县的县令最后谄媚了一番,带着一家老小全体成员来热烈欢送离王和芒棘。 吃饱喝足的芒棘想到接下来还有半天无聊的路程,顿时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还很不淑女的伸了个懒腰。 颜晋楚等芒棘伸完懒腰,才微笑着道:“看宫主还是一脸疲态,不知道对本宫的车轿是否有兴趣?” 他虽这样说,但知道芒棘是肯定会拒绝的,他习惯的等着,等着她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他。 芒棘瞟了一眼颜晋楚的车轿,随后便走了过去,“也好,下午就能到盛京。见皇帝我总要用最好的精神状态。” 从细微的表情上能看出,一向情绪不外露的离王殿下吃了一大惊,目光里闪着不可思议。 还有一个的目光来自闻人逐,他微皱着眉头看芒棘走向颜晋楚的车轿,不过最终也未开口说话。 “不过敏了?” 芒棘正准备上车轿,耳边传来颜晋楚玩味的声音。男人的小心眼有时候也很讨厌,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明亮的狡黠,没有回头,“明知故问。” “画汝。”芒棘看着车轿旁颜晋楚的侍卫们,再看看除了侍卫外,几个娇滴滴的丫鬟,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画汝最好,遂一挥手,“轿上伺候。” “既然离王殿下是邀请本宫主在此车轿上小憩的,男女有别,离王殿下定是不便同上此轿,本来离王殿下可以让新阾县令准备坐轿马车,可是此次离王殿下全权负责本宫主赴京之事,所有代步工具必有离王府标记,看来只好烦请离王殿下骑马而行,如若离王殿下不嫌弃,前几日本宫主学骑马时的那匹马还是不错的。” 这话一说,让一边的新阾县令又着实郁闷了一番,他本来已经在低声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轿子了,可他府里的东西哪来离王府标记。 “上路吧。”颜晋楚骑在了芒棘推荐的‘良驹’上一声令下。 车轿开始缓缓移动,车轿上的芒棘回想着夜里颜晋楚说的那些事——她去的是盛京吗? 不……那个地方充斥着没有刀剑的比试,没有硝烟的战场。 那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是无声的战役,黑暗的阴谋。 她此刻的方向是—— 人间炼狱。 第二十四章 洗尘宴 元康十八年十一月初三的申时三刻,芒棘进入了齐盛的政治中心――盛京。 在进入盛京地界的前一刻,离王一改之前维持的低调姿态,那匹他骑的不亦乐乎的‘良驹’在那一刻被抛弃,随后他便上了一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威严车轿,并行在芒棘车轿的边上,而他的手下们也一个个改头换面,严阵以待的模样。 进入闹市区后,芒棘透过车轿的窗口的薄纱隐隐的看着外面的街道,人虽不少,但看他们的模样都略显疲态,只有一些姑娘显得很兴奋,不停的向车轿张望,猜测着哪一架里面坐着齐盛美貌风流第一人,痴想着能窥得离王的绝颜容貌。 善于观察细节的芒棘发现盛京的街道上有些……一片狼藉的感觉。地上到处是被碾过的花瓣,难道齐盛没清洁工的吗?或者帝都居民觉得迎接她这来自外地的武林人士觉得颇为不满? 早听说古代人晚上都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睡得特早,再看看他们有些疲倦的模样,难不成现在已经是他们的睡觉时间。 一个个疑问在芒棘的心中冒出,这时有一个人过来释疑了。 易昭在轿窗外低声对着芒棘说:“宫主,一个时辰前冰荒部族有来使抵达盛京,当时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 芒棘恍然大悟,易昭完成任务。 随后芒棘看向画汝,问道:“冰荒部族?” 画汝之前一直坚持要站在车轿之上,在芒棘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之下,才肯保持跪坐姿势,现在她跪移着靠近芒棘,低声道:“属下也不是非常了解,不过在为宫主寻找巨型葫芦的时候,曾听说过这个部族的名字,他们算是游牧族,不过只在莫尔库山脉附近游走。” 芒棘疑问更甚,“不是说莫尔库山脉地形奇特气候异常,没有人能在那里生活?这部族怎么会选择生活在那种地方?” 画汝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神情不像是犹豫更像是在想该如何表达下面要说的话,“宫主,有一些事只是属下听来的传闻,并不能确定……” “没事,你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 画汝这才放心开口,“听说冰荒部族原并臣属齐盛,却因生活之地与齐盛相邻,于是常年与边境县城因抢夺物资发生战乱。直到元康十一年,当时十三岁的离王出征讨伐冰荒部族。一年以后,冰荒部族表示归顺齐盛,冰荒部族的族长被封为藩王,同时为表诚实永不在侵犯齐盛边境,就迁到了莫尔库山脉附近。” 芒棘这才突然想到,她看的那本野记里面似乎也提过这件事,只不过那件事只是一笔带过的,只言片语她也没看的特别仔细。 画汝又道:“听说冰荒部族民风彪悍,那里的原住民都骁勇善战,不知道那一年才十三岁的离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冰荒臣服传言是因为冰荒王给离王面子,所以他们也不用岁贡,齐盛帝也不愿再和他们发生战争,还曾让公主去冰荒和亲。” “和亲?是嫁给冰荒王的儿子?”芒棘听了一大堆,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可以八卦的内容,至于十三岁的离王怎么让冰荒王买他面子她也知道画汝是肯定不知道真相的。 画汝奇怪的看了芒棘一眼,“是与冰荒王和亲,还不是大妃,只是侧妃。所以冰荒部族会有来使也算奇事,他们与齐盛的关系很诡异,说是臣服其实不然,所以也几乎没有朝拜齐盛帝的规矩,怎么会突然有来使呢?” 画汝边说着边疑惑的皱起眉头,一副在苦思冥想的模样把芒棘逗乐了,“画汝,你这忧国忧民的模样可以去竞选齐盛帝的位置了。” 画汝一怔,随后脸上晕出了可疑的薄红,慌忙解释,“画汝卖弄了。” “很好嘛。”芒棘大咧咧的笑笑,“这里只有你我,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也许正是因为前头有了一个比她这位神暝宫主地位更贵重的客人,导致皇宫里绝没有怠慢芒棘的意思却无奈对她的迎接仪式还是略显怠慢了。 不过接待芒棘的大司空说了,“皇上今晚为冰荒王世子准备了洗尘宴,届时也邀请宫主前来。” 随后这位大司空瞟了瞟芒棘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侍卫,又补充了一句:“皇宫重地,宫主就不要带太多人了。” 看着大司空离开的背影,芒棘表情无辜的撇了撇嘴,看来她这样的江湖人士,在武林中享有至尊地位,但是来到帝都王城之中,还是很让人不屑的,也许在这些重臣心中,他们只是一些江湖把式。 “三哥,反正只是去吃顿饭,让画汝陪着我就好。”芒棘觉得她仙人般的三哥就不该受到这种待遇,更不该去应付那些俗事。 闻人逐墨瞳深邃,一改往日对芒棘的顺从,“宫主,这次让属下陪你去。” 芒棘略略一想,便点了点头。她觉得闻人逐这么决定总有原因。也是,画汝那个木头肯定应付不了宫中表面一套内心一套的虚伪人类。 …… 洗尘宴在戌时后开始,短短两个时辰,宫里就已经布置的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般。 看来齐盛对冰荒部族的确重视,相比芒棘这个神暝宫主就好像小娘养的。不过芒棘从不在乎,她来盛京也是不得不来才来的,要不她在她的神暝宫里,地位跟皇帝没差,她干嘛来这里给自己添堵。 她更希望自己能在神暝宫待着,毕竟才穿越了没几天,对这个时代了解还是太少,出来乱跑总没安全感。只是圣旨都下了,她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来到这里,当上神暝宫主,接圣旨来到盛京。一步一步都非她所愿,却又拒绝不得。 画汝想帮芒棘打扮的更隆重一点,芒棘则认为今天宴会她又不是主角。既然不是主角位置肯定在某个角落里,她只要躲着胡吃海吃就好,穿得低调一点只有好,若所有人都无视她的存在就更好了。 洗尘宴在乐英殿举行,芒棘既不是宴会主角也不是高官,于是早早就被请到乐英殿等着主角、高官、齐盛帝。 结果芒棘推理错误,她以为齐盛帝让她去这个洗尘宴是觉得反正宴会都办了神暝宫主也刚到,一场宴会洗两个,划算――才顺便把她一起叫去的。 哪知道这皇帝心里想的不是这么一回事,芒棘的位置根本不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甚至比三公更靠近皇帝的位置。 芒棘在心中苦苦呐喊,这是为咩为咩啊! 随后大人物逐个登场,芒棘抽搐着嘴角发现她身边的座位属于颜晋楚,顿时明白了几分皇帝的意思,她已经‘被离王妃’了。 冰荒王世子的洗尘宴,皇子是都要来的,不过此刻在盛京的皇子并不多,只有三皇子觞王,七皇子舟王,八皇子严王,外加一个负责送芒棘入京的六皇子离王。 齐盛帝也在不久之后入宴。可连齐盛帝也到了,那传说中的冰荒王世子也未出现,齐盛帝隐有怒意却不能轻易发作――冰荒族不是好惹的。 齐盛帝已经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大司徒却起身浇油,“此宴是为冰荒世子洗尘所备,他却久久不到,冰荒蛮夷是漠视我齐盛皇朝吗?” 芒棘瞥向大司徒,心想此刻在座的都是齐盛官员,冰荒世子没到,冰荒侍卫没在,他这是叫嚣给谁看?是让齐盛帝知道他多忠心爱国么。 这时大司空赶忙也起身,口气却比大司徒软了很多,“冰荒世子来日赶路来到盛京,方才接待时他已露出疲态还说要小憩,也许是困乏至极,以致误了洗尘宴的时辰,派人去请便是,大司徒何必动怒。” 大司徒露出一脸的不认同,誓把齐声尊严维持到底,又道:“皇上,冰荒部族虽早已归顺,却从未有真正的臣服之姿,从不岁贡不说,更是从不朝见,这次冰荒世子又是不请自来,不知居心何在。皇上重视特备宴洗尘,他若只是为了小憩这样可笑的原因而不到,世子他视齐盛皇朝为何?” 三公中此刻只有大司马还未言语,齐盛帝喝了口酒,随口道:“大司马,你说说。” 这位大司马是在原大司马落马两年之后才登上这个位置的,原说升官发财总是令人欢愉之事,可前大司马的悲惨结局却让他心中惶恐,平时说话从来都是万分小心,无论大司空与大司徒如何争论,他始终玩着文字游戏,保持中立。 “皇上,冰荒臣服多年,虽无岁贡但也确实不再侵略齐盛边城,可说是与齐盛相安无事,且妙星公主也在早年嫁与冰荒王为妃。且冰荒本就是蛮夷之地,那里的人缺少礼数教化,我们齐盛大国此刻尽可摆出容人之量,不必和后辈小生斤斤计较,臣赞成大司空所言,派人去请便是。” 如今齐盛与周边其他诸国虽无大战却也小争不断,实在不宜与冰荒族开战。齐盛帝需要各种台阶。如今三公中,大司徒斥责了冰荒族的无礼,大司空持相反意见,大司徒话语中虽是中立却还是赞成大司空的意思。 辩论结果的比例正和齐盛帝心意,既如此也不用问在场的几个皇子意见,免得比例又不对了。 齐盛帝不失威严的一笑,淡淡把话锋一转:“今日不但是为冰荒世子洗尘,同时神暝宫的宫主也是今日到达盛京,神暝宫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江湖人士向来洒脱不羁,宫主能前来,朕也万分高兴,洗尘宴一样为宫主所备。” 第二十五章 冰荒世子手中的婚书 芒棘本来饶有兴致的听着三公的辩论会,一边还抱怨她的好三哥只能站在她的身后,多辛苦。哪晓得话题突然就被扯到了她身上,她匆忙起身躬身道:“多谢皇上。” 齐盛帝早就听说神暝宫在武林中的至尊地位,而神暝宫主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甚至比他这个皇帝更神圣了几分,原担心芒棘从小生活在这样的至尊环境下,如今年龄也尚幼,若有些桀骜不驯,不懂规矩的行径他也能忍下来。 没想到芒棘还挺懂事,顿时满意的展开笑颜,觉得芒棘这个新宫主必然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若让离王娶了回来,以后神暝宫必将为朝廷效力,武林势力不就任由他捏扁搓圆,想到这里,齐盛帝又笑了笑,“宫主如今芳龄几许?” 芒棘心中鄙夷,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这皇帝不懂吗?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她年纪,不礼貌。不过脸上她还是呵呵笑着,“回陛下,芒棘如今十五岁。” 她承认自己本来想很文艺的说出自己的年龄,可是她只记得十六岁叫碧玉年华,十五岁叫什么,她倒真不知道。 “原来已是及笄之年,不知可许过亲事?”齐盛帝这看似问句,却丝毫没有等芒棘回答的意思,紧接着道:“齐盛世间传闻,朕的儿子离王钟情于神暝宫主,今日朕就成人之美。” 芒棘的嘴角又是一抽,这是成人之美?明明是硬塞过来的,也没问过她同意不同意。 颜晋楚在旁边满脸淡淡的笑意,手执酒杯,好像说的事与他无关一般,但他的眼神中真真含着笑意。 芒棘眉头紧皱,这么突然这么快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被许出去了?她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闻人逐,却看到闻人逐对她微微一笑。芒棘的心瞬间安宁了下来,突然就没那么担心了。 齐盛帝抬起手,“大司马拟旨……” “冰荒世子到――” 这两声几乎同时响起,那位通报的官吏明显比皇帝的中气还足,他的声音盖住了齐盛帝的声音,且因为冰荒世子一到,皇帝分分钟就把方才要说的话忘记了。 也许不是忘记,只是今日洗尘宴的真正主角到底不是芒棘,而是冰荒世子。要赐婚什么时候都可以,刚才只是为了缓解冰荒世子久久不到的尴尬才把话题扯到芒棘身上。 芒棘心中对名号先到人还未到的冰荒世子升起一丝感激之意,来的真是时候。 又是半刻钟,这位千呼万唤才始出来的冰荒世子终于衣袂飘飘恍若天人般的出现,芒棘粗粗掠了几眼,觉得这位世子绝对不像来自游牧蛮夷之地。 他长相阴柔唯美,身上披着黛蓝镶金纹边的披风,里面隐约透出靛蓝的衣袍,大气张扬更像是大家里的公子,不过看长相更像被公子包养的小白脸。 他高视阔步的走到殿上,满身的傲气都张扬的显露在外,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看到齐盛帝也不下跪行礼,只是微微躬身,“见过皇上。”――躬身也躬的十分敷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芒棘看到他大摇大摆的模样,笑着微耸了下肩,终于有点蛮夷味道,看来画汝说的不错,冰荒族说是臣服齐盛,其实依旧拽得很。 齐盛帝心生不满,顿时觉得还是神暝宫主懂事多了。不过再如何不满也得忍着摆出容忍姿态,“几年未见贤侄越发俊俏,快快入座吧。” 这位冰荒世子的座位在芒棘的斜对面,芒棘耐着性子等他坐下后好找机会好好打量一番,哪晓得她眼神瞟过去后便看到这位长相不凡的冰荒世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现在她这一瞟,正好与冰荒世子四目相对。 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你想偷窥人家,却发现该被你偷窥的人也看着你,且你是小心小意的偷偷瞟,而人家看你的眼神是光明正大,目不斜视。 芒棘赶忙转开眼神低头吃东西。 上面的皇帝可能是觉得沉默着挺无趣的,于是又想起刚才说了一半的事,开口道:“今日冰荒世子也在,正巧宫内将有喜事,朕有意把武林翘楚神暝宫的宫主许配给离王。” 这位刚坐下的冰荒世子听到这话突然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对齐盛帝行了一礼,这一礼比方才刚见到齐盛帝时显得更慎重了一些,“皇上,臣侄来访盛京正是为了求皇上赐婚。” 芒棘在偷瞄时已经肯定了这位世子的美貌,可此刻在她心中除去世子的容貌不说,对世子更是一百个感激,这位世子仿佛是上帝赐予她来帮她挡难的,每次齐盛帝一开口说她的婚事,世子就帮忙着打断转开话题。 “贤侄求朕赐婚?”齐盛帝在脑海中快速转着小九九,想着自己的哪位公主可以拿来和亲,一边和缓着语气道:“贤侄看上哪位公主了?” 冰荒世子保持躬身作揖姿态,不过神情却依然傲然,“臣侄确实求皇上将宫主指给臣侄,却不是皇上口中的公主。” 齐盛帝微皱了一下眉头。 群臣也都将目光聚集过来。颜晋楚微眯双眼打量着冰荒世子。所有人都琢磨着冰荒世子请求赐婚的对象到底是谁。只有芒棘一副感恩戴德看恩人般的看着冰荒世子。 冰荒世子对侍卫做了个手势,一个东西便递了过来,芒棘注意到那东西似乎是一块丝帛之类的物品。 他双手接过此物,身子更是躬了几分,这样已显得礼数十分到位,“臣侄年幼之时,神暝宫前宫主就与父王定下亲事,将他的小女闻人芒棘许给臣侄――虽有订婚书为证,可如今冰荒族臣服齐盛,臣侄的婚事亦并非小事,所以臣侄此次入京就是为恳求皇上赐婚。” 冰荒世子说完,又是深深鞠了一躬,一改先前纨绔模样,言语更是严谨到无可挑剔,“臣微生武求皇上成全――将神暝宫主赐予臣。” “噗……”芒棘刚喝进的一口酒就这样被她喷了出来。 有两件事让她惊得不轻,第一是这位冰荒世子的名字,‘微生物’?这名字在这里绝对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芒棘本该笑得不省人事,可相比第二个吃惊的事,微生物这名字就算不得什么了。这个叫‘微生物’的冰荒世子竟和她有婚约?这尼玛的能不能再离奇狗血一点。 而此刻,芒棘身边的颜晋楚脸色也微微变了变,看向微生武的眼神足够把他凌迟了。 芒棘是齐盛帝打算指给离王的,原本他打了一手好算盘,想着若芒棘做了离王的王妃,神暝宫的半只脚无论有意无意都等于跨入了王朝,所以齐盛帝很乐意看到这一门亲事,还觉得颜晋楚这个儿子的确旺他。 可现在,冰荒世子拿出婚约,彻底打碎了他的计划。 齐盛帝眉头一皱,身边的大太监就跑去接过冰荒世子手上的丝帛。这块丝帛像是从衣物上撕扯下来,上面写着:承蒙冰荒族长相救,如此救命大恩无以回报,在下神暝宫主闻人守正愿将小女闻人芒棘许配于冰荒族长之子微生武。 上面有神暝宫宫主印鉴甚至还按有指印。 冰荒世子目光灼灼,又道:“今日神暝宫人也在此地,可让他们鉴定前宫主笔记。” 他不提齐盛帝也正有此意,无论怎么考虑,齐盛帝都不希望冰荒部族与神暝宫搅合在一起,就如方才三公所说,冰荒表面臣服,其实还是如同一个独立的国家。而神暝宫,就是武林中的王宫,神暝宫主就是武林人士心中的帝王。 如今冰荒的太平,神暝宫的不问世事,并不代表着永远的安详。 齐盛帝一个眼神,大太监就把那丝帛送到芒棘桌前,这个时候芒棘还在用丝帕擦着自己刚才失态喷出来的酒渍。 身后的闻人逐接过丝帛,细细打量,看他的模样都能感觉到他的慎重,他看完丝帛上的字,鉴定了指印,最后还把那片丝帛反复摩挲,翻来覆去的看了个彻底。 “如何?”闻人逐实在太仔细了些,费时也确实久了一些,齐盛帝终于等不及发声询问。 闻人逐躬身颔首作揖道:“回皇上,这的确是前宫主所留。” 齐盛帝的脸色也突然沉了几分,递丝帛给闻人逐的大太监见状赶紧循循善诱道:“这位公子可看清楚了?字迹有相同也亦可模仿,印鉴可以造假。且如若是前宫主给出的订婚书信怎会记录在这样一块破布之上?” 芒棘虽然很看不惯这太监诱供的模样,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此刻的心态和他们一样,她没想过嫁给颜晋楚,更没想嫁给‘微生物’世子。 闻人逐不卑不亢,声音洪亮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这的的确确是前宫主之物,在下不会看错,在下从几个方面来鉴定了此物的真假。” 芒棘都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闻人逐,她总觉得很多事如许多碎片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这些碎片能拼凑到一起,可她却一时间毫无头绪。 第二十六章 长袖善舞 闻人逐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举起手中丝帛,悠悠道:“方才公公口中的破布乃是神暝宫特有的,布料并不特别,但是神暝的衣物都是由宫内特有的水韵丹浸泡过后才会与人穿上,这水韵丹是有助功力的圣品,是神暝宫不外传至宝,所以神暝宫出来的布料是仿造不得的。 笔迹确实是前宫主笔迹,印鉴也的确是神暝宫印鉴,但方才公公说这些都可以造假,虽然在下很想辩一句,神暝宫为武林至尊,宫主笔迹与印鉴那么容易被人造假还如何保持多年至尊地位屹立不倒? 现在这些撇开不谈,就说这指印。前宫主不但是神暝宫主更是在下的生身父亲,父亲的左手食指的指纹极具特性,旁人指上或涡纹或流纹,但父亲的左手食指的纹路却分为三段,上流纹中涡纹下流纹,神暝宫中乃至在下行走江湖从未见过第二个如此奇特的纹路,所以在下相信这指印定时家父的。” 他放下举起的手,进行最后的总结性发言,“前宫主从衣物上撕下一块以及特意留下了左手食指印,就是要告诉神暝宫所有子弟,这的的确确是他所留下,消除我们所有的犹疑。” 这番话过后,齐盛帝沉默不语,随之乐英殿里蔓延开近乎恐怖的寂静。 殿里的群臣都明白齐盛帝的心思,可如今人家有板上钉钉的婚书,且拿出这婚书的还不是普通人,是冰荒世子。 还有那个站在神暝宫主身后的本来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贴身护卫,没想到竟然也是前宫主的儿子,说出了这么一通有的没的但却字字珠玑别人无从辩驳的论据。 没有人说话。僵局,似乎从来都是这么诞生的。 终于,齐盛帝的三子觞王笑着举杯起立,“今日宫内大宴是为冰荒世子洗尘,现今神暝宫主年方及笄,且刚接受即位神暝宫,神暝宫是武林翘楚,想其中事务之多之繁琐也不是旁人能理解的。婚事即是父母之命,可接掌神暝宫亦不是儿戏。如今宫主也方及笄,并不急着谈婚论嫁,儿臣觉得可容后再议,待日后选定吉时父王再赐婚,这样也算给宫主打理神暝宫的时候,也显出我齐盛对冰荒与神暝宫的重视。如此合情而合理。” 齐盛帝满意的看着觞王,如今之计也只能先拖上一拖,“很合朕意,冰荒世侄,你以为如何?” 冰荒世子此刻倒显得很好说话,笑道:“臣侄如皇上所愿。只是――”他拖长着音调,眼神又一次看向芒棘。 芒棘被他看的一个激灵,随后就觉得背后好像有阴风在凉飕飕的吹着,果然那‘微生物’继续道:“只是皇上,臣侄还有一个请求,如今宫主已是臣侄的‘未婚妻’,臣侄希望能让宫主坐在臣侄身边。” 说‘未婚妻’时,他还刻意的加强了语调和声音。 齐盛帝的眼中闪过不快,不过这只不过是一个座位而已,人家有定亲书,亲事都硬生生的让他们给延后再议,要求坐一起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便点了点头,“正好,既然宫主的侍卫是前宫主的公子,自然也不该怠慢。来人――在冰荒世侄的座位旁加两个位置。” 芒棘对自己的婚事被搁置一事觉得甚满意。 这种乱世,一年能发生什么?宠妃去冷宫,高官灭九族,总之千变万化!指不定一年时间她早就穿回去了,指不定她就算没穿回去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浪迹天涯闲云野鹤去。 所以,不就是个位置嘛!颜晋楚秀色可餐,那位冰荒世子除了名字这个软件可笑了一点,其他硬件特别是长相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乎,芒棘也就顺从的挪了个位置。 也就在换座位时,芒棘无意中发现闻人逐与微生武有一瞬间的对视。宴中人的目光交集是件很平常的事,可芒棘总觉得他们两的对视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有一个隐隐的念头从芒棘的脑中蹦出。 闻人逐与微生武原本是相识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稍纵即逝,冰荒部族今日也是她第一次听说,就连画汝也是一知半解,她也没听宫里的长老提起过神暝过与这样的部族有交际。 要入座时,来了几个大臣,巴拉巴拉的说他们虽是朝廷人但也对神暝宫神往崇敬已久,只是为了朝廷社稷不能如此洒脱的去追寻江湖武林的快意人生,随后就拉着闻人逐到一边继续巴拉巴拉。 当然他们原本肯定是想和神暝宫主聊聊,可是宫主得和世子聊,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的找了宫主的亲哥哥。 芒棘本觉得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吃喝而已,没想到身边的冰荒世子竟是个自来熟的话唠子,她一坐下,他那张嘴就没停过。 微生武在芒棘刚坐下后就命人把自己的桌椅移得更靠近芒棘几分,随后笑得很贱很拽――当然,微生武本人摆出的笑容是自认为很英俊的,很贱很拽是芒棘在心中给予的评价。 “神暝宫主,久仰久仰。” 这话说的轻飘,芒棘嘴角抽了抽,她当上宫主才大半个月,已经被‘久仰’了?她人畜无害的笑笑,客气的回道:“哪里哪里,我也仰慕冰荒世子很久了。听说冰荒族所在之地风景优美,山青水绿,一直希望有机会去见识一下。” “是吗?!”微生武的语气中显露出明显的兴奋,下巴更抬高了几分,同时又把自己的位置拉近了芒棘几分,道:“别人都觉得我们冰荒族生活在蛮夷之地,就连冰荒族人也是野蛮非常,齐盛边境与我们有互市的城县也看不起我们。到底是武林至尊的神暝宫主,就和世俗人的看法不同。” 芒棘听此人一来就对她大吐苦水,虽然他与自己有婚约,但两人是真真的第一次见面,他说的话都是些贬低他自己的言语,配合的表情还非常到位,难道这位冰荒世子就是一个长有漂亮皮囊的大老粗草包,一点心机都没有? 芒棘笑道:“世子过谦了。我看世子风姿翩翩,仪表堂堂,哪有半点野蛮之态。听说现在冰荒部族生活在莫尔库山脉附近,那里我虽未曾去过,但也听说那里风景秀丽,气候独特,能生活在如此人间仙境的部族,怎么可能如世人所传是蛮夷之邦呢。” “是吗?!”微生武显得更兴奋了几分,眼神都亮亮的闪着金光,本来就有一股天真的傲然之气,此刻更有了几分自豪感。 芒棘点点头,“莫尔库山脉位处偏僻,世人又有多少真正去过。没有去过就以讹传讹,人云亦云,这是世人对冰荒部族的误解。不过世子是生活在仙境之人,自不会与那些凡人计较。” 此刻,微生武的座位已经和芒棘的座位紧紧贴在一起,无法再拉近了,微生武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芒棘,本来我与你的亲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我微生武样貌堂堂,世间少有,爱慕我的姑娘可以绕莫尔库山脉半圈,为何我的妻子不能自己来选,偏要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子。但今日一见,我却庆幸当初听了爹的话……今年我十九岁仍未娶亲,就连侍妾都没有……” 说道这里,微生武脸微微泛红,一把拉住了芒棘的手,“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为了你保得清白之身。” “咣当……”芒棘手上的酒杯掉在了桌上,好在歌舞间没人注意到他两的异常。 “呵呵……”芒棘尴尬的笑笑,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冰荒世子抓的很是用力。 芒棘只能眼神四瞟就是不看微生武,然后有意无意的继续拔自己的手,真的是‘拔’。结果不知怎么的,眼神就瞟到了对面的颜晋楚。 此刻颜晋楚也定定的看着芒棘,此刻芒棘心中突然一虚,觉得颜晋楚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抓到自己老婆和人打情骂俏,红杏出墙一般,芒棘搞不懂自己干嘛要心虚,她明明是个快乐的单身女子。 芒棘终于拔出了手,才把目光转回微生武,寻思着该说点什么,好转移这尴尬的话题。 这时有一个人跌跌晃晃的走了过来,“世子,我们良久未见,今日再见,本王甚喜,斟酒斟酒,本王要与世子多喝几杯,畅谈往事。” “离王爷,您喝多了……”这人身后的侍从过来想扶又不敢扶。 芒棘看着刚还和她清醒对视的颜晋楚,此刻已经酩酊微醉模样撩人的出现在他们的桌前。 芒棘和微生武当然只能起身假装要扶的关怀一下,哪知离王殿下就这么摇着晃着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芒棘的座位上,随后马上有下人很灵巧的又在芒棘原本的座位边放置了一个新的椅子。 那新摆出来的椅子,自然是给占了位置无位可坐的芒棘。 “世子,你可还记得当年……”颜晋楚开始无视他人反应的巴拉巴拉。 芒棘嘴角抽搐,很好,人肉阻隔。 颜晋楚这样的举动该算有些无礼的,可齐盛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也没说,旁人都觉得那是因为齐盛帝向来宠爱离王,且离王是收服冰荒部族的功臣,他与冰荒世子热乎点也正常。 芒棘却觉得齐盛帝偶尔看向他们这边的眼光,流露出的眼神很奇怪。 按说再怎么宠着的孩子做了一些出格的事,父母有心护短而不斥责,眼神中多多少少总会流露出些许的责问。而齐盛帝的表情,有假装的微怒和真实的满意。 齐盛帝很满意颜晋楚此刻无礼的举动?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芒棘自诩为分析帝,把发生的一切细细回顾,很快她便猜出一二。于是她看向身边装醉的颜晋楚,心中有了那么一点恻隐,一点同情,一点怜惜。 第二十七章 夜游皇宫 洗尘宴进行到很晚,于是齐盛帝很热情的让人给冰荒世子和神暝宫主在皇宫中准备了寝殿。 不过名义上已是未婚夫妻的两人,他们的寝殿距离南辕北辙得很夸张。好似安排寝宫的人很担心把他俩放近了就会发生点什么。 芒棘对这些事毫不在意,反正她还挺希望那位为她保得清白之身天真无邪狂傲不羁的冰荒世子离她远一点儿。 “三哥,依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神暝宫?”寝殿中的芒棘幽幽问道。这才是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神暝宫现在是她的地盘,再烦心的事情也会因为她无上的权利而变得简易,可皇宫不同,说起来她一个无官无品的武林人士,这里对她客客气气的人都是给面子,其实谁都比她大。 闻人逐温柔一笑,回答:“也许没那么容易回去。” “哎。”芒棘乌黑的瞳孔把绝望两字都刻了进去,哀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一旁的画汝突然问道:“为何没那么容易回去?皇上召宫主来盛京以恭喜为名,指婚于离王为实。而今冰荒世子拿出了与宫主的婚书,皇上已经没有继续留着宫主的必要。” 芒棘与闻人逐都惊讶的看着画汝,他们两人的谈说从未让画汝回避,她永远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仿若一座有生命的雕塑,从不抬头从不插话。今天这么突然的插了一句,芒棘很吃惊,连闻人逐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宫主,副宫主……你们为何都这样看着我。”画汝被两人看得有些羞涩——咦?羞涩?这样的情绪多少年未有过了?从前闻人逐无意的一瞟都让她有心跳加速,可是多年的侍卫生涯,让她已经淡忘了所有情绪。 如今,这些情绪似乎被宫主唤回了。 “画汝,你只看到了最表面。”芒棘不见意向画汝解释一番,“冰荒族虽称其臣服齐盛。何为臣服?看看齐盛打下的其他地方,每年都要岁贡还要定期来盛京朝见。可是冰荒却是例外中的例外,与以前唯一的区别只是不再犯齐盛边境。但是碍于冰荒势力,齐盛并不打算与冰荒再度开战,维持现状已是最好的形势。” 画汝还是面露疑问,不懂宫主不能回神暝宫和冰荒族与齐盛的关系有什么联系。 芒棘笑笑,继续道:“不是说齐盛帝一直希望离王回到盛京居住,可是离王多年来生活自己的封地墨江,齐盛帝也没有多强求,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离王正在为朝廷做另一大贡献,武林至尊神暝宫正巧就在离王的封地墨江,离王多年来的行为就是在昭告天下,他要在武林中插上一脚,要不他好端端一个王爷为何要到武林门派中叫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齐盛帝有意把武林人士作为齐盛一部分战斗力,也知道武林自成一派,也有自己的势力规矩,且武林中不乏世外高人,要他们臣服并非易事。才默许了离王在自己封地不回盛京的举动。 如今,冰荒世子拿出那张订婚书,已经说明不论缘由,冰荒部族与武林至尊神暝宫已有往来,而如若我与冰荒实在接亲,武林与齐盛王权就更远而离冰荒这个齐盛的心腹大患更近。齐盛帝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齐盛帝是必定要阻挠我与冰荒世子的婚约,现在怎么可能让我回到神暝宫,必定要把我留在盛京,好就近看管着。现在我与冰荒世子的婚约被延后再议,留在身边指不定那天有什么事什么理由,就好取消了我与冰荒世子的婚约。” 画汝淡定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的目光无意转向闻人逐,却发现闻人逐只是在了然的淡淡微笑。 原来他也知道……宫主年仅十五,却能看透猜明齐盛帝的心思,而他更是早就知道吧?刚离开神暝宫不久,他就传书回去,那是加派人手来保护宫主的命令。 原来自己离他们还是太远。 如若宫主不是他的亲妹妹,和他真是一对璧人。 闻人逐对画汝温和的一笑,觉得这手下跟自己多年,性子也算沉静,如今跟着芒棘几天倒似乎相处的不错,随后对芒棘道:“芒棘,今晚我要离开皇宫,皇宫虽也不是太平之地,但今日你应该安全。” 芒棘微微一笑,她也不用问闻人逐为何要离开皇宫,只是感叹,能把皇宫当自家后花园的三哥到底武功如何? 这么想来,她是不是也该学点什么,就算不能拥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像《天龙八部》里段誉一样会凌波微步,以后遇到危机的事,跑得快也是很不错的。 不知道闻人芒棘本尊到底会不会武,按说她三岁就到了神暝宫,前宫主又想将宫主之位传给她的,这本尊不是武林奇才也该是勤勤恳恳练武的好苗子,可她却在自己的身上一点丁儿也感觉不到武功的影子。 闻人逐走后,画汝就开始帮芒棘铺床,齐盛帝和颜晋楚都给芒棘指派了宫女,都被画汝拦在寝殿外,不过芒棘也确实不习惯那么多人在她眼前晃悠。 芒棘看着画汝铺床,靠在一边百般无聊的问:“画汝,盛京有什么好玩的?” “属下曾经的确来过盛京,因是来执行任务只停留了半日,对盛京也算不上了解。” 芒棘撅起嘴巴,“有空去调查调查,不知道要被齐盛帝留在盛京多久,反正在这里被人好吃好住好玩的待着,又不用自己花钱,总得找点乐子。” “属下明白,明日就派人去盛京调查。宫主,床已经铺好,今日劳累,宫主早点休息。” 芒棘点点头,却发现画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往日芒棘要睡觉,画汝总会退出去,回她自己的房间。 画汝淡定的解释道:“皇宫里的寝殿和神暝宫的不同,神暝宫的宫主寝殿旁都有最贴近房间,而皇宫里,守夜的侍卫在寝殿之外,侍夜的宫人都是守在床榻之侧。属下便守在床榻之侧。” 芒棘面露难色,有个人站在一旁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你睡,好似怕你睡着睡着出什么意外,这感觉真的糟透了,还叫人怎么睡。 她尝试用商量的口吻道:“画汝,皇宫安全的很。你随便找个靠近的地方睡好不?” 画汝的面上露出微微的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待芒棘上了床,画汝把床幔放下便悄声离开。 芒棘看画汝真的走开,睡姿顿时放开,四仰八岔的躺开。画汝在芒棘的安全问题上一向执着的很,什么命令她都是令行禁止,可以到关乎到安危的,画汝就很不听话,没想到今日却这么好说话,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明明已经快初冬了,宫殿里还真够暖和的。以前在家里开空调嫌太干燥,这宫殿里却暖的适宜,皇帝待的地方果然都是好东西。 她没有注意,就在她不留神的时候,已经离开的画汝又悄声潜了进来,随后一跃上了寝殿房梁。皇宫到底不是神暝宫,在神暝宫中画汝都从未有任何怠慢,更何况到了这样陌生而又难测的地方。 舒服柔软的床该是最能激发睡意的,可是芒棘却愣是睡不着,她羊和水饺都数过了却没有丝毫睡意。 确定了自己实在没有睡意,芒棘想着如若齐盛帝要让她留在盛京,也不可能让她一直住在宫中,总会在宫外给她安排个府宅,如今在宫里过夜也算机会难得,何不夜游皇宫。 想到当初看《甄嬛传》,甄嬛去夜游倚梅园,那里简直美得似仙境。那里是皇宫,她现在也是皇宫,一定也会有这么美的地方。 这么一想,芒棘就更没心思睡了。 她一骨碌起身,看着床边衣架上华丽的衣袍,这是画汝为她明天面见齐盛帝准备的。 洗尘宴芒棘坚持要穿得低调点,说她一定会被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的,结果画汝听信了,再结果呢?宫主被安排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而且整个宴会中时时刻刻是人们的焦点。 于是画汝总结了,在皇宫里,时时刻刻都要盛装面对突如其来的围观。 不过此刻的芒棘脑袋上黑线就全出来了,这衣服她自认没本事穿,就算她会穿,也没本事弄这一身出去夜游皇宫。 芒棘挠挠自己的脑袋,看了看自己,若不是已经入冬,她就穿着这一身出去逛了。她站在衣架前,打量了许久,发现华丽的衣袍总是层层叠叠里里外外好几层,她眼珠一转就把里面贴身的两层扒了出来。 穿上这两层的芒棘很满意,一个身着劲装的黑衣侠女诞生了。只可惜了这位侠女爬基层楼梯都会累,好在古代建筑没有高楼大厦,所以没有楼梯。 她整装完毕,摆出大摇大摆的模样,突然想到画汝应该就在她附近的地方,平时她翻身起身画汝都会知道,皇宫寝殿再大声音传不到那么远,也经不起她那么夸张的举动,于是她踮起脚悄悄的走出去。 芒棘刚离开,殿内房梁上就有一身影跃了下来,一脸疑惑外加担忧的跟了出去,还在殿外的虚空做了几个手势。 第二十八章 预言者圣贵妃 童话都是骗人的,电视剧也是骗人的。 芒棘走在阴森寒冷皇宫道路中,心中很愤恨。 古代没有电力,皇宫里虽然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石灯笼,但这石灯笼的照明度和现代路灯简直没法比。 都说皇宫里阴魂无数,再加上此刻漆黑幽暗倒真显得阴森恐怖,阵阵初冬的寒风让芒棘不经意的哆嗦了一下。 想着自己怎么能那么傻,当初一个神暝宫就让她觉得大的离谱,这里可是天子之居。她又从未来过,怎么可能认得路,经她无意识的左走右走,现在已经完全迷路了。 “靠,该沿路留下标记的。”芒棘哀怨的皱眉。 夜游皇宫的热切在一阵阵冷风下消散,芒棘想随便抓个巡夜的侍卫问问回她寝殿的路,结果不知道她跑到什么偏僻地儿来了,连个巡逻的都没有。 宫内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待的地方,巡逻守卫越该是无间隙的,可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那么如今她来到的地方无人居住? 这个念头在芒棘脑中盘旋,可她嘴角抽搐的看着视线所及的一处宫殿,这宫殿的大门上霸道的镶嵌着硕大的宝石,所以在幽暗石灯笼的照耀下每颗宝石都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把整个宫殿凸显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宫廷剧告诉芒棘,只有深得皇帝喜爱的人们才会好东西用好日子过。这宫殿如此华丽,门口纤尘不染,住在这里的该是一位深得皇上宠爱的――女子。 芒棘是这么推理的,能住在皇宫里的完整男人屈指可数,这地方虽已偏僻,但还在后宫范围内,皇帝还没傻到放一个男人在自己的老婆堆里。 且看这宫殿大门的装饰,向来只有女子偏爱宝石。能得到那么多名贵宝石,又大方的把她们嵌在外面的大门上,说明宫殿主人已经完全不在乎,她拥有更多更好的。 能拥有这么多至宝的,也只有皇帝宠爱的女子。这里住的这位身份不低,也许是某位贵妃? 怎么分析都合理,唯一的说不过去就是这里既没守卫也没巡逻。 就在芒棘侦探的分析帝情结被激发的时候,这华丽的宫门缓缓打开,一缕光芒随着殿门的打开照亮了原本幽暗的宫道。 这皇宫大街的,芒棘躲无可躲彻底的暴露在宫门之外。因为她所处的地方极暗,宫殿内又是灯火通明,这样的转变让她有些眼花,她还没看清人,就尴尬的对着宫门内笑笑,想解释一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顺便请人家送她回她的寝殿。 她还未开口,人家先开口了,“神暝宫主殿下,主人请您进去。” 芒棘的视力已经适应了光线,看到眼前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没有异常却很异常,她是今日才到盛京,且洗尘宴上并没有后宫嫔妃出席。 芒棘挑眉,“敢问,你的主人是?” 那宫女微微一笑,“圣贵妃。”答完,不容芒棘再多说什么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宫殿果然是一位女的,还是为贵妃娘娘。可是,芒棘也听说过宫里的几个贵妃,却没听过有圣贵妃,且帝王怎么会用‘圣’字给一个嫔妃做封号?若‘圣’字的封号都给了,价格斐然的赏赐也都给了,为何会把这位贵妃放在后宫如此边角旮旯之地?又为何没有任何守卫? 可疑!很可疑!不过这个就不是她能多管的了。 齐盛帝有心拉拢神暝宫,能在皇宫里混成贵妃的自然都不是简单角色,一个个都对皇帝的心思了解的紧。深夜她无意经过这宫殿,这位贵妃自然要抓住这大好时机套一番近乎。 芒棘微微一笑,便走了进去。反正宫里面是个女的,她又吃不了亏。 “神暝宫主殿下,您一直向前走,主人在正殿等您。”那宫女只是指路,却没有带她走的意思。 芒棘挑眉眼光微闪,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多问,人家的地方人家做主,便大步的向内走去。 那宫女一直微笑着目送芒棘,直到芒棘消失在视野,她对着殿外说道:“主人吩咐只见神暝宫主一人,其他人就不必叨扰了。自然,圣殿也不是旁人说进就能进,说闯就能闯的。” 殿外依旧寂静一片,那宫女还是没有离开之意,似是在等待。果然片刻之后,一人影出现在宫女的面前,看宫女的眼神冷漠而又淡定。 宫女没有丝毫惊讶,和眼前的人一样的淡定,微微一笑,“姑娘放心,主人并没有伤害神暝宫主殿下之意,只是今晚宫主殿下会出现在此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稍后主人一定会派人把宫主殿下安好的送回她的寝殿。” 人影正是偷偷跟在芒棘身后的画汝。方才她就细细打量了这个宫女,此宫女的武功绝不如她,如她要硬闯,这宫女拦不住她,现在还是宫主的安全比较重要。 心思只在心中一转,那宫女又是一笑,说话却比方才小声了许多,只有画汝能听到,“幽净谷内生并蒂,并蒂却无同命生――”画汝一愣,宫女又是一笑,“――唯有王者主沉浮。” 画汝不明白这宫女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她的心中的弦却如同被重重的拨弄了一般,愣在当场忘了所有要做的动作。 殿门被缓缓关上,方才暗卫们已经尝试从周围宫墙翻入,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正因如此,画汝才会正面出现在大殿门口。现在此门一旦关上,他们就再也没有方法进入。 殿门完全闭合,殿前的宫街恢复了一片阴暗,画汝这才从晃神中回来,暗叹不好,这宫殿实在透着诡异,那宫女武功不高,竟会迷魂之类的旁门左道吗? 画汝不假思索,“出宫寻副宫主,我守在这里。” …… 芒棘走入正殿,殿内却空无一人,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圣贵妃到底什么意思,想回头找个人问问,发现周围也没有任何宫女太监。 诡异,实在诡异。正疑惑,一个温婉的女子声传了过来,“宫主,请到内殿来。” 芒棘耸耸肩,觉得圣贵妃人如其封号,很爱搞神秘。走进内殿,她终于见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是一位看起来最多三十岁左右的美少妇模样,这内殿和外面的大门果然是同一种风格,装饰的十分耀眼。 不过美少妇却穿着素雅,在这华丽中显出一份清雅的美,像极群花争艳中一朵最圣洁的白玉莲,因为本身的纯净而吸引了最纯真的目光。芒棘微微躬身,“想必您就是圣贵妃?” 美少妇袅袅一笑,用套着华丽甲套的手指向身边的座椅,“此处并无他人,神暝宫主不用多礼,请坐。” 芒棘觉得圣贵妃的根本目的就是和她套近乎,所以也没有多客套就一屁股坐下,随后看着圣贵妃。 圣贵妃继续笑得高贵圣洁,“再说正事之前,本宫想想说些别的。” 正事?别的?芒棘心中纳闷,这美少妇能有什么正事和她说?或者只是这种宫中待久的人爱摆官腔罢了。了然一笑,“圣贵妃请说。” 圣贵妃道:“接下去的谈话,我希望你别把我当贵妃看待,我也只把你看作常人,而非神暝宫主。我们的谈话我也希望无第三人所知,自然我不会逼你起什么誓言,需要誓言约束的人,总会背叛誓言。会不会,要不要告诉别人,由你自己抉择。” 她对芒棘的称呼已从宫主变作‘你’,对自己的称呼也从本宫变作‘我’,芒棘不由得在心中叹息,神神叨叨,故作高深,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如你所愿。” “很好。”圣贵妃再一笑,却在圣洁之外显出了几分妩媚,随后神情一霎那变得凝重,“你并不属于这里。” 芒棘一怔,圣贵妃的凝视让她有了莫名的惊悸,“我当然不属于这里。”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烁。 你说的模凌两可,我便回答的模凌两可。她当然不属于这里――这里说皇宫,她平民老百姓的只属于墨江那块地灵之地。 圣贵妃眼神锐利,“我说的并不是盛京,不是皇宫甚至不是齐盛国。我说的这里是这个世界。” 如此肯定没有任何犹疑,那不是她的揣测,也不是恐吓,更不是威胁,她只是在告诉芒棘,她知道这件事而已,仅此而已。 芒棘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握成一个拳头。她沉默着,来到这里,很多事她都能巧舌如簧的应对,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知道怎么该为自己辩护,尖叫着说她在胡说吗?不,她明白这种耍无赖的方式是无用的。 “你放心,此事天不知地不知,唯有你知我知,我让你不要将我们的谈话告诉第三人,自然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芒棘依旧沉默无语,她实在不明白圣贵妃的用意在何处。 圣贵妃好似早就知道芒棘不会再轻易开口,自顾自的微笑继续道:“我是楚儿――离王的母妃。而圣贵妃是齐盛王朝的秘密,旁人只是我贵妃身份,而‘圣’字封号,只有皇上及三公知道。我得封‘圣贵妃’,是因为我能预言旦夕祸福。” 芒棘倒吸一口冷气,美少妇是颜晋楚的娘已经够让她吃惊和大叹不好了,随后解释的那个‘圣’字封号,更是让她惊恐。她来自科学发达的现代,她可以说自己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如今她穿越了,这该如何解释? 不信也只能信。 如是说――眼前的圣贵妃是一位有预言能力的预言家? 圣贵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甲套,神色有些凄婉,“外界传言,离王深得他父王的宠爱,很多事齐盛帝顺着他,很多人齐盛帝为他杀。其实一切只因我的预言,我告诉齐盛帝,离王是他福星。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虽身为预言者可我也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我要我的孩子安好一生。其实那些离王或无意或有意或巧合参与进去的事,桩桩件件都是阴谋。” 芒棘低下头,这些她都知道,那日颜晋楚以为点了她的睡穴,结果她却没睡过去,所以才知道那么多王宫秘事。 圣贵妃叹了口气,“预言者本就是逆天的存在,你知道如若预言者说了谎会如何吗?”她停顿了一下,却不是等芒棘回答,深吸一口气道:“若预言者说了谎会不容于这天地间。” 芒棘不置可否的看着圣贵妃――不容于天地间,难道现在在她眼前的是鬼?或他们是在虚空之中? 圣贵妃苦笑,“没错,如今我不能离开这个宫殿,此生我若想活着便不能再看见朝日明月,我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死亡或走出宫殿迎接死亡。我的能力本就特别,齐盛帝需要我的预言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特殊,我愿意这样关着自己,他很满意。所以我的圣殿如此华丽……呵呵,再华丽,再奢艳又有何用。” 说着,她拔下自己华丽的甲套,随手扔了出去。 芒棘先前的恐慌已经烟消云散,她的身份被圣贵妃说穿,她的确害怕,可是后来这位圣贵妃又说了关于这么多自己的秘密,似乎又是在安抚她,表达的意思――我都把自己的超级大秘密告诉你了,我也知道你的超级大秘密,我们是平等的。 芒棘直视圣贵妃,开口淡淡道:“你告诉我这些,为了什么?” 圣贵妃回以淡淡的,泛有母爱光辉的一笑,“你是上苍赐予楚儿的,我希望你助楚儿登上齐盛帝位。” 芒棘顿觉好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虽是神暝宫主,可神暝宫只是武林门派,我拿什么助离王当皇帝?” 圣贵妃肯定的回答:“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想了想,她又道:“若你助楚儿登上帝位,我能帮你回到真正属于你的世界。” “真的?”芒棘听到这话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冷静,迫切还是放到了脸上。回去?回去!回去!她早就想过要找方法回去,但却无从下手,如今有一个人就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能帮她回去。 芒棘突然一个激灵,“我凭什么信你?若离王真当上了皇帝,你却不帮我回去,到时木已成舟,你也贵为太后,且我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到时候你过河拆桥,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圣贵妃微微一笑,脸色显得有点苍白,却开始慢慢褪身上的饰品,戒指,发簪,步摇,耳环……直到身上没有任何珠光宝气,她拉起芒棘的手,来到了内殿更深处――她的寝殿床榻之侧。 那里竟有一面巨大的铜镜,圣贵妃站在铜镜前片刻,突然铜镜上就如老电影一样出现画面,“看到这个,你该信了?” 芒棘瞪大眼睛,她看的很清楚,铜镜上出现的是林峰。 眼泪盈盈欲坠,什么都会造假,可铜镜上画面里出现的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林峰,这假不了。芒棘摆出了最后的疑惑,“朝政局势向来白云苍狗,且帝位之争怎会朝夕,若离王最后能登上帝位,你们得偿所愿虽不枉我在此处奋斗一生,可那时我的世界也许早已物是人非,这样的交易似乎对我有欠公平。” 圣贵妃微微一笑,“时空错乱,焉知你回时那已物是人非?若我说你能送你回到你来的那一刻,你可信?我告诉你一切让你帮楚儿,虽然我不觉得你又能力帮他,可那是上天的指引,我是别无选择。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来到了这里,就算不为这着你心中所想,你也该为以后的人生做打算。” 芒棘也是微微一笑,“既然你给我的不是肯定的答案,我又如何回复肯定的答案给你?争夺帝位并非小事。成,尊荣地位都属于你们而我到底能不能回去依旧是未知之数。败,我却要赔上身家性命失去希望甚至连累他人。” 她觉得圣贵妃说的最有道理的还是那句“该为以后的人生做打算”。也许这位圣贵妃真有送她回去的能力,但离王当上皇帝要多久?五年十年?甚至三十年五十年?在这波谲云诡的世界,变数太多太大至少。 “你……不愿助我与楚儿?”圣贵妃眉头皱起,如同失去水份滋养的花瓣。 芒棘一笑,如黑夜中的明月般皎洁,“也不是不愿――既然你给我答案模凌两可,我又何必给你肯定的答案?我也不愿与你这位逆天的存在敌对,我唯一能说的是在当助的时候助离王一臂之力。毕竟我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不知,这样的回答。圣贵妃可满意?” ------题外话------ 有没有挺满意我这一更的字数?比之前多了好一些哦!想着至少有挚友在等着我一章一章的更新,心中就好激动。 我能不能顺便求收藏呢? 第二十九章 大事件 殿内由着灯光与宝石的折射,虽是夜晚却亮如白昼,在这样的辉煌之下,圣贵妃的表情却像蒙上一层迷雾,让人琢磨不透此时她心中所想,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母妃——”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让圣贵妃呼之欲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芒棘挑挑眉,似笑非笑。 这声音,这称呼,真是不想见谁,谁就爱往人面前蹭——怎么皇宫里的人深更半夜都不睡觉? 圣贵妃一挥手,铜镜上的画面消失,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却闪烁着母性的光辉,对着内殿外答了一声,“楚儿,母妃在内殿。” 芒棘顿时觉得有些无措,她对着圣贵妃指指自己,圣贵妃只是温婉高贵的笑了笑。芒棘真要吐血了,谁要你对我笑,我要你告诉我怎么离开,我可不想见你的宝贝儿子。 这时颜晋楚已经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芒棘却并不惊讶,眼神一亮随即对她暧昧的一笑,这笑极美,想漆黑的夜里划过的流星,不过芒棘鸡皮疙瘩却掉了一地。 芒棘突然注意到圣贵妃对着颜晋楚使了一个眼神,她还没来得及琢磨着眼神的含义,就感觉颜晋楚在她身上一点,她的身子又是一软,接着上次在新阾县令府发生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她一软一靠一惊接着就是一醒,不过她连反应都和上次一样,决定装着。 自己对点穴免疫这事最好还是别让别人知道,这功能指不定以后能救命。 接着母子两的对话就清清楚楚的传入了芒棘耳里,其实她不想听,却没得选择。 果然人活在这世间,能自由抉择的事还是太少。 “母妃为何会见她?” 芒棘闭着眼看不到颜晋楚的表情,心中却对这口吻颇为不满,这说的好像她见不得人一样。 “楚儿可知,她能助你得天下。” 这话一出,殿内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的安静下来。芒棘又不能睁眼看此刻的情况,对周围环境极度的未知让她莫名心惊。 半晌圣贵妃的声音再次响起,“楚儿,娘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被困在这宫殿之中永不见天日,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登上大位一世平安,娘也算得偿所愿。齐盛帝看似宠爱你,可我们都知道,一切只是因为他以为你能助他站稳帝位,可世事多舛,将来他是否会把帝位传给你,却是未知数。” 颜晋楚似乎依旧沉默不语。 “楚儿,你怎么就不懂天意不可违?娘的能力你清楚。如今娘说这女子能助你得天下,她就注定是要助人得天下的,得她得天下,你可明白?” 又是一阵沉默,芒棘感觉到有人走到她的身边,那淡淡的华贵女子香气说明着此刻靠近她的是圣贵妃,她揣测圣贵妃靠近的目的却听到圣贵妃用极低极轻的声音呢喃:“……她可是……帝星呢……” 这声音轻到芒棘都听得隐约不明,颜晋楚更是不可能听见。 殿内再一次氤氲出沉默的气息,随后芒棘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随后抱着她的人传出犹疑略带妥协的声音,“儿臣听母妃的就是。现在儿臣要送她回去。” 圣贵妃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芒棘离开,笑容中泛着母爱慈祥和蔼。颜晋楚踏出宫殿,她收起笑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宫殿的门口。 良久,露出一抹邪魅而妖娆的笑容。 …… 颜晋楚一出圣贵妃的殿门,画汝就跑上来,一把从他身上夺过芒棘,看他的眼神还满是敌意。搭了脉确定芒棘一切正常,她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下,随后抱着芒棘转身就走。 颜晋楚在画汝抢走芒棘的一瞬,为芒棘解了睡穴。芒棘却觉得睡穴这种穴是有延续作用的,不可能一解马上醒。 芒棘在画汝身上也只好继续装睡,顺便由心的佩服画汝这个最多大她一两岁的女子。画汝也算长的小巧玲珑,抱着芒棘却丝毫不喘,自己的寝殿离这里似乎还挺远的,不能苦着自家的画汝,等颜晋楚离开她就可以‘醒’过来吧。 打定主意只能颜晋楚离开,那位该走的人声音适时响起,“画汝姑娘,看你玉臂纤手,抱着你家宫主一定挺重,不如由本王代劳。” 芒棘立马在心里骂开了,登徒子,不要脸,趁机占人便宜…… 画汝没有表情,淡定回答:“怎敢劳烦离王殿下。已经夜深,也请离王早点休息。” “休息?”颜晋楚淡淡一笑,“今晚怕是无眠之夜。” 躺在画汝怀里的芒棘心中一怔,离王这话不像说的平白无故,难道今夜会有事发生? 于是芒棘按照原计划,‘睡醒’在回寝殿的路上。 醒来后她故意的露出一丝迷茫随后便收起了那茫然的神情。她不迷茫或者迷茫得过分都会显得很假。 随后她‘突然发现’离王也在送她回寝宫的人群中,一时‘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道:“我只是一起兴起,没想到还惊动了离王殿下,实在惶恐。不敢多叨扰离王殿下。” 颜晋楚细细的看着某人的一举一动,含笑听着她的一字一语,随后靠近芒棘耳畔,轻声道:“不要拒绝我,即使我不送你回去,片刻后一样会有人请我过去,不如此刻我携美同行,更不负此时旖旎情愫的恩泽。” 芒棘觉得莫名其妙哪来的旖旎情愫,顺便还感觉颜晋楚和她靠得实在近了些,看,连自己那一向忠心的淡定的画汝都微皱起眉头。 正要退开一步,颜晋楚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在这初冬的寒夜瑟瑟冷风之下,男子气息温润清雅,身上天竺藿香也比白日清淡了许多,如银月光衬得他更艳绝了几分。 芒棘突然烧着了,因为那一吹耳根处显出了一丝可疑薄红,且有蔓延的趋势,颜晋楚的笑意更是暧昧了几分,方才还莫名的她此刻真切的感受到了此情暧昧旖旎。 于是她乖乖的闭了嘴,一起走就一起走呗,她又不吃亏。 才到寝殿门口,就有宫人匆匆来到颜晋楚面前,“离王殿下,奴才找您许久,原来您和神暝宫主在一起。” 芒棘眯着眼看这宫人一副‘让奴才好找’的神情,又诧异为何这人会出现在她的寝殿附近,再往自己寝殿内部张望,不得了,原本挺清净一地儿现在竟围着不少侍卫。 果然是发生事了,略微一打听,原来还是大事件——七皇子舟王意强行占有神暝宫主未遂而误中副车奸了皇上贴身宫女大事件。 芒棘定义事件名字时,觉得匪夷所思,总觉得这事件里戏份最终的三个人被这样扯在一起真的很扯。最扯的就是她躺枪了,舟王的目标本是她?奇怪了,她和舟王没任何交集,若说颜晋楚有这般心思她还理解,这舟王是闹哪样? 齐盛帝也已经亲自过来,此刻芒棘的寝殿内,有权有势的差不多都来齐了,齐盛帝,在盛京的皇子们,三公,皇后还有两位贵妃,还有睡眼朦胧把不满写在脸上的冰荒世子微生武。 不过他的不满是为了自己‘未婚妻’险些被辱还是被扰了好梦或许只有他自己知晓。 地上跪着衣衫不整的舟王和他痛哭不止的母妃吉妃,还有一个同样在哭泣同样衣衫不整的路人甲女子,从不整的衣衫看来,这位就该是那可怜的副车。 芒棘心中唏嘘,想这宫女也是可怜,可为何齐盛帝的大宫女会在她的寝殿离呢? …… 事件回顾。 洗尘宴结束时辰已晚,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寝宫安歇。齐盛帝当然也是回去睡觉的,在睡前前夕他突然突然想到,今日宴上,神暝宫主与冰荒世子两位贵客都喝了不少酒,酒多睡不舒服,便让人准备了醒酒汤给两位送去。 为表达此乃齐盛帝最尊贵的关怀,他特意让贴身的人去送这两碗醒酒汤,而给芒棘送醒酒汤的就是齐盛帝身边的大宫女。 给冰荒世子送去醒酒汤的宫人很快便回来复命,可去芒棘那里的宫女却久久未归,齐盛帝心情顿时不美丽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向来稳妥,怎么这点小事也完成不好?于是又派了人来到芒棘的寝殿寻那位宫女。 这不寻不要紧,一寻不得了。先是发现这位神暝宫主的寝殿很诡异,竟然没有半个守卫,宫女也一个没有,寝殿大门还微微敞开,来人本就是奉齐盛帝之命来找人的,边轻声的招呼宫主边‘自然’就透过敞开的门缝往里看了看。 一看就看到宫主的床榻上,虽然光线昏暗,来人还是透过半透明的榻上的帐幔看到有两人在做一些爱做的事。 这可不得了,皇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神暝宫主是皇上想指给离王的,不但如此,这位宫主还和冰荒世子有婚约,本来一女两男争已经够火爆,还发生在宫廷里,当事人还举足轻重。 现在发现这位宫主竟然本性如此放荡,在皇宫里都憋不住,不知和谁在行苟且之事,于是来人也忘了自己本意是来寻人的,火速派人禀告了皇上。 宫里这种事本该遮掩,但是神暝宫主的身份特别,万一这是冰荒族与神暝宫联手的阴谋呢? 到时候冰荒世子哭着闹着说他未婚妻到了皇宫一趟被人毁了清白,齐盛帝是有嘴也辩不清,所以齐盛帝快速的,排场大大的赶了过来。 同时还不忘请人去通知冰荒世子,力求用众目睽睽见证神暝宫主自身的堕落。 第三十章 离宫 结果人到齐了,来这里殿门踢开,掀开榻上帐幔,齐盛帝和众人都呆了,榻上颠鸾倒凤的是舟王和给神暝宫主送醒酒汤而一直未归的齐盛帝贴身宫女。 寝殿内的灯被一盏盏点起,舟王看着他的父王虽露出一切胆怯却在胆怯中透露着微微得意,不过当他低头去看身下的女子后,却傻了,“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齐盛帝尴尬至极,想让大家来抓别人的奸,却抓到了自己的儿子,赶紧下令让无关人等统统从哪来的滚哪去,随后只留下一些不能赶走的人,在芒棘寝殿里当场审问。 十八岁的舟王坦白的倒也老实,他知道父王有意将武林势力纳下,而只要把神暝宫拿下,已神暝宫的至尊地位便可号令其他门派。偏偏冰荒世子拿出了与神暝宫主的婚约书。 舟王觉得自己已经十八岁,从未对父王对社稷做过什么贡献,也因此在宫中地位不上不下。而现在就是个机会,只要他能娶到这位神暝宫主,不就解了父王一个心事!而且还能提高自己的地位! 怎么才能最快的娶到呢?于是‘聪明’的舟王经身边人不经意的点拨,想到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神暝宫主不管愿不愿意也只能嫁给他。 只要成为他的人,那么这事到底是他强迫的,还是你情我愿的不都是他这个夫君说了算,到时候他只要说他和宫主早生情愫,离王哥哥和冰荒世子也没得办法。 今夜宫主就住在皇宫里,难得的机会,于是他让手下想法子支走了芒棘寝宫的所有侍卫宫女,随后对寝殿内使用了迷情香,这东西还是他以前出宫去青楼时得来的。 用了迷情香,他进去时就看到一女子在软绵绵的倒在床榻附近的地上,殿内光线昏暗,他看得并不真切,但是殿内只有一人,除了神暝宫主还能是谁?于是他二话不说把这女子拖上了床…… 这宫女只是来给芒棘送醒酒汤,齐盛帝的意思她很清楚,要让神暝宫主感受到皇上高贵且无私的关怀之情,所以她不但要把汤亲自送到芒棘手里,还要在芒棘喝汤的时候说上几句以达到让她感恩戴德牢记隆恩的效果。 她端着醒酒汤来到芒棘的寝殿,芒棘却不再殿内,她只好边在殿内等候,还让随她来的人去附近找找。 巧合的是,那些跑出去找的人又被舟王的人支得更远了。 而舟王来后遇到的就是这位宫女,所以才发生了乌龙事件。 芒棘回来的时候,齐盛帝刚把舟王的母妃叫来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 了解整个大概的芒棘在心中鄙夷,啧啧啧,皇上这儿子的想法真是天真到好笑,这事做的哪像一个天潢贵胄?简直和泼皮流氓一般,这下齐盛帝丢脸丢大了。 本来王爷睡了宫女不算大事,可现在牵连广了,齐盛帝还把冰荒世子叫来,亲自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自己打自己耳刮子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啊。 这位舟王要倒大霉了,看来还得连累到他母妃。 只是,颜晋楚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者,这事中少不了他华丽而浓重的一笔? 他,是在消灭他的帝位竞争者? 只是芒棘有些诧异,为何偏偏对舟王动手?都说母凭子贵,子亦可凭母贵。可舟王和吉妃,一个朝中无人,一个娘家无人,舟王注定成不了气候,这样一个不成器的人也值得离王大动干戈? 当着冰荒世子与神暝宫主的面,齐盛帝自要给出一个交代,吉妃教子无方,打入冷宫,而舟王去冷宫服侍他母亲。 事情结束的草草,芒棘也没打算多追究什么,这是宫闱丑闻,她真担心齐盛帝把她给灭口了。 “还好不是宫主,若非如此,此逆子朕怎能让他活着。”事已至此,齐盛帝只好亲自安慰‘受害人’,虽然芒棘觉得于她似乎没什么损失,只是这今晚御赐寝殿的那张高贵华丽的榻,她可不打算再睡了――脏。 芒棘识大体的笑笑,并不说话。 齐盛帝看芒棘很识相的不在这话题继续,终于觉得江湖中人还是甚懂规矩,随后似无意的一问:“宫主方才去了哪里?” 芒棘还未回答,颜晋楚就抢先说道:“母妃也为神暝宫主准备了醒酒汤,宫主感念母妃便去拜访,故方才是儿臣送宫主回来的。” “哦,圣……”齐盛帝口中的‘圣’字还未完全出来就慌忙住了口,表情却依旧威严,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才继续道:“贵妃如此周道。想来朕的那位贵妃生性冷淡,并不爱见人,宫中已经多年未有人得她一见。没想到宫主却和贵妃有缘,还希望宫主多入宫陪陪贵妃,不如先不要回墨江,在盛京多留一段日子,大司马,给宫主在盛京备个神暝府。” 一段话说的都不带换气,自然旁人没机会插嘴,也没机会拒绝。 芒棘暗暗佩服,高,实在是高,就因为她见了圣贵妃一面,所以齐盛帝就得了让她留在盛京的理由。 真怀疑,无论她见了谁,谁都会是‘生性冷淡不爱见人只却和她投缘见了她’吧。也不必多想,反正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都一样,芒棘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舟王的这件事,让芒棘在事后隐隐有些后怕,无论这件事与离王有没有关系,她会去夜游皇宫是临时起意,若她真的实在殿内安寝呢?结果又会如何? 曾经离王接近她,是因为想得到神暝宫的助力,而现今似乎又多了一个原因,她是帝星?得她得天下? 可笑。 既然圣贵妃是颜晋楚的母妃,那么颜晋楚如此刻意的接近,那些看似柔情,那些看似心动,到底又有几分是真? …… 黑夜无论多么漫长或是发生惊天动地的事,第二天的阳光总会如期而至。第二日,所有人都像前一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一早就有宫人来到芒棘新寝殿告诉了她今日齐盛帝的安排,齐盛帝今晚又开宴,据说只要冰荒世子在就会日日款待,但求难得来的世子满意而归。而芒棘的神暝府也在加紧安排中,晚上芒棘参加完宴就可以回到属于她的神暝府。 芒棘听得明白,意思很简单,今晚的宴是齐盛帝为了抚慰芒棘和冰荒世子受伤的心灵而准备,顺便还打算用这顿饭揭开送冰荒小祖宗回去的序幕,随后慢慢的琢磨怎么把他的未婚妻变成自己的儿媳妇。 这日的宴开始的很早,结束的也挺早,芒棘离开皇宫的时候深深嘘了一口气,皇宫一夜很是‘精彩’。 只是说是离开一晚的闻人逐却始终没有出现。 在前往神暝府的马车上,画汝同在马车上向芒棘汇报道:“宫主,十一月十六就到了宫主登位第二十七日,如今宫主在盛京,照规矩各门各派届时都会来盛京。” 芒棘觉得麻烦眉头一皱,奇怪道:“我在神暝宫的时候,那些个东西不是都来过了。” 画汝又听到‘那些个东西’心中忍住笑,淡定回答:“那时并不合规矩。” 芒棘随意的点点头,“有我三哥的消息吗?”这个问题是她犹豫了许久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副宫主他有事似乎离开盛京,昨日……呃……” “昨日怎么了?”芒棘是连微表情都能抓住的人,画汝那么明显的迟疑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在芒棘眼里,画汝是一个不会犹疑的人,该是什么就说什么,她犹豫就很可疑。 画汝一副接到命令的模样,下跪道:“昨日宫主离开寝宫之时,属下跟上了,不过宫主进入圣殿的时候属下受到阻挠未能及时跟进,当时属下就派人去寻副宫主,才知道副宫主原本是出宫联系盛京神暝宫势力,却突然有要事离开,无法及时告诉宫主。属下违背命令,请宫主责罚。” “行了行了,恕你无……” “咴咴……”马车后传来一声凄惨的马叫声,打断了芒棘的话,同时芒棘发现画汝的脸色变了变。 芒棘觉得那和马叫声有关,问道:“怎么了?” 画汝头低得更低,“那是属下的马,昨日进宫不能带它进去,它一日不见属下就闹起来了……” 这马怎么养得跟宠物狗似的,虽然知道马也跟主人亲近,也不知道会这么亲近的,看来画汝性子沉静倒是和马处得不错,还记得当初她不会骑马的时候本想让画汝带她,结果画汝的那匹马坚决不肯让她靠近。 芒棘笑着问:“就是那匹除了你不让别人碰的马?” 画汝点头回答:“追影与我有缘,师傅说它注定是我坐骑,当初它是特意跑到神暝宫找我的。” “哦?”芒棘来了兴趣。 “我被神暝宫收留的第二年,追影就来到神暝宫。识马的都说这匹马是绝世良驹,可谁都驯服不了它。我师傅是神暝宫的驯马好手,所以追影才到了师傅手中,也正因如此我才见到追影,没想到谁都不让靠近的追影,看到我就乖巧柔顺。于是师傅征得前宫主同意就把追影给了我。” 芒棘笑了笑,“原来如此,那么你去看看你的追影吧,它一直这么叫唤,我可吃不消。” 画汝脸一红,匆匆下了马车。 第三十一章 特别的房客 来到齐盛帝御赐的神暝府,下人们忙着收拾为数不多的行礼,芒棘站在府外看着闪耀着暗金光芒的门匾,暗金虽不张扬却有着低调的奢华,这门匾倒真与要住进去的人物身份贴切。 只一个白日,这神暝府就拾缀成这般模样,足以可见齐盛帝对神暝宫的重视。 芒棘在画汝的陪同下决定把整个府宅都走上一遍,也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住多久,自己的家总得了如指掌以应对未来不可知的意外。 逛到后院时,画汝微皱眉头低声道:“宫主,前院似乎有不速之客。” 芒棘流转目光微微一笑,她才刚乔迁会由什么人来?除了尊贵的离王殿下还会有别人吗?想来最会以各种方式理由出现在她眼前的也只有颜晋楚了。 “去前院看看。” 才到前院,一截靛蓝色的衣袂就飘入了芒棘的眼,原来是来的是‘微生物’。为何在后院时自己会觉得是颜晋楚呢…… 突然就想到昨夜里颜晋楚的公然调情,芒棘脸又微微一红,心中暗嘲自己在乱想什么。 不愿多想离王的芒棘发现这位冰荒世子来她新家不但带了不少人,还带了不少东西,很像是——行礼。 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升起,这位世子就含着柔美天真的笑意,爽朗道:“我是感觉到齐盛皇帝不太喜欢我待在宫里,想让我早点回冰荒族去。我原是打算回去的,可我想着阿父是让我来娶妻,我未娶到妻子怎么能回去。既然我们的婚事延后再议,而你又要待在盛京,那么我便陪你一起留在这里。” “啊,对了。”他觉得自己交代了留在盛京的原因,还没交代来神暝府的原因,补充道:“齐盛皇帝给你准备了这么好的宅子,可没给我准备,既然我们已是未婚夫妻,我也不特意让齐盛皇帝给我准备宅子了,就和你住一起。” 芒棘暗暗叫苦,画汝没去第一天的夜宴,一直不明白宫主的这个‘未婚夫’到底怎么冒出来的,不过她觉得宫主并不喜欢这个‘未婚夫’,所以她和宫主同气连枝,“就算世子是宫主未过门的夫婿,按规矩,成亲之前也断不能住在一起。” 芒棘差点笑喷,‘未过门的夫婿’,这称呼亏画汝想得出来,特别配上画汝义正言辞的淡定模样,实在滑稽的很。 不过这话说得深得她心,冰荒世子很麻烦——不,不仅冰荒世子麻烦,很多人都很麻烦。 没想到微生武此刻倒是一本正经起来,“按规矩?按的是什么规矩?齐盛的规矩?芒棘要嫁的是我微生武,冰荒族的微生武,自然按冰荒族的规矩来。我们冰荒族中,一对男女若看对眼便可宿在一起,办亲事只是一个仪式,重要的是两个人愿意在一起,哪像齐盛这么多规矩,还什么年华未到,年龄尚幼。真是好笑,我年幼时就想着打猎吃肉剥猎物皮毛,哪懂那么多,懂了就不算幼。” 这番话让画汝目瞪口呆,也令芒棘多看了微生武两眼,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是一个部族的世子,对爱情竟然有这么独到的见解,嫁给他,她没兴趣,但是这样一个性格直爽的朋友倒是可以交一交。 反正这里大得很,再多来几个要住也一样有屋子,“世子不嫌弃地方小,我自当礼待,让人给世子准备客房,多准备几间,世子带的人也不少。” 这下微生武倒是露出一脸惊讶,他可是准备了各种长篇大论来游说芒棘的拒绝。在他眼里,像芒棘这种大门大户家的小姐极讲规矩,他要以‘未婚夫’的身份与她同住绝非易事,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成了。 且芒棘让下人多准备几间,说明她并不是勉为其难,表面同意实作刁难,她为他的手下们也要准备房间。 嘿,这女子真不错,够特别,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自己真实越发喜欢了。 当时阿父拿出那块破布要他特意来盛京向齐盛皇帝求娶这女子,虽然他害没有心仪的女子,但还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最后回来也是经不住阿父阿母连哄带求的,还跟他说就是去盛京提一提这事,若成了也只要把那女子带回来即可,到时绝不要他娶。 他才勉强同意来盛京的——很勉强,甚至从冰荒族来盛京的一路上他都表现的郁郁寡欢来深刻的表达他的勉强。 此刻,他却有些庆幸。 微生武一手拦在正准备离去的芒棘身前,“已经是我唐突的要住进来,我怎么能再劳烦你府里的人,我的人自己能够打扫——”说着他头偏向他带来的一大群,“还不都自己去动手。” 那些人雷厉风行的该干嘛干嘛去了,芒棘只是对微生武微微一笑,她还打算在这些人入住前,好好看看自己的屋子,免得人家住进去了她要看别人还以为她故意找茬。 “芒棘,等等。”微生武一步一跨,灵巧的抢了画汝的位置,“我们就在皇宫里吃饭的时候见过两次,皇宫里规矩还多的离谱,我们都未好好聊聊。不管我们的亲事延后再议还是现在就议,反正我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现在我们可以加深一下了解。” 芒棘身边的画汝却是一惊,微生武看似没有章法只是霸道的一步其实暗藏玄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越过她去到宫主身边,这位世子不简单,她怠慢轻敌了。 芒棘又打量了微生武一番,沉思一瞬,笑道:“也好,就一起去看看给世子及世子手下的客房,世子可还满意。” 微生武一脸殷勤,觉得芒棘实在好,模样娇柔实不做作,有着中原的小女儿态也有部族的豪放性子,他实在是越来越喜欢,谁说他不要娶她,娶妻就要娶这样的女子。 “别一直叫世子世子的,多见外,我叫微生武,你可以叫我武郎。” “噗……咳咳。”芒棘这些是在没忍住,这突如其来的笑料还让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微生物’这名字已经够好笑了,这人还让她叫他武郎?为什么就想到武大郎了呢?卖烧饼的那个,难道他想让她当潘金莲? 微生武不解芒棘的笑容,却跟着芒棘一起笑了起来。 芒棘看着微生武,说的好听他笑得天真,说的不客气点,他的性子真对不起他的长相。都说有权位的地方就有争斗,冰荒王子嗣也并非少数,不知这位单纯到无极限的冰荒世子是如何屹立不倒的。 或者,他的天真无邪都只是演技卓越? 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的芒棘,笑盈盈的问这位冰荒世子,“微生物,我能不能冒昧的问问,你名字的含义?” 微生武见芒棘改了口,还关心起他的私事,很开心,同时这个问题让他表情肃穆,带着几分庄严,“微生是冰荒族最高贵的姓氏,这姓氏就如同齐盛的‘颜’姓,乃是王者姓氏。” 从表情就能看出他为自己的姓氏感到骄傲,随后他换了相对轻松的语调,“我有一个同母的哥哥,哥哥长我三岁,他满月抓阄时竟然抓了一支笔。冰荒族是豪迈的部族,阿父一直觉得部族豪迈有余文化雅兴略缺,哥哥能抓到笔,阿父很高兴,那时定了哥哥的名字,微生文。待我出生时,阿父说文武双全此生满已,于是我的名字便叫微生武。” 芒棘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微生武在提及他哥哥的时候,这眼神里的内容堪比一场小电影。原本想微生武既然是世子,他的母亲自然是冰荒王的正王妃,可没想到微生武原来有一个同母的哥哥,既然有哥哥,这世子怎么就轮到身为弟弟的他了? 这是人家的家室,她又没打算真嫁到冰荒部族去,所以这些事她就不多费脑细胞思考了。 她思考另一件事——她乔迁新居,据她所知自己这新居与颜晋楚在盛京的离王府近的很,那个一天不来找她麻烦就浑身不舒服的离王殿下怎么竟然没来‘恭贺’她的乔迁之喜? 为什么呢? …… 终于芒棘入住新家的第二日,颜晋楚低调的华丽出现。 说他低调是因为他混在一群人中,说他华丽则因为他的容貌实在是石头堆里的夜明珠,还偏偏穿着月白色长袍,齐盛男子多爱着深色衣饰,他这一身就好似漆黑夜空中唯一的月,骚包的就怕别人看不到他。 一群人都是来恭祝芒棘入住新家的,皇子大臣一个不少,就连一些官不大的也想着要来套近乎,就算神暝宫主这个江湖人物帮不了他们,在这里也能见到更大的官,平日求见不得,今日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就连身不在盛京的大皇子逸王、二皇子珏王也送来了贺礼。当然上次得罪芒棘的廻王妃,她的夫婿五皇子廻王准备的贺礼更丰厚了一些。 芒棘冷冷一笑,这些不在盛京的皇子的贺礼,要在今日到达并不是昨日前日出发就可以的,看来他们早就猜到她会被齐盛帝留在盛京。 皇帝的儿子们,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第三十二章 若有真情 芒棘和贺礼无仇,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可眼光时不时瞟向颜晋楚。 她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要在这群不省油的灯里帮这个人登上齐盛帝位?这是她回去的希望,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回到林峰的身边。 不过此刻,看到那么多扎堆的人,芒棘很想闻人逐。如果他在,一定能游刃有余的帮她应付这些人,而不同她亲自出马。 现在她却只能把这些人交给画汝,画汝并不是交际能手,手忙脚乱的安排着接待工作。连冰荒世子微生武也跑出来帮忙,据说他是在尽‘男主外’的责任,芒棘也不推脱了,微生武外交经验应该不少。 芒棘这个主角一人到了府里的后花园,只有这里还算清净,其他地方人都实在多,空气太差,她头晕。 “没想到冰荒世子竟能住进宫主的地方。”声音压着若有似无的怒意,从花园的一角幽幽的传来,声音的主人一身月白长袍已被披着的紫棠色披风遮去了大半,可招摇的颜色却把他绝世的风华容貌衬托得更甚了些。 芒棘没有看他,却对那声音的微怒颇为不满,她对着虚空冷然一笑,“若不是离王殿下出现在这里,我就真快以为这是我的地方。” 也许前几日,芒棘还觉得颜晋楚是一个麻烦,是她希望尽可能少见不招惹的对象。 可越不想见,颜晋楚出现的越是勤快,自己在很多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出现,甚至得知有不速之客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颜晋楚。 而现在芒棘和他之间似乎又因圣贵妃多了一个交易,他接近她不仅仅只是为了她有神暝宫的势力,更为了她是圣贵妃口中可笑的‘帝星’,他要靠她这颗帝星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如果这对母子的对话别让她听到该有多好。 在新阾县时,她听到了离王坎坷的人生,她对他也许有了那么一点改观,她愿意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偏偏圣贵妃殿里的那些话,仿佛一盆冷水迎面浇下,瞬间因为冰冷结成了冰霜,冻结了芒棘的心。 颜晋楚接近她,从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不是吗。 可笑自己还曾一遍遍的警告自己不许心有他念,只许想着林峰。如今是不是能感叹还好自己自律极强,不然一头扎下去,最后却是人家争夺江山帝位的殉葬品。 所有的来客都在会客厅里被画汝和微生武招待,颜晋楚却能孑然一身的出现在这里的后花园,他对神暝府的了解也许她这个主人都比不上,她的神暝府是不是也由他安排? 他终究只是想掌控着她。 而已。 “宫主现今神暝府上的人工湖似乎小了一些,没有神暝宫中景观湖的恢宏壮阔,也缺少了能够单独小酌的亭。明日本王派人来帮宫主改造一下,如何?”颜晋楚嘴角勾着笑意,“只是如此工程也算浩大,冰荒世子也在,恐有叨扰,本王好人做到底,给冰荒世子另觅住处。” 芒棘垂下眼睫,眼光掠在颜晋楚口中需要改造的‘人工湖’,这哪是什么人工湖,根本只是一个小池塘,要把小池塘改造成神暝宫里的景观湖,这工程也的确够浩大。 她轻笑,“只是一个暂时居所,就不用离王殿下劳民伤财了。” 颜晋楚却不顾芒棘的拒绝,微笑继续道:“宫主在盛京居住期限还是未知之数,也许从此宫主就将在盛京定居。”说着他的笑越发显得有些暧昧,“就算届时要回到墨江,入京朝见也是常事,如此,在盛京有一处习惯的住所实在很有必要。” “哦?”芒棘低头嘴角勾起笑意,眼神里却是冷的,“我以为我若离开盛京绝不会再回来。” 颜晋楚起身走近芒棘几步,他身上的天竺藿香因为他的走动弥漫开来,对着芒棘柔情的一笑,“何必装傻。你成了离王妃后,但凡节庆盛宴你都要参加的。” “离王殿下此言差矣。”芒棘似不经意的让开几步,“我为何会成为离王妃?如今与我有婚约的是冰荒世子,我成为世子妃的可能都比离王妃大。何况,普天之下,我最不愿成为的就是离王妃。” 这句话彻底燃起了颜晋楚心中一直压抑的怒意,一触即发的对话在这一瞬后开始。 “你会嫁给冰荒世子?” “他拿出了婚约不是吗?这里的婚姻不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闻人芒棘,你会认同那份婚约?在你心中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你的行事哪会被这样的规矩所束缚。” “殿下说笑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且我与世子的婚约已被齐盛帝延后再议,如今没到谈论我婚事的时候。我自己都未曾真正了解自己,也请殿下不要说得好似很了解我一样。” “如此说来,你愿意嫁给他?那本王此刻就去禀告父王,现在就为你与冰荒世子赐婚如何?” “殿下这是成人之美?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多管闲事?” “闻人芒棘,你终究是不愿意嫁给冰荒世子的。那为何要让他与你同住。” 芒棘叹了口气,觉得这样斗嘴实在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名正言顺的看着,总比他住在隔壁,与现在境况差别不大我却监视不了来的好吧?” 微生武在附近重金买房的消息画汝早就告诉了芒棘。 此刻,颜晋楚的心情终于又好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自有办法让他无法与你相邻而居。” 芒棘觉得可笑,颜晋楚只是想利用她,接近她的用心比微生武还不如,凭什么来对她管手管脚,她冷冷一笑,“离王殿下通天本事,我自是相信离王能说到做到,只是——让微生武住在我的地方,我喜欢我愿意,离王殿下您管不着。” 颜晋楚走进芒棘,再无往日时刻保持的笑意,眼神森然而薄凉,他右手双指托起芒棘的下颚面对着自己,冷声道:“微生武?已经直唤名讳,看来仅一晚你们就已经处的不错。” 芒棘没有挣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此刻的眼神,“有人野心勃勃,他的心中只有权势天下,要看清最真实的他如同雾里探花。而微生武性格单纯直白,似乎和这样的人相处会更轻松畅快一点。” “闻人芒棘,此生你若要嫁只能嫁给我。”颜晋楚的声音更森冷了几分,墨黑的瞳似无敌的深渊一般仿佛能把芒棘吸入其中。 芒棘讥讽的笑了笑,直视颜晋楚,眼神中尽是不屑,“告诉我,离王殿下要娶我的缘由?” 颜晋楚一怔,所有的咄咄逼人都消失不见,话语被哽在喉间,无法说出口。 芒棘的不屑更甚了几分,缓缓道:“你可知道我珍视所有最真的情感。可是你——对我可又一分真心?我是普通女子,追求最无瑕的爱情,可你想娶我却是为了……” 接下去的话,芒棘没有说出声,只是口型分明——“帝位”。 权力巅峰上的人,心中也许早已没有情感,他们的所有情意都给了权和势,就算留有微弱的情和意,又有几分呢。 芒棘笑意朦胧氤氲,抬手去推开颜晋楚的手指,当他们手指相触时,芒棘感觉到颜晋楚微颤了一下。 颜晋楚看着女子如玉柔荑与他轻轻一触遍已分开,那触感冰凉似在提醒他这样的美好还未来得及去抓紧就面对着失去。 他齐盛离王,绝艳容貌,帝王圣宠让他从小就如同天之骄子,哪有不脉脉含情看他的女子?从来没有。 就算仅仅是被他利用,一样有许多人觉得甘之如饴,可眼前这个女子,他是有利用之心,但此刻更多了一份他不该有的真情。 他要她,不仅仅因为帝位。 甚至—— 帝位,他要;她,他也要。 原以为这两件事相辅相成,可看到女子不屑而又决绝的眼神,似乎把他的真情统统磨灭,有那么一些不甘,被误解的不甘。 可又无法解释……也许她说的对,自己也许有真心,但儿女情长怎抵江山社稷,怎抵这天下? 此刻两人都不再说话,颜晋楚的沉默让芒棘觉得心中沉重,如同寒冬雪季里的梅花,被沉沉的冬雪压抑着,这样的情绪让芒棘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算什么?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他默认了,所以自己在郁闷吗? 郁闷什么?为什么要郁闷?一时表面看上去与往日无二的芒棘心中很乱,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此刻心中的茫然无措。 “颜晋楚,我等有一日,你放下权势,心无其他,别无顾忌,纯粹真心的来求娶我。到时,君,游四方,妾,随浮沉。” 颜晋楚的心中苍穹似炸开一个惊雷,劈开夜空照亮黑暗却让一切因这一惊归于寂寥无声。 第三十三章 哪里才是梦 后花园此刻静谧,不起眼的墙角处一截靛蓝色衣袂一晃而过,而花园中的男女各怀心事,无人发觉。 …… 为了招呼这群大爷们,当晚在神暝府中办了一个小型宴席。 芒棘呵呵的笑,想着天潢贵胄的生活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日复一日的宴请,没完没了的交际。 宴席中一切都正常不过,唯独芒棘觉得微生武有些反常,他一改之前无脑大咧的行为举止,与人对酒谈话都表现出了特别的雅致,举手投足间更是把他的魅惑展现的淋漓尽致。 芒棘一直觉得她虽喜欢微生武的简单爽朗的性子,但总也会觉得那性子过于天真简单,和他阴柔魅惑的样貌实在很不搭调,简直就像是弄错了画风。 而今晚,芒棘觉得那张脸和他的举止终于毫无违和了。只是这人的样貌和举止搭配上了,却和芒棘印象中的微生武有些差别。 不过上位之人千面一人再正常不过。也许在皇宫中的宴,他到底压制了些真正的脾性。 就像离王,世人眼中他风流绝艳却残酷无情嗜血成性,齐盛帝眼中这乖儿子让他顺风顺水,芒棘眼中那人讨厌的紧…… 席闭终于送走了这一帮子大爷,离王告辞是最早的,开宴片刻他就借故离开,还引得其他人一片唏嘘,似乎在穿着八卦――离王见冰荒世子已经堂而皇之住进了神暝宫主府,他心里不好受…… 芒棘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 一天烦忙终于结束,画汝和以往一样给芒棘准备了一桶洗澡水,随后就退了出去,宫主洗澡非常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且宫主洗澡的时候是她反应最敏锐的时刻,画汝躲过各个角落,都被宫主发现。 芒棘泡进洗澡桶里,脑中想着自己对颜晋楚说的话,是不是自己脑子坏了,怎么会说那些话。虽知道这种男人把权势天下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可现在不是该关心他会怎么的时候,而是该问问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那不经大脑的话,难道就是自己心底深处潜意识最真实的想法?天啊,自己被美色诱惑了吗?这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男友林峰。 芒棘把自己浸在浴桶之中,憋住呼吸,短暂隔绝与这个世界的接触,穿来才多少天?自己就已经变心了吗? 温水盈盈波荡,芒棘闭眼沉浸其中忽觉得世间一切都飘渺无依,脑海中离王的模样也渐渐模糊……憋太久,脑缺氧了吧。 终于憋不住了,芒棘从水中冒出,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张阴柔俊美好似小白脸的面孔。芒棘一惊,她一直觉得洗澡是很私密的事情,所以洗澡时连画汝都不能待在她的身边,没想到走神竟连有人跑到了浴桶边都没注意。 “啊!”因为已经看到来人是微生武,芒棘的叫声只是表达惊讶。好在浴桶里全是花瓣,其实看不清水里的芒棘,不过她还是环住胸口,稳定心神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微生武往旁边踱了几步,坐到了芒棘的榻上,脸上是笑。 芒棘看着这笑觉得和平日里的微生武不同,微生武的性子简单近乎直接单纯,就连笑也一直阳光灿烂,很多人表面在笑,眼神和内心都没有笑,微生武不同,若他笑就真的是在笑。 但此刻他的笑却显得诡异而魅惑,仿佛就在这一刻,他学会了利用自己皮相,知道自己怎样的神态才最具有致命诱惑。 微生武怪笑一声,“我想进来便进来了。如果你是想问门口那个女侍卫,她根本没有发现我进来。” 芒棘看人一向入微,她与微生武接触虽然不多,但此刻的微生武从行为动作到表情谈吐都和原来的他相异甚大,她立刻有一些警惕,古代有能乱真的人皮面具,难道此人是由别人假冒的? 此人可以轻松进入她的房间连在门口的画汝都未发现,如果他意在对她不利,根本不用假冒任何人。她刚蒙在水中的时候,够此人杀她一百次。 大惊之下的芒棘表现出最大的冷静,她决定装作不知,免得打草惊蛇,“微生武,就算你找我有事,深夜你进入我的房间已属无理,更何况我在……现在请你出去。” 微生武又是邪佞的一笑,像极午夜绽开的妖异曼陀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又没打算做什么,你何必那么紧张。” “算了,看你这么紧张再泡下去水就要冰凉,明日若病了就是我的罪过,我还是先走了。”这个时候微生武的笑又好似平日里一样带了点俏皮,随机转身便真的离开了。 芒棘突然有些糊涂,这个似乎还真是微生武。好像晚宴的时候他已经给她这样的感觉。不是没听说过有人在皇帝面前刻意装的愚笨大条,难道微生武也是因为离开皇宫释放了真性情? 不过也是,身在皇族高位的人怎可能真正简单?就算生性单纯不愿争斗,争斗也会自己来寻你。 皇族,从来不是一个能让人单纯的地方。 她的目光跟随着微生武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不过她隐隐听到来自微生武不满的小声嘟囔,“……眼光……不过如此……伤心。” 确定微生武真的离开,她才放下心来,赶紧离开浴桶披了浴袍,不过还是打了寒颤,天气冷,桶中的水确实凉了。 画汝进来收拾浴桶时,告诉芒棘一件说大不大,说小却又挺严重的事――他们与闻人逐的联络中断。 之前知道闻人逐是临时有要事才不得已离开盛京,不过他一直保持着与画汝的联系,并给过画汝明确的提示,每日亥时都会传来他的飞信,可现在亥时已过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芒棘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飞信就是飞鸽传信或者派个人送信,这又不是手机短信,说几点发就会几点到的,她安慰画汝,“会不会只是事情太多,三哥忘了而已?” 画汝的表情已经有些担忧,语气淡定的推翻芒棘的假设,“不可能。若实在有事耽误,今日副宫主也会在亥时的飞信上告知属下以后通信时间的改变,也绝对一声不响的改变约定的通信时间。” 画汝想了想又道:“宫主当时嫌麻烦把事都交给副宫主,神暝宫与我们的联络也是由副宫主单线负责,现在我们连神暝宫的情况也一无所知。” 芒棘觉得画汝说的第二件事不是什么大事,神暝宫大事小事不断也太平了那么久,也不会在这几日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倒是闻人逐,他到底去干什么了?照画汝的说法,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出事了所以无法通信。 “画汝,派些人联系附近的神暝子弟,务必找到三哥下落。” “属下遵命。”画汝一向是效率王,汇报那些事的时候已经把芒棘的床铺好,“宫主早点休息。” 虽然芒棘担心闻人逐,但是她总觉得闻人逐对付一切都该游刃有余,这个三哥是万能的,会出什么事?不会的,通信一定只是因什么事耽搁了而已。 看画汝已经在为闻人逐的事烦恼,芒棘觉得刚才微生武进她房间的事还是先别说了。 想着白日那些各怀心思来祝贺的人,担心着闻人逐,又思考着之前来的微生武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一会儿,芒棘便困乏的睡去。 …… 冷天时候的夜格外漫长,同样的这时夜里的被窝格外暖和,芒棘此刻正做着梦,一直追的文更新了,她很想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想赶快点进去看下面的精彩内容。 “宫主――”纠结的叫声。声音的主人似乎既希望把睡梦中的人叫醒,又怕自己叫的太大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芒棘的梦被这轻柔的叫声叨扰,梦中的网络出了故障,点进去却久久不见网页刷出来。 “宫主――”又是一声。声音更大了一些,纠结的情绪依旧还在。 芒棘在梦中f5了几次都不见网页刷出来,一气之下伴随着那纠结的叫声便醒了过来。 “宫主――”第三声,那是画汝的声音。 芒棘看向唯一的窗,一片漆黑。画汝不会无故三更半夜来叫她,她起身坐在床上,愣愣的,觉得刚才的梦里才是最真实的世界,而现在的自己却像是在做梦。 她自嘲的笑笑,对外问道:“何事?” 画汝一向淡定的声音犹豫的回答:“有客来访,属下要为宫主梳洗。” “进来吧。” 画汝进来手脚利索的为芒棘梳理。 芒棘揉揉眼睛,“画汝,现在什么时辰?” 画汝利索的帮芒棘穿衣,“还有一刻就到寅时了。” 芒棘挠挠脑袋,“画汝,哪位客?” 画汝利索的为芒棘梳头,“秋月山庄少庄主秋时月。” 芒棘转转眼珠,“画汝,具体一点。” 画汝利索的把最后一丝头发梳起,“在神暝宫时,宫主说他小时候抱过他的那个。” “哦――”芒棘恍然大悟。 第三十四章 汝甚屌家可知? 芒棘恹恹的出现在会客厅,发现一帮侍卫个个精神抖擞,还有一个同样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男子正坐在位置上品着茶。 看到芒棘出现,那人眼神一亮,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躬身道:“见过宫主。” 芒棘有些呆滞的“呵呵”一声,当然这呵呵的含义暂时还只有她自己懂,“秋少庄主,这么——早,有何要事?” 秋时月没有感觉到有何不妥,只觉得此刻这位神暝宫主睡眼惺忪笑容呆萌还真显得有几分独特的味道、 他摆出自以为最俊俏的盈盈一笑,“在下听说宫主会在盛京住一段日子,暂时不会回墨江,二十七日的拜贺江湖门派都会来到盛京,而在下心念宫主,得到消息便日夜兼程赶来,还打听了不少人家,终于才在今日赶到盛京得见宫主。” 芒棘看这位秋少庄主还得瑟的很,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辰跑到人家家里叨扰别人睡觉做美梦看更新的文是一件很过分的事,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日夜赶来,怎么,还等着发朵小红花给他嘉奖一番吗? “秋少庄主啊,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 秋时月略微一想,答道:“此刻估摸着已到寅时。” 芒棘暗骂,原来这位朋友是知道时间的,那还这个时间跑来,“秋少庄主原来是夜游神,喜欢这个时间去拜访别人?” 秋时月‘咯噔’了一下,不过他可是秋月山庄的少庄主,身份尊贵,年轻有为,样貌英俊,他无论何时出现在别人府上,都是别人的荣幸。而且现在他仍没有放弃嫁给……哦不,是迎娶芒棘的想法。 可他还是忽略了,眼前的女子身份比他更尊贵,年龄也更小,样貌么……男女有别,没啥好比的。 他想着自己平日里是怎么哄那么爱慕他的女子的,俊逸的一笑,“时月实在思念宫主,便顾不得时辰,只想尽可能早的出现在宫主面前。” 说完他迷离的双眸深情的看向芒棘,平日里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眼神掳获了不少女子芳心。 芒棘目瞪口呆,提起精神打量着秋时月,这男子其实也样貌堂堂。只可惜,先有闻人逐,颜晋楚,后有微生武,这位秋时月就显得有一些普通,再加上因为他这样的突如其来,芒棘不容被打断的梦被生生打断了。 她叹了口气,“秋少庄主,你这么牛叉你家里人知道吗?” “……嗯?”秋时月一脸迷茫,却还是保持着笑。 芒棘心里感叹,哦,古人听不懂这句,灵光一闪,换了一句,“秋少庄主,汝甚屌家可知!” 秋时月一脸愕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一靛蓝色衣袍的男子悠然出现在会客厅,往他面前一站,“这个时辰有客?宫主行事果然特别。” 看着微生武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的出现,芒棘眉毛一挑,开始思考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精神,好像就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于是她决定缕缕头发,好让自己也看起来精神一些。 秋时月愕然的情绪更甚了几分,马上在心中盘算,此男子的样貌似乎更胜我一筹,他是何人?神暝宫主的属下吗? 宫主在看到这男子后缕了缕头发——秋时月也算情场高手,万花丛没少飞。女子在什么情况下会缕头发?在她在意的男子面前会缕。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离王,不过看着男子样貌不俗,难道是宫主养着的…… “这位是?”秋时月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不过出于礼仪还是双手抱拳问道。 芒棘懒懒开口,“他是……” “芒棘的未婚夫婿,冰荒族世子微生武。” 芒棘满头黑线,苦叹自己到底没睡醒,平时口齿伶俐,此刻就硬生生比微生武慢了一拍,她当然不在乎秋时月这种人的看法想法,可却还是由心的不想让微生武说出那个‘未婚夫’的身份,结果还是被说出来了。 秋时月一张俊脸这些彻底僵住了,微生武十五字的回答饱含的内容已经很多很劲爆。他虽是江湖中人,对冰荒族也是略知一二,‘未婚夫婿’是什么意思他也听得懂。 只是——宫主已经同‘未婚’夫婿住在一起了吗? 真的是未婚吗? 秋时月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那离王殿下怎么办,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 虽然芒棘很不愿意微生武以她的未婚夫自居,可是如若这样能赶走一些类似秋时月这样的人,她也乐见其成,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没法挽回。 这晚的的秋少庄主深夜拜访事件在微生武出现后,伴随着秋时月的呆若木鸡轻飘飘的结束了,让芒棘得以继续去睡觉。 在离开前,她还很好心的吩咐画汝给秋少庄主安排客房。画汝接到命令,很淡定的把秋时月安排在微生武的隔壁,既然他们都对宫主有意思,那么住的近一点,还能交流心得体会,不是么。 不过此刻冰荒世子微生武还不知道这么一茬,他正兴致勃勃的跟着芒棘,并表示一定要送芒棘回自己的屋子,因为芒棘看起来‘困乏无比,也许会在回屋的路上昏睡过去’。 本来芒棘确实挺困的,不过被秋时月这么一闹,过了困乏的点,睡意便淡了很多。再看看身边殷勤的微生武,似乎又和之前在她洗澡时进她屋子的微生武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才是芒棘眼中微生武该有的行事模样。 那之前——到底是……? “微生武,今日晚膳用得如何?这里睡的还惯?”芒棘也想直接一点的,可她实在无法直接的问‘微生武今晚我洗澡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进来’。 微生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表情还有些尴尬,说话很不自然,“晚膳不错,睡得也不错。” 芒棘自然看得出微生武的反常,而这反常和之前的反常又不同,她灵光一闪,小心的试探道:“晚膳后若想散步消食,后花园虽然不大,但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是让你住在这里,不见意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可你今天选的地方……实在不是很方便。” 她故意说得欲言又止,像看看微生武的反应。 微生武突然停下脚步,木然的看着芒棘,神情间有些犹豫和无措,他本就殷勤的靠近芒棘,但也一直保持有礼的距离,此刻他走得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问道:“我……在哪散步?” 芒棘看到他精彩的表情,有点好笑的问:“难道你忘了?” “我——”微生武说话难得的吞吞吐吐,但是他的神情中却内容丰富,像是在做着强烈的挣扎。 不知怎么的,看着微生武纠结的神情,芒棘生出一丝不忍来,默默的在心中为他解释起来,或许他也想到自己曾在她沐浴之时进入她的房间,无论性子如何放荡不羁,他也是尊贵的世子,自幼的礼教也让他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是多么荒唐。 不过这样的善良是一晃而过的,她又了解微生武多少?了解这个世界多少?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占着一具地位不低荣华富贵的身体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她’,很多事她还是要以自己的处境来面对,近在咫尺的人,她怎么能不了解清楚。 芒棘笑了,如夜空中月光皎洁,她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了最劲爆的话,“你在我房间晃悠了一圈——哦,当时我正在洗澡。” 瞬间,在这如银月光之下,微生武的耳根至脖颈红了一大片,“抱,抱,抱歉。晚膳时喝多了,一,一时迷糊,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发生。我……酒未醒透,先回房休息。” 芒棘看着微生武近乎逃跑般的离开,摸着下巴思索,可疑,实在可疑。怎么他一脸帮别人顶了罪的委屈和难堪呢? 难道那个人还真不是微生武?只是这里谁有本事让冰荒世子来顶包。 …… 接下来的几天,一向不能在芒棘面前露脸就不痛快的微生武竟然有躲着芒棘的趋势。 好在齐盛帝赐的神暝府够大,芒棘也在寻找闻人逐的踪迹,还要重新建立起和墨江神暝宫的联系,于是忙得头头转的她也没空去搭理微生武。 这天芒棘好不容易得空在后花园中小憩片刻,画汝还趁着这点时间汇报着,“鹏德县的神暝子弟传信来说副宫主曾出现在那里,不过这消息该是两日之前的。当时副宫主并未和他们接触到,只是那里的子弟无意中看到过而已。” “鹏德县?”芒棘低喃,这地方她记得,当初从墨江来盛京还曾路过那个挺繁华的县城,特别那鹏德县的县令长得很像龟仙人,让芒棘在众多大中小城市里牢牢记住了鹏德县。 随后芒棘又问:“与神暝宫联系上了么?” 画汝面露意思羞愧,“还没有。” 说完又有要下跪请罪的趋势,芒棘眼疾手快的一拦。 画汝眼光微闪,继续笔直的站在芒棘身边,静静的看着她,等她的吩咐。 第三十五章 杀机 芒棘不置可否的点头示意知道。 现在她消息闭塞怪不得任何人,倒是只能怪她自己。当时来盛京时带的人就不多,而她还偷懒的把事情都交给闻人逐,现在闻人逐不明去向,她派了不少人去寻,身边可用的属于她神暝宫的人就更少了。 要和墨江神暝宫重新联系上,看似一件很简单容易的事,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困难重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芒棘现在是孤立无助的,联系又不能用飞鸽这种不靠谱的东西,铁定需要可信的人去送,可身边的人手又实在有限,画汝也不同意让人都离开而置芒棘于险境。 最后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重新联系上,就这样还暴露了神暝宫在盛京的几处势力范围,因为他们实在需要人手。 总之麻烦得很呐。 芒棘正烦恼着,突然看到靛蓝人影飘进了后花园,只是那人影看到园中的芒棘后一怔随后低头当没看到,转身离开。 这几天忙得没空吃没空睡的芒棘终于在这一刻想起了这位住在她府上的冰荒世子,同时一并想起了那次洗浴事件以及这位世子几日前就开始的各种反常。 那件事芒棘并没有告诉画汝,怕画汝知道了又是一番狠狠自责求降罪,到底她也没出什么事,之后也没有再发生这样的事。 可如今她便想起那日微生武似乎说他进来连门口的画汝都不知道―― 芒棘对着画汝亲和的笑笑,先让画汝明白接下去她要说的话只是随便聊聊,不用紧张,确定画汝接收到这个人畜无害的笑,芒棘才悠悠道:“最近冰荒世子都做了些什么?” 近日虽忙得很,但画汝对宫主的安全问题一向最为重视,更何况这个和宫主住在一起的‘纯外人’呢,对于这个问题她自信满满而淡定,“世子每日睡醒便出去闲逛,通常用了晚膳才会回来,且又在盛京买了两处宅子,一处离神暝府较近,一处较远,都已经开始修缮。” 芒棘迷茫着喃喃自语,“嘶……两处宅子?他买房子想干什么?”她觉得自己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微生武到底想干什么。 “画汝,以你看来,世子的武功如何?” 以为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画汝看人的功夫还是很准的,她很简单的归类,副宫主、离王、离王的那个鬼魅护卫武功在她之上,芒棘的其他护卫和一些阿猫阿狗武功在她之下。 在画汝的眼中只有两个分类,芒棘也问过她,难道就没有一些可以打的不分输赢不相上下的对手?画汝的回答是彪悍的,“与属下不相上下的,属下绝对有信心打赢他们。” 芒棘当时想,好吧,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彪悍的女护卫格外给人安全感。 可现在,芒棘的问到微生武的武功如何,画汝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犹豫了纠结了,而且看画汝神情,有纠结成麻花的趋势。 芒棘难得看到麻花画汝,更是好奇了几分,“你看不出?” 画汝继续纠结麻花中,半响犹犹豫豫的开口,“其实看世子走路步伐,他该是不会武的……” “啊――?”芒棘不可置信的,无法控制的叫了一声,这一声让本来就说的很犹豫的画汝已经,更犹豫了了几分。 不过秉承着一切都要向宫主交代仔细的原则,画汝还是继续道:“世子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有一些从不露面的暗卫一直跟随着他。且副宫主是见到世子后离开的,也就是说副宫主也确定由属下保护,世子不会对宫主产生威胁,由此也可以推测世子确实不会武。只是――” 芒棘听到这个‘只是’,挑起眉毛,她知道她真正感兴趣的内容应该就在这‘只是’之后。 “――只是,不知宫主是否还记得世子来神暝府的第一天。那日宫主同意他留下,他曾越过属下走到宫主身边,表示要和宫主一起去查看房间。属下在宫主身边,从未有过一刻懈怠,看似属下很随意的站在宫主身边,其实却是有讲究的,旁人要通过属下接近宫主并非易事,而世子他竟然……只此一次的显露让属下实在看不透……也许那日真是属下的一时晃神?” 芒棘不会武也知道高手的气息步伐都与常人不同,以画汝的武功,纵使高手会掩盖气息调整步伐也不可能让画汝纠结犹豫疑惑那人到底会不会武功。毕竟画汝自己也已经是一个高手。 此刻她在犹豫一件事,要不要把微生物那日闯她房间的事告诉画汝。若微生武能另画汝不知的进入她房间,而画汝又感觉不到他有武功,那么微生武的武功到底有多变态。 有一个可怕且荒诞的想法从芒棘的脑中闪过,不过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她自嘲的笑笑,那怎么不可能。 “画汝,今天我们放自己一天假吧。来盛京那么多天,我还从没有好好的到街上去走走看看。” 画汝对芒棘的命令向来唯命是从。 芒棘眼里有难以言喻的笑意,她觉得该去去看看微生武新买的两处宅子。 微生武的这个举动的真正意义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只是买两栋房子,他一个冰荒族世子还不至于特意来盛京炫富。 难不成他想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房子买两栋……结果蹭在她家,然后都空关着? …… 盛京为齐盛帝都,与山美水静的墨江完全是两种风格,两股韵味。 逛街向来是女子心头好,芒棘原来也很爱的,无论是出去逛商场还是网上逛淘宝,她都一样开心。 这样一想,自己穿到这里后,还真没有逛过。今天既然放了自己的假,自己在这里有的就是钱,自然要买东西买到手软。 在画汝的指引下,芒棘很快就看到微生武那处离她的神暝府挺近的宅子,工匠们在中规中矩的修葺,屋子处在闹市,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芒棘却从工匠中无意的对话中听到,买主在这一代求购府宅已久,却一直没人肯卖,最后价格高的离谱也求而不得,据说是一个极有权势地位的人有意无意的阻挠。 最后能买到这家,还是因为这家的主人其实常年不住此处,结果外地产业破产才想到自己这栋宅子,一回来还没遇上权势地位极高之人倒先遇上了天价买房的买主,于是才促成了这买卖。 那原本的屋主一卖,有了资金,又火速离开盛京,回去扶植自己破产的产业去了。 芒棘挑挑眉,极有权势地位的人――“我自有办法让他无法与你相邻而居。”颜晋楚的那句话突然就这么冒了出来,呵呵,极有权势地位的离王殿下不知此刻在做些什么。 既然这宅子除了买下的金额和有权贵阻挠外没什么特别,看来有端倪的就是那处比较远的宅子。 从熙熙攘攘到偶有人烟,芒棘才感悟到那处比较远的宅子到底有多远。她都看到小树林了有木有!这能叫‘较远’吗?这分明是很远。 这时,有一群人向芒棘相对而来,其中一身着靛蓝色长袍的男子看到芒棘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芒棘看到他,也愣了一下。 怎么有一种妻子意图窥探丈夫秘密,结果与丈夫在秘密之处巧遇的尴尬之感呢?而微生武的表情也像被芒棘抓奸了一样…… 因两个主要人物都在尴尬中,他们的手下自然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两群人都无声的沉默着。芒棘和微生武心中都在想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局面。 结果有另一群人‘好心’的来打破他们的僵局。 一群黑衣人凭空从四面八方出现,个个蒙面且手持刀刃,像极了在虚空中绽放的黑色郁金香。 “宫主小心――”随着画汝一声大喝,芒棘清楚的看到那些人正是冲她而来,画汝拔出剑为芒棘挡下一击,随后便只传来‘叮叮当当’刀剑碰撞的声音。 一场厮杀在无声中揭开帷幕,芒棘这才注意到,有一群身着玄青色劲装的人也加入了厮杀,他们是帮着画汝的。 原来,她也有暗卫一直跟在身边。 对芒棘相对而站正在不远处的微生武在这些黑衣人出现的那刻更是愣得不轻,而他周围的侍卫一个个严阵以待把他护得跟结结实实。 “他们的目标是芒棘,保护神暝宫主。”微生武一声令下,那些侍卫没有犹豫,留下三人围在他身边,其他几人也参与进了厮杀。 微生武慌忙走近,一把把芒棘拉到自己身后,“我――”他的脸一红,“我不会武,但他们休想越过我来伤害你。” 芒棘一怔,怔的原因太多,有微生武这话带给她的疑惑和震撼,也有面对杀手的束手无策。她穿越至今,这是第一次真正的面对死亡,最没有反转余地的死亡。 暗潮汹涌,阴谋诡计她能凭着自身的一些小聪明一一逃过,可面对武力的厮杀,面对闪着白光的刀刃,她知道,如若这些刀刃向她劈头而下,她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第三十六章 你跳,我跳 这群黑衣人竟然都是个个身手不凡,看来有人想极了芒棘的性命。 随着时间推移,黑衣人却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还在源源不断的杀来,他们的目标是芒棘,自然每个人都寻着机会来杀这个真正的目标,于是就连微生武身边的三个侍卫也被逼加入厮杀。 不过当他们也无奈开始动手后,从暗处又出来了几个人保护在微生武身边。他的暗卫也被逼出手了。 不断有人杀过来,微生武身边的暗卫也陆续加入战斗,每次他身边的人加入厮杀,便会再有人从暗处出现,保证他的身边总有至少三人护着。 最后,微生武的身边只剩一人,但也没有人再从暗处出现,芒棘明白,微生武的暗卫已经全部展现在人前了。 黑衣人还在不断增加,芒棘觉得微生武能为她到这一步也已经够了,她不能让他有危险,对最后一个暗卫喊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带世子走。” 那人自然也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微生武牢牢护在芒棘身前,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那护卫面露犹豫看向微生武,微生武回答的刚毅果决,“我不走,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做到。哪有男人扔下自己的女人先逃命的。” 芒棘承认这一刻的微生武很man很有腔调,但是现在哪是逞能的时候,他身边最后一个暗卫都被逼加入厮杀,他还是没有任何一点犹疑的挡在芒棘身前。 黑衣人们不是傻子,很清楚的看到他们此次手无缚鸡之力的目标正被另一个同样没功夫的男子护在身后,谁都知道那两个雏十分好杀,只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一剑过去,他们两个都玩完。 只是两个雏虽然一看就知道很好杀,雏的属下们都不简单,他们始终无非真正靠近两个好杀的雏。 他们接到此次刺杀命令时也明白这一次的刺杀并不简单,对方可是武林至尊的神暝宫,他们的目标是芒棘但是也却不会投机取巧轻视这些护卫。 芒棘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丝丝凉意,那是阴森的杀气。 连她都能感觉到,这人散发的杀气该是多么强大,芒棘慌忙中回头,看到一黑衣人正手持长剑向她缓缓走来。 这人与其他黑衣人不同,身周环绕着的气息仿佛就是一场无声的肃杀。微生武也发现了此人的威胁性之大,想换个角度挡到芒棘身前。 芒棘觉得今天一切本就冲她而来,她绝不能连累其他人。特别是若易地而处,她也许不会帮微生武到这个地步――在她能力范围内,她帮。如若到此刻情形,她会选择先撤,她和微生武到底不是很熟。 正因自己的想法,再看微生武在这一刻还想帮她挡剑,她的罪恶感就出来了,她从未有过那么灵巧,把要挡在芒棘身前的微生武又拉了回来。 就在她和微生武这么拉来拉去纠结成一团的时候,那黑衣人的剑已经如期而至毫不客气的刺了过来。 被杀时哪由得你们谦让,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就一起去死。 芒棘与微生武的拉扯赛中,最后微生武以身为男人虽不懂武但力量比身为女人的芒棘大,把芒棘拉在身后。 剑刺了过来,穿透了微生武的肩胛还刺中了芒棘的左臂。 剑穿两人身体,那黑衣人用力一拔,鲜血四溅,芒棘和微生武的侍卫都想赶过来,却被正在对战的其他黑人拖住无法分身。 微生武没有在意自己贯穿肩胛的伤,马上回头查看芒棘,当看到芒棘血肉模糊的左臂,他的眼中流露出无比伤痛的神情,甚至有些崩溃和自责,就像在怪自己名字叫微生武,为何不能武。 “你――受伤了……”微生武因为极度的痛苦声音也微微发颤。 黑衣人的第二剑已经瞄准了微生武的死穴,他很清楚,这两个雏都好杀,既然这男子爱逞英雄,那么就先杀了这个麻烦的男人。 芒棘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剑,她不忍看的,却又不想相信她和微生武的命今日就会结束在这里,她不甘心,圣贵妃不是说她是帝星吗?帝星这么容易就会死吗? 帝星这种主角身份应该开挂不应该挂。 她迎接着死亡,没有注意到微生武的神情起了诡异的变化,妖魅的笑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随后刺过来的那一剑连带着那黑衣人一起被弹开。 所有人都一愣,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这里,却只看到受伤的男女站立那边,树影斑驳,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微生武丝毫不顾芒棘的目瞪口呆,先是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肩胛伤口的血流得少了些,随后皱着眉头看着芒棘的左臂,“你受伤了?” 芒棘有点愕然,这话方才微生武已经说过一次,但这一次不但语调和前面一次完全不同,而且还是一个问句。 这时又有一个黑衣人杀了过来,微生武不屑的瞥了一眼,对着芒棘一笑,“有人杀你,你打不过可以逃。” 芒棘还没来得及第二波目瞪口呆,就被微生武一把拖走,开始了莫名其妙的逃命。 要被杀的正主逃开,要保护的人离开视野。原本在原地打的难解难分的两波人终于按捺不住,边打边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靠近。 芒棘被微生物拉着跑了良久,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悬崖,她心中冒出‘狗血’一词暗叹不好。同时想着微生武把刺伤他们的黑衣人弹出去的画面――微生武不是不会武,刚才那是打鸡血了? 随着黑衣人与护卫的靠近,厮杀在他们面前继续进行,身前的刀光剑影如同方才,不过这次不用担心身后有人偷袭,因为身后就是狗血的悬崖。 看来此次黑衣人的组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芒棘命断今日,黑衣人数量之惊人,候补之迅速,让只是出来看自己宅子修葺进度的微生武、只是出来逛街购物顺便看看微生武宅子的芒棘以及他们的护卫措手不及,谁都想不到一次临时的外出,引来那么夸张的刺杀。 到底有多少杀手,到底这些杀手为这不经意的刺杀准备了多久。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的护卫人数有限,而黑衣人却源源不断,当一部分黑衣人缓缓靠近两个雏时,芒棘看向微生武,寻思他还能不能再打一次鸡血爆发一下小宇宙。 此刻的微生武也许有这个能力,却似乎并不想展现在人前,他对着芒棘妖娆如曼陀罗的一笑,声音平淡空灵,“你想被他们杀死,还是跳下身后的悬崖,于不可能中寻找活下去的可能?” 芒棘想着自己穿越来一个月不到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同时自我安慰,说不定这一跳就能最快捷的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不济不是说芒棘本尊是猫妖附体,说不定她现在一死,等下天一黑她就又活过来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回到齐盛帝御赐的神暝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些乐观的想法只是让芒棘觉得去死也不是那么不好的事情,看着身边妖娆美男微生武,想着自己死前身边还有如此绝色,也算死得其所,不过她还是想满足一下――也许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恶趣味。 芒棘一笑,这一笑让万物失去颜色,让空气不再流动。谁在死前不惧死亡,还能笑得如此温婉? “我跳,你跳吗?” 微生武看到这样的笑放佛落入氤氲的迷雾间,他看不透此刻这个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算什么愚蠢的问题,不知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玩味,他答: “你跳,我跳。” “原来――这感觉这么美好……”没想到坦泰尼克最经典的对白出现在她生命的尽头,且毫无违和感。虽然回答她的那个人,满脸戏谑毫不深情。 这些黑衣人要的是她的命,她今日逃不过一死,但绝不想连累他人,这别人不但有眼前的微生武,还包括画汝,还有那些为保护她而不顾自己性命的侍卫。 够了……都够了。 也许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她对着微生武又是一笑,“如果只需要一个人死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非要多死几个。我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就好。你们――还是尊贵美艳的冰荒世子。” 说完便纵身一跃。 靛蓝色衣袍的男子在这一刻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女子在这事上会突然那么雷厉风行,说跳就跳。 下意识的伸手也及不上她跳崖的速度,一抓只抓在虚空之中。 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女子,对,只是玩性大发后的卑劣试探。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特别。他的确有不想显露人前的东西,可若是为了保她的命,他还是愿意勉为其难的,就算是为了‘他’。 可现在,那女子就真的这么跳了。跳前那一笑像极了悬崖边绽放的雪莲花,明澈清透,直入他的心。多少年来,从未有人真正进入他的心,他可不是他那简明单纯的弟弟。 还有,那女子跳前那句话……他自嘲的一笑,跟着跳了下去。 她跳,他跳。 ――他答应的。 第三十七章 论跳崖的存活率 “宫主――”画汝凄惨的叫声回荡在盛京这片荒芜的野外,她手持宝剑爆发了所有能量杀出一条通往悬崖边的血路。 画汝木楞的看着芒棘跳下去的方向,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中用,为什么自己无力保护宫主?她要跳下去――生,她是宫主的贴身护卫,死,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她也要站在宫主的身边。 …… 悬崖上的黑衣人们见暗杀对象已经很识时务的跳崖,这悬崖深不见底,放眼望去峭壁间没有任何可以缓冲一下的小柳条大树枝,掉下去必然尸骨无存。 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务必死要见尸,并且要把尸体呈现在主上面前。 他们必须去崖下寻找芒棘的尸体,就算只剩渣渣子,他们也要找到。黑衣人早已无心恋战,只是微生武与芒棘的侍卫们怎可能放过他们。 先前那个成功刺伤芒棘与微生武的黑衣人应该是这群杀手中比较有地位的一个,他一边挡住冲他而来的攻击一边道:“此刻他俩已经跳落山崖,你们何必与我等再苦苦纠缠,难道不下去找找他们的尸体?” 前一刻的刀光剑影,这一刻的寂寥无声。 神暝宫众人看向悬崖边。 悬崖边一个娇弱的身影此刻格外显眼。她没有听这边的动静,毫不在意的起身,那姿势是要跃下去。 她所处位置已是崖边,神暝宫众人根本来不及去拦,就在叹息一个生命又将就此陨落时,一个快速而而沉寂的身影出现在那娇弱身躯之前,生生拦住了她。 画汝没想到会有人能拦住她,抬头一看,这是当初在神暝宫睡巨型葫芦的那个人――离王的护卫易昭。 再往后看去,紫棠色披风在刚入冬的寒风中格外炫目映衬着披风主人绝艳的脸庞。 画汝从未承认过任何一个人是宫主的夫君,此刻她看到离王颜晋楚,从不流泪的她眼泪却无声的落下,“你不是一直纠缠着宫主,以前把神暝宫当作你离王的后花园,如今宫主出事之时,你又在何处。你此刻前来又有何用,宫主已经……” 紫棠色披风下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衣袖,衣袖下的手腕剔透如玉,那手腕轻轻一挥,声音冰冷,眼神森凉,“全杀了。” 关于齐盛第一人的传闻,不但风流绝艳,更残忍嗜血。他身后的亡魂遍布整个天下。 黑衣人很多是吗? 盛京乃天子脚下,黑衣人再多能多过皇家卫队吗?毋须多好的战术,毋须多高的武艺,人海就够淹死他们。 一时间,这片荒芜到只剩黄土的大地瞬间变成流满鲜血的修罗地狱。神暝宫众人及冰荒族的卫士看到离王手下这样的杀人方式皆是一愣。 “不留活口拷问主使吗?”神暝宫呆愣的众人中,有个人呆愣的说了一句,随后猛的意识到此刻自己这样质疑那杀神的决定,他也活得不耐烦了吗? 颜晋楚看着一个个如黑色郁金香的人们在血色中凋谢,嘴角勾起可怖的弧度,毋容置疑道:“把闻人芒棘给本王找来,本王要亲自问她――这悬崖当真那么好跳?” 一边的画汝抹去眼泪,定定的看了颜晋楚一眼,随后拔起身边的宝剑缓缓插入刀鞘。 这个人,他坚信宫主还活着。 那她为何不信? 神暝宫关于宫主的传闻她不是没听到过。闻人芒棘是猫妖附体有九条命――她从未信过也没在乎过这样的传言,只是此刻她真希望宫主的确有九条命。 与其跳下去难辨生死,不如去把宫主找回来。 …… 深不见底的深渊悬崖,跳下去后,活着的概率是多少? 若芒棘和微生武两人双双遇难,那便是零生存;若他们中有一人活着,概率马上提升为百分之五十;若这两人都逆天的活着,这悬崖一定羞愧的不好意思称自己为深渊。 不过还好,这两人虽然都活着,不过都活得不太好,而且他们没在崖底,只在悬崖中段。这悬崖因此不用太羞愧,暂定从此崖跳下去存活率:百分之七十五。 芒棘看着伤痕累累的微生武,再看看除了先前左肩那一剑之后便没有受过别的伤的自己,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怎么知道微生武这家伙会跟着跳下来,还展现出了极好的轻功,可是这悬崖峭壁的又没有地方让他借力落点,他又要抱着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芒棘。 在看到峭壁上有一个自然形成的峭洞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摩擦在峭壁之上当刹车用,最后跃进了峭洞里。 他因为身体和山体亲密的摩擦,大伤小伤斑驳纵横。芒棘因为被他抱着护在胸前,毫发无伤。 说实话,芒棘很感激,很感动,这样的情绪让她无措,她捂着自己还在噗噗流血的左肩,最后挤出别扭的笑,憋出一句:“还好还好,你辉珠明月的容貌完好无缺。” 靛蓝衣袍的男子看着这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女子,嗤笑一声,“我怎么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芒棘心中大喊冤枉,面上不气不恼,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护得她完好如此,他自己却如此狼狈,现在该知情识趣点,于是她慢慢解开自己身上最外层的锦衣玉袍。 男子看着她的动作挑起眉毛,芒棘却恍然不知的继续解衣裳,古代女子的衣服最麻烦的是一层一层又一层,不过此刻芒棘最满意的也正是这些层层叠叠的衣服。她脱下外面的锦袍,里面是一件白色纯棉里衣。 已是初冬天气,画汝怕芒棘冻死一般,给她穿的很多,就算她多脱几层,她也能肯定这位冰荒世子什么也看不到。 她脱下那件纯棉里衣,打了个寒颤后赶紧把外面的锦袍披上,心想画汝是爱自己的,果然好冷。随后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 男子这时终于明白了女子的用意,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这是大户小姐会做出的事情吗?就算眼前这女子出生在武林世家,可也从小不跨出家门…… 且女子贞洁于她一生都十分重要,虽然自己与她已有婚约,但是她心底根本没有想要嫁给他的意思,且齐盛帝多番阻挠,最后这门亲事是否会成还是未知之数。 她就这样当着他面脱衣服? 芒棘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有一次就这么随意的披着衣袍出现在闻人逐面前,当时闻人逐就好像见到个光着身子的她似的。她是现代人,哪有那么夸张。 她一直在想,穿越到这里的夏天该怎么过,难道还把自己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那么她可真的要变成木乃伊了。 靠近男子身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芒棘甚至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看着他肩胛处的贯穿伤,她轻叹一口气,道:“解开衣服,我给你稍稍包扎一下尽量避免细菌感染。” 男子没听懂‘细菌感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从的解开衣服。精巧的锁骨,白玉的肌肤本该让芒棘惊艳,不过此刻却因为伤和血变得狰狞。 芒棘先用撕碎的棉布擦拭伤口周围,血液经过这么久,已经有些凝固,擦拭时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小心,却还是带动伤口,能感觉到男子虽然已经拼命再忍,还是闷哼了两声。 “那个……”芒棘觉得该说些什么,来转移一下他疼痛感,并且对于眼前这个男子,她的确有很多疑问,不过她有些犹豫该不该说现在自己心中所想的内容。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男子悠悠道:“看你跳崖都跳得那么爽快,没想到说话倒支支吾吾的。” 芒棘抬眼看了他一眼,也随之自嘲一笑,低下头继续擦拭他的伤口,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她却淡定的继续用撕成布条的自己的里衣为他包扎一个个伤口。 本不想回答,但看着她生疏的包扎动作,他笑了笑,“你摔到脑袋了?我是冰荒世子,微生武。” “哦――”芒棘头也没抬,“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我叫你微生武。没想到你跟着我跳崖跳得挺爽快,送死都没多犹豫,现在怎么倒优柔寡断起来。” 男子自嘲的笑笑,语气中有道不尽的痛楚,“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我都不能好好的活在这世间,代号有何要紧。” 芒棘帮他把肩胛的伤包裹好,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猥琐的笑了笑,心想人长的好看就是优势,打个蝴蝶结也这么好看。 她后倾身子满意的看看自己的作品,随后帮男子把衣服拉起,指着蝴蝶结的位置笑道:“似乎这里成亲的时候男子这位置会有一朵大红花,如今这白布条蝴蝶结过不了多久也要被染成红色,也许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所以你自己提前感受一下你的人生大事是什么样子。” 男子低头看向自己敞开的衣襟,半个蝴蝶结展露在外面,他无奈的看看芒棘,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转过头去不看芒棘,也不再说话。 第三十八章 兄弟同体 芒棘本不是一个有窥探别人秘密喜好的人,此刻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自己问都问出来了,他也明明有要解疑的意思了,哪有歇鼓的道理。 她慢慢挪动到男子面前,看着男子的眼睛,诚恳、认真,“我们现在还活着,可这里是峭壁中间。上不得下不去,而且这里没吃没喝,冬季的夜即漫长又寒冷。能活多久到底还是一个未知数。我总该知道陪伴我人生最后一刻的人到底是谁。” 男子看了芒棘一眼,随即继续别过头去不理她。 芒棘耸耸肩,无所谓的一笑,转了个身静静的坐在原地,算了,他愿意告诉她,她就听。他不愿意,她也不会太过勉强,反正他们真的是在等死,死前还逼人家不道德。 穿越后面对的疑惑已经很多,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沉默蔓延整个峭洞,太阳逐渐西下,从洞口吹进来的风已经有点凉。芒棘刚才还脱掉一件衣服,在气温逐渐下降的此刻,终于感觉到丝丝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件靛蓝色同时有点惨不忍睹的锦袍突然的就被披到了芒棘的身上为她带来一抹微暖,随后便感觉到男子从她的身后把她抱在怀里。 芒棘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先是一僵,不过一瞬就放松开来,无声的笑了笑。她知道,他此刻的拥抱无关风月,只是冬日里需要温暖的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而已。 耳畔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小武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有一个哥哥。” 芒棘平淡的点点头,“提过,长他三岁的同母哥哥,微生文。” 男子声音如水,却不是小溪流水,是那穿石滴水,“错了,其实并不长他三岁。与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差距并没有三年,只是先来后到――我们是双生子。” 芒棘心惊的瞳孔一缩,其实她不该有任何惊讶,这可能虽然荒诞,但她也有过这样的揣测,现在只不过是掀开事实最里层的真相而已。 男子叹了一口气,随后是与叹息完全不符的一声轻笑,“因为我们的阿父,我们有着最高贵的微生姓氏,我们高贵,所以就没有平凡人的喜悦,我们没有其他朋友,从小到大就是我们兄弟两人一起玩大的,吃饭在一起,读书在一起,练武也在一起,感情非常好。 我至今都记得小武经常哭丧着脸问我,‘为什么我叫微生武却怎么也学不好武功,哥哥却文武双全,按我们的名字分,不应该是哥哥文才,而我是武才吗?’相同的,冰荒部族为我这个族长儿子而骄傲,不过小武从没有任何不快,在他心中,我的光荣就是他的。 我性格深沉,小武性格开朗。最后他索性放弃习武,他说‘文哥哥会一杯在我身边保护我爱护我,给我终身的庇护,对吗?’。一切改变在我们十三岁那一年,冰荒族归顺齐盛,齐盛帝封阿父为冰荒王,并且能有一个儿子世袭他的王位,可是世子只有一个。阿母是阿父的大妃,世子该是我。 小武当然没有意义,我也没当回事,反正我们虽然归顺了齐盛,但实际我们过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可谁也没想到,意外就发生在这个时候,一直照顾我们的奶娘竟然在我的食物里下毒――她的理由是,‘小文,你得到太多,不论文武你都在小武之上,为什么小武一无所有?不,我要让小武当上世子。’” 芒棘又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尽量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身后抱着他的男子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 身处高位还有这样的无奈,你们无心去争却会有人自诩为了你好,帮你争取,帮你掠夺。 男子又自嘲的笑了笑,“于是十三岁的我,就这么死去了――被看着我们长大的奶娘毒死。我死的时候带了太多的不甘,我根本没在乎过这个世子的位置,却死在这个虚名之下。 小武得知我的死讯,疯了似的拿刀杀了奶娘,奶娘的鲜血全都喷洒在小武身上,却是笑着死去的,随后小武大病一场。当时阿父阿母也快疯了,刚刚失去我,怎么能跟着失去小武。小武的病很凶险,一病就是半年,半年后他醒了却神志不清,他只是吵闹着要文哥哥,他说他记得他有一个叫微生文的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于是……阿父阿母就说他有一个长他三岁的哥哥,然后常年在外游学。小武当时不信,非说要见见我,可阿父阿母到哪去找一个活生生的我给小武见。在小武对我的思念中,我的思想在他身体里‘活’了过来。 小武一直知道他的文哥哥在他的身边,不过这是小武和我的秘密,我的存在无人知,阿父阿母都不知道,他身边的侍卫暗卫都不知道。”男子轻笑一声,“天知地知我知小武知,现在你是第三个知道的。没错,现在的我――是微生文。” 芒棘低着头,没想到最荒诞的猜测却中了,这放在现代叫人格分裂,是精神疾病,微生武接受不了微生文的死,于是让微生文在他意识中复活。 她笑了笑,“那晚来到我房间的是你吧?” “听说小武有了……”他的声音突然一顿,“有了心仪的女子,小武要娶的就等于我要娶的,我想来看看你的模样。” 芒棘垂眸,“你看了之后好像很失望。” 微生文:“……” 他当时看了芒棘的确挺失望,觉得芒棘姿色平平,泡在浴桶里都能隐约感觉到她身材干瘪没看头,他就想不明白,小武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小武从小对事物的鉴赏能力非同一般,眼光独到,且因为性情直白,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他都无法假装出喜欢的样子。 当时他的确不明白,这女子到底哪里吸引着小武可如今,他自己似乎也陷入了。 芒棘无所谓的笑笑,“你失望我理解,你自己长的太完美。这个世界出妖孽,我来到这里,先看到闻人逐,又看到颜晋楚,后来看到你,长的比女子还耀眼,天下美景聚集也抵不过你们。” 微生文尴尬的笑了笑,有觉得自己笑得不合时宜,“不,不是的。当时我并不了解你……其实……其实……其实我觉得小武能娶你,很好。”――小武能娶到你,就等于我娶到了你,很好,很好。 芒棘以为他这是在安慰她这张在他们面前略显平庸稚嫩的脸,她又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虽然背对着他,他也该感受得到。 “有点唐突,不过我实在很好奇的想问你――你什么情况下会出来?” 微生文一怔,这问题似乎也难倒了他,他边思考边回答:“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出来就能出来,但是我终究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该对人世间心存妄念。不过或许,小武遇到想逃避的事情,我就会出现。就像今日――” 微生文看看自己狼狈的衣着和微微动一下都会痛的肩胛,“今日他觉得自己无力应对,所以我就出来了。” 芒棘想了想又问:“那一日,你为何会出来?纯粹是为了看看我?应该不是吧,那天晚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微生武。” 被芒棘这么一提醒,微生文若有所思道:“当时小武去后花园叫你用膳,或许看到听到了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情绪一激动我便出来了。只是我出来后发现四周十分陌生,便决定到处看看自己身处何地,我也不知道小武到底怎么了。” 芒棘一愣……那日后花园……她和颜晋楚在那里,那段对话微生武都听到了吗? 呃…… 芒棘的脸有些发热,她又想起了自己对颜晋楚说的话,微生武听到的微生文到底知不知道啊…… 正在发呆之际,微生文又说话了。 “芒棘。”微生文柔柔的唤了一声,芒棘的问题回答完了,轮到他问问题了,“你不怕我吗?现在这具身体上有我和小武两个人的灵魂。我第一次出来时,连我自己都害怕。我――就是个怪物。” 芒棘该怎么告诉他,在她的时代,这只是一个确诊的病症,各类电视剧漫画甚至身边也见到过这样的人。而且说到底,芒棘自己都是穿越过来的,她才是最稀奇的,微生武这种人格分裂跟她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情况比起来,小菜儿。 “为什么要怕?当时我就有过猜测,不过没确定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你与微生武的差别实在太大,只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现在我记住了,微生文――微生武的哥哥。你放心,若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们的事我不但不会告诉外人,甚至不会跟微生武提起。” 芒棘感受着身后男子带给她的温暖,信誓旦旦。 男子难得的沉静一笑,也许他觉得这个峭洞很好,能和这个女子这样相拥而坐,很好。若离开了这里,这个女子只会是小武的妻子,而此刻,这个女子属于他,只属于他微生文。 第三十九章 剖白如雾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搜索芒棘的人群在崖底未曾放弃,谁都没想到芒棘会在悬崖中间的峭洞之中。 峭洞虽遮挡了大量的寒风,但偶尔几丝漏进来的小风也让峭洞中的芒棘感到寒风瑟瑟,她的左臂隐隐作痛,虽有着等死的心理却又不甘真的只是等死,“微生文,你那么厉害,没办法离开吗?我死这里倒算了,你死这里可是一尸两命。” 说到‘一尸两命’时,芒棘很猥琐的笑了笑,觉得这话说的真没节操。 男子像是没有看到芒棘猥琐神情,只是淡淡的一笑,眼神深邃,“你很想离开这里?” “若这里衣食无缺,有遮风挡雨的屋瓦,温暖溢香的被窝,还有时时相伴的爱人,我自然愿意待着,多久都没问题。可现实情况是,这里没吃没喝冷风四窜,不离开,难道想在这里变化石?” 微生文眼神一闪,她说这里没有吃喝没有屋瓦还不温暖,但没说这里没有爱人…… 他的身体受伤不轻,芒棘虽没他受伤严重但左臂的伤口也是血肉外翻,他甚至能感觉到芒棘孱弱的身体因左臂流血过多而变得更加虚弱。 他放开了抱着芒棘的双臂,轻叹了一口气,似在叹息美好时光的短暂,虽然此刻自己的模样狼狈不堪,但若可以的话,他愿以这样的模样待在这里――永远。 “再恢复片刻,我能带你回去。” …… 这是芒棘最直观的看到什么是飞檐走壁的一次。只不过她觉得像一个麻袋一样被人驮在身上,这感觉糟糕透了。 他们回到了悬崖之上,不过此刻的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经不是先前掉下去的位置,芒棘觉得还蛮轻松的,不过听着身边的微生文呼吸声不可控的加重,她知道,看似容易,其实没她看起来那么容易。 不过目前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怎么回去? 芒棘来四周溜达了一圈,终于把目光转向男子,“微生文,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微生文却没有回答,背对芒棘在悬崖边负手而立,看着最后一丝夕阳渐落,他眼中的光芒也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清而淡的惆怅。 幸福感他以前从未拥有,可是方才在峭洞之中,他有过幸福感,很短暂的时间。而现在,他该让小武回来了,今日他出来太久了。 可他却有那么一点不想离开。本来他十三岁已经离开人世间,是微生武的执念让他得以‘复生’,可他却觉得自己死得实在又冤又不值,而看着周围没有了他的人们――生活依旧那样过。 也许,他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若不是微生武逃避现实逼得他出来,他绝不会主动出现。而现在……他虽背对着芒棘,心中眼中脑中却已能将这个女子描画得栩栩如生。 “芒棘――该让小武回来了。” 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 芒棘虽然在多彩缤纷的现代社会熏陶下,对人格分裂见怪不怪,但是听微生文这么说起来,心里不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能理解却无法了解,无论眼前男子到底是微生文还是微生武,但其实他们是同一个人不是么。 无法了解的芒棘就有点纠结自己该给怎样的回答――说“嗯,好啊。”于是微生武回来了,眼前站的是这个人。说“不要,还是你留着。”于是微生文留着,眼前依旧站的这个人…… 芒棘的沉默引得男子回头,随即便看到正在纠结不知如何回答的芒棘。于是男子误会了,男子觉得芒棘的纠结舍不得他的离开,他的声音又柔了几分,“我会回来的。” 芒棘能说自己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灰太狼吗? 片刻,芒棘便看到男子的表情诡异的变化着,他的眼神从深渊变为清泉,脸还是那张脸,却因为换了神态表情和眼神便判若两人。 “芒棘,你没事吧?你也受伤了――”焦急,不安全,全都表现在这一刻男子的脸上。 刚才的这个男子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表情,没用过这样的口吻。 芒棘轻叹一口气,“已经没事了。微生武,带我回家,我不认识路。” …… 微生武安静的走在芒棘身边,不过只片刻就可以的走快了半步,让自己处在芒棘身前半个位置。 微生武快步向前的一步带起一缕微风,这风里有微生武的味道,拂过芒棘身边。 芒棘一愣,脚下一顿,离微生武便又多了些距离。 前面的微生武察觉到芒棘的停顿也愣了一下,似想重新走到芒棘身边,可不知道他心中在纠结什么最后并没有停下脚步,任由两人的距离这样被拉开。 芒棘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此刻微生武,从微生文出现后的前一刻,微生武的记忆应该是空白一片,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有些无措。且微生武是略微知道一点微生文的事的,他是怕她问起吧。 芒棘本无意去强迫别人,但又觉得两人这样沉默的走在冬季寒风里让周遭的空气更冷了几分,她加快步伐,“诶,微生武,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在盛京买两处相差距离那么远的宅子?” 微生武听到芒棘的呼喊表情先是一僵,随后听完整个问题先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只片刻他的脸色又凝了起来,“这……” 芒棘见他吞吞吐吐不免有些郁闷,她不提微生文的事,难道连这房子的事也是大秘密?这微生武……和他还有可说的话吗?难不成他买这两座宅子时就是人格分裂所制? 体内两个灵魂,一人要住闹市,一人要住远郊…… 似乎这样也说的过去…… “好吧。”芒棘悻悻的笑笑,“算了,我不问。” “我……”微生武减缓了脚步,“我只是觉得不该一直住在你的地方,这样于理不合,我不愿别人说闲话。” 芒棘停下脚步,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枯叶碎裂的声音,“微生武,我会同意你住在神暝府并不是因为你有婚书是我的未婚夫。而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所处身份注定让我所遇到的人都居心叵测,我见多了沾满鲜血的感情和满是杀气的笑容。而只有你――身处高位依旧如此简单的人,有话就直说,不满就翻脸……我喜欢这样简单直白的你,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了用这样客套有礼的话来敷衍我?” 微生武一怔却没有说话。 两人间又开始了诡异的沉默。 “敷衍我也罢了,别敷衍了你自己。”最后芒棘还是摆出了随意的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得快点回去,画汝一定急疯了。我来这里真是个麻烦综合体,不是有麻烦来找我,就是我给人添麻烦。” “芒棘,我来盛京只是父母之命,原本我没想过娶你,后来我也只是觉得你并不像我们冰荒传闻的其他齐盛女子一样令我讨厌,我可以接受你成为冰荒世子妃。我住到你的神暝府却……那日后花园你和离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到这里,微生武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自嘲,“原来如世间传闻,你心仪的果真是离王吗……” 微生武看芒棘不语,幽幽得叹了口气,道:“从冰荒来之前,我就听说了离王和你的事,当时我还巴不得你能和离王在一起,免得要我娶你。可没想到,那日听到你们的谈话,我的心却有些难忍的感觉,你那日所说的话竟像匕首细割着我的心脏。 作为一个冰荒男儿,我该洒脱一点。而且后来你还告诉我,说我……说我进了你的房间……那也许是……总之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的伤害你。我已回禀过阿父阿母说我会在盛京多待一阵不能马上回去,才想自己买个宅子。 想着以后我们该没什么关系了,该住的远一点,免得看到你闹心……可我又无法想象看不到你的日子,远郊的宅子是我下决心离开你时买下的,而在你宅子附近的那个是后来买下的,我想……留给自己一点后悔的余地。 ……我,既想远离你,又希望不要离你那么远。” 不知该说什么的芒棘无言以对的站着,突然看微生武身子一颤,半跪在芒棘面前。 芒棘一惊,心想这动作不会是要求婚吧。 还在走神,却发现微生武身下的草皮被渐渐染了红色,芒棘这才猛地想起当时微生文为了能借力让他们去到峭洞,是用自己的膝盖摩擦峭壁来减少缓冲的,他的腿伤得很重。 芒棘慌忙蹲下身要察看,微生武却站了起来,垂着眼眸,“我没事。先赶路,不然天黑就更难认路了。”说着就从跪着的姿势站了起来,这样突然的动作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他一个踉跄。 芒棘下意识的扶住他,皱着眉头看他下身的袍子沁出的鲜红,“你行不行啊,虽然赶时间,稍微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微生武抬头看芒棘,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是男人就会逞强。”芒棘无奈,“我扶着你走,你说行不行?” 微生武满意的一笑,“男人只能说行。” 芒棘斜睨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第四十章 平安归来 回到神暝府的芒棘觉得该受到隆重接待,画汝会上来嘘寒问暖为她包扎伤口,随后跪在地上求她这个宫主降罪――保护不力之罪。 结果府里只有如秋天树叶般凋零的几个下人,芒棘很尴尬,她想象的画面是很多人来关心她,她却很大义凛然的让他们先帮微生武看伤势,可如今,来帮她看伤势的人都没有。 “宫主,画汝率其他属下去悬崖下寻宫主去了……” 芒棘嘴角抽搐,原来大家对她存活下来的可能都挺有信心的啊。她对这个留在府里看家的小厮一笑,“去把他们找回来。顺便先找个大夫来。” 这小厮往日也算身份地位,负责的活也一直就是看家护院之类的,哦不,只有‘看家’没有‘护院’。难得被宫主亲自下令,受宠若惊导致惊慌失措,只听到去了找他们回来,把找个大夫来给忘了。 这小厮奔出去后,原本静坐一边的微生武突然开口,“你这神暝宫主当得真寒酸,这府里还不如一个平凡的富庶人家的下人多。” 芒棘皱着眉头看着微生武,这时又有一个平时不太看得到的下人正要进来奉茶,芒棘一笑,问那下人,“世子带来的下人们都去了哪里?他们的主子重伤回归,怎么也不出来迎接。” 那下人以为芒棘是在责怪,手一抖,两茶杯倒了一杯,另一杯也差点洒了,结巴着回答:“回,回,回宫主,世,世子的人,都,都,都不在。” 芒棘看吓着人家了,于是接过没洒的那杯茶,挥挥手让那人下去,才回过头道:“我宫主当得再寒酸也有跑腿小厮和端茶送水的,哪像你这位世子,如今被下人抛弃如同孤家寡人在我神暝府做客,当心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让你自生自灭。” “哦?”微生武笑了笑,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的他依旧光鲜,“如此大辱,本世子可受不得,与其看人脸色,不如此刻我自己出去。” 他虽这样说也没起身的意思,当让芒棘也不会真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去大街上,她把自己手中的茶递到他手上,“恩人,我怎么能让你去大街上呢,你手下都不在,才提现出他们对你的重视。” 男子笑着接过茶杯,默默的喝上一口。 芒棘看着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你啊,活得就没你弟弟简单。” 男子诧异的抬起头,一抹妖冶的笑容在他嘴角绽开,“我以为我装的挺像。” 芒棘摇摇头,“不,区别太大,在回来的半路上你就冒出来了吧。我不揭穿你,你倒也装的挺开心。” “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认出我。” 芒棘斜睨了他一眼,“微生文,你很无聊。比你弟弟无聊多了。” 一根玉般手指搭上了芒棘的唇,“别那我跟小武比……我,不是他。” 芒棘一怔,竟顿在那里没有让开也没有说话。 “看来本王的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世子与宫主的雅兴。”随着身影而来的是离王颜晋楚,他不请自来,进来后目光就落在微生文的手指以及芒棘的唇上。 听到这声音,芒棘就知道来了不速之客,看他是一个人,芒棘还有些意外,结果发现随着他姗姗来迟的竟是颜晋楚从宫中带来的御医,芒棘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很多。 没人跟自己的伤过不去。 结果颜晋楚把神暝府当他自己的离王府,一进府俨然就像这里的男主人,命御医给芒棘看伤势。 芒棘看一切终于进入她所想好的剧情,虽然颜晋楚的出现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大致还是相同的,既如此当然要按剧本来行事,她对着向她走来的太医一笑,“还是先给世子看看,他的伤比较重。” 老太医犹豫着,请示的目光转向了颜晋楚,芒棘也跟着太医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没想到颜晋楚正细细看着她,四目相对,芒棘见颜晋楚眼神森然,含着微微笑意却笑得格外凉,顿时觉得他没按好心。 果然这位男主人发话了,“既如此,许太医先为冰荒世子看伤――”他拉长的语调,调笑的看向芒棘,又道:“只是宫主受伤也不轻,已经耽误许久,此刻怕是拖不得,本王略懂医理,愿为宫主一瞧。” 芒棘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颜晋楚既然能带着太医前来,为何会只带着一个?能带太医,齐盛帝必然已经知道原委,在这种时候必定会让太医一窝蜂的过来以表示他对冰荒世子及神暝宫主的重视。 自己的左臂已经在疼痛中木然,若她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废了左边手臂,也只能接受颜晋楚的治疗,她对颜晋楚的医术很怀疑,不过他应该还指望着靠她这颗‘帝星’当上皇帝,应该不会害她。 芒棘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特别是方才来到内堂之后,颜晋楚遣走了其他的所有人。 此刻的内堂之中,只有芒棘与颜晋楚两人。 虽然觉得自己的命对于颜晋楚而言应该挺值钱,但她这个‘帝星’到底会助谁登上帝位终究还是未知之数,且目前情况看来,离王‘得到’她的几率还不如冰荒世子来得多。 颜晋楚表情很淡,观人入微的芒棘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样没情绪的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目光落在她惨不忍睹的左臂上。 男子目光悠远而深邃,似乎那样的注视可以在血液已经有些凝固的伤口上看出这伤的由来。 芒棘在这样的注视下心中有些发毛,想着颜晋楚到底在想什么?是想着这伤来时他不在没看到,所以现在看这美满的结果在拼命脑补过程? 这样想着,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快,她来到这个地方,受伤不求有人心疼,但求说要给她包扎敷药的人别延误她的伤情,“你――” 等的有些不耐的声音才出口,突然天竺广藿的香气在芒棘的鼻中清淡的弥漫开来,这是颜晋楚的味道,芒棘识得的‘大牌香水’味。 她的心漏跳一拍,此刻她被这个男子搂在怀里,为了不让她受伤的左臂再遭受第二次伤害,他的动作轻柔小心,避开了她的伤。 “对不起――我去晚了。”男子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痛楚。 芒棘瞳孔一缩,这话如果出自闻人逐,她会觉得三哥还是那么温柔。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颜晋楚,是那个处处与她争锋相对的离王殿下。 她想嬉皮笑脸的拍拍他,随后轻描淡写的安慰说自己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却觉得若用那样的说辞在这男子此刻真挚的情绪面前会显得虚假而浮夸。 终于,她沉默着,任由那人搂着。 她说过,她珍视一切最真挚的情感。 室内旖旎情愫一片荡漾,室外却传来行色匆匆之声。 原本要追到地府继续跟随芒棘的画汝得到宫主已经回到神暝府的消息后,激发身体潜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 画汝只是一个贴身侍卫加侍女,地位本算不上高,可她先是闻人逐的属下后又跟着宫主,没有实际地位确有虚拟高位,就像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无论大小官员还是后宫妃嫔,看到都客客气气的。 此刻闻人逐不在,画汝在神暝府的地位自然就显得更高了。此时她匆匆赶回,知道芒棘在内堂中被离王殿下看伤便直冲而来,内堂门猛的打开,芒棘听那声音真怀疑画汝是用脚踹的,或者就是用气势把门逼开了。 颜晋楚在门开前一刻已经放开了芒棘。 画汝进入内堂后看到的是离王微带着和往日无二笑,语调轻飘,“宫主只是一些皮肉伤,本王有伤药十分好用,宫主每两个时辰敷一层,以后伤口也定会细微不可见。”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巧瓷瓶随手递给冲进来的画汝,便微笑着走出了内堂。 画汝随脚一踢,门便关上,随后她的眉头纠结,二话不说就上来为芒棘上药。不过她随手把颜晋楚给她的瓷瓶放在了桌上,用的是从自己身上掏出来的几瓶伤药,并未用颜晋楚给她的。 “神暝宫的疗伤丹都是稀世珍品,离王殿下的伤药属下不能确定是否适用,所以先给宫主使用神暝宫自己的伤药。” 芒棘原以为画汝是信不过颜晋楚,不过听画汝这样一解释倒觉得稀奇,画汝从不会为自己的举动解释什么,因为她不做多余的事,一切以芒棘的安全为第一。 芒棘看着桌上的瓷瓶,想起方才内堂之中的旖旎之情,脸微微有些烧,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画汝,那些人――” 她来到盛京后一直很忙,但仅限于在神暝府里忙,唯一一次出去就遇到这样规模的刺杀,要知道她会出去也只是临时起意,那要她命的人到底准备了多久,筹谋了多久,等她这个临时起意又等了多久? 显然是她不死不休,有人对她的命很是惦记。 到底谁那么想杀她?芒棘觉得自己该是没仇人的,但穿越来第一天就在被杀,她也只能承认闻人芒棘这条命很抢手。 可这一次,到底是谁。 第四十一章 庇护之心 芒棘看着画汝细致的为自己上药,想着按画汝的性子,那些人必定已经被拿下了。 画汝淡定的上着药,语气也甚淡定,“那些人都被离王杀了。” “全杀了?一个没留?”芒棘惊异。 画汝依旧淡定,“是的。” 芒棘觉得很出气,也觉得很恐怖,黑衣人数量她是亲眼看到的,竟然一个都没留,那块黄土高坡是不是从此被染成了血色?没有看到现场状况的芒棘脑补画面的技术不到位,只看到一片红。 随后她就想至少留个下来盘问下谁是主使,这似乎是个常识吧? 离王的举动怎么就让她想到杀人灭口了呢?可她不觉得这些人是离王派来要她命的,他若要她的命,机会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 他是在帮别人灭口?或者,他已经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所以不屑留下那些杀手的命。 “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宫主。”画汝上好药,神情难得有了淡定之外的细微变化,显得有些凝重,“已与神暝宫联系上,得知副宫主已回神暝宫。” “哦――三哥没事就好。”芒棘突然有点想念好三哥,“他怎么突然回去了?还有那几天为何没与我们联络?” 画汝的神情更凝重了几分,“副宫主是重伤回神暝宫的。” “什么?”芒棘全身都是一紧,刚刚包扎完的左臂纱布上有沁出了血色,画汝干劲重新给她包扎,她恍若不觉,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回神暝宫。” 感觉到画汝的手势比刚才重了些。 “嘶……”激动的情绪,裂开的伤口,还有画汝无意中加重的手势。 芒棘感觉到明显的疼痛,再看向画汝,她脸上的也有凝重之外的担忧,只是不知道这担忧到底是因为芒棘的伤口,还是闻人逐的安危。 对了,画汝不是倾心于闻人逐的吗…… 画汝低下头,向来淡定的声音里有了不可察的波动,“副宫主重伤还是传了句话给宫主,副宫主希望宫主能暂时留在盛京不要妄动。” 芒棘眼神一凝,让她留在盛京?为什么?这一次,她要不要听闻人逐的? 画汝看出了芒棘的犹豫,接着道:“就请宫主暂留盛京,副宫主已经回到神暝宫,且传来口信,就算受伤也该没有大碍――副宫主他……总是为宫主好的。” 芒棘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遭刺杀,闻人逐受重伤,这其中是不是有着某种关联?闻人逐武功深不可测,到底是谁能重伤到他?而刺杀她的人准备了那么多杀手必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那么他们是如何知道闻人逐不在她身边的? 除非,要杀她的人就是伤了闻人逐的人。 芒棘面色阴沉。 到底是谁。 这次,她绝不放过。 …… 芒棘左臂的伤深可见骨,不过到底只是皮肉伤,包扎完毕她就从内堂出来打算关心一下为了她伤横累累的冰荒世子,顺便她要和离王殿下谈一谈。 走到堂外才知道冰荒世子已经回到他的房间里去,据说是他自己的手下赶回来后坚决不要宫中太医诊治,他们自带了冰荒巫医。 芒棘突然有一点好奇,不知此刻的世子是微生文还是微生武。 外堂只剩下独自品茶的颜晋楚与他的护卫易昭。 芒棘冷笑一声,人倒撤的干净,看来离王殿下已经知道她要和他深刻的谈一谈。 芒棘勾起嘴角看着颜晋楚,“画汝,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颜晋楚放下手中茶杯,也是微微一笑,“易昭,帮画汝姑娘一起守着。” 两个忠心奴仆乖乖的出去了。 门关上,两人都无声的沉默着,芒棘不看颜晋楚,颜晋楚嘴角挂着淡而远的笑,仿佛刚才在内堂的一切从未发生一般,同样的两人,前一刻情动旖旎,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最终芒棘挑衅的开口,“一直以来我所看到的离王温和谦逊风流多情,竟快忘记了世间传闻中的离王冷漠无情,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神,离王身后的亡魂多不可数。刚得知今日那些亡魂的数量又增了不少。” 颜晋楚并不怒,很配合的温和谦逊一笑,眼中却是森然,“风流多情我倒是有听说过,只是――温和谦逊?”他又是一声笑,“我且当这是宫主的赞美。只是他们要杀你,所以我杀了他们。” 芒棘冷笑,“您杀了他们,我该如何得知他们欲置我死地的原由?若不得其所,这一次我有幸逃出生天,下一次也许就没那么好运了。不才,小女子很怕死。” 颜晋楚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声音中温含着隐隐怒意,“那么多杀手都已成为亡魂,敲山震虎,那人也不敢再冒然出手。我也不会给他们那样的机会。” 芒棘又是冷笑,‘他们’?他果然知道是谁,或者谁们,“或者我是否能认为,离王殿下那么大手笔,是在为谁灭口?是谁能让铁血心肠的离王起了庇护之心?” 没想到几句话就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芒棘目不转睛的看着颜晋楚的背影,像是要把这个男子看穿一般。 不想背过去的男子突然笑了一声,笑中有浓重的讥讽味道,“是啊,我铁血心肠,我歹毒嗜血,我背后亡魂无数,我一路走来路边便染尽鲜血。我为谁起了庇护之心?我能为谁起庇护之心?” 周围的空气这一刻仿佛都凝在一起不再流动,眼前这个如明月珠辉般的绝艳男子,他的话语不是疑问,是反问和责问。怎么这语气……难不成他下这样的重手还是为了她? 不知哪扇微敞的窗外吹进一丝冷风,吹灭了一支已快燃尽的蜡烛,堂内更暗了几分。 男子垂眸,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他的神情,声音低沉,“刺杀你可以归为武林纷争,可当时冰荒世子也在――刺杀当朝世子这样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芒棘呼吸一滞如同周围的空气,她的心似乎猛烈的跳动了几下却又像是因为剧烈而停顿一般,她没有思考,无法思考,她已经隐隐猜测到什么,去细想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颜晋楚轻笑,带了点惨然,“闻人芒棘,我以为我颜晋楚是在庇护你,却因此同时庇护了那个你舍不得他死,他却非要你死的闻人浩苊。” …… 明月当空,已是深夜。就是白日里热闹非凡的盛京此刻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一辆全黑的马车从神暝府内缓缓行出,在幽暗中的马车,就像驶向虚空一般。 颜晋楚的那句话如惊雷一般打在了芒棘的心上,原来这一次又是闻人浩苊,那个有着和林峰完全相同面貌的男人,闻人芒棘的亲大哥。 依稀听到颜晋楚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他被囚在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要如何处置,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该,如何,处置? 芒棘苦笑,这一刻自己下定决心不再手软,但也许下一刻,看到闻人浩苊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决定都会被自己推翻,面对那张脸孔,她狠得下心吗? 在一个环境久了,芒棘始终无法记起原本的自己究竟叫什么,她很多时候在想,是不是她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原本的那些只是一场梦而已。也只有看到闻人浩苊的时候,才会坚信自己原不属于这里。 马车行到一半停了下来,离王的人在这里等着接芒棘行下半程。芒棘看到扶她上马车的是离王身边的易昭,但同时她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发现马车上的标记并没有离王府的标记。 似乎是有别的标记,只是天色昏暗,她并未看清。 没想到马车所在之地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民区,一间间茅草屋排列无序,草屋都有篱笆栅栏围着。 易昭带着芒棘走向其中一间茅草屋,推开看起来随时会掉落下来的门板,“宫主请。” 芒棘看着这破破烂烂的房子心想不会这易昭记着上次睡‘绝世好房’的仇故意带她到这么破烂的地方来,这里怎么看都只是普通民宅。 当时颜晋楚说把闻人浩苊囚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芒棘觉得总是离王的某处私宅。 若此处是也是离王名下,难道颜晋楚还有亲近民生体验生活的癖好? 芒棘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也不多问,便跨进了茅草屋。 画汝随即要跟上却被易昭伸手拦在破烂的门外,“王爷说只需宫主一人去。” 画汝眉头一皱,随手出招成爪便攻向易昭,潜台词很明确――老娘要跟着宫主身边,拦我者死。 易昭接招躲招也很随意,就好像画汝的功夫在他眼里只是三脚猫功夫。 芒棘看着这两人过招跟过家家似的,叹了口气,“画汝,你就在门口候着,这茅草屋就这么点地方,我在里面有什么动静你在外面也听得见。” 画汝淡定的脸上瞬间凶相毕露狠狠盯了易昭一眼,随后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的看了芒棘一眼,“宫主万事小心。” 第四十二章 让他生或死? 空中明月当空,芒棘弯弯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笑让画汝放心,便走了进去,易昭跟进来后很可以的把快掉落的门板关上发出‘吱呀’一声。 屋内几乎没有任何光线,芒棘借着微弱月光打量四周,能看出这里的确是一户普通的农家,且家徒四壁,一眼能看到整个屋子。 芒棘看向屋里的炕头,根据她的推测,这炕头很有可能有地道,结果地道的确有,不过不在炕头在灶头。 跟着易昭走在悠长的地道中,芒棘终于有一点明白画汝复杂神情的由来,这里曲折迷离蜿蜒如蛇。若易昭现在想杀了她,还说给她喊半个小时,若她能喊得人进来就饶她一死,她也是必死无疑。 芒棘惊叹,稻草屋民宅的下方竟然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地宫。 许久,前面终于有了幽幽火光,向着火光走去便能看到一间地牢,有一人模样狼狈的被关在铁牢之中,相比牢外站立的那人在火光中依旧璀璨如月,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了一丝微微的金黄。 “你终于来了。”那人声音淡漠。 易昭把芒棘送进去后便退了出去,地牢的总门被关上,沉重的声音落在芒棘心头,让她意识到此刻她也同样被关在了铜墙铁壁之中。 芒棘轻轻的“嗯”了一声,轻到她自己都没听见。但牢中的人却听见了,他抬起头,看向芒棘。 看来颜晋楚抓了他却没有对他怎么样,闻人浩苊除了看上去有些狼狈,那张脸却还是奕奕的模样,看到芒棘后更似打了鸡血一般,“闻人芒棘,你这个野种,猫妖附体的贱人,你这个妖魔,这次你又没死!你又没死!那么高的悬崖,你竟然还是没死!” 地牢空旷,闻人浩苊的声音带着回音,一遍又一遍的传入芒棘的耳,同样的,也清楚的传入颜晋楚的耳――不过这些话,芒棘想她来之前闻人浩苊应该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他总是乐意传播她是猫妖的谣言。 “宫主可想好怎么处置这个人?”负手而立的男子仿佛没有听到闻人浩苊的歇斯底里一般,淡淡的问道。 芒棘深吸一口气,“我有些话想问他。” 颜晋楚扫了芒棘一眼,勾起嘴角,冰冷的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示意你们随意,但他会听着。 芒棘也笑了笑,走进铁牢几步,看向闻人浩苊,“你――” “闻人芒棘,你以为你还是神暝宫的宫主?”闻人浩苊突然冷笑着打断了芒棘还未说出口的话,“前宫主回来了,爹回来了,是他放我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出来的?” “呵呵……”芒棘也笑了笑,不过这里没人懂她的‘呵呵’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有一些不过瘾,看着闻人浩苊的脸孔,她有些晃神,她经常用呵呵来敷衍林峰说那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林峰总会爱昵的说她粗糙。 芒棘没有见过前宫主,不知道闻人芒棘的这个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更不知道她当上宫主之前这位前任宫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一切只是听到传闻,闻人芒棘的爹很宠溺闻人芒棘这个小女儿。 芒棘心想,到底多宠呢?也许那些到底是传闻,究竟宠不宠只有宠和被宠的本人才知道。就像野记册子里记录离王的那些事儿每一件都确实发生过,但每一件都有其背后真正的真相。 若真的很爱护,怎么会轻易的把一个要杀害小女儿的大儿子给放出来?看来与神暝宫失去联系失得很不是时候,连这种巨变她都不知道,难怪闻人逐要传言过来让她待在盛京。 看来,墨江已经变天了。 “大哥,前宫主回来了,又如何呢?”芒棘对着闻人浩苊笑得很温柔,因为对着他就像对着林峰一样。 闻人浩苊被芒棘这样温柔的笑吓了一跳,竟结巴起来,“如,如何?你觉得当如何?闻人芒棘,你只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 芒棘又是柔柔一笑,“大哥,我当上神暝宫主可没有篡位,是三哥得来宫主令,大长老在神暝所有长老子弟面前出示宫主令宣布我即宫主之位的,我当上宫主名正言顺。爹回来,他也只是前任宫主,而我是现任宫主,他在神暝宫中依旧地位崇高我承认也认可,所以我不在神暝宫中,他做主放你出来我也没有意见,只是――如今离王殿下也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皇帝与太上皇,只论权力,哪一个更大。” 颜晋楚在芒棘身后玩味的一笑,“齐盛开过至今从未有过太上皇,宫主所言真是对王庭礼法熟悉非常,若无人说起,本王倒要以为宫主并非江湖人士而是与本王同朝为官。” 芒棘微笑道:“神暝宫既然能在武林中享有至尊地位,除了以武服人之外,规矩森严也是必然的条件。如今我芒棘武功再差再无能,我依旧是神暝宫的宫主,若今日我不满意前宫主放你出来的行为,我一样可以治他的罪。” 闻人浩苊一怔,芒棘说的实在是道理,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前任宫主放出来的,而是因为前任宫主突然回归,他利用这混乱时刻联合三长老并得到另一人的帮助从神暝宫地牢里逃了出来,他只要杀了闻人芒棘,爹也无可奈何,到时能接任宫主之位的只有他。 哪知功亏一篑,计划了许久,甚至伤了芒棘身边最厉害的闻人逐,还得到一位极有势力之人的协助,明明志在必得的刺杀却还是失败。 更没想到,刺杀当时冰荒世子也在,自己派出的杀手还对世子动了手,如今他犯下的是滔天大罪,那位有势的人也已视他如棋子,他现在还要庆幸自己被离王捉了回来,不然自己一命肯定难保。 现在还活着,就还有希望,闻人浩苊并不愚笨,上次闻人芒棘没有杀他,这次或者只要离王殿下愿意保他,他还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离王殿下――”闻人浩苊知道自己耍嘴皮子不是芒棘的对手,目光转向颜晋楚,“离王殿下,你不能相信这个野种,之前我跟您所说种种都是千真万确之事,她不是人,她是猫妖附体,她还曾亲口跟我说过她是‘吸血鬼’,总之她不是凡人,她是妖孽,她是来扰乱齐盛朝纲的。离王殿下您不能相信她,您看,这一次她跌落深渊悬崖却依旧这样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毫发无伤的回来了?”颜晋楚微眯起双眼,想起芒棘左臂上可怖的伤口,想起微生武身上的伤,若不是微生武,芒棘也许已经命丧悬崖。他长睫遮目挡住了眼中就要霸发的怒气,这话说的轻飘却已含了杀气。 闻人浩苊没有注意到颜晋楚此刻的神情已是危险信号,只当离王已经听近了他的话,更急切的剖白,“是,她哪有受伤的痕迹?离王殿下,我告诉过您那些事……小时候……” 芒棘正打算听他再叙述一遍他曾对闻人芒棘犯下的罪行,闻人浩苊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眼,嘴也长的老大,像是要说话却说不出的模样。 颜晋楚此时还抬着手,“那些事,你之前已经说过,本王也已经听过一遍不想再听第二遍,并且本王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芒棘一惊,隔空点穴?“你点了他的哑穴?” 颜晋楚只是冰凉一笑,他并不是隔空点穴,射向闻人浩苊哑穴的是一支带毒冰针,冰针会在他体内化开,于性命无忧却让他以后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哑巴。 这一次,芒棘哪是毫发无伤?他到那悬崖之时,她已纵身跳下。她还能活着吗?当时他都这样问自己。他坚信她活着,却只敢用信念去相信,却害怕在悬崖底找到任何属于她的物件,活着…… 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活下来的,但是看着冰荒世子身上的伤,便知道他们经历的有多凶险,这一次她运气好,那么曾经的一次次呢?真的只是普通的一次又一次逃过死亡?真的会如闻人浩苊所说,她是猫妖所化有九命所以没那么容易死? 也许别人会信,但他颜晋楚不会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所有的表面之后都有不为人所知的真相,心酸不堪回首的真相。 他要保护芒棘,不为她是神暝宫主,不为她是什么‘帝星’,只为她这个看似柔弱却能爆发无穷能量,身处黑暗却内心依旧光明的女子。 他相信,他能保护她。 对芒棘的笑已经带了几分温柔,“你不能再问他什么了,他哑了。想好怎么处置他了吗?” 芒棘一怔,明知眼前的是闻人浩苊,但就因为那极其相似的容貌,总让她觉得她面对的是林峰。 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做最后的决断,她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要她命的闻人浩苊,虽然长得一样,但他不是林峰。可面对这张脸,她还是无法想象,他的死亡由她来定。 第四十三章 悖逆之恋 “你还是舍不得他死?” 颜晋楚已经有些不解,他能看透所有人,却看不透眼前这个柔弱女子,不要说手足情,在权力之争中,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亲情?那东西早就薄弱到吹弹可破。 回想在墨江时,在新宫主即位当天的第一次见面教风,芒棘的表现就让他大吃一惊,他会和闻人浩苊合作自然是对神暝宫志在必得,原以为只有闻人逐会有点麻烦,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闻人芒棘。 可当他见识,了解,接受了芒棘的巧舌如簧心思敏锐雷厉风行之后却发生了芒棘到他的离王府要闻人浩苊,随后便是一系列反常。 离王被誉为齐盛第一人,风流韵事自是不少,对女子作态也甚了解。那日的芒棘看到闻人浩苊后情动的真切,他有过疑惑,但芒棘和闻人浩苊是亲兄妹,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可如今,他不得不把当初的疑惑再次回想,难道芒棘竟有――恋兄情结?她……她暗恋自己的亲哥哥? 怎么……会……这样…… 有这样的禁断之情在这对兄妹中吗? 颜晋楚不信,不愿信,这个女子,这个在短短日子里让他心中隐隐萌动的女子,她心中竟存着这样的悖逆之恋? 不……不可能。 闻人浩苊的生死他从不关心,但此刻雄性对配偶的占有欲却让他却容不得这个男人活着,“事到如今,你还是舍不得他死?闻人芒棘,这个男人对你当真这么重要?他只要杀你,我管不着,但如今他牵扯了刺杀世子的大罪。” 已不能说话的闻人浩苊也惊讶的抬起头,他双手用力抓着铁牢门柱,眼睛死死的看着芒棘,他生的最后希望还是落在了这个自己杀了无数次的小妹身上。他不懂原因,但是他能感觉到小妹不想他死。 此刻颜晋楚和闻人浩苊都窒息一般等着芒棘的回答。 芒棘深深看了闻人浩苊一眼,垂下眼眸,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是苦的,“他……的确很重要。” 颜晋楚近乎绝望的看向芒棘,芒棘的眼中已经含着泪,她能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却在每一次想起林峰时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时此地,只有哑了的闻人浩苊,还有一个要借她力量登上帝位的离王,她能微微敞开心中最深处的秘密吧?不能她也憋不住了,她来到这里,实在太寂寞,她不懂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懂她。 就算错了,今日她也不打算再忍,“其实,晋楚……我该比任何人都恨他,希望他死,对吗?” 颜晋楚一怔,芒棘叫他‘晋楚’,多么亲昵的称呼,她平时都只称他‘离王’,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是在神暝府后花园中,她叫过他的名字,还对他说――若他能放弃一切,‘君游四方,妾随浮沉’。 有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沸腾在他的心中,那算是这个女子的表白吗?她心中其实有他,是吗?只是他又怎能放弃天下?忍辱负重拼搏多年怎能轻飘放弃。 那一日,他无言以对。 那一日,心中窃喜与失落并存。 那一日,他下定决心夺得大位必将她留在身边。 思绪飘到很远,一滴落地的泪珠惊动了无声的牢房,也把颜晋楚的思绪拉了回来――若这个女子对自己已有情意,那她对闻人浩苊到底是什么。 芒棘随手抹去了自己的泪,“其实我比你们想象的更恨他,我恨极了他,他怎么可以有这样一张脸,他怎么可以用这张脸来做伤天害理的事,他怎么可以,顶着这张脸,来,伤,害,我!”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铁牢中的闻人浩苊浑身一僵,愣在当场。 颜晋楚的拳头在袖中紧握,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宣泄何种情绪。 芒棘再次看向闻人浩苊,眼中已经无泪,她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看到这张脸她就习惯用这样的笑来相对,“闻人浩苊,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闻人浩苊急忙想答应,他只想活着,可一张口又想起自己已不能说话,顿时表情僵硬,只怕自己无法回答问题会成为催命符。 芒棘温柔的笑中终于透出了意思讥讽,“放心,只要你点头或摇头就可以。” 闻人浩苊点点头。 “闻人逐重伤,是不是你干的。” 闻人浩苊瞳孔一缩,脸色瞬间苍白,这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也无法隐瞒,他惶恐的点了点头,双眼死死盯着芒棘,寻求着最后一丝不可能的可能。 芒棘对着他又是温柔的一笑,只是这里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森凉,“闻人浩苊,你可知道,有这张脸是你最大的幸运,不然在墨江我去离王府要你时就是你的死期。留着你的命我就想过也许会有今日的事发生,但我告诉自己,那是我的选择,若你真夺走了我的命,也是我自己造成,我不会怨天尤人。可如今,你伤了闻人逐,伤了微生武,我当时放过你,忽略了你还会伤害除我以外的人,我不该再因为你的脸而放纵你。” 芒棘转过头,“你――终究不是他。” 闻人浩苊跌坐在地上,瞳孔中失去所有神采,这一次,他死定了是吗? 颜晋楚却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那个他究竟是谁,那个和闻人浩苊有着相同长相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答案……没有答案。 不,他要知道答案。 “他是谁――”颜晋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终于回想起当初因为芒棘一句无意识的呢喃而调查了整个齐盛的名字,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的念出,“――林峰?” 芒棘惊讶于颜晋楚的敏锐,对他微微一笑,可那笑在颜晋楚的眼里是讥讽,是讽刺。 手指间的内力一发射向闻人浩苊,闻人浩苊应声倒地,昏死过去。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消散,“闻人芒棘,你说当我放下一切时,‘君游四方,妾随浮沉’,你是在玩弄本王吗……” 芒棘看了昏死过去的闻人浩苊一眼,没有转开目光,打断了颜晋楚的话语,“离王是要登上帝位之人,怎会放弃一切?而我――”芒棘一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与圣贵妃有约,离王登帝位那一刻就是她离开之时。 也许会有不舍……不,哪有什么不舍,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里有她的爱人,等着和她携手走完一生的爱人。 若回不去呢?若她注定要一生待在这个时代,她会忘了林峰重新寻找爱人吗?她会……芒棘低下头,自己在想什么,这人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假装亲近,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她,他那样的人,哪来什么真心。 就算真心又如何……如何……她一定能回去。 真正的林峰在她自己的时代,而不是铁牢中心狠手辣一心高位三番四次杀害自己亲妹的闻人浩苊,“如今,闻人浩苊的命……” 话还未说完,地牢铁门突然被打开,易昭神色异常的走了进来,速度与沉寂共存来到颜晋楚身边,递了一样东西给他,随后低语几句。 芒棘看到似乎是一张纸条。 颜晋楚听到易昭的低语,身体不让旁人察觉的微颤了一下,执纸条的手握紧拳头。 芒棘“嘶”一声想象着那张可怜小纸片的可悲命运,从此与光滑整洁说再见只留下一身褶皱。 还在为纸片哀叹,颜晋楚却把已经被他捏成一团的纸条递给了她,面上还带着可见的犹豫。 芒棘狐疑的接过纸条,手中进行着打开纸条的动作,眼睛却还是看着颜晋楚。他虽然没有打开纸条但芒棘觉得他已经知道了纸条内容,什么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手中的纸条已经展开,芒棘却没有低头去看,她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害怕什么,那些褶皱已经被她抚得很平。 在场的人都没有任何声音,易昭极安静的站在颜晋楚的身边,颜晋楚侧头看向旁边的闪耀的火光,火光把他的影子倒映在墙上。火光闪烁,影子的跳跃去那人的静谧形成鲜明的对比。 该面对的,无从逃避。 芒棘看向纸条,陌生的字迹,内容是…… 纸条飘落在地,轻如羽毛的纸片落地无声,却向重石一样砸了芒棘的心,也压在颜晋楚的心上。 什么令繁华褪去,什么让梨花落尽,又是什么能让人心瞬间饱受沧桑。 “他,是不是又逃过一劫?”此刻颜晋楚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里那森然微凉的笑。 他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到底写着什么,只知道此刻地宫顶上的茅草屋边已站满了神暝宫的人。那位据说是重伤回墨江神暝宫养伤的闻人逐出现在外面,他们轻飘的出现,将纸条交到易昭手里,只说闻人浩苊的生死由宫主决定,只是要宫主再看完纸条以后再做决定。 这个时刻出现,在芒棘下定决心要取闻人浩苊性命的时刻,那纸条里的内容必定能让芒棘再次放过闻人浩苊。 芒棘惨然一笑,“我要带他回神暝宫。” 这一刻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而地上的纸片在无声中化为灰烬,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上面曾写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 小心求证 这女子是太善良还是太愚蠢?竟然要放过这个一次又一次欲取她性命的人。 早说过闻人浩苊交给她处置,她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人要的是她的命,管他什么事,他管的已经太宽。 火光下,那男子面色苍白,表情森凉,那些呼之欲出的心与情决心在一刻压下,难道他堂堂齐盛离王,惊艳天下还得在这里为这个普通至极的女子,自作多情吗? “宫主可想清楚了?”颜晋楚不死心的又开口问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纵虎归山?纵然他是虎,但他所归的山是我的山。”芒棘垂下眼眸,轻笑,“哪有山上的动物伤得了山主的?” “那山等你回去怕是早已易主。” “多谢殿下关心。只是有些事实必然要去做的。倒是想跟殿下说一句别的,记得当初,殿下为我无意中的一句,调查了整个齐盛里所有叫‘林峰’的人,如今我倒真希望,殿下真能找到那个正主。” 芒棘向铁牢外走去,在沉重的牢门前瞥了一眼颜晋楚身边的易昭,易昭一怔为芒棘推开牢门,走在她身前为她引路。 此刻的颜晋楚的衣袖之下,拳头紧握。 芒棘再次通过那道悠长的地道时,与方才进来时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走出地道,芒棘站在徒有四壁的茅草屋里,看到那扇看似摇摇欲坠却依然耷拉在那里的木板门,她看着那门,视线好像能穿越过那扇破烂不堪的门看到外面。 外面的人静静等候,让这寂寥的夜晚显得更苍白了几分。 是谁在这扇门外等候着她? 她迟迟没有动作,颜晋楚没有任何声响的站在她的身侧,默默的看着她。良久,她伸手推开木门。 “芒棘――” 出现在她眼前的男子和她穿越来的第一天一样,身姿卓然,风度翩翩,丝毫看不出前几日还身受重伤的样子。 如今看来,那重伤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那又有什么关系,芒棘对着眼前风采卓绝的男子微微一笑。 “闻人逐,你没事真好。” …… 元康十八年十一月十六,芒棘即位神暝宫主的第二十七日,原本该是武林众门派来恭贺的日子,却因为神暝宫前宫主突然回归,传出了暧昧色彩。 当初芒棘登位是在前宫主失踪时,可如今前宫主回来了,于是武林各门派决定还是去位处墨江的神暝宫看看情况。 同样这一日芒棘踏上了回墨江的行程,马车上画汝在侧。而紧随此辆马车之后的另一辆马车上,闻人逐与闻人浩苊正在其上,闻人浩苊被控制着穴道不能动弹,闻人逐冷眼旁观。 沉默许久的芒棘开口对画汝说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画汝,我要去三哥的那辆马车。” 画汝犹豫了,但犹豫的时间短到近乎没有,便下令停车,随着芒棘来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她却没有跟上马车,而是上了她自己的追影跟在马车之侧。 马车再一次缓缓起行。 几天沉静的思索已经让芒棘彻底冷静下来,那纸条上的内容她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写那纸条的人一定不简单,不然为何会知道她来到这个地方后近乎唯一的弱点。 纸条是那个失踪的前宫主写给她的,看来她是西贝货已经不是秘密,也许别人不知,她的好三哥闻人逐一定知道了,现在还能以宫主之礼来待她也算客气,她寻求真相不得不回神暝宫,不过回去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会跌落谷底? 果然穿过来的时候位置太高。 闻人逐从芒棘上马车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芒棘懒懒一笑,“闻人浩苊,你可有兴趣知道这次为何又逃过一劫?” 闻人浩苊一直低着头,只在芒棘上马车时,抬起头看过她一眼,此刻他又抬起头,笑了,笑得有点冷,用一种极讽刺的眼神看着芒棘,好像就在说‘我杀你一次次,你每次都逮着我了,结果还不是不敢杀我。’ 芒棘看着闻人浩苊,想到那日在颜晋楚的地下铁牢他中了颜晋楚的毒针,本该哑了的,可大概是因为不管他遇到芒棘后多么悲催到底也是有不错的内功底子,所以现在的声音沙哑倒还能说话,只是声音变成那样以后,本就不愿搭理芒棘的闻人浩苊就更不愿开口说话了。 回想纸条上的内容,芒棘真的很怀疑自己信错了纸条上的内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三哥……”芒棘转头看向闻人逐,习惯的的开口,闻人逐也抬起头看向她,她却在同时住了口,她不该再叫她三哥的。 芒棘耸耸肩,用微笑掩盖了自己刹那间的失落,“闻人逐,你把纸条传来时说过,闻人浩苊的生死仍是由我来决定,现在可还是?” “当然。宫主。”闻人逐温柔微笑,这是他再见到芒棘之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芒棘满意的笑了笑,看来前任宫主还是很给她面子,自己儿子的命就这么交到一个外人手上,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闻人浩苊,你听出了吧?那晚我决定不杀你,可是你也该知道,女子是善变的,我随时可以‘咔嚓’了你。” 闻人浩苊的脸瞬间僵了几分。 芒棘坐近闻人浩苊,表情严肃,“闻人浩苊,这问题本来我没打算问你,可我实在忍不住,所以还是决定试试看。接下去的问题都关系到你的生死,也许我听得不满意,随时就反悔了饶你一命的决定。” 闻人逐眼神微颤了一下,突然起身,“宫主,我先下车。” 芒棘一把拉住他,“别走。你一起听着吧,没关系了。” 闻人逐一愣,眼神落在芒棘拉着他的手上,随后一笑,“好。”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芒棘看着闻人浩苊苍白的脸色,皱眉问道:“我问的问题,都需要你第一反应来回答,听到问题后马上作答,不许思考,不许说谎。” 芒棘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此刻闻人浩苊很紧张很害怕,其实她也是。“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闻人逐与闻人浩苊皆是一愣,不过闻人逐马上就恢复似有若无的笑意,闻人浩苊还是一脸迷茫,欲回答的嘴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实在不明白芒棘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芒棘挑挑眉,笑得很坏很奸,“这个问题难道你不知道?这问题你都要这样犹豫一番,我接下去的问题看来是没必要问,直接――”她又做了那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可以了。” 闻人浩苊眼神一闪,沙哑着声音回答:“男……” 芒棘一笑,“很好,没说谎。这是第一个问题,我原谅你没有准备好,下一题开始不许有分毫的犹豫,若有半分犹豫,我绝不客气。若我的问题让你疑惑如何回答,就按你理解的方法回答我。” 第一个问题的目的就和用来校正测谎的判定一样,芒棘认准了闻人浩苊迷茫与不解的神情到底是何模样。 想起纸条上的内容,芒棘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你何时真正认同自己闻人浩苊的身份?” 闻人浩苊的眼中闪过疑惑,却不敢犹豫,回答道:“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我有高贵的出生,俊逸的外貌,聪颖的智慧,不俗的武功。我从来都是认同自己的,我是神暝宫主的长子,将来就该继承神暝宫。我的身份无人可比。” 芒棘斜睨着闻人浩苊,这人的回答完全不是她要的,而且这人是在夸赞自己吗?看他说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不自觉的自傲,看来他的自我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问题不能这么迂回,该来一点直白的。 芒棘笑了笑,“知道‘呵呵’的含义吗?” 闻人浩苊又是一愣,不过却不敢多愣,马上回答道:“笑?”顿了顿又道:“不屑的笑?” 芒棘挑眉,是不是自己问的还是太隐晦,方才闻人浩苊那一愣信息量太大了,既可以说是他真不懂所以愣,又或者他懂却因为太吃惊所以愣住,都解释得通――到底该怎么问?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浩苊与他性命相连,欲知真相,神暝宫恭候。 芒棘拔出闻人逐身上的佩剑,架在了闻人浩苊的脖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道:“最后一个问题,若你回答不出我要的答案,我就不客气了――iphone4和iphone5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为了没有任何纰漏,她甚至用剑在马车壁上刻画了一个苹果商标。 闻人浩苊瞳孔一缩,他知道不该犹豫却还是犹豫了,他低下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芒棘知道他已经违反了她的规定,可是这个问题已经直接到近乎直白,若纸条上的‘浩苊与他性命相连’所表达的意思是闻人浩苊就是林峰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这一刻芒棘愿意给他时间犹豫一下,若闻人浩苊是林峰,那么这个问题就是在保命和保秘密之间博弈。 第四十五章 接近真相的时刻 “哈哈……” 良久,闻人浩苊笑了,笑得彷徨笑得绝望,“你若要杀我,尽管杀就是了,何必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对,我是不想死,可你这样胡诌的题目,你是想愚弄折辱我再杀了我吗?” 芒棘悲凉一笑,手中剑掉落在马车上上发出‘咣当’一声。 原来―― 不是啊。 …… 去盛京是是奉了圣旨,一路总有当地官员接待。此刻回墨江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却比原先更自由了几分,神暝宫在各地都有分散的势力。就像此刻住的客栈也是神暝宫的暗中势力所在。 夜里,芒棘靠在客栈后院的长廊上的柱子边,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梧桐树,觉得这家客栈的老板好没品味,若是她一定会种枫树,这样一年四季都有景可赏,哪像此刻她无心睡眠却只能看到一棵棵光着的树杆。 身后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芒棘当是画汝,也没有回头,却听到一个温柔的男声,“小心着凉。” 芒棘一惊,回过头看到是闻人逐,她笑了笑,“三哥,可有话要问我?” 闻人逐在夜色中如月光般静谧,他与颜晋楚虽都惊艳决绝,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芒棘从见到闻人逐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温柔。 闻人逐给她披上斗篷后微笑的站在她的身边,与她靠在同一根柱子上,“不要叫我三哥。” 芒棘眼神一凝。 一阵风吹过,方才没披斗篷都未觉得冷,此刻芒棘却在风中颤了颤,好冷。 她笑了笑,低声道:“是,我不该叫你三哥的。闻人逐……总觉得这么叫你生分的很,不过我会习惯的。” 短暂的沉默,芒棘讪讪道:“后日就能到墨江了吧?真是又期待又紧张,也不知道神暝宫主到底为何要见我。” 闻人逐侧过身看向芒棘,为她缕了缕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芒棘,你就是神暝宫主。不要害怕,你要相信这一次你回神暝宫不会失去什么,只会得到更多。” 失去? 芒棘笑了笑。 本就一无所有的人谈何失去? 她本就是一抹穿越到此处的灵魂,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生活在繁华现代,科技昌明,科学发达。芒棘本是无神论者,可是一朝穿越她往日的信念就如同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是否冬季让新月也害怕寒冷,用厚厚的云层裹住了自己全部的面貌。 夜越深,芒棘也越发觉得寒意袭心,她本以为闻人逐这么关心闻人芒棘,知道她身份有假一定会来问本尊的去向,没想到这个温柔的男子却一言不发。 还记得自己从离王地宫出来时,闻人逐翩翩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问问他的伤如何了,此刻不是该再神暝宫休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话到嘴边却被哽在喉间,芒棘那一刻觉得眼前的男子看她的表情虽如同往日一样温柔却在黑夜中多了一份不可言喻的妖娆,这样陌生的神情让芒棘一怔。还有什么好问的,那纸条是神暝宫前宫主给她的,自然是由闻人逐带来。 此次去神暝宫等待她的到底会是什么?按说被揭穿身份,她应该逃之夭夭,却因为那句‘欲知真相,神暝宫恭候’而决意要去一探究竟。真怕这其实是一条不归路。 所有一切化为一个淡淡的微笑,“闻人逐,你为什么不问我真正的芒棘去哪了?” 闻人逐微笑道:“你不就是吗?” “我曾一再庆幸自己来到这里能遇到一个如你这样温柔优秀的人,可……”芒棘低下头,“可有时候想起其实你是要对你的妹妹好,而我……并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我占着她的身份,占着该对她温柔的你。” “没有谁占了谁的。”闻人逐道:“你就是我们等待已久,真正的芒棘。” 说完他缓步离开,冬季的寒风带来他今晚最后一句话,“夜里凉,早点休息。” …… 相隔一月,芒棘又一次踏上墨江天朗地灵的土地。 芒棘回到神暝宫的这日,天空中下着绵绵冬雨,神暝宫大门敞开迎接她这个刚即位就被圣旨招去帝都盛京的新任宫主。 听说武林各派如今也在神暝宫中,他们都是芒棘即位二十七日那天陆续到达,却不说是来恭贺新宫主即位之喜,用的理由都含糊的很。 他们打着观望的旗帜,如意的算盘。 谁知道芒棘这位新宫主还能当几天,若芒棘被撤下,他们可以关心一下回归的闻人宫主。若芒棘未被撤下,那么第二十七日之时他们也都来了。 芒棘在盛京遭闻人浩苊刺杀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随之一起传出的就是闻人浩苊整天挂在嘴上所说的芒棘是野种,身份可疑不明。 大家都以一种暧昧的眼光看待目前的情况,当发现迎接芒棘的队伍虽然壮阔,前任宫主却没有出现时,大家的眼神就更不言而喻了――现在她还风光,但这次回来到底是和她老爹碰面还是接受制裁,那就是神暝宫关起门来的事了。 宫主寝宫中一切如故,还是芒棘离开时的模样,只不过宫主离开已久回宫,却没有任何神暝宫中的长老管事来汇报最近的情况,芒棘一笑,看来自己这个空有虚名的宫主果然当不了多久了。 芒棘也没心情去管这些,她只关心与她真正有关的事情,她会回到神暝宫就是来寻找真相的。 芒棘压抑着自己迫切的心情,在例行的请安和短暂的汇报后,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才问道:“闻人逐,他在哪里?” 闻人逐意味深长的望了芒棘一眼,随后淡淡一笑,“看把你急的。” 他带着芒棘去向竟是芒棘的宫主寝殿,芒棘有点诧异,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别的了,也许等一下之后她就将与神暝宫的一切说再见了,包括闻人逐。 来到寝殿后,闻人逐走到她的床边,芒棘还来不及惊讶,床榻已然竖起,她和颜晋楚曾掉下去过的密道出现在她眼前。 “走。”随着闻人逐的声音,他随后搂住了芒棘的腰跃向密道。 四周漆黑一片,芒棘的眼睛还不能适应此刻的黑暗,看不到引起的微弱恐慌让她差点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拉住身边的闻人逐,却在手伸起的那一刻停住,随后紧紧握成了拳。 闻人逐已经不是她的好三哥。 落地后,芒棘感觉到闻人逐手一挥,四周便亮起了盏盏石灯,灯的数量不少却只有幽幽的照着,看什么都显得依旧朦胧。 原来有灯啊,想起上次掉下后还是靠颜晋楚手中的夜明珠来照明,结果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当时夜明珠的光就好像照进了无尽的深渊一样。 此刻灯光一亮芒棘才注意到四周的墙面上刻画着花纹,闻人逐在灯亮后就指引她走向唯一的那条道路,那些花纹芒棘看得并不真切,但她隐隐觉得似乎是龙纹? 这地道很长,上次她已经走过,并且知道再走不久就会有三条岔路口。 “这里,你来过吧。”一直沉默走路的闻人逐突然开口。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她坦然的笑了笑,“是,也不知碰了什么触动机关就掉了下来。” 闻人逐也笑了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的笑褪去了平日里的温雅,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一点妖冶,看得芒棘一怔,一时间竟呆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慌忙低下头看着地,“很早就觉得大户人家都爱弄一切神秘的地宫,连皇家都不能免俗。这里应该就是神暝宫的地宫。” “这里并不是地宫,而是真正的神暝宫。”闻人逐声音平静淡漠,“地面上造就的一切都只为隐藏这个真正的神暝宫。” 芒棘很是惊讶,觉得闻人逐会把这事告诉她很有问题。这个地宫无论是真正的神暝宫或只是历代宫主随便挖个地宫用来腌白菜的,看模样都是密不外传的地点。闻人逐为何这样轻飘飘的告诉她呢? 难道她今天就要被灭口了?呜……不要啊。 到了三岔口,闻人逐的神情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同时凝住,手指向中间那条路,“去吧。” “中间……?”芒棘有些犹豫的看着闻人逐,她记得上次中间这条路带给她的感觉――很糟糕的感觉。 闻人逐轻声回答:“是,前任宫主就在里面。” 气氛为何变得如此沉重,芒棘轻叹一口气,走向中间那条道路,感觉闻人逐在背后的目光,她无辜的撇了撇嘴,其实自己又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是想杀了那人的大儿子,且话说回来是他儿子先要杀她的。 算了,指不定被这位正牌宫主宰了就穿越回自己的世界,这除了惊悚了一点可比帮离王夺帝位容易多了。 若真是如此,以后可就看不到闻人逐了。芒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闻人逐,很侠义的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第四十六章 雾里看花 芒棘向前的背影在幽光中渐行渐远。 闻人逐不可见的一皱,快步上前拉住芒棘手臂,轻声道:“芒棘,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出来的时候你仍旧是你。” 这话怪。若她能出来,她不是她还是能谁。芒棘客气的笑笑,走了过去。 “我会在这里等你。”背后闻人逐的声音传来。 芒棘微微点头却没有回头。 就是这条路,芒棘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对这条路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她当时觉得这条路不安全,现在看来安全得很呢,里面看来还是地宫密室。 芒棘顺道道路走到尽头处,一扇石门出现在她的眼前,也就在她站定的那一刻,石门自己打开,她已经见怪不怪,径直走了进去,她一进到门里,石门便又关上了。 这里又是一处大殿模样,一人站立殿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打量。 芒棘嘴角勾了勾,毫不畏惧的也打量起那个人,这人约莫四十多岁,身穿缁色长袍,所有头发都绑成了一个发髻,感觉就像一个在清修的道士。 两人都没有说话。芒棘进了这地宫大殿之后焦急的心倒也平和了,那人不说话,她索性也不说话。之前赶来神暝宫的心情迫切,知道今日能到,她那繁复的心情使得她都没怎么吃东西,最好两人就这样沉默到饭点,弄点小菜两人坐着边吃边聊还要好。 芒棘正在寻思到饭点他会不会让自己点菜,那人悠悠开了口,“在下闻人守正,正是神暝宫前任宫主。” 芒棘讪讪一笑,“宫主在我面前还自称前任――没这个必要了嘛,我既然会回到神暝宫,只为寻求真相。宫主,有什么话我们开门见山,也不用绕着圈子说话。” 闻人守正笑了笑,回答:“是。” 像是认同,更像是接到命令必须遵从一般。芒棘对闻人守正这样的态度感到奇怪,眉毛一挑诧异的看着他。 闻人守正大方的接受芒棘用近乎审视的眼神看他,又道:“谢谢,谢谢你饶浩苊一命,此子顽劣,却是我已故妻子唯一的孩子。” 芒棘眼光流转,“所以那张纸条是骗我的?” 闻人守正收起笑容,就像芒棘把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加在他身上一般,神情有些凝重,“不敢。” “不敢?宫主,我觉得您对我的态度实在很奇怪。”芒棘偏头看着闻人守正,“您对我态度让我误以为我依旧是这里最高的权力者。” “芒棘――”闻人守正深深的望着眼前女子,“神暝宫是你的,从来都是你的。不止神暝宫,这齐盛疆土乃至天下都该是你的。” 简直越说越离谱,“这帽子是不是扣得太高太大了一些?您知道的,来到这里,我对神暝宫,齐盛和这天下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是闻人浩苊到底是谁?说他与林峰生死相连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人守正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我以为已经说的很清楚,浩苊与林峰性命相连,浩苊死了,也许林峰也会死。” 芒棘一怔,片刻就笑了,“怎么感觉你在诳我,林峰不在这里,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无法求证。别告诉我浩苊是他的前生或者投胎转世,我可不会信。” “你为何认定他不是?浩苊与林峰有很大不同吗?” “当我收到那张纸条,当我决定从盛京回墨江,我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为了把事情搞清楚明白。不妨告诉你,闻人浩苊与林峰除了长的很像外,其他的没任何相思的地方,性格脾性完全不同。” 传来闻人守正轻声一笑,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问道:“我能否问问如何不同?” 说道林峰,芒棘的微笑也变得温柔还带有女子提到良人时该有的腼腆,“他为人柔和善良,从不与人争什么,我们在一起后他待我极好。” “你觉得浩苊嗜杀暴力,为了得到神暝宫主之位欲除你而后快,甚至不择手段,所以他绝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芒棘斜眼瞥向闻人守正,“难道不是这样?” 闻人守正回过头来深深看着芒棘,“是与不是,我并不能妄断,我也只能知道浩苊与你颇有渊源。闻人一族坚守神暝宫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到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段故事?” 芒棘冷笑,“没兴趣。” 她别过头去,“你用我最在乎的事作为骗我回到这里的借口,如今却对我说你并不能妄断。渊源?他杀我一次又一次,我饶了他一次又一次,你不说我都知道我和他渊源真的颇深。” 闻人守正一怔,随后温和而欣慰的笑了笑,“果决、断然。不愧为王者之后,我不能断言你心中之人与浩苊真正的联系,但你自己却可以揭开。如此,你依旧没有兴趣?” “如此――”芒棘一笑,“有一点点了,只不过我只对和我有关的那部分感兴趣,千万不要长篇大论的让我失了兴趣。” 闻人守正踱步到大殿一处大柱边,手在柱上花纹间来回摩挲,“齐盛帝颜锦恒乃是原齐麟外戚,图谋天下终于取而代之。颜锦恒对齐麟后裔杀伐绝恨,齐麟皇子无论长幼,包括他们的子嗣,就连为满足岁的婴儿都不曾放过,齐麟帝所有的血脉,包括有可能怀有血脉的女子也都一一被寻出秘密处死,以为这样就彻底断了齐麟一脉。” “齐盛就在这样的血色之下立国。可是当初的齐麟帝有一个致死都没有外露的秘密,武林至尊神暝宫是他的势力,这里虽由我来掌控,真正的幕后掌权者却是齐麟帝。在下闻人一姓便是齐麟帝赐予。” “闻人芒棘是齐麟帝最后唯一的幸存子嗣。三岁时,芒棘生母去世,我把她带回神暝宫对外称是我的女儿,所等待的就是芒棘再复齐麟盛世。” 芒棘无辜的笑笑,“闻人宫主原来是前朝遗臣,如今还是这样忠心耿耿,更打算扶持前朝遗女复国称帝,这份心胸胆识真是值得敬佩。只是――”她垂下眼眸,话锋一转,“闻人宫主是不是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所想扶持的女帝是闻人芒棘,而我并不是她。” 切,利用武林力量复国,你丫当我慕容复?我可不想有和慕容复一样的悲催的结局。 闻人守正脸上的笑风清云淡,“当你来到这里,以芒棘的身份生存下来时,你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你愿或不愿,你都必须完成芒棘需完成的使命,因为此刻,你就是闻人芒棘。” 停顿片刻,他又道:“若你不愿以芒棘的身份永远的生活下去,齐麟复国才是你回到原本的世界的希望。” “什么?”芒棘眼神一凝,方才悠闲的情绪一下都被收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闻人守正。 回去的方法?这是她第二次听说回去的方法,第一次是在齐盛皇宫里,圣贵妃说只要她助离王登上帝位便可送她回去。而这一次,眼前的神暝宫主告诉她须得齐麟复国。 这两件事,本身是冲突的。 该信谁? 若此刻将这个疑问提出似乎是一个很傻的决定,从立场来看,圣贵妃与闻人守正已经对立,谁会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同意敌对方? 芒棘阴沉的笑了笑,把自己的疑惑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看来谁说的是真,谁又是假,只能在漫长的未来慢慢解开,“闻人宫主,我有一点最大的疑惑――你说我就是闻人芒棘,这个身份是齐麟唯一遗留皇嗣血脉,若齐麟复国,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王者,可我却是要离开的。作为忠臣,你如何接受一个刚登基的帝王就消失不见?” 闻人守正墨黑的眼神深邃,像无渊的沼泽一般,“我很想用绝对的答案来让姑娘服从我的安排,可我无法欺骗姑娘――我说的只是回到原本世界的希望,并非绝对。 世间一切冥冥中注定,姑娘会来到此处也一样,姑娘来到神暝宫并非选择,姑娘成为闻人芒棘也并非选择。很多事都无法选择,只能随着注定的道路前行。姑娘无论如何逃避总将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有些事,无法全部告诉姑娘,但姑娘既然已经站在命运的转轮上,总会慢慢知晓一切,也许到了姑娘能回去的那一日,姑娘要回去的心早已改变。” 芒棘呵呵一笑,“闻人宫主这一圈绕的……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什么都没说。” “不要再叫我闻人宫主。”闻人守正道:“我一开始就表达的很清楚,从此以后神暝宫就是你的,而我自此闭关不会出现在人前。姑娘今日第一次见我,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见我。告诉姑娘这些,也只是为了稍稍减去姑娘的迷惘感。” 芒棘问道:“我是不是能把闻人先生当成一位可信的下属?” 闻人守正风清云淡的一笑,“那是自然。” 芒棘点头,“闻人先生的大儿子心心念念要置我于死地,就算我把他关在神暝宫地牢,也因为你的回归放出了他,使得我差一点死在他的手中。在文人先生心中,到底是我这个前主子托付给你的皇嗣更重要,还是你的儿子更重要?” 第四十七章 最信任的人 闻人守正突然躬身,表情凝重道:“浩苊逃离,我虽知道也没有刻意阻止,我知道他会对你不利,但我依然放松他去,为的只是确认你是不是我所等待的芒棘。” 芒棘的心中似闪过什么,相同的话似乎闻人逐也对她说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他们所等待的? “此话怎讲?” 闻人守正摇摇头,“能说的,该说的,我已经全部告诉姑娘。” “好吧,我从你这儿连个所以然也没听出来。而现在这个地宫之上,不知有多少等着看我这个即位才没多少日子的新任宫主被你从那个舒服的宫主位上拉下来好笑话我一番。而你给了我一个精彩的亡国故事和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就说你要永远闭关,你是在逗我吧?” 芒棘一直自认为心态很好,此刻却终于有了一些火气。 当初从圣贵妃的铜镜中看到林峰,她承认圣贵妃的确是世外高人。如今看到闻人守正神神叨叨,她未提就说出了林峰的名字,她也能接受闻人守正也不是一个简单人。但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些不平凡的人都爱故弄玄虚,把话都说一半留一半。 说出来的还是最没用的那些。 闻人守正面对芒棘的怒意,只是极淡的一笑,“姑娘来到这里,也不会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姑娘何不自己寻找真相?” “至于外面那群等着看姑娘笑话的人,相信姑娘也定有办法让他们笑不出来。”闻人守正又是一笑,从手臂上褪下一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镯子交到芒棘手上,“神暝宫就交给姑娘了。所有的不解,到时候姑娘总会有办法慢慢解开。”随后不再说话,芒棘身后的石门慢慢打开,“小逐是我所有孩子中最放心的一个,他该会替我全力助你。” 是下逐客令了吗? 芒棘接过镯子随手套在手上,还想问些什么,本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问题要问。她来只是想知道闻人浩苊和林峰的关系,结果得到最模棱两可的答案,可偏偏闻人守正模糊的回答让芒棘感觉到莫名的信任感。 世上的事谁能保证?正因为闻人守正的‘不保证’所以显得比圣贵妃的保证更可信一些。 可闻人守正已经闭目转身,芒棘只觉得这人似有若无好像快消失一般,突然再也没有问任何事情的欲望。 现在芒棘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特别,闻人守正和圣贵妃也一定知道她的特别,所以都想利用她,于是各自抛出了诱饵。 现在就看到芒棘觉得这两个近乎相同的饵,哪一个是真正的食物,哪一个是勾引她上钩的陷阱。 只是芒棘始终觉得奇怪,这两个看似藏有许多秘密的两人,若圣贵妃是被诅咒无法面对天地,那么闻人守正要她复国为何却自己闭关不见,所他能亲自辅助芒棘,不是会让一切更容易一些吗? 难道,他在逃避些什么? 那就如他所愿,所有的真相,她都能自己一一破解。 …… 走出石门后的芒棘有些厌倦感,越发觉得自己是被骗回神暝宫,顺便闻人守正还骗着她留下了闻人浩苊的命。 正因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那种神神秘秘神神叨叨,让想象力丰富的芒棘觉得指不定是林峰的邪恶分身化在了闻人浩苊身体里,正因如此,如果闻人浩苊被她‘咔嚓’了,也许未来时的林峰也就消失了。 这样不就解释了什么叫他们性命相连么……好吧,只好继续先留着闻人浩苊。 反正闻人浩苊遇到她也算倒霉,本也算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今也变得声名狼藉。 回到地宫的岔路口,芒棘看到闻人逐依旧站在那里,地宫不算明亮的光线却如晨光一般照耀着这个男子。 突然想起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在神暝昏暗的偏殿中,这个男子翩翩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欣喜让她惊艳,当时知道这位绝世男子是三哥时有过一丝猥琐的落寞。 不想原来,他不是她的三哥,也不是闻人芒棘的三哥。 他――知道吗? 芒棘巧笑嫣然的边挥手边走向闻人逐,“三哥把话说重了,现在我已出来,而且,我依旧是我。” 闻人逐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芒棘一惊才发现闻人逐看着她手上的镯子。芒棘一笑,指了指身后已关闭的石门,表达含义里面那人给的。 闻人逐神情有些复杂,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上去吧,我们在下面已经待了很久。” 芒棘一边猜测着闻人逐要怎样将她带离这个地宫,难道会和上次她无意发现的一样从左边直通神暝宫边角旮旯的枯井?一边也差不多明白自己手上这镯子饱含的意义。 闻人逐带着芒棘是原路返回,芒棘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原本一直觉得闻人逐温柔亲切,可她从那石门出来以后,她没有变,闻人逐却似变了个人一般。 来到他们下来的那块地方,也不知道闻人逐在哪碰了什么机关,空旷的地方出现了阶梯,能让他们走回上方的宫主寝殿。 芒棘刚走上阶梯,闻人逐停住脚步突然开口道:“芒棘……其实自小我就知道你并非我们的亲妹妹。” 芒棘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向闻人逐。 四周本就幽暗的灯光本因为他们的即将离开已经渐渐黯淡下去,此刻闻人逐的神情在昏暗中扑朔迷离。 “小时候我比大哥更顽劣几分,也正因如此,这个地下神暝宫只有顽劣的我发现了,也同时发现了爹的秘密――他是前朝皇帝放在武林的暗桩。不久你被带到神暝宫,当时我就知道你的身份,却装作无知至今。” 芒棘了然的笑笑,淡淡道:“难怪你对她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和善许多。谢谢你的坦白。不过此刻的我已经不是你当初所认识的闻人芒棘。” “芒棘……还有……”闻人逐显得欲言又止。 芒棘目光从闻人逐身上转开,看向了走上地面的阶梯,“闻人逐,若你知道闻人芒棘真正的身份,就该能想到我方才在那里面大概听到了些什么,如今我要面对的事很多,有些话你或许想说,却没想好该如何对说我,不过如今既然你扔选择站在我的身边,不如让我们先一起面对其他更重要的事。” 闻人逐不置可否,微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寝殿上方,闻人逐道:“今晚,在神暝宫等待多日的各门各派将盼到他们所期望知道的结果。” “他们以为前宫主回来,而闻人浩苊也被前宫主放出,自然我这个新任宫主的地位会马上会被架空,他们等着看神暝宫内斗的好戏,却没想到前宫主根本没打算再显露人前,如今更给了我这个――”芒棘举了举自己的右手,上面的镯子不知材质,看起来普通至极,“我想,这个就是能让我站稳神暝宫的信物吧?” 闻人逐点头,“这是‘古灵镯’,历代宫主随身携带,神暝宫内也只有地位较高的几位长老知晓。宫主即位时,正逢前任宫主失踪,而古灵镯也随之不见。如今古灵镯再现,宫主的身份再不容置疑。” “那么闻人浩苊呢?当他看到我已经有了这个镯子,他会认同吗?” 闻人逐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当闻人浩苊的名字从芒棘口中被说出时,他的笑几乎不可闻的僵了一下,“你很在乎他是否认同?” 芒棘显得有些无奈,“他认同与否对我实在太重要了不是么?他是我身边最令我头疼的敌人,杀不得,关不住……却偏偏总能有办法来杀我,也许在有些人心中认定我是不可能被他所杀,可是每一次劫后余生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因为过得过分心惊胆颤而折寿。” 闻人逐垂下眼,“你是在怪我?” 芒棘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难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快了? 确实,在密室内听闻人守正说闻人浩苊能逃离神暝宫去盛京刺杀她,是他们睁一眼闭一眼的成果,那么后来芒棘所听说的闻人逐重伤回墨江是真是假也值得考究。 如今看闻人逐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面前,那受重伤或许只是让闻人浩苊放心下手的阴谋吧。 芒棘怪闻人逐?也许是习惯了闻人逐当初时时刻刻的庇护和温柔,如今看到自己所陷的阴谋里竟然也有他的参与,有那么点不能接受。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难以……接受,罢了。 “闻人逐,你多想了。我是一个很记恩的人。你于我只有恩情,我来到这里,我感觉到的是无边的恶意,人人居心叵测,所有的哥哥姐姐都看不惯我要杀我,只有你站在我的身边。” 芒棘笑着,“闻人逐,在这个世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闻人逐一怔间,芒棘已经走出寝殿,“画汝,通知神暝宫里所有有头有脸的,等下大殿有重要会议召开,让他们洗干净等着我。” 回过神来的闻人逐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一直等候在外的画汝:“……” 第四十八章 饭点之前 神暝宫巍峨广阔,壮阔华丽,能设计造出这宫阙的必定是一个心胸博大之人。可就算土生土长在墨江的人都很少有人能说出神暝宫到底何时这样壮阔的崛起。 而神暝宫究竟是如何成为武林至尊的?这似乎又是一个奇特的话题。就像此刻观望着神暝宫前任宫主与现任宫主诡异现状的各门各派蹭在神暝宫之余,都会讨论一下神暝宫的前生今生。 不过这种讨论就像现代人们讨论明星八卦一样,说来说去都是大家知道的传闻,到底如何,无人知。 芒棘回到神暝宫后,很多人一边庆幸上次没白送了自家俊俏的儿子一边猜测闻人宫主一定会重掌神暝宫。 偏偏芒棘回到神暝宫后据说是会宫主寝殿休息,随后就安宁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再后来则传来晚上神暝宫晚上设宴招待众武林人士。 “看来,今夜就能知道最后的结果。”秋月山庄庄主秋呈杰在武林中也算德高望重,自从上次来到神暝宫后他都未曾离开过,一直蹭在这里观望着,“少庄主回来了否?” 此刻他品着手中的茶水,在神暝宫待了这么些日子,他一直想弄一颗神暝宫的秘制水韵丹,结果无论派人暗中寻找或对留守神暝宫的大长老明示暗示都求而不得。 不过他又发现,神暝宫的茶水都不普通,用的茶叶听说是神暝宫自己栽培的冰芝草,对强身健体提高功力也很有帮助,他在神暝宫蹭了一个月,天天饮此茶,明显气血都畅通了不少,连身边的下人都说他的气色比往日红润。 神暝宫里果真都是好东西。 一下人低头道:“少庄主随神暝宫主……”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换上了奇异的口吻,“少庄主随闻人芒棘小姐一起回来的。” 秋呈杰微微皱眉,“时月向来聪慧,这次却有些冲动了。闻人芒棘当初即位虽是有宫主令,可如今闻人老宫主回来且放出了闻人浩苊,这说明什么?是不是闻人宫主对闻人芒棘的所作所为已有了极大的不满?” 下人头低得很低,“少庄主是不甘心上次……” 秋呈杰阴沉一笑,“上次她闻人芒棘是神暝宫主,而这次她回来――哼,听说她此次入京是齐盛帝有意将她赐婚给离王,当时对她顾忌良多,可现在听说她因与冰荒族世子有染,还在皇宫里与舟王搞上了,导致和离王的赐婚不了了之,如今回来又有闻人宫主在,她算什么。” “阿嚏……”在寝殿里被画汝拨弄着的芒棘突然没预兆的打了个喷嚏,她眉头一皱心想谁在说自己坏话。 画汝随手对着旁边的暖炉施了点内力,让火炉更热了点,她觉得芒棘打喷嚏必定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凉了。 芒棘是没听到秋呈杰说的那些话,听到的话一定会满头黑线,不知盛京发生的那些事传到这里怎么就走味成这个调调。明明是冰荒世子拿出婚约,齐盛帝越不想把她许给冰荒世子才拖沓了她的婚事,现在就成了她和微生武有染导致离王嫌弃她? 还有勒,那舟王的事不管怎么看,她就算不是受害者也是无辜的围观群众,为何就变成和舟王‘搞上了’? 所以说嘛,很多话被传来传去就彻底改变了原本的真相。 芒棘若在秋呈杰旁边,定会让这位年纪已经不轻八卦的心却依旧蓬勃的老庄主明白有些饭可以乱吃,很多话不能乱说。 …… 神暝宫中的侍女下人忙做一团,为了晚上的盛宴。而在神暝宫的大殿中,芒棘悠然自得的坐在宫主之座上把玩着手中不知材质的古灵镯,心想自己还是更喜欢水晶材质的,那才够玲珑剔透。 宫主座边闻人逐似笑非笑,下侧位置,大长老满脸欣慰,三长老惴惴不安。 前宫主出现,不仅别的门派吃观望态度,就连神暝宫内也有不少人持着这样心态,大家对芒棘的接触不多,但就刚即位时芒棘的表现来看,很多人对芒棘来当宫主除了对她的武功表示质疑,其他还是听满意的。 只是若前任宫主回来的话……那么还是可以让芒棘大一点儿的时候再担当宫主大任,想来那时候她的武功定也会有所长进。 这样想是客气的。 不客气的就比如协助闻人浩苊逃出地牢去盛京刺杀芒棘的三长老,他觉得这简直是上天降下来的机会。 可如今,芒棘的手腕上已经带着古灵镯,一切尘埃落定。三长老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在神暝宫待了一辈子,竟然择错了良木,不知错误的选择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长老,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神暝宫一切可好?”芒棘此刻趾高气昂,其实刚回来时,就有过简单汇报,只是那个时候芒棘无心去听。 大长老侧过身来,低头道:“属下惭愧,其他一切安好,只闻人浩苊从地牢中逃离一事……不想他还到盛京刺杀宫主,属下有罪。” 芒棘不知哪里一疼,分不清是自己的心疼还是左臂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算了,反正现在我活得好好的。――只是,我一直觉得神暝宫是铁板一块,地牢的设计更是滴水不漏,不知我大哥怎就这么神通广大的逃出去了?” 大长老皱着眉头刚要说话,芒棘却用眼神制止了他,随后笑眯眯的看着三长老,“三长老,不如您老来跟我分析分析?” “属下……属下……”三长老抖抖霍霍的跪到了地上,他明白芒棘这是要和他算账了。 芒棘已经打算用三长老来为自己立立威信,免得这里一个个年纪大的可以做他曾祖父的人以为她好欺负。 正在纠结该怎么处理三长老时,该在后殿负责今晚晚宴的画汝走进了大殿,如今她是芒棘最贴身的属下,自然进出很多地方都不会收到阻拦。 她到到芒棘耳边,轻声道:“宫主,离王回到墨江。” 芒棘默然,墨江是颜晋楚封地,他回来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想画汝又继续道:“离王回到墨江未进离王府,直接冲着神暝宫方向来……” 芒棘手抚额头,心想这麻烦家伙怎么就不能让她多太平一会儿,再看向下跪在地不住发抖的三长老,顿时更来气了。 “国家国法,家有家规,神暝宫作为武林翘楚,在江湖中应该做出一个好的榜样,结果我当上宫主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现在全武林都在传神暝宫的八卦,看我们的笑话。他们都快以为神暝宫是娱乐圈了。” 下面的人听的一知半解,但唯一确定的是此刻滔滔不绝的宫主大人心情非常不好。 “这次,闻人浩苊又被我逮回来了。他是我的大哥,亲情血缘不可磨灭,他虽然对我不仁,我却不会对他不义。不过我大哥武功高强,对神暝宫又非常了解,才使得他能从地牢中逃脱而出。”芒棘看向三长老森然的笑着,“三长老,这次大哥受了点伤,需要人照看,别人我不放心,就由你照顾他。” 三长老眼前一黑,让他去照顾管在地牢中的闻人浩苊,另一种理解方式不就是也把他关进了地牢?他三长老能屹立至今也是因为他在神暝宫中也有门生不少,若直说把他关进地牢,总会有人为他求情。 如今宫主说的是让他去照顾看守大公子,在情在理,这样的说辞让那些会为三长老求情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宫主的信任,难道要说三长老当不起宫主的信任? 三长老一派,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 出了一口恶气的芒棘心情好了很多,本来叫画汝聚集他们也只是为了让他们看看她手中的古灵镯,如今目的达到,她该想着如何去对付马上就要找上门来的麻烦制造者,离王颜晋楚。 芒棘摩挲着手腕上的古灵镯看向殿外,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晚上的‘交代宴’就要开始,颜晋楚真会挑时间,踩着饭点来找她。 芒棘微微一笑,“画汝,离王殿下来了,直接带往宴客厅,我在盛京天天被宴请,如今也该换我宴一宴他。” …… 芒棘在大殿会见各长老的后一刻,她坐稳神暝宫宫主位的消息就在神暝宫中传开,各门各派都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对他们来说非常糟糕的消息。 虽然他们早就做好发生任何情况的准备,可现今的结果还是他们原本觉得定不会发生的,只要闻人守正脑子正常,就不会把正如日中天的神暝宫交给一个黄毛丫头。 偏偏,天不遂人意。 此刻神暝宫不远处出现了一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的中间有一辆极为招摇的马车,此刻马车一边的帷裳被如玉的手指挑起,露出一张绝艳容颜。 还能有谁,自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离王殿下。 有一匹黑马靠近马车,马匹上的人面色沉寂,“王爷,已安排冰荒世子去离王府暂住。” 马车上高贵冷艳的离王,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第四十九章 腹黑的宫主 芒棘回墨江,他要来于情于理都天经地义,只是冰荒世子也闹着要一起跟来,为了此时不惜闹到了齐盛帝跟前,说自己一直生活在边境,从未领略齐盛疆土的威严壮阔,所以想去墨江看看齐盛的大好河山。 齐盛帝被微生武这大脑缺根筋的孩子闹腾的心烦,但碍于冰荒部族实在得罪不起,最后把这位尊贵的世子交给最让他省心的儿子——颜晋楚。 墨江是离王的封地,世子要去墨江,由离王照顾,合情合理。 颜晋楚回来就冲着神暝宫中的芒棘,微生武来墨江自然也是为了芒棘,只是颜晋楚当然不会让微生武轻易见到芒棘。一入墨江地境,颜晋楚就吩咐说数日舟车劳顿,世子很是辛苦,此刻休息最重要,于是微生武就被安排进了离王府。 而他自己过家门而不入直奔神暝宫。 颜晋楚放下马车的帷裳,声音从马车里悠悠传来,“世子的安全是第一等大事,多派些人保护着。” 易昭道:“是。”同时他心中在想,冰荒世子不会武功,他身边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王爷还要多派人的目的自然不在保护,而是要‘看住’世子,免得碍了他和神暝宫主单独会面的氛围。 马车中的颜晋楚一身月白长袍,紫棠色的披风映衬着他此刻微含笑意的俊美面容。几日不见,他似乎忘记了当日两人之间明明有些不快。 是,他想明白了。 这个天下迟早都他的,而这天下中的闻人芒棘自然也是他的。 他知道她一定在追寻着什么,只是他得了天下,她要什么,他给不了? …… 此刻的芒棘在自己的屋里看着窗前的水仙发呆完全不知道不远处颜晋楚心中的如意算盘。 想着刚才闻人芒棘的四哥五姐来给她请安,让她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两个倒霉孩子倒是借着闻人守正的光彻底从地牢里出来了,芒棘也没打算再关他们,其实她和这两个倒霉孩子没什么深仇大恨,当初也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 如今看来这两孩子果然被关老实了,闻人媚芙越发唯唯诺诺,闻人枠影好像被当初那个花瓶砸傻了,整个人都呆愣呆愣的。芒棘想,也许枠影原本就是那个样子,她穿越过来后就没看到过枠影以前是什么样。 想想他们只是被闻人浩苊利用也实在可怜,芒棘就许了他们两个晚上也能参加宴会。 发完呆的芒棘觉得很累,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晚膳时间,她想去榻上躺一躺。 她眼神呆滞游魂似的来到榻榻边,一屁股坐上榻刚打算往下躺,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你终于舍得来榻上看我了?” 芒棘一惊,下意识的起身猛然回头,顿时眼睛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惊呼,“微生武?” 榻上身着靛蓝色衣袍的男子风情万种的侧躺着,一手支着精致的下颌处,含笑看着芒棘,神情妖娆。 芒棘挑眉,有些不屑,声音也冷了几分,口气中带着无奈,“微生文。” 榻上的男子笑得跟妩媚了几分,“芒棘真聪明,每次都能精准的认出我来。” 只是想在榻上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的芒棘知道自己的养神机会已经扑街,有些悲愤,“大哥,我有常识的好么。若是在盛京的神暝府,微生武有本事跑进我的房间偷上我的榻我还信,可如今是在墨江的神暝宫,除了深藏不露的微生文,还能有谁。” 说着芒棘已经快速回到窗前,把窗户合上,外面的明卫暗卫不在少数,虽然他们绝不会窥探她在寝殿的言行,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万一被人发现,于她不过是破坏了一些虚名,但于微生文却是秘密也许会暴露的大事。 关上窗后,芒棘回过头来看着微生文,继续着刚才的一脸悲愤。 微生文看着芒棘警惕关窗的模样,心中流过一丝别样情绪,外面的守卫都是保护她安全的,她发现他后不叫侍卫来把他赶走,而是做出了保护她的举动。 心情很好,表情依旧调笑,“谁说我深藏不露,我不是什么都露给你看了……”说着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动作极具撩拨挑逗,语气也变得暧昧了几分,“或者,你希望我多露点给你看看?” 芒棘觉得自己对付叵测的人性和恶意的人心都不在话下,可面对这样露骨的诱惑……她还是嫩了些,至少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根。 她转过身不看他有意的挑逗,没好气的说:“都说神暝宫是武林至尊,结果在你们这群人眼里不过是自家后花园,一个个想来就来,我宫主的寝殿榻榻想上就上。” “……你们?……这群人?”一直风情妖冶躺在榻上的微生文表情凝重的坐起,挑眉看向芒棘,“你说的……是谁?” 这时芒棘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想着自己怎么见了狎昵的男色心就乱呢,敷衍道:“没有没有,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的意识是……你不就是‘你们’。啊对了,微生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微生文也不拆穿芒棘刻意转换话题的用心,答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倒好,在我养伤的时候一声不响回到墨江,我自然是追你而来。” 芒棘尴尬的笑笑,“我这不是有事么……呵呵,世子真是魄力,说来就来,齐盛帝不是让你留在盛京的嘛。” 微生文瞥了芒棘一眼,“你背对着我说话很自在?”说着他指了指他身前空着的榻榻,“来,别客气,坐着聊。” 芒棘木然的走过去,沿着榻榻的边边坐下,还是有意无意的保持了很微生文的距离。 微生文笑了笑,“是小武发现你不在,得知你回墨江就闹开了,甚至闹到了齐盛帝面前,最后齐盛帝没办法才同意由离王带小武来墨江。” 芒棘觉得匪夷所思,“所以,离王就把你带到神暝宫来了?这不像他的作风……而且他应该还没到啊……” 微生文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哪有那么好心。他可不希望我们看到你,才到墨江就把小武打发到了他的离王府,还派了重兵把守美其名曰说保护我们的安全,说白了不就是不想让你见到小武。” “可打死他都想不到,那群草包重兵看得住一个微生武却拿你微生文没办法,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比他先一步来神暝宫。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过奖过奖。”微生文觉得芒棘这番话很受用,笑得更妖娆了几分,“离王府的人也算不上草包,就算是我,要偷偷潜出来竟比潜出皇宫还难。我为了见你,可算是担着最大秘密被发现的风险。” 芒棘白了微生文一眼,她觉得他只是在和颜晋楚别苗头。 男人的心思怎么有时也和小女子一样,芒棘笑道:“尊贵的冰荒世子,等下就到饭点了,今日神暝宫有大型晚宴,我没功夫招呼你。这榻,你爱怎么睡怎么睡,只是等下我回来的时候,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回到离王府去吧。” “不要。”微生文竟然撅起嘴一副撒娇模样,“我都想好了,神暝宫主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也来到墨江,怎有不邀请之礼?所以等下你会派人去离王府请冰荒世子来赴宴。” “我也不要。”芒棘断然否决这个提议,“今晚我已经够麻烦了,不但要应付武林各门各派树立威信,还要应付离王,我可不想再多给你来给我添麻烦。” 想了想,芒棘又补充道:“这种时代,女子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如果你再往那一站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别人就会用一种‘为人妇’的眼神看我,那岂不是更没威信了。” 微生文眨眨眼睛,“那我牺牲一下,小鸟依人的跟在你的身旁,唯你是瞻。” 芒棘皱起眉头,还是一脸的不赞同。 微生文眼珠一转,又道:“那不说我是你未婚夫婿,就算我是你至交好友,你也该尽地主之谊宴请我一顿。不管,若这样你也不答应,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也破罐破摔,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人。” 芒棘见好就收,心中很满意,面上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么你快回离王府,别请世子赴宴的人都到了,尊贵的世子殿下还在去离王府的路上。” “嗯哼。”微生文对着芒棘妖娆魅惑的一笑,靛蓝色的身影鬼魅般一闪就消失在芒棘的寝殿,人已不见,还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语,“可别小瞧了我的轻功,怎会比你的手下慢。” 声音渐行渐远,芒棘终于舒展了一个笑,短期内不用担心这个‘未婚夫婿’的事了。 已经飞速往离王府赶的微生文突然感觉到有点吃亏,若他只能作为一个普通客人出现在神暝宫,那还有什么意义?再仔细回想芒棘的勉为其难,似乎带着一点隐藏的得意…… 该死的,好像上了这女人的当。 第五十章 纰漏 虽然觉得冰荒世子若能不提及他们婚事的同时一起来来吃顿饭乐呵乐呵还是很不错的,但该派谁去离王府把他带来神暝宫呢? 芒棘短暂的犹豫后,觉得让闻人逐带人去离王府请冰荒世子最为合适。最主要她知道,就算颜晋楚不再离王府,要把世子名正言顺的请出来也不是一般容易的事,派其他人去只怕身份不够,也周旋不过。 因时间已经紧迫,闻人逐接到命令以后便出发去离王府,只是临走时看芒棘的目光意味深长。 芒棘还没思索出闻人逐这个别样的目光到底什么意思,画汝传来消息,颜晋楚已经到神暝宫三里之外。 “画汝,你觉得我该去大门候着迎接,还是等离王到了门口才姗姗来迟显摆身份?” 画汝的回答很淡定而强悍,“宫主怎需降低身份去迎接离王?属下去就好。” 芒棘的头上出现三条黑线,其实以颜晋楚对神暝宫的熟悉程度来说,她也觉得她毋须大动干戈,只是去请世子的闻人逐应该与离王队伍擦身而过,自己摆了这样一道,总该动用一点怀柔政策。 颜晋楚明摆着不想让冰荒世子出现,自己却派人去请,这等于甩了离王一个响亮的耳光,若不再去赶紧去‘揉揉’那张被她打了耳光的脸……后果会很严重吧。 世间有多少事能两全? 芒棘没有多想,当她盛装出现在神暝宫的大门口迎接颜晋楚的时候,颜晋楚确实诧异于芒棘的热情,觉得此女子今日举动十分反常。 “离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神暝宫蓬荜生辉,我本该在百里外相迎,只是我也是今日才刚刚回到这里,事务繁多,如今怠慢了离王殿下,还请恕罪。” 芒棘奴颜媚骨一脸诚恳,说得情真意切,此刻寒风阵阵都要被这位亲和的宫主带去了寒意。 颜晋楚挑起眉毛,若不是知道此女子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物,还真以为她因自己的到来诚惶诚恐,看这动作,看这神态,听这话语,才几日不见,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或者说,怎么她的演技好似又上了一个台阶。 只不过这样的态度,颜晋楚很受用,于是笑也显得越发暧昧,“几日不见,宫主越发婉婉有仪,只是百里之外尚未及墨江地界,宫主如此说是否暗示本王,宫主愿与本王细游一番?” 他对调戏芒棘一向很乐道,这样说着,便有些期待的看着芒棘,揣测着她会如何伶俐的岔开这样暧昧的话题。 没想到芒棘丝毫没有岔开话题的意思,接口道:“殿下若有此雅兴,我当然是受宠若惊无比期待,只是如今神暝宫事务繁忙,暂时抽不出空来,不过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身边的画汝很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崇敬的宫主,颜晋楚的脸上也有不可察的诧异,而站在他身边的易昭早就露出一个看不懂的表情看着芒棘。 芒棘却像唱独角戏一般,又恍然道:“啊对了,说起来我本该留在盛京,只是这里突生变故才匆匆赶回,说起来该和皇上请罪的,到时免不了我再次前往盛京,想必又要劳烦殿下,而那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游玩机会。” 易昭的下巴要掉地上了,心想这个一直在明里暗里拒绝王爷的女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平时她一直拐弯抹角的回绝王爷,他看不惯;如今她似乎应了,他怎么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还是怪怪的呢? 颜晋楚笑了笑,“宫主所言甚是,如此说来,本王也期待的很。” 看颜晋楚顺着自己说了下去,于是乎,芒棘笑得有些谄媚,“这些是后话,如今殿下来的正巧是晚膳时间,说来今日神暝宫宴请各门各派,我在盛京时也深受殿下的照顾,今日若殿下不嫌弃,我借花献佛,借此宴为殿下洗尘。” 颜晋楚开始好奇,他很像知道今日芒棘如此殷勤的原因究竟为何,“宫主如此盛情,本王怎好拒绝。” 就在大家在诧异却又和祥的气氛中慢慢向宴会大厅移动时,芒棘才很不经意的仿佛突然想起某件事一般的道:“殿下,听说冰荒世子与殿下一起来到墨江,说起来我与世子在盛京时也算颇有交情,故友来访总是甚感欣喜不亦乐乎的,不知道世子如今何在?” 颜晋楚微笑的神情突然僵了一下,连前进的脚步也在不觉中停了下来,就连他身边的易昭也有了一瞬的晃神,手上的宝剑差一点掉在地上。 芒棘对于这对主仆会有这样的反应感到无限讶异,然后才发现就连自己身边的画汝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此刻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芒棘拼命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特别古怪的话,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穿越来也不过一个月,怪话说的不少,但是很少引起这么齐刷刷的惊讶。 哦……也许是她主动提及冰荒世子所以有点怪? “神暝宫主果然剔透玲珑,消息灵通。”颜晋楚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芒棘,而是眼神森冷的瞥向身边的易昭。 “过奖……过奖……”芒棘感觉都气愤的异常,但她觉得这一次能为她解惑的绝不是颜晋楚。 身边传来画汝压低的声音,“宫主如何确定世子来到墨江?属下没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 芒棘这才明白自吩咐闻人逐去离王府请世子之时开始一直以来的异样感从何而来,颜晋楚对冰荒世子与他同行一事封闭的极好,就连神暝宫密探都未得知离王的队伍里有一个冰荒世子,而她一个今日才回到神暝宫就一直在处理事务的宫主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呢? 原来当时闻人逐意味深长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当时他也一定不知道冰荒世子竟然来到墨江。 这下纰漏大了。 正在芒棘头大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颜晋楚却淡淡开口,“世子随本王连日赶路甚感疲乏,所以本王送他先在离王府小憩,宫主既如此周道,派人去请便是。” 芒棘觉得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告诉颜晋楚,她已经先斩后奏派闻人逐去了离王府。 她天真了,她本以为自己请世子来只是抽了颜晋楚一个不痛不痒的耳光,所以她礼数周全的想缓冲一下。 可没想到,这耳光的力度似乎太强了一些。 芒棘笑得尴尬,想着得尽快让颜晋楚入戏,开席后世子才到好歹能说自己后来叫人去请的,若闻人逐这个效率王动作太快,只怕脸对脸的撞上就糟糕透了。 这么想着,芒棘的脚步也略有加快,边走边说:“是――晚一点我派人去请……还请殿下先行入座,跟殿下相比,冰荒世子其实没那么重要。” 第五十一章 夺人 与此同时,闻人逐已经来到离王府门外,他说出来访目的后,守门侍卫面面相觑――离王回到墨江他们都知道,可是并没有听说与离王同行的有冰荒世子。 此刻离王并没有回离王府,守门侍卫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让闻人逐进离王府且应付这类突然造访的人早就成了他们的必修功课,任来人如何巧舌如簧,他们只要坚持不放人进去即可。 自然他们也知道离王府与神暝宫的关系暧昧不清,离王是想与神暝宫交好关系的,侍卫们说话的语气客气有礼,“副宫主想必消息错误,离王殿下回墨江直接去了神暝宫并未回府,今日府上也没有任何访客,副宫主说冰荒世子在离王府实在荒谬。” 闻人逐笑得彬彬有礼,“如此说来,冰荒世子并不在离王府?” 守门侍卫头领袁诚理直气壮斩钉截铁,“若冰荒世子在,我们自无权干涉世子的行动自由。” 他语气虽还算客气,但表情带着不容置疑和一点藐视,说到底神暝宫在武林中再如何名声赫赫,于他心里来说,只是一群会武功的乌合之众。离王礼待他们是王爷看重他们,却并不说明他们的身份真有多么贵重。 如今他把话已说到这个地步,难不成眼前这人还能硬从他们面前闯进离王府搜人吗?再看闻人逐身边只不过三两人,随传闻他武功高强,但离王府的护卫又岂是吃素的。 更何况,世子的确不再离王府内――光这一点就能让他更气壮几分。 “既如此……”闻人逐微微一笑,“若见到世子,在下是否能直接带世子去神暝宫?” 袁诚心突然一慌,想着难道闻人逐真要硬闯? 不,他一定得拦住,离王不在,若他轻易让人闯进,不说离王府的面子往哪搁,就是他自己也责有攸归,想来自己从是一个小侍卫一步步的当上守门侍卫头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怎能出任何纰漏。 才想下令摆出戒备姿态,只见闻人逐已经轻轻一跃就跳上了离王府的墙头。 袁诚冷冷一笑,离王殿下声名在外,想对他不利之人哪是用手救数的过来的,离王府从外看来确实普通,但是只是内部的人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来刺杀离王的人,但是谁曾越过离王府的外墙? 没有,从来没有。 袁诚一个手势,围墙内就传出一些诡异‘咯吱’声,一架有一人高的弓弩在玄关的屋顶上正对着外墙上的闻人逐。 他虽是抬头看着闻人逐,还是摆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我等知道副宫主并无心冒犯离王府,还请副宫主下了外墙,我们也不想误伤了副宫主。冰荒世子的确不在离王府,还请副宫主不要无理取闹。” 袁诚的语气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客气,现在是闻人逐要硬闯离王府,他做什么都是为了离王府的安危。 且他自傲于离王府的机关暗器,大型弓弩虽显露在外,更厉害的是暗中无数的机关也都对准着闻人逐,只要他没有后退的意思,那些东西一射,能让神暝宫的副宫主变成一只血刺猬。 有这样绝世的机关等着一切妄图闯入离王府的人,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曾有多少人就因为见到这特制大弩就吓得腿软的。 他鄙夷的笑着,等着闻人逐灰溜溜的从外墙上下来。 闻人逐也笑了,虽然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但是袁诚却看出了一丝妖异,他的心中一颤,随后便看到闻人逐身子一跃,不是回到墙外,而是向墙里跃去。 天!他不要命了吗? 袁诚的心漏跳一拍,他只是想给闻人逐来一个下马威,却没想过真的要闻人逐丧命于此,若闻人逐真的死在他手上,他也会很麻烦。 可这些机关是自动的,当闻人逐往墙里跃的时候就注定了所有机关向他发射已经变得无可阻拦。 袁诚愣愣对身边的其他侍卫呢喃着道:“是副宫主自己要硬闯离王府,我苦劝无果,你们都看到了。” 其他侍卫忙回答:“是,属下等都看得真……切……” 话语的最后两字,所有人因他们追随者闻人逐的目光而让‘真切’两字凭空多了戏剧性的起伏。 所有人都惊讶的睁大眼睛,只看到闻人逐面带微笑轻巧的躲避着四面八方不断射出的暗器,并且快速的往离王府深处前行。 袁诚也愣在当场,半响才反应过来,“还不快去追。离王府哪由得外人随便闯入。” 这时候闻人逐已经轻松的来到离王府里面,芒棘告诉他冰荒世子在离王府,他心中有疑惑,因为消息向来灵通的他竟然不知道,是别的事也就算了,但是冰荒世子的事……他应该最先知道不是吗? 若连他也不知道,芒棘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他到底漏掉了什么讯息?或者,他搜寻了整个离王府也没看到微生武,只是芒棘不知从哪得到的错误消息,甚至也许只是芒棘梦到了微生武来到墨江。 闻人逐做事向来求稳求全,今日这样硬闯离王府并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可是他就是疯了一般的想证明,离王府内并没有冰荒世子。 “逐公子?!”这一声从闻人逐背后传来,声音表情着说话之人不可置信中略有欣喜的情绪。 闻人逐猛然回头,看到的是一个身着藏蓝面貌普通的青年,虽面貌普通但闻人逐还是认得他,他是冰荒世子微生武身边的暗卫。 那人见闻人逐回头,确定了他的身份,语气中欣喜的语气更甚了些,“世子随离王由盛京前来,却被离王以保护安全为由,一直严加看护,属下等都没有任何机会传消息出来,没想得到逐公子竟然能知道我们在离王府。” 闻人逐点头,“世子在哪里?” 来人回答道:“被离王派人安置在府内别院之中,世子一来就闹不愉快说要去神暝宫找宫主,可世子不会武,看守的人又多,属下等没办法带世子强行离开。” “你们没有人传出过消息?世子也没有离开过?” 那人一愣,显然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茫然,“没有。属下等要离开也并非易事……” 闻人逐皱起眉头,“带我去见微生武,我带他去神暝宫。” “世子所在之地守卫森严……” 闻人逐淡淡一笑,眼神森凉,“这里还没有能拦得住我的人。” …… 来到微生武被安置的别院,离王所安排的侍卫一个个严阵以待,警惕的看着闻人逐。 闻人逐神态轻松,朗声道:“在下奉神暝宫主之命,冰荒世子乃是宫主至交,宫主得到世子来到墨江,要尽地主之谊,请世子去神暝宫一叙。”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是离王亲信,现在被安排在这里看着冰荒世子,离王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希望冰荒世子离开离王府,他们一路小心低调,实在不知神暝宫的人是怎么知道冰荒世子在离王府的。 不管他是如何得知,有一点很明确,决不能让闻人逐把世子带走。 这时,在屋内的微生武也看到了前来的闻人逐,刚还在为自己被困在离王府烦恼的他看到救星一般从屋里跑了出来,“逐,带我去见芒棘。” 闻人逐看向微生武,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好。” 侍卫们听到此话,都有意识的接近微生武企图挡住闻人逐的道路,结果闻人逐的速度快到他们都来不及反应,就看到他微生武离开了别院,空中飘荡着闻人逐用内力传来的声音。 “在下只是带世子去神暝宫,各位放心。” 这话实际是闻人逐留给微生武守卫及暗卫的话。 离王派来看守微生武的侍卫还在晃神中,他们也算高手,却看不清闻人逐是如何出手的,就让他带走了应当严加看守的冰荒世子。 其中一个离王护卫对其他人快速的吩咐道:“去离王府门口看门口守卫能否拦住闻人逐。再派人去神暝宫通知王爷,世子被闻人逐带走。” 命令这样下达,其实他心中明白,闻人逐能轻巧的在他们面前把世子带走,就绝不是门口那些普通守卫能拦下的,甚至他们要去追闻人逐都是妄想,唯一真正有用的命令恐怕就是去通知离王而已了。 …… 闻人逐带着微生武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离王府大门外,袁诚看闻人逐出来了,刚想松一口气,却看到他带着一个人,他们从未见过冰荒世子,自然不认识微生武。 闻人逐对袁诚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冰荒世子,在下把他带去神暝宫了。”最后他又用消声的对袁诚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后随即对着在门口等他的手下道:“撤。” 几个身影随着闻人逐一起快速的消失在离王府门口。 袁诚还在迷茫之中,他只觉得闻人逐刚才的笑容如同鬼魅,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一般,细细品味了闻人逐无声的话语,似乎是“好自为之”? 他对自己说这个是啥意思? 正在思索中,里面看守微生武的侍卫也已经追了出来,其中一人看向门口的袁诚,问道:“神暝宫的闻人逐有没有出来?” 袁诚一看说话的人,语气也比方才软了上几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属下一直守在门口怎么没见到几位……离王殿下呢?……神暝宫的闻人逐……?他之前想闯离王府……随后……后来……然后……” 他巴拉巴拉的叙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追出来的人早已经皱起眉头,待他说到闻人逐带着一人早已离开,来人终于怒道:“他带人离开,你为何不拦,那是王爷下令看管之人。” 袁诚在这寒风瑟瑟的冬日里,立马被吓出一声冷汗,“属下……属下不知……” 这事他似乎能明白闻人逐那句‘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可还有用吗? 他胆怯的把目光再次投向来人,只听到一句。 “该死!” 第五十二章 墨菲定律 微生武被闻人逐像抓小鸡一样抓在手上,快速的向神暝宫移动着。若被有腐女气质的芒棘看到,定要说这耽美画面实在诱人,让她浮想联翩。 “逐,你就好了,武功如此高强,如果我有你这本事,哪还需要你来离王府找我,我自己就可以来神暝宫找芒棘。”微生武笑得通透。 闻人逐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飞快前进的步伐,“你应该不认识我。” 微生武的脸上难得出现无奈的表情,却笑得灿烂,“逐,这里又没别人,我们就不用假装不认识了吧。要知道那些戏演得我好累。” “隔墙有耳,一刻都怠慢不得。”闻人逐终于对微生武露出了一抹笑,“我让你阿父叫你用婚书去盛京求亲,都告诉你只是做一出戏,你却还不愿意,是不愿意帮我吗?” 微生武赶紧摇头,“逐,你是冰荒族的恩人,冰荒部族的所有族人都因能为你做事而感到荣幸……我当时,只是……只是……你知道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齐盛的人,当时说要我娶一个齐盛的女子,我当然不愿意……” 说到这里,微生武脸微微一红,又道:“如今我知道芒棘是你妹妹……而且……她很好,就算不是为了帮你,我也愿意娶她。逐,也许只有和你有关系的人才没那么讨厌。” 闻人逐的眉头几乎不可闻的皱了一下,慢慢道:“不用你娶她,从来都不需要你真正的去娶她,当时只是为了避免她被齐盛帝指婚给离王。” 微生武不解的问:“为何?不……我喜欢芒棘,我要娶她,都有了定亲文书,芒棘就该嫁给我。” 闻人逐停下脚步,他轻功了得,此刻他们已在神暝宫大门之外,他神情复杂的看了微生武一眼“进去吧,宫主应该等候多时了。……还有,那定亲文书,是我伪造的,你与芒棘根本没有婚约。” 微生武一怔,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讶,好像闻人逐刚才说的是天方夜谭,却在一瞬后,他茫然的表情就消逝在他的脸上,随后露出了然的神情,轻轻道:“我知道了。” 闻人逐觉得此刻的微生武有一点奇怪,他一直知道这个和他年龄几乎无差的男子因幼时家中突遭变故,他哥哥的离世让他倍受打击,所以才会如现在这模样,心智简明单纯。 不过他只是性格直白一点,简单一点而已,到底不是白痴。平时随性而为,大是大非上应该还是很懂事的。 他没有多在意微生武,此刻他最在意的还是芒棘究竟是如何得知微生武在离王府的。绝不可能是离王告诉她的,芒棘派他去离王府时,离王根本还没到神暝宫。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随意的为微生武迎着路,“跟我来,晚宴应该快开始了。” …… 神暝宫的夜向来静谧。 而有晚宴的神暝宫张灯结彩,热闹不输盛京的皇宫。 武林各门派因芒棘坐稳了神暝宫主的位置而诚惶诚恐,一个个都早早的来到宴席之上,只盼着好弥补一下之前的失礼。 顺便看看是不是还有送出自己儿子的机会,这一次他们的神情比上次更为虔诚和期待。 望眼欲穿,为什么宫主还没有来呢? 在宴客大厅里的人翘首企盼,而在外面,神暝的芒棘宫主正亲自做着引路小厮带领着尊贵的离王殿下。 “宫主真的不用派人去请冰荒世子?说起来他也是贵客,开席再请难免失礼。” 差几步就到宴客大厅时,颜晋楚又笑着问了芒棘一遍。 芒棘直觉认为,千万不能让颜晋楚知道她早就派闻人逐去离王府了,于是又一遍殷勤的笑着,“殿下怎么如此关心世子,世子的重要性哪能跟殿下相提并论,如今殿下驾临是我神暝宫上下的福祉,还是请殿下快快入座,好让武林各大门派也膜拜一下。” 芒棘心想着,只要把颜晋楚往宴客厅里一放,庄主,阁主,盟主那些个东西不一个个都要拜见,随后他一定会忙得连微生武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芒棘笑得得意,却没想到一个词,世事难料。 就在下一刻,就发生了芒棘打的也不愿意发生的事,她带着颜晋楚和闻人逐带着微生武相遇在宴会大厅的大门外。 颜晋楚在看到微生武之后表情就变得讥诮,“宫主果然雷厉风行,看来是本王多虑,世子怎会错过宴会的开头大戏。”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芒棘连心都感到颇凉,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扫过眼前这几人,她很想笑一笑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 可她笑不出来。 此刻的遇见时巧合?闻人逐可不像一个如此冒失的人,更何况自己叫闻人逐去离王府请世子时说的很清楚,他这一行应该并不那么容易。 结果闻人逐就证明给她,这件事其实多么‘容易’。 再看向因为看到芒棘而一脸兴奋的微生武,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只是这个时候用来应付这些小心思极其复杂的男人们? 暂时还没这个空,最后芒棘终于摆出了今晚最凝重的神情,“进去吧。” 表情平静,语气冷淡,说完就走进宴会大厅的大门,今晚她要应付不是颜晋楚的小肚鸡肠,不是闻人逐的莫名反常,更不是不知此刻究竟是哪种性情的冰荒世子。 今晚,她要告诉整个武林,如今的闻人芒棘才是武林至尊。 自芒棘进入宴会厅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身上,她袅袅前行,优雅,高贵,好像生来就为着那些最高的位置。 四面的目光没有让芒棘感觉到任何的不自在,甚至她觉得自己很习惯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心中难免的自嘲,想不起自己来这里之前叫什么也罢了,可连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她都觉得恍惚,每次离想起最近的那一刻,思绪就变得模糊。 自己如此习惯被人敬仰,难道以前自己也是个腕? 众人仰慕又略带畏惧的目光在看到紧随芒棘身后的三人,顿时多了一点八卦的情绪,为了掩饰这样的情绪,很多人有意的低下头。现在可不是该八卦的时候。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秋月山庄庄主秋呈杰作为仅次于神暝宫的武林翘楚率先起身,他手执酒杯,面带微笑,“恭贺闻人宫主执掌神暝宫,在宫主的带领下,神暝宫一定会比以往更加繁盛。” 他说完以后,在座其他众人也纷纷起身。 “……神暝宫屹立不倒。” “我等在神暝宫带领下再创巅峰……” “……以神暝宫马首是瞻。” 颜晋楚淡淡的笑着,轻轻摇着手中的酒杯,都不曾看这群激昂的人。 相反一边的微生武却显得异常兴奋,他的目光不住的在芒棘和那些激昂的人群中转来转去,好像芒棘能有如此的威望也是他的荣幸。 芒棘的脸上此刻有和颜晋楚一样淡淡的笑容,她微微垂眸听着这些大叔大爷的恭维,真是一不小心就要以为他们都出自真心。 可芒棘从来没打算用今天来接受别人的祝贺。能离开这里,这里所有人怎么对她都没关系,但若暂时不能……她现在地位卓然,为何不能活得更傲然一些呢。 芒棘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微微一笑,“各位中有不少在神暝宫已经待了好一阵日子了。想我当上神暝宫的宫主还没几天就快两个月了,今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两个月我干了些什么。随后发现似乎我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一直在奔波忙碌,大多数的时间我都花费在墨江和盛京往返的路上。不像在座各位,在神暝宫过得可舒坦?神暝子弟对你们招待的可还热情?” 一众人以为今天又会上演一场武林亲亲如一家的戏码,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顺便把奉承的力度又加大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宫主实在热情待客,我等在神暝宫备受礼待,都是宫主领导有方,运筹帷幄。” 芒棘笑得如狐狸一般,眼神中却只有冷漠,“那各位可知,为何神暝宫新任宫主即位之时不要各位恭贺,却定在二十七日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静止,目光尴尬的看着芒棘。尴尬的原因,有些人不知道这个原因,而那些在武林中享有盛誉的元老因被提醒想起这二十七日的由来更显得难堪。 芒棘冷笑道:“当初神暝宫出现在武林中,无人知其来历,却正逢武林大会举行之时。神暝宫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当时的武林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善意,觉得神暝宫只是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武功高强的,有勇无谋的,难以长久的乌合之众,就算当时技压群雄得到武林至尊的称号,但所有人都是口服心不服。 当时的神暝宫摆出容人之量,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大摆筵席,可当时竟没有一个门派来赏脸。神暝宫却秉承着只做该做的。在当上至尊后,神暝宫灭了当时为祸一时的邪教,还有当时朝廷看不惯日渐强盛的武林自成一派,派出军队企图给武林予以重创,也是神暝宫将这大危机化解。 这些事发生在短短二十七日,让整个武林为之大震,同时也对神暝宫刮目相看,所以二十七日那一天,神暝宫才得到全武林迟来的恭贺。 自此,神暝宫武林至尊的称号实至名归。所以也有了神暝宫但凡遇到大事件,只在二十七日后接受各门派的拜访。” 说到这里,宴会厅内神暝宫的众人将头抬得更高一点,年长的如长老们都是知道这段历史的,这是他们所经历的。还有一些年轻的,在神暝宫稳定后才加入的也因为这段历史感到光荣。 闻人逐看着芒棘,这事发生的时候,他们都还未出生,但由芒棘这样慷慨激昂的说来,却像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颜晋楚默默的喝了一口酒,原来前朝也曾动过武林的脑筋,只是任何上位者都该看得出武林势力不应小觑,怎么会派出军队来镇压?有点脑子的都该想办法把这些势力收为己用…… 难怪……难怪前朝就这么被他们颜氏一族灭了,原来早就不得人心。 ------题外话------ 看着收藏好少…… 很含蓄的,很偶尔的,打着滚的,求收藏~ 第五十三章 众人瞩目的豢蝶大虾 芒棘看着众人在消化她刚才说的这些话,心中暗叹自己真是机智得不得了,这段历史并不是秘密,神暝宫中就有这些事的记录。 但当时之所以会在二十七日内发生那么多事――神暝宫本就是前朝皇帝的势力,一国之君要灭一个邪教本就不算难事,更何况当初的皇帝留意那个邪教已经很久。 另外要说到前朝派军队企图重创武林被神暝宫四两拨千斤的解决,可能今日在座能知道的真正内情的也只有两人,芒棘和闻人逐。神暝宫既然是前朝皇帝的势力,前朝的军队会攻打武林就是演了一处戏给武林众多门派看,用这件事让神暝宫在武林中真正占有一席之地。 换句话说,全武林都被前朝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众人在沉默中,等来了芒棘再次开口,“如今,我闻人芒棘当上神暝宫的宫主,第二十七日的时候我人在盛京,算我为各位寻了不来盛京的理由――各门派都有自己的要事处理,实在分身乏术。不知这借口,各门派的前辈认为可还过得去?” 这时其他桌子上众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不过原由到底是什么,都已经被冠上了‘借口,理由’这样敷衍的词。 不过当时,他们确实都因持着观望的态度而故意不去盛京的。 芒棘讥诮的笑笑,继续道:“是不是各位年纪大了,忘了儿时的纯粹天真?当时的神暝宫可以用二十七日证明价值,如今我闻人芒棘一样可以用时间来证明神暝宫主这个身份我受之无愧。今日,前任宫主正式的把这个位置让给了我,并且从今日开始他将闭关不再外出,也就是说――神暝宫从此由本人做主。 若各位不服,明年春天就是下一次武林大会,那时候,我神暝宫等着在座各位随便哪一门哪一派或者哪一位前辈把神暝宫打下去。神暝宫已经站在顶端太久,很寂寞。” 又是一片寂静,倒是芒棘觉得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全部说完,先是好笑得环视了四周,看着下面的人脸色都漂亮的很,估摸着他们一时间也没想到该对她说些什么,她应该可以趁这个空隙先吃点什么。 心情绷紧了几天,今日更是没怎么吃,此刻已经很饿了。芒棘悠哉的拿起筷子,看到满桌丰富的菜肴,最后筷子落在豢蝶大虾之上,与此同时,另一双筷子也落在同一个大虾之上。 芒棘挑眉看去,发现和她看中同一个大虾的竟然是微生武,她下意识的松了筷子,大虾很多,她不夺人所好,并且今天微生武的确很乖,没有在一边叫嚷着是她的‘未婚夫’,实在值得表扬。 没想到微生武的手夹起大虾,最后越过身边的闻人逐,把虾放在了芒棘面前的小碗里,随后看向芒棘的眼神让芒棘想到以前林峰也喜欢夹菜给她吃,随后就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直到她把他夹来的菜吃掉为止。 颜晋楚森凉的眼神跟随着微生武夹着的大虾,最后也落在了芒棘的面前,他死死的盯着那只大虾,仿佛用眼睛就能把那虾的壳子给剥了。 就连芒棘身边的闻人逐眼神也异常奇怪的看着那只大虾。 芒棘突然觉得自己凉飕飕的,不就是一个大虾么,犯得着这样么……这只大虾何其幸也,被这三位绝世男子这样看着。 只是不知道,这只大虾是不是母的…… 若不是母的……不知道大虾界有没有断袖之说…… 芒棘的思想已经跑得很远,但是那三位却很执著的看着她面前小碗里的大虾,害得芒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芒棘,要我帮你剥吗?”微生武看芒棘久久不动他夹给她的大虾,想着也许在这样的场合,芒棘这样的身份亲自剥虾实在不妥,而他作为芒棘的未婚夫,帮忙剥个虾再应该不过。 芒棘一愣,一句话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遛了出来,“不太好吧。” 其实她只是想表达世子身份贵重,哪能干剥虾这种事。 微生武听芒棘这么一说,没心没肺的咧开嘴一笑,“有什么关系,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更何况只是剥虾这么小的事,以后只要你爱吃,我给你剥一辈子的虾。” 微生武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很响,但因为其他桌还在因为芒棘方才的言论难堪的安静着,此刻微生武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有穿透性,甚至在宴会大厅里都有着隐隐的回声。 芒棘差点从自己的椅子上摔下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哀怨的看了微生武一眼,心想自己明明和他达成协议,今日请他来,他不许提这档子事。 不过片刻后她就知道是自己蠢了,现在和她同桌吃饭的是微生武,和她达成协议的是微生文。 该死的,怎么忘了这人特殊,光和其中一人说好是不算数的。 这次真的亏大了,微生武是被颜晋楚秘密保护送来墨江的,没人知道的时候只有她神奇的知道了,还让闻人逐去离王府把他带来,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不容易谈妥的条件又因为现在出现的是微生武而破灭了。 芒棘开始尴尬了,可其他一直沉默的人却因为微生武的话得到了解脱。 之前芒棘的话,他们无从接口,可微生武的话是一个转换话题绝妙的时刻。 一人起身,拿着酒杯对着芒棘所在主桌遥遥一敬,“听说早年前宫主办事时遇难得冰荒部族相救,于是指下一门亲事,正是芒棘宫主与冰荒世子的婚事,不知可有此事?” 芒棘遥遥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瞟向身边一直保持淡定的画汝,画汝接到芒棘的目光,了然的在她耳边轻声道:“无为世家家主胞弟,赵志清。” 芒棘咬牙切齿的边笑着边快速的想自己应该承认还是否认,无为世家,你们在逗我吗?刚才老娘高谈阔论的时候你怎么不发声音,现在来劲了是吗?无为世家,名字都起得不好,注定无为,我记住你们了! 只可怜那位赵志清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比他有颜色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多数人向无为世家投去同情目光――婚事的确是转化话题的一个好方式,可也不看看,今天在座的还有离王殿下。 这时又一人起身,“在下蓝枫阁阁主,柳下阳。”报出名号后对着芒棘所在方向把手中酒饮尽。 芒棘挑眉看着那人,各门各派她从来不记得,对这人多看一眼的理由就在于这人终于不像其他人一样认为自己名声显赫人人识得上来就说话,而是通了名。 柳下阳神情庄重,“一直觉得宫主年龄尚幼,担不起神暝宫主的大任,可方才听了宫主一番话,在下觉得惭愧得很。我们到底是以什么来评判宫主?年龄?武艺? 想当初蓝枫阁由在下一手创立,却因无名始终被人看不起,能坚持下来就是秉承着一股信念,如今也算是武林中的翘楚。蓝枫阁成立之时,神暝宫已是武林至尊,从来没想过超越,但因宫主这一番话,如今让我们趋于平静的心又再一次燃起向上的雄心。 并无冒犯之意,但请恕柳下阳大胆,明年春季的武林大会,蓝枫阁愿与神暝宫一决高下。” 芒棘听了这番话,终于把心思暂时离开了面前的大虾,她站起身对柳下阳笑了笑,“武林想要得到最好的发展,不但需要有好的领导者,更需要正能量的竞争。我们的比试不是为了你死我活,而是为了让所有武林人士始终是在前行而非后退。” 刚抽了所有门派的鞭子,现在该派发糖果了。 芒棘举起酒杯,对着四面敬了一圈,随后一饮而尽,“胜则谦逊,败则优雅。神暝宫与诸位共勉。” 今晚的气氛由着大落再大起,此刻终于进入了晚宴该有的状态。 经过刚刚那一番,芒棘碗里的大虾终于免除了被几人看着死的命运――哦不,它本来就是被煮熟的死亡状态。 颜晋楚看芒棘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惊艳,他一直知道绝不能用年龄也衡量眼前女子的能耐城府,但刚才从晚宴开始到最后一番连打带哄,这是要在世间见了多少世事后才能掌控得如何恰到好处? 芒棘的眼光也无意中瞟到了颜晋楚的身上,看到颜晋楚正打量着自己,她一跳眉毛,不知为何笑得有一些得意。 颜晋楚也勾起一抹笑意,眼神中尽是表达着‘你这宫主还真当得有模有样’。 芒棘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去一个更荡漾的笑‘废话,我本来就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我什么模样宫主就是什么模样’。 ‘眉目传情’的欢快,芒棘都没注意到身边闻人逐的脸色从无为世家的那个问题开始就一直很不好看。 他很想昭告天下,芒棘和微生武根本没有婚约,那只是为了避免芒棘被指婚的计策而已。 可是他不能说。 今天的武林聚会,离王也在这里,若说出婚约之事是假,这位王爷也许会帮他们把欺君之罪的事瞒天过海,可是芒棘还能逃过指婚吗? 更何况,就算离王不在这里,这件事又岂能为外人道?神暝宫与冰荒部族的关系怎么大白与天下?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闻人逐与冰荒部族的关系怎能让别人知道? 他只能忍着。 第五十四章 ONE PIECE 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芒棘已经从宴会大厅溜号了,今天她已经说了很多话,懒得继续留在那里应付一群叔叔伯伯和大爷们。 反正神暝宫里的几位长老还有闻人逐这位副宫主都很好用,好用到顺便帮他把离王和世子都一起拖在了宴会大厅里,现在的芒棘是逍遥自在独自一人。 穿越到这里快两个月了,难得真正的清闲一会儿。 今日之前想得太多,想着自己会穿越的原因,想着自己以前到底叫什么是干什么的,想着圣贵妃的话,又想过闻人浩苊与林峰的关联性。 不过就在刚才,芒棘决定都不去想这些了,正如颜晋楚所表达的,她这个宫主还真当得有模有样。 也许闻人守正说得对,很多谜团只有她自己能破解,而谜团这种东西吧,很多时候很神奇,你越是刻意的去寻求越是得不到答案,而很多时候谜团的解开就是一个无意的细节或者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到了那联通地道的枯井边,身后的树丛突然传出不合时宜的沙沙声,芒棘手抚额头,想着定又是画汝跟了过来,自己明明给她机会留在闻人逐身边。 这实诚的孩子,芒棘微微一笑,背对着那沙沙声传出的地方,“画汝,我已经发现你咯。” “宫主。”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芒棘猛然回头,看到树丛中果然有一人出来,不是画汝竟是秋月山庄的庄主秋呈杰。 这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芒棘面前,让她颇有些惊讶,“秋庄主不在宴会厅享受神暝宫中最后的晚餐,却跑到这地方来所为何事?” 秋呈杰已过中年,双鬓已渐渐有了斑白,但看人的眼神却依旧犀利,他细细打量了芒棘一会儿,却发现芒棘在他的注视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他开始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良久,他开口道:“今日宫主的一番话让我感到羞愧,当初秋月山庄在武林享誉一时,却因为神暝宫这匹黑马的突然出现让盛极一时的秋月山庄屈于人后。正如宫主所说,神暝宫当初的作为让整个武林心服口服,而秋月山庄也从那时起甘居第二。” 芒棘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料想到今日她那些话一出,总会有些人来跟她剖白些什么,本以为蓝枫阁柳下阳的那番话已经把所有人要表达的说完了,没想到秋呈杰这老狐狸还想来加深一下她对秋月山庄的印象。 秋呈杰看芒棘还是没有反应,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又道:“犬子时月在盛京那段日子多谢宫主照顾,他没给宫主添麻烦吧?” 芒棘突然就回想到这位秋庄主的‘犬子’秋时月那日深夜拜访的经典行为,讥诮的笑了笑,“也许他想添麻烦,只是我没给他机会。另外,我觉得秋月山庄的规矩一定很特别,上别人家拜访都爱在子时之后。” 秋呈杰的脸又更僵了一点,讪讪道:“时月自小被宠得有些过了……” 难得忙里偷闲,芒棘可不想在这时候还用来应付人家的没话找话,“秋庄主,若你此刻前来只是为了帮少庄主向我表示歉意的话,我觉得就没这个必要了。” 秋呈杰又深深看了芒棘一眼,终于慢慢开口:“宫主,我承认之前我也不看好你当上神暝宫主,特别是前闻人宫主回来之后,我以为神暝宫由你这个小女子掌控的时间已经结束。但我今日却听说前宫主已经把古灵镯给了宫主。” 芒棘眉头一皱,她下午在各长老面前把玩了一会儿古灵镯,可她也知道这镯子看似普通却似乎是神暝宫的宝贝,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更何况眼前的秋呈杰并不是神暝宫中人,他是怎么知道古灵镯的。 秋呈杰看芒棘表情怀疑,解释道:“宫主不用惊讶,我知道古灵镯是神暝宫不外传的秘密。在下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与前宫主有一份别人不知的交情,并且知道古灵镯的秘密。” 这一刻,无数的小心思在芒棘心头飞过,古灵镯的秘密?闻人守正把这镯子给她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而闻人逐在看到这个镯子后除了惊讶没有别的特别,再说那些长老们,看到古灵镯的反应也仅仅是觉得芒棘已经是神暝宫名正言顺的宫主。 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她古灵镯有秘密。 什么秘密?这一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镯子能有什么秘密? “前宫主果然没有告诉宫主吗?我怀疑他是不是不想再继续进行我们曾一起定下的目标。得知他回到神暝宫,我无数次求见,他却不肯见我,直到今日才传话告诉我,他将无期限的闭关,以后神暝宫的所有事都由宫主决断。” 芒棘虽起了点好奇心,但也不想听秋呈杰长篇大论,“秋庄主,能不能说重点?” 秋呈杰还是一脸犹豫的模样。 芒棘的心被无限撩拨,最后还遇到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头,耐心就快被消磨完了,“秋庄主若觉得与我说还是不妥的话,就别说了,你纠结别拉着我跟你一起纠结。”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宫主,等等……”秋呈杰终于又了下定决心的模样,“相传,远古时期有一个朝代留下惊世宝藏,能打开那宝藏的钥匙其中一件就是古灵镯。” 芒棘挑眉冷笑,“相传?远古?秋庄主信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 “我原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当我潜心去追寻真相时却发现这事并不假,宝藏就在莫尔库山脉一带,并且我已经得知打开宝藏需要三样东西,除了古灵镯,另一件叫做天罗戒,还有一件……说来惭愧,我花费了无数时间却连那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 芒棘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在这一刻停住,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胸口,秋呈杰因在她的身后,并没看到她的动作。 天罗戒?芒棘记得颜晋楚当初把戒指给她的时候说这戒指叫天罗戒。这东西原本在离王手中,当初是阴差阳错到了她身上,此天罗戒是不是秋呈杰口中的‘天罗戒’? 莫尔库山脉……那地方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最初芒棘对那里的印象仅仅是气候异常,东西巨大,随后又知道微生武所在的冰荒部族在归顺齐盛后就生活在莫尔库山脉附近,今日又听说有惊世宝藏在那里。 芒棘转过身来,淡淡的笑着,“秋庄主可知道天罗戒在何处?” 秋呈杰摇摇头,“实在惭愧,完全没有头绪。” “秋庄主花费了无数时间得知了打开宝藏需要三件东西,而如今只知道其中一件在神暝宫,另一件天罗戒只知其名不知其模样更不知其在何处,甚至还有一件东西是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们花费一声收集到这些东西,可靠近莫尔库山脉的边界就困难无比,宝藏位置如今更不确定,请问秋庄主,这比大海捞针机会还渺茫的寻宝之旅有意义吗?” 芒棘看秋呈杰已经一把年纪,秋月山庄在武林中地位不低,且听说秋呈杰颇有经商头脑,所以秋月山庄不但是武林世家更是巨商世家,说秋月世家富可敌国都不过分,为何他还会寻求那所谓的惊世宝藏? 秋呈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宫主有所不知,那宝藏……家父很早就开始寻找,当时我们毫无线索,直至认识了闻人宫主,看到他的古灵镯,才揭开了一点点谜团。家父去世后,我就把寻找那宝藏立为人生大事,我愿倾秋月山庄所有来寻找那宝藏。我们寻找那宝藏有不得已的原因,说来宫主也未必懂。” 芒棘了然的笑笑,人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和秘密,她自己也是,所以她无意探听秋呈杰口中不得已的原因。 “那秋庄主的意思是希望神暝宫帮助你一起寻找三件打开宝藏的物品并且找到宝藏?” 秋呈杰道:“前宫主是个特别的人,细细想来到如今我对此事探查的所有进展都有闻人宫主的手笔,若不是他,我可能只能停留在原地。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今闻人宫主已经闭关,现在的宫主你还能否帮到我,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寻求宫主的帮助。” 芒棘不置可否,今夜秋呈杰这么突然的一出对她来说信息量太过大,“秋庄主,刚才宴席上我也说过,武林本是一家,秋月山庄需要帮助,而你们都奉神暝宫为尊,神暝宫自然会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同道中人。” 第五十五章 处处透露的诡异 “宫主……”秋呈杰明显的感觉到芒棘话中的帮助并不是她所要的帮助,犹豫片刻他快步走到芒棘身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芒棘宫主也许不知我与前闻人宫主的交情到了何种地步……我知道闻人宫主有复齐麟国的野心,甚至我秋月山庄愿意冒大不韪的助他复国,只求有机会见到那惊世宝藏。” 芒棘一个激灵,她没想到秋呈杰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也许之前什么宝藏什么钥匙都是杜纂,但是此时他说的事是芒棘下午刚刚从闻人守正那里听说的,假不了……当时闻人守正还说只有复了齐麟国才是芒棘回到自己世界的希望。 这么说来,似乎就有了帮秋呈杰的理由,芒棘已经有了古灵镯,还有了一个天罗戒疑似物,而且她似乎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这些神奇的事,她相信最后一件东西总会因她而揭晓。 “秋庄主,我对你说的这些一无所知,而你让我帮忙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帮。” 秋呈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我知道不该为难宫主,现在只求宫主帮我一起寻到天罗戒,而我会尽力查出第三件物品为何物。若有生之年能寻到宝藏,里面所有的物品归宫主所有,我只求能进去一观。” 芒棘似笑非笑的看着秋呈杰,“秋庄主可知你把条件说得太诱人,会让别人觉得很不可信?” 秋呈杰维持着行礼姿势,芒棘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此刻比当初想把儿子介绍给她时,认真许多。 “宫主,我说的这些全是出自真心。前闻人宫主是个绝世的睿智之人,你对我有任何的怀疑都可以去向他求证。他闭关不见外人,但相信对于宫主,他还是会见的。” 芒棘疑惑看着秋呈杰,这人说的话值不值得信她完全不用分析,人都说了,你若不信找你信的人去求证,主要现在无论怎么看,这件事上她绝吃不了任何亏。 笑了笑,芒棘道:“秋庄主,大厅宴会还在继续,你我不必在这里吹着寒风。至于庄主说的这件事,我无法给出什么肯定的保证,只能说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 “多谢宫主。”秋呈杰又行了一礼后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模样,又道:“宫主,因我方才与你谈的事实在隐秘不能为旁人所知,所以你的那些影卫暗卫我都使了点手段让他们无法听到我们的谈话,但请宫主放心,我并没有伤害他们。” 芒棘对秋呈杰费心的解释感到疑惑,不过没多久她就明白了为何秋呈杰会特意的强调他没有伤害她的守卫们。 画汝和闻人逐匆匆的寻来时,秋呈杰已经离开。 芒棘到这一刻才知道秋呈杰为何着重强调他没有伤害他们。那些守卫的症状都很神奇,似乎失去了一切感官能力,看东西模糊,听不见声音,也说不出话,不过有些已经缓过来的经过反复确认,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闻人逐在为这些人把脉确认后,表情非常凝重。直到跟着芒棘回到她的寝殿才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中了什么毒,又或者根本不是毒。似乎只是一种暂时封闭五感的特殊药物。” 回到寝殿后,画汝就守在殿外,神暝宫各门派聚集又发生了秋呈杰的事情让她更警惕了几分。 现在的寝殿内,就只有芒棘和闻人逐两人。 芒棘听了闻人逐的话后,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神暝宫对于药物武功这些事物的掌握程度非别的门派可比,现在为何会有人用出一种连闻人逐也不认识的药物? 芒棘看向闻人逐,一番欲言又止,闻人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半晌,芒棘手指向自己的床榻,闻人逐先是一怔,随后就反应过来,走到芒棘床榻边,随后把手伸向床的角落,轻轻一抚,床榻竖起,密道出现。 眨眼间,闻人逐已经带着芒棘来到地洞密道。 有些话,就算在看守森严的寝殿中她一样不敢轻易去说,她一直记得画汝曾说她在寝殿中翻身走动画汝都能感觉到。虽知道那是因为画汝武功高强,可如今的神暝宫,比画汝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并不再少数,小心为妙。 地宫中的灯在他们下来后幽幽的亮起,依旧朦胧,如今芒棘站在寂静的地道中反倒有一种安全感,“我一直不知道我的床榻上到底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地道。” 地道明明在她的房里,她只是阴差阳错触动过一次地道机关,总不能以后每次想下来都要通过闻人逐才行。 闻人逐温雅的笑了笑,“机关在床头中间靠左处,碰到那位置机关便会触动。” 芒棘眉峰一挑,“碰到就会触动?这机关是不是做得太不讲究了一些。” 这样说着,心中还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机关这么简单,为何之前颜晋楚在她房里逗留那么久都没有发现机关。 难不成闻人逐在诳她? 闻人逐看着芒棘怀疑的眼神,淡淡道:“真正能触动机关的不是碰触,而是那位置对温度的反应。能打开机关或者说有机会打开那机关的只有神暝宫的宫主,这极小的范围就能造就普通机关的不普通。芒棘,你的身体从小就用特殊药物调理,所以体温和常人不同。” 芒棘恍然,“难道……” 闻人逐点点头,“没错,能打开你床榻密道的,现在这世上唯有三人――前宫主闻人守正,我闻人逐,还有你闻人芒棘。” 谁说古代落后了,分明发达的很。 芒棘不自然的笑了笑,她不知道闻人逐为何面对着她时还能如此坦然平静。闻人芒棘的身体从小用特殊药物调理使得体温和常人不同,他们又知道她不是原本的闻人芒棘,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问她,她为什么既‘是’本来的闻人芒棘,又‘不是’原来的闻人芒棘。 还以为自己来自现代见多识广,哪晓得真正见怪不怪的是这里一群看似落后的古代人,自己才是一个少见多怪的土鳖。 “好吧。闻人逐,你们高端。”芒棘自嘲的笑笑,“闻人守正说他以后不能在我身边帮我而你可以,所以你也知道我是前朝帝王遗孤?” 说完,芒棘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说这样的话实在滑稽的很,甚至芒棘觉得自己像一个药不能停的妄想症病人。不过还是能原谅自己的,毕竟自己穿越来不过两个月而已。 “是,我知道。” 闻人逐回答的很淡定,芒棘从他的语气表情想到了画汝,想画汝终日这种模样看来也是跟这位前主子学的。 芒棘受够了这样的淡定,“闻人逐,你能不能至少有点情绪起伏?就算再微弱的情绪也好,不要那么平静,你这样的平静让我抓狂,让我怀疑自己在做梦,而已。” 一个柔软的拥抱突如其来,伴随而来的是更为温柔的声音,“芒棘,不要怕,有我在。你此刻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你来到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要复齐麟国我会助你,若你并没有这样的霸主之心,神暝宫经营多年也已站稳武林,若你只是想过最普通的生活……” 闻人逐还没说完,芒棘就淡淡的打断了他,“没错,我想过最普通的生活,只是属于我的普通生活不在这里。” 芒棘笑得有些惨然,总有些不愿去想不愿去提的事情在不经意间围绕着她,“话题扯的有些远。闻人逐,既然你知道我是前朝那什么……那你可知,除了你和闻人守正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闻人逐对于芒棘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诧异,“为什么会问这个?” 芒棘如是说:“我对自己所处的环境知道的太少,这让我在处理很多事时都过于被动。从今往后,无论我选择何种生活,我都该确保自己不再心中无数。” “芒棘,不要顾虑太多。无论你要做什么,神暝宫里的所有人都唯你是瞻。只是你的身份特殊,让太多人太明白的知道只怕会为你带来危险。”闻人逐低下头,“更何况你现在生活的环境,齐盛建国十八年,内忧外患终于想到要把武林势力收为己用,声名狼藉的离王就在我们的身边虎视眈眈……” “嘭。” 突然的一声诡异闷响声打断了闻人逐的话。 第五十六章 活得最自在 那声音不是从上面传来而是从地宫深处传来,听到响声后,芒棘和闻人逐都把目光转向那个方向,他们都知道那里是三条岔路。 芒棘用眼神询问闻人逐‘那是什么声音’? 闻人逐还给她一个差不多无知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去看看’? ‘必须’。 眼神之间的交流快速的结束,两人慢慢向地宫深处走去,这一声来得突然让两人都忘记说了之前正谈论到一半的话题。 很快的就到了那三岔路口。 芒棘看着三岔路,“左边直通神暝宫上方一口枯井,中间延伸到另一个密室地宫,右边我未曾去过。” 这三岔路和她之前来的两次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芒棘之前听到的闷响感觉很像现代炮仗没有炸开而发出的闷响,也像那种拆除楼房时爆破发出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更轻更闷一点。 闻人逐在三岔路口时比芒棘显得有章法多了,他站在一个既定位置良久,突然道:“不好。” 说着就右边的岔路走去,芒棘没有去过右边那条岔路,也不知道闻人逐口中的不好具体指的是什么不好,于是紧紧的跟了过去。 虽然跟着,可她觉得这地宫此时应该有三个人,她,闻人逐,还有一个宣布无限期闭关的闻人守正。既然声音从这个方向传来,为何要靠他们来分析,问问离这里最近的闻人守正不是更方便一些。 跟着闻人逐走向右边,又是一条曲折的通道。是不是古代人觉得地宫中一条条悠长的通道显得地宫更高端深奥一些? 走了挺长一段路,闻人逐突然停了下来,芒棘往前一看差点跌倒,又是一个三岔路。 不过与之前他们所在的地方相比,这里简直不像同一个地宫。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看得出都是经过修缮的,而这里就像在一个野外的山洞中,三条岔路像是山洞中的三个分道洞。 唯一让芒棘觉得他们并没有走到野外的是墙上很不合周围环境的一盏灯光微弱到几乎没多大照明作用的小灯。 看到闻人逐果然把手伸向这盏小灯,芒棘不免有些鄙夷,这灯一看就很不和谐很有问题,不说这世上的人精,是个人到这里都会先动这灯的脑筋。 结果闻人逐碰了那灯,周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难道……”闻人逐面露疑惑,随后看向芒棘,还没向芒棘解释怎么回事,他就抓起她的手触向了那盏小灯。 三个岔道山洞依旧是那三个山洞,没想到山洞旁看似普通的山壁却移开了。 芒棘抽回手,“怎么回事。” “这地方已认定自己真正的主人。”闻人逐看着芒棘,眼神深邃。 走进移开的山壁,一阵阴风环绕而至,随即映入眼帘的一个超大的宫殿,简直能用一望无际来形容这个室内环境,而在这里偌大的宫殿内有的只是一排排无字碑。 芒棘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这里的每一个墓碑上虽都没有字,下面也没有人,但却是前朝灭亡之后所带来的最大牺牲。”闻人逐看芒棘的脸色从进到这里之后就变得不好,解释道:“和前朝有关的一切都被现今的齐盛帝以铁血手腕歼灭,包括每一个和齐麟有关的后裔,这里便是他们的墓碑。” 芒棘幽幽叹了口气,“难怪一进门就倍感凄凉。” “也许这些人你完全不认识,但原本你也该如同他们一样只是一个无字碑立于这个永不见阳光的地方。如今你活着,于是你身上就有了复国的担子,无论你愿意与否,有些责任会不容辩驳的沉重压下。” 芒棘挑了挑眉,“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更凄凉了。” 闻人逐脸上挂着淡漠的笑,眼神中没有丝毫笑意,快步走到宫殿最深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了一下,随后深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芒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跑过去,只看到闻人逐摸索的位置是一个墙角,那个墙角有个不显眼的旮旯,就像是房间掏的壁橱。 “怎么了?”她愕然的看着闻人逐。 闻人逐指着那个旮旯,又叹了一口气,道:“前朝的传国玉玺一直保存在这里,现在――如你所见,这里什么都没有。” 芒棘更愕然了几分,“所以?” “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不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只有你能进入。” 闻人逐并没有丢失重大物品的无措,相同的芒棘也没有这样情绪,传国玉玺什么的,听着真好笑,不是么。 只是芒棘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只有她能进来,而东西不见了,难不成他怀疑是她偷的? 这可真冤枉死了。 芒棘一脸无辜,“我是今天才知道这玩意以前在这里,可不管我事。” 闻人逐文雅的笑了笑,“我可没说是你拿的,你也没有拿的必要,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芒棘对于玉玺这种东西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但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古代皇帝非要靠玉玺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到底那些臣子服从的是玉玺还是皇帝本人呢? 现在属于她的玉玺丢失,也没触动她的情长,那种情绪依旧事不关己,“那东西丢了就丢了呗。” 闻人逐看向芒棘,“想要复国,玉玺是必备之物。” 芒棘翻翻白眼,“我即位了神暝宫的宫主,也没得到当初你们一直提到的宫主令和宫主印鉴。” 闻人逐拍拍手上的灰尘,“你应该听说过神暝宫的宫主印鉴,在你来了之后有了很大变化。” “嗯哼。”芒棘靠在墙上,看着闻人逐脸上有了一些尘土,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俊美的容颜,反倒让这男人比往日更多了一些烟火气,就像一个不太擅长生火的公子在那里生火使得自己变成了大花脸而不知。 芒棘的思想已经飘得很远,不过因为提到当时先是令她哑然失笑后又被闻人浩苊提起的宫主印鉴,她飘飘然的思想还是及时被拉了回来,“那个猫爪印记,记忆很深刻,还记得闻人浩苊一直说因为我是猫妖附体,所以连神暝宫的标记都跟着我的出现而改变了。” 闻人逐摇摇头,“确实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这个没错,不过浩苊的想法却有了阴差阳错――如今你也知道你会出现在神暝宫是齐麟灭国之后,而神暝宫的印鉴猫印形态仅仅是为了遮住后面真正的齐麟国玉玺。” “原来竟是这样。”芒棘恍然大悟,“这神暝宫中秘密太多,这样的事闻人守正连自己的大儿子都得瞒着,到最后闻人浩苊性情如此,他也摆脱不了的责任。” 芒棘看向闻人逐,又笑了笑,道:“闻人逐,难得你还身心健康。” 闻人逐站起身一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芒棘,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如今可好,眼前最大的事,你要寻回你的传国玉玺。” 芒棘目光流转,两件事飞快的在她脑海中盘旋,一件是圣贵妃说只要她助颜晋楚登上帝位就帮她寻回她自己世界的方法,另一件则是为人守正说一切只有等她为齐麟复国之后才有可能。 如果她愿意信了圣贵妃,那这玉玺不寻也摆,丢失了玉玺也许是天意。只是别无选择的时候她能相信圣贵妃,可现在又一个更为神秘的闻人守正说出了那番话,她还怎么去单纯的相信圣贵妃。 芒棘环视周围无法计数的无字碑,微微一笑,“我怎么会觉得浑浑噩噩不知目标?人生在世不过数载,我从来只想随性而为不想为难自己。玉玺自然要找,至少我得知道,到底是谁盗走了玉玺。可找玉玺并不是最大的事――最大的事是我如何在这天地活得自在,最自在。” 第五十七章 我不回来,谁娶你? 从地宫回到芒棘寝殿的上方时,芒棘的脸色相当凝重,因为玉玺的丢失,她本觉得自己有足够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再‘拜访’一下闻人守正,结果三岔道的中间已是人去楼空。 闻人守正根本不在那里。他不是说要在那里进行无期限闭关吗? 闻人逐发现他爹根本不在那里,只讶异了一刻,真的只是短短一刻。随后他就解释说他们的爹向来行事诡谲,且神暝宫从来不是他们眼中那么简单的建筑,闻人守正自能轻松的‘失踪’或者‘回来’。 于是芒棘想到,难道是闻人守正偷走了玉玺?毕竟这里太多机关能打开的人群局限性实在低。 这样的想法还没问出口就被她自己否决了,让她复国的就是闻人守正,这人吃饱了撑的再给她多添麻烦。 芒棘还在思考这个毫无头绪的玉玺公案,就连最初想和闻人逐说秋呈杰那事也给忘记了,此时寝殿外传来隐隐的争执声。 “殿下实在不方便进去,里面是宫主的寝殿。宫主身份尊贵不便随意打扰不说,宫主还是个女子,女子闺房岂是男子能随意闯入的?” 画汝掷地有声义正辞严,在殿里听得真切的芒棘心虚的把目光转向身边的闻人逐,她的房间哪还能称‘闺房’,颜晋楚、微生文、还有眼前这位闻人逐,哪一个不是想来就来的。 “离王殿下果然麻烦的很,深更半夜又不知道来找我什么麻烦。闻人逐,要不你先……” 芒棘想说让闻人逐从地道离开,免得让颜晋楚发现他在她房里拆了画汝的台,结果闻人逐随手抹去脸上残留的灰尘随后不顾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袍,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动作招摇的打开了殿门。 随后本还显得悠闲喧扰的殿门外一阵悠长的寂静,荡气回肠。 “女子闺房不容男子随意闯入――?”颜晋楚打量着闻人逐身上诡异的皱褶,笑得暧昧话语更是隐晦曲折,被拉长的尾音让每一个听到这话的人想入非非。 芒棘在里面听到这种语调,无奈的双手抱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撕下来,不过如今她还是很有涵养的,迅速为自己整了整衣服,缕了缕头发,婷婷袅袅的踱到殿门口。 “才几时不见,离王殿下说话时的语调越发像茶楼里说书的,闻人逐是我的亲三哥也是我作为神暝宫主最得力的副宫主,我只是和三哥在探讨神暝宫的事宜,殿下何必说得这么惹人遐想。” 说着芒棘瞟了闻人逐一眼,猛得发现他身上的衣袍实在凌乱褶皱的不成样子,想这么一个身姿卓越,玉树兰芝的男子怎么就突然这么不讲究的出现在人前了? 没想到她这一瞟,引得其他的人目标又齐刷刷的看向了一脸坦然的闻人逐。 芒棘赶忙转回目光,说道:“不知离王殿下找我何事?” 颜晋楚笑着把目光从闻人逐身上褶皱的衣袍转回到芒棘身上,“自然是有事的。” 芒棘总觉得颜晋楚这个时候笑得很不怀好意,不过她迫切的希望没人再去注意闻人逐那皱着的衣服,越是也笑得份外亲切,“今晚繁星璀璨,月色极好,不知殿下有没有雅兴与我一起夜游神暝宫的后园。” 颜晋楚艳绝的笑笑,“自然愿意。” 芒棘一个跨步就挡到了闻人逐的身前,笑得心满意足,“殿下请。”又回过头道:“画汝,帮我换一床被褥。” 那地宫右边那条道和整个地宫绝壁的不搭,就像常年没人打扫的荒郊野外,尘土飞扬,她和闻人逐都带了不少尘土上来,回寝殿时免不得弄得床上也有不少尘土,这样的床她可没办法睡。 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说这个多么不合时宜,画汝一怔抬起头看了芒棘一眼,随后快速的低下头,脸上微微泛着红,回答:“是。” 芒棘看她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没多想的她很快就带着颜晋楚离开了自己寝殿范围。 颜晋楚身边的易昭在他的一个眼神后,很识相的也没跟过去,只是易昭默默的抬头望天。 天上的‘繁星’屈指可数,‘极好’的月色更是躲在厚重的云层后,连影子都看不到…… …… 这静谧安详的夜晚,蹭住在神暝宫的各门各派都忙着收拾行礼,明日一早,他们就会陆续从神暝宫告辞,回到他们自己的地方。 此刻单独游走在神暝宫后园的芒棘和颜晋楚就显得格外悠闲。悠闲是看两人走路的模样,而芒棘此刻的心中还是很焦灼的,她突然想到自己未卜先知冰荒世子在离王府的事至今还没给过交代。 “冰荒世子在离王府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颜晋楚悠悠的开口。 芒棘的心吊到了喉咙口,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又多又突兀,她还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最完美的解释。 还未回答,颜晋楚继续悠悠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问你了。” 芒棘的心从喉咙口又调回了原来的位置,随后虚弱的侧过头看颜晋楚,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满他这样玩弄自己幼小脆弱的心脏。 颜晋楚笑了笑,魅惑得像午夜盛开的曼陀罗,“这一次我回墨江,并不是父皇让我回自己的封地,而是要去传州。” 传州――恶补过齐盛短暂历史的芒棘知道传州是齐盛大皇子逸王的封地,传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绝妙,离齐盛的政治中心盛京并不算遥远,却夹在齐盛与领国‘有恒’的中间。 在以强者为尊的乱世,国的交界向来需要一丝不苟的提防,齐盛帝当时把传州交给自己的大儿子也算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大儿子最大的信任,因为传州成为逸王封地的同时,逸王手中也有二十万兵权。 逸王母妃与齐盛帝也算是贫贱夫妻,在齐盛帝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下嫁给他,并早早有了逸王这个儿子,而齐盛立国也在逸王六岁之后。 随后逸王母妃早早夭折,当时年仅十五岁的逸王自己提出要传州作为自己的封地,据说当时少年站在金銮殿之上,昂首看着帝王,朗声道:“父皇,儿臣愿守卫家园边境,不让有恒有任何犯我国境的机会。” 当时齐盛帝大为感动,在齐盛开国初期还不算稳当的时候就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给了逸王二十万护卫,把国与国的交界之处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这是芒棘恶补齐盛历史时少有感叹父慈子孝的一段。 如今齐盛的‘父慈子孝’早就易主,父还是那个父,子却成了离王。现在齐盛帝让自己这位新孝子去传州是为何? 不管颜晋楚为何要去传州,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芒棘淡淡的搭话:“嗯,听说传州也算风景优美,去了记得给我带礼物。” 颜晋楚叹了口气,“大哥在传州近十年,有朝官说逸王一直身在边境又手握重兵,须得提防。早期这样的说法在父皇眼中根本不会在乎,但时间一久,有时一年只见一次让曾经的父子情减弱,也让他曾经对儿子的信任渐渐减淡。如今又有传言说逸王欲勾结有恒夺齐盛帝位,事后割据几座城池作为答谢,说得有理有据,父王终于开始提防这个曾经他最信任的儿子。” 芒棘冷冷一笑,心中鄙夷,这就是皇家的父子情,儿子在那边角旮旯替齐盛帝看家护院,最后还落得一个被怀疑心有不臣的下场。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要去传州,若逸王这事仅仅是传闻还好,若他真要勾结有恒意图不轨,他自有二十万军队,还有有恒相助,你这一行,不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颜晋楚的脸色已然苍白,他惨然的笑笑,“父王从来都相信我没那么容易死,反倒是再危险也能为他除去妨碍他站稳皇位的障碍。” 芒棘觉得自己的心很闷,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无法说出,无法宣泄,好像情绪中在被无限放大的是一股浓浓的担忧,“逸王的反意究竟是真是假?” 颜晋楚只是奉命去试探,若逸王并无反意,相安无事,颜晋楚全科当自己只是去游山玩水看大哥。相反,他甚至会有去无回。 “你是真关心逸王的反意是真是假,还是在关心我此行到底有没危险呢?”颜晋楚难得笑得那么灿烂,不过他没等芒棘回答就道:“曾经大哥离成为太子只有一步之遥,他是皇长子。就算之后他自请去了传州,封他为太子的呼声也从未断过,更何况他坚守国境多年,换得齐盛家国平安,此等大功――也许大哥心里也认为太子人选非他无二,却偏偏……” 颜晋楚又悠悠叹了一气,“却偏偏父皇这么多年从未提及封太子一事,且世间都传闻他最如今最宠爱的已经是我。大哥为自己觉得不甘也情有可原。” 芒棘眉头一皱,“慢着……若逸王觉得现在太子呼声最高的已经不是他,而是你。偏偏齐盛帝又派你去传州试探逸王……只要逸王心怀不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 随着自己说出的话,芒棘的心也越发的凉,原来齐盛帝派颜晋楚去传州真正的目的是这样的,只要颜晋楚有去无回,他就能明确知道自己大儿子的心思,齐盛帝是在用自己儿子命做一场博弈。 好的结局,自己两个儿子都还是他的好儿子。坏的结局,他的大儿子就将杀了他的六儿子,随后他还要亲手解决自己的大儿子以保自己安稳的江山。 好可怕的帝皇家。 颜晋楚看芒棘惨白的脸色,淡淡一笑,“芒棘,你真聪明。不过我依旧记得年幼时我与大哥的感情相当不错,我愿相信这些只是无中生有的传闻,大哥不会对齐盛有不臣之心。” 这样最好,但愿真的是这样。芒棘的心万分沉重,良久绽开一个纠结的笑容,“你可要平安回来。” 颜晋楚微微一笑,犹如深夜只为芒棘绽放的昙花一现。 “我不回来,谁娶你。” 第五十八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没有为芒棘带来麦当劳早餐,倒是带来了不少离别――芒棘期待已久的离别。 各门各派排着队来跟芒棘请辞,芒棘温婉热情,与众人一一相约春季的武林大会。 直到傍晚,才把在神暝宫蹭住已久的人们全部送走。 颜晋楚在昨晚就应该回到离王府,而今日一早他就该出发前往传州,芒棘看着已在渐渐西落的太阳,想颜晋楚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吧,这人其实挺效率的。 昨夜芒棘翻看了齐盛地图,传州的位置离墨江也有近十日的路程,所以若要担心颜晋楚的安危,十日后才有必要担心。 芒棘自嘲的笑了笑,为何要担心他。 于是接下来几天纠结的芒棘就在担心颜晋楚与为何要担心颜晋楚之间纠结个没完没了。 她一直想着逸王究竟有没有可能勾结有恒,颇多的历史事件都证明了,但凡勾结领国想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特别是那个好心的领国凭啥帮你夺得大位只为了几个你都不放在眼里的城池? 齐盛本就是推翻齐麟才立得国,而那位逸王身为齐盛的大皇子,幼时也该见多了战争与谋权,理应不会笨到相信有恒帮他夺位只要几个城池的。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逸王和有恒确实已经勾结,理论上也不会对颜晋楚动手,这手一动,谁都知道他心怀不轨,也许齐盛帝会因此事和逸王彻底决裂,若一个齐盛的大皇子什么都没有,完全要靠有恒来打自己的天下,有恒也不会那么笨的去帮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 所以无论怎么分析,颜晋楚此行,应该都挺安全的。 以上是芒棘纠结的分析,纠结的分析着,纠结的觉得颜晋楚很安全,再继续纠结的担心一下。 之所以有这么空闲的时间让她纠结是因为如今的她的确空闲得很。神暝宫的一切都被闻人逐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只需要做一个尊贵的宫主就行了。 说要调查齐麟传国玉玺,但也不可能由她这个只会吃喝发呆的宫主亲自去查,自然也是由闻人逐一手包办,顶多有什么进展就和她探讨一下。 而本来该颜晋楚保护的冰荒世子没了对他安全份外关心的离王,像极一个放飞小鸟,在芒棘的神暝宫里住得自由自在。 只是芒棘很久没搭理过他了,她记着仇呢,那晚的剥虾事件让她对这位精神分裂的冰荒世子恨得有些愤愤。 刚想到这个可恨的冰荒世子,他就屁颠屁颠的出现在了芒棘面前,“芒棘,那么巧,我们又碰面了。” 芒棘手中的书掉落在桌上,对着冰荒世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尊贵的世子,这是我的书房。” “芒棘,你躲着我好几天了,如果不是来这里找你,真怀疑我是不是再也别想见到你了。”这位冰荒世子一脸纯真加无辜。 芒棘瞥了他一眼,拿起落在桌上书,无奈的翻着心想刚看到了哪一页,“微生文,你别假装微生武,说真的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像。也不知道你身边那些个和你朝夕相处的侍卫是有多迟钝才分别不出。” 微生文被芒棘揭穿便不再刻意装着微生武才有的天真模样,顿时笑得邪魅,“你总是能看出来。” 芒棘百无聊赖的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是。既然你知道瞒不了我,那晚明明答应我不提婚约的事,结果还假装微生武用最高调的方式提一提,你故意和我过不去吧?” 微生文看芒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着急的摆出委屈神情,“冤枉!那晚真不是我,真的是小武。我微生文何等人物,答应了你,怎么会出尔反尔。” 芒棘不抬头,“事情都已经发生无可挽回,到底是你还是微生武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向来认为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人是被秘密带来墨江,本应没人知晓,我却知道并派人把他请来宴请,为自己添了多大麻烦不说,还换来别人食言而肥。伤心至此的我决定以后还是当个高贵冷艳神暝宫主,自然我们这种江湖门派和世子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受离王殿下之托护的世子安全,而已。” 微生文看着眉头抬头的芒棘,眼神复杂。在他心中有一件心事,来到墨江的当天,闻人逐就告诉他,他与芒棘其实根本没有婚约。 若没有婚约,眼前这个灿烂如皎月如辉星的女子会愿意嫁给他吗?以前的他对自己又万分的信心,可如今总觉得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入了自己眼的女子,她的眼里却没有他。 “我错了,行不行。我以为那晚真的装的很像。”若没有婚约,而这个女子也不愿再见他,也许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芒棘依旧没有抬头,她能接受这位时天真时魅惑的绝色世子是一个精神分裂,却不想身边有一个时时会让她陷入险境的人。 说到底,这位世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她一无所知,特别是在芒棘见过闻人守正之后对婚约产生的疑惑,她实在不信,闻人守正会轻易的为她定亲事。 此时的芒棘还全然不知,这婚约一事是闻人逐安排的。 微生文看芒棘还是没有理睬他的意向,眼珠一转又开口,“有一件事,我本不该说的,但作为那晚的道歉,我就偷偷的告诉你。” 芒棘瞟了他一眼,在她心中觉得这只不过是微生文的声东击西,这里有很多人的很多事不想让神暝宫知道,甚至芒棘自己都懒得去知道那些事,可无奈神暝宫的信息网络太发达,什么都知道的很清楚。 故此,微生文如今在神暝宫中,他能知道的事,芒棘会有什么事不知道的。 微生文仿佛看穿了芒棘心中所想,“这件事其实相当久远,也许和此次离王的去向有关。” 芒棘的心一沉,猛的抬起头看向微生文,对上的是微生文略带凄凉的妖冶脸庞,芒棘的心一顿,眼神流转着避开了微生文的注视,憋出一个笑却挡不住内心担忧,茕茕道:“我只是……好奇。你信吗?” 微生文凉凉一笑,道:“冰荒部族也算是个游牧族,在没有归顺齐盛的时候到处游走,曾经也去过有恒,那里民风保守,在婚嫁之事上更为突出。一个男人最多只能娶一妻三妾。难免有人在一妻三妾之外又想多娶几个,多出来的那些自然是没有名分的,甚至不允许育有子女。就算是有恒国君,也只能有一后三妃。” 芒棘不懂微生文说的这些和颜晋楚去传州到底有什么关系,下意识觉得微生文是不是在和自己讲八卦故事,刚才揪起的心此刻稍稍放松,“所以勒?” 微生文道:“芒棘你有没有想过,一妻三妾外的女子不许育有子女,若就有了子女,该如何处理?” “堕胎?”芒棘回答的很快,又突然想到也许微生文不懂这话的意思,又补充道:“就是把胎儿流掉?” 微生文摇了摇头,表情凝重,“芒棘,你说的是胎儿尚在腹中的时候被发觉。那如果那不允许有的孩子已经呱呱坠地了呢?” “……”芒棘想到了什么,却一时没有说出口,书房里明明很温暖她却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了一层鸡皮疙瘩,纠结的表情,心中暗道应该不会吧,嘴上还是弱弱的开了口,“难道……杀了?” “杀了自然是有的。若不想杀呢?” 芒棘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竟会去理睬微生文去完成这一套你问我答的无聊游戏,最想不通的是,自己还是回答了,“不想杀只有偷偷养大咯。” 微生文终于点下了他尊贵的脑袋,“对,偷偷养大――为了不出任何意外确保这孩子能被养大,必须让这孩子隐姓埋名,甚至送到别的地方去养大。那孩子活下来就是幸运,但是也许毕生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 “微生文,你到底要说什么?” 微生文深深看了芒棘一眼,压低声音道:“阿父年轻时到过有恒,并且当时在有恒救过一个女子和她尚在襁褓中孩子。当时那女子衣着虽简单,但从言谈举止还有不经意外露的财物都明示那女子身份不低。 一路上,那女子话始终不是很多,因阿父的救命之恩也算有礼相待,却也一直保持着刻意的距离。直到有一晚,突然来了一群人,要带走那个女子和她的孩子。阿父本来又要出手的,他认为既然救了这个女子,自然要救到底,没想到这女子却对来人中的一人跪下,叫了爹爹。 既然是人家的家室,阿父自然不好再出手。他把自己的营帐让给女子与她的父亲交涉谈判,自己退了出去,本来营帐里的对话应该除了女子和她的父亲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巧中巧,却被第三人听到了……” 第五十九章 惊人内幕 说到这里,微生文很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芒棘刚听出一点劲道,对于探索八卦秘密事件也算是现代人大半个本能,现在他这么一停,芒棘有些不满的看了微生文一眼,“谁?” 微生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们冰荒部族虽也有等级之分,却和齐盛有恒这种君主制不同,所有人对我阿父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平时相处其实就和兄弟没什么两样。那日帐篷里的第三人就是――那个杀了我的奶娘……” 芒棘吃了一惊,这才明白微生文刚才表情的不自然是为了什么,她有些自责,但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扩大这个话题,于是看向微生文的目光霎时柔和了许多。 从表情上看微生文倒没什么异常,还悠闲的举起芒棘的茶杯,看似很随意的打算喝水,只是细心的芒棘还是发现,微生文执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想阻止他拿自己水杯的动作和话语在这一刻刹车。谁愿意回忆终结自己生命的那个人? 也许在微生文提到这个奶娘之前,芒棘纯粹当自己是在听故事听八卦,但从此刻开始,他知道微生文说的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许真的很重要,但是……芒棘不忍心让他说下去。 芒棘轻轻的握上微生文执着她茶杯的手,那手冰凉、僵硬,芒棘眼光一闪,“微生文,不要说了,别为难自己。”芒棘放开手起身,微笑道:“你拿的这杯水是我的,我再给你倒一杯。” 看着芒棘从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站起,慢慢走到放有水壶的桌边,听着茶水从水壶中被倒入茶杯中发出的声音,微生文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方才芒棘握过他的右手。 该怎样形容那一瞬的感受?一股清泉流入了干涸的大地,一抹阳光温暖了彻骨的寒冬。 他只是一个靠着弟弟信念才得以继续‘存活’在这世上的死人。他死的很早,虽然能靠弟弟的身体再见天日,他却几乎从不露面,他这样‘活着’算什么?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牵挂。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频繁的出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渴望自己站在天地之间,渴望能看到同样站立在天地间的她。 此刻,她就在他的眼前,他为什么要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他对着芒棘倒水的背影微微一笑,妖娆而妩媚,语气中带着前面没有的轻快,“奶娘当时也还小,她躲在阿父的帐篷里只是想跟阿父开个玩笑,后来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敢发声音,于是就在帐篷里听到了那对父女的对话。 原来阿父救的那女子的父亲是有恒当红丞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女子本身为丞相之女也该是万千宠爱,那时候有恒国君只有一后二妃,据说那最后一个妃位就是为这位丞相之女年龄太小而一直留着的。 可偏偏丞相的这位小姐没有爱上有恒英俊潇洒的君王,而是爱上了别人,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丞相小姐爱上的那个男子家中已有一妻三妾。无论家中如何反对,这位小姐还是一意孤行,芳心默许,最后珠胎暗结甚至为了这个不容许存在的孩子东躲西藏乃至生下这个孩子。 一妻三妾之外的女子不但没名分,更不能育有子女。这为丞相之女以自己一人之身犯了多少有恒这个国度不能容忍的事。以丞相的地位,若说自己的这位女儿无心待在皇宫,也许有恒国君再娶别家女子为最后一妃也不算什么大事。 比拒绝成为国君后妃罪名更严重的就是一妻三妾之外的女子有了孩子。这在有恒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那天那女子和父亲的谈话,就是那位有恒丞相在苦口婆心的规劝女儿,希望女儿放弃这个孩子,放弃那段爱情。谈话的最后,那女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孩子躲一辈子,即使能,她也失去了与爱人相守的机会,更让孩子失去了安稳的人生。” 芒棘在为微生文倒完水后就坐回原位静静聆听,只是听到此处还是完全不能明白这件事和颜晋楚去传州到底会有什么关系。 她没想过再用敷衍的态度打断微生文,无论他说这个故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会听完。 慢着……突然芒棘脑中灵光一闪,也许这个故事到这里和颜晋楚去传州最大的关系就是传闻逸王是和有恒勾结,而这个故事的背景地点就是有恒。 芒棘发挥自己发达的小脑和多年看小说电视剧对各种狗血剧情的归结,再回想微生文开始说这件事之前和她说到的,有恒一妻三妾的独特风俗,说到孩子会送给别人养……把这些串在一起…… 芒棘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可又觉得有好多地方根本无法串联,于是只好继续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微生文。 微生文悠悠的喝了一口由芒棘亲手为他倒的茶水,觉得这茶水怎么如此温润细腻,看着芒棘有些期待有些好奇有些迷茫的眼神,他心中有说不清的情绪。 一口水慢慢从嘴里滑至喉间,最后清凉的穿过微生文的整个身体,他看着芒棘,微微一笑继续道:“听了这么多,聪明的芒棘听出了什么?奶娘当时听到这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只是当成有恒的风俗故事来告诉过我和小武。其实真正有关的不是我阿父救的那个女子,而是故事的后半段――故事中的故事。 那位丞相告诉了她的女儿一个故事。丞相自己的故事,这位丞相在一妻三妾之外也有过别的女子,并且那女子也有过孩子,而且生了下来。虽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也无法公然挑战国法,那孩子被秘密送出。 最后那女子问她的父亲可知那个孩子生活的好不好。那位有恒丞相的回答是‘那孩子是个女儿,说起来也该算你的姐姐。女儿你该知道,爹如今的地位,有多少双眼睛看着,那孩子的事必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就算爹再怎么想知道也不敢去打听。只是爹还是知道了,你的姐姐已经嫁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爹现在在朝中拼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你姐姐接回来,见她一面。女儿,今日你答应送出你的孩子,你是想回去见不得天日的坚守爱情,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见你的孩子?’ 那女子的回答可想而知。于是那位丞相就为女儿展叙了一场大胆的计划,女儿若能当上有恒国君的妃子,最宠爱的妃子,能让皇后见其都让三分的妃子,在配合这位权侵朝野的丞相父亲,总能在有朝一日只手遮天。等到那一日,他们想干什么都可以,包括见自己被迫送出的孩子。” “哇唔――”芒棘很配合的惊呼了一声。 “芒棘,奶娘会杀我,还因为我看起来更重权位,所以她认定我若当了世子只会因为我的野心为冰荒族带来灾祸。现在想想也许吧,当时奶娘当讲故事一般告诉了我们这件她无意中听到的事情,而我却比他们更多了一份心――我既然知道丞相有女仔外,甚至知道了她大概的年岁,我想自己要查到那个女子应该不难。” 微生文又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的道:“以我现在的心境已无法解释当时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当时我只是纯粹的好奇,也许觉得那位丞相和他的女儿也许真能在有恒权侵朝野,若我手中掌握着他们的秘密,对我有利而无害。总之当时我查了,并且查到了那位私生女所嫁之人叫颜锦恒。” “颜锦恒?”芒棘一怔,这个名字在她平时的生活中很少听到,或许只有那次见闻人守正的时候听到过一次,其他更多的时候是在一些树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颜锦恒――当今齐盛帝的名讳。 “你没有听错,是颜锦恒――齐盛帝就叫这个名字。当时我很恐慌,我还很小,我只是随便查查,没想到竟查出这样的秘密。不过后来就便随着奶娘的刺杀让我的调查进度停留在了这一刻。”微生文叹了口气,“时过境迁,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那么多。” 第六十章 阻挠,决心 芒棘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知道这些已经够多了。 那位有恒丞相看来是知道自己的私生女的去向,以丞相之力想翻天覆地如果没那么容易,但是如果有领国势力相助,岂不是便捷了很多。 对有恒芒棘了解的不多,甚至连一妻三妾的祖宗风俗也不知。但关于有恒有位相当厉害的女性角色她倒是略知一二――有恒国君的沐妃,颇受上苍眷顾,二十年岁月于她只是清晨微风,她不但依旧容颜靓丽深得国君宠爱,并且她的手也已渐渐渗入朝政之中。 有恒的大臣们私底下都传着这位沐妃牝鸡司晨,却没有一人敢在大殿上昂首说出。甚至前不久,似乎刚听说这位沐妃不知做了什么,竟让稳坐后位三十年的皇后去了冷宫,而她自己已经当上有恒皇后。 到底有恒国君还未死去,这位新皇后想真正执掌一国并非易事,就算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爹爹也不可能轻易的掠国。 她会用什么办法来下一剂狠药呢? 如果微生文所调查的结果,他所查到的颜锦恒真的就是当今齐盛帝,那……按年份来算,有恒丞相的私生女难道就是齐盛帝长子逸王的母妃? 我的天呢……芒棘的脸色瞬间变了。 若有恒丞相能向逸王证明他的母妃是他的女儿,以帮自己外孙谋得皇位的说辞,怎么看来都可信了几分。这样逸王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勾结邻国,他只是得到自己外公的相助,他也定觉得外公绝不会来夺他的国。 芒棘猛然起身,多做幅度过大,撞倒了桌上的水杯洒湿了她刚才正在看的书都浑然不觉,“画汝。” 画汝应声进入,在进来后看到微生文一愣,她守在外面,并没有看到冰荒世子的进入,他是何时进来的? 画汝还没有多思考,芒棘已经低声吩咐道:“即刻准备启程,我要去传州。” 说完芒棘走出书房,回她的寝殿去准备出远门的行礼。画汝看芒棘离开,匆匆看了一眼微生文也随着芒棘离开。 书房里瞬间只剩下微生文一人,他看着敞开的书房大门,寒风从门外吹来。冬季的风很冷,而他的心也很凉。 芒棘,我告诉你,是希望你能知道传州很危险,可你依然这样义无反顾吗? …… 芒棘回到寝殿之后,愣愣的坐在床榻之上,她哪需要收拾任何的东西,在神暝宫中,她只需要口能言即可。 门口传来动静,芒棘以为是画汝准备好一切来叫她上路,起身看去才发现来的竟是闻人逐。 芒棘心里咯噔一下,最近闻人逐一直很忙,之所以会很忙是因为芒棘把很多事都安排给他,神暝宫的大小事务之外,还有前齐麟的传国玉玺的失踪也交给闻人逐去调查。 她像是志在让闻人逐忙得没空吃饭没空来找她,因为闻人逐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她对颜晋楚的感觉,开始芒棘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心里妥妥的只有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林峰,后来就开始莫名的心虚。 回想那晚颜晋楚的话“我不回来,谁娶你?”她竟没有驳斥,只是浅浅的一笑。 也许,只是懒得驳斥。芒棘弱弱的想。 闻人逐开门见山,“你要去传州?为什么?为了离王?” 三个连续的短问句让芒棘觉得好像自己被人连塞三个实心的馒头,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的权利地位不都应该比闻人逐更高一些么,为什么见到闻人逐总有说不清的心虚呢? 闻人逐见芒棘久久沉默不语,直截了当道:“芒棘,你不能去传州。” 芒棘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闻人逐森冷的一笑,“你竟需要来问我为什么?离王去传州无论出事与否,齐盛帝对逸王不利的心已定。齐盛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如今齐麟传国玉玺下落不明,到底被何人夺去我们全无头绪。你可曾想过,无论是谁,会夺去传国玉玺就是我们的敌人,被敌人知道我们最大的秘密,我们怎能安坐?”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芒棘垂下眼眸,“如果逸王当真勾结有恒欲对齐盛不利,受到损害的从来都是百姓,而齐盛的疆土就是齐麟的疆土,现在齐盛的子民就是齐麟的子民,就算我要复齐麟也不会用践踏齐盛的方法来行。” 闻人逐的脸色越发阴沉,“闻人芒棘,你要去传州,到底是如你说的这般好听还是为了离王?” 芒棘瞥了闻人逐一眼,“闻人逐,到底你是神暝宫的宫主还是我是?你现在对我说话的态度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这次的传州我去定了,而你留在神暝宫就可以。” “……芒棘。” 说完话的芒棘跨步走出自己的寝殿,不再看闻人逐。闻人逐的呼唤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看着芒棘毅然走远。 不行,他一定要阻止芒棘去传州,现在的芒棘没有武功,她要如何行走在这江湖之中,还有那个盗走玉玺的未知敌人……更何况,怎么能让芒棘去见离王。 闻人逐慢慢的走出芒棘的寝殿,轻身一跃。 …… 芒棘走出自己所在院子,就遇到已经准备妥当的画汝。芒棘没有打算惊动太多人,她只是想悄悄离开墨江,她只是想去传州告诉颜晋楚,这一行的风险在哪里,她只是想亲口告诉颜晋楚要当心,千万要当心。 画汝也算甚懂芒棘的心思,只安排了几个身手了得的影卫。 芒棘满意的点点头,边走边道:“画汝,从密道离开,这一次去传州不会久留,我们快去快回。” 画汝紧跟其后,“是……不知宫主有无告诉过副宫主。” 芒棘回头看了画汝一眼,“他知道的。”我可没骗你,他的确知道了,只不过他不太支持而已。 待他们以雷霆之速到底密道后门时,芒棘瞬间呆愣,只见对她一直颇为照顾的大长老表情痛惜,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宫主,你不能离开神暝宫。” 芒棘知道大长老算是一个实心眼的忠实下属,她对这类人实在无法说出什么狠话,看大长老这一跪这么用力,她自己的膝盖都仿佛在隐隐作痛,只好赶紧伸手去扶,“大长老请起……” 芒棘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角落飞窜出一身影,画汝看到有人突然出现下意识要挡在芒棘身前,却被大长老突然出手制住。 而芒棘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是谁,就感觉到这人在她身上哪里一点,随后她便身子一软眼睛一花,晕了过去,被这人稳稳接住。 把芒棘抱着怀里的闻人逐对大长老点头示意,“多谢大长老相助。” “……副宫主。”画汝看着闻人逐,眼神复杂,她对芒棘忠心无二,但内心深处对闻人逐总有挥不去的情愫。 闻人逐冷冷道:“画汝,宫主之命念你不能违抗,但欲私自带宫主离开神暝宫也算大罪,如今你自己去罪宫领罪,在里面闭关七日,不得出来。” 在说芒棘,在被点穴的一瞬间确实软了花了晕了,只不过当身子靠在闻人逐身上的那一瞬间,她就清醒过来,看来点穴对她的确是没用的。 这一次她和以前数次一样选择了装睡。画汝都被制住了,大长老和闻人逐联手要把她留在神暝宫,现在就算她好好的站在那里,也没任何办法。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得靠拳头说话,自己一点武功也不会,实在吃亏。 被闻人逐抱着的芒棘现在只是在假装睡梦中思考,这下该用什么办法在这群大神的眼皮底下溜出神暝宫去传州。 只是有这样被闻人逐抱在怀里,想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被这个玉树兰芝风度翩翩的男子所惊艳,可现在怎么觉得被这人管得那么严,是三哥的时候他是兄长,管的理所当然。现在明摆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了,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最好授受不清到你把我一掌拍到传州去…… 终于过了挺久,芒棘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床上,根据房间里的气息她能断定是在自己的寝殿之中。 真是倒霉,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能不能偷偷的从自己床榻下的地道遛出去?好像光靠自己完全没可能,画汝又被闻人逐安排去关禁闭了,这下该怎么办。其实画汝在她也打不过闻人逐。 芒棘原打算闻人逐一走就立刻起身随便找个暗卫把她蹭蹭蹭的送出神暝宫,哪晓得半天听不到闻人逐离去的动静。 好像……闻人逐就坐在芒棘的床榻侧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就算闭着眼睛,芒棘也能感觉到这样灼灼的注视。 “……芒棘。”良久,闻人逐淡淡的开口,声音很柔很轻,“你要复国,我会帮你,用我的一切去帮你。只希望你不要再见离王,无论你是否要复国,颜氏一族注定是你的敌人,你可明白。” 闻人逐叹了口气,“就算不是敌人,我不想看到你和离王在一起……” 第六十一章 步步为营 躺在床上装睡的芒棘悠悠的想,看来好三哥太寂寞太无聊了,似乎古代男子到了这个年级都该成家了吧,有机会让三哥找个三嫂,再寻个机会把画汝也许配给他吧,画汝不是对他很有意思么。 古代没有时钟,如果有的话,芒棘一定能感受到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闻人逐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很久很久很久,门口传来轻声的叫唤,闻人逐来离开,芒棘听到他走到门口还对门外的守卫说了句,“宫主醒来后一切如常,只是不能让她离开神暝宫。” “是。”门口的守卫答的利落。 闻人逐一离开,芒棘蹭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下怎么办。似乎被软禁了。” 芒棘回想方才闻人逐的话,无论是否真的想复国,颜晋楚都是她的,敌人,吗?也许闻人逐更希望颜晋楚在传州发生意外,这样齐盛就会发生不小的内乱,内战从来最消耗国本。 从内心来讲,芒棘从未想过复齐麟国这件对她来说如同天方夜谭的事。相同的……她也从为想过要和这里的任何人发生感情的纠葛。 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至于为什么要去找颜晋楚……呃,真讨厌,这个问题暂时不去想,现在是要想该怎么才能离开神暝宫?本来还觉得自己来到这里,身份尊贵显赫,其实上位者还不是身不由己。 ……或者,可以从地道离开?那条三岔路,可以从左边通到那边角旮旯的枯井,随后偷偷的遛出去?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芒棘否决。就算枯井那里没有人看着,神暝宫的大门小门侧门边门肯定都得到了闻人逐的命令。对付不会武功的她实在容易,她要离开只能从门走出去。 要事会武功就好了,就能用轻功飞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的神暝宫中还有谁武功即高又愿意帮她的呢?芒棘很快就想到唯一一个,冰荒世子――且必须是微生文。 想到就要速度,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不少。 芒棘起身走出自己的寝殿,来到门口。门口的守卫看到芒棘显得很不自然,生怕芒棘说要离开神暝宫,他们虽得了闻人逐的命令,可到底神暝宫中权利最大的还是芒棘。 芒棘友善的笑了笑,“冰荒世子一直住在神暝宫中,我都没去关心关心他是否住的惯,现在想到了便想去看看他。” 守卫听到芒棘这么一说,忐忑的心终于安了不少,宫主不会武功,那冰荒世子也不会,这两人在一起能生不出什么事。 不过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跟在芒棘身后的侍卫比往日要多了很多,不一会儿,芒棘到了冰荒世子所住的听芒小筑。 这是芒棘第一次来,看着这居所的名字,芒棘鸡皮疙瘩起了半身,随口问道:“我们神暝宫中还有名字那么奇怪的客房?” 那侍卫回答:“本来不叫这个,不过世子住进来后,某夜突然大闹起来说要自己为居所题字,最后就改成了这个。” 芒棘嘴角抽搐,“哦……” “芒棘――”一声惊喜的叫声从听芒小筑里传了出来,“你怎么会来。” 芒棘看到一派天真模样的世子,明白此刻的世子是单纯的微生武。心中郁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能看到冰荒世子,出现在她面前的必定是微生文,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微生武了。 可为啥今天想见的是微生文偏偏出现是微生武呢。 芒棘笑了笑,“你来神暝宫那么久,我都没来看过,说起来是我不应该。” 她边笑边说边很自然的就往微生武的屋里走,随后对自己的侍卫道:“我和世子随意聊聊,你们在外守着就好。” 几个侍卫相互点了点头,便在四处分开,看模样是打算把听芒小筑团团围住。 芒棘心中鄙夷,跟防贼似的。我可是你们的老大,你们胆那么大。 进了屋子,芒棘随手把门带上,快速的把微生武往房间最里推去。微生武好看的脸上一脸迷茫,不过还是配合着芒棘的动作。 最后芒棘把微生武推到他的床榻边终于停了下来。神暝宫好像对住所里睡觉的地方都有独特的保护措施,这里的隔音效果倍棒。 芒棘看着天真无邪的微生武更郁闷了几分,要怎么才能把微生文叫出来?她打量着微生武,由上至下,再从下到上,把微生武看的很不自在。 “芒棘,有件事想告诉你。”芒棘还没开口,微生武倒一脸凝重的开了口。 芒棘问道:“什么事?” 微生武深吸了一口气,“芒棘,先告诉我,我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芒棘一怔,很快想到是因为微生文出现的频率高了,而微生武不知道微生文会做些什么,而微生武对微生文最大的印象也许就是芒棘所说的在她洗澡的时候进她房间,所以微生武担心微生文又做了类似的事情。 芒棘讪讪的笑了笑,“怎么会这样问,微生武,是不是神暝宫你住不惯?” “没有就好。”微生武表情轻松的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突然凝重起来,“芒棘,我想告诉你,关于我们的婚约……其实我们并没有……” 微生武的话戛然而止,芒棘莫名其妙的问:“婚约怎么了?其实并没有什么?” 微生武还是没有说话,芒棘刚讶异的看过去,却发现微生武的笑容已经变得魅惑而妖娆。 是微生文出现了,芒棘一边觉得微生文出现了真好,免得她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微生武变成微生文,一边又觉得好像因为微生文的出现,自己错过了什么。 原本微生武想告诉芒棘,他们之间并没有婚约,却被体内的微生文打断了。微生文不想让芒棘知道,他们并没有婚约,这件事早晚会大白于天下,可他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 “芒棘,你要找的不是小武,应该是我,对吗?”微生文的笑夺魄勾魂,特别是在昏暗的房间内,更是妖冶无比。 芒棘一时走神,反应过来后脸一红,马上低下头,僵硬的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微生文听说了芒棘要离开神暝宫却被闻人逐阻拦,他和微生武不同,他对闻人逐没有微生武对他的那种情谊,甚至他觉得自己对闻人逐颇有敌意,这种敌意的感觉和他对颜晋楚一样。 不过听说闻人逐阻拦芒棘去找离王时,他心情还是很好的。他同样不希望芒棘去见离王,现在再看到芒棘发红的耳根,心情突然一阵大好,“说说看。” 芒棘抬起眼眸,直视着微生文,“带我去传州。” 微生文轻笑一声,“芒棘,你可知道现在听芒小筑四周我的侍卫还有你的那些,一共都多少守卫,多少暗卫?就算我带着你离开不是难事,可到头来该怎么解释我们在这样的重重护卫之中离奇消失?” “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晚上我邀你去我寝殿共进晚膳,那时候你带我走。” 微生文又是一声轻笑,“芒棘,难道你不明白,无论是白昼或是黑夜,无论是听芒小筑亦或是你的寝殿,侍卫都不会少,我们的离开始终无法解释。” 芒棘上前拉住微生文靛蓝色的衣袖,楚楚可怜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解释也不需要你来,到时候我会解释,保证不会让你的身份被人怀疑――微生文,帮帮我。” 微生文看到芒棘这样的表情,真实我见犹怜,他不想带芒棘去传州,可是却无法拒绝芒棘,他别过头,“你毫无自保之力,不说去传州的路上是否会遇到危险。只说去到传州就一定会有危险,我不能带你去冒险。” “就算我不会武功,但是我有本能啊!我又不是傻子,遇到危险我自然会躲避。”芒棘看着微生文,眼珠一转,又柔声道:“微生文,我知道你的武功深不可测,外面那些花拳绣腿哪能跟你的高深莫测相比,你对付世间那些凡夫俗子根本不在话下。” 后半段话,纯粹是芒棘拍马用语,不过她想男人对于这样的夸赞总是很受用的。 果然看到微生文的笑容又变得更邪魅几分,“好,我同意。” 芒棘大舒一口气,谄媚的笑道:“那么尊荣华贵举世无双绝艳天下的冰荒世子,我们晚上见!” 芒棘刚要蹦蹦跳跳的离开,猛的回过头来,“微生文,你不会晚上变成微生武了吧?” 这个问题很严重,若是那个和她一样没有缚鸡之力的微生武出现在和她共进晚膳的桌上,芒棘觉得自己一定会抓狂而死。 “不会。”微生文微微一笑,“我比小武强,所以只要我愿意,我便一直在。” “那就好。”芒棘很满意,笑着离开,就连走到门口看着那群敬业的侍卫都笑得带有半分同情半分讥讽。 回自己寝殿的路上,芒棘看着即将渐渐暗去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暝宫能困住姐? 看姐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第六十二章 遁走 听芒小筑里的微生文坐在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手执茶杯,神态悠扬,配上绝艳的容颜,怎么看都如同一副美不胜收的画。画上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景色物件,只要有他就是绝世的画。 他微微一笑,夕阳都不及他美,更不及他这一笑的苍凉。 芒棘,你来到这里我便知道你要我带你去传州,其实无论你是不是会求我,最后我总是会答应的。 我的身份是不是会被揭穿又有什么关系?那些我早已不在乎,我早就是离开人世的人,我对这里本毫无眷恋,却因为你――因为你我想更多时间的留在这里。 至少在去传州的路上,会有你。 只有我和你。 这样就很好。 很好。 …… 夜幕缓缓袭来,芒棘派人去请冰荒世子共进晚膳,一切看起来没有半点异常。只是没想到,微生文刚到屁股还没坐热,饭局也很还没开始,闻人逐也不请自来的出现了。 看着闻人逐面带微笑慢慢走进,芒棘心中暗叹不好,面上却保持着和以往无二的笑容,不过身边的微生文在她手心写道:闻人逐在不方便行动。 芒棘眉毛一挑,本来她把晚膳安排在神暝宫一处风景不错的庭院,想得就是借着灰暗的天色和势在室外的有利条件更方便微生文带她离开,不过既然闻人逐也来了,她马上就觉得还是该把博弈的战场换到室内。 芒棘热情的起身迎接闻人逐,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快,好似完全不记得下午发生过什么一般,她挽着闻人逐的臂弯,“三哥也来了,今天的晚膳真热闹。只是本来我还想在这里吃的,结果发现这里好冷。三哥,还是去我房里吃,好吗?” 闻人逐柔柔一笑,“好。这里本就是在春秋两季迎客之所,冬季在这儿确实会冷。” 微生文没有说话,只是森冷的看着芒棘挽着闻人逐往她的寝殿方向走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看到芒棘没有挽着闻人逐的另一只手把一件什么东西往角落里一扔,那东西在黑夜中悄然一闪后便不知所在。 芒棘用自己的身体遮挡闻人逐的视线,还滔滔不绝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来和闻人逐说,使得闻人逐完全没有注意到芒棘的小动作。 微生文在他们身后轻笑,看在接下来的日子只有我们孤男寡女的份上,现在你要挽他就挽吧,更何况他只是你的兄长。 来到芒棘的寝殿后,芒棘让侍卫们都在院外守护。芒棘的寝殿本就很大,能容纳那么大寝殿的挺远自然更大,要侍卫们都在庭院外离他们的实际距离就很远了。 芒棘仰着脸,她照着铜镜练习过,这样的表情最楚楚可怜,“今天我的心情……哎,很复杂,所以想喝点酒,但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喝醉耍酒疯的样子。三哥,这是在神暝宫中,没有护卫也没关系,更何况还有你在。” 闻人逐今日回来也是觉得芒棘看上去越正常其实越不正常,这个这小女子可不简单,所以他早早的在所有能离开神暝宫的地方都安排了他的人,以确保芒棘绝没有离开神暝宫的可能。 芒棘不会武,这一点是最不容置疑的,所以要看着芒棘不让她离开并不是难事。 他微微一笑,“宫主说的是。” 芒棘噘起嘴巴,“其实最讨厌三哥叫我宫主了……不管如何,都不想与三哥如此生疏。” 所有侍卫退出庭院,在微生文的命令下,他的侍卫自然也随着芒棘的侍卫退出庭院。 芒棘笑着摸自己的手腕,这是她有了古灵镯后的习惯,突然她诧异的叫起,“咦?我手链上的珍珠怎么少了一个……一定是刚才掉在外面了,我得去找一下,这东西被什么鸟儿叼走就再也找不到了。” 说着她就往外走,闻人逐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看着芒棘举起的右手腕,一串珍珠链上确实少了一颗最大的珍珠,笑道:“外面冷,我帮你去找。” “呃……”芒棘一愣,说话有些不自然,“算了,不过一颗珍珠,掉了也罢……”随后又幽幽的咕哝,“哎,好喜欢的这串珍珠手链……” “没关系的。”闻人逐儒雅的笑了笑,“芒棘,我帮你去找,去去就回。”随后又转身看向微生文,“世子与宫主先行用膳,我去去就回。” 闻人逐离开时,脸上带着笑意,他知道芒棘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离开神暝宫,只是芒棘,没用的,你是没有办法离开神暝宫半步的。 闻人逐一走,芒棘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凝重,“时间紧迫,他总会发现我们不见,他唯一想不到的只有微生文你这个我的天降福星了,有你,他即使发现应该也追不上,可是?” 微生文轻笑一声,“这个自然。”随即一把搂上芒棘的腰,“准备好了吗?” “嗯。”芒棘笑着点头。 微生文邪魅一笑,“走喽。” 这一次微生文所展现的轻功比上次他们坠崖时更胜一筹,速度飞快让芒棘觉得自己好像在坐过山车。为了不让人发现,微生文选择的路都是树林茂密的地方,但他一直很小心的用自己的手臂为芒棘遮挡四处横生的树枝。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芒棘就看到神暝宫的建筑在远离自己的视线。 “已经出了神暝宫?”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想尽办法都出不来的地方,现在就这么轻易的出来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微生文娟媚的声音从芒棘头上传来,“是。我们已经离开神暝宫。我想闻人逐应该还没有回到你的寝殿。” 芒棘感受着夜晚的寒风,此刻她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自己心潮澎湃,“微生文,我第一次知道轻功是那么牛叉的东西。有机会教我好不好?” “不好。”微生文轻笑着回绝,“教会了你,你可还会来向我求助?芒棘,我希望你永远有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来求助于我。” …… 神暝宫中,闻人逐身量轻盈的游荡在芒棘刚才走过的路上。他脸上含着隐隐笑意――手链上掉了珍珠?芒棘你似乎从来不是一个注意打扮的女子,旁的女子都爱照镜子,你都不怎么爱照,何时那么在意手链上的珍珠了?就连你口中甚心爱的手链也是今日才带上的,不是吗? 他不知道,芒棘不爱照镜子是因为这里的铜镜看人影实在模糊,所以芒棘索性选择无视镜子,似乎去湖面上照自己都看得比铜镜清楚。 终于在一个角落闻人逐看到了芒棘的珍珠,莹润的光泽在月光的反射下让这颗珍珠特别显眼,他弯腰拾起,微微一笑,芒棘,我是不是找了太快了一点? 他不傻,自然能明白芒棘屏退侍卫,又支开他的目的。他愿意让她动点小脑筋,只是因为他相信,她没有办法离开这个比铁笼更坚不可摧的神暝宫。给她机会尝试,尝试过后便会死心。 要不要稍稍晚一点再回去呢?芒棘若是想从地宫出去,定会被自己安排在枯井附近的守卫也一定会发现,他们也许不明白芒棘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但他们一样得到不许宫主离开神暝宫的命令。 他总该给芒棘死心的时间,回来的时间。 芒棘,你早晚会知道,我总是为了你好的。 闻人逐悠闲的踱着步,突然心里一沉,今晚的事似乎事事透露着诡异,若芒棘有心在今晚偷偷潜走,为何要和冰荒世子一起用晚膳? 开始以为那只是芒棘为了不引人注意的障眼法,但仔细一想,若她选择逃离的初始地点是她的寝宫,她完全可以下命令不让任何人进去,岂不是更可以随心所欲的在殿内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闻人逐与冰荒部族的交情匪浅,对微生武更是了解,甚至他觉得他对微生武的了解更胜他对芒棘的了解。 也许芒棘还有诡谲的小心眼和各种奇招异术,微生武却一定是纯净的犹如一汪清泉,一望见底,而且微生武是真的从小就不擅长武艺,后来就彻底断了学武的念头。 最关键,微生武何尝不是他的人?就算小武确实喜欢芒棘,可绝不会因为芒棘而违背他。 既如此,今晚芒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闻人逐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了些许。芒棘的寝殿庭院外,无论明着的守卫还是那些隐藏在深处的暗卫都坚守着自己的位置,看到闻人逐回来都用眼神向他报告。 闻人逐接受着这些目光――没有任何人出里面出来,里面也一片安详,很正常。 他的心比方才松了几分,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摊开掌心,那颗莹润的珍珠隐隐泛光。小心的用衣袖擦了擦,珍珠更显透亮。深思的表情换上柔和儒雅的微笑,他缓缓向芒棘的寝殿走去。 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事闻人逐推门而入后的第一个想法,走到餐桌前,笑容就僵在他俊美的脸上。 空无一人。 第六十三章 传州之旅 芒棘的寝殿很大,也许芒棘在床榻边?在地宫内?不可能,芒棘不是三岁小儿,那地宫是秘密,她不可能随意的把秘密暴露在其他人眼中。可若不是如此,她还能去哪? 他犹疑的走向芒棘的床榻边,伸手去触床头的机关,却有一张纸条飘然而下,他一手接过纸条:我会快去快回,勿忧。 手指在不经意间用力,纸条皱成一团,转眼闻人逐已经离开芒棘的寝殿,他也没有去质问那些庭院外的守卫,而他快速的离开那些守卫也没有发现。 他有行动不让侍卫发现的高超轻功,可是芒棘是怎么离开的?他现在要去枯井边求证。 枯井在神暝宫很不起眼的角落,之所以地宫会有一条路线通往这里是因为曾经的这个角落并不是一个被荒废的场所,只是现在被弃之不用了而已。 闻人逐求证的结果可想而知,守在这里的侍卫告知他这里一切正常,宫主没有出现过,甚至连小猫野兔苍蝇蚊子都没有过一个。 这下对神暝宫了如指掌的闻人逐也开始诧异,芒棘到底去了哪里?是躲在神暝宫哪个不起眼的地方伺机离开,又或者已经离开? 若是躲着,她能躲在哪里?她身边还有一个微生武。 若是已经离开,她又是如何离开的?微生武又要去了哪里。 闻人逐如有所思的站在枯井边,一招手,两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他的身边,“一刻钟翻遍整个神暝宫,确定宫主是否还在神暝宫中。”他转过身,离开枯井边,“一刻钟后――随我去传州。” “是。” “是。” 两声回答如出一口。 …… 有着灿烂阳光的早晨虽不能完全驱走冬季的寒意,却让芒棘心情很不错。 想起自己用那么短是时间筹谋怎么在闻人逐这个高手面前遁走,导致一直自诩心思如尘的她竟忘了去传州那些个日日夜夜她和微生文两个人吃啊穿啊住啊都要钱。 她半毛钱没带,从神暝宫中净身出户。 不过好在高贵冷艳的冰荒世子倒是带着不少盘缠,这才让他们从神暝宫逃出来的当晚住的相当不错。 其实芒棘本来想随便找个农家接住一下,也好显得低调一点,毕竟所看过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来着的。 结果高贵冷艳的冰荒世子不肯,他指着两人华贵的衣饰,笑得很讥讽,“你我穿成这样,你是打算用迷路的借口借住农家?我的神暝宫主殿下,你能别开玩笑吗?我们现在离神暝宫已经很远,而且我特意带你来到这里,这里的酒楼很不错,今晚的住处我已有打算。” 于是乎,他们当晚住的地方很高级,让芒棘想到了五星级宾馆,哦不,是起码六星级。 随后的第二天,微生文还租来了马车。芒棘看着华贵的马车和长相清秀的年轻马夫,顿时有点错乱,自己到底是去传州给颜晋楚报信的还是去游山玩水的呢。 还有看着那个马夫,芒棘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太大,马夫在芒棘的心里觉得那是一种职业,而从事这职业的人起码也该是个中年大叔,可是微生文找来的这个马夫十分清秀,而且看他的手白白嫩嫩,根本不像是一个长期握缰绳的人。 微生文只觉得芒棘看马夫看得眼睛都快直了,心中不满,“妹妹是看上驾马车的小子了?” 他会叫芒棘妹妹还是芒棘的安排,自借住农家的计划变成了住豪华大酒店后,芒棘马上计上心来,当即就决定他们两人可以假装富家兄妹。具体情节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妹妹可怜兮兮的求感情甚好的哥哥带她出来见见世面,然后宠妹妹大于天的哥哥很有爱的同意。 芒棘这才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刚要反驳却看到驾马车的小男人竟然脸色很不自然的看着微生文,耳根处还有可疑的薄红。 难道这小男人被自己看脸红了?啊,是,很有可能!古代女子应该都很温婉含蓄内敛,平时门都不出,哪能盯着男人像她这样看的。 算了,为了避免这年轻马夫难堪,也为感激微生文帮忙帮的那么彻底,她就争锋相对的反驳了。 芒棘难得温婉的微微一笑,“哥哥说的哪里话。”随后跃上马车,走进车厢,等上路。芒棘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像极了被说中心事的小女儿含羞躲避的模样。 微生文看芒棘竟然没有反驳,那笑更是让他一怔,随后心情更郁闷了几分,他恶狠狠的看了马夫一眼,心想这家伙虽然清秀可和自己的风华绝代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芒棘,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吗? 微生文上马车的时候又怨恨的看了马夫一眼,心想下一站一定换个马夫,换个老的!丑的! 那可怜的马夫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同时认为自己十分倒霉。他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夫,正如芒棘所见,他看上去不是一个马夫,实际上也的确不是一个马夫。 确切来说,他是冰荒世子微生文的人。微生文已经死了,关于他的一切在冰荒部族里销声匿迹,于是他的势力游荡在了各个国家之间,却绝对不容小觑。 微生文这次带芒棘出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总要确保芒棘的安全,就算是雇马车马夫也不会寻其他人,自然找的都是他的人。 马车缓缓前行,在这辆高级马车上丝毫感觉不到道路的颠簸,芒棘看着马车后窗,下面的道路渐行渐远。 传州,等着我。 颜晋楚,等着我。 微生文在马车上看着芒棘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突兀的开了口,“芒棘……其实,你去传州又能如何呢?” 芒棘慢慢的回过身,以端庄的姿势做好,才把目光转向微生文,她的眼波迷蒙,良久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去。” 微生文差一点从位置上跌落下来,不过随后有点伤感的情绪就涌上他的心头,不知道去了会如何,能如何,只是想去。她是知道离王有危险,所以就想去……她果然在乎离王吗? 就如他一样,他不想去传州,可是她来恳求他的帮助。他想到接下来能有短暂朝夕相处的日子,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爱情,从来就是这样,没有理智,只有迷茫的冲动。 “也许我只是想告诉他有危险。”芒棘帮自己找着借口,“或许我只是不想看到他死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命对我挺重要。” 芒棘觉得这话说的在理,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以肯定这个说法。若颜晋楚的命都丢了,更别提登上帝位,那圣贵妃这条道就行不通了。 “他的命……对你……很重要?”微生文呢喃的重复着芒棘的话语,良久后化为惨淡的妖娆一笑。 …… 微生文准备的马车很高级,马匹很健硕,马夫虽然经常换且每一个看样子不像马夫却好在其实都很擅长赶马车,每一晚住的地方都很好,饭菜也非常可口。 以上的一切使得旁人从墨江到传州就算除了睡都在赶路也至少需要十日,而芒棘从神暝宫出来的第一天还是深夜,第八日已经踏上了传州的地界。 传州在齐盛与有恒的交界,地方是很大的,越靠近有恒的位置自然越荒芜,直到一片只见树木不见人烟的荒芜丛林。据说穿过那片丛林就将踏上有恒疆土。 芒棘现在的位置还算是传州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看起来与其他县城并没有多大差别,一片繁荣热闹的其乐景象。 看到这样的景象芒棘莫名的安心,这里哪像一丁点儿住着一个要造反皇子的模样?若颜晋楚在这里已经出事,就算消息还没传回盛京,但这里一定会留有痕迹,萧条一阵子是最起码的必然。 身边的微生文问道:“我已经选好客栈,你是要住下,还是……” “先住客栈吧,我来的突然,直接去找他太突兀。”芒棘随意的回答,“最好能知道颜晋楚下榻在哪,找个机会去把逸王可疑身世告诉他,应该就没事了。然后就回到墨江去。” “好。”微生文妖娆的一笑,惹得路上不少女子看向他的目光都泛着红心,只是他置若罔闻,随后略带讥讽的轻声道:“直呼离王名讳,妹妹和离王当真熟络的很啊。” 几天的日日相对,还要在外人面前假装一对亲密无间血浓于水的兄妹,芒棘对微生文早就没了原本的生疏,她轻笑着答道:“哥哥真爱拿妹妹开玩笑,妹妹只与哥哥最熟络。要不哥哥也不会带着顽皮妹妹到处游玩。” 芒棘在说到哥哥妹妹时还故意提高声音加强了语调,再看那些原本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妒意的女子们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可不想日后想起传州只记得那些恶狠狠的目光。 微生文一直很受用芒棘的拍马屁,特别是当芒棘肯定了与他关系最熟络,更是满足,笑眯眯道:“先带你去客栈,我帮你打听离王所在,今晚我们就去找他。” 芒棘笑着回应,“好。” 第六十四章 茶楼八卦 到了客栈,微生文就像一个贴心执事一般帮芒棘安排好了房间,随后就去忙他的正事。 微生文离开客栈时,似不经意的与几人擦肩而过,只是那个瞬间已经完成了一段对话。 “保护她的安全即可,不要让她发现。” “是。” 寒风吹过,街上的人们依旧热闹非凡,微生文微笑着消失在客栈之前,而与他擦肩之人也已四散开来,仿佛刚才那个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芒棘趴在房间的床上走神了片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来到了传州,更没想到晚上就要见到颜晋楚,千里迢迢只为这一眼。 也不知道神暝宫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闻人逐有没有气急。管他呢,反正自己都已经来到了传州,他还能怎么样。 待在房里实在无趣,这几日天天想着要快一点来到传州,对路上的风彩景致一律无视,现在想想都觉得遗憾,反正负责打听颜晋楚所在的是微生文,而去找颜晋楚又是晚上的事,不如现在出去逛逛。 这么想着,芒棘一个轱辘就从床上蹦起,随后跑到铜镜前,很勉强的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衣装。 没有画汝的芒棘很头疼,她对古代那繁复的发型没有任何办法,没想到微生文武功高强,连梳头也拿手的很,自己的头发近几日都由他搞定。芒棘甚至在想,微生文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机会学到那么多东西,难道‘死’一次就能变牛叉? 对着铜镜稍微照照以后,她果断的拔掉了几支华丽的发簪,毕竟此刻要出去的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子独自走在街上已经很惹眼了,若还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小女子只怕要引来一些危险。 她只想随便逛逛,然后别人当她是小透明就好。 下了楼,还没走出客栈,掌柜就眯着眼笑得很是谄媚的走过来,“陶小姐要出门啊。” 这家客栈在传州算得上高级宾馆,在这里住上一晚可在中等偏上酒楼胡吃海吃一个月,这里的掌柜眼色更是犀利,微生文和芒棘一到,他就看出这两绝对是肥羊。 对肥羊,掌柜总是愿意多多搭讪且决不见意自己看上去很谄媚,虽然其实他一直很谄媚。 至于会称芒棘为‘陶小姐’,则是因为第一次遇到别人问起姓氏的时候,微生文微微一笑告诉人家他们姓陶。后来芒棘疑惑的看着微生文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微生文笑得妖魅,“那我该如何说?无论是我的‘微生’姓氏或者你的‘闻人’姓氏都不多见。你一定不想别人对我们印象深刻吧?既然我是带着你从神暝宫逃出来的,我们出来的这一路就姓‘陶’呗。” 芒棘想到这一段,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高贵冷艳的冰荒世子还有点幽默感,只是难道微生文不知道真正引人注目的从来不是他们姓什么,而是他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芒棘笑着回答掌柜,“是。随便逛逛,顺便烦劳掌柜,若我哥哥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在附近逛逛,让他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掌柜眼珠一转,笑得更谄媚了几分,“陶小姐一个人出门?虽在下并不该过问,但小姐独自出门总让人担心。这样吧,我给小姐推荐安文茶楼,那里的茶纯正,说书的也比别家有趣,且都是些富家子弟喜爱的去处,不算鱼龙混杂,陶小姐去那里兴许玩的不错也安全。若您的哥哥回来问起,我也好给他明确的指向。” “那里有说书的?”芒棘眼神亮亮的,她向来认为古代说书的就是现代传八卦的,在那里总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或者当地发生的事情,也许从那里还能听到她所关心的离王拜访逸王的故事。 “好,我就去那里。”芒棘对着掌柜一笑,“多谢老板。” 芒棘走在街上,看到什么都好奇,顺便还想着掌柜的文案茶楼的茶纯正――她对喝茶没研究,不知道那里有咖啡吗?要不奶茶也可以啊。 放飞小鸟一般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微生文给她安排的暗卫。 来到安文茶楼,芒棘悠闲的走进去,小二看只是一个女子跑进来先是一愣,不过能在这里当小二,自然见过不少大富大贵,偶尔也有富家小姐打扮成男子模样来这里,但像眼前这位那么直接的倒真没怎么见过。 愣完以后,很有涵养的小二还是为芒棘引了位,芒棘也注意到自己进去后引来不少目光,茶楼分三楼,三楼都是些厢房,门都关着,而在二楼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楼,还有一楼也有不少人都纷纷把目光有意的不经意的看向她。 芒棘哀叹,似乎作为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的确还是有些突兀――不过她才不在乎。 虽然不在乎也不想被人看动物一样的看她,于是她随手递了一张银票给小二,说道道:“我要角落的位置。越不起眼越好。”银票是微生文的,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 小二结果银票了然的点点头,更肯定芒棘是哪户富贵家跑出来偷寻乐子的小姐,果然带着芒棘窜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而那个小角落很是特别,虽不起眼,但却靠着窗,且离说书人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别的位置要看向这里也定看不到这里坐着的人。 芒棘还没完全走进就满意的微笑着,这位置绝对是一个好位置。 可突然在前面带路的小二停了脚步,随后就传来他尴尬的声音,“小的不知今日曲公子在,打扰了曲公子世子抱歉。” 说完又回头歉意的看着芒棘,“姑娘抱歉,小的不知道这里有人,这就带你去别的位置。” 芒棘眼光瞟过茶馆整个大堂,有些失望的皱着眉头,“哪里还有比这里更好的位置――我就喜欢这里。” “这个……”小二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若姑娘不见意,可与在下同座饮茶。”小二口中的‘曲公子’悠然开口,声音温润有礼,带着隐隐笑意。 芒棘的视线被建筑和小二的脑袋遮去大半,看不清楚曲公子的长相,但光听这声音就应该是个客气有礼的翩翩公子。 不就拼桌喝个茶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芒棘坦然的跃到小二身前,也没细看曲公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就面对坐下,嘴角一弯,“却之不恭。” 店小二担心曲公子变卦也担心芒棘这种富家小姐闹出什么新花头,在看到其乐融融画面的后一刻就笑着离开了。 只是曲公子丝毫没有要变卦的意思,他含笑为芒棘倒了一杯水,递到芒棘面前,“能否问姑娘芳名?” 芒棘接过茶杯,有礼的回答:“陶芒,馆陶的陶,光芒的芒。”她来到这里以后说话一直随性有时甚至会有些跋扈,今日之所以会这么有礼,是因为她从面前的曲公子身上感觉到了疏离。 曲公子长相也算清秀,更有着亲和的微笑,儒雅的态度,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冷冷的疏离感,那样冷漠的神情让冬季更寒冷了几分,也让还没怕过谁的芒棘软了几分。 想来是自己硬要抢占别人的位置,他已经客气的请自己坐下,也给自己倒了茶水,就算心中略有不满也是常理。 曲公子听完芒棘的自我介绍,只是一直保持着冷漠微笑看着芒棘,芒棘心虚的笑了笑,心中后悔自己坐下的决定,同时认为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曲公子执起茶杯,文雅的品了一口,把目光转向说书人,淡漠的回答:“曲释,乐曲之曲,释怨之释。” “呵呵……”芒棘傻傻的笑笑,“好名字。” 心中一阵鄙夷,不欢迎我嘛就别请我坐,害得我现在如坐针毡一般。 “……传州虽是逸王封地,可就算在这里居住已久的老人也从未见过逸王本人,逸王殿下的逸王府在闹市之中,却说逸王从来不住逸王府,他只住传州边界的别院……” 说书人的一段话,迅速的吸引了芒棘的注意力,现今她来到传州说是为了颜晋楚而来,相同的也算是为了逸王而来,毕竟微生文给出的说法只是调查了一半的结果,逸王到底是不是有恒丞相私生女之子终有待考究。 现在听说书人这样说起叹,她倒不禁觉得这逸王性格的确有些古怪,看这传州虽是齐盛边境却也蒸蒸日上一片繁华,想来逸王的功劳定是不小,可竟然没人见过他? 而且他喜欢住在传州边界?芒棘不自觉的就把逸王的这一行为定义为――难道他是想离有恒近一点以便和他的外公联系? 说书人还在继续,“……虽然大家都没见过逸王殿下,但在传州说起逸王,无论八十老人还是五岁小儿都会竖起拇指。传州有如今模样都是托了逸王的福。可如今齐盛帝却派离王以探访之名刺探为实来到传州,前不久离王刚到传州……” 第六十五章 公鸡下蛋 芒棘正听的起劲,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同桌的温柔冷漠男曲释,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他对着窗外做了一个手势,那动作看似不经意只是无意之举,可芒棘却觉得那动作似乎很特定。 还没多分析那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一群人冲进茶馆,那些人气势汹汹,但茶馆里的其他人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些人的不善,一切照常。 芒棘看其他人都没什么异常,她也把目光转回说书人的身上,说书人在这群人进来后就开始喝茶,半饷才放下茶杯,悠悠开口,“观长街昨夜发生一件奇事,据说有一只公鸡下了一只公鸡蛋……” “啊?”芒棘一怔……公鸡下公鸡蛋?慢着,这不是重点,前面不是在说离王来访逸王的事,一件国家大事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公鸡下蛋的奇事怪诞?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芒棘茫然的流转目光,看到了与自己面对而坐的依旧是曲释曲公子,他的表情都如方才一样亲和却冷漠。 再把目光转向茶馆里的其他地方,所有人的神情都平静如常,和方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说书人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公鸡下蛋的杂文趣谈。 茫然无知让芒棘很不舒服,犹豫片刻她轻声问曲释,“曲公子……不知是不是我有些错乱,我似乎觉得刚才说书人在说的不是公鸡下蛋的事,而是……” “姑娘茶喝完了,是不是要再添一杯。”曲释微笑着打断了芒棘的话,拿过她面前的茶杯,又倒了一杯,两人之间霎时只剩下茶水从壶中落入杯中的声音。 他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芒棘很快明白,看来说书人方才说的内容是一种禁忌,而汹汹而来的那些人是阻止说书人继续那个话题的因素。那群人到底是何人? 好奇心让芒棘的肚肠都开始痒,于是她决定还是从曲释身上下点功夫,“曲公子,小女子平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今日好不容易偷偷出来游玩一番,看大家和曲公子的模样虽然不解但也能知道个大概。那我不说刚才说书人说的话题,想问问曲公子别的关于逸王殿下的事,不知可不可以?” 曲释眼里似有什么一闪,随后淡漠的瞟了芒棘一眼,“皇子之事哪是我等平民可以随意议论的。” 咦?这话这语气?看来这曲释是逸王殿下的脑残粉,对逸王很是拥护。 芒棘微微一笑,心道看我无敌拍马之术,“曲公子,小女子对逸王殿下的崇拜之情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还请曲公子不要误解,这种情感不是男女思慕之情,而是仰慕之情。逸王殿下于小女子来说就如同天神一般。 这次偷偷出来会来这安文茶楼也是无意中听说传州之贵都喜欢来这个茶楼,妄想能在这里一窥逸王殿下真容死刚才听说书人这么一说,才知道几乎没有人见过逸王殿下的模样,心中十分失落,想自己此生哪还有机会如今日一般出来。今日回去只怕再也没机会走出家府大门,往后就算嫁人也只能在一方天地里相夫教子,此生怕再也没机会得见逸王殿下天颜…… 这样想来就觉得自己生无可恋,枉费人生。如今只得知欲见逸王殿下一面是此生妄想,小女子只想多听一些逸王殿下的事迹,若曲公子能说一些,小女子这一生都感激不尽。” 芒棘说的言辞恳切,更随着语气的加强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到最后已经是眼眶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下终于轮到曲释愣住,他细细打量芒棘良久,才问道:“不知姑娘为何会如此仰慕逸王?” “这……”芒棘语塞,她根本没仰慕过,这该怎么编?而且以前虽看了不少齐盛野史,但逸王殿下十年前就自请来传州驻守,实在没多少花边新闻,所以就连野史也不是十分眷顾这位齐盛大皇子。 因为芒棘的无言,曲释的冷漠终于不仅仅藏在眼神中,语气也多了几分讥诮,“这位姑娘若只是想探听逸王的事,在下看来完全没有必要。逸王远离盛京早已不是备受瞩目的皇子,若姑娘其实是想打听离王来传州之事――恕在下实在无可奉告。” 芒棘能感觉到曲释在刚刚之前都一直刻意的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在刚才自己撕破了那样的伪装,特别是在说逸王远离盛京早已不是备受瞩目的皇子时,语气中更有着无限的苍凉。在提到离王时,情绪中似乎还有一点不可控的愠怒。 难道……都说颜晋楚是齐盛第一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很多怀春少女思慕的对象。倒确实听说颜晋楚所到之地总有不少女子欲有幸一见。离王现在来了传州也许引了不少春心萌动的女子使得本来声威挺胜的逸王,人气跌不少。 看来这位不但是逸王的脑残铁粉,还恨自己偶像所恨,所以连颜晋楚都讨厌上了,能到这地步,难道这人与逸王相识?不然很难想象,有人会为自己完全不认识没见过的人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芒棘低下头,轻声道:“曲公子……我……”故意的欲言又止,还故意的抬起头看了曲释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表现出无措的模样。 “曲公子有所不知……”经过刚才一番演,芒棘已经确定曲释注意到她刻意表现的纠结,才幽幽开口,“逸王是不是备受瞩目的皇子又有何关系?我仰慕逸王,并不是为了逸王殿下的身份……我这样说也许有些大胆,但我仰慕的是逸王这个站立于天地之间的人……” 曲释眉头一皱,原本都有要离开的意思在听到芒棘这样说之后瞬间消逝,身体舒展,执起茶杯,“哦?” 芒棘继续低着头,“逸王殿下――他年幼时齐盛还未立国,那时他不是皇子,但自他出生起,齐盛帝已在不停的征战之中,且年幼的他要跟着齐盛帝一起征战,高权之争从来没人能预测最后的结果。逸王的童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他是不是天天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阎罗王的召唤? 终于齐盛定国,可立国初期的繁忙和危机又岂是我等平民可知可懂的?逸王作为齐盛帝的皇长子,在那么年幼一定已开始分担国事……多年以后齐盛国情逐渐稳定,可……可逸王的母妃却离开人世,之后逸王自请守护传州以防有恒。 这些……一切的一切,让我为逸王殿下心疼。他是真正心怀大义之人,传州如今民康物阜,完完全全是逸王的功劳。所以我仰慕逸王殿下,我渴求能见一见这位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男人。” 当芒棘再抬起头看向曲释,发现眼前男子的目光已全然不同方才。冷漠已全然化作春水,荡漾了人心。 芒棘这段话和之前那一段虚的相比当然更震撼人心,这次说的桩桩件件可都是真实事件,她觉得就算是逸王亲自听到这些话,也一定被她饱含深情的说潸然泪下,更何况一个脑残粉。 多亏微生文告诉过她这一段,这种历史事件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自从逸王淡出齐盛的政治舞台后,再也没人在意这位大皇子了而已。现在她粉饰一番,这些事就显得催人泪下感人肺腑,估计这位铁粉也做不到如她这样煽情。 “姑娘真是……”曲释的神情中再也没有淡漠,也没一直所刻意保持的亲和,是一种最自然的状态。 芒棘看着他眼光闪耀,心想不会自己说的太煽情,这位逸王铁粉忍不住要泪洒当场了吧。 没想到曲释很快把自己失控的情绪控制住,表情神情眼神深邃,“在下能否请姑娘到三楼厢房一叙?” 胜利女神的微笑展露在芒棘长长卷睫遮挡的双眸之下,看来自己的攻心之法很有效果,去厢房一定能听到不少关于逸王的事,嘿嘿嘿…… 就在芒棘起身打算随着曲释去三楼厢房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到了茶楼里且一眼就看到目标显眼的芒棘,芒棘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心中一紧――微生文找来了。 微生文这家伙长的太招摇,芒棘心中直觉也不想让曲释对微生文留下太深刻的印象,而且她觉得微生文也不该过多的知道齐盛内政的事,今天的包打听工作注定要夭折于此了。 芒棘无奈的拉了拉走在她身前曲释的衣袖,“曲公子,可能今日我没机会和你一叙了……我的哥哥追来这里寻我了,我得快点溜走才行。” 说完芒棘一转头就走,动作夸张的跑向店小二,说话很快速很大声的问小二茶楼有没有后门,这一刻茶楼里几乎所有人的目标都被芒棘吸引,云里雾里的小二迷糊的指向后门位置,芒棘一蹦三跳的跑向后门。 这一套行云流水动作飞快,曲释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想拉住这个如风一般的女子,却只能在虚空中收回什么都没有抓到的手,而芒棘早已跑得人影也无。 曲释觉得心中莫名一空。 第六十六章 鸿门宴 还站在茶楼大门口的微生文看芒棘从后门离开,自然不会再进茶楼,而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芒棘身上时就悄然退出茶楼,只是离开前依旧若有所思的回首看了一眼曲释。 他的惊天容颜在很爱演的芒棘面前终没来得及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片刻后,曲释的脸上惊诧褪去,露出一丝怪诞的微笑,慢慢踱出安文茶楼,随着他的离开,有一群人也在不经意间离开,而随着这群人的离开,说书人又端起身边的茶杯,开始悠长的喝茶,直到这群人全部走远,他悠悠开口:“且说不日前,离王已到达传州……” 一群人离开茶楼之后,快速的分为两个小队,一队人在不经意间紧随曲释,而另一队则与他们分到而行,看方向像是芒棘所离开的后门…… …… 芒棘从安文茶楼走出之后,便往她和微生文所住的客栈走去,微生文既已来找她,说明已经探查到颜晋楚所在,他们该商讨进一步计划。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挡在她面前的微生文,“为什么看到我就跑?难道是在外面勾搭小白脸,怕被我这个定了亲的夫婿看到?” “哥哥真会开玩笑,有你在传州,还会有第二个小白脸吗?”芒棘笑着回答:“那个只是逸王的忠(nao)实(can)粉而已。” “忠实粉?”微生文怪笑着看着芒棘,“什么东西。” 芒棘摸着脑袋,“就是……比如你们冰荒族总有些族民特别仰慕冰荒王的吧?当那种仰慕达到冰荒王放个屁他们都觉得香气四溢的时候,那些族民就可以称之为忠实粉。”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打尖的客栈,他们住在这间客栈的三楼,三楼的房间有个特点,都是两两相连,虽然房间内部互相不同,但是窗外的晒台是连接的。也就是说,芒棘和微生文可以通过晒台串门。 他们两人边走上楼梯边继续路上的话题―― “芒棘为什么你奇怪的语言有那么多?” “有吗?我从没觉得我说话你听不懂。” “你说的有些话很奇怪,但聪明如我还是能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行了,以后有不懂的直接问我,不然我怎么知道什么话你们能明白,什么话你们不明白。当然忠实粉你不懂在我意料之中。” “……” 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一转眼微生文就已经从连接的窗台翻进了芒棘的房里。 芒棘笑着把微生文从迎到屋内,“没想到你办事那么效率,离王现在在哪?” 微生文妖娆的一笑,“芒棘,亏你为离王担心,还亲自从墨江赶到传州。只是离王已经离开传州去了有恒。有恒皇后过千秋节。这么多年来,有恒与齐盛相邻表面上也相安无事,便也给齐盛下了帖子,邀请齐盛参加盛世。离王正好在传州离有恒最近,于是直接被当作使臣派去有恒。” “他去了有恒?”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芒棘虽还不知道千秋节是个什么节,但总觉得有恒是在随便找个过得去的理由希望齐盛派人过去。 齐盛帝收到这样的请帖,自己去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合适的人选其实还有逸王,他常年驻守传州和有恒总有交集的时候,也算熟识了,可现在齐盛帝已经在怀疑逸王和有恒勾结,自然不可能派逸王去。于是正巧在传州的离王成了最好的人选。 “还有件事……”微生文叹了口气,“我真不想告诉你――离王已经去往有恒,不日逸王也将前往。” “什么?怎么可能?”芒棘大叫一声,随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根本没时间管自己的失态,齐盛帝疯了吗?这不是派颜晋楚去送死。 “微生文,我们必须去有恒。” 微生文苦笑一声,“好,明早。” 芒棘更焦急了,“能不能今日就启程,时间不等人。” “芒棘,要去有恒有两种方法。今日马上就要夜了,你现在启程走官道经驿站,从宇良道绕往,看起来我们去有恒很近,这样也须花上两日。明早启程,我可以带你从传州与有恒相隔的树林传国,一日就能到。你自己选吧。” 芒棘白了微生文一眼,“拐弯抹角,我又不傻,一天能到的我干嘛用两天,马车再舒服总不如吃喝玩乐舒服。” 微生文微笑道:“妹妹孺子可教,不知妹妹今晚想用什么晚膳?” …… 有两人在房里聊的欢快,也有人在他们下榻的客栈的后堂里打听着什么。 客栈掌柜一脸惊惧看着眼前这两个方才突然冲进来的人,来人他虽不认识,但他们身上的标记他认得,这标记所代表的是传州的国法家规。 “两位大爷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客栈掌柜的脸上是招牌的谄媚笑容,却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 “说说刚才来的那两人――一男一女。”说话的人面无表情,声音淡漠。 掌柜如释重负,“您说的是陶家兄妹?他们并不是传州当地人,据他们说是因为那妹妹想出来游玩,哀求了最宠她的哥哥,于是哥哥才带妹妹到处游山玩水。两人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富家子弟,出手阔绰大方,这样的两个人身边竟然没有任何下人丫鬟家仆,的确像是偷偷跑出来的。” “可知他们全名?” 掌柜挠挠脑袋,他只是一个客栈老板,客人进来全凭银两,他从不会去多问什么,知道那对兄妹姓陶,但是到底叫什么却实在不知道,不过似乎有听到过那哥哥叫那妹妹‘芒’什么的…… “大爷这有些为难小的,小的实在没打听过他们的名讳。不过我想那位姑娘应该叫陶芒。” 这名字是他推理出来的,回答的很没底气,他看着那两人,心想自己已经说的足够具体,该没事了吧,实在看不出那陶家兄妹竟然有问题。 “掌柜不要多想。”其中一人终于开口说话,语气软了许多,“有件事要烦劳掌柜……” 说着便附上掌柜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掌柜听完以后慎重的点点头,“小的知道,小的明白。” …… 天色渐暗,微生文从晒台翻回了自己地方房间,随后从屋中走出,又走到芒棘房前,敲了敲门。 芒棘一脸微笑开了门,随后咬牙嘀咕道:“真是做作。” “女子名声何等重要,我这不是照顾你嘛。” 芒棘满是不屑,“凭什么男人爱怎么寻欢作乐都可以,女人的名声都何等重要了?来到这个地方没人认识我,名声对我来说只是浮云,就算是在墨江,我都没为自己的名声担忧过。” 两人边说边下楼,刚要走出客栈,却被客栈掌柜叫住,“陶公子,陶小姐是要去用晚膳吗?今日正巧是本店开业五十年的日子,我在最大的惘若搂定了位置宴请所有住店客官。” 微生文笑得妖魅,“在乱世中,掌柜能开店五十年实在不易,难怪会如此大手笔在惘若楼办宴庆祝,那我与小妹先多谢掌柜盛情。” 芒棘诧异的看着掌柜,“你这里不就是吃饭的地方,为何还要去别的店开席?” 这只是芒棘的一个小疑问,其实她对掌柜口中所说的开点五十年全然不信,如果真是这样,这个臭屁的掌柜一定一直把这当件光荣的事挂在嘴上。这突如其来的庆祝简直就像现代的‘本店三日后关门大吉,东西卖光回家种田’。 只不过那些‘三日’是很漫长的,有些甚至过了半年还依旧坚挺在那里。 掌柜面对这样的问题就像早有准备一般,道:“本店的客官都是在下的贵宾,自然要在最好的地方请各位一饱口福。” 芒棘眼珠一转,用手遮着嘴就附上了微生文的耳朵,“我觉得十分可疑。” 这耳朵咬的很没技术含量,客栈掌柜听得清清楚楚,面色尴尬的看着芒棘,不知自己是应该予以回应还是当没听见。 倒是微生文帮他解了围,“妹妹,就去那里吧。惘若楼在传州此地的确出名,我本也打算带你去那里,不过今日掌柜做东,却之不恭。” 来到惘若楼下,正巧看到有人要进惘若楼,却被礼貌的告知今日的惘若楼已被人包下,故不接待别的客人。 微生文似笑非笑,“老板果然大手笔,惘若楼都能整个包下。” 那掌柜眼神一闪,便从容的摆上他最招牌的谄媚笑容,“嘿嘿,陶公子、陶小姐,里面请。” 一进到里面,就有个打扮妖艳甚有风情的女子迎了过来,前前后后的围住了微生文,“陶公子~” 芒棘瞬间呆住了,她难以置信的把目光转向客栈掌柜问道:“惘若楼听名字很深奥,难道竟是青楼?” 掌柜又只是谄媚的笑,“客栈里很多客人已经到了,但也有少许客人没有过来,我现在回店接他们,请陶公子和陶小姐先行入席。” 随着他的话语,旁边的侍女小厮齐刷刷的上来迎芒棘和微生文往里走,还掌柜谄媚的笑着往酒楼外走去。 第六十七章 被绑架? 走出惘若楼的客栈掌柜深舒一口气,脚底抹油一般快速的跑着,却被两人挡了去路,掌柜面色苍白,抖抖索索的道:“我已经听从二位吩咐,把陶家兄妹带去了惘若楼。” 其中一人冷冷道:“做的很好,现在带我们去他们在你客栈住的房间。” 掌柜舒了今晚第二口气,他本以为自己会被灭口,不过同时又为自己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在他面前的是逸王的人,那位王爷虽行事神秘却从来爱戴百姓。 “是,小的这就带你们去,两位爷请跟我来。” …… 微生文被三美女团团围着很不自在,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三个女子看似轻浮实则动作轻飘,在他身边看似亲热,其实仍旧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她们身上的香料也不似一般风尘女子的浓烈,而是十分淡雅。 走到内堂,确实看到不少人已在用餐,并且能确定哪些人的确是住在他们那间客栈的客人。 毕竟在决定入住客栈之前,他早就把客栈其他客人调查过,确定并没有和神暝宫有恩怨的人,也没有其他刻意人物。 他对自己能保护芒棘十分有信心,但同时也担忧着芒棘身份特殊,若她离开神暝宫的事不幸走漏,要面对多少危险都是未知数。这也是他一路来从不松懈的原因之一。 再看下自己侧身之后的芒棘始终保持着一脸警惕,今晚发生的事实在蹊跷他也早就感觉出来,只是有他在身边还要芒棘一直在紧绷神精的状态下吗? 不,他能保护芒棘,他应该让芒棘更像一个十五岁小女子的模样,更无忧无虑。 微生文妖娆的一笑,“妹妹,今晚机会难得,可要吃的多些,过了今晚就不能在吃到这些美味了。就算今日放肆一点,喝醉也没关系,有哥哥在。” 芒棘一怔,微生文的笑过分美艳了一点,使得他身侧三个也算绝色的女子瞬间暗淡无光。 她能理解微生文的意思,明日他们就要去有恒,不知道会面对什么,还听说有恒吃东西的习惯和齐盛大相径庭,曾经齐盛又宫主嫁到有恒,不出三日就闹着要回来,据说并不是不满意夫婿,只是因为那里的食物实在难以忍受。 微生文也不是真的要她喝醉,只是想告诉她,有他在,她是安全的,不用担心太多。 看来自己已经把防备写在了脸上吗? 芒棘淡淡的笑了一下,“嗯!” 平日里的酒楼一般都是圆桌,但今日看上去的确是为了客栈庆祝一般,也考虑到入住的客人都互不相识,如硬凑一些不认识人成一桌不免吃的尴尬,所以这酒楼也很有心思的弄成宫廷小宴的模样,桌子都是独个的,同时也有相连的桌子给那些相识的人坐在一起。 虽大多数人都互不相识,但对于今晚天上掉下来的晚膳还是觉得份外畅快,愿意花大价钱住昂贵客栈的人虽不会是穷人,但要到惘若楼毫不顾忌的吃一顿仍是其中不少人不敢妄想的事。 捡到金元宝般的窃喜心情没人分享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好在现在满满一店的都是有这样心情的,人们互相攀谈,没人提及这顿饭像极飞来横财,大家都很有档次的在品味每一道菜。 “这芙蓉鱼骨实在美味,没想到现值冬季还有那么新鲜口感的玉兰片……” 另一人马上搭腔,“再尝尝檀扇鸭掌,每一个鸭掌大小均匀,口感云润,不愧是惘若楼,取材考究,每一道菜都是珍馐美馔。” “我觉得红烧鹿筋最为美味……” 芒棘嘴角抽搐的看着这群滔滔不绝的人们,开始觉得这些人是不是美食评论家来的,个个能说会道,哪像她,放在她面前的菜――什么芙蓉鱼骨玉兰片,不久是鱼骨头和干笋片;还檀扇鸭掌,名字起的倒雅致,她也确实看到一个个折腾的跟扇子似的鸭掌。 正在心中非议,忽然整个酒楼的灯一下子暗了。 芒棘的心一紧,心想还是来了。只是此刻非常被动,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想做什么,就连对方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身为冰荒世子的微生文也全然不知。 很被动的现状。 他们在酒楼内堂,一旦灯灭,完全没有任何光线,在古代的满天繁星下,芒棘很久没有感受过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芒棘知道微生文就在自己身边,比如画汝,这个随身侍卫武功更为高强。 一只手突然抓起了芒棘的左手,芒棘下意识一缩那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从这只手的来势来看,应该是来自坐在她左边的微生文。是不是因为在视线完全被遮蔽的此刻,微生文为确保她的安全,所以来伸手拉住了她? 的确这只是手触感若凝脂,能有这样细腻的手,平日必然养尊处优。而且不管视线是不是被阻,谁能绕过微生文来到她的旁边? 短短的时间内,芒棘已经想了很多很远,随后便是自讽的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多心思,连被人拉个手都要分析半天。 “走。” 耳畔响起一个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再思考一番,芒棘已经被这人拉着离开。 惘若楼里灯光再次逐个亮起,侍女小厮们个个面脸歉意的表示灯笼里的拉住那么巧都很久没人更欢,前面正好同时燃尽了。 如此离谱的解释也许没多少人信,只是在座的人都表示愿意相信,因为跑出来一个衣着鲜亮的人说自己是惘若楼的老板,因刚才让大家受惊,所以在座各位以后可以自选日子再来免费吃一顿。 在利益面前,众人在看看刚才也就黑了一霎,除了吓了一跳意外什么损失也没有还换来下一顿的海吃,划算。 再看微生文,他似乎也同一般没有吃过苦的富家公子一样一脸惊恐,看着四周的人已经从黑暗恐慌中走出,重新开始讨论每一道菜肴,他却依旧迷蒙着双眼。 良久,他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纸条,轻声呢喃道:“我已不在神暝宫中?这是哪里……我妹妹?……又是谁?” 纸条静静的蜷缩在他的手中,上面一排小字――在下对令妹并无加害之心,七日内定安全送回。 …… 那声“走”便让芒棘知道拉住她的人并不是微生文,和微生文虽然从未有过手的接触,但微生文的声音,她还是很熟悉的。 此刻她被安置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之中,能感觉到正在缓缓前行,掀开帷裳还能看到四周跟随着不少人,芒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谎言总是能让你付出代价。 回想方才出了惘若楼终于看清楚拉着自己的到底为何人,芒棘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白日在安文茶楼遇到的逸王脑残铁粉曲释。 自认为与曲释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芒棘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掳走自己,若今晚的一切都是曲释安排,他可真真是大手笔。 结果曲释一开口让芒棘想死的心都有了。 “陶姑娘既然如此仰慕逸王,在下向来有成人美事之心,就带姑娘去见一见逸王,可好?” 这话是问句?芒棘只能“呵呵”了,因为曲释根本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就直接把她往马车里一塞,随后他也上了马车,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坐在了芒棘相对的位置。 “曲公子,我真是感激你――”芒棘抽搐着嘴角,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你这么突然的就不知道要带我去哪,我本就是偷偷遛出来的,你这样……我妈妈会骂的。” 曲释笑得很治愈,“放心,我会负责你的安全。到时我可以亲自送你回家,你的家人不会怪你。” “还有――”曲释指了指马车内的一个包袱,“你的衣物我已经派人去你的客栈帮你取来。” 如此周道的曲释让芒棘更郁闷,同时她也很疑惑,这人到底是怎么从微生文眼皮底下把她带出来的。 “那个……你到底是怎么带我出来的?为什么我哥哥好像完全没发现一样。” 曲释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这个很容易,迎接你哥哥的三位女子把一些特殊的东西抹在了你哥哥的身上,那东西本身没有异常,但如果有被灭掉的蜡烛,就会让人短暂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芒棘瞪大眼睛。 曲释以为芒棘是担心她哥哥会收到伤害,补充道:“放心,那东西对人无害,失去意识的时间也很短暂,我带你出来他就会清醒。我也给你哥哥留了字条,告知他我会胡你周全。” 芒棘心中的惶惶不安更甚了几分,她在担心微生文很特殊,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能不能失去意识。他有两个人格,若微生文失去了意识……那么岂不是……微生武就回来了? 不会真被猜中吧?但愿不会如此。 “我们是在去逸王府的路上?”既来之则安之的芒棘决定不再自己无法改变的事上纠结,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过问出问题后,还没等曲释回答,芒棘就自己否定这个说法,“逸王从不住逸王府……那我们究竟是去哪?” 第六十八章 路途中的小波折 曲释勾起嘴角,“看来你还挺迫切的。” 芒棘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她哪里看起来迫切了?她只是想知道她这个待宰的猪仔到底被送往哪里。 曲释端坐,神情中带着一丝许久不见的淡漠,“有恒皇后过千秋节,逸王和离王作为使臣要去有恒,现在我们自然是在去有恒的路上。” “逸王殿下已经去了有恒?” 这个消息可不好。她一路寻颜晋楚而来,却始终没有追上他的脚步,原以为在传州可以碰上,没想到颜晋楚已经去了有恒。 一直担心若逸王也去了有恒,那岂不是要誓把颜晋楚夹死在有恒了吗?原计划明日微生文就会带她去有恒,没想到还出了这样的岔子,自己竟被当作逸王脑残粉掳了。 曲释看了芒棘一眼,淡淡道:“逸王在去有恒的路上。” 原来逸王还没有到有恒――芒棘思索着,心想自己被曲释带去有恒也好,能见到逸王的同时一定也能见到颜晋楚,虽然过程和她想的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芒棘对着曲释笑了笑,“曲公子把见逸王说得那么容易,不知曲公子是逸王的……至交?” 虽然芒棘一向认为皇家子弟从来没什么至交,但是鉴于曲释对逸王的爱戴程度,也许他自己挺愿意觉得自己和逸王已是莫逆之交。 曲释一笑,“至交?算是但又不全然,我既怜悯他也敬佩他,不过有时也会憎恨他。” “呵呵……”芒棘讪讪的笑笑,“曲公子与逸王的情谊真是复杂而丰饶。” 这人敢于这样形容和逸王的关系?上位者从来有着天生的霸气,说敬佩是理所当然,说仇恨也许也能换来他们的淡然一笑,但说怜悯?就算他们真的有值得怜悯之处又怎能这样说出来,除非活得不耐烦。 曲释温雅的笑了笑,随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芒棘,“不如说说陶姑娘,姑娘既然如此仰慕逸王,若有幸能成为逸王的王妃,不知姑娘可愿意?” “呃……” 真是的,真想很应景的拿个镜子照一下自己还算平凡的容貌,怎会有这么好的桃花运?若加上逸王妃的身份,就有两个王妃位等着候选,同时还身兼未来世子妃。 果然桃花运一来,挡也挡不住。 芒棘正色道:“曲公子,那日我说的很清楚,我对逸王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对他为人事迹的仰慕钦佩。”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曲释觉得她在欲擒故纵,似乎古代的感情很简单,一个女的对男的有好感必定就是想嫁给他,也许这个时代的女子根本不用弄明白自己对一个男子到底是何种感情……看来还得解释的更清楚一点才好。 “我的家里早就给我定下亲事婚期将近,才想到要出来看看外面世界,曲公子也该知道,这个时代,女子一旦嫁人从此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 芒棘心想,我说的这么清楚,这下你该知道我对逸王绝对没你想的那种意思了吧。 “哦?”曲释看芒棘的眼神变得有三分怪诞三分诧异三分惊讶还有一分淡淡的遗憾,“这世间还有如陶姑娘这样的女子,真是稀奇。” “其实不稀奇,这样的女子多的很。只是大多数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见不着而已。” 曲释持着不同意见,“姑娘这番说法也很稀奇,在下见过的女子也并不算少,却没有见过姑娘这样的。” “这个么……其实……” 突然马车猛的一晃,芒棘隐约听到马车外马匹的嘶鸣声,随着突然刹车的惯性,在没有安全带的马车里的芒棘随着惯性向前冲去,正扑到曲释怀中。 曲释扶好芒棘,眉头一皱,“陶姑娘没事吧。” 芒棘站稳身子,马的嘶鸣声已经停止,却能听到更为清晰的刀剑相交之声。芒棘一惊,身子不自主的颤了一下。 曲释淡淡道:“陶姑娘不用担心,也许只是遇到山野强盗,并不是什么大事。侍卫们自会搞定,我们只要待在马上就好。”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的刀剑声逐渐减弱,直至消失,随后听到有一人在马车外报告,“让主子受惊,现在已能继续上路。” 马车里的曲释表情淡漠,“嗯。”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态度,就好像这对他来说不算一件大事,或者他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芒棘本还担心会不会是微生文追来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冲着她而来的人物,真担心打斗中会有谁叫出一句“把神暝宫主交出来。”――这样的话,以世间所传神暝宫主与离王的关系,估计她就要一命呜呼在去有恒的路上。 马车继续前行,芒棘小心的问曲释,“一直以为强盗抢劫总会说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之类的,刚刚那些强盗倒是挺沉默的哦?” “陶姑娘是话本子看多了。”自从芒棘说了那段感人肺腑的话之后,曲释对她总是温文尔雅的很,“真正的强盗早就是些亡命之徒,在他们眼中只要能杀了持有钱财之人,钱财自然就全是他们的。” 芒棘不死心的继续问,“可他们什么都没说,指不定并不是强盗。” 曲释觉得好笑,“你是说路人会无故对我们刀剑相向?”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奇怪怎么半夜也会有强盗。” 芒棘觉得没办法再和他继续交流,她只不过想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刚才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刚才曲释完美出过马车,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似乎已经全部被解决了。 “扑哧。”曲释笑颜徜徉,“难道在你心中强盗还有固定的行为时间?他们自然是何时有人通过何时进行抢劫。陶姑娘果然是平日里只在家绣花的女子,想法很天真。” “这个……”芒棘决定不再找个问题上和他纠缠,“那个,曲公子,现在似乎已是深夜,一般情况下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只会在家绣花的女子或者如你这样的公子,是不是都该睡觉了?” 曲释静静的看着芒棘,“我以为你会因为要见到逸王而兴奋的睡不着觉。” 芒棘手抚额头,惊讶于曲释的理论,不过想到如果今晚她睡不了,同在赶路的曲释也是睡不了的。 只是自己和他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是逸王的脑残粉,他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偶像了,自然兴奋的睡不着。 芒棘幽幽的叹了口气,“曲公子,我仰慕逸王仰慕得很理智。逸王不会因为我不睡觉精神萎靡得到任何好处,既如此,我何必要折磨自己。” 曲释笑了笑,“好,那我让他们就地扎营。” 说着他便已经伸手去掀开马车的帷裳,莹润玉白的手指就要搭上帷裳之前。 “嗯?”芒棘一怔,“就因为我要睡就扎营?你们今晚没睡觉安排的吗?” 曲释的手一顿,“传州到有恒,若晚间需要停站的需要两日,若晚上不停的赶路,明日午时我们便可到达有恒国境。” 回答完,他的手继续刚才未完的动作,芒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那还是算了,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人影响大部队的安排,我这人没其他好,就是特别会迁就人。” 曲释的目光落在芒棘扯着他衣袖的手,愣了半饷才笑着回答:“好,就听陶姑娘的。若陶姑娘实在困乏,我愿把马车让予姑娘休息。” 芒棘记得自己刚被掳的时候看到过此行的队伍,他们坐的马车非常豪华的同时也是此行唯一的马车,其他人都是骑马而行,若曲释把马车让给她独自一人,岂不是也要去骑马? 再说这个曲释吧,芒棘总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份贵气,还有他形容自己与逸王关系的那一段也可以推断出他绝不是逸王身边一个普通的幕僚。 他说到要把马车让给芒棘时,虽然看起来发自内心,但也许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丝丝别扭。他其实并不情愿出去骑马。 芒棘遇到曲释之后,因为要圆最初的谎言便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继续说谎,只是形容自己的一点她没有说错,她其实很会迁就人。 “没事……其实我还真挺亢奋的。能见到逸王是其一,第一次深夜出游更让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激情。” 还有一个不得不说却不能说出来告诉曲释的原因,她可不敢睡,她和曲释只有过一面之缘,这样一个陌生人掳了自己,万一把她卖了怎么办?保持清醒至少还能见招拆招。 估摸着刚才的那段话,曲释也只能理解个大概意思却听不懂有些词汇的意思,芒棘也懒得解释,反正这些贵人都有涵养的很,能明白意思的也绝不会多问。 果然曲释琢磨了良久才答道:“呵呵,陶姑娘果然特别。” 芒棘的目光转向马车的帷裳,她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帷裳看到外面的天空。 这样的深夜,颜晋楚在有恒是否还好? 这样的深夜,微生文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样的深夜,闻人逐是否还在因为她的离开恼怒? 一丝凉风不知怎的窜入了马车,芒棘不知觉的打了个寒颤,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这突然的冷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神的她猛然意识到,这样的深夜,她竟在最后一刻才想起林峰…… 第六十九章 包括你 次日午时,芒棘顶着略显乌青的眼圈进入了有恒的国境。虽然她没镜子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有了黑眼圈,但是眼皮沉重的她不照都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疲乏。 再看身边正在闭目养神的曲释,脸上的皮肤依旧细腻红润有光泽,眼眶没有任何发黑的迹象,简直就像抹了遮瑕粉一样。 不,抹了粉没理由像他这样晶莹通透。 也许是感受到芒棘打量的目光,曲释缓缓睁眼,正对上芒棘正研究他细腻皮肤的认真眼神,怔了一下,随后道:“再行一会儿就到约定地点,有恒的韩相会在那里等候我们。” 芒棘先是茫然,随后一怔,惶惶问道:“谁?” 曲释解释道:“有恒的第一丞相韩驰,他就是有恒韩皇后的亲父,如今也算权侵朝野的当红权臣。” 差一点芒棘就没控制住自己叫出声来,说名字她也许不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有恒丞相,但说到有恒皇后的父亲,芒棘实在有些熟悉――那不正是微生文口中,逸王的外公。 这个在有恒如此了不得的人竟会屈尊纡贵特地来接他们?这太违背常理了吧?难道曲释的身份并没有他自己说的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他也没说自己到处是逸王的什么人,难道竟是逸王亲信中的战斗机?似乎很有可能―― 不然在没征求逸王首肯,他怎么就能随随便便的带着自己? 不然怎么能在她和逸王都没见过面的情况下,就问她愿不愿意做逸王的王妃? 这连逸王娶谁做老婆都能管的亲信至交,怎会简单? 既然韩相都要来接曲释,岂不是说微生文调查了一半的事很可能属实?至少逸王与韩相交往过密已是不争的事实。 绝不能让曲释知道她知道那么多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是根本不会知道有恒的丞相。 芒棘选择了用迷茫的神情沉默。 曲释以为自己说的这些芒棘并没有兴趣,又道:“陶姑娘,见到韩相以后,我便不与姑娘同马车,姑娘可在马车里小憩。” 芒棘一怔,“啊?为什么?” 曲释以为芒棘独自一人会不安,声音异常温柔,安慰道:“我与韩相有事相商,陶姑娘放心,我的马车很安全,若姑娘有什么需求吩咐马车外的侍卫集合,他们会尽力满足姑娘的一切要求。” 不多时到达了曲释口中的约定地点,这是他们入有恒境内的第一个官驿,寻常百姓是不让走这边,这里是特为与齐盛的外交而劈出来的,只是这个官驿虽然修缮精良,重兵把守,却自建成之日起就从未有过用武之地,今日也算是第一遭启用。 芒棘本觉得以身份贵重来说,总是他们先到,那位韩驰丞相才会悠哉的出现以显身份,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听说韩相已经等候许久。 曲释下马车前给了芒棘回眸一笑,芒棘借着要回以微笑的由头掀开了帷裳,不想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韩相。 她本不认识韩相,却在茫茫人群中一眼认出了这位有恒正当红的权臣,这人站在那里实在太过显眼,还有就是他的打扮实在亮瞎芒棘的狗眼。 在芒棘心中,一位能权侵朝野的大臣,总该正色庄容不苟言笑,再从芒棘听到的那些花边新闻来分析,就算古代结婚生孩子再早,此人至少也该步入花甲之年。 可现在呈现在芒棘眼前的是什么?一位雍容闲雅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光猜这年龄还是因为芒棘知道他的年岁必定不小才硬往大了想的。 乌黑的青丝恣意的洒了一肩,神态自若,这哪是一位权臣?这分明就是一个游历在山水之间的随性男子。无论谁与他无意在路中遇见,定猜不到他就是有恒的第一权臣。 可他偏偏就是,在随性的表象之下,能看到他神情中不自觉的高高在上,看人的眼神都有着睥睨的味道。芒棘默默的把这些定义为久居高位才会有的臭屁习惯。 看到曲释躬身向韩相行礼,说是躬身,却也只是略微倾了倾身子。 芒棘手肘支着马车窗,双手支着头,随后问马车外离她最近的侍卫,“诶,那个当真是有恒的韩相?” 那侍卫一愣,看了芒棘一眼才确定这位陶姑娘的确是在和他说话,木楞的回答道:“回陶姑娘,是的。” 芒棘被这规规矩矩的回答逗笑了,认真的看了那侍卫一眼,恶趣味的问道:“你可知韩相现今的年岁?” 那可怜侍卫又是一愣,后又想着主子吩咐过,对陶姑娘的一切要求都要满足,陶姑娘的一切问题就算再如何荒唐不羁,只要不涉及机密都可如实回答。 侍卫把自己的脸扭成了麻花,哭丧着脸,“回陶姑娘,属下并不是十分清楚……”他一个侍卫没事去关心别国丞相的年龄干嘛,不过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问题态度,他补充道:“不过他花甲之年该是过了。” 哟哟,不是吧,这位韩相怎么保养的,六十几了保养得跟个三十几的青年似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问问他包养方法,芒棘巧笑着轻声嘀咕,“有恒丞相当真算是男人中的极品啊。” 这话一出,不知为何那侍卫打了个寒颤。 …… 当华丽的马车中只剩芒棘一个人,顺带着前行时马车还有些微微的颠簸,马车里的暖炉温度恰到好处,一切的一切都让之前一晚没睡的芒棘昏昏欲睡,进入梦乡的前一刻,芒棘自我安慰到,被卖了就被卖了,实在太困了…… 有人在马车上进入香甜梦乡,有人在经过几天的调查终于找到了微生武。 当一袭白衣的闻人逐风姿翩翩的出现在传州那间六星级客栈之中时,刚刚经历过胆战心惊的客栈老板眼前一亮,随后心又一沉。 之前陶家兄妹来到,他也曾因为陶家哥哥的长相惊艳,不想那样的绝色男子竟为他招来祸事,虽然他没损失实际的东西,但他的小心脏受了不少的惊吓。 如今又是一位这样的儒雅俊逸的男子出现,为何心中也有那么一点不好的预感? 后来客栈老板明白了,为啥会有不好的预感呢?因为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子是来陶家公子的,也不知道这陶家到底是一户怎样的家族,怎么里面的公子个个绝色。 微生武自从那日昏沉而醒最后被客栈老板带回客栈,整日在房间中发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此处,心怀恐惧的他更不敢去找别人问一问。 对一切的未知让他惊惧,让他不敢妄动。 看到闻人逐时,他仿佛看到了救赎,可闻人逐问他的所有问题他都一无所知。 “芒棘是怎么离开神暝宫的?” 微生武无辜的摇了摇头。 “你们是怎么到达传州的?” 微生武迷茫的摇了摇头。 “那晚,芒棘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微生武疑惑的摇了摇头。 闻人逐陷入深思,他刚已为微生武把脉,他的脉相正常,可为什么他竟什么都不知道?更糟糕的是,芒棘到底去了哪里? 他看着微生武,不死心的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芒棘去了哪里?小武,好好想一想,如今芒棘去向不明,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你也不希望她出事对不对?想一想,只要有一丁点儿关系的都可以告诉我。” 微生武的神情也变得焦急,从闻人逐最开始的问题,他也知道了大概,似乎是芒棘把他从神暝宫带到了传州,可如今芒棘为何不在了?芒棘会有危险?不……有什么事可以告诉闻人逐? 他身子一晃,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的手伸向怀中,掏出一张已经皱褶的纸条递给闻人逐。 闻人逐接过纸条一看,随后眉头皱起,妹妹?也许这个妹妹指的就是芒棘,她被人带走了?七日送回?这人到底是谁? 再看纸条下有一个不起眼的印记,闻人逐却在看到这个印记后一震,心中大叹不好,这是逸王标记,芒棘是被逸王带走的,这可实在是再坏不过的消息了。 等七日?芒棘一定掩饰了身份,可万一身份被揭穿,以现传逸王对离王的态度,芒棘一定会无辜受到连累。 既然听闻逸王要去有恒,他也只能快一点赶往有恒。 闻人逐在匆匆离开前对微生武道:“小武,我要去有恒救芒棘,带着你实在不便,你就先留在传州等我回来。” 微生武点头间闻人逐早就飞身离开。 芒棘……你要千万小心,千万在我赶到之前保重自己。 微生武的目光停留在闻人逐匆匆离开用力关上的门扉上,因为余力门还在微微摇晃。 他低下头,低声呢喃,“文哥哥,我不能再让你出来了。你都干了什么?你把芒棘带出神暝宫,还把芒棘弄丢了。现在芒棘有危险,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不能让芒棘因为任何人而受到伤害――包括你。” 第七十章 噩梦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你死了吧?你没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肯死?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意义。” “林峰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我死?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说好要去领证的,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妻子。” “可笑,多说无益,你去死吧。” “不要啊……”芒棘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随后发现马车依旧在微微颠簸中前行。 原来是一场噩梦。 梦里林峰竟然要杀我?因为梦中的惊惧,芒棘的手依旧冰凉。 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反的,一定是林峰生气了,她现在忙得乐乎,大量美男闯入她的新生活,想林峰的频率比起刚穿越时少了很多。 就算我没一直在想你,你也不用来杀我吧。芒棘悠然一笑,现在无论我在做什么,都是为了早日回到你身边……而已。 马车的颠簸停止,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陶姑娘,我们到了。请陶姑娘下车。” 看来自己醒的真是时候,芒棘起身缕了缕凌乱的头发与衣衫,答道:“好。” 侍卫把芒棘扶下马车,芒棘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已身在一庭院中,往远处望去能看到屋瓦无数和不远处连绵的山林,这里华贵富丽果真像极了皇宫,但芒棘直觉认为这里并不是有恒的皇城。 她的分析很简单,哪个皇帝会把自己的宫廷建在与邻国只有两日路途的地方?哪日齐盛这位好邻居想来窜窜门,直接就捣了他的老巢,有恒还混个屁。 她好奇的问道:“这是哪里?” 依旧是那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侍卫,“回陶姑娘,这里原是清陀县,现在已被有恒韩相造了这兰馥园。应皇后的要求此次千秋节就在这里过。” “好大手笔……” 芒棘再一次把目光看向四周――原来的清陀县如今的兰馥园,能将这一地占为己有,打造的如此奢华。皇后的千秋节在此度过,那有恒国君也必定前来,敢将这些私人产业毫不顾忌的呈现在国君面前,到底需要多大的权柄多厚重的底气? “属下带陶姑娘去姑娘的客房。” 往此庭院之后走去,不多时就进入了另一个庭院,侍卫彬彬有礼,“陶姑娘就请在这里歇息,姑娘的行礼和晚膳片刻后都会有侍女送来,若有其他需要只要吩咐就好。一般情况下,我们并不会打扰姑娘。” 芒棘一看自己的客房顿时惊呆了,这可比神暝宫安排给客人的客房好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啊,哎……看来武中至尊绝壁比不过官中至尊。 “那个。”芒棘道:“曲公子呢?” 侍卫顺口道:“殿……”脱口而出的他突然脸色一白,停住了话语,短暂的停顿后才继续道:“回陶姑娘,主上另有要事,在偏殿中。等忙完了会来见陶姑娘。” 芒棘柔柔一笑,“不知若无事的话,我能不能到处逛逛?” 侍卫答:“回陶姑娘,自然是可以的,兰馥园有几处花园风景宜人,花草各异,想必姑娘也会喜欢。另外兰馥园庭院众多,若姑娘不识回来的路,随便找人问一下茵伊院便会有人把姑娘带回此处。只是天色渐暗,姑娘无法去后山游乐,若姑娘想去,明天白日,我可以带姑娘去。” 这回答――真尼玛够具体够完整够面面俱到。 芒棘走到侍卫身边,抬头认真的打量起这个侍卫,随后突然一只爪子就搭上了侍卫的肩,拍了拍,“真是中国好侍卫!以后回答我问题就不用加‘回陶姑娘’了,你说不嫌麻烦,我听着还觉得很麻烦。我们的对话通常就是简单的我问你答,你每回答一次,要加上‘回陶姑娘’四个字,若我们之间缘分深一点,而我的问题再多一点,我这一辈子敢情有得花多少时间来听这四个字?想想都觉得可怖啊。” 侍卫听了芒棘的忠告,神情严肃,认真的回答道:“回陶姑娘,属下知道了。” 芒棘:“……” …… 来到屋内的芒棘,看着屋中大片的纱帐,还有雕刻精美的梳妆台,梳妆台前饰品盒装的满满当当。 看来这房间本就是为招待女客所准备的,不过倒真是客气,看看那些饰品也绝不是便宜货色,既然摆在这里,人家用了带走了必定也不会叫人家从头上身上取下来,就等于是送给了别人。 想着这屋子是正间,旁边还有连绵一小片的偏房,就算拖家带口来这里都不够住,真不晓得她一个人睡得了那么多房间那么大地方?这根本就是韩相赤裸裸的炫富。 那侍卫前面说过什么来着,似乎说等下自己的衣服和晚饭会送来吧?其实她也一点也不饿,在韩相接他们的官驿,她虽然没下马车,但还是吃了不少被送上马车的没事。 随后吃饱就睡的她至今还觉得那些东西在肚中没有被消化,出去走走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以上那些想出去走走都是借口,如今她已身在有恒皇后过什么千秋节的地方,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还需要问?说明应邀来参加千秋节的各路人马都聚集在这兰馥园之中。 其中自然包括她从神暝宫去传州,又从传州被带到此处的最终目的――离王颜晋楚他也应该和她同在兰馥园之中。 又不能明着打听离王所在,那么到处游荡一番,运气好也许会有巧遇,运气不好……那就多游荡几番。 有这些想法的芒棘是被脑海中兰馥园的园字给束缚了思想,园能有多大?芒棘一定低估了兰馥园的实用面积,如果靠她的两条腿来游荡,游荡七天也没办法把整个兰馥园游荡一遍。 兰馥园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园子,它可是占据整个曾经的清陀县。并且,兰馥园其实被分为两个部分,芒棘所看到连绵的山林后有另一片庭院。 芒棘刚走出暂住的庭院,就有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询问她是否需要轿撵,自然被自信满满要靠徒步征服兰馥园的芒棘一口回绝――若用轿撵那么多人跟着,她还怎么找颜晋楚。 不过看问她要不要轿撵的人都出现的那么突然,这兰馥园中看似对宾客放任自流,实则戒备森严,永远不知道在你没留意的暗处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看着你。 芒棘依旧毅然决然的去找颜晋楚,那才是她的目的,她并不担心找到颜晋楚后会被别人看出两人相识或暴露了她真正的身份,颜晋楚又不是呆子,他也生在皇宫,自然知道此刻的兰馥园几乎与皇宫无二。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闲逛,每经过哪个院子,芒棘总看似不经意的往里看看,其实她觉得自己明着看也没关系,毕竟这里的人都该认为她是被曲释半路掳来的陶家小姐――从不出门的大小姐,看什么都好奇不行吗? 天色越来越暗,芒棘向前走,发现每一处有人住的庭院都在院外点起了灯笼,而道路两旁的落地宫灯也不知何时都被人点亮。 走着走着,芒棘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走到了某个旮旯,这里的客房都没有主人,只有一排落地宫灯十分清朗的照耀出一条道路。 顺着宫灯指引道路,芒棘很快到了一处景观湖,湖边中规中矩的有有座亭。深冬的寒冷原让芒棘对这种室外且无墙的透风建筑实在没什么兴趣,可眼前这亭实在雅致,用淡粉色的纱幔和盏盏小巧的花灯装饰的且到好处,从远处看出简直就像一个华美舞台。 芒棘被这亭子吸引不自觉靠近,走到亭前借着花灯的光芒看向牌匾:兰亭。 “噗……”芒棘不自主的想笑,心想难道这地方会是她展现才华的地方?兰亭,兰亭――不就是让她提一序来完成《兰亭序》嘛。 正在芒棘回忆那篇兰亭序写了点什么的时候,与她相对的那条路上也有几人正在向这里缓缓靠近。 “……夫人,奴婢看到有人去了兰亭。奴婢先行让那人离开,夫人再去吧。” 说话的是一穿着嫩黄色衣服的婢女,她的脸上显露出的是不寻常的敬畏之心。 她口中的夫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前行,在离兰亭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抬头看兰亭的牌匾。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来到兰馥园已有半月,每晚都会来兰亭坐一坐已是她的习惯,而之前的每一晚从没有人叨扰,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对着黄衣婢女微微颔首,兰亭是她的地方,果然还是不能习惯有别人占了她的地方。 黄衣婢女一躬身,随后走向了兰亭。 第七十一章 兰亭序 此刻的芒棘还在看着兰亭的牌匾,苦思冥想兰亭序――兰亭序的大名她早就知道,但里面写些什么还是当初听了同名歌曲才对去查阅了一番,同名歌曲的歌词她背得挺熟,真正的《兰亭序》她却觉得十分拗口。 “是日也……”芒棘望望天,很合时宜的略改了改,“天色渐暗,依旧惠风和畅……” 那位华贵的夫人隐隐听到芒棘不知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芒棘的声音不响,她只是在拼命的回想兰亭序,当时硬背的兰亭序如今想来已经陌生的很,使得她的语速也显得特别慢而悠长,“……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观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时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背完之后,芒棘苦苦一笑,心中感慨万千,其实《兰亭序》还真符合她现今的心情,当初因为同名歌曲而特意去背《兰亭序》时,林峰还在她的身边,嘲笑她是不是突然开窍想到要学习中华文学底蕴。 如今物是人非,现在她与林峰的距离早已不是生死能限定的。 这边的芒棘在为自己感伤,那一边也有人因为她的《兰亭序》而心潮起伏。 “你不用去了。”那位夫人突然叫住黄衣婢女,又转身对身侧另一青衣婢女道:“你们就在这里。” “……夫人,这……”黄衣婢女与青衣婢女几乎同时出声。 本已快步向前走去的女子冷然侧首,两个婢女看到夫人冷漠的侧脸,心中都是一惊,便恐慌下跪低下头,“……夫人,这不合规矩,奴婢们不敢不跟着。” 女子冷冷道:“放肆!规矩?你们这些低贱的人眼里,规矩是从哪里来的?给我记住,如今,我的话就是规矩。” 两个婢女跪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使她们发抖的并不是因为深冬的寒冷,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眼前的女子的怒意比任何事都可怕。 没想到女子却回过头,继续悠然的走向兰亭,只留一下一句,“今日看在那小姑娘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奴婢遵命。” 待女子远去,两个颤颤巍巍的婢女才抬起头,目光遥遥的往向芒棘――不知这女子是不是要代替她们倒霉?……亦或是入了夫人的眼? 怎么可能,夫人视他人命如草芥,性情更是薄情寡义,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让夫人另眼相看,看来这个无意中占了夫人兰亭的女子是要倒霉了。 “姑娘一直站在兰亭之外,为何不到兰亭里一坐?” 突然有人说话,吓了芒棘一跳,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兰亭里已经坐着一位身披洋红色斗篷也遮不住婀娜身姿的女子。 芒棘歉意的一笑,“真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亭里有人。” 那女子坐在亭中,淡淡说道:“姑娘方才似乎有点失神,看着兰亭牌匾所吟,我也全听到了。” 没想到自己发个呆也这么沉醉,有人在旁边那么久,她竟然都不知道。 那女子动作别扭的对着芒棘招了招手,“小姑娘,你快进亭中和我一起坐一会儿,一直站那里多冷,亭中有暖炉。” 芒棘看她不但招手的姿势别扭,连说的话很别扭,给人的感觉她招手招的很不情愿,话说的更像是在命令,唯独那女子的眼神倒是份外诚恳。 芒棘笑了笑,“好。” 跨上三阶台阶,芒棘便到了亭中,随后面对那女子而坐,看那女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又笑了笑,“我看姐姐长不了多少岁,叫我小姑娘,感觉好奇怪哦,呵呵。” 此话一出,那女子立刻眉头一皱,却在瞬间恢复平静,也盈盈一笑,“小姑娘,看你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可是?” 芒棘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叫我姐姐?叫我一声姑姑也不为过。” “姑姑?”芒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女子,在她看来这位面目如画倾国倾城的美女最多不过二十几,“你开玩笑吧。” 芒棘的话在女子眼里已经实在无力,她却没有生气,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女子都希望自己永保碧玉年华。岁月的蹉跎,再美的珍珠也有泛黄的一日,就连曾经我最爱的那支宝石簪子也渐渐逝去了光泽……若我真的如此年轻,怎会妄自称自己可以成为姑娘的姑姑。” “那么……姑姑……”芒棘很别扭的叫了一声,想起当时看到有恒的韩驰丞相时那令人惊艳的外表,再想想也许有恒的人都保养有方。 “岁月匆匆在姑姑的容颜上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家里也有姐姐,可姑姑看上去比我姐姐的模样更年轻。” 虽然说的是事实也有拍马嫌疑,芒棘想,毕竟如今能在兰馥园之中的必定都是为有恒皇后过千秋节而请来的贵宾,再看眼前女子举止高贵。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有恒的权贵高官。 女子典雅的笑了笑,把话题引到了她过来的目的上,“姑娘,你方才吟的是……?” “那是……”芒棘刚要脱口而出说那是王羲之的《兰亭序》,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很不妥,若这女子再问起王羲之是谁,她怎么说? 看芒棘欲言又止,女子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芒棘为自己的沉默讪讪一笑,道:“今日刚到兰馥园,兴起想随便逛逛就来到这兰亭,看到兰亭就想起这――兰亭序。” “兰亭序?”那女子默念,随后看芒棘的眼神更柔和了几分,“就因方才那兰亭序,我愿以姑娘为至交。” 芒棘一怔,“看姑姑衣着华丽,举止华贵就知道姑姑一定非富即贵。而我……姑姑连我到底姓谁名甚都还未问过,更别提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女子嫣然一笑,“你问这些我能看得出其实你并不在乎。即使你身在高位,而我身份卑微,只要你愿意交我这个忘年交,你根本不会在乎我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而现在,我也一样,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因我觉得你会是我难以一遇的知己。” “就因为兰亭序?” 女子回答的非常肯定,“是。姑娘与我成为至交,定不会吃亏。” 芒棘“呵呵”一笑,她当然知道不会吃亏,这女子一看就晓得她家底丰厚富贵逼人,只是若这女子真的纯粹是因为听到她默背的兰亭序才有的这年头,芒棘真想告诉她,您要找的知己不是我,您应该去找王羲之。 就在她笑得很委婉的时候,那女子突然看向芒棘的身后,神情由刚才的热情变得冷淡,这变脸比变天还快,且那神情凉的好似要结冰一般,芒棘的心一颤。 只听女子对着她身后淡漠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芒棘回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是中午见到韩相以后就从她面前消失的曲释。 看到芒棘回头后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知道芒棘来了此处,可现在同时看到那女子便有些不相信与那女子相对而坐的会是芒棘,可结果偏偏就是。 “陶姑娘怎么来了这里。”曲释的表情越发的复杂,这样说着视线却没有看芒棘是看着与芒棘相对而坐的女子。 良久,他才淡淡道:“姑姑,陶姑娘没叨扰到您吧。” 这下轮到芒棘的神情复杂了,这女子原来不是失心疯,她还真到了当姑姑的年龄?还是曲释的姑姑? 此刻此地的三人,最淡定的就是那个女子了,她转向芒棘后的神情比方才看曲释时柔和了许多,“原来你姓陶。他既然是来找你的,我就把这地方让给你,明日还来这里,我等你。” 说完,女子起身就走,不带丝毫犹豫。 芒棘目送女子离开,看她走到不远处,有一青一黄两个身影跟上,三人颜色分明的消失在芒棘的视野。 芒棘好奇问道:“她真是你姑姑?” 第七十二章 跳跃的思维 曲释回答的很奇怪,“我想,应该是的。” 芒棘笑道:“你想?应该?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哪由得你想?” 曲释也笑了笑,“你是怎么和我姑姑说上话的?我的姑姑性子寡淡,很少与人说话。” “不是吧?”芒棘不相信的反驳道:“今日可是你姑姑先跟我说话的,而且我认为她健谈的很,今天要不是你来了,她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你刚也看到了,还约我明天也过来。”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芒棘突然抬起头,看着曲释,神情也有一点复杂,“曲公子,也许我不该问――但你是齐盛人吧?” 曲释点了点头。 芒棘又道:“如今我们在有恒国境……你的姑姑是有恒人氏?呃……这个……” 真不知道这岔是不是不该提,曲释本就在传州离有恒确实很近,在有恒有亲属本不稀奇,可是曲释既然是逸王的人,而他又在有恒有个地位卓越的姑姑,这就实在有些诡异了。 只可惜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突然有些想念画汝,只要她在,她总会快速高效的调查出芒棘想要知道的。 芒棘见曲释一直沉默,觉得他不回答也许不是坏事,随后又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对了,曲公子,你不说带我来见逸王的吗?为何我还没见到过逸王呢?不知他现在在做甚?” 曲释却回答起了先前的问题,“说来有些曲折……我倒是愿意说于你听,只怕你没兴趣。” “反正也无事,你若觉得告诉我没什么不妥,我倒愿意听上一听。”其实芒棘心中飘荡的话是,反正下午睡了一觉,现在我打了鸡血般的精神,神秘家族八卦史神马的,我最感兴趣了。 “我刚去过你所在的客房找你,发现送去的晚膳还没有动过。” 曲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芒棘莫名其妙,不是该开始说八卦故事了吗?念头一转就觉得这话的感觉十分熟悉。心中莫名一颤,猛然想到似乎曾经林峰也喜欢用吊她胃口的方法来让她做一些他想让她做的事。 芒棘侧头对着曲释笑了笑,“好,就去我院子,边吃边听你说。” …… 兰馥园中的客房都非常精致,能有幸在兰馥园中一住的都会感叹有恒韩相到底请了怎样的能工巧匠把这里打造的近乎完美。 而在众多绝品的客房之中,其中有一个庭院从外表看起来与其他客房并没有区别,但若能进到里面一观,便知道这一间才是整个兰馥园的精髓。 只是所有的庭院都有命名,唯独这庭院,牌匾高挂上面却空无一字,据说是住在里面的人说,“能给庭院名字的从来是住在里面的人,这房子纵然再金碧辉煌,里面住的不是我,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里面的一切都会因此失去光辉。” 到底是何等人物才能住进兰馥园的精髓所在呢? 兰馥园每个庭院外都没有侍卫,在有恒国界本就没有几个人能随意进入第一权臣的领地,如今因为皇后决定要在这里过千秋节,能来这里的不是天潢贵胄也是权侵朝野的人物。 这些人自备侍卫若干,却不能把侍卫明着放在庭院之外。 唯独这一间最特殊的庭院外,侍卫整齐排列,一看就知道能住在里面的人定是与他人格外不同。而庭院里的正房之内,暖炉让整个房间都充溢着温暖,在里面的人甚至能忘记现在是冬季。 精美的梳妆台能看出住在这里的定是一个女子,而梳妆台边的衣架上,赫然挂着一件洋红色的斗篷。 这时有一人从庭院外慢慢踱来,门口侍卫一一躬身行礼,这人却无瑕理会他们,只是急不可耐般的走进了庭院内的正房。 站在正房门口的青衣婢女与黄衣婢女看到来人,慌忙下跪,“国君万安。” “你们退下吧。” 原来来人正是有恒国君,当初刚登上国君之位时,他年仅十二岁,而在弱冠之后因为容貌出彩,甚至民间有人称他为玉面郎君。如今看来这位有恒国君果不辜负玉面郎君之称,年过不惑风采依旧。 他走到女子面前,柔声说道:“兰儿,我们在兰馥园住了这段时间,你天天见着我还说好无趣,今日倒没先开口,是心情不错?难道你知道了我的安排?三日后就是你四十岁的生辰,在那之前我安排了后山围猎,你会欢喜吧?” 女子冷着脸,“国君不说臣妾都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四十,可国君还偏偏提醒臣妾这个数字,真讨厌。” “兰儿今日的心情果真不错。”有恒国君微微一笑,“你也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自称‘臣妾’,平日里,你总是能少说一字就少说一字。” “是。”女子的蛾眉弯弯,嘴角都挂着往日很少有的薄凉笑意,“今日臣妾在兰亭遇到一个十分有才华的小姑娘,臣妾十分喜欢她。” “哦?”有恒国君面露诧异,“那小姑娘能得到兰儿的青睐真是毕生的福气,既然你喜欢,不如把她留在身边一直陪着你,可好?”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茕茕之色,“谁愿意好端端的被一生禁锢,那样心境的小姑娘……臣妾怕是无法留住她在身边。遇到她时,臣妾都不敢告诉她,臣妾就是有恒的皇后。” 有恒国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半饷才道:“兰儿又想起那些令人不快的言论?不要去想,就算你是祸国妖妃我也心甘情愿,兰儿你要知道,在你面前我从未把自己当成一国之君,我只当自己是你的夫,而你也不是有恒的皇后,你只是我的妻。” 看女子的神情终于有了少许的动容之色,他又道:“既然你喜欢那个小姑娘,说她有才华,那日你说茶室太过空荡,不如让她抄写一段,放在茶室的墙上?” 女子抬起头来,眼中带着笑意和隐隐的祈盼,这样的眼神几乎从未再她的眼中出现过,她的声音都带着浅浅的欢愉,“好,我要她写《兰亭序》。” …… “哦……也就是说――你本来自己过的好好的,后来有一个人来找你,说你娘很有可能就是他迫于有恒风俗而送出的女儿?再后来他拿出的各种证据也证明了他的确是你娘的爹?再后来你也半推半就的认下了这亲戚?” 茵伊院中,芒棘手里端着茶杯欲让曲释喝一点茶水来缓解刚才说故事良久造成的口渴,顺便总结了自己听完故事后的理解。 曲释含着笑意从芒棘手上接过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 芒棘在一边又道:“这认亲戚也能半推半就?现在你在逸王身边的地位也不低吧?对方又不是齐盛人,你不担心他们不怀好意……或者因为这件事会影响逸王对你的态度?” “陶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你说的这些的确我也想到过。只是有些事……”曲释低下头,“你不明白……” 看一直保持温和姿态的曲释面露痛苦,芒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劝一下。 “对不起,我真不该让你说这些……其实我明白,你自小失去了娘,而你的爹却妾室众多子嗣繁盛,对你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亲情于你而言已经淡漠宛如无物。可是你外公的出现却让你重新感受到了亲情,特别是他还是外公,是你深爱着的娘的亲人,你更无法拒绝。所以你宁愿相信他们是善意的。” 曲释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芒棘,眼里闪着难以相信,片刻之后他突然伸手把芒棘搂在怀里。 芒棘刚想推开,却听到曲释轻轻柔柔的声音,“没想到有人能懂我……” 欲推开他的手停止了动作,这个拥抱无关风月,只是渴望亲情寂寞太久的人在寻求温暖和安慰,这样的拥抱怎么能阻止,怎么能拒绝。 屋内很安静,良久曲释放开手,再一次看着芒棘的眼睛,问道:“若你定亲的夫家愿意取消亲事,你可愿意成为逸王的王妃?” “啊?”芒棘惊诧的看着曲释,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这个了?这曲公子的思维跳跃性是不是过分强了点,自己生为一个现代人都跟不上这古代人的节奏。 “曲公子,这个问题吧……”虽然很不愿意探讨此类问题,但别人正面问了,总得给个正面回答,“我认为那家不太会愿意退亲事,而且曲公子你有所不知,若那家退了亲事更麻烦。我们那里有一家雄霸一方,若不是因为我定了那门亲事,早就被雄霸的那一方抢去了。其实我定的这亲也算护身符了。” 这些是事实,只是人物身份被隐去了而已,若她没有和冰荒世子的婚约,那次去盛京之后,她也许就被齐盛帝许给了颜晋楚。 “竟有这样的事情?”曲释露出一脸怒色,忿忿不平,“难道齐盛没有王法了吗?竟由得那些人放肆。” 芒棘“呵呵”一笑,心想雄霸一方的那家可不就是齐盛帝嘛……他就是齐盛的王法,这理还真没处说去。 没想到曲释忿忿不平之后,又道:“这些只是小事,若到时逸王出面,总是可以解决的,只是不知陶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呃……”芒棘语塞,她怎么老忘了曲释是在为逸王求妃呢,在一个王爷面前,你雄霸一方有什么用,可如今那雄霸一方的是逸王的老爹啊……这话又不能明说。 就在这时,庭院外突然传来一人大声的说话声,“陶姑娘可在?奴才是奉有恒国君之命来向姑娘传旨的。” 第七十三章 曲公子的真实身份 “呃?”芒棘呆住,自己下午刚到这地方,怎么又招惹到有恒国君了?她莫名的看了曲释一眼,却发现曲释的脸色有点奇怪,也没多想,她匆匆回答:“好,进来吧。” 进来一人,看了芒棘一眼,就道:“口谕,陶姑娘文采出众甚得朕心,特赐《兰亭序》可入皇宫茶室――”说着,那人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烦请陶姑娘今晚把《兰亭序》誊好,明日奴才会派人来取。” “呃……”看着那人离开,芒棘更迷茫了,自己今日下午无意中背了一片《兰亭序》到底被多少人偷偷听去了? 刚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的曲释,在那人离开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着木愣中的芒棘,戏笑道:“陶姑娘还文才出众?相识已久在下却还未见姑娘的文才真实可惜――还有那《兰亭序》在下从未听说过,看来是姑娘午后去到兰亭所作?今夜运气不错,能看着陶姑娘写出佳作。” 芒棘这下真是目瞪口呆了,要她把兰亭序用她的文字写出来,用水笔圆珠笔都可以,用毛笔?不是在逗我吧?而且虽然学习了很久这个时代的文字,却还是停留在看得懂的程度,要写出来还是有些吃力。 自己是招谁惹谁了?有恒国君说的好听,是赐《兰亭序》进入皇家茶室,万一她字写得丑,会被拖出去‘咔嚓’的吧? “不知曲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 《兰亭序》所写毕竟不是芒棘今日午后的经历,她便做了酌情修改,比如开头的年号时间季节,她都修改成此刻所对应的,至于序中所写是文人聚会这一段,她自主删掉。 由芒棘口述,曲释执笔,芒棘版兰亭序就诞生了。 完成后芒棘看着手中宣纸,忍不住赞叹,“曲公子的字真是神韵超逸笔势豪纵,给《兰亭序》添彩不少,若是我自己动手,只怕要笑掉了有恒国君的大牙。” “陶姑娘过奖,倒是我没想到,陶姑娘尚在碧玉年华,怎会作出如此看穿生死的序。” 芒棘一怔,随后道:“也许这序很符合那一刻我看到兰亭时的心境――而已。” …… 曲释帮芒棘写完兰亭序就离开了,自然也是考虑到芒棘前一夜就很无辜的被他掳来,至今还未好好的休息过。 他在兰馥园中的庭院离芒棘的不算太远,当然不过走走的话一刻钟也是需要的。 他走出芒棘的茵伊院后,步伐轻快的走到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身后已悄然跟上一个人。 “司元,你觉得陶姑娘如何?”曲释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开口,“我该何时告诉她我就是逸王。” 身后的司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想今日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王爷今儿竟然问他对姑娘的看法?竟然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那姑娘自己的身份?刚想望天,又想起现在是晚上。 司元幽幽道:“殿下身份尊贵,也是陶姑娘所仰慕的对象,只要告诉她,她自然是欣喜的。” “原本我打算在送她回去时,解决她所定的亲事再告诉她我的身份。可如今她遇到了月兰姑姑,若姑姑的身份被她知晓,我的身份是不是会变得难以启齿?齐盛的大皇子竟然有一个在有恒当皇后的姑姑。” 司元低着头,“殿下把陶姑娘带来这里,陶姑娘就注定会知道,只是早晚。殿下早日告诉她,总比她自己知道感觉被骗来得好,而且恕属下大胆,曲释这名字真难听。” 曲释突然留下脚步,戏谑的笑了笑,“你觉得颜释曲这名字更好听吗?曾几何时我也这么认为过,当时的我深爱着我的父皇母妃,可如今母妃不在,父皇怕是早已把母妃忘了,也许连我也忘了。” 司元单膝下跪,面色中带有不安,不是因为惊恐却是因为担忧,“属下该死,属下不该提这个。” “算了,起来吧。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在身边不离不弃。”说着,他笑得有些阴损,“司元,你知道那么多事,也许有一天我会杀你灭口。” 司元起身,眼眸如同天上星光一般明亮,眼神异常认真,开口道:“若有殿下要杀我的一天,不用殿下动手,我自会了断自己。” “司元,我想让陶姑娘做我的逸王妃。” 司元咧开嘴笑着道:“殿下终于愿意找王妃了吗?” 逸王微笑着摇头,“司元,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在盛京的父皇在各地的兄弟都以为我早就妻妾成群,有时我也会觉得对不起逸王府那些女子,她们此生的岁月都将在那里蹉跎。” 司元道:“在属下眼里,殿下是难得的钟情之人――现今哪有皇子会说毕生只娶一人的话,就算有恒国君如此宠爱韩皇后,后宫的三妃还不是一个不少。” “司元,你越来越大胆了,不但擅议你的主子现在更议论起别国君主。”逸王这样说着,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我几次试探,陶姑娘再三肯定自己对逸王并无男女之情。” “殿下!逸王在陶姑娘心中只有那些传闻,她没‘见过’逸王,她不知道逸王到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朗卓越还是刁钻刻薄――现在的陶姑娘对逸王没有男女之情,对曲释是不是有这样的情愫?不然为什么方才曲释抱着她,她都没有拒绝。”司元言之凿凿。 逸王脸上的笑意更甚一些,回想刚才在芒棘的屋里只是心绪上涌一时失态,他也没想到芒棘竟没有拒绝,“你倒是很懂?司元,我明日就去告诉陶姑娘,曲释其实就是逸王,如何?” “殿下英明。”司元道:“后日有恒国君还会在后山举办狩猎大会,那时殿下可以带着陶姑娘一起去――不过那一日殿下也会与离王碰面的。” 逸王收起笑容,抬头望向天空,一大片云在此刻飘来,遮挡了所有的繁星,也遮挡了月光。 “原本以为本王早已不会再逃避任何事……可事到如今,本王倒真不知该用怎样态度去面对本王这个风头正盛的弟弟。” ------题外话------ 这两天网站一直在纠察关键词,有些章节很无辜的躺枪了,关键词的数量似乎莫名的多,有些无奈的决定这两天少更一些,一边修改之前的关键词,一边避免又写了新的关键词…… 第七十四章 闻人逐到 曲公子走的时候,为了对他帮忙誊写《兰亭序》的感谢,芒棘殷勤的把他送到庭院外。 直到曲释的背影消失在芒棘的视野之中,她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天,黑夜让白昼时洁白无瑕的白云都变得漆黑,这些深沉厚重的云甚至遮挡了满天繁星,更遮挡了永远幽幽照耀黑夜的月光。 再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屋子和屋子一旁那一排空荡的侧厢房,其实芒棘一直没说,她很怕深夜时只有她一个人,在神暝宫中,画汝总在身边,闻人逐随叫随到,还有经常不请自来的颜晋楚…… 此刻想来,那时还挺热闹,那时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害怕黑夜。 黯然的芒棘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低首推开门,但愿今晚能早点入梦以忘记这悠长骇人的黑夜。 “妹妹好文采,以前我为何没有发现。” 推开房门,淡淡的烛光下将桌前一手执宣纸之人身影拉得纤长,芒棘惊诧中的第一反应是快点跨入凡间随后反手把门快速关上。 随后看着眼前风姿翩翩,面若冠玉的白衣男子,心中不知是心虚还是有那么一点欣喜,“闻人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闻人逐戏谑的一笑,“因为神暝宫有一个可以从我眼皮下溜走的宫主,我有一个调皮的妹妹。” 芒棘脸色一僵,回以很不自然的“呵呵”一笑,随即问道:“既然你能找到我,必然见过微生……世子了?” 说到微生武,闻人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芒棘,你能离开神暝宫我很惊讶,更惊讶的是你会带着世子一起离开。可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世子心性简单,我找到他时,他因与你失散变得……哎……” 芒棘眉头一皱,急急问道:“变得怎么了?” “我找到他时,听说他已在你们传州住宿的客栈几天几夜不曾离开自己的房间,更有些神志不清,不过找到你更重要,只能让他留在那里。带他来找你实在危险,留在传州我还能安排神暝宫的人保护他。” 看来……闻人逐见到的是微生武,果然微生文不见了吗?真不知道曲释用的那东西到底会不会伤害到微生文。 “闻人逐,你是怎么进到这兰馥园的?这可是有恒韩相的地方,现在有恒的国君皇后都在这里,这里的守卫听说早已森严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闻人逐不屑的笑了笑,“这个世上还没有地方是我进不去的,守卫从来不是多就有用的。” 说完,他收起笑容,“芒棘,你现在能不能跟我回神暝宫了?” “还不行。”芒棘垂下眼眸,“我还没有见到离王……” 闻人逐道:“兰馥园分为两个部分,后山之后有另一部分兰馥园,离王就在那里――而你,不可能无故翻越后山去那里。” 芒棘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三哥最好,竟然帮我把离王所在都调查清楚了。要怎么去那里,我自会想办法。” “啊,对了。”芒棘想起什么,“那么你知不知道逸王在哪里?把我带来的人说是带我见逸王,可我觉得他压根没真的带我去见逸王的意思。” “哦?”闻人逐脸上露出微微的诧异,芒棘竟然不知道把他掳来这里的就是逸王?逸王竟还对芒棘隐瞒了身份?事情似乎变得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趣了些。 他温雅的笑了笑,“逸王倒是和你同在这边的兰馥园,不过我潜进来并不容易,主要也是为了找你,他具体在哪,我就不得而知了。” 有恒的安排还真奇怪,把同是齐盛皇子的逸王和离王安排的那么远,难道真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才区别对待? 算了,也不去想这些,把这两人隔开也好,有恒丞相再笨也不可能让颜晋楚在他的兰馥园里出事,现在只要想办法去后山之后的另一部分兰馥园。 芒棘正想着,发现闻人逐正认真的打量着她,她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站在门口,还未坐下。 问题都问得差不多的她这才悠哉的走到闻人逐旁边的作为,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闻人逐,你能潜进来我不奇怪,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你怎么办?在我见到离王之前,你就一直躲在这里?” “我看可以。”闻人逐笑得文雅,“你这里房间不少,只睡你一人岂不可惜。” 芒棘刚要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噗’的喷了出来,“闻人逐,你别开玩笑,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芒棘,你越来越没幽默感了。”闻人逐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明日你再见到我时,我就不再是闻人逐,而是他。” 他指着手中的人皮面具,芒棘早就奇怪为什么听到的故事看到电视剧里,古代总少不了的神奇道具――可以乱真的人皮面具,在这里却从未见过,不过这下总算见识了。 “这东西还有没有,给我几个玩玩。” “几个?玩玩?”闻人逐诧异的看着她,“芒棘你这是为难我吗?这哪是可以随便拥有几个拿来玩的。” 芒棘的视线从闻人逐诧异的眼光转移到他手中的人皮面具,不解的问道:“这东西很难弄?” “也不算非常难。”闻人逐收起手中的人皮面具,笑着抬起头,“只是看你想要变成谁的样子。” “你这――”芒棘指了指闻人逐收人皮面具的位置,“是要变成谁?” 闻人逐微微一笑,“芒棘,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如何?” “这个么……”这个问题让芒棘很警惕,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亦师亦友?差不多吧,我曾说过,在这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自然就是我的挚友。” “……挚友吗?”闻人逐依旧保持着淡淡的温雅笑容,只是眼神中还有些别的什么,却被他下垂的眼眸遮去,“既如此,三日后就是有恒皇后的千秋节,后日有恒国君会举办一场后山狩猎,以狩猎结束为期限,若你猜中了哪一个是我,我就助你见离王,若你猜不中――后日的夜晚就是我带你回神暝宫的时刻,怎样?” “后天有狩猎?我都不知道,你都已经知道了?闻人逐,我觉得我还是有些小看你。”芒棘跃跃欲试的悄然一笑,“看来你那张面具的身份还不低啊,不然有恒国君举办的狩猎大会也不会邀请那个面具参加。” 闻人逐看着芒棘,文雅得笑容中还带着欣赏,“芒棘的头脑转的果然很快,已经能分析出那张面具的身份地位,我很期待哦。” 芒棘本想问,万一她找到了他,他却不承认该如何,可转念一想,与闻人逐相识至今,他一直是一个翩翩君子,给人的感觉始终那么仙姿仙骨,要说改变,也许就是他们之间共同承担的秘密已经越来越多,让他们的相处变得比最初更随性。 “我也很期待。”芒棘嫣然得笑着。 第七十五章 被行刺的有恒皇后 第二日,芒棘醒来后就有侍女帮她梳妆,接着就是送来早膳,在芒棘用早膳的时候,昨晚来要芒棘誊写兰亭序的那人也来过取走了兰亭序。 无论是帮她梳妆的,亦或是送早膳的,或是来取兰亭序的人都提醒芒棘,别忘了今日的兰亭之约。 梳妆的和送早膳的侍女都提醒她还能理解,与她相约的那女子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吩咐婢女传话也在情理之中。可就连那个为有恒国君来取兰亭序的下人也提醒了,这似乎就有一点诡异了。 芒棘在疑惑推敲中吃着早膳,曲释也在这时不请自来,芒棘也就很好客的邀请他一起用早膳。 “多谢陶姑娘款待。”曲释彬彬有礼。 芒棘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能来到兰馥园,现在吃的住的用的都是借了他的光,现在却是他来说多谢款待。 “曲公子别老叫我陶姑娘这么见外,你可以叫我芒……芒……你就叫我小陶吧。” 本来想让他直接叫她陶芒,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名字,她真担心曲释突然叫她陶芒,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不过就算叫她小陶,她也一样反应不过来,只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兜了一圈还让人家继续叫她陶姑娘。 “小陶。”曲释儒雅一笑,“我记住了……小陶,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的脸上带着犹豫和紧张,可芒棘完全没注意,连曲释后半句略带犹疑导致声音过轻的话也没挺清楚,她满脑子都在想昨晚和闻人逐的赌约,究竟闻人逐会是谁呢? “那个,曲公子,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件事?”芒棘一边把一块香糯可口的糕点放入嘴中,一边问道:“有恒皇后的千秋节似乎搞得挺热闹哈?除了逸王、离王作为齐盛使臣来到这里,还会有些什么人?” 曲释一愣,随后还是回答道:“有恒本国担任要职的大臣,国公,亲王。有恒为表视齐盛为友邦,自然不会同时邀请别国的人。” “……小陶,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回答完芒棘的问题,曲释又再一次提起。 倒挂在茵伊院内某棵大树上的司元心中暗暗为自己的主子着急,主子向来做事果决,怎么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就要告诉陶姑娘自己是就逸王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应该惴惴不安的是陶姑娘才对嘛。 芒棘一边琢磨闻人逐会伪装成有恒的大臣还有亲王一边看向曲释,“嗯?什么?” 曲释看定着芒棘的眼睛,凝重的说道:“其实我的真名不叫曲释……” “理解理解!”芒棘看曲释说的实在犹豫,以为人家翩翩正人君子一定觉得吹了个牛十分不堪,骗个名字算什么,芒棘还不是一样,她连身份都是杜纂的,对他说的那些话也是胡诌的,她自己才比较过分。 她一边把一盘她不爱吃的东西慢慢推向曲释,一边道:“谁在路上随便认识个人就说真名字,特别像曲公子这样在逸王身边担任要职的,名字也是重大的秘密是吧?……呃,不过曲公子是姓曲吧?” 在芒棘心里,古代人特别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该改名不换姓。 “小陶,我告诉过你,我的外公找到我时说我娘是从小被人领养,而领养我娘的那家人就姓曲……而我真正的名字是……” “不好了,不好了。” 一声女子的急叫声来自庭院之外,这样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曲释的话。 “快请御医,韩皇后受伤了。” “天啊,韩皇后怎么会受伤,这下多少人要倒霉……” 先前的女子急急道:“说话小心点。现在哪有时间和你解释来龙去脉,你去请御医,我要去通知韩丞相。” “好……” 一段短暂匆忙的对话在庭院外结束,芒棘的注意力也从门外转了回来,有恒的皇后受伤是大事吧?可这关她屁事。 但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身边的曲释似乎挺在意,原本要说的话终停止在那一刻,曲释只留下一句,“小陶,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我回来之前不要走开。” 有恒的皇后受伤,逸王的手下那么紧张干什么?难道这人已经被逸王亲信到连这种要命的秘密都说了?芒棘错乱,“呃……” 不过此时,曲释已经匆匆离开。 “好……”芒棘的回答随着曲释离开时带起的风消散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可是,昨天那个女的不是约我今日去兰亭……” “好吧,算了……”看着已经走得非常远的曲释,芒棘叹了口气,既然连他都要去,有恒本国的人一定更没空顾及闲暇娱乐,那女子也一定无法赴兰亭之约。 既然有恒皇后选这地方过千秋节,这里的守卫再怎么看似松散,实际也一定严谨得很,那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有阴谋要发生了? 突然芒棘灵光一闪,这种大人物受伤,那些相比而言的小人物都要赶去问候,不过受伤的病人总不会让所有探望的人都进去看吧?于是就会有很多人在皇后所住的庭院外游荡守候。 猜一猜,这些人里有没有伪装了的闻人逐? 不如――去探一探。 …… 牌匾上空无一字的庭院内,御医匆匆赶到,而庭院外此刻也来了不少人,不管是否愿意承认,韩皇后的地位非同小可。 既然不能进入庭院之内,庭院之外自然炸开了锅,毕竟许多人只是听说皇后受伤匆匆赶来,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知。 “皇后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听说是被琳妃所伤……” “琳妃?难道她是因为她爹才……?” “……在消息还未确切之前,大家切勿以讹传讹,国君韩相此刻都在里面呢。” 不知谁的一声提醒,外面的喧闹暂时静了静,随后大家把目光转过去后,先是一惊,随后纷纷躬身施礼让出一条道,“凉国公来了――” 凉国公在众人的注视下,踏进了庭院,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外面的议论声又再次响起。 “想当初能和韩相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凉国公了,只可惜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被封了国公……” “韩相通着皇后呢,凉国公到底是怎么成国公的,大家心知肚明……” 凉国公一踏入屋内,就看到韩皇后无甚大恙的坐在坐骑之上,韩相站在一边,有恒国君笑得有些尴尬,“爱卿来啦。” 凉国公躬身施礼,“臣叩见国君,皇后――不知皇后伤势要不要紧?” “如国公所见,本宫并无大碍。”韩皇后的右手抚上自己的左臂,语气甚冷,“只是手臂被划开了道口子,死不了。” “兰儿,什么死不死的。”有恒国君一听到皇后提到死字,一下子变得甚为激动,“琳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持刀伤皇后,皇后说该如何处置她?” 按说这事关系这韩皇后的安全,她自己才该是最上心的,没想到她的语气中却竟是不耐烦的情绪,“国君,我没事,如果你只是要追求琳妃伤了我的事,就不要把事闹那么大了。” 有恒国君一怔,皇后又自称‘我’了,她不耐烦的时候就会在他面前不自称‘臣妾’而称‘我’,为何?自己要为了她严惩伤她之人,为何她反而不快了? 韩皇后把不耐烦的目光瞥向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相,她的亲爹,语气更露锋芒,“后宫不得干政,这无论在哪朝哪代,现今的哪一国都是一样。琳妃之所以要来伤本宫,是因为她的爹和韩相在政见上有所不同,她迁怒于本宫。国君若要治她的罪,她的罪不该是伤了本宫,而是妄图插手国政。” 凉国公听得真切,心中暗叹韩皇后的厉害,这一次她到底没有多严重的伤,根本没有治琳妃重罪的罪名,但若扣上了后宫意欲干政的罪名,这可比把皇后弄个小伤要严重得多。 国君认真的点点头,“是,皇后说得是,琳妃的父亲也曾多次在大殿之上有攻击皇后的言论,当时朕都没有追究,现在便一起办了。” 韩皇后眉头一皱,“国君,这些都已经是朝政之上的事,请国君独自处理,别让我也牵扯进去。还有门外那些人,我又没事,让他们都回去。” 国君连连点头。 韩皇后又道,“大后日就是我的生辰,我还想保得我的命平安的度过我的生辰,后几日的请安,也请国君都给我免了。” 国君继续连连点头,“是是是。兰儿要过生辰,兰儿最大,兰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可以走了,本宫想休息。” ------题外话------ 因为一些字被禁,目前此书前面有好几章就是被锁定状态,虽然已经提交审核但没快那么解锁,给大家阅读带来困扰,望谅解。 第七十六章 争执 皇后从头到尾冷淡的话语却并未引来国君的任何不满,而是在她说要休息后就速速离开,自然凉国公也跟着国君一起离开,只有皇后道有话要和韩相说,韩相才留了下来。 待人都走完,皇后和韩相分别的眼神,他们各自守在门外的人更警惕了许多,那样的眼神他们都懂,接下来的谈话,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听去。 皇后对着韩相冷冷一笑,“你可满意?琳妃的父亲――蒋太尉和你处处作对,现在我帮你名正言顺的处理掉了。” 韩相神情复杂的看着韩皇后,“月兰,其实为父并不需要你这么做。” 皇后笑得更轻蔑了,“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我让国君把有恒一整个送到你韩驰的手中,可好?” 韩相在外的谈笑自若此刻化为重重的哀伤,“月兰,我是你的爹,你怎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可知多久未曾叫过我一声‘爹’了?你知道的,爹希望你快乐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怎样了?我现在很好啊!”韩皇后依旧保持的淡淡的微笑,虽然眼中尽是漠然,“我一直很好,当你说要送走我的孩子时,我很好。当你说为了以后我能再见我的孩子我必须进宫时,我很好。当你说要见我的孩子我就要为自己争取最高的地位最多的宠爱时,我很好。当我在后宫中苟延残喘面对世间所有的恶意时,我很好。当我终于站在皇后的位置时,我很好。当我能助你排除一切异己时,我很好。当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因为疾病已经离开人世时,我还是很好!我一直很好,我十七岁进宫之后,就一直很好!” 突然她话锋一转,“但若要问我究竟有什么不好的――我此生的不幸就是出生在有恒,而比之更甚的就是我韩月兰姓韩,是你韩驰韩丞相的女儿。我的人生注定只是你争权夺利的砝码,我也注定因为你而满目苍痍,你可满意?” 随着韩皇后的话语,韩相脸上的神情越发悲痛,“月兰,你以为爹不心痛?你在宫中所受一切爹都知道,可如今不都好了吗?还有谁能伤得了你?你看,琳妃给你一道伤口,你能灭她九族。那个孩子……你的孩子,爹也为他难过,那也是爹的外孙,是你唯一的孩子……” “哈哈……”韩月兰笑得凄凉,“是啊,唯一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害死的?――不用你狡辩,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的本领在我之上。我知道一定是你,那个孩子永远是你心中的疙瘩,你要我生下国君的孩子,让我为国君生下的孩子当储君,从此有恒的皇脉就有韩家的血脉,你以为那样就了却了你侵权天下的野心―― 可是我偏不!我的孩子只有那一个,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韩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再把你的手伸到皇族之中,你的地位这辈子已经达到顶点,我会在很多事上助你,却永远不会帮你最后一把。我要让你好好尝尝,美好在前却永远无法触及的感觉。好好当你的丞相,而有恒未来的国君也绝对不会和韩家有半点瓜葛,国君其他的儿子们,我可一直派人好好保护着呢,韩相就不用多费心了。” “月兰……你这是何苦。你根本不是在和爹爹作对,你是在折磨你自己,那个孩子真的不是爹爹害死的。” 韩月兰收起笑容,声音也更森冷了几分,“同样是不容于有恒道德礼仪下的孩子,韩相更喜欢自己那个吧?我那位――姑且称她为姐姐,她作为一个连身份都不配有的有恒子民,却在另一个国土上为韩相创造了‘丰功伟绩’,我那侄儿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相当符合人中龙凤的标准,韩相相当满意吧?” “月兰,你……” “皇后娘娘……” 韩驰刚想再说写什么,门外却传来婢女略带犹豫的声音。与当上皇后的女儿的那番争论让他既心痛又难过,心中更有一股无名之火却无处宣泄,此刻这个婢女的出声就像点燃了引火线。 他眉头一挑,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那婢女一看到是韩相心中一慌,赶紧下跪在地给他请安。 韩相却早已决定要让这个婢女为他今天的不快负责,高声道:“大胆,本相与皇后在商讨要事,这婢女如此不懂规矩,拉出去乱棍打死。” 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婢女吓得不轻,赶紧重重磕头,“韩丞相饶命……饶命。” 韩相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一个小婢女的命算什么,这里没有人会为这个渺小低贱的生命动容,而他的女儿――此刻正站在她身后的韩月兰,在后宫中更是众人皆知的绝情,杀她一个婢女,她绝不会在意,“还愣着做什么?拉出去。” “慢着。” 刚走进来准备动手的侍卫齐齐住了手,因为开口说话的正是韩皇后。 她优雅的慢慢踱步而出,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眼中却显出一丝方才没有的柔和,“韩相好大的火气,这个婢女是本宫的人,本宫的人韩相也能越俎代庖,说杀就杀?” 侍卫们识时务的慢慢退开,原本以为自己死定的婢女听出皇后竟没有杀她的意思,大落大起之间身子一软,匍匐在地上。 韩皇后不理会韩丞相的反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早已软成一滩泥的婢女,“事办好了吗?” 问题一出,韩相眼珠流转,把打量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婢女,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在盘旋,什么事?什么事。 婢女在地上抖抖霍霍的答道:“奴婢……奴婢去了茵伊院,陶姑娘……陶姑娘不在。” 刚才变得柔和的韩皇后的脸,瞬间森冷了下来,优雅的转身往屋里走去,漠然的声音淡淡传出,“这点小事也办不好。拉下去,按韩相说的办。” 可怜的婢女大落大起再大落早就丢了魂魄一般,只会留着清泪被人拖走,来到皇后娘娘身边时就听说皇后性情怪异,她身边的所有人永远都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也许今天的命运早在她被指派给皇后时就已经注定。 婢女被拖出庭院前那一刻,她高声喊道:“妖后……你如此残暴,我们都看着,都等着,你能在这个位置上站多久……” 韩驰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看到韩月兰停下脚步,悠悠的转过头来,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怒意,那婢女的高喊声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那婢女临死前的高呼将害了她的整个九族,韩皇后从来没有怜悯之心。 没想到韩皇后突然一笑,如沐春风,所有人都一惊,皇后是极美的,有恒也许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皇后更美更有风情的女子,她柔声道:“派人找到陶姑娘,就说今日的兰亭之约,取消。” 韩月兰再一次背过身去,今日的心情实在有点差呢,今日就不见那小姑娘了吧,反正兰亭序已经送来,正好先品鉴一番,明日让齐盛逸王带着那女子一起来狩猎,到时候就告诉她,自己是有恒的皇后吧。 不知她会不会被吓走呢……真有些期待,自己已有多少年不知道期待是何感觉了呢? 不知这一次,会期待到怎样的结果? 至于那个骂了她的婢女――有恒之中骂她的人还少吗?唯一的区别也只是当着她面或背着她而已。她早已习惯在别人的非议中存活,若连这点点辱骂都不能忍受,她韩月兰早就无法站立在这里。 韩驰走出了韩皇后的庭院,随后他回首看着庭院外空无一字的牌匾,负手而立。茵伊院的陶姑娘?自己似乎听下人说到过,是逸王带来的那个女子所住,那个女子做了什么?似乎让月兰特别在意。 他一招手,一个侍卫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淡淡说道:“我想见一见那位陶姑娘。” 第七十七章 有恒欢迎你 芒棘记得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有个路痴朋友,请一定要对珍惜她,不然有一天她就会迷路走不回来了。 这话也许就是用来说她自己的吧?她到底是有多糊涂才决定独自一人踏上兰馥园寻皇后住哪之旅的? 不过好在当她实在找不到路的时候,随便找了个侍卫问了问茵伊院在哪,不想那侍卫先是一怔,随后便两眼冒金光的表示可以带芒棘回去。 芒棘乐乎的暗道,兰馥园里的侍卫都热情好客周到无比啊――只是他眼神中那好像看到了悬赏罪犯自动送上门般光芒是咋回事。 结果这侍卫带着芒棘左转右转,经过一个又一个冬景迷人的地方,这些地方景色确实不错,可芒棘却心里毛悚悚的。她虽然是路痴,但走过的地方有些标记性的东西她还记得的,现在这侍卫带着她满兰馥园转,路却全是陌生的。 芒棘边硬着头皮跟着走,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这位侍卫哥哥,你到底知道我要去哪个院子啵?” 但凡她有一点点认得路,她也不跟着这个可疑的侍卫了,只可惜现在就算她扭头就走,也依旧是在兰馥园里乱转,况且这侍卫如果真有可疑,自己跑也跑不过他,真被他逮回来,那命运估计都更悲惨几分,还不如现在装乖装傻跟着。 “陶姑娘――”这侍卫忙到芒棘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走到一处芒棘看来很陌生的庭院前才停下脚步,终于开口说了话,“韩丞相要见你。” 他的手指庭院之中,示意芒棘自己进去,话语间不容置疑。 芒棘一怔,随后火就上来了,“咦,我说你这侍卫怎么那么奇怪。我让你带我回我住的地方,你乱带路,最后才告诉我韩丞相要见我,你早不会说吗?难道一开始你告诉我,你就是带我来见韩丞相我就不来了吗?这兰馥园本就是韩丞相的地方,我住在这里就是韩丞相没说要见我,我主动来道声谢也是应当,如今你却把韩丞相要见我这件事做得好似韩丞相要加害我一般,可我是齐盛逸王的客人,韩丞相怎么会做出如此有背邦交之事,你一个侍卫你什么心态?” 芒棘故意说的大声,还称自己是逸王的客人,虽然她只是逸王的属下带来的,但是自己话里的大范围已经包括了曲释这个小范围。对于韩丞相突然要见自己实在有些反常,她得大声的告诉韩丞相自己的重要性。 “属下只是……只是……”那侍卫被芒棘巧舌如簧的一通说,一时语塞。 “难道你是认为,有恒韩相要见我,很见不得人,得你偷偷的把我带来才可以吗?”芒棘又加强了语气。 她可没空去管此刻这个侍卫的幼小心灵受到严重惊吓,她只是在想闻人逐果然是对的,一个没有自保之力的人还想着救人。如今来到就兰馥园处处诡异,先是莫名其妙的被有恒国君夸奖有才华,现在有被权钱朝野的韩相惦记。 芒棘的话让那个侍卫很难堪,韩相要见陶姑娘的命令一下,自然所有兰馥园中的侍卫都知道,只不过陶姑娘不在所住院子,而真正见过这位陶姑娘的也没几个人,当芒棘自己出现在这侍卫面前时,他觉得是一个可以领功的时候,便不动声色的带着芒棘过来,也未曾想自己带她过来在这个女子口中竟然成了居心叵测。 他吓得有些结巴,“陶,陶姑娘,误,误,误会了……” “这位就是陶姑娘?” 就在芒棘找侍卫出气的时候,那位年纪老大却从容貌看不出分毫的韩丞相已经踱步而出,上下打量着芒棘。 “陶姑娘莫生气,侍卫们只知我想见陶姑娘,他们只是在执行我的命令,也许过程中的做法令姑娘不快,但还请姑娘谅解。” 韩驰对芒棘客气有礼,这说法的方式简直就像现代的客服经理般无懈可击。 芒棘笑了笑,“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韩丞相!”芒棘躬身行了个礼,你有客服经理的架势,我也不会比你差,“小女子见过丞相,丞相的大名我在齐盛也时常听到,简直如雷贯耳,小女子对您的仰慕如滔滔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一见实在惊讶,没想到韩丞相竟然如此――风姿翩翩。” 韩驰本在挥手让那侍卫先行退下,对芒棘的话本没打算细细听,只觉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突然被他叫来一定心中惶恐,可现在听了芒棘的话倒是一怔,这才重新把目光转到芒棘身上,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似乎是有点特别。 他淡淡一笑,“陶姑娘屋里请。” 走进韩相的庭院,芒棘马上感觉到这里和其他的地方感觉大相径庭,兰馥园很少有人来,但凡有人来,必定是贵客,所以大多庭院都修缮的富丽堂皇,没想到作为兰馥园的主人,韩相自己所住的庭院却格外的素净。 芒棘忍不住说道:“韩相真是个风雅之人,这样的地方像极高山居士的住所,若只看这里,谁人能想得到这里竟住着有恒第一权臣。” 在她身前引路的韩驰并没有停下脚步却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芒棘的身侧,脸上多了些讶色,“陶姑娘对住所的装扮也颇有研究?” “哪能呢……呵呵,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芒棘又不能告诉他是以前片子看多了,电视剧总给某一人群的穿着打扮住所有着刻意的打造,时间久了,什么人该什么样便根深蒂固。 芒棘一直很讶异,在韩相的庭院之中,怎么会一个下人都没有。结果到了韩相的屋中,依旧没有任何下人,芒棘手中的茶水还是韩相亲自倒的,让她受宠若惊了半天。 韩相泡茶也极其讲究,汤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敬茶、闻香、品茶一步不漏,让对品茶一窍不通的芒棘在旁边很不好意思的只能韩相做什么她跟着做。 直到两人都有一口茶入了口,韩相才淡淡开口,“陶姑娘是齐盛人氏?不知具体是在哪个地方?” 终于进入了正题了吗?芒棘温婉的笑着,答道:“我自小生活在墨江。” 她本想说个别的地方,但想来越是瞎编反倒容易被揭穿,她对齐盛本就不熟悉,也只有墨江算熟悉一点,其他地方也许曾路过也绝不曾关注。 “墨江?”韩相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墨江可谓齐盛的一块宝地,山杰地灵,听说墨江是齐盛离王的封地,陶姑娘可知?” 芒棘点点头,“身为未出阁的姑娘家,爹娘从不让出门,本来也许不会知道,但家里经商在当地也算富足,家里总少不了有人来往,便也听得了这些事情。” 韩相面露微笑,对于芒棘这种回答言无不尽的态度很满意,“本相也略微听说一点陶姑娘的事情,听说姑娘并不安于一生困于家中平凡嫁人,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来有恒住上几年?” “这不太好吧……”芒棘面露犹豫,不明白韩相葫芦里卖的什么,“我是齐盛子民,这次偷溜出来已经犯了大忌。且在家中爹娘已为我定下亲事,明年我就要成家。” “虽说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陶姑娘真的愿意从此被禁锢吗?齐盛与有恒通婚也是两国允许的,姑娘若愿意来有恒见识几年,本相也愿意为姑娘觅得一良婿。”韩相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齐盛男子三妻四妾实为平常,姑娘家族富庶许配人家也定是门当户对的富庶人家,那样人家的公子也许会有更多的妻妾。而有恒,国家礼法,每个男子最多一妻三妾,本相能保证给姑娘觅得的良婿定能配得姑娘身份,且姑娘定是妻子身份。” 说的好诱人,芒棘心中却早就非议开了,一妻三妾只不过是国家礼法,你自己还不是偷偷在外面有女人,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嫁来有恒,你开玩笑吗?不过这韩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芒棘收起了一直保持的微笑,面色认真而凝重,“韩丞相,您能如此说,我实在受宠若惊,按理我该一口答应――”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只是我实在不明白,陶芒只是一介普通女子,何德何能让韩丞相如此看重?” 面对芒棘的疑惑,韩相显得毫无意外,他笑了笑,“有恒与齐盛交好已久,不过本相对齐盛的风土人情其实并不完全了解,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次皇后生辰,齐盛逸王、离王都作为使臣来到有恒,让本相见识到了齐盛的风采。只是陶姑娘的到来让本相大为惊喜,姑娘是齐盛民风最真实的体现,本相无法久留逸王、离王,但愿能留下陶姑娘。” “呵呵……”芒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跟我打官腔?很好嘛,若我真的只是‘陶姑娘’早被你噱进了,可惜我还真不是。 “韩丞相厚爱,只是丞相说的这些实在突然,没和家中父母商量也不敢妄作决定……” 韩相道:“陶姑娘放心,这些本相自会处理妥当。” 芒棘心中一顿,都说到这地步了,还怎么拒绝?答应下来就是了嘛,反正闻人逐都到了这里,自己真要走,谁拦得了?而且到时候你们去查吧?墨江陶姑娘?找死你们也找不到。 芒棘的笑容闪耀着备受抬举的光芒,神采飞扬,声音都高了几分,“那就多谢韩丞相。” 室内一片相谈甚欢的景象,达到目的的韩相自然也到了送客时间,亲自把芒棘送到庭院之外,韩相面带淡淡雅笑,再次回到屋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小陶留在有恒?” 刚回到屋内,韩相就遭到了质问,他依旧没有任何惊讶,抬首向那人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芒棘的曲公子,齐盛的逸王颜释曲,他千辛万苦相认的外孙。 “释儿,你喜欢陶姑娘,你姑姑也喜欢陶姑娘,所以我想让她在你姑姑身边留两年,随后再许配给你,可好?” 逸王冷笑一声,“我是齐盛的皇子,父皇绝不可能让我娶一个与有恒高层有过关联的女子做王妃。” 韩相露出慈爱的表情看着逸王,“释儿,若你能当上齐盛的帝王,你要娶谁就是你自己说了算,外公早就说过,只要你想,外公可以倾整个有恒之力来助你。到时,齐盛也好,有恒也好,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逸王面色森冷,“韩相,你姓韩,而我姓颜。也许你真的是我母妃的生身父亲,可我的母妃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你这个父亲的存在,我愿意承认你是我的外祖父,也只是希望母妃在天之灵有些许安慰,我从未想过要靠丞相的帮助去夺得齐盛的天下。” “释儿。”韩相皱起眉头,“你记不记得你那个薄情的父皇是如何对你,如何对你娘的?齐盛的太子本就该是你,可这么多年一过,别人都把你忘记了,你的父王也把你忘记了。而现在,储君呼声最高的离王也在兰馥园之中,外公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让离王来到有恒?就是想在这里帮你除掉这个绊脚石,打击齐盛的气焰,随后直接挥兵直捣盛京,用不了几年,齐盛就是你的,释儿。” “齐盛的帝位,是我的我坦然接受,不是我的我从未想过要去强求。”逸王背过身躯,负手而立“韩丞相,本王不希望你与本王相认是别有目的,只是因为纯粹的亲情。若韩丞相不只是为了亲情而已,那本王想,在不知道丞相与本王的关系前,本王也是如此过活,以后也一样可以。”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背后的韩丞相突然冷冷道:“释儿,若无逸王相助,自然本相也不会为难同样作为使臣来到有恒的离王。只是――陶姑娘也在兰馥园之中,一介平民的生死,我想齐盛帝应该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吧?” 逸王离开的脚步在听到韩相这话之后,猛然停了下来…… ------题外话------ 文入v,以后更新的字数应该会多一点吧 第七十八章 你在轿外我在轿内 芒棘走出韩丞相的庭院没几步,就有一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说是带她回茵伊院。 芒棘以为这人是韩相安排,可又觉得此人有点面善,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只不过当事没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而已。 只是当时没留下深刻印象,现在印象倒是深刻无比,因为这侍卫实在没侍卫的样子,双手放在脑袋后面,走路动作大大咧咧,这哪像下人,分明就是个大爷。 在给芒棘带路的是逸王身边的司元,他十分不情愿离开逸王身边为芒棘带路,只是逸王下了命令,就怕芒棘又乱逛迷路,或者又在迷路的途中被不知什么人带走。 看这位大爷在眼前大摇大摆的走动,芒棘实在按耐不住,“这位大爷……哦不,这位侍卫大哥,你应该不是兰馥园里的人吧?” 司元没想到芒棘会和他搭话,大幅度一个转身,“我是逸王的侍卫,我叫司元。” 芒棘‘噗哧’一笑,没想到这人还挺直白的,没有其他侍卫的一本正经,她就喜欢这样的人,“那我就叫你司元――既然你是逸王身边的侍卫,怎么会跑来给我带路?” 司元也挺喜欢芒棘这种直白的性子,不像很多女子都扭扭捏捏的,他一高兴起来就回答的直接,“逸王派我来的,免得你又迷路或者又被别人带走。” “呵呵。”芒棘尴尬的笑笑,随后又问道:“可是我都没见过逸王,他怎么知道我爱迷路……” 司元暗道这女人有够笨,还没见过逸王,你和逸王已经见了不要再见了,我家逸王都看上你很久了,都要娶你当正妃了,你还说你没见过逸王。“其实陶姑娘早就见过逸王了,只是姑娘自己没留意。” “啊?”芒棘瞪大眼睛,十分惊讶的看着司元,“我已经看到过逸王了?” 司元无奈的看着芒棘,“陶姑娘实在有些后知后觉。”说着他低声嘀咕,“主子说要说的,结果又因为这个那个又没说,他不说,不如我替他说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芒棘,“陶姑娘,其实……” “你们是何人,在我庭院外吵吵嚷嚷。”一声突来的喝斥声把司元要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芒棘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人,反问一句,“你又是谁?” 司元听到这话,先是看向旁边庭院上的牌匾,再回过头来看清那人,芒棘的话早已说了出去,他暗叹不好,赶忙行了个礼,“见过有恒凉国公。” “有恒的凉国公?”芒棘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男子实在有些惊讶,国公不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吗? 司元继续说道:“叨扰到凉国公实在抱歉。陶姑娘是齐盛逸王的客人,属下正送她回她的庭院。” “无妨。既如此,你们走吧。”凉国公一挥手就示意司元和芒棘可以离开。 司元当然毫不犹豫的带着芒棘就走,芒棘还在疑惑中,总觉得这凉国公怪怪的,她和司元说话又没举着喇叭,能多大声?这庭院一个个大得不得了,哪吵得到待在屋里的他? 感觉简直就像是故意出来打断他们说话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有恒的凉国公看起来真年轻,难道和韩丞相还有那里兰亭遇到的女子一样?都是年纪老大保养老好的妖精? 凉国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良久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芒棘边跟着司元走,边问道:“司元,有恒的凉国公几岁?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国公不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吗?” 司元瞟了芒棘一眼,道:“凉国公家族在有恒世代为官,当时凉国公也是朝上臣子,后因战役中立了大功,有恒国君便封了他为国公。他现今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哦,这样啊。”芒棘暗暗的明白了一点,听说国公差不多就是古代养老的职业,当了国公有的是名誉地位却再也没有兵权,也许凉国公早早的当上国公就是某位权利高大上的丞相的手笔。 把芒棘送回茵伊院,司元就匆匆离开,就在跨出大门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想起逸王还关照了他一件事,差一点点就忘记了。 他回头对芒棘道:“陶姑娘,明日后山有狩猎大会,到时候请姑娘一起参加。” 还真有狩猎大会啊,若再没人跟她提这件事,芒棘都要怀疑是闻人逐消息有误了。“我又不会……” 司元才不管芒棘会不会,他只是负责传话的,“明日逸王殿下会亲自来接姑娘。” 看着司元离开,芒棘狡黠一笑,这么多日的战战兢兢终于要到头了,明日狩猎大会见到颜晋楚自己就圆满了。 明天,一切才开始。 明天,一切就将结束。 …… 夜晚,很嗜睡的芒棘其实对睡觉的地方一点也不讲究,只要她想睡,哪都睡得挺舒坦,不过今晚莫名睡得不踏实,也许只是因为此行的目的在明日就将了结而有些兴奋和期待。 在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间,迷迷糊糊的芒棘似乎感觉到房间里有光在闪烁,她慢慢睁开眼睛透过帐幔,看到的是几个手持灯笼的婢女正在她屋里的梳妆台前摆弄什么。 既然他们手持灯笼,也就说明现在天还没亮,她们来干什么?一个激灵,芒棘清醒过来,坐起身子,隔着帐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婢女对着帐幔行了一礼,答道:“姑娘醒了。今日有恒国君办狩猎大会,我们奉逸王之命来为姑娘梳妆穿衣。” 芒棘疑惑,“这么早?” 那婢女又答:“陶姑娘,今日是有恒皇后生辰的前一日,也是作为齐盛使臣的逸王殿下、离王殿下第一次得见有恒国君、皇后,在狩猎之前还需要一系列的礼仪。这样正式的场合,姑娘的打扮仪态也需讲究一点,所以会比较早。” 是,的确该早一点,今天的事可多了…… 待梳妆完毕,华丽衣袍加身,芒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些惊艳,到底人靠衣装,以前在神暝宫中,画汝几次要帮自己隆重打扮,都被自己回绝,今天是彻头彻尾的虽这些婢女摆弄,没想到闻人芒棘的壳子如此受打扮。 打扮完,旁边的婢女也由衷的说了一句:“陶姑娘真漂亮。” “是吗?”芒棘微微一笑,看着窗外天空已开始有些微弱的光芒,这梳妆果然花了很多时间。 “逸王殿下到。” 不知何时门口开始有侍卫守着的,但此刻他们的声音却格外响亮,芒棘一惊,没想到逸王来的这么突然,她以为总会是曲释先来一下,毕竟她还从没有正式见过逸王。就像齐盛使臣今日得见有恒国君、皇后要有一系列礼仪,她初次见逸王总也该有不少规矩。 结果什么都没有,逸王就这么突如其来,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 在她有些失措的瞬间,逸王似乎已经跨入房门,芒棘猛然回头,因她是坐着的关系,便先看到了来人的衣服,只看到来人身着玄青色锦缎长袍,腰带上镶嵌着黑红二色玛瑙间隔着碧玉,低调却华贵,身上披着黑金色貂皮金丝大氅。 啧啧啧,都是好东西,再抬头芒棘一怔,“曲公子?” 话语刚出口她就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的确是她认识的曲释,但他绝不是只是曲释。 没什么好再疑惑的了,芒棘坦然的微微一笑,“逸王――殿下。” 也在这个瞬间,太多的事在她脑海中回荡,曲公子在有恒的姑姑……兰亭那女子又会是谁呢?看来,今日可以拭目以待了。 四周的婢女下人早已自觉退开,屋里只留下芒棘和逸王两人。 “小陶……”逸王有些踌躇的开口,“我并没有想一直瞒着你,昨日若不是有恒皇后突出意外,我已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于你。” “没关系。”芒棘慢慢站起身,行了一礼,“逸王殿下身份贵重,对我这等平民隐瞒个身份算得了什么事,若怨怪殿下,倒是我不识抬举。” 听芒棘这么说,看芒棘这么有礼,逸王还以为她依旧心中不快,还想再道歉一番,可又想到自己如今身份已然告知,若举动不妥只怕要吓到陶姑娘,只好作罢。 据说为了今日的狩猎,后山早就搭建了不少帐篷,而被邀请的众人,只要坐着轿撵从自己所住的庭院到后山的帐篷就可以。 逸王带着芒棘走到茵伊院门口,和芒棘上了同一个轿撵。 芒棘觉得有些别扭,很刻意的面露难色给逸王看,结果逸王却一副没看到的模样,知道轿撵开始前进,逸王才在轿撵中轻声对芒棘道:“小陶,那日有恒韩相见你的事,我都知道。有些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希望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会保护你。” “呵呵。”芒棘看似呆愣的笑笑,却因为眼前此人身份的明示,便能联想到许多相关的事情,“逸王殿下,这似乎不太方便吧。” 逸王以为芒棘是说一直跟在他身边于理不合,补充道:“我已告诉有恒国君,今日我带着刚迎娶的王妃前往,所以你跟在我身边并不会引人侧目。” “这……”芒棘有点凌乱,难怪今天的打扮她一直觉得虽漂亮但也有些不妥,原来是因为她的打扮不是一般女子打扮,而是嫁作人妇的王妃打扮。 逸王根本不给芒棘说话的时间,又道:“齐盛的使臣除了我,还有离王,你应该也有听说过此人。到时他若与你说话,你也只需跟在我身边,我会替你回答。” “这个……”芒棘更凌乱了,颜晋楚认识她的好不,她该怎么解释两人才不见两个月,她莫名成了逸王妃? 逸王还是没给芒棘说话的机会,“虽然觉得你也许会害怕,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某些原因,韩相也许会对你不利,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好吧。”芒棘放弃挣扎,木已成舟。反正逸王也没打算让她说话,而且她也意识到今天于她而言似乎事挺多,又得找出闻人逐的真身,又要小心韩相的迫害,还要找机会告诉颜晋楚逸王和有恒真正的关系…… 慢着……芒棘觉得思绪有点混乱,若现在这个坐在她身边的人就是逸王,那他就是韩丞相的外孙,自己也的确看到过他与韩丞相有交集,若韩丞相真的要害自己,为什么他又要保护自己? 对逸王,芒棘并不了解,可是对曲释,几日的相处让芒棘多少了解曲公子的为人,那是一个重视亲情的男子,他的身周缠绕着遍地忧伤,他绝不像一个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人。 那时他曾对自己说过为何在有恒会有亲人的事,他至今不知道芒棘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对一个平民女子编故事,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韩丞相与他接触,而他只是为了亲情才认下这些亲人,根本没想过要做什么。 更因为以往与有恒的权臣有这样一层关系,他们的接触一定会更隐秘一些,既如此,那些传闻逸王和有恒有勾结的谣言究竟是谁传出的呢? 莫名的恐慌蔓延了芒棘的全身,似乎有人正将魔爪伸来,有人正在酝酿一场极大的阴谋。 就在芒棘微微颤抖的时候,轿撵已经停了下来,逸王率先起身走出轿撵,还对芒棘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不要出来。 “大哥,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刚听有恒国君提及,大哥今日还带着刚迎娶的王妃一起来。大哥真是风流,想来父王对大哥也甚是宠爱,皇子娶妃本是大事,都得由父王亲自下旨才行,而大哥只需先娶后报即可。” 芒棘还未走出轿撵,就听到了这个熟悉到不行的声音,颜晋楚就在外面……若她现在出去,这该是多么尴尬的一副画面? 颜晋楚你真该死,你不会多睡一会儿,晚点再来吗?你和逸王的感情有那么好吗?有必要在这里等着吗? 轿撵外继续着皇家兄弟间的寒暄,逸王似乎也不是十分愿意让颜晋楚看到芒棘,每一次都巧妙的把关于带王妃而来的话题绕开。 第七十九章 狩猎之日 似乎逸王铁了心的不想让离王看到他的新王妃,颜晋楚笑了笑,在这种时候任何的拐弯抹角都不如直截了当,“大哥,难道你的逸王妃都不能让做弟弟的瞧上一瞧?” 逸王眉头一皱,若他带的是逸王府里的女人,谁见都无所谓,毕竟那些女人就是为了帮他应付各种情况而存在的,可今天不同,轿撵中的是陶芒,是他想真心相待的女人,他不想让她来面对任何不怀好意的人。 颜晋楚看逸王面露犹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逸王带了个女子来兰馥园,虽然他和以往并没有住在兰馥园的同一边,但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没想到仅仅三日,逸王带着这女子出现就称这女子是自己的王妃了,真要看看这个女子是何等人物。 逸王不再拒绝,他轻轻笑着把手伸入轿撵――他有信心可以保护陶芒,任何情况任何时候,若他真的要娶陶芒为妻,她早晚会面对他这群虎豹豺狼的兄弟,早一点见见传闻中的豺狼之首也好。 芒棘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净、骨节分明男子的手,她在轿撵里把逸王离王这对兄弟间的对话听得真切,她能感觉到逸王并不想把她暴露在人前,是颜晋楚咄咄逼人,如今这只手的出现只说明了逸王的无可奈何。 可是,芒棘想再尝试着逃避一次,她变了个声调,柔声道:“王爷恕罪,妾身衣裙卡在了轿撵座位的缝隙,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下来。” 逸王一听芒棘此话,心中先是荡漾了一番,没想到芒棘真的会如此配合他,那声轻柔酥麻的‘妾身’让他有些飘飘然,不过同时他马上收回了伸入轿撵的手,笑着道:“本王陪你回去换身衣裳。”随即命令轿夫,“把轿撵抬回去。” 逸王转身想上轿撵,芒棘在轿撵内松了一口气。 轿撵之外,离王颜晋楚对着自己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一个沉寂的身影快速的走到轿撵之后,对着轿撵运功一掌…… “哎呦……” 芒棘在轿撵之中突然感觉到后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在把她往外推,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挣扎,身体不由自主快速的往前一扑,更或者说已经不是扑,是飞扑而出,正好飞扑到了准备上轿的逸王的怀中。 芒棘的脸撞在逸王的胸膛之上,男子结实的臂膀和胸膛挡住她一直向外冲的惯性,让她稳稳的停在了他的怀中。 “没事吧?”逸王轻柔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芒棘脸一红轻轻摇头,恢复了一下自己受惊的心情,别扭的轻轻推开逸王环住她的手臂,出都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躲了。刚刚那一定是颜晋楚动的手脚吧? 既然他这么想看自己,就让他看看呗。 芒棘转过身,对着颜晋楚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离王殿下。” 颜晋楚原本饶有趣味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就连回到他身边的易昭看到芒棘后也是一怔。 片刻,颜晋楚有将笑保持在脸上,只是眼神森然,“逸王真是艳福不浅,新王妃面若桃花,美艳动人,就连本王都觉得这样与这样的女子似乎曾梦中相识。” “六弟真会开玩笑。”逸王走到芒棘身边,伸手搂住芒棘的肩,满脸笑意。 “两位在说什么如此欢欣?” 随着声音,有恒国君在有恒众臣的簇拥下也来到临时搭建的营帐之处,有恒韩皇后衣冠华丽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边。 芒棘看到有恒国君身边的女子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就是那日在兰亭遇到的女子,逸王唤她姑姑。 韩皇后的神情冷漠,不喜不嗔,眼神只在他们几人身上匆匆闪过,唯独看向她的时候,眼中略微闪了一下。 当时就该想到的,就算是韩相的其他子女,又有几个能知道齐盛大皇子与他们韩家的真实关系,又有哪一个会让逸王屈尊降贵的去喊一声姑姑。 离王没有回答有恒国君的话,他的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逸王搂在芒棘肩上的手,似乎想用目标把那只手拿开一般。 原本他这样反常的表现应该很引人注目,可因为另一个更反常的举动才让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离王的反常。 韩皇后的目光最后落定在逸王身边的芒棘,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便快步的走到芒棘身边,执起芒棘的手,“陶姑娘可还记得我?” “兰亭的姑姑……”芒棘觉得自己已经有点不能应付今天的情况了。 “昨日我出了点意外,没能赴兰亭之约,不过我想反正今日有狩猎大会,陶姑娘一定也会出现。狩猎向来是那些男人感兴趣的事,陶姑娘就不要去山里凑热闹,我们就在帐篷里品茶一叙,如何?” 韩皇后边说边很随意的把芒棘带入了附近的一个营帐之中,只留下其余的人站在原地被冷风吹得一脸茫然。 逸王的神情中带有些许不安,一个眼神,就有几个身影悄悄的跟上了芒棘。与此同时离王的身边也有几人不经意的离开。 人群中自然有不少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恒国君却全然不知,“那女子是……?” “国君,那位就是陶姑娘,也是齐盛逸王向您提过的,新娶的逸王妃。”有恒国君身旁的韩相很及时的做出回答。 “原来如此,难得兰儿与她如此投缘。也好,正如皇后所说,狩猎从来是男子拿手的事情,女子只要等着自己心仪的男子送上最好的皮毛便会开怀。” 有恒国君面带笑容,他很少看到皇后如此开怀,他自因为皇后的开怀更高兴了几分。“听韩丞相所说,当时建造兰馥园之时,把这后山也圈在了兰馥园之内,却一直保持着这山最初的模样,里面有不少的珍禽异兽,今日朕就看谁可以满载而归。” …… 韩皇后把芒棘带到营帐之后,婢女给两人备下茶点,便走出营帐放下帐帘便守在了外面。 “陶姑娘一定还没用过早膳吧。”韩皇后把点心往芒棘的面前推了推,“陶姑娘送来的兰亭序,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发现真是甚得我心。陶姑娘里面的话字字珠玑,只是至今我依旧看不穿,看不透。” 韩皇后很快进入最好的谈心状态,可芒棘做不到,早听说有恒皇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现在她在自己的地盘自然能随心所欲的说话,可芒棘不同,现在的每一句话不是深思熟虑必定不能说出口。 芒棘不语在韩皇后的意料之中,她绝美的笑了笑,“陶姑娘,那日你在兰亭见我,你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或者最多只是一个有恒臣子家中的夫人,所以你对我有礼却没有敬畏。可今日,你知道了我是有恒的皇后,你听闻过有恒皇后不堪的为人,开始敬畏我,你心中有了非议,可是?” 虽是问句,但她也没真要芒棘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陶姑娘,我寂寞了太多年,从未有人走进过我的心,我也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心,可那日姑娘的兰亭序把我深埋心中的情感再一次挖掘了出来,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我不想背负的东西。” 听到这里,芒棘终于淡淡开口,“皇后,请恕我大胆。我对你确有敬畏,却绝对没有非议。敬畏,是因为你值得我的尊敬,你已是有恒地位最高的女子,你值得所有人的尊敬,而说到畏惧,则是刚刚才开始有的,我自认与皇后并没有过深的交情,可此刻皇后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便听随便议论随便给予宽慰的。” 芒棘说着,目光扫过营帐――在这种用厚布搭建的帐篷中聊秘密?这不是逗我玩吗?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突然,韩皇后失心疯一般大声叫喊,她此刻的模样颠覆了之前芒棘对她所有端庄婉约的印象,她的声音尖锐,这样的声音别说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就算是有恒国君也该听得一清二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芒棘心生警惕,紧紧盯着帐篷帐帘的时候,韩皇后却安静下来,静静看着芒棘。 许久,并没有人进来,甚至门口的婢女侍卫也没有任何一人进来一看究竟,就好像――韩皇后刚才的高声叫喊无人听到一般。 芒棘终于开始用考究的眼光看韩皇后,问道:“皇后,您这是干什么?” “如你所见。”韩皇后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温雅,“陶姑娘也许以为我只是随意带你来到某间空置的营帐,其实不然,这营帐是我知道有狩猎安排之后特意让你打造,我们在这里的谈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我只求能与陶姑娘交一交心。” 芒棘淡淡一笑,刚才韩皇后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就算她能事先命令侍卫婢女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就算她已对有恒国君韩相说过她的安排,可是如今这群人中,并不全是她的人,还有颜晋楚,还有闻人逐,他们若真的听到异常,也会过来一看究竟。 连他们都没有来,看来这营帐的隔音效果真的如韩皇后所说。 “不知皇后为什么选择我?若皇后只是希望有人听你倾诉,你可以随便找个婢女侍卫,宣泄完你所有的情绪后你甚至可以杀了他们,这样你不想让别人知晓的秘密就永远是秘密。” 韩皇后妖娆一笑,“可是,他们没有作出兰亭序。” 原来是因为兰亭序……芒棘边笑着边在心中狠狠的‘感谢’王羲之,若不是他做出兰亭序,自己还入不了韩皇后的眼。 “既然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陶姑娘也不用再叫我皇后,我的名字是韩月兰,既然我视姑娘为至交,就请姑娘叫我月兰。” 芒棘脑袋嗡的一声,绝对这样的对话实在熟悉,猛的就想到了颜晋楚的母妃圣贵妃当初和她也有这么一段谈话。 第八十章 曹社之谋 “若还不能得到陶姑娘的信任,月兰想先说一个故事,还请姑娘听一听。”韩月兰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浅一品,唇角一弯,殷红的唇色别样醉人,开始叙述,“有恒的韩丞相先帝在世就已为官,在多年以前就官运亨通,扶摇直上。而当先帝仙去,新帝即位,新帝的势力甚至比不上这些年数久远的臣子,于是新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娶有权有势的臣子女儿为后为妃。 韩丞相为权臣之首,有恒皇后的位置自然是为韩相的女儿所留。只可惜韩相的女儿都早已婚嫁,并没有适龄女子,就算韩相再想也无法强迫新帝一直把皇后之位留着,于是新帝有了皇后。 不过新帝的妃位中总会留一个等着韩相女儿。有恒礼教,男子只能有一妻三妾,于是有恒国君就一直只有一位皇后两位妃子。而不久之后,韩相的小女终于到了适婚年龄,可那个女儿却早已和别人有情。 那女子的情郎也算自小和女子青梅竹马,两人相交之中那男子有过家道中落,随后男子便硬断了与女子的联系,不过没多久,男子的家族再次崛起,女子满怀欣喜的去找那男子却得到在男子家道中落的时候,早已成亲,甚至一妻三妾一个不落的全娶满了。 韩相的女儿很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与情郎早就有过约定,一生一世一对人。她的心不死,而情郎对她也还有情,对娶妻妾一事只道有苦衷。于是痴心的女子决定做情郎那见不得光的女人,甚至最后还有了孩子。 可在有恒,一妻三妾之外也许你能偷偷再有女人,但那女人是绝不能生下孩子的。女子为了她与情郎的孩子决定逃离有恒,却被她的父亲逮到。最后她的父亲告诉她,只要她能站在有恒最高的位置上,就总有一日能名正言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而不用一辈子东躲西藏。 女子信了,她把她的儿子交给了她的父亲,父亲承诺会为她的孩子寻一个好人家。女子并未完全放心,她还去找了她的情郎,让情郎想办法一直打听孩子的近况,后来女子就进宫了,当上了有恒国君的三妃之一。 早听说在别国后宫女子众多,争爱夺宠再平常不过,有时候为了皇帝的宠爱,那些争斗不亚于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本以为有恒的后宫之内只有一后三妃,这样的事轮不到有恒的后宫。后来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里的争斗不比任何地方少,国君的一后三妃都是权臣之女,她们争的不但是宠爱,还有一族的荣辱兴衰。面对一次又一次诬陷迫害,那女子开始都忍着。有一次,她与阎罗王擦肩而过后又得到情郎去世的消息。 悲恸欲绝的她本想一死了之,却突然想到自己与情郎还有一个孩子。自己会进宫是为了有生之年能再见自己亲生儿子一面,正大光明的见一面。于是女子迎来了华丽的蜕变,她不再是原本那个任人欺凌视死如归的软弱女子,她要站上最高峰。 她在后宫中步步惊心,步步为营,终于――多年经营,她站上了现在这个位置。可是站上这个位置的同时,却从她的父亲口中听说,自己与情郎的孩子因病离世。 她崩溃了,多年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吗?可偏偏祸不单行,她派去调查情郎死因的人带来一个消息,原来当初情郎家道中落全是丞相父亲的手笔,之后情郎家族之所以能快速崛起也是他出手,当时他只要求情郎快速将一妻三妾娶到手。 原来是这样……一切一切都是阴谋。那么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的死是不是也是女子父亲,现在有恒第一权臣的算计阴谋? 我就是那个女子,而我不信我的儿子已经死去,我派了无数人暗中调查,却始终没有结果。如今的我真的生无可恋,可是……正如姑娘的兰亭序中所说,‘生死毕竟是件大事。’也许别人知道我的故事也会为我心痛,可却永远无法知道我当时的心境。 我想死,却又不甘愿这样简单的死去,我恨韩驰,虽然他是我的爹,但他做的一切都磨灭了我对他的亲情。 我不想看着他继续权倾朝野。而我最对不起的也许就是国君,他多年来对我处处用心,可我该怎样告诉他,他视为妻子的皇后时一个早已没有心的女子,他的皇后现在心中只有恨……” 韩皇后叙述着,她神情饱含忧伤,垂下的双眸隐约可见她强忍的泪光,她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这个故事,对芒棘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所听到的更具体,说故事之人的情绪被故事牢牢左右。 突然,韩皇后抬起头,她的眼角还漾着泪水,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洁白如贝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陶姑娘,你真的是齐盛逸王的王妃吗?” 这问题很是突然,她至今还在思考韩皇后的目的,她实在很难相信这位倾城皇后真的是因为把她视为知己,虽然那个故事可信度的确很高,但此刻,她们所在的是有恒的疆土,她是有恒的皇后,她的爹是有恒第一权臣,刚才听到的那些,就算他们堂而皇之的让芒棘说出去,也许整个有恒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韩皇后低下头,轻笑了一声,“陶姑娘,无论你是否承认,我知道你并不是逸王妃。还有一件事,我愿意告诉陶姑娘――韩相也曾有过不容于有恒礼法的孩子,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后来还嫁给了当时还没当上你们齐盛皇帝的颜锦恒,还给颜锦恒生了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逸王。所以,快一点离开逸王的身边,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韩皇后这话倒是引起了芒棘极大兴趣,她能猜测这杀身之祸应该指的就是逸王与韩相有勾结之事,可是为什么她说的这么肯定?自古成王败寇,且有恒与齐盛的实力到底谁更胜一筹尚未可知,她这话倒像是断定逸王会失败似的。 “这么多年我能在后宫跌爬滚打到皇后的位置,自然经营了不少自己的势力,而那些势力是韩相都不曾知道的。他一直心存野心权倾天下,就如同我心存妄想,希望能同我的情郎我的孩子相守一生。既然我的梦已然破碎,又怎能让我人生的刽子手如愿以偿。” 韩皇后神情从容,雍容优雅,她执起水杯,还翘着兰花指,可芒棘却看到她的水杯在微微轻颤,水杯中的水有阵阵波动,眼前看似平静的她其实心潮起伏。 她优雅一笑,“韩驰排除万难认下逸王这个外孙,为了什么?当他知道他流落在外的好女儿帮他生下了别国的皇子,他的野心变得更大,他还想把手伸到齐盛王朝去,他的梦越作越梦,你说我会让他实现吗?” 她平静的说着,好像茶楼里说故事的先生,故事再惊心动魄也只是一个叙述者而已。 “陶姑娘,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生辰我一定要来兰馥园吗?别人都知道这里时韩相的产业,但其实这里是我选择的地方,我知道韩相的外孙是齐盛国的大皇子后,我就选择了这个地方。终于,在有恒国君对我言听计从的时候,我选择这里过我的生辰――我为什么要选择这里?” 韩皇后的话戛然而止,她脸上所闪灼着的是冷冷的光芒,那是如同死神般的微笑。 芒棘皱起眉头,这次的对话对她而言,就像是在听人诉苦而已,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今天能知道的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选择这里?兰馥园到底有什么特别?占地面积大的过分?这好像根本不算特别,按韩皇后所言,这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完全是按一个行宫来设计,大一点就没什么异常。 还有什么?也许就是兰馥园的设计,怎会让一座这样的后山横在兰馥园之中,这后山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山野的原貌彻底破坏了整个行园的格局与美观。 还有一件比较奇怪的就是芒棘初到这里之后觉得这里离齐盛近了一点,而且同样作为齐盛使臣的逸王、离王,为他俩安排的住所就算不在庭院,也没理由隔一个后山离得那么远…… 难道―― 芒棘一惊,睁大眼睛看向韩月兰。 韩皇后看到芒棘惊讶的眼神后,又笑了笑,这次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陶姑娘和世间普通女子果然不同,我用了那么多年来安排,好像短短时间就被陶姑娘想到了――对,也许有恒就要亡在我的手中。不,不是也许,是一定,此举我志在必得!” 芒棘捏紧拳头,“你勾结齐盛?离王之所以会在那一边的兰馥园是因为在那里安排了齐盛的军队?”这样说出,她自己都觉得心跳加快,一个国家的皇后,真的会恨到如此地步吗?“有恒若亡国,你作为有恒的皇后,你该如何苟活?” 韩皇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生死亦大矣。可我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也是死有余辜。” 芒棘疑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听韩皇后故事说了那么久,她能理解这位皇后的深深痛苦,她也能理解她心中的憎恨,这样的女子身世悲凉,根本没必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 “陶姑娘,很多事,原本我是想带着去地狱。可是我遇到了你,听到了你的兰亭序,又或是我太想找一个能懂我的人倾诉一番。有恒是我的国我却要让它灭亡,我不忠。韩驰是我的父亲,我要他身败名裂死不瞑目,我不孝。 齐盛逸王也算是我的侄儿,就算韩驰许以再优厚的条件要助他夺齐盛帝位,他却始终拒绝,他并没有背叛齐盛之心,我却为了一己私欲置他死地,我不仁。有恒国君多年来待我不薄,却不知他的枕边之人是一个狼心狗肺要颠覆他国的人,我不义。 没错,我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我真怕,就算死也不能见到他和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更恨,恨有恒,恨韩驰。” 芒棘心中一痛,不过这些话她听到一个重点,“你是说,逸王根本没有造反之心?他真的没有和韩相勾结?” 韩皇后静静的抬头,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对。他是个重视亲情的孩子,他也知道我的事,他还对我说会帮我调查孩子的下落。其实我很喜欢这个侄儿,他亲近我,没有任何目的,可我却为了一己私欲……终是罔顾了他的性命。” 芒棘的拳头攥的更紧,脑海中流转过与逸王以‘曲释’的身份和她相识的点点滴滴,这个男子温文尔雅,举止不凡,难道他最后竟会死在这里?不忍的情绪油然而生,“你安排的是什么时候动手?在你生辰的宴席上?” “那是原本的打算。可国君说今日有狩猎时,我的想法就变了。陶姑娘,当我们都在后山之中,有恒国君在,韩相在,所有朝廷重臣都在。而齐盛的军队就从那一头的兰馥园蜂拥压来,你说,有多少人能逃过一劫?” 芒棘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她猛的起身,就要往帐外跑,她要去阻止。 身后的韩皇后淡淡开口,“来不及的。离王作为使臣来到有恒,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我与齐盛帝的多年安排。当他们进入后山,那里就是地狱的入口,没有人能逃脱。而我终会去地狱为那些无辜的人赎罪。” 什么?原来颜晋楚早就知道一切?他今天还笑着喊逸王大哥,那日他从神暝宫离开时还说他相信他的大哥不会有造反之意,原来他根本就是齐盛帝派来有恒的刽子手。 不行,她一定要去,不单单为了温雅如水的‘曲公子’,就连伪装成有恒大臣的闻人逐也一定进了后山,她怎么能看到好三哥出事,她要去亲眼看一眼,颜晋楚是不是真的手持屠刀而来。 芒棘毅然离开,韩皇后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陶姑娘,不要去,我留你在这里,就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芒棘低下头,看着那抓住自己手腕,苍白纤细的手“韩皇后,今日之前我与你仅有一面之缘,我从未想过与你会有什么瓜葛,今天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却毫无保留的对我说出那么多重大的秘密,现在还说希望留得我的性命,我实在不知道我哪里入了皇后的眼让皇后如此看重于我?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兰亭序?” 韩皇后淡淡的笑着,如同高山雪原上的雪莲,苍白圣洁也遥远,“不仅仅是因为兰亭序――陶姑娘带给我一种感觉,一种可以信赖,可以寄托的感觉,我的人生从没有温暖,但是在你的身上洋溢着我不曾有的暖意。” 芒棘试着拨开了韩皇后的手,“那皇后一定不希望这温暖在我身上从此消失吧?也许这暖就是因为我还有心,我还有不忍,我与逸王虽不深交,但我也不希望在我知道的情况下让一个无辜的人死去。” 韩皇后却依旧不依不闹,用力的抓着芒棘的手,可最后还是抵不过芒棘,也在她挣脱开的同时,手腕中的古灵镯显露在韩皇后面前,韩皇后突然一怔,也趁着这个空隙,芒棘快速的跑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门口是婢女侍卫看到芒棘都显示一怔,随后便像没看到她一般,其中一个婢女静静的走进了帐篷。 芒棘向环视四周,发现只有少数婢女下人。 “他们呢――国君,齐盛逸王、离王,他们都去哪了?”芒棘随手抓住一个下人就问。 那下人答道:“国君同他们一起进入后山打猎。” “他们进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多一些。” “该死。”芒棘暗骂一声,随后就徒步向山林里走去。 “……姑娘一人进去实在危险。”下人的忠告飘散在寒冬的冷风之中。 …… 走进营帐的婢女看到韩皇后虚弱的瘫倒在桌边,大惊失色,刚要跑出去叫人,却被韩皇后叫住。 韩皇后脸色比起方才,更苍白了许多,她喘着气低声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着?” 婢女吓得赶紧跪下,“皇后饶命。” 皇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脱衣服。” 婢女不知原由,但也不敢多问,很快的开始脱衣服。随后便看着皇后将她的衣服一一穿起。 “你可以选择光着或穿着本宫的衣服在这里等本宫,本宫会吩咐别人不要进来,而你也决不允许出去。” 婢女抖成一团,“是。” 韩皇后将斗篷的帽子带上,微微低头,她的绝色容颜就隐藏在了厚重的冬衣之内,有点艰难的走出帐篷,对着门口侍卫低声道:“皇后吩咐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打扰。” 门口的侍卫不疑有他,“是。” 韩皇后步伐坚定的向前走去,她正对的方向正是后山。 那只镯子――那只镯子上的图案好像在哪看到过…… 第八十一章 心的选择 兰馥园的后山不但把兰馥园相隔为二,让兰馥园有了前园和后园,真正进入后山才会知道,相隔在兰馥园之中的只是后山的一小部分,它与兰馥园庭院不交界之处的边缘延伸才更为广阔乃至看不到边际。 刚开始的路很好认,狩猎的人群一定是一起出发,原本没有路的山道也被这群人踩出了路,可芒棘越往里面走,明显的道路就越少,她估摸着一定是众人展开着无聊的狩猎大赛,比比谁的猎物多,于是就分开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韩皇后的话若都是真的,也许已经有不少人被早就埋伏在后山的齐盛军队逐个击破。 好吧,首先今天不是愚人节,韩皇后不像那么无聊和她开玩笑的人,其次,就算他们所有人在一起,一群只准备了打猎武器的人怎么和那些一开始就想好来杀人的军队对抗? 芒棘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人,她本就惶惶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不安。 突然面前的一大滩血迹让芒棘惊呆,她穿越而来,原本生活在和平年代,曾看到过最多的血也许就是儿时看人杀鸡那会儿,再多一点也许就是盛京郊外的那次刺杀,可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滩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第一反应和任何普通女子一样都是想惊叫,用尖锐的叫声来减弱自己的恐慌,可是她更早的用理智压住了自己,她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任何动静都可能引起早就埋伏在后山之内那些人的注意,她不能还没见到她想见的人就死掉。 给自己短暂的平静时间,她告诉自己,这滩血有很多可能性――血迹虽面积很大,可四周并没有任何生物的尸体,也没有人的尸体,也许只是狩猎的那些人打下了某个庞大的动物,随后把战利品带走,而血迹自然留在这里…… 好像这个说法很合理,芒棘刚想随便笑一下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僵硬的实在无法笑出来。 这说法根本说不过去,就算自己是穿越来了古代,又不是穿越到侏罗纪时期,除了大型恐龙,什么猎物能留下这样庞大血量的血迹? 若硬说是野兔这类的,总不见得野兔全家老小上百只野兔正好一起出来跑这里被射了? 现在可是冬季,狩猎本就是有恒国君要逗皇后一乐出来寻乐子的,万物都在冬眠之中,哪来那么多活生生的动物让他们狩猎。 不可能,都不可能。 以前看古装片,总能看到某些大侠捕快看到一滩类似血迹的东西,随手一沾再用两根指头碾一碾就可以肯定的说是人血什么的,可她没这技能,她也不敢用自己的手去触碰这滩血。 芒棘深呼吸,闻到的是回荡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她转过身,不再看那滩血迹。 往前走,无论前面是什么。当她走进后山,当她被带到兰馥园,当她决定去传州,当她被迫来到这个世界,这一切就注定她只能向前走。 就在她继续前进的时候,突然听到挺远的一处树丛有些异样的响声,在万物沉睡的冬季,突然的响声格外刺耳。 “那边好像有人。” “射箭――” 不是吧,芒棘暗暗叫苦,对方连她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放箭了?不过出于本能,在听到隐约的对话后就迅速的往地上一趴,就在她趴下的一瞬间后两支羽箭从她身上嗖嗖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树杆之上。 那些人与她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近,按说她这样突然性的卧倒,对方根本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因为中箭而倒下的,她暗暗祈祷那些人别再补两箭,前面可以猛然趴下,再来两箭她就没本事一下子遁到地底去。 “再射。” 说话声又隐隐传来,传到芒棘的耳里更像是死神的召唤,从刚才那两箭来看,对方射箭极准,要不是她趴的快,怕是那树杆上的两箭此刻就该刺在她的身上。 “绷绷”两声声,芒棘清楚的听见箭从弦上被射出的声音,她想闭上眼睛迎接在这个世界的死亡,又不甘心这样死,更或是想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会怎样死去,她努力克服着恐惧,睁开眼睛…… “哼哼。”不知哪传来一声冷笑,芒棘只看到一个白影一闪而过,自己似乎也被白影捞了起来。 “人跑了,追。”那些隐隐的人声又再次说话。 而此刻的芒棘正在感受好久不坐的过山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快速如飞。 自己应该得救了吧? 她都没有机会看一看此刻捞着自己的到底是谁,刺骨的冷风迎面阵阵而来,刺得她都无法睁开眼。 终于停下了,如同和以前坐了过山车一样,芒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依旧闭着眼睛,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脚下并不是平地,而是依旧漂浮在空中。 “你可以睁开眼了。”耳边的声音有那么点熟悉。 芒棘睁开眼,下意识的先往自己脚下看,想确定自己的确站在地面上,可不看还好,一看发现自己竟站在一颗高大树木的树枝之上,她脚一软差点掉下去,又被边上的人一把拉住。 “谢……”芒棘躲过箭矢,又避免了摔死的命运,她十分感激身边这个人,可当她回头看清此人的脸时却一怔,第二‘谢’字差一点被吞下去,憋了许久才说了出来,“……谢。” “为什么是你。”谢玩之后,她看着身边的颜晋楚,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进入后山,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 两月不见,眼前的男子依旧眉目如画面若霜,只是脸色真‘霜’得挺厉害,如雪般苍白。“你希望是谁?我大哥逸王?” 他这样说着,突然像身子一软用力的靠在了树杆之上,整棵树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摇晃起来。 芒棘好不容易在摇晃中站稳,皱眉看着颜晋楚,“你怎么了?” “我没事。”颜晋楚笑了笑,侧过头看向芒棘,他的脸色比起方才又苍白了几分,“没想到你我分别两月未到,再见你,你竟然成了逸王妃,我的大嫂。” “这个……”芒棘无所适从的将目光游离在四周,本来她很容易就能解释,可现在她不想解释,身边这个人也许骗了她,他是齐盛帝的屠刀,纵使他无奈但他也是来杀兄的。 芒棘冷了脸色,垂下眼眸,“还记得神暝宫的那晚,你说你去传州也希望逸王根本没有谋反之意,可结果是什么?结果你是来杀他的,纯粹的杀。” 颜晋楚目光一凝,“你都知道了什么?” 他这样问是承认了吗?芒棘冷笑道:“逸王的身份在你我之间都不再是秘密。可他真的没有谋反之心,他从未想过去强求齐盛的皇位,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可笑我――当时知道了逸王的身世,还担心你的安危从神暝宫跑出来,千里迢迢去到传州结果还被带到这兰馥园。结果……结果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真是自作多情。” 颜晋楚苍白的脸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神采,他有些不置信的问道:“你是为了我才去传州的?也是为了我被带到这里?可是真的?” 芒棘一愣,一阵风冷吹来,她无意识的哆嗦了下,心中更鄙夷颜晋楚这人什么时候学会避重就轻,她刚说的那段话里这是重点吗?“对,我是为了你去传州,为了你被带到兰馥园。可却不再是为了你进这兰馥园的后山,我是为了逸王,他是好人,他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不希望他死。” “呵呵,逸王是好人――我大哥他是好人?他没想过要去伤害任何人?”颜晋楚的反应十分反常。 芒棘冷笑着回头看向颜晋楚却发现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心脏偏上方的位置,芒棘心一沉,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从树枝上掉下去,用手掀开他紫棠色的披风,才发现披风之下的月白色锦袍早就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这这这……怎么回事。”芒棘一下子慌了神,她记得自己的左臂被贯穿的时候都没流那么多血,究竟怎么回事? 颜晋楚不是带着大批齐盛的军队来杀有恒国君他们的,怎么他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 此刻芒棘才猛然想到,刚才颜晋楚突然出现救了他,可是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的护卫们呢?那个如影随形的易昭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鲜血还在外涌,芒棘想用手去抵,却发现那样反而使血流得更厉害,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颜晋楚你告诉我怎么了。” 颜晋楚苍白如霜的脸上挂起一抹自嘲的笑,“你该去问问你心目中的好人,那个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的人。” “是逸王?不,不可能――”芒棘拼命摇着头,“我不信,就算他有伤你之心,也不可能真的伤到你,你会没有防备?你带了那么多人,对,你还带着齐盛的军队隐藏在这后山之中。” “军队是父王的,军中有三哥的人,他想通过这次的事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所有皇子通向皇位公认的障碍。若不是逸王先对我出手,那些人也没机会伤我。” 受了重伤还去救了芒棘,还因为带着芒棘跑了一大段路,他的伤口一直在被撕扯,现在流血过多的他终于开始支持不住,他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树枝,芒棘没有多想伸手就去拉,结果两人就一起掉下树,在落地的前一刻,颜晋楚还是把芒棘托在了自己身上。 落地之后,芒棘压在颜晋楚的身上,两人的动作格外煽情,两人却都没空旖旎,而颜晋楚因为落地的冲击以及芒棘的重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真的是因为逸王他才受了伤?怎么可能?韩皇后说过逸王根本没有谋反之心,怎么会去伤颜晋楚?难道发生了什么连韩皇后都不知道的事,或者韩皇后根本就是骗她的,凭什么相信一个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对你说实话? 人心冷暖,隔在皮囊之内,外人又怎能看得清楚。 芒棘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颜晋楚,“你死得了不?” “我有太多事没做,怎么会轻易的死在这里?”颜晋楚苍白的笑意印刻在芒棘的瞳孔之中,“就算要死,在我身边的也该是我的离王妃,而不是别人的逸王妃。” 芒棘叹了口气,“我真服了你,说不定我们会一命呜呼在这里,你还耿耿于怀这个。” 颜晋楚继续淡淡笑着,“那样也好,至少我们死在了一起。” 自己是调整好了心态,可没想到受了重伤的颜晋楚还能笑得那么欢快,芒棘顿时很不满,她没好气的道:“离王殿下,梦该醒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们的目标都是你的命,我实在无辜的很,你要知道我会这么倒霉,都是被你连累的。” 颜晋楚提醒道:“闻人芒棘,你也太会忘恩,方才若不是我救了你,你已经死在箭下。” 芒棘瞟了颜晋楚一眼,不客气的回答:“那么殿下也别忘了,若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此刻的我应该在神暝宫中开开心心当着宫主,哪会需要在深冬跑到这深山来。” 听了这话,颜晋楚竟不再反驳,笑意却比方才更浓,“好,本王就承认宫主是被本王连累的,那么宫主是不是要丢下本王自身自灭了?” “算了,看你可怜。而且你好歹会点功夫,关键时候带我爬爬树之类的也方便。”芒棘指了指颜晋楚的胸口,“你那伤到底怎么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待太久比较好。” 颜晋楚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保持坐在地上调息的样子,还用身上掏出什么药丸就往嘴里塞了。“再稍坐片刻。” 芒棘蹲下身子,凑在颜晋楚身边开始比划,“那么我来说说我已知我们的现状――我们两个落单在了这硕大的后山之中……” “没错,就我们两人,孤男寡女……”颜晋楚突然笑盈盈的,语气十分暧昧的插了一句。 “别插嘴,好好疗你的伤。”芒棘斜睨了颜晋楚一眼,对这个在非常时期还心猿意马的人表示十分鄙视。 “我们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四面楚歌。”也不知道这种有典故的成语颜晋楚能不能懂,芒棘也管不着了,叹了口气,幽幽道:“逸王要伤你,我们看到逸王极其相关人物我们得躲开。齐盛带来的军队里混着觞王的人,就算我们遇到因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所以也得躲开。总结一下,我们的情况就是见着谁都得跑。” 颜晋楚保持着绝艳笑容,语气诚恳眼神中却没多少诚意,“宫主真是聪慧,分析得很正确。所以我们该如何呢?” “殿下,你是在嘲讽我吗?”芒棘微微一笑,“殿下向来狡猾如狐,就算偶尔吃了一点点小亏,也一定早就想好万全之策。接下来该如何还用得着说?当然是避开所有人,越过这山。既然兰馥园原来是清陀县,我们越过这山自然就到了清陀县相邻的县城,相信那里一定有殿下的人。而这山上的人,自然都有自己的使命,齐盛军中要除掉殿下也只是顺便之举,也不会为了殿下追出山外。他们的主要目的到底是有恒国君和逸王,既然逸王也有准备,就让他们在山上互咬一会儿吧。” 颜晋楚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站起身,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伤口也不再流血。 他招呼也不打,起身就径直走开,芒棘一愣,才急匆匆的站起跟上。 忽然颜晋楚猛的回头,芒棘差一点撞到他的身上,还好她反应迅速,“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颜晋楚细细的打量芒棘,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你不是说你进这后山,是为了逸王。现在你不担心他了?” 芒棘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用箭射我的人根本不管我是谁什么身份就要我的命,此刻我说我要在这偌大的后山找什么人完全是无稽之谈,不如先出去再说。” 看起来正义凛然的芒棘一推颜晋楚,“快走啦,难道你想等到有人追来再开始一场有趣的追逐赛?” 都说心虚的人会不断说话来让别人觉得她不心虚。表面上芒棘脸不红实际上她的心很跳,她不顾危险,毅然决然的走进后山,的确是不想看到逸王无辜惨死,的确是担心混在有恒大臣中的闻人逐,但是更是为了想确定颜晋楚并不是一个杀伐无情的人。 现在看到受伤的他,她担心、心痛却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在人人争权的乱世之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她都懂都能理解。若齐盛这次的动作真的是因为韩皇后勾结齐盛帝所谓,颜晋楚来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其实芒棘能够理解,只是她不愿意看到无辜的逸王死在颜晋楚的手中。 如果逸王的风度儒雅只是最表面的伪装,芒棘的心会更好受一点。此刻她愿意和颜晋楚一起翻越后山,是因为她的心已经选择相信颜晋楚。 第八十二章 南柯一梦 两人沉默的走在树丛之间,今天的安排本是狩猎,逸王为芒棘准备的衣服很是厚实,可走在深冬的树林里还是能感觉到冷风四处游窜,芒棘把斗篷拉了又拉,还是能感觉冷风跐溜跐溜的就钻了进来。 这冬天有必要那么冷吗?我要暖宝宝……不但要暖宝宝,还要在家里开着空调地暖才最舒服。 正在扯自己斗篷的芒棘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重,随后她便看到自己嫣红色锦缎的斗篷外罩上了一层紫棠色,那是颜晋楚的大氅。 芒棘猛然抬起头,双眼正对上回头给她披披风的颜晋楚,她心一慌又低下头,视线却正好落在颜晋楚从胸口,月白色的锦袍早被鲜血染了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血迹已经渐渐由鲜红变成黯淡的褐色。 你不能冷吗?芒棘想问,却发现喉咙间像是堵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 穿越至今都以乐观心态相对的芒棘突然觉得心酸,她努力的克制自己,好像一放松那些不知忍耐多久的眼泪就会掉下来,她用力的低着头,不想让颜晋楚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在这样的冬季,呼吸格外湿暖,芒棘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就是颜晋楚的呼吸。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片刻颜晋楚回过身去,却一手拉住了芒棘的手,芒棘一惊手在不自主之间微颤了一下,颜晋楚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走的真慢,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受重伤的人来背你?” 前进的步伐再次迈开,颜晋楚拉着芒棘的手走在芒棘的侧前方。芒棘看着颜晋楚牵着她的手,良久……良久……她抬起头嫣然一笑,“得了吧。万一你伤口又裂了,多麻烦。” 这样的动作好熟悉,芒棘记得自己小时候出门总是默默的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只有在人流湍急或过马路的时候,她会去拉着爸爸妈妈的衣角,这样的动作不知何时成了习惯,就算后来长大,没到觉得危险或过马路的时候,她总习惯去拉身边人的衣角。 认识林峰之后,还记得两人还没有开始恋爱时一起出去游玩,在过马路的时候芒棘出于习惯的伸出手要去拉林峰的衣角,不过在伸手的瞬间她就想起自己身边的是认识了不久的林峰,两人并不算很熟悉,她的手僵在还没有触摸到林峰衣角的位置,却突然,林峰伸出的手一下子握住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林峰握着她手的温度,永远忘不了林峰回首给她那一抹温暖的微笑。 她从小习惯在没有安全感时去抓人衣角,她一次次笑着跟别人解释这是自己从小养成的习惯,朋友们都知道她这样的习惯,却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回应,只是习惯于她的抓衣角。 林峰是第一个给她回应的人,那一日,她才知道原来被人温暖的握在手心比抓衣角,安心得多。 也许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被林峰打动,两人最后会在一起似乎也是顺从其美理所当然。可是却不知又从何时开始,当她再次习惯的伸出手去,林峰再也没有最初的回应,而是笑着说:“笨蛋,什么怪习惯啦,这么大人了还喜欢抓人衣角,跟个孩子似的。” 她只是笑笑,她想林峰只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从小的习惯,林峰只是想遵从她的习惯。 但其实,原来习惯早就被另一份期待取代,原来最初的习惯也会带来落寞,原来比起衣角她还是更愿意习惯有人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而现在,颜晋楚握着她的手。 原来,除了林峰,颜晋楚的手心也是暖的。 颜晋楚不知道芒棘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他只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中女子柔荑在不住的微微颤抖,一个盘旋在心中依旧的问题就这样犹豫的脱口而出,“两月不见,你今日的打扮,我都惊艳得认不得了,为何会这样?” 芒棘低着头,避重就轻,“今早被几个婢女一折腾,于是就……” 颜晋楚打断了她,“芒棘,你知道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芒棘头低的更低敷衍道:“说起来有点复杂,要不等我们离开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寻个茶楼,烘着暖暖的暖炉,泡一壶好茶,我把具体的过程都一一详述,可好?” 颜晋楚微微一笑,“好。” 这一瞬间,芒棘没有抬头,却能感觉有一阵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颜晋楚肯定听出来她是在敷衍还答应的那么开心,为什么他害能笑着说好。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突然颜晋楚道:“我一接到父王要我来有恒的旨意,曾想过要给你书信一封,可因种种原因那封信却没有派人送出……” 他是在解释?芒棘淡淡的“嗯”了一声,“如果……逸王与有恒韩相的确是旧识,但他也真的从未有过逆反之心,你还会杀他吗?” “要他命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们的父王。”颜晋楚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芒棘你觉得齐盛帝能容忍一个而这样儿子存在吗?在他心中,从没想过要给哪个儿子予以重任,他所念所想就是怎样让他自己在那个位置上长长久久。就算逸王活着,他以后将面对怎样的生活?” 芒棘继续低着头,“好死不如赖活着。” “芒棘你错了。既然我们出生就是高人一等的皇子,在我们心中就没有赖活着的概念。若要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的好。” “是吗?”芒棘无缘由的一笑,也许这不是所有皇子的想法,只是颜晋楚的想法,而已吧。 “小心。”突然颜晋楚拉着芒棘往他们正在前行的右边一闪,两支箭矢与他们擦肩而过。 芒棘心想刚才自己才默默的想他俩这是在逃命呢,还是在逛街呢?如果是逃命,两人的节奏是不是过分的悠闲了一点。果然现在追兵都赶上来了。 一个包围圈迅速将芒棘和颜晋楚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昂首挺胸,眼中闪灼着得意的光芒,“没想到离王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依旧身姿灵巧,只是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 颜晋楚动作轻巧的把芒棘挡在身后,淡淡一笑,“刘将军——是你。” 颜晋楚的口气很奇异,既让人觉得发生这样的事出现这样的人,让他措不及防,但芒棘觉得又更像是在他意料之中。 刘将军——刘烨清是此次来有恒行事的副将,他在齐盛军功赫赫,且齐盛帝包括所有人都一直觉得刘烨清为人正直,没有加入任何皇子的党派之争,所以这次势在必得的行动才会派他来协助离王,也是给他再立大功的机会。 刘烨清也笑了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狂妄,“离王殿下再怎么惊才绝绝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您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只是您也不需要再知道,因为死人是解不开任何疑团的。” 颜晋楚道:“本王实在不明白,刘将军为了什么?三哥给了刘将军什么好处,要知道行刺本王并不是一件小事,若本王死在有恒,作为此次行动的副将——刘将军也摆脱不了干系。” “离王殿下,属下从来就是觞王的人,只是没人知道而已。”刘烨清笑得更加狂妄,一边已经下令身边的其他人向颜晋楚逼近,“我之前已经说过,死人是不用解开任何疑团的。殿下您就不用再反抗了,我们已经跟着你很长一段路了,你和你的侍卫早已走散,而你的身边只有这个弱女子。” 刘烨清的目光朝芒棘撇了撇,离王把她护在身后,他一直没有看清芒棘的长相,他不屑的笑了笑,“离王殿下真是不负风流之名,任何情况下都要带着一个女子,属下愿意再最后的时刻成全殿下,让这女子陪您一起走那黄泉路。” 包围住芒棘和颜晋楚的众人都拔出武器,慢慢向他们逼近。 芒棘看着四周逼近的人,心中冒出一丝绝望,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颜晋楚身上被染红的月白锦袍之上…… 这个时刻肯定不适合强硬突然,只好动一动脑子。 “刘将军是吧。”芒棘越过护着她的颜晋楚,表情平静,神情漠然,“刚听你说,离王身边只有一个弱女子?”芒棘随后一缕头发,森然的目光扫向刘烨清,“我没听错吧?” 刘烨清本已转开了目光,这下倒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向芒棘,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芒棘的脸,猛然觉得这女子的面容好像有点熟悉。 “刘将军,我想我们在盛京应该见过。”芒棘抬起头,傲然的看着刘烨清。 刘烨清细细的看着芒棘,其他人也因为这突然的情况而愣在当场,忘了原本打算一拥而上取两人性命。 “你是……”刘烨清只觉得芒棘的确面善,可一时实在想不起芒棘到底是是,当初在盛京的洗尘宴上他虽然见过芒棘,但他虽功勋无数在那里的宴席之上离芒棘的上座还是很远,况且芒棘今日的打扮和那日明显不同。 刘烨清细细想着,能在死亡面前面不改色,甚至如此漠然,如此气度的小女子到底是什么角色?确实也没听说有女子进入后山,这女子是突然冒出来的。 芒棘心跳快的像要跳出来了一样,面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看来刘将军记性不好。我可以提醒刘将军,我的名字是——闻人芒棘。” 刘烨清脸色一变,“神暝宫主!” 不止刘烨清,就连其他人都是一怔,随后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虽都是朝廷中人,但是连齐盛帝都想拉拢的武林至尊神暝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看来小女子的名字也还算有点名气。”芒棘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显得更加桀骜,在向前走的时候,颜晋楚眉头一皱,像拉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就算她色厉内荏也绝不能让人看出。 颜晋楚重伤,她又手无缚鸡之力,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看的就是这场心理战能不能赢。 “刘将军一定知道陛下对神暝宫也有招揽之心,说句狂妄之语,就算你主子觞王来到这里,也不一定敢得罪我。更何况,你觉得作为神暝宫的宫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着,芒棘还眼神飘忽的向四周望了一圈。 这样的眼神在别人看来,就好像是一种暗示,暗示那些影藏在暗处的人先稍安勿躁。 刘烨清和他的手下们纷纷紧张起来,神暝宫中高手如云,现在神暝宫主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兰馥园,她到底带了多少人,有多少暗卫影卫跟在身边都是不确定因素,原本志在必得的事情,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神暝宫此次潜入有恒,自有神暝宫的大事要办,本宫主非不得已不想与齐盛人结下梁子,而离王与本宫主交情向来匪浅,本宫主也不会让他在本宫主身边出事。”她与离王的绯闻早就是整个齐盛都知道的秘密,现在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更让旁人确信。 刘烨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暝宫主与离王有私情众人皆知。他警惕的看向四周,他确信周围的确有不少神暝宫的暗卫,毕竟神暝宫主出现在这里就实在不寻常,他带的人手对付一个受重伤的离王不在话下,可若四周真有不少神暝宫高手的话…… 据说神暝宫中的高手可一人独挑一个军队,现在他冒然出手很可能非但杀不了离王,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此次暗杀离王的行动,他先前也担心过只要离王出事,作为副将的自己会承担罪责。 觞王威逼利诱,保证他不会出事,还许下让他晋升盛京步军统领,从此掌管盛京兵权。这对他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也许官位没得到多大提升,可从此再也不用在外厮杀,且觞王这一举在他行事之时,自己掌管盛京兵权就是他大的功臣,若觞王登上帝位,自己那‘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志在必得。 未来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如今神暝宫主的出现实在意料之外,如果自己命丧有恒,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白搭。但自己的目的早已暴露,若放走了离王,自己也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现在真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突然,刘烨清灵光一闪,想到当时自己的人能打散离王属下还重伤到离王,是因为逸王突然对离王出手,也就是说,现在的后山之中,要离王性命的不仅仅只有他,还有逸王。 他为何不能借刀杀人?他只要掌握逸王一行人的动向,把逸王的人引到离王身边,帮忙解决神暝宫的人,到时候自己完全可以坐享渔翁之利,完全不用在现在这个时刻冒生命危险。 刘烨清狡诈的笑着,对芒棘抱拳行了江湖之礼,“此次本将受陛下之命,最主要的任务是取了有恒国君及大臣们的头颅,本将自然能分清主次,也不会阻拦神暝宫办事,宫主请。” “识时务者为俊杰。”芒棘一甩衣袖,她嫣红色的斗篷和颜晋楚紫棠色的大氅在她的甩动下在寒风中决然一荡。 他们的身后,原本包围着的人们早已让开了一条大道。 芒棘微微一笑,挽着颜晋楚,“走。” 背过身去,两人的步伐平静而缓慢头也不回,现在是心理战的最后时刻,他们越是平静,走得越是缓慢,刘烨清就更觉得他们的周围的确有不少神暝宫暗卫。 一看刘烨清就是个怕死的二货,他绝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杀离王的机会。 颜晋楚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他玉白的手却在走路间露出衣袖,似乎做了个什么手势,又似乎只是随便抚了抚衣袍…… 刘烨清看着两人慢慢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欣慰,又有大事未成的懊恼,他对身边人轻声道:“派人把逸王的人引到离王那边去……” 他话还未说完,却不知从何处跑出一群人,不由分说,手起刀落,刘烨清身边的人就死了大半。 刘烨清看着不一会儿就死了一地的人,这样突来的变故把他吓得不轻。“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沉寂又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刘烨清的声音中满是恐惧,“易,易,易昭……你,你不是……” 他想说离王和他的侍卫不是早就在逸王和他的突然袭击下被打散,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刘将军,离王殿下说,请你一路走好,你的妻妾你的老小都会去陪伴你,你不会寂寞。”易昭阴沉的笑了笑,“而你的高官厚禄你也可以放心,在不久的将来,你的主子也会去下面找你。” “你们……” 易昭一剑让刘烨清没说完的话也永远说不出口。 离王受重伤是真,那样的重伤还要在独自行动为的就是引出刘烨清这条大鱼,若不是刘烨清要对离王出手带着所有亲信,要除掉这群人还真是少了最正当的理由。 易昭的剑式很快,刘烨清倒下的时候并没有死亡,他逐渐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的是易昭手中滴血的剑,那鲜红的血是他的,这剑断送了他的性命,断送了他的美梦。 自己怎么忘了,离王杀伐果决,运筹帷幄,多少人折在离王之手。为什么会以为自己能是轻易终结离王的那个人? 高官厚禄,权侵朝野,无尽财富,美妻爱妾……终只是黄粱一梦。 第八十三章 天定的对峙 芒棘挽着颜晋楚走了一段路,确定刘烨清并没有尾随而来,她松开了手,也深深舒了一口气。 颜晋楚却很快的再次把芒棘的手握在掌中,感觉到女子的手早已因为心惊而变得冰凉,他淡然一笑,“宫主真是有胆有谋,竟然就用几句话让我们躲过了必死的僵局。” 芒棘低头看着包裹自己手的颜晋楚的手,这壳子是闻人芒棘的,不是她的,这样的触感却还是那样真实,她嫣然一笑,“我那是怕死的垂死挣扎,哪像你。离王殿下就算面对死亡一样风姿翩翩坦然如昔。刚才我看你眼都不带多眨一下,真好奇,你本打算如何脱身?” “那么突然的围攻,哪会有什么打算。”颜晋楚淡淡的笑着,内心却如同波涛汹涌。 就算今天的他早已对许多世事冷漠无情,可他年幼之时也有过天真无邪,宫中人多事杂,他时不时会躲在母妃的身后,结果每一次得到的,都只是母妃无情的训斥――生在帝王之家,身为皇子是永远不该躲在他人身后,不要妄想有任何人会给予你庇护,也没有任何人能给得了你庇护,无论发生什么,只有你能救得了自己,而别人,都该求于你的庇护。 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不妄想有任何人能挡在自己身前,从来就该是这样。 可是今天,身边这个不会任何武功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就这样毅然的站到了他的身前。 他并没有因为被一个女子保护感觉到丢脸,而这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他知道了原来被保护是这样的感觉――春风沐心。 他并不需要芒棘的庇护,他狼狈的孤身上路只是一个饵而已,就像曾经有过的千千万万次一样,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却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过早的动手,芒棘就像寒冬里一缕不期而遇的阳光,照耀他,让他早就被人生寒冬冻得冰凉彻骨的心感到一抹暖意。 这个愿意在危急关头站在他身前的女子,也只有这个在危险时愿意站在他身前的女子,才是他君临天下之时唯一愿意真心庇护相待之人。 芒棘觉得颜晋楚此时的笑容和往日看似无二,但还是很不同,这笑容让她心中发毛。“为什么我觉得你从刚才开始就笑得很像一只狐狸?” “哦?”颜晋楚一怔,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难道在芒棘面前都真情流露一点点歪脑经都显露在了脸上?“有吗?没有啊。” 芒棘断定颜晋楚一定在打着什么歪主意,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静静的走着,他们到底还是在逃命,不是在踩马路。 殊不知,他们的行踪此刻还在另外几拨人的目光之下。 “释儿,离王此刻落单,那么好的机会不是时时能有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声音来自有恒的韩驰韩丞相。 之前他成功的利用芒棘的安危让一直无意造反的逸王同意在狩猎之日取离王性命,可没想到,离王在兰馥园的另一头竟带着齐声军队。 他百思不得其解,兰馥园是他的地方,就算离王被安排在另一边,那里也有全是自己的人,为什么自己竟全然不知? 好在,齐盛也是一锅乱粥,正闹着内讧。他一边命令人去调兵前来,一边留在后山之中与齐盛人马斗智斗勇。 逸王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颜晋楚和芒棘的方向,他与他们距离遥远,在他的眼中并看不到颜晋楚牵着芒棘的手而更像是离王‘挟持’着陶姑娘。“韩相,请你看清楚,离王的身边正是我的逸王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韩驰一怔,方才的他全部注意力都给了离王,哪注意离王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此刻他再回头一看,脸色也立刻变了。这女子应该被月兰留在了后山之外,怎么会如今后山?又怎么会出现在离王的身边? “韩相,本王对齐盛并没有反叛之意,也从未想过想伤害本王的兄弟,你是拿陶姑娘的安危威胁于我,可现在……韩相出尔反尔。” 逸王本以为只要把芒棘留在身边就能护得她的周全,没想到今日韩皇后一到就把芒棘带离,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无奈只能听从韩驰的提议在后山对离王不利,他心中所想只要芒棘安全,没想到,芒棘最后还是被搅进来了。 韩驰万万没想到,成也芒棘败也芒棘,现在芒棘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说都说不清,月兰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是答应自己愿意留住陶姑娘,怎么又把陶姑娘放出来了,还让陶姑娘落进了离王手里。 今天的意料之外,实在太多了一点。 “本王意欲伤害自己的兄弟已铸成大错,不能一错再错,恕本王无法再与韩相狼狈为奸。” 逸王拂袖而去,韩驰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周围逸王的人居多,他身边只有几个护卫,心腹更被派去调兵,本来他手中有芒棘这张王牌,如今这张王牌跑到齐盛离王手中去了。 看着逸王等人决然离去,韩相皱起眉头,多年经营,设计安排怎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身边的侍卫问道:“丞相,现在我们当如何?” “等。”韩相闭起眼睛,语气波澜不惊,什么大风大浪他都见过,若要拿下齐盛,他一个有恒的丞相是绝不可能的,只有齐盛大皇子逸王,他手中有兵他出师有名。 今日虽颇多变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位陶姑娘是可以用来左右逸王的砝码,只要他派去调兵的人一回来,重新把陶姑娘掌握在手中,逸王就会乖乖听命于他。 而现在,他还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山安安妥妥的保全自己,才是明智之举。 至于有恒国君及其他大臣的安危?可笑,国君出事才好,自己权侵朝野,女儿又是皇后,到时把国君出事推给齐盛,待自己把齐盛也掌握在手中的时候,有恒仅剩的几个酸孺还能有什么作为。 …… “王爷要小心,离王看似独自一人带着陶姑娘,但属下能感觉到暗处不知藏了多少人。” 逸王以十万火急之势往芒棘和颜晋楚的方向逼近,司元在一边小心提醒。 逸王蹙着的眉却舒展开来,笑得戏谑,“本王知道,我这六弟持刀而来,意在本王的性命,怎会真的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山野。” 芒棘正被颜晋楚牵着机械的往前走着,突然颜晋楚停止前进,芒棘没思想准备,差一点就撞在颜晋楚身上,“又怎么了?” 埋怨刚说出口,便看到他们身前出现两个人,逸王颜释曲和他的贴身侍卫司元,芒棘瞬间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后山之中以这样的方式和逸王见面。 这下要完蛋了吗?对付之前男人,自己还可以和他打打心理战,这一次她该如何? 颜晋楚握着芒棘的手更紧了一下,面上却露出一抹妖冶的笑容,“大哥。” 逸王没有看颜晋楚,而是看着芒棘,今日芒棘的衣袍都是由他亲自打点,此刻芒棘身上披着的紫棠色大氅在他看来格外刺眼,不过也正是这件大氅说明离王并没有为难陶姑娘。 相对离王妖冶的笑,逸王的笑清新淡雅,“不知六弟要带着我的王妃去哪里。” 芒棘一哆嗦,觉得就像有一道闪电,雷得她外焦里也焦。 颜晋楚挑了挑眉,笑道:“哦?大哥的王妃在这里吗?” 逸王也耐不得跟颜晋楚慢慢绕,直截了当的道:“六弟,先前会对你出手,只是因为王妃安危掌握在他人之手,我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你是奉了父王之命来取我性命。既如此,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芒棘听了逸王的话,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逸王,她没想到原来逸王会对颜晋楚动手,原来是因为她。 “殿下――”逸王身边的司元失声叫道,同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不可以。” 逸王不看司元,只是淡淡一笑,又道:“在我幼时,母妃曾向我提起过她只是家族的养女,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见到自己真正的亲人。所以韩丞相找到我,拿出种种证据证明我娘的确是他的女儿后,我认下这些亲人几乎没有犹豫,为的是一偿母妃的夙愿。而在那之后,我就知道这段关系一旦暴露人前,父王绝不能容忍。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很久。而我,数十年守在传州,我没有对不起父王,没有对不起齐盛。我做了这些无怨无悔,她与这些都无关,甚至她还不是我的王妃,放了她。” 芒棘的手开始无意识的颤抖,原本以为逸王的出现是来取颜晋楚的性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完全是两般模样。 他是伤了颜晋楚,却是因为她。他自知落入离王之手就是一个死字,可他却以为颜晋楚挟持了她而再次站了出来。 芒棘忍不住冲逸王大喊道:“喂,你是傻还是蠢呐?你活腻味了?哪有你这么出来送死的?” 逸王看着儒雅的笑了笑,垂下眼眸,“怎么可能活够了……也许曾经生命于我而言早没有意义,可遇到你之后,我却渴望自己能活下去。陶姑娘,我是真想让你当我的王妃,所以更不因为我让你受到牵连。” 芒棘的心本是一汪偶有波澜的小湖泊,逸王的这句话却像天外飞石一般砸入了那湖泊,涟漪不断,波动不止。 她曾想过,若逸王的确对离王动手,那么逸王的任何结果都会是咎由自取。大家都生活在这争权夺利的乱世之中,若为了权势走去那一步,所面对的结果就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 可逸王为的不是权势,为的――是她。 事到如今,自己还能偏帮颜晋楚吗?好讽刺…… 芒棘笑了笑,“逸王殿下,多谢厚爱。记得逸王当时告诉我,我们初识时所告诉我的名讳乃是化名,现在我也可以告诉殿下,我也欺瞒了殿下。我并不姓陶。” 颜晋楚在芒棘身边,蹙眉看她,像是有话要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和逸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无从所知,只能看着她自己去处理。 只要她……只要她不会离开他的身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当作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芒棘深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逸王殿下,其实我真正的名字说出来陛下也许也认识,前不久我在盛京时还曾收到过殿下给我的礼物……” 逸王的脸色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而他身边的司元却已经脸色苍白。逸王很少回盛京,需要准备礼物的无非是齐盛帝生辰,某某大臣立功,某某将军凯旋,而这些东西逸王从来不会亲自准备,一向都由他代劳。 齐盛帝的生辰还未到,而近两年也没遇到任何需要逸王送礼的大臣将军。而说到前不久,听说齐盛帝要拉拢武林,所以武林至尊神暝宫新任宫主入了齐盛帝的眼,所有的皇子都为信任的神暝宫主准备了礼物,自己也向逸王请示过,逸王漫不经心的表示和往日一样,由司元选个东西送去。 陶姑娘竟然是神暝宫主?那个与冰荒世子有婚约,还和离王眉来眼去的神暝宫主?这怎么可能? 司元是个直性子,不可思议的表情全写在了脸上,芒棘对着那表情耸了耸肩,“我是――闻人芒棘。逸王,当初对你说的那些我仰慕你的话都是假的,所以你不必为了我来送死。你走吧!” 司元沉声对逸王道:“殿下,我们走。她既然是神暝宫主,也许当初接近你也另有目的。” 逸王此刻的神情已由开始的震惊变为平淡,甚至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他看了司元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芒棘身上,“司元,若她接近我是为了帮离王,如今我愿为她纳降,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她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告诉我真相,给我逃走的机会?” 司元茫然,“为何?” 还需要问吗?逸王微微一笑,他知道他也相信,他与她的相遇相识就是天定的缘,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是他们的身份让他们有了今天的对立而站,这亦是天定。 真的要走吗?今日转身离开,他便是齐盛的叛国皇子。可今日若不走,他的一生就将结束在这里。 芒棘看向颜晋楚,眉目深沉伤痛,“颜晋楚,就这一次,让他走吧。”她不想逸王死,她了解为什么逸王没有造反之心齐盛帝也一定要杀他,逸王现在的身份是任何帝王都无法容忍的,所以她只求颜晋楚这一次放过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的命运。 “他不能走。” 颜晋楚还没有表态,一个清冷的女声突兀的出现在后山这片空旷的山路中。 几人的视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缓缓而来,动作清雅,姿态婀娜。 芒棘看到女子苍白的面容后,一愣,“韩皇后?” 韩皇后的突然到来让颜晋楚和逸王都眼神复杂,因为对他们来说,此刻都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敌是友。 韩皇后看着逸王,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告诉我,韩驰在哪里?” 逸王打量了韩皇后许久,还是温和的回答了她,“我与韩相早已分道扬镳,此刻他在何处,我的确不知。” 得到这样的回答韩皇后冷笑一声,又回过头来看向颜晋楚,冷笑依旧在她的脸上,口气中带着戏谑,“齐盛离王?你的名声我早已听过,可今日一见却认为那些传闻言过其实。有我相助,你竟然……”她的手指向一边的逸王,“杀不了他。也杀不掉韩驰。” 她又笑了笑,妖娆妩媚的脸庞显出了几分不属于她的狰狞,一直温婉如水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大声。“韩驰,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看着,你怎么会不好好看着他?若没有他,你的手永远伸不到齐盛去,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你的好外孙今日必死无疑。” 面对她的歇斯底里,芒棘、颜晋楚还有逸王都只是冷眼旁观。此刻也只有芒棘一人不知,她以为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事实上,不远处,颜晋楚的人,逸王的人,还有……等等这些早就把这块看似并不算大地方的占满,等候着自己主子虽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发起战争的号角。 “韩驰――”良久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韩皇后又道:“你以为我在说大话吗?你是不是以为你派去调兵的人只要调来军队,你就会成为今日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你想得太美,调兵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你也永远调不来军队。因为你以为你韩相权侵朝野,其实你根本比不过我这个皇后。韩驰,你的春秋大梦,今日可以彻底醒一醒了。” 又是良久,依旧一片寂静。 “好,你不出来,我就先断了你的齐盛美梦。”韩皇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就向逸王刺去。 逸王身边的司元眼疾手快的要挡到逸王身前,却被逸王轻轻推开。面对韩皇后持剑相对,他不闪不避。 第八十四章 分明怨恨定储君 “月兰,你疯了吗?快住手!”见韩皇后真的出手,而逸王也没有躲避之意,在暗处一直看着情况的韩驰终于耐不住性子,匆匆出面。 “韩驰,你终于出来了。” 韩皇后的剑真的刺到了逸王,她用了力但没用全力,剑在逸王的衣袍腰带间一划而过,逸王的衣袍出现一道剑痕,淡淡的血色氤氲出来,他的腰带断裂落地,随着腰带一起落地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逸王却飞快的蹲下捡起了那个物件。 那是他已逝母妃在死前留给他的玉佩,千叮万嘱让他要毕生随身携带,他至今记得奄奄一息的母妃对他说:“释儿,带着这个玉佩,一直带着,这是你母亲的玉佩,只要有这个玉佩,你终有一日可以再见到你的母亲。” 纵使没有母妃这句话,他也会珍藏一生,这是母妃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物件。虽然当时也觉得母妃说的那段话着实有些怪异,人已死,岂能再见?不过那时母妃已十分虚弱,也许那话的意思就是给他一个永远的念想。 逸王捡起玉佩,怜惜的用衣袖擦拭,刚要放进怀里,却看到原本死死盯着韩相的韩皇后现在正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或者说是打量着他手中母妃留给他的玉佩。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韩皇后见到这玉佩之后再也无瑕去管飞奔出来的韩相。 逸王对韩皇后的情感有一点特殊,他知道姑姑的故事,他同情姑姑悲惨的一生,这姑姑虽对他冷漠,但他却觉得这姑姑给他一种奇妙的亲近感,甚至比来寻他人他的韩相感觉上更像他的亲人,也因此刚才韩皇后持剑相对,他却没有闪躲。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 “为什么……”韩皇后低声呢喃,“为什么……”她一再重复,没有人懂她在说什么,她却慢慢逼近韩丞相,最后把剑执在了韩相的脖颈之间,“韩驰,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玉佩会在他手中。” 韩驰本完全没有在意逸王手中的玉佩,此刻他才把目光转了过去,当他终于看清逸王手中玉佩之后,愣在当场,腿一软便跪坐在地上,韩皇后的剑却没有移开的意思。“韩驰,你说话。” “韩皇后,就由在下来解开你的疑惑,可好?” 这声音比韩皇后出现时更为突然,感觉离他们的距离非常的近,可四面并没有人影,所有人带来的军队都在远处等候命令,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芒棘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随后她四处流转的目光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上看到了带着面具的人。闻人逐提过,人皮面具并不是一件很易得的东西,所以此人带的真的只是一个面具,就和现代路上看到孩子带的奥特曼一样,他的目的纯粹的就是为了遮住他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面具人,那人却很悠闲的站在树梢之上,看不清神态,语气悠然的就开始了讲故事一般的叙述。 “当今齐盛帝颜锦恒起事前夕曾娶了曲家小姐,曲家在当时富甲一方,可家中却只有曲婉慧一个女儿,起事必然需要大量金钱支持,要得到曲家的金钱支持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娶了曲家小姐。 曲家只有这一个孩子,就算是女儿也是万般疼爱,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由得她自己做主,没想到曲小姐真的会钟情于颜锦恒,就算颜锦恒已有妻室她也全不在意,于是他们的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颜锦恒这样的乱世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财富他愿意去征服曲婉慧的心,为了让曲家心甘情愿的把富甲一方的财富全数给他助他成事,他表现的十分宠爱曲婉慧,不久曲婉慧就怀孕了。 颜锦恒承诺曲家,只要曲婉慧生下儿子,这儿子便是嫡子,将来事成,会让曲婉慧当皇后,而曲婉慧的孩子自然就是太子。就算生下的是女儿,也会先封曲婉慧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 曲家为了女儿的幸福,拿出所有财产助颜锦恒招兵买马,在曲婉慧即将生产之时,颜锦恒忙于各项事务,并没有办法时时陪在她是身边。而曲婉慧也非常清楚,生下儿子,能奠定她此生荣宠。若是女儿,变数则太大。 若事成,他的男人终会登上帝位,到时后宫三千,而她也在没有当初曲家财富的利用价值,也许这胎不是儿子她就失去了一切,沦为一个日日在某个宫殿之中等她到来的后妃。 心事重重的她终于到了生产之日,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声本该是迎接新生命的欣喜时刻,可曲婉慧心凉了一截,因为这个孩子,是一个女婴……” 说到这里,一直蹙眉的逸王眉头皱得更紧,因为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他的父王,而女主人公曲婉慧正是他的母妃,而他的母妃,这一生只有他一个孩子,现在这人竟说母妃生下的是一个女婴?那自己算什么? 逸王忍不住开口道:“荒唐!这位先生究竟是何人,怎能在此口出狂言。齐盛皇帝与慧妃的名讳岂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便说出口的。” “不,你说下去!快!说下去!”韩皇后却是凝重的看着那个人,迫不及待的让面具人继续说下去。 带着面具的人原本只是空灵的说着故事一般,视线并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此刻却明显的把目光转向颜释曲,“逸王殿下,你在害怕什么吗?若你觉得在下说的只是妄言,完全可以听在下说完,辨析真假,随后抓了在下问罪。或者――殿下已经在害怕?” 话语是很挑衅的,语气是很平淡的,表情是看不到的。 逸王不再说话,而是别过头去不再看面具人。此时此刻,这里并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地方。 面具人看逸王这样的态度,很神奇的嗤笑一声,继续道:“生下的是女婴,那该如何呢?好在颜锦恒此时在外征战,根本不知道曲婉慧已经生下孩子,曲婉慧所住的地方也是独立庭院,外人根本进不来,她也没告诉外人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生下孩子没几天,曲婉慧日日为自己生下的是女婴而心神不定,她不让孩子的性别流出,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见仁见智。在这时有人来访,说要送她富贵荣宠一生,来人正是她的生身父亲,韩驰。 曲婉慧自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曲家的亲生女儿,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有恒的大官,却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就是有恒的韩相。后来她才知道,所谓送她一世荣宠,就是送她一个男婴。 韩驰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曲婉慧送给他的那个男婴到底从何而来。直到很久以后,颜锦恒成事,后宫充盈,对曲婉慧和对其他妃嫔再无两样,承诺的皇后之位,承诺的太子之位都如过往云烟。曾经的爱终于慢慢熬成了怨恨。 而此时,曲婉慧也终于知道,她养育大的这个孩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所生下的儿子。韩驰告诉曲婉慧,若能让这个孩子当上齐盛之主,到时有恒齐盛都会掌握在韩家手中,韩家就会成为半个大陆的霸主。 可曲婉慧终于还是在齐盛后宫之中抑郁而终,临死之前,她看着那个从小被她养大的妹妹的儿子,心绪万千,十几年来,她在齐盛后宫中争宠争地位,都没有关心过,见过自己真正的女儿。 都说临死前的人特别清明,她回忆自己被颜锦恒利用的前半生,被韩驰利用的后半生。 是不是她未曾见过面的妹妹也被韩驰――她们的亲生父亲这样利用着?自己已经一辈子不曾见过亲生女儿,怎能让自己的悲剧在妹妹身上重演?于是她拿出了一块玉佩,是颜释曲被送来时藏在襁褓之中的,她想这一定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留下的信物,就如同她也在女儿的襁褓之中留下了信物一样。 她把玉佩交到颜释曲的手上,说道‘带着这个玉佩,一直带着,这是你母亲的玉佩,只要有这个玉佩,你终可以再见到你的母亲’。她知道,颜释曲总有机会见到他的亲生母亲,因为他的亲生母亲有着和她一样的悲惨命运,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女子,都是被自己父亲当棋子来用的可怜人。” 早就跪在地上的韩驰,惊恐的抬头看着树梢之上的面具人,本丝毫看不出年龄的他,似乎在这个瞬间老去,他颤抖着声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面具人却在一串空灵的笑声中一踩树梢,就用着绝顶轻功飘然远去。 芒棘眉头一皱,这人的脸虽没看到,但这人的声音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会是谁呢?自己来这里,认识的就这么几个,更别提能称上熟悉的。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韩皇后绝美的容颜上有着最凄惨的笑容,突然她手中一用力。 韩驰猛的感觉到锥心的疼才发现,一直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他的胸口,而现在那把剑已经入肉。“月兰,你……我是你的爹,亲爹。” 韩皇后面无表情,手中又加了几分力道,淡漠的道:“韩驰,原来你比我所知的更恶心。你是我的爹?可笑,你也配?我韩月兰和那曲婉慧,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有一个痴心妄想要雄霸天下的爹。” 她不再看地上的韩相,而是转身慢慢走向逸王。先前刀剑相向时都不曾避让的逸王此刻却后退了两步,她的脚步一僵后又向逸王走了两步。“你……叫什么名字。” 逸王依旧沉默不语,从身体到神情都是对韩皇后的逃避。 “噗”突然韩皇后吐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落在她白色的斗篷之上,像冬日的红梅,格外耀眼。 这突来的变故让逸王一惊,“姑……”刚要习惯性的叫出姑姑二字却又猛地想起刚才所听所闻,没有唤完的称呼梗在那里,只是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 不远处的芒棘看着渐渐不能支撑自己身体的韩皇后――生死亦大矣。可我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也是死有余辜。 她曾说过的话在芒棘的心中徘徊,她越来越苍白的脸颊在芒棘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自认为做了世间一切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她觉得她与自己的儿子早就天人相隔,所以她早就做好死的准备。 芒棘不顾一切的飞奔过去,想要扶起这个即将凋零的女子,却有一个人比她速度更快的来到韩皇后的身边。 “兰儿,你怎么了。” “国君……”韩月兰抬头看着这个把自己搂在怀里的男子,有恒的国君很不好当吧,曾经的翩翩少年,如今也老了。 她微微一笑,却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臣妾……对不起国君多年的厚待,臣妾恨韩家,恨有恒,所以才有今天的一切……原来国君也在这里,刚才的那些国君都听到了吧。” “兰儿,你别多说话,什么都不重要,我现在都就带你回去看太医。”有恒国君说着,就要抱起韩月兰。 韩月兰摇了摇头,“臣妾安排了一切,就没想过要活过今天,能不能救臣妾自己心里知道。现在是臣妾最后的时刻,臣妾不想走……”她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逸王。 有恒国君斜睨了逸王一眼,语气平淡,柔声道:“兰儿,只有活下去才能弥补一切的遗憾。” 芒棘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如此旖旎的气氛实在好得很,她不想破坏气氛,颔首淡笑想要走开。 “陶姑娘……”突然韩月兰叫住了她,芒棘猛然后手看着这个虚弱的女子,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刻怎么还有心思来和她说话。“不,闻人姑娘,他很喜欢你,我也好喜欢你,你能不能做他的妻子,了了我这将死之人的心愿。” “啊?”不用看芒棘都知道她手指的方向正是逸王,韩月兰已经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她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还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芒棘有些措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答。 “咳咳……”韩月兰又轻咳两声,瞬间她雪白的衣袍上又多了一点红梅。 又一个身影慢慢靠近,他走到有恒国君身边,蹲下,为韩月兰把脉,接着他眉头一皱,默默的摇了摇头。 芒棘看了那人一眼,永恒国君出现的那一刻,就是由这个身影陪伴在侧,她记得自己曾在兰馥园内见过这个人,那个年纪轻轻的有恒凉国公。 显然,有恒国君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山存活并且以不太可能的方式出现在这个地方都是这位凉国公的功劳。 看到他摇头,芒棘自然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韩皇后没救了。她不忍的侧过头去,有恒国君听了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依旧这样跑出来,甚至不在乎韩皇后的私生子就在他们的面前,可见他对韩皇后用情颇深,此刻他知道韩皇后没救,该会有怎样绝望的情绪。 没想到有恒国君却异常平静,只是淡淡说道:“朕一直遗憾与皇后没有孩子,将来该由谁来继承有恒,如今可好,皇后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这孩子在外飘零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朕就当着凉国公和韩相的面,封他为储君。” “国君……不可以……”从来没有多余表情的韩皇后惊讶的看着永恒国君,他明知道这个孩子甚至不容于有恒礼法,现在他竟要立这个孩子为有恒储君? “到时朕会亲自休书一封给齐盛皇帝,让他知道这孩子的身世,这孩子是朕和皇后的孩子,却被韩相用计送往齐盛,作为罪魁祸首的韩相也交给齐盛处置,所以韩相怕是无法再传达朕的旨意,还烦请凉国公把朕最后的旨意传给众大臣。”有恒国君对着韩皇后依旧温柔如水,“而我会跟随着我的妻子,有她的地方就会有我,就算是冥府,我也不会有丝毫退缩。” “臣遵旨。”凉国公慎重行礼。 早已倒在地上的韩驰,原本绝望的眼神中此刻却流露出隐隐笑意,韩月兰刺的虽是要害,可她中毒已深,力道到底不不够,他并没有死去。 要把他交给齐盛吗?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愚蠢的有恒国君,最后竟让齐盛逸王来当有恒的储君,谁能想到这样的结局?他算计一生,利用了自己每一个孩子,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韩家能出一代帝王,如今,他不是做到了吗?逸王就是他韩家的后嗣。 韩皇后展开了笑颜,她很少笑,而她笑起来,极美,“梓航,月兰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若有来生,月兰希望能先遇到梓航,那时我便能一心一意的爱你。而不是像现在,永远压制着自己的心,只因为月兰的心中先有了恨。” 有恒国君眼眶也微微湿润,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在任何时刻都不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更何况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怎能流泪,他浅浅微笑,“兰儿,这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字,真好听。” 第八十五章 初露端倪 画面唯美如画,对话更让芒棘觉得是在看言情片。平时在电视里看到时,芒棘总感叹现实中哪来这样煽情的。此刻,这样煽情的画面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第一次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这样真挚的情感不应该有最圆满的结局吗? 可为什么现在,韩皇后就要死去了。 “邵梓航,想不想救你的皇后?”又是那样空灵的声音。 芒棘眉头一皱,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果然那带着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依旧站立在之前的那棵树梢之上。 方才他明明已经离开,现在又消无声息的出现,实在诡异的很。 和芒棘同样皱起眉头的还有站立在有恒国君身边的凉国公,他以和芒棘相同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具人。 还没等到有恒国君的回答,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出现在有恒国君身边,一把抱起韩皇后就飞身离开,速度之快让在场所有人始料不及,就连搂着韩皇后的有恒国君也在那人离开后才反应过来。 他面露焦急刚要大喊,却听到空中留下那面具人空灵之声,“邵梓航,若你信守刚才所说的一切。两年为期,到时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后。” 有恒国君愣在当场,倒是他身边的凉国公却早已飞身追着面具人而去。 咦,怪了!芒棘看着凉国公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感叹,怎么那面具人声音熟悉,现在连这凉国公的背影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 随着面具人和凉国公一前一后的飞身离开,这里已经安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悲鸣的气氛中,有恒国君神情木讷的看着自己依旧保持搂人的姿势。 良久良久,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有一人如风一般出现在有恒国君身边,单膝下跪,低首行礼。 一直在地上留着最后一口气的韩相看到此人之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你!” 他知道自己要去齐盛赴死都没如此激动,可现在发现出现在有恒国君身边的此人,正是自己亲信多年的亲卫,方才派去调兵的其中一人——原来如此,他苦苦一笑,自己以为这是他的人,月兰以为这是她的人,而其实,此人从头到尾都是国君的人。 想当初,国君初登帝位,年幼的他虽是国君,却有名无实,他除了能坐在国君的王座之上外,一无所有。 可如今,他已洞察先机运筹帷幄,将一切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利用了一切,以为能掌控有恒齐盛,到头来已经输给了这个曾经自己不放在眼中的孩子——不,他现在不再是当初那个孩子,他已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芒棘挑起眉毛看着有恒国君高举的右手,眼神复杂,她觉得事情的走向和自己的猜想完全是两种不搭界的版本。 片刻之后,树林之中传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这种压迫感来自于脚步声之多之沉重,他们踩在这大地之间,踩在冬日干枯脆弱的断枝之上发出“咯嚓”的声音,却又因为沉重的脚步声那些碎裂之声淡然消弭。 顷刻之间,人人神情肃穆,这里已被有恒重兵包围。 有恒国君下垂着眼眸,他的两鬓依然有隐隐斑白,此刻世间一切都注视着这位国君的一举一动,他的神情异常温和平淡,“冬季万物休眠,狩猎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把齐盛的使臣送回兰馥园居所。另外,齐盛离王就不必与我们隔山而居了。” 事情看似就这样结束,殊不知在有恒军到来之时,也有人静静等候离王的命令,离王此次带到有恒的军队,是他的队伍,队伍中以刘烨清为首对他有不臣之心的早已在之前除去。 离王奉命来有恒行事,对象是有恒国君和齐盛逸王,他所带之人必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只要离王一声令下,就算敌人再多,他们也会不顾生死的去完成任务。 轻功绝世的易昭自然是离离王最近的人,他看着离王的一举一动,以便第一时间通知他们隐藏在后的队伍。他发现离王似乎有过要暗示行动的动作,可那动作却只做了一般就戛然而止。 也许殿下他改变了主意,决定从长计议?主子的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他从不质疑。 易昭没有发现,在颜晋楚要下暗示的时候,芒棘做了一个动作,她慢慢的慢慢的从自己的脖子里拉出一根项链,这根项链她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带着,项链的末端挂着的是当初颜晋楚给她的,可以号令听命于离王的所有军队的——天罗戒。 …… 兰馥园的当晚,张灯结彩,一切都为明日皇后的千秋节做着准备,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皇后早已不在这里。 芒棘也终于弄明白了,千秋节的意思就是皇后的生辰。她觉得古人活得很累,每一个年龄都有特殊的叫法,就连生日也不叫生日。 也是这个晚上,逸王进了有恒国君所在的庭院。也许两人促膝长谈外加秉烛夜谈,所以相谈‘甚欢’。 第二日,在皇后的生辰宴上,被面具人带走的皇后依然盛装出席,只是她头顶凤冠珠串遮住了上半张脸,又以狩猎之日受了寒为由,用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有恒皇后绝色天颜,往日大臣们看不到,今日即便有机会得见,他们一直把目光一直往皇后瞟也于理不合,更何况他们也不敢。所以就算此刻上座已非皇后本尊也无人可知。 唯一知道内情的几人——离王逸王凉国公皆是静静品酒,韩驰因伤无法出席,芒棘则低着头看桌子发呆,心情郁闷导致满桌佳肴在前都觉得索然无味。 在这难得群臣到齐的时刻,有恒国君宣布了一件大事。皇后早年就生出皇子,只是那孩子体弱,国师说这皇子在二十过三之前不宜现于人前,所以这孩子的存在隐瞒至今,而现在皇后嫡子既已迎回,就趁着皇后生辰的大好良辰封为有恒储君。 芒棘听着总觉得这些说法实在太离谱,总会有些老臣进谏反对,她静静等着哪个老头站起来说臣有异议之类的,却发现所有大臣听了有恒国君这离奇的说辞,没一人持反对意见。 她目瞪口呆,郁闷的夹起面前一块肉就往嘴里送,发现味同嚼蜡,想吐出来又发现她每一个举动都会引来同桌两殿下的目光,于是她决定还是把蜡嚼下去。 穿越而来有段日子了,很多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古代人们的为人处事和电视剧里古装片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也许以前还没深刻的感觉到,但是自己离开神暝宫去到传州,又从传州来到有恒,这段经历让她看到了局中局,套中套。每一个人都在算计别人,每一个都在被别人算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自己高瞻远瞩,但其实别人早就在你身后虎视眈眈。就算你是那黄雀,终究也会发现早有人手举弹弓等着你,无休无止。 这里,所有人都把权谋当游戏一般,快乐的玩耍。 所以在离开后山之前,她用天罗戒阻止了颜晋楚的动作。其实她依然没有要保护谁的想法,她只是真的害怕在那么多阴谋阳谋之后,还要看到血流成河,若真要拼出个你死我活,那就等到她不在的时候,别让她看到。 她所渴望的从来都是简单悠闲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和朋友聚会喝下午茶,偶尔看看电影唱唱k。而不是在这里过着尔虞我诈的人生,可偏偏她来了,甚至如果她要回去,无论是帮颜晋楚登上帝位亦或者复齐麟国,都必须参加进这些明争暗斗。 自己的人生怎就像一个茶几,慢慢的都是悲剧啊!真悲催! “逸王、离王来到我有恒,我该敬两位一杯。” 芒棘正在为自己接下去的悲惨人生悲天悯人,有恒的凉国公就一脸欢快的举着酒杯往她旁边一站。 芒棘不耐的皱起眉头,虽然她很幸运的被邀请来一起参加皇后生辰宴,也很幸运的不用再继续当逸王妃,甚至很幸运的被安排在齐盛使臣这一桌,可不至于幸运到别人敬酒都要站在她旁边吧?她坐了这么一个风水宝位她怎么不知道。 颜晋楚和颜释曲很客气的起身回敬,如今韩相倒台,等同于原本被他狠狠打压的凉国公将会再次崛起。 芒棘看着颜释曲,今晚是他最后一晚当齐盛的逸王,今日宴散,明早日升,他就将成为有恒的储君卲释曲。 逸王离王和凉国公很和谐的喝完一杯酒,凉国公一个侧身就转向了芒棘,轻声道:“闻人姑娘,我该敬你一杯。” 此话一出,原本与他和谐干杯的逸王离王的目光瞬间就没那么友好,如尖刀一般刺了过来。 凉国公恍若未闻,只是微笑举杯看着芒棘。 这样的笑,这样的眼眸,芒棘的心抽动了一下,她也微笑起身,与凉国公碰杯。 忽地,芒棘好似喝多了一般,一个踉跄,好在身边的凉国公及时的扶住了她,而芒棘的唇似乎在凉国公的耳边一蹭而过。 就在逸王离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凉国公却含笑离开。如同刚才他真的只是礼仪上来敬齐盛使臣一杯酒而已。 芒棘微笑着看凉国公离开,却没有注意到此刻的颜晋楚,他的脸色依旧阴沉。 …… 今晚的宴会,有恒皇后是假的,有恒国君心事重重,自然使得宴会结束的特别早。 芒棘由内侍带领回到茵伊院。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命婢女泡了一壶好茶,便让所有下人都爱干嘛干嘛去。 芒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她不懂茶,刚来的时候不懂,现在依旧不懂,只是这里的人都喜欢品茶,她愿意入乡随俗。 一杯茶还未品完,她就迎来今晚第一个客人,意料之中的客人——有恒凉国公。 方才在宴间,自己那一个踉跄只为在凉国公耳边说一句话而已。 凉国公把侍卫奴婢都留在院外,独自进门。芒棘看到凉国公进门也未起身相迎,只是继续品着手上的茶水。而凉国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很随意的往芒棘身边的位置一坐,一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你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脸来找我,感觉真别扭。”芒棘一手执着茶杯,一手执着茶盖,笑得戏谑。 凉国公也是一笑,“身手不该外露。今日去追面具人时展露的轻功被有恒国君记挂了,凉国公现在国君心中,很重要。芒棘,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眼神。你的眼神我太熟悉了。”芒棘嫣然一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看到闻人逐醉人的眼神,从此就记得太牢。“总之,我能认出是我的本事,不如说说那个面具人。你去追他,为的不可能是有恒皇后吧?” 闻人逐扮演的凉国公露出饶有趣味的眼神,“哦?芒棘何出此言,难道你觉得那面具人有问题?” 芒棘放下茶杯,“闻人逐,和我说话还用这么打马虎眼?现在我们可是在别人的老巢里,讨论问题应该简单明了。我先开始,那面具人是闻人守正吧。” 闻人逐回头看了芒棘一眼,随后微微一笑,“应该是,武功,步伐,是他没错,只可惜我跟丢了。” 芒棘耸了耸肩,笑道:“看来你的爹,神暝宫的前宫主实在神秘的很,他知道的秘密也真不是一般的多,不但多还都是皇廷秘史。今日你这么一跟丢,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闻人逐先是摇了摇头,随后道:“有恒皇后给自己下的是噬魂散,这毒药就连我也无可奈何,可以说是无法可解……” 芒棘接口道:“……可他却对有恒国君说只要两年就可以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后……” 虽然觉得闻人守正的用词在这时代有点非主流,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无法可解的的毒药他却只要用两年就可以化解。 闻人逐又道:“是。若说起解毒,我就想起一个地方——幽净谷。” “幽净谷?”芒棘又端起茶杯,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闻人逐接着道:“幽净谷是世间传说的地方。据说那里能救一切世间无法救治之人,能解世间无法解去之毒,更可生死人肉白骨,那里无所不能。” “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芒棘瞪大眼睛,想着闻人逐怎么不早说,生死人肉白骨她没兴趣。可既然无所不能,那一定能解答她穿越而来的疑惑,更也许可能可以助她回去。 “从没有人真正找到过那地方。芒棘,幽净谷只是世间传说,也许真的只是传说也有可能。” 芒棘顿时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萎掉了。 闻人逐斜挑眉,凝望着芒棘,“有恒的事已经完了,你能随我回神暝宫了吗?” “我……” 芒棘还未回答,庭院之外突然传来异常之声。闻人逐以凉国公身份到访,他的侍卫留在门口一直沉静如斯,此刻却像是在与人对话。 “齐盛离王到——”一声通传响彻茵伊院。 闻人逐冷冷一笑向外看去,语态揶揄,“他倒追得紧。” 颜晋楚同样的把侍卫留在院外,翩翩进屋,看到凉国公,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凉国公也在,真巧。” “是,真巧。”闻人逐摆出凉国公该有的姿态温雅的笑了笑,“今晚宴席看闻人姑娘像是不胜酒力,特送来解酒药。” 他微侧着头,把颜晋楚和芒棘的目光引到了方才他们喝茶的桌上,芒棘才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药包。 颜晋楚点头示意,“本王代芒棘多谢凉国公。” 闻人逐的眉头不可闻的皱起,芒棘为何要他代?他怎么配代芒棘。 芒棘感觉气氛不对,赶紧说道:“不知离王殿下驾临,有何贵干?” 颜晋楚突然邪魅的一笑,说道:“韩相出此意外,凉国公现在乃是有恒国君最看中臣子,方才我来时都看到门口侍卫的数量都比往日多了许多,真是可喜可贺。” 闻人逐斜睨着颜晋楚,“不知离王到底要说什么。” 颜晋楚慢慢踱步,边走边道:“凉国公有许多秘密,也知道了许多秘密,而有恒国君依然放心的重用国公,说明国公是一个能守住秘密之人……” 闻人逐看着颜晋楚走进,不明白他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提高了警惕,没想到颜晋楚走到他面前后一个侧身就拉住芒棘就往外走,同时大喊,“凉国公叫你们进去。” 边喊边带着芒棘从庭院侧墙翻越出去,与此同时,有恒国君派来保护凉国公的侍卫听到颜晋楚的喊声也快步走了进来,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闻人逐虽有能力追上颜晋楚,可他此刻顶着有恒凉国公的脸,他的身份也实在不能暴露,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颜晋楚把芒棘带走。 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此刻他对自己的多重身份终于产生了恨与倦。 芒棘,离开神暝宫我能找到你,你在传州我能找到你,你来到有恒我能找到你,你被离王带走,我一样能找到你。 第八十六章 潋滟之情 颜晋楚抱着芒棘,芒棘则抱着自己的肚子,“喂,你带我去哪里?” 她心中默默感叹还好这两天心情有点郁闷胃口不佳,今晚吃的也不多,要么这上上下下的岂不是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颜晋楚低下头来对着他媚媚一笑,“你来有恒是为了我的安危,此刻开始我就在报此忧心之恩。” “报恩?”芒棘挑眉,觉得这话肯定是逗她玩,事实早就明摆了,他早就知道逸王的身世,他根本不需要她自作多情的来报信――虽然她已经自作多情的来了。 芒棘知道颜晋楚看不到,但还是翻了翻白眼,“我谢谢你全家,心意我领,报恩就不必了,你还是送我回去比较好,你这样突然掳了我出来让凉国公误会了多不好。我在齐盛的名声已经不怎么样,难道你还打算把我的坏名声带到有恒来。” 说话间,他们依然落地,芒棘看四周好似荒山野岭一般,显然已不在兰馥园之中,颜晋楚把手放入嘴中,一声响亮的口哨后一辆马车奔驰而来,马夫位置所坐的自然是颜晋楚最贴心的好亲信,易昭。 颜晋楚指了指马车,“宫主请上车吧。” “我不。”芒棘一扭头,“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月黑风高的,我没安全感。” 颜晋楚一怔,马夫易昭的反应倒是快的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识相的从马夫位置下来,三蹦两跳就不见人影。 颜晋楚勾起嘴角,“若我要对宫主做什么,也不会等到今日。你也说过,我进神暝宫就像逛我离王府的后花园。” 芒棘想着自己今晚应该和闻人逐踏上回神暝宫的征途,况且她还担心着现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位的冰荒世子,这原由自是不能告诉颜晋楚,她只能继续拿有恒的凉国公作为借口,“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你当着凉国公面把我带走真的很不好。” 颜晋楚斜挑着眉,“你怕凉国公误会?闻人芒棘,我真越发看不透你,先是与冰荒世子的婚约,现在又和有恒凉国公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靠!我这人轻易没脾气,但还是有底线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芒棘满脸的不悦,虽然她不在乎名声这种浮云般的东西,但还由不得别人信口雌黄,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颜晋楚。 “我……”颜晋楚垂下眼眸,减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芒棘,不要这样,不要让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的靠近你。” 芒棘的心莫名一颤,别过头去,“算了,我不计较,你送我回兰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颜晋楚一只手飞快向她伸来,再随后她就身子一软,意识一蒙。 颜晋楚点了芒棘的睡穴,现在和她说不下去,等离兰馥园远了,她没办法自己回去再怎么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只是他至今不知道,芒棘对点穴是免疫的。 当失去意识的芒棘重重的靠在颜晋楚身上之时,她的意识瞬间就回来了。她真想跳起来得意的告诉颜晋楚对自己不管用,快送她回去。可结果,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装着被点了穴的样子。 算了,反正他肯定不会送自己回去,就遂了他的想法,看看他到底要如何报恩。 颜晋楚把芒棘抱上马车,马夫易昭就如鬼魅一般的回来了。 马车尾对有恒缓缓启程,车轮在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冬季的寒风一吹,这道浅浅的痕迹便消失不见,正如同马车消失在浓墨的黑夜之中。 …… 齐盛,盛京,宫廷王墙内阁之中,齐盛帝的手上拿着今早刚接到的密保,里面的内容对他来说触目惊心。 五年前第一次接到韩月兰的匿名密信之后,震惊的齐盛帝就派密卫调查,虽没有最明确的答案,但却确信了有恒皇后的确有灭有恒之心。 齐盛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扩展齐盛版图,当初多年战争灭了齐麟,立了齐盛,立国初期为得民心齐盛帝一直施仁政减赋税,还有点无法启齿的原因则是当初的战争消耗了太多势力,他经不起任何的起义,他要做的就是避免一切可以避免的战役。 而韩月兰说愿意与他合作,看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对他有利的,若真如韩月兰所说,他几乎能轻松的把有恒纳为齐盛所有,至于韩月兰为了什么,只要不伤他的国本没,他没有兴趣知道。 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事情却发生了这样的惊天逆转。现在有恒国君好好的,自己的大皇子也好好的,不但好好的,还认祖归宗当上了有恒的储君,只给齐盛送来担上一切罪名的韩相算是交代。 即使有恒不给齐盛任何交代,齐盛也不能说什么,两国名义上还算是友邦,而齐盛与有恒皇后勾结,这次的所作所为明着违背了友邦之义,有恒愿意大事化小尔了已是大幸。 此刻的齐盛面对小打小闹还能应付,若与有军事实力的邻国开战,还是会非常头疼,孤注一掷不是不敌,可齐盛帝的心中总有些心悸,他曾有过窃国行为,自然也怕别人也同样算计着他。 更何况,当时韩月兰说要与他合作之时,他已经知道早晚会需要牺牲自己大皇子的性命,他也没在乎过这个儿子的命,反正他的儿子很多。 想当初自己需要财力支持娶了曲家小姐封为慧妃还有了自己第一个儿子,本来也是重视过的,但在立国之后,后宫慢慢充盈,他终究还是慢慢忽略了这对母子。 慧妃死后,大皇子自请相邻有恒的传州为封地,他也感动过,他也曾重新重视过这个大皇子,并给了他大量兵权。 此后,与大皇子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少,父子亲情越来越淡泊,直到韩月兰的密信,他甚至希望大皇子是与有恒有勾结的,这样他窃取有恒也名正言顺。 如今想来自己对大皇子的确有些过分,本来这些过分也无所谓,只是现在他已是有恒储君,也不知他会不会记恨自己。 密报由离王加火印送来,密报上所奏,离王现在已经离开有恒前往传州,逸王摇身一变成为有恒储君,这不可能公告天下,只能秘密处理。 逸王在传州的势力需要接管,皇廷内这样的秘闻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有的一切也只能交给离王处理,离王发回来的密报总要防止在路上被窃取的意外,内容十分简单,要知道在有恒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等离王回来亲自汇报,可离王短期内是无法回盛京了。 本来齐盛帝就已经足够烦恼,同时又传来冰荒世子在墨江游玩的并不是很欢乐于是不声不响的回到了冰荒部族。作为齐盛帝,冰荒世子这样的行为是该问罪的,可现在他哪敢问罪。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冰荒世子回冰荒部族之后,冰荒部族的游牧时期又开始了,可他们这么一游就几乎快脱离齐盛管辖。冰荒部族归顺齐盛虽然只是名不副实,可好歹归顺的消息传到别国去都会让人忌惮几分,但若冰荒部族游走得太远,别人的忌惮自然会少许多。 如今冰荒世子回去了,而整个冰荒部族越走越远,眼看就成了脱了线的风筝。 齐盛帝内心的抑郁以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于是各大臣及在盛京的皇子们都生活在齐盛帝盛怒的阴影之下,就连齐盛后宫也是一片抑郁氛围。 相比没有顺心事的齐盛帝,有些人心情就舒畅的很。 那晚芒棘被带离有恒兰馥园后,怎么也没想到颜晋楚口中的报恩就带她游山玩水,搞得她本想闹到颜晋楚把她送回去的才为止的,现在却很欢乐的享受说走就走的旅行。 据颜晋楚说齐盛疆土之内,有四处世间所有人公认必须一去的地方――青苏涧、佳暑古城、金渊、秀寒。 …… 前一刻待在有暖炉的马车中还有些寒意,此刻迎面的确实一缕微风,温软湿润。 芒棘已经站在青苏涧,这里被山水环绕,明明现在应该是冬季,可一踏入青苏涧便感觉不到任何寒冷,这里的风都包裹着树草香,春季景象展现无遗,青葱葳蕤万物复苏,四季如春的青苏涧,果然名副其实。 一条清澈的小河出现在眼前,芒棘几乎不带犹豫的脱去鞋子,就踩进了小溪之中。小溪里的水浸到芒棘的小腿,水的触感微微凉,却沁人心脾。 颜晋楚看着小溪岸边芒棘的鞋,再看向清澈见底的小溪中,女子玉足在水中更如通透的玉一般,芒棘提着裙子,半截小腿也露在了外面。他有些不满的蹙起眉,又想到此刻此地只有他与她两人,舒展了眉脉脉一笑,“当时你还不愿意随我离开,现在怎这么欢愉。” 芒棘回首看向颜晋楚,第一次觉得此男子美得如此没有天理,在这无尽春色之前毫不逊色,过之而无不及。“我向来随遇而安,既然被你带出来了,我还没能力自己回去。愁眉苦脸也是一天,兴高采烈也是一天,我为何不能开心一点。” 她向着颜晋楚招了招手,“过来!” 芒棘说着俯身下去在手掌间盛了水就往颜晋楚身上泼去,正在走近的颜晋楚没想到芒棘会这样突然攻击,身上衣服瞬间湿了一片,芒棘看自己恶作剧得逞,越发兴起,直接弯腰把水从小溪里往颜晋楚身上泼。 转眼,颜晋楚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半,他假意来跑来打芒棘,芒棘转身就想跑。 小溪中的鹅卵石被多年冲刷光滑的很,芒棘在心慌中的转身被溪底鹅卵石一滑,身子倾斜,眼看就要摔倒,颜晋楚伸手来拉却被芒棘滑到的惯性也被拉下小溪,尽管如此颜晋楚还是在转瞬之间和芒棘换了一个位置。 “哗啦”两人一起摔倒在小溪之中。 颜晋楚在下,芒棘在上。 他整个人几乎都浸在水中,衣衫湿透。而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溅起的水花让她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两人姿势暧昧,四目相对。 无所适从的芒棘匆忙的想起身,却被颜晋楚紧紧环住了腰,动弹不得。 “放开我……”芒棘瞪着颜晋楚,可看到颜晋楚迷离的眼神,她心虚的低下头,又发现低下头自己就靠在了颜晋楚的胸膛之上,他全湿的衣衫让芒棘能清楚的感受到男子炙热的体温和温润的弹性。 芒棘烧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一定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样的她更不敢抬起头来,只能静静的靠在颜晋楚的胸膛之上。 颜晋楚柔柔的声音适时响起,“芒棘,你我活在这世间都太累,就难得放松一次,可好?” 小溪不远处是一片青葱小树林,他们所乘的马车就停在那里,马儿在那边悠闲的吃着嫩草,它也十分欣喜,一路行来都是寒冬,吃的不是饲料就是干草,怎能料到突然就出现了这样一片青草。 马车旁边的树上,易昭正在上面打着盹儿,他本面朝着小溪,虽然这一次他们隐姓埋名的出来,可殿下的安危还是需要时刻警惕的,更何况现在要保护那俩儿的指责都落到他一人身上了。 开始看芒棘泼殿下水,他还撇了撇嘴,你们两人玩的欢快啵?我呢?要看马看车看你们。 随后看到芒棘和殿下一起落入小溪之中,心虽跳了一下,却很快的背过身去――非礼勿视,还是打盹儿吧。 从兰馥园出来已经五日,殿下这时候本该在传州接收原本逸王管辖的一切,他却把这些交给几个亲信便抛之脑后的带神暝宫主出来游山玩水,自家殿下还真是不负风流之名。 但易昭知道,其实殿下从不风流。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殿下一眼,发现两人还是那个姿势,只好悻悻的再次背过身去,心中暗想,青苏涧虽如春季一般,但这样泡下去还是会着凉的不是。 殿下一身功夫,内功祛寒问题不大,可那神暝宫主……浪得虚名,看那身子骨弱的,万一病了,他们又没带婢女又没带下人,难不成要自家殿下照顾她?或者由他来照顾? 易昭想着想着一瘪嘴,摇了摇头,觉得无论是由殿下照顾或者他来照顾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一甩手,一颗小石子打在了正在享受美味青草的马屁股上。 马儿本闭着眼品味着青草,屁股上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力道还是其次,心理受到的惊吓才是大事,马儿“咴儿咴儿……”的叫起来表达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惊讶。 马匹突兀的声音在青苏涧中回音振荡,小溪中的芒棘听到这刺耳的声音惊得登时站了起来。 颜晋楚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易昭没看到,只看到一匹屁股被小石子砸疼正在委屈中的马儿。 目光又转回芒棘身上,发现她也正紧张的看着马儿方向,虽然青苏涧如春季一般,但浸湿的衣衫被风一吹,他看到芒棘还是无意识的抖索了一下。 颜晋楚叹了一口气,悠悠的从小溪中起身,走到芒棘身边,示意她一起走向马车,他边走边运功,等两人走到马车旁,他的衣物已干了大半,可芒棘还是一身湿漉漉。 颜晋楚关怀的说道:“去马车上把衣服烤干。” 毕竟此刻最正常的天气还是冬季,所以马车上一直有暖炉,芒棘上了马车后,颜晋楚往马夫位置上一坐,看架势他要把自己当马夫来用了。 树上的易昭赶忙跳了下来,走到颜晋楚面前,道:“殿下,还是属下来赶马车。” 颜晋楚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弯弧度,“芒棘在马车内烘浸湿的衣物,我只能留在马车之外。” 说着他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咴儿”一声缓缓起行。 易昭急了,跟着马车旁边小跑,“殿下,那属下……” 颜晋楚笑着打算易昭的话,“易昭,你不是很有手段?”颜晋楚的鞭子前端正指着马屁股上被小石子砸中留下的红印,“此刻,你就自己想办法,或者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提示,跟着马车跑十个不错的主意。” “驾!” 颜晋楚赶着马车绝尘而去,易昭哭丧着脸,飞奔跟上。 芒棘在马车内听了主仆二人的对话,淡淡的笑晕开在她的脸上,她慢慢的脱下外袍,放在暖炉边,好在刚去的是青苏涧,知道那里如同春季,自己少穿了一切,现在烘一起也不算麻烦,还可以把斗篷披在身上。 如果自己会武就好了,看颜晋楚多轻松,明明本来湿得比她厉害,可一运内功,轻轻松松就烘干了衣服,自己还得那么麻烦的烤衣服…… 自己来到这里当上的还是武林至尊的老大,结果什么都不会,真是丢人。其实有好几次都想让闻人逐教她点什么,就算方便逃命也好啊,开始有画汝一直跟在身边的时候想不到,后来又因为种种事情一次次的耽搁。 这次再回神暝宫一定得把这学武当成第一重要的大事。 话说刚才……在小溪里…… 马车已经离开青苏涧,属于冬季的寒意慢慢的袭进了马车之中,马上刚刚还觉得有些冷,一想到刚才小溪里发生的事,她瞬间又烧着了,不但脸红耳根热,连身体都开始发出诡异的热度。 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却发现手心的温度比脸更烫上几分,芒棘一愣,自己到底是在发骚还是发烧。 ------题外话------ 劳动节。我也在努力码字,求支持。 第八十七章 旁人无法懂 接下来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颜晋楚带着芒棘游历了另外三个神奇而瑰丽的地方。 佳暑古城——一个四季都热如夏天的地方,佳暑古城也算是一个城镇,里面是有人居住的,并且住在佳暑古城的人肤色较其他地方的人而言确实更深一点,也许就是为不知疲倦的太阳一声照耀才形成的。 不知这些人会不会就是非洲黑人的始祖呢?还有还有,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肤色深是因为紫外线呢?而且而且,为什么这里明明已经是古代了,还会有‘古城’?芒棘满是玩味的遐想。 同时芒棘也感叹佳暑古城的特别,里面热的跟夏天一样,可一出佳暑古城的地界,马上就能感觉到冬季的寒冷,不过比起炎热,似乎还是寒冷更舒服一点。 封建的古代,佳暑古城热得都天怒人怨了,里面的人还个个包裹得不露出一寸肌肤,芒棘在里面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金渊则在一处深山之坳,地方不大却是一个小树林,所有的树都像进入了秋季一般,树叶金黄,有风吹过时就掉下一片,从山上看下去,真的如同金色深渊一般。 “真可惜,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芒棘站在山上看着下面金灿灿的一片,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这些金黄的树叶闪瞎。 听说金渊是永远的秋天,这里的树就算长出新芽新叶,用不了多久就会如枯叶一般变成金黄色,随后从树上慢慢飘零。 “相机?”颜晋楚站在她的身边,微微一笑,“那是什么?” 芒棘侧过头,好笑得看着颜晋楚,“这是你第一次问我。” 颜晋楚也侧过头看了芒棘片刻,才悠然道:“问什么?” “装傻。”芒棘笑了笑,“我觉得我说的话,该有很多事你听不明白的,可你从没有问过我。” 颜晋楚反驳道:“不问自是我能够理解。” “原来是这样。”芒棘露出了然的笑容,片刻后又笑得更阴损了一点,“那么你自己去理解相机是什么。” 颜晋楚的眉头有一瞬皱起,只刹那便舒展了,他垂下的眼眸在纤长的睫毛下微微流转,好奇心他总是有的,只是太多事他都能轻易的了如指掌,所以很久没有体会到过被撩拨是何种感受,现在他却被芒棘撩拨着。 “好了,不逗你。”芒棘又是一笑,“相机是一件可以把你所见之物记录在你所见那一刻的物件。记录形态像一幅画一般,但比画要传神数倍,能保持和你所见一模一样。” 难得颜晋楚起了兴趣,“还有这么稀奇的物件?是哪国的东西?” “这……”芒棘想了想,道:“不能说是哪国的东西,至少现在这世间还没有。” 芒棘说完这句,两人间忽然一阵沉默。这是颜晋楚第一次关于她奇怪语言的问题,自然也是芒棘第一次解释她奇怪语言的由来。 这样的回答必然引起一个更深的疑问,为什么这世间还没有的东西,芒棘却知道。 芒棘低着头,像是在看金渊的那一片金黄,其实她的视线早已没有焦点,她在静静的思考,若颜晋楚开口提出这样的疑问,她该怎么去回答?告诉颜晋楚自己是穿越而来?告诉他自己只是占了闻人芒棘身躯的一抹幽魂? 他会信吗?或者到底该不该告诉他? “芒棘——”良久颜晋楚终于开口了,随着他的声音而来的是芒棘无处安放的心神,好似下一刻心就会跳出来,又好似下一刻心就会停止跳动。 颜晋楚的目光看起来也是投向金渊的。“需要记录的必然是值得珍藏的。心中想要珍藏却无法得到,就算记录下来的再传神终究不是我要的,又何必用一张纸来为自己徒添忧愁?若要记录不如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将她留下,让我能看着她生动的在我眼前,一颦一笑。” 芒棘没有焦点的眼神瞬间一片清明,满目金黄映入瞳中,颜晋楚的话给她太大的震动,他没有问她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他只是告诉了她,他的态度。 颜晋楚,若我真的出生在这里该多好?若我真的只是闻人芒棘也可以,就可以接受你的心意。可我不是,我终究是要寻找回去的方法,在我的世界,有我的爱人。 芒棘垂下眼眸掩去自己的心情,她不再看金渊的遍地金黄,蓦然转身,双手环胸静静的跨出一步。“这地方——我看够了,我们,走吧。” 颜晋楚先前看着芒棘眼中闪着光芒,却在片刻之后又化为不见底的深渊。他不明白她明明触动为何又那么快的封闭自己。是,他们的身份地位注定他们不能享受平凡的人生,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他们该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想。 芒棘,你在忧心什么?没关系,无论你再忧心什么,我说过,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将你留在身边,这天下都会是我的,我怎会留不住一个天下中的你?我们的未来,我来创造。 “芒棘。” 颜晋楚的声音依旧轻柔,正在踱步离开的芒棘听到他的声音一怔,终还是听了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她怕他会说些什么,让她已经成乱麻的心更乱一点。 却听他道:“等下我们去市集买些厚实的衣袍斗篷。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秀寒,那里比一般的冬季更寒冷几分。” 芒棘淡淡的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好。” …… “这条路,我看着怎么有点熟悉?”芒棘放下马车的帷裳,搓了搓只掀开帷裳一会儿就被冷风吹得失去知觉的手。 颜晋楚把暖炉往芒棘的身边挪了挪,微笑道:“当初我奉旨把你从墨江带去盛京走的就是这条路。” 芒棘侧过头,“这是去盛京的路?我们不是去秀寒?” “你怕我把你卖了?”颜晋楚勾起嘴角,妖魅一笑,一起的这段日子,时不时听到芒棘那些奇怪的话语,诡异的想法,现在他已能活学活用。 “不怕……”芒棘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想过了,你真要卖我,怕也没用。” 颜晋楚又是一笑,“这条路的确通往盛京,等一会儿你就会觉得路没那么熟悉。若不是当初去盛京时你与闻人逐形影不离,我那时就想带你去秀寒看看。” 芒棘总觉得颜晋楚说这话的语气神态都十分怪异,她悻悻说道:“他是我三哥。”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解释一句,也正是这么一句,让马车里的气氛更奇怪了一些。 良久之后,颜晋楚掀开帷裳向外看了一眼,一丝寒风便从掀开的帷裳出流窜进来,芒棘觉得这风比起刚才又更刺骨了几分。 “我们会在秀寒边的县城找间客栈,晚上去秀寒。” 芒棘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离开金渊一路走走玩玩已经过了九天,今日太还未大亮就从出客栈出发,颜晋楚也明确表示过,按他们的速度今日就能到秀寒。 青苏涧在山谷之间,金渊在深山之中,这两处也算只是一道风景,而佳暑古城虽气候炎热但也有人居住,芒棘以为秀寒应该和佳暑古城一样,只不过佳暑古城永为夏季,秀寒只是永为冬季而已。 “为什么不能去秀寒找客栈?”芒棘觉得反正现在外面也是冬天,秀寒也只不过冷一点,她吃得消。 哪知颜晋楚瞥了芒棘一眼,笑得越发诡异,“我是曾听说你三岁入神暝宫后从未外出,但不曾想到,你对齐盛真的一无所知。我真怀疑你根本不是齐盛人——众所周知,秀寒终年大雪,根本无法居住。” 芒棘大叹,“那么神奇?那么秀寒旁边的城镇岂不是很倒霉?” “相邻城镇丝毫不受影响。” “哦……”芒棘恍然大悟,但还是显得异常沉闷,好像有点说什么错什么的意味,这也是齐盛国民都知道的事吧。“可为什么要晚上去秀寒?” 都已经到这程度了,就做十万个为什么吧。 这个时候颜晋楚倒卖起了关子,“到时你就知道。” …… 申时一刻,他们就到了秀寒相邻的冰庄,据说这里并不叫这个名字,但自从秀寒四季如冬的特制被发现后,有人就利用秀寒的特殊气候,造出冰块供应周边城镇,后来人们就慢慢的叫这里冰庄。 这一路早就沦为小厮的易昭寻好客栈,吩咐真正的客栈小厮把马车听到客栈后院,随后才到客栈门口迎接他的主子。 客栈的一楼大厅之中有不少人正在吃饭的男男女女,女子们看到翩翩而入的颜晋楚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女子身边的男子们脸上虽略有不满,但想想自己的模样,最后还是不声不响的闭了嘴。 冰庄靠卖冰块的五本买卖带富了一批人,而另一批生活得也很滋润的就是开客栈的掌柜们。 齐盛的冬季十分寒冷,却很少下雪,即使下了雪也是飘落到地就化成水的那种。有些有钱人家要讨自家宠妾的好,就会选择来秀寒看一看漫天飞雪,而秀寒住不了人,紧邻的冰庄自然成了不二选择。 此刻,带着女子而来的男人们,身边的女子都是被他们哄着的主儿,也许有些是妾有些是偷,更也许只是那种偷不着的。 被颜晋楚惊艳到的人们很快就想到除了观赏男色外的第二等大事,看看如此男子身边的女子到底是如何的花容月貌娴静脱俗。 当所有人的目光就要落到芒棘的身上时,颜晋楚突然把芒棘进入客栈刚摘下的斗篷帽子又给她戴上了,所有期待猎艳的目光纷纷显露出了好奇心未能满足的不满。 颜晋楚神情淡漠,“易昭,怎么找了这一家满是污秽气息的客栈。” 易昭很委屈的看着他家主子,这家客栈是冰庄最好最高档的,他一直跟在离王身边,哪知道能带着美妾来秀寒游玩的自然都是富贵人家,都想着要找最好的客栈来讨好身边的美人,献一献媚。 能住进这里的人,在自己的地方不是称霸一方也是富贵一方,平日别人与他们说话都是柔声细语客客气气,颜晋楚的话自然引起了他们很大的不满,有些人已经在暗示自家下人去教训教训这个小白脸。 颜晋楚仿若未觉,只是带着芒棘静静的往楼上客房走去。 三两个自诩手脚功夫不错的家丁慢慢向颜晋楚逼近,却在还未彻底接近颜晋楚与芒棘时就摔倒在地。 “啊……”娇弱的女子们在斗殴事件面前总是会比往日更娇弱几分,尖叫声也叫得跟没吃饱饭似的轻柔。 这样的尖叫声仅仅是想吸引那个眉目如画面若霜的男子回眸多看她们几眼,可颜晋楚很不解风情,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而易昭在阶梯之下冷冷的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几个家丁——只他轻轻的内功一掌,他们就抵挡不住。 这里的掌柜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赶紧赔着谄媚的笑脸,蹭蹭蹭的从柜里走出,朗声道:“各位客官,现在乃是观赏秀寒雪景最佳时刻,夕阳映衬在秀寒的飘雪之上,整片雪地都有着隐隐的红,透露着无限美感,若再晚秀寒就会越发寒冷,将不适宜前往。” 这里接待的是游客,掌柜这一段话自然每天都会说上好几回。 那些富家子弟也意识到这小白脸的家丁看似十分不好惹,决定还是带着美人去看一番美景,随后再在附近买点朱玉翠环哄上一哄,也许晚上就能……嘿嘿。 猥琐的想法都淋漓尽致的显在了他们的脸上。 来到客房之内,芒棘煞有其事的说道:“欸,刚才那掌柜说晚上不适宜前往秀寒。” 颜晋楚玩味的说道:“芒棘你说,在这齐盛之中,是本王的话正确,还是那掌柜的话正确?” “好吧……”芒棘嘿嘿一笑,道:“自然殿下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随着易昭解决了外面的事情也蹭蹭蹭的进来之后,颜晋楚面无表情的道:“让掌柜把吃的送到房里来。你,可以自己在外面解决。” 易昭哭丧着脸:“是。” 心道主子真心小气,至今还在为青苏涧的事耿耿于怀。他从一个王爷的亲卫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厮也没抱怨什么,还不就是在赔罪嘛。 于是乎,刚进来的易昭又被颜晋楚赶了出去,在客房关上的同时,颜晋楚轻轻咳了两声。 当初在有恒之时,颜晋楚身上的伤并不假,为了带芒棘游历春夏秋冬,他并没有给自己恢复的时间就匆匆上路,一路上每天要换药喝药还吃些糖豆模样的药丸,所有药方都出自他自己之手。 芒棘承认这一路她玩的很欢快,她知道想着要寻找回去方法的自己也许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见识这片大陆的奇特美景,每当颜晋楚在她身边轻咳时,她都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 至今她都记得,青苏涧的小溪里,她靠在颜晋楚的湿衣胸膛之上,能清楚的感受到正在愈合的伤口还是那么狰狞,也许那一刻她没有违拗颜晋楚的心仪也是因为对这伤的恻隐。 颜晋楚突然开口道:“芒棘,先睡一会儿吧。” 芒棘一怔,虽说他们的安排是晚上去秀寒,可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暗下,按计划他们应该很快要出发了,“为什么?” 颜晋楚看着芒棘,片刻起身慢慢的向她踱去,芒棘还寻思着他到底要干什么,就感觉到颜晋楚又在她身上轻轻一点——芒棘这一刻的想法是好麻烦的感觉…… 颜晋楚把‘睡去’的芒棘放到了床上,轻声道:“问题真多。今日启程早,而去秀寒会更晚一点,让你先休息一会……而已。” 装睡的芒棘暗暗在心中回答:那么你不会好好说,点我睡穴你来劲哈? 哪知颜晋楚咳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竟有了无法控制的趋势,他的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直吃的药丸,这次并不是一颗,还是一把,就往嘴里。 “殿下——”门外的易昭终于没忍住,还是闯了进来快步走到颜晋楚的身边,眼神有意无意的往芒棘这边瞟了瞟,在确定芒棘是被颜晋楚点了睡穴后才道:“殿下不要再去秀寒了,这次的伤已经触动旧疾,实在不宜再去那么寒冷的地方。” 嗯?躺在床上装睡的芒棘心头一个咯噔,触动旧疾?什么旧疾?她此刻真恨不得自己是兔子,能把耳朵竖起来听。 颜晋楚吞下大把药丸,终于止住了咳声,“易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短短时间内去遍这四个地方。” “可是殿下……”易昭单膝跪下,还想再说些什么。 颜晋楚垂下眼眸打断易昭,道:“明日,我就要回到传州,安顿完那里的一切就要回到盛京,这次有恒的事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实则最糟糕的状态,回到盛京我会面对到什么,此刻我竟也猜想不到。” 易昭不甘心的低下头,声音却带着属下不该有的埋怨,“究竟……宫主哪值得殿下这样相待。” 颜晋楚轻轻一笑,“这感觉,旁人无法懂。” 第八十八章 秀寒惊魂夜 芒棘不知道自己何时真的沉沉睡去,梦中颜晋楚的话一遍遍的重复――“这感觉,旁人无法懂。” ……无法懂。 猛然睁开眼睛,迎上的正是颜晋楚带着微笑的绝艳脸庞,“醒得真是时候,我们出发吧。” 芒棘还未言语,颜晋楚就把厚实的斗篷往芒棘身上一盖,一手搂上芒棘腰间,来到窗边推开窗口,一阵冷风吹入,芒棘本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这样透心凉的风让她瞬间清醒。 很快她就后悔自己清醒的那么快,因为颜晋楚带着她就往窗外一跃,一个极大的弧度仿若3d过山车。 颜晋楚的轻功行径极快,芒棘回首只看到所住的客栈早就一片黑暗,在不知不觉中到底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差一刻。” 芒棘想到自己还能挺能睡,大呼,“这么晚了?”心中还埋汰自己到底是怎么在偷听中真睡着的。 颜晋楚却道:“不晚,这个时辰正好。” 约莫高高低低的被带着飞了一刻左右,随着身边风景极快的变化,芒棘突然感觉到有些白茫茫的东西从天上掉落,她一抬头,才看到原来是天空掉落的飞雪。 带着她的颜晋楚微微一笑,放下芒棘,他的笑容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格外魅惑,“我们已踏入秀寒边界。我想,你应该会比较喜欢自己走进去。” 芒棘点点头,的确自己走进去比较好,无关她是否喜欢,而是颜晋楚的伤不能忽视,他来秀寒已不易,还要带着自己只怕更是伤身体。 越往里走,漫天的飞雪就越发密集,等两人走到到秀寒深处,芒棘似乎能明白为什么颜晋楚要晚上才带她来这里。 秀寒无人居住,自然没有建筑,而这里寒冷的气候让万物沉睡,旁边连一棵树都没有,只能看到好似无边无际的雪地。 因为空旷,就显得月亮离秀寒好像格外的近,月光与雪色相呼应后格外柔和,就像有一层薄纱蒙在白炽灯之上,让夜充满魅惑遐想。 来到这里之前,芒棘觉得这里的景象早在自己脑海中描绘出来,不就是满天飘雪,满地积雪,还冷得要死嘛! 此刻她知道她错了,有些画面也许可以脑补,却绝及不上亲眼所见时的震撼与唯美。 颜晋楚看芒棘闪亮的眼睛,轻笑道:“也许连客栈掌柜也不知,秀寒的大雪只有在子时之后才会逐渐变小,别的时辰来,也只能因为茫茫大雪,佳人站于身侧而不可见也。” 芒棘此刻正张开着双臂,感受着自然界神奇的恩赐,随意问道:“靠秀寒发财的客栈掌柜都不知,为何你知?” 颜晋楚微笑着沉默,眼神却渐渐变得如同深渊一般,他没有回答。 他为什么会知道?很简单,经历过自然会知道,他曾因躲避追杀在秀寒的薄雪之下潜藏整整两日,直到易昭寻到他时,掩盖在身上的薄雪早就变成了厚厚的积雪,那一次他差点丧命也因此留下了病根。 原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来秀寒,可却因为芒棘,他想陪她走过四季,看尽世间奇景……呃,等一下,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只见芒棘蹲在地上,用手笼着地上的积雪,把雪团成团后又开始慢慢滚动。若是现代人看到芒棘的举动定然明白,这丫是在堆雪人。 可对于颜晋楚这种生活在古代,还自小在皇宫里长大,不屑平民乐趣又没有童年的皇子,自然是看不明白的。 随着芒棘面前的积雪被她刨了个大坑,雪人的身体和脑袋也算基本完成,接下来把两个球叠到一起,上面的雪球上还用手指插出两个洞算是眼睛,这里没有树枝可用来当雪人的手,也只能完成这样挤出的雪人了。 “啧啧,只可惜这里没东西插上去当鼻子。”芒棘小声的嘀咕却同时发现被自己刨开的大坑里冒出一一棵离奇的绿色。 “咦?”芒棘惊讶的叫了一声。 颜晋楚这才走进一看,芒棘手指着大坑中的绿色,惊讶的问道:“这里竟然有植物?还是活着在生长的?” 本以为颜晋楚也会因为自己的大发现惊讶一番,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的笑道:“若你能移去整片积雪,看到的就会是如同青苏涧一般的青葱满园。秀寒天气异常,但所有的植物都正常生长,只是因为这里永远下着雪,它们没机会冒头而已。” “这么神奇。”既然不是稀有物品,芒棘很不爱怜的一伸手就把那棵绿色拔了下来,随后插到了雪人的鼻子处。“完成了,颜晋楚你看,这像不像你。” 颜晋楚看向由两个粗糙圆体组成的东西,说这两坨是圆体还是非常勉强的,也不知道芒棘是怎么会异想天开的觉得这东西像他? 他好歹是齐盛第一美男好不好。 正想嘲笑一番,却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异常的感觉正在上涌,一声清咳把想说的调笑之语又收了回去,匆匆在身上摸出药丸。 “其实……”芒棘看着颜晋楚又从身上掏出一颗糖豆药丸吞下,转开目光她说道:“何必匆匆赶来?我们……我们以后总还会有机会……” “咳咳……” 芒棘还未说下去,就看到颜晋楚手抚胸口咳得比先前更猛烈了许多,积雪之上,落下了几点红――颜晋楚咳出了鲜血。 在客栈曾听易昭说,颜晋楚有旧疾,难道因为这里实在太冷,他吃不消了?这怎么突然,怎么办?若颜晋楚有什么事,她连带他出去的能力都没有。 “易昭――”芒棘知道就算没看到那个忠心的亲卫,他一定会时时跟在他们附近,“易昭――” 宁静的夜里,芒棘突兀的声音如同穿透云层的惊雷一般,很快的,那个沉寂而快速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芒棘匆忙说道:“易昭,这里太冷,快带你们殿下回去。” 易昭神情犹豫的看向颜晋楚。 “还看他干什么?”芒棘蹙眉,她知道易昭是颜晋楚的亲卫,从没觉得有权利有资格对他下达什么命令,但此刻她觉得世间已不等人,颜晋楚在这里多待一刻就更危险一刻。 “如果他不允许让你带他走,你是不是就看着你家殿下死在这里,随后为了表达你这侍卫的忠心也殉主陪葬在这里?快带他走,我自己能回到客栈。” 易昭听了这番话终于也不再犹豫,背起颜晋楚意味深长的看了芒棘一眼,飞身离开,两人的声音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周围的雪花越来越小,易昭带着颜晋楚已经到了秀寒边界。颜晋楚坚持不要易昭继续背他,刚从易昭身上下来,就发现这里在他们来时并没有人,此刻却有不少人站立在此处。 易昭冷眼而视,他方才已与这些人在这里对峙已久。他扶着的颜晋楚抬起头看了这些人一眼,勾起嘴角淡漠的笑了笑,只是他的眼中并没有笑意,“神暝宫果然名不虚传,如此也被你们寻了过来。” 与他相视而立的是闻人逐,许久不见依旧儒雅,“离王殿下这段时日对神暝宫主的照顾,在此谢过。” “也许是本王该多谢副宫主。”异常的感觉又一次上涌,颜晋楚的脸上却依旧保持冷傲的笑容,“多谢副宫主并没有来打扰本王与芒棘这游玩的最后一站。若副宫主愿意就替本王转告宫主,本王有事先行离开,后会有期。” 闻人逐淡淡一笑,往侧边一站,看上去谦逊有礼,“恭送离王。” 颜晋楚笑着和易昭一起缓缓走开,在背对闻人逐的那一刻,他露出真心的笑容:芒棘,后会有期,但愿期不会太久。 “副宫主,我们……”说话者正是被放出来的画汝。 闻人逐看着飘雪的天空,露出淡淡的宠溺笑容,“自然是进去找她,她也许根本无法靠自己从里面出来。” …… 颜晋楚的离开让本就安静的夜变得更寂寥无声,芒棘的心也被突如其来的寂寥袭击,猛然空了一块。 明明只要自己回到客栈就能见到颜晋楚的,可怎么感觉像诀别似的。 先前一直兴奋的没感觉到寒冷,现在她终于感觉到秀寒的确是个大自然用来秀一秀寒冷的地方。 看看四周,除了积雪还是积雪,芒棘顿时为自己方才对易昭的大义凛然胸有成竹多了些许后悔,这东南西北半点差别都没有的,她该怎么出去。 不过看模样这秀寒应该也不是很大,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就是了。 走了一段路,芒棘渐渐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具体哪异样她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在这感觉虽不好,倒也不是阴森感,秀寒在月光之下还是十分柔和唯美的。 再走几步,芒棘猛然知道这种异样感来自哪里――是来自脚下,雪地的触感。 秀寒的积雪极厚,长年累月再加上这里时不时还有些观光客,使得雪的密度极大,踩在脚下的感觉并不如一般雪地松软,可随着芒棘这么走着,脚下的雪地变得越来越松,每一脚下去都陷得更深。 芒棘的心头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方向一定不对,一时间她的动作就僵在了原地。可还由不得她细想,就很明显的能看到自己似乎像踩入了沼泽一般,在慢慢的下陷。 不好。芒棘回头就像跑,结果脚下的雪地在这一刻坍塌…… 难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戏份已经杀青,这就要去领便当了?这是芒棘掉下去那一刻脑海中所想的内容,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尖叫一下的。 秀寒里依旧下着雪,子时一过,微弱过片刻零零落落的雪月风花又逐渐成了遮盖视野的漫天飞雪。 芒棘踩塌的那块雪地,在这大雪中,很快的又被落雪遮盖……毫无痕迹。 画汝的声音在秀寒中响起,“宫主――” 在秀寒边界他们也留了人,以防芒棘万一自己开窍跑出去,画汝、闻人逐几人还是进入秀寒爱找她。 眼看雪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却没有看到芒棘的身影,原本沉默着寻找的画汝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喊起。 画汝当时并没有犯多大的过错,因此在神暝宫中被关禁闭对她来说和以往练功时并没有太大区别,最多只是活动范围更小了一点。平时都不会在乎,而这一次,她却感觉到了寂寞。 她想念宫主。曾经离开三公子时,她都没有过如此寂寞的感觉,当三公子再次找到她,告诉她宫主偷偷潜出神暝宫去到了传州,她是第一个自请去寻的人,却还是被三公子拒绝。 再随后,三公子也离开了神暝宫,直到两个月后三公子才回来,却没有把宫主带回。只不过这一次,三公子同意了让她去追寻宫主的踪迹,她劳心劳力几乎衣不解带,但凡哪里传来消息,她必第一时间赶去一看。 一次次的失望却从未气馁。直到这一次,她看到了易昭,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终于找到了。 可为何,宫主还迟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画汝不管自己近一个月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依旧用轻功在秀寒之内快速的搜索每一块地方。 突然她停住了身影,她看到三公子站在一处地方没有动,她走过去一看。积雪之上,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圆形雪球被垒在一起,上面的圆球中间还插着一棵绿色小苗。 “她之前就在这里……”闻人逐的手搭在上面雪球的顶部,眼光流转,在看到雪人之后,他的思绪有点繁乱。 画汝低首,凝重沉声,“找不到宫主。” 话语依旧简单,但画汝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已不是一成不变的淡定语调。 闻人逐蹙起眉,“就算把秀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画汝坚定答道:“是!” …… 沁人心脾的香气混合在湿软的空气中,由着一阵一阵规律的微风缓缓的向芒棘吹来,温和惬意。 她没有睁眼就感觉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个十分舒服的地方,像极了自家的席梦思。像极了?会不会不是像极,是真的躺在自家的床上? 自己穿回来了? 有这样的念头一晃,芒棘猛的睁开眼睛,几乎是跳起来的,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床虽然华丽美观但绝不是自家的席梦思。 失望之余芒棘打量起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布置得极其精美的小屋,再侧头看去,最先入眼的是一架小火炉,火炉上有一个紫砂瓦罐,瓦罐里正飘出水蒸气,就着风向芒棘飘来,之前昏睡时所闻到的味道正是从这瓦罐中飘出。 视线再往前推,便看到一个女子正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闪着小火炉,却并不看她。 “呃……”芒棘很尴尬,自己整个房间都看完了,最后才看人,这样算不算很不礼貌?“我想问问……” 还没等芒棘说出问题,这女子就淡淡的说道:“姑娘现在依旧在秀寒之中,这里在雪地下面。姑娘从上面掉下来并无大碍。” 她回答了芒棘最想知道的问题,却依旧没有抬头看她。 芒棘又悻悻的开口,“我还想问……” “姑娘。”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清丽的容颜一显无遗。她笑了笑,笑是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很别扭,让人的感觉就是她根本不会笑。“姑娘,你很特别。我本不问世事,也不该救你,可是太特别了,所以我还是救了你。” 芒棘尴尬的赔笑,“谢谢……呃……” 女子又用力的笑了笑,“姑娘的身体、魂魄、心并没有真正契合在一起,我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人。” 芒棘一怔,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凝重。不多说,她该是遇到高人了,这段话的含义,她自己非常清楚。“你……” 女子感受到芒棘表情的变化,却像是要安慰芒棘一般,更用力的笑了笑,“姑娘可以叫我守瞳。” “守瞳。你能否说得更具体一些?”芒棘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我的魂魄与身体不契合的事。” 守瞳收起笑容摇了摇头,看样子她还是不小更自在一些,“抱歉,我并不知道更多。只是你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身体与魂魄差一点分离,却又因为你的心再一次组合在了一起。” 芒棘又问:“那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守瞳低下头,继续对着火炉扇着扇子,道:“应该是你的魂魄并不十分接受你的身体,而你的内心却希望你的魂魄能与身体合在一起。” 越说越深奥,芒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觉得继续这个话题也是徒劳无功,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守瞳,你为什么会……生活在秀寒的积雪之下?” 守瞳扇扇的手一顿,片刻才愣愣的抬起头,脸上是无限的忧伤,她笑得极不自然,忧伤的神情却浑然天成。 “因为我不容于这天地之间。” 芒棘蹙起眉头,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谁说过。 对了,是圣贵妃!当初圣贵妃也告诉芒棘,因为她是预言者,但因为她说了谎,所以不容于这天地之间。 守瞳淡淡说道:“姑娘不是一般人,也许我说与姑娘听,姑娘也会信――我是一个预言者。” 第八十九章 蜕变 “预言者?”芒棘一惊,难道守瞳和圣贵妃一样?不是吧,预言者竟然还是个职业? 守瞳淡淡的点了点头,“曾经是,如今已不是了。”她依旧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扇着扇子,“我是从幽净谷出来的……” 听到幽净谷,芒棘一个激灵,闻人逐说过,那只是一个传闻中的地方,“幽净谷?……幽净谷真的存在?” “姑娘也听说过幽净谷?”守瞳又想用力的笑一笑,却发现笑实在太难,终于还是没有笑出来,“幽净谷的确存在,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地方。” 芒棘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听说幽净谷时就曾想过也许到那种传说的地方,便能解开她穿越之谜,如今守瞳说自己是预言者来自幽净谷,也许圣贵妃也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幽净谷那地方既然连预言者这么神奇的东西都能量产,看来只要去到那里,也许真的可以回去。 守瞳继续说道:“每一个帝王都是一颗帝星,只要有帝星诞生,就会有属于他的预言者出现。而为帝星所生的预言者就会去到帝星身边辅助他君临天下。 在我预言者能力觉醒时,我便离开幽净谷去寻找我属于的那颗帝星。原本一切都循规蹈矩,我的帝星在我的辅助之下帝位稳固,没想到有一天我的预言竟有了极大的纰漏,事件的发展与我的预言南辕北辙。 无论为何原因,无论预言者是有心或是无意,只要发生的事与预言者所预言的事同,预言者就会受到天罚。那次以后,我预言者的能力渐渐消逝,而我在调查之后也终于知道了原因。 一个早于我离开幽净谷的预言者――守鹤,她在预言时用了谎言,让事情的走向变成了不该有的结果。世间政局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守鹤的谎言不但让她自己失去了预言者的能力,连带到不少预言者受到牵连,而我正是其中之一。 得知原因后,我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回到幽净谷寻求庇护,可我却有了另一个念头,我想知道守鹤为什么会违背预言者的道义。我决定去找守鹤,可当我路经秀寒之时,天罚降临。为了活命,从此我只能躲在深雪之下永不见天日。” 芒棘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始终在一下一下扇着扇子的清丽女子,这样一段话她说的语气平静。在芒棘看来,她更愿意相信守瞳是一个预言者,圣贵妃辅佐帝王当上了贵妃到底染上了世俗之气,与守瞳相比少了一份神秘人物该有的静谧从容。 不过守瞳的话语里还是有几个点引起了芒棘的在意,预言者的谎言会让预言者失去预言能力,那自己在遇到圣贵妃时,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预言者的能力?而守瞳是为了找守鹤才来到齐盛疆土,会不会圣贵妃就是守鹤? 这样的疑问应该很容易求证,芒棘问道:“守瞳,你可知守鹤在哪里?” 守瞳点点头,扇扇子的手举了起来,往芒棘这边一指。芒棘一怔,这算啥意思?守鹤化成空气在她旁边?高人就是高人,这处事方式果然……深奥。 守瞳道:“预言者都有自己的帝星,而帝星之间往往无法和平共存,所以我们并无法得知其他的预言者究竟在哪里。在我决定寻找守鹤时,用我最后的预言能力寻守鹤的位置,得知她就在那个方向。可她到底辅佐的是哪位帝王在哪一国我并不可知。” 芒棘头疼,光知道方向去找一个人?这开的是什么国际玩笑?这下就算盛京的确在那个方向也无法证明圣贵妃就是守鹤,古代人知识狭隘,她是现代人不可能不知这世界之大。 当初圣贵妃告诉芒棘,为了自己的儿子颜晋楚,她才说了谎言。芒棘无法求证圣贵妃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圣贵妃也只是因为那个守鹤而跟着倒霉的,只是她也不可能把实话告诉芒棘。 若一个本应该特牛掰的人,被人家一个谎言都扳倒了弄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芒棘也不可能相信她为她办事。也许圣贵妃掩去了真相,反正也没必要跟芒棘交代清楚。 那时候圣贵妃说过,芒棘是帝星,原来帝星有很多……那为啥她没有预言者在身边辅助呢――这种不好的感觉是怎么突如其来的。 “守瞳,按你的说法,这世间不应该早就大乱?” 守瞳眨了眨眼睛,想是在理解芒棘这话的意思,随后才道:“你会这样问,定是你觉得外面世界根本不够乱,可是?” 芒棘不说话,算是默认,外面于芒棘看来,和她所认为的古代一个样,人人争权,妄想君临天下。 守瞳道:“乱的意义,世人与我们的理解是不同的。姑娘,在你心中怎样才算乱我并无法知晓,但在我们看来,世间万物都有它应有的走向,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他们本身该走的轨道,我们这些为了维护世间平衡的预言者都失去了能力,现在世界终会走向怎样的终点无人知……这还不够乱吗?” 芒棘嘴角微微抽了一抽,好像被她这么一说,失态是蛮严重的。“现在还有何解救之法?” 守瞳摇摇头,一缕淡淡的忧伤又上了她的眉眼,“我不知。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失去预言能力的人,甚至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行走在大地之上,我已做不了任何事。” “方才你说,在得知守鹤的事情后,你本该回幽净谷。也许幽净谷有解救之法,毕竟现在的一切错不在你,你和很多你的同伴都只是守鹤谎言的受害者。既然现在你无法回幽净谷,不如告诉幽净谷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去寻求帮助。” 芒棘很佩服自己,绕着绕着就回到了她的目的上。若守瞳真能告诉她幽净谷怎么去,她技能帮助眼前这个带着仙气的女子,又能帮自己,一举两得。 守瞳又摇了摇头,“我在幽净谷时,从未见过有外人进来,外人是进不去的。” 芒棘怎会轻易放弃,“守瞳,难道你甘愿就这样在秀寒的积雪之下度过一生?不尝试一下你又怎知道不可能,告诉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娶尝试一下。而你也许会因为我的尝试,再也不用过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 守瞳又摆出了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僵硬表情,“我很想告诉你,可我说不出来。姑娘,世事莫强求,若你真的与幽净谷有缘,自会得到冥冥中的指引,可在那指引之前,你强求不得。” 芒棘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想一想守瞳救了自己,谈话间也显出了足够的坦诚,自己说要帮助她重见天日,也能看出她眼中那么一点点的期许,能说的她自然全说了。 守瞳突然站起身,背过身去,道:“不瞒姑娘,姑娘掉下来时我并未想救,最后却救了。而救了姑娘说了那些话,我原本没想过再让姑娘离开,原因很多,我也不想让自己生活在这里的事泄露出去……可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愿意送姑娘回到上面,只要求姑娘一件事,莫将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 芒棘颔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良久她低声说:“守瞳,若我有幸能入幽净谷,我一定会帮你脱离这样的生活。” 守瞳背对她的身影微微一颤,“预言者作为帝星的辅佐者,见惯了尔虞我诈假仁假义。以前的我从未思考过别人对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我一眼便能看穿。当我渐渐失去预言者能力,我才知道谎言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你不会知道正在对你微笑的人是不是想着要夺你性命的人――姑娘方才的话,我听到了,但我不知道是否能够相信……”她深吸了口气,“但我选择相信你。” 芒棘不再说话,只是用沉默的微笑凝望着守瞳的背影,自己又多了一个要寻到幽净谷的理由,这样很好。 守瞳再次回眸之时,又是那样淡雅的神情,轻飘如烟,“随我来吧。” 芒棘起身,跟上守瞳,行走间觉得自己自己根本不像一个高处摔下不被人救就会死的样子,能想到守瞳在她床边架起的火炉和那传来一阵阵幽香的瓦罐里一定是治疗的药物,可也不该好得那么快。 走在她身前引路的守瞳像是感知到了芒棘的疑惑,边走边道:“你的魂魄与身体没有达到最好的契合,所以肉体上所受的外界干扰对实际的你影响并不大,最直观的表现便是你明明有十分的伤,可你却只能感受到两分的痛,甚至不痛。” 原来还有这样的效果?芒棘暗暗称奇。难怪盛京那次,左臂的大窟窿自己看着都觉得狰狞,却没有多少痛感,当时还以为自己太过心惊导致忽视了疼痛。 走到一条长廊的深处,守瞳指了指前面的道路,“一直走,便能回到秀寒积雪之上。上去后,顺着大雪飘飞的方向,就能离开秀寒。” “多谢!”芒棘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步伐,身后守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姑娘我再多说一句,身体与魂魄不契合也许并不算什么大事,至多在遇到生死关头你的魂魄与身体便会脱离。只是姑娘的心早已留在了这身体之上,有时候世间最难却最应该的就是顺心而为,也许姑娘应该顺心而为。” …… “这么夸张?!” 芒棘回到秀寒雪地之上,脱口而出的就是对此刻漫天飞雪的评价。昨日颜晋楚带她子时而来,下着的只是零落的小雪,而现在,芒棘终于能体会颜晋楚那句‘佳人在侧而不可见也’是什么意思。 好在大雪的确如守瞳所说,由着风以一种弧度飘飞走,芒棘顺着风吹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猛然想到些什么,想回头看看自己上来的那块地方,却发现只那么一会儿,那地方已被大雪覆盖,与四周混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 守瞳一定知道,即使芒棘想再次回来找她,也无法找到下去的方法,先前的掉落真的只是巧合的意外。 这意外是幸还是不幸?至少现在知道,幽净谷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只是那里神秘到无法强求,看来终究只能随遇而安。 继续顺着飘雪而走,芒棘在隐隐约约间看到有些人正在用铲子挖着秀寒的积雪。 难道这些就是冰庄里靠秀寒冰雪发财的人? 芒棘慢慢走近,只见这一人不停的用铲子挖着雪,只是挖的速度还赶不上天空掉落下来的雪。昨晚她推雪人时还能在地上刨出一个坑,现在这人用铲子,却连一个凹也挖不出来。 果然,卖冰块是天赐的五本买卖。 大雪让人的感知度都变低很多,那人过了许久才感受到身边的芒棘,头也不抬的道:“太闲了是吗?看着我干嘛,还不去找个地方挖,难道你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芒棘意识到这人没看她只以为她也是和他们一起挖雪的。不是吧,这么辛劳的工作还有女子来干? 摇摇头,她继续顺着风雪走。自己一晚上没回去,不知颜晋楚会不会派易昭来找她?而易昭定是找到不她的,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到雪地下面去。易昭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倒霉吗?可怜的易昭,自己得快点回去。 加快脚步,突然隐隐听到一声,“宫主――” 芒棘一顿,好像画汝的声音,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画汝还被闻人逐关在了神暝宫里,怎么会在秀寒听到画汝的声音呢,一定是大雪中过于静谧产生了幻觉。 芒棘继续迈出步伐,却有一个身影快速的出现在她的身前,那人速度极快又是一身白衣与周边大雪混为一体,只是一头乌黑青丝格外显眼,芒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来人一把抱进怀里。 “芒棘,你去了哪里?” 芒棘一顿,心想不成自己幻觉的越发夸张了?可这人的怀抱温暖柔软,绝不是幻觉给得了的,而且这声音…… 她抬起头,男子清秀儒雅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眼前出现这人实在太出乎芒棘的意料,她只能愣愣的说道:“闻人逐。” 再把视线转向一边,画汝单膝下跪在雪地之中,看芒棘的眼中含着莹莹泪光。 那些先前在用雪橇挖着积雪的人们纷纷过来下跪行礼,“宫主。” 芒棘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为什么会是这群人来找她?为什么不是易昭? 为什么现在拥她入怀的是闻人逐?为什么不是颜晋楚? 良久,芒棘才木讷的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身边的闻人逐没有说话,下跪在侧的画汝也没有说话,只有一众人朗声道:“属下等恭迎宫主回神暝宫。” 芒棘有些失措,“颜晋楚呢?” 闻人逐放开自己的双臂,看着芒棘,良久淡淡道:“他说后会有期――” 芒棘不相信的看着闻人逐,“他离开了?怎么会?” “芒棘。”闻人逐道:“离王这次去有恒的目的你知我知,不管因为什么,结果是他没有做到,齐盛帝必然会将怒火发泄于他。现在他去传州接管逸王的封地,一切完事之后,他才会回到盛京,但那时他所要面对的就非你我所能知道的。” 大雪无痕,在秀寒的大雪之下,所有来过这里的人,留下过的痕迹,都会被终年的大雪所掩盖。 而守瞳之所以能生活在秀寒之下,也正是因为这些永无停歇的大雪,它掩盖了痕迹,遮挡了日月。 芒棘与颜晋楚一个多月游历春夏秋冬的记忆也被掩埋在秀寒这片无尽的雪地之中。 她恍然向天看去,这雪遮天盖地,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一切不就如同她恍然穿越而至,懵懵懂懂,坎坎坷坷却也就这么在这儿生活至今。 以为自己穿越而来,有着古代人不曾有的知识面,思维度,可如今看来,她比起这群自己以为他们狭隘的古代人更无知更弱小。 看似来到这里至今她没吃过什么亏,可事实上总有人能随心所欲的将她摆布,让她在别人的左右中前行。 如今想来,若有恒皇后当初就由足够的能力顺心而为,她会活得更快乐,而不是毕生只有仇恨。若有恒国君不是掌控一切,此时此刻的有恒早已变成齐盛的一阙疆土。 自己穿越到闻人芒棘的身上,不管她到底是武林至尊神暝宫的宫主也好,亦或是前齐麟国唯一遗留皇嗣也罢,她明明应该有着最傲人的身份,掌控着别人所无法掌控的一切,可为什么她把闻人芒棘活成了这个样子? 马上就要到春天了吧?记得自己曾在神暝宫的夜宴上对一众门派说过,春天的武林大会,胜则谦逊败则优雅,她与众人共勉。 也许别人都已经在勉,却只有她没有。 今日之后,她要换一个活法,她要掌控全局,不再让任何人能左右她的思想,她的行为。 芒棘的脸上慢慢褪去了先前的茫然,慢慢的,慢慢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看着眼前的闻人逐,看着身侧的画汝,看着神暝宫的众人。 “回神暝宫。” ------题外话------ 本来没打算分卷的,但这一章感觉很像一卷的结尾,于是乎决定分个卷…。所以下一章就会进入新的一卷。 第一章 高冷的宫主 春季渐渐到来,墨江的春天在芒棘心中终还是比不上青苏涧的花枝葳蕤。 “宫主。秋月山庄秋庄主求见。” 芒棘正在神暝宫景观湖旁喂着湖里锦鲤鱼,这些锦鲤鱼是她特意派人买来放在湖中的,她记得在哪听说过,养几条锦鲤鱼可以缓解心情。 画汝的通报让芒棘投食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微微一笑,把手中剩下的鱼食给了身边的媚芙,她的五姐闻人媚芙。 这个曾在芒棘穿越第一天就差点杀了她的女子,现在对芒棘敬畏有加,她顺从的接过鱼食,笑着问道:“妹妹还来吗?” “不了。”芒棘转身离开,“五姐也不要待太久,不过再三个月,姐姐就要嫁人,被日头晒多,会不美的。” 画汝跟随着芒棘,回到神暝宫已经快一个月,她总觉得宫主这一次回来和以前有了些许不同,可究竟是那里不同?宫主待她依然,对旁人也依然。 唯一的,宫主比原来更有一个宫主该有的模样。 “画汝,秋庄主在大殿?” “是的。” “让他来后殿找我。” “是。” 若非必要,芒棘并不喜欢在大殿之内与人谈事,大殿上的宫主之位让她觉得格外寒凉,她选择了高高在上,可却觉得高处实在不胜寒。 秋呈杰匆匆赶来,看到的是芒棘观赏着一棵西府海棠树,神态悠然。几月未见,怎眼前这个本平凡无奇的女子,有了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躬身行礼,“宫主。” 芒棘转过目光,“不知秋庄主要见我,所为何事?” “宫主的密信我看了,老夫有些疑惑,神暝宫是宫主的,整个武林以神暝马首是瞻,说得直接一点,整个武林都是宫主的,为什么宫主还要再建立……” “秋庄主。”芒棘盈盈一笑,眼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高深,“既然秋庄主问起此事,我也有事想问一问秋庄主。” 秋呈杰一怔,觉得芒棘不仅仅是让人眼前一亮,如今的气场更是今非昔比,他心竟不自觉的一颤,赶忙又行了一礼,道:“宫主请问。” 芒棘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秋庄主说过,只要我愿意帮你寻天罗戒以及另一件目前尚不知的物件,你愿意倾秋月山庄所有对我亦步亦趋。现在我想知道,秋庄主的这份心意是对我闻人芒棘个人而言,还是对神暝宫主闻人芒棘而言。” “这……”秋呈杰眉头一皱,他不解的抬头看向芒棘,“宫主这话何意?” 芒棘轻笑,“秋庄主何必装傻,我只是想知道,若有一日我不再是神暝宫的宫主,秋庄主会如何待我?” 秋呈杰在江湖摸爬滚打也已经多年,处事圆滑,手段多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十六岁还不到的小女子用一个问题逼得自己冷汗淋淋。 “看来是我为难庄主了。”芒棘把目光转回到西府海棠树,“秋庄主愿意助我神暝宫,无非也是有所求,若只是我闻人芒棘一人,根本无法给予秋庄主任何的帮助。” 看着芒棘的侧影,秋呈杰越发觉得这女子特别,“老夫也算驰骋武林多年,自认阅人无数,现今这番话,我愿意只说与闻人芒棘——无论姑娘将来如何,老夫也许无法做到对于神暝宫主那番的承诺,但也定会尽力助姑娘。” “够坦诚,故值得相信。”芒棘终于又转回头,笑道:“其实,我有一个惊喜想要给秋庄主。” 秋呈杰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芒棘,“惊喜?” “庄主画与我的天罗戒图纸,我看过了。”芒棘抬手抽出脖子里的项链,秋呈杰依旧疑惑的看着芒棘,知道芒棘把项链彻底从脖子上取下,放在掌控给秋呈杰一看。 “天罗戒?”秋呈杰失声叫道。 芒棘淡淡的笑着,“没错。” 被颜晋楚带离有恒之时,她曾要把天罗戒还给他,当初颜晋楚把戒指给他时就说此戒换一个条件,而这个条件芒棘在有恒时已经用了,就是在兰馥园的后山之中不对有恒国君动手。 结果颜晋楚摇了摇头,依旧把天罗戒留给了芒棘,颜晋楚的话芒棘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有些忧伤——“天罗戒曾经带在我的手指上,我从未觉得它有多么特别。可如今,你把它挂在你的胸口,让我觉得,是不是我也会如同它一般时时在你心上。” 芒棘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却猛然发现秋呈杰竟然跪在她的面前。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个高贵冷艳睥睨一切的神暝宫主,可看到一个年纪比自己爸爸还大的老人下跪在她面前,还是有点别扭。“秋庄主这是何意?快起来。” “请宫主允许老夫收回方才的话。”秋呈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秋呈杰愿为闻人姑娘肝脑涂地。” 芒棘的心瞬间又软了几分,“秋庄主起来,庄主也说过,打开那宝藏需要三件物品。如今我们也只有两件,第三件是什么我们都无从知晓,庄主现在行此大礼为时过早。” “老夫当时求助于宫主,只想要宫主的一句承诺,而从未想过宫主会真的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如今看到天罗戒,老夫无地自容。”秋呈杰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宫主一定不知,与古灵镯不同的,关于天罗戒,前宫主告诉我,那件东西他毕生无法帮我,只能靠我自己得到,我曾以为自己这一生根本没有机会一见天罗戒……” “哦?”芒棘挑起眉毛,“前宫主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芒棘还有潜台词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丫之前叫我找天罗戒的时候怎么不交代还有这么一段?你和前宫主到底狼狈为奸到什么程度啦?现在前宫主偷了老娘的传国玉玺不知去向,你丫晓得不? 秋呈杰道:“老夫为自己之前的隐瞒请求宫主的原谅,若宫主愿意,老夫愿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宫主。” 芒棘露出满意的微笑,“好,武林大会之后,寻个时间,我们好好聊一聊。” 秋呈杰告辞离开后,芒棘又发了会呆,到底莫尔库山脉是个怎样的地方?那里到底是有怎样的宝藏竟能让秋呈杰这只老狐狸期待到这种程度?片刻之后,她也微笑着转身。 这个世界谜团太多,此刻的她无法解开,但相信总有一天都会解开,因为这些谜团无论有意无意都将一根线索搭在了她的身上。 慢走两步,芒棘轻声一呼:“画汝。” “宫主。”画汝应声来到芒棘身边。 芒棘问道:“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此刻的画汝又恢复了以往惯有的淡定,声音平淡,“离王尚在传州,盛京那边一直很不太平。冰荒世子在宫主去有恒时就已回到冰荒部族,那之后冰荒部族就开始游牧,与齐盛疆土并无过多的交际,还有渐行渐远的趋势。现在有恒国君以犹如有恒的太上皇,储君已然有了虽是登位的模样,确定有恒储君卲释曲却为曾经的齐盛逸王。” 芒棘冷冷一笑,“世事多舛。画汝你说,盛京何时太平过?离王一直是众人所认为齐盛帝眼中最宠爱的皇子,难得他出了一个这样的纰漏,不知晓的旁人说不了什么,那些知道事情的怎能放过打压离王的大好机会?” 特别是觞王,在颜晋楚的军中竟能埋伏出一个副将级别的人物是多么不易,而此行他宁愿暴露这个潜伏多年的棋子也要对颜晋楚对手,看来他本是志在必得,结果板上钉钉的事都被那位刘烨清将军办砸了。 觞王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颜晋楚回到盛京之前狠狠打压这个呼声极高的弟弟,若能噱得齐盛帝不等颜晋楚回盛京就一杆子打死,他才算做了最完美的补救。 现在的颜晋楚待在传州处理事务的同时在想着什么?不会是仅仅想利用收编逸王旗下军队的漫长时间,来冲淡齐盛帝对于他这次有恒功败垂成的怒火?难道他真的会放任觞王在盛京为所欲为? 不可能,他是自小就在鬼蜮伎俩中长大的离王,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那打算,现在的自己无法参透而已。 芒棘幽幽的叹了口气,颜晋楚不用她担心不是吗?为什么自己要想那么多? 撞过来想想,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此刻不知是谁的冰荒世子,拜托人家把自己带出去,怎么也没想到,传州的那顿晚饭就是两人分别的序幕,现在人家回冰荒了,还大冬天的就开始游牧…… 会不会有一天,微生武和微生文交流上了,然后觉得芒棘实在是个可恶的人,决定联手剁了她。 在至于逸王……只是顺便打听一下,顺便而已。 芒棘转开了话题,“画汝,还有半月就是武林大会,英雄帖可都发出去了?” “是的。”画汝点头,“按照宫主的吩咐,无一遗漏。” 芒棘点头,随后抬头看天,琢磨着该到晚膳时分了,于是加快脚步,准备去吃晚饭。 “宫主……”身后的画汝突然弱弱的叫了一声。 芒棘回过头,看着一脸踌躇的画汝,顿觉得这个循规蹈矩的女侍卫一定想问什么问题,但又觉得问出来像是在质疑她这个宫主,所以才又这样的表情。 虽然决定要高冷到底,但是画汝对自己实在忠心耿耿的很,她有些时候比闻人逐还可靠,芒棘的心还是软了几分。“画汝,有什么就说。” 画汝低下头,“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发英雄帖。” 芒棘微微一笑,“画汝,你知道神暝宫是何时成为武林至尊的吗?” “属下尚未出生之时,神暝宫已经名满天下。”画汝淡定的说着,脸上还是泛着些许骄傲,为她此刻是神暝宫一员而骄傲。 看着画汝脸上泛着淡淡光彩,芒棘一下,“画汝,那么多年神暝宫何以一直傲视群雄?武力势力是其一,固步自封却是其二。” 面对画汝不解的目光,芒棘垂下眼眸,淡淡一笑,“当初我当上神暝宫主,消息并未传出之时,就有不少门派登门恭贺。当前宫主回到神暝宫,众人对我能否继续担任宫主大位时,很多持观望态度的人又再次来到神暝宫。直到确定我坐稳了神暝宫主之位,来的还是这群人。 每一次并非神暝宫邀请,而是他们自己衡量着要出现。不知不觉,武林成了一个以神暝宫为首的小众群体,我们不知道在这些已知的门派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高人。画汝,我总是相信,高手在民间,神暝宫是时候该扩大自己的眼界。” “属下明白了。”画汝的满脸敬畏更多了一些膜拜,又道:“宫主,还有一件事,大长老求见。” 芒棘瞟了画汝一眼,不耐烦写在脸上,不是对画汝,是对大长老。 回来有段日子,大长老求见多次,芒棘都拒绝见他。也就在这种时候芒棘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很记仇的小女子。 她始终记得那时候闻人逐串通大长老拦着她离开神暝宫,大长老也许是忠心耿耿的,可他忠心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是芒棘这个宫主,还是神暝宫。 现在芒棘的自我定位是一个领导人,作为一个主子,无论她的决定是对是错,属下都应该完成,你看有恒国君,多年来把一切掌握在手中,最后要把国君之位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没谁敢多巴拉几句。 如果大长老觉得芒棘离开神暝宫的确有危险,他可以派人暗中跟随保护,可这样帮着闻人逐软禁她——想想有恒国君那风范,再想想自己就真的让她很不爽了。 “我接下来是要去用晚膳的,若看到大长老再听他在耳边滔滔不绝,我怕影响自己胃口。” 画汝本只是传达一下,芒棘这么说,她自然觉得都是道理,“是。” 如无需要应酬的对象,芒棘用晚膳是在自己寝宫的偏殿之中,快走到寝宫之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画汝,“副宫主现在在做什么?” 画汝答道:“剑宗盟主几次要见宫主,副宫主都帮宫主推了,剑宗盟主今日就找了副宫主一起喝酒。”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芒棘寝殿,就在她们准备跨进偏殿之时,芒棘突然脚步一顿,“画汝,你去请大长老来与我一起用晚膳。” 画汝先是一怔,随后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转身离开。 芒棘慢慢走进偏殿,今晚的晚饭一如既往的丰盛,都已经被整齐的放在偏殿的餐桌之上,看起来和往常无二。 芒棘坐下后,悠然一笑,“三哥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一个白色身影从房梁之上飘然跃下,与芒棘相对而坐,笑道:“支开画汝就是知道我已进来,你何时开始变得这么敏锐?” 闻人逐本只是无心一语,芒棘却被无意的提醒了——是啊,连身边的画汝都没有察觉到屋里有人,她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 如此说来,最近似乎是感觉到自己与之前有所不同,可是哪不同她自己都说不上来,难道是高冷人物后遗症——人变矫情了? 芒棘自嘲的摇摇头,才道:“你怎么来了,画汝说你正在和剑宗盟的盟主喝酒。” 闻人逐淡雅一笑,“我给他下了点药,好让他没有我的陪伴也能醉生梦死。芒棘,回神暝宫也有段日子,每一日都在为半月后的武林大会忙碌,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用过膳了……芒棘,你是不是恨我把你带回神暝宫?” 芒棘下垂的眼眸骤然一凝,随后笑了笑,“怎会。我是神暝宫的宫主,总该回来的。” “芒棘,你若要复国,很有可能继承齐盛帝位的离王就注定与你对立而站。”闻人逐停顿了一下,道:“会与你并肩而站的……只有我。” 芒棘拿起筷子准备夹菜,“闻人逐,研究表明,吃饭时讨论破坏心情的事会影响肠道消化,长此以往对以后的健康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芒棘……”闻人逐认真的看着芒棘,“究竟是会与离王对立而站破坏了你的心情,还是与你并肩而站的是我,破坏了你的心情?” 闻人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执了?芒棘在心中暗骂一声,突然觉得这顿晚饭实在没胃口继续下去了。 她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筷子,起身就走向屋外。感觉到身后的闻人逐也已起身准备走来,芒棘真担心又被他一把抓住,随后在耳边无休无止的唧唧歪歪。 脑中只有逃开一会儿的想法,便随意往身边一跳,却不知怎么就猛得越到了边墙之上。 芒棘一惊,这围墙给她梯子都没那么容易爬上去,怎么现在随随便便一跳就上来了? 内心莫名的恐慌下,倾斜的边墙使得她脚底一滑,眼看就要从墙上摔下来,好在被及时赶出来的闻人逐看到,一把接住了她。 闻人逐稳稳的把芒棘抱在怀里,问道:“你怎么上去的?” 芒棘紧皱眉头,良久抬起头看着闻人逐,心情依旧无法平静,良久才呢喃道:“闻人逐……我好像,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题外话------ 新的一卷,故事继续…… 第二章 魂与身的契合 也在这同时,围墙之外传来走路的声音,不是巡逻侍卫,而是画汝带着大长老到了。 闻人逐看着怀里女子有点苍白的脸色,蹙眉一刻后毅然飘然翻墙而出,消无声息。 当画汝带着大长老来到芒棘用餐的偏殿时,里面空无一人。 “宫主呢?”大长老求见芒棘多次,都别以各种理由拒绝,今天也不知道宫主吃错什么药……啊呸,也不知道宫主怎么心情好,终于愿意见他了,他兴奋前往,怎么宫主又不在。 画汝的声音是淡定的,“宫主定然有其他要事,还请大长老在此等候。” 大长老这个时候一定不知道,今日他不但还是见不到宫主,就连未用的晚膳也用不了了。 …… 闻人逐对神暝宫了如指掌,来到一个无人处,才把芒棘放下。芒棘一直做着深呼吸,闻人逐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半饷,芒棘终于平静下来,纠结着开了口,“闻人逐,告诉我,原来的闻人芒棘会武功吗?” 早听说闻人芒棘本人性格孤僻,被带到神暝宫后除了备受前宫主的溺爱外,就一直生活在后殿之中,几乎与别人很少接触,几乎找不到一个能说出闻人芒棘喜好憎恶的人。 就算闻人芒棘再怎么不受其兄弟姐妹的待见,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闻人逐应该会知道的比别人多一点,以前从未问过,但现在已不能不问。 “我该如何对你说。”闻人逐没有问芒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犹豫的开口,语气不是很肯定,“闻人芒棘从未在人前展露过她的武功,对外一直宣称她并不会。只是自从她被带回神暝宫,都是爹亲自教授,这些我幼时也曾偷偷看到过。但从未见过她真正出手,所以并不能肯定。” 连闻人芒棘会不会武功也是秘密?这个世界的无头案能不能再多了一点勒? 闻人逐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枠影和媚芙对于这件事也许能多告诉你一点。小时候他们俩都说过自己被芒棘欺负,当时爹只以为又是他们故意告芒棘的恶状,所以未加理睬。只是我发现那次之后,一直跟着大哥背后欺负芒棘的这两人的确收敛了很多。” 芒棘越发的惊慌,她的手抚在心口,“闻人逐,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倾诉秘密的也许只有你……” 闻人逐走进芒棘,把她轻轻的搂在怀里,柔声道:“芒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怕。” 芒棘没有挣扎,只是在闻人逐的怀中闭着眼睛道:“这次我回到神暝宫之后,渐渐觉得有些奇怪。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我在房中喝水时,我走神差点把茶杯摔倒地上,可我的身体却自己做出了反应,在被子落地之前接住了那个杯子,这样的反应绝不是我应该有的,当时也没多在意。 后来又有很多类似的事情,事发那一刻,我都没有留意,可现在连在一起想……今日,我只想随便跑开,却轻易的跃上了围墙……我……闻人逐,我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但又是她,你能不能懂?” 有点语无伦次的芒棘边说着,便似乎恍然得想到了什么——你的魂魄与你的身体没有达到最好的契合,而你的心却希望两者能融合,也许你该顺心而为。 既然这些都不是她本身所具备的反应,那么这些反应就来自闻人芒棘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开始真正的与闻人芒棘的身体契合了? 该用什么来确定? “肉体上所受的外界干扰对实际的你影响并不大,最直观的表现便是你明明有十分的伤,可你却只能感受到两分的痛,甚至不痛。” 守瞳的话在芒棘的心中萦绕。 对了,疼痛! 芒棘轻轻推开闻人逐的手臂,从头发上拔下一直发簪。 闻人逐不知芒棘这样突然的动作是要干什么,想出手阻止。芒棘看了他一眼,道:“闻人逐,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闻人逐这才停止动作,可眼神中还是警惕的看着芒棘,以防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今日的芒棘,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芒棘拿着发簪,在自己左手中指一刺,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时曾有一次检查身体需要采指血,没想到只是在指头上这样一刺,竟然疼的离谱,从此她都怕上了采指血。 所以此刻,她要用这个方式来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能感受到疼痛,鲜红的血慢慢映出…… 似乎有一点疼,但又好像没那么疼。拼命的想自己应该疼才能勉强感觉到一点痛感。 难道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 不死心的芒棘下手更重了几分,原本只是缓慢滴落的鲜血,渐渐下落的更为频繁,犹如断了线的红色珍珠。 闻人逐微微皱起眉头,不知芒棘到底要干什么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芒棘。开始见芒棘只是刺自己的手指,他未作声响,可此刻见芒棘的发簪已经深深插入自己的手掌之中。 他忍不住开口,“芒棘,够了。” 可芒棘却像着了魔一般,只是把发簪用力的插入自己的手掌,再这样下次只怕要伤到静脉。 闻人逐伸手轻轻一点,芒棘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和以往的措手不及不同,这一次芒棘清楚的看到闻人逐对她出手的过程,她倒下的前一刻脸上还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她想的是,自己对点穴免疫。 结果,这一次她没能清醒过来…… …… 夜深人静,一缕春季的夜微风从窗口吹进芒棘的寝室,拂动了芒棘床塌边的轻纱帷幔。 芒棘猛然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打量四周,这是她的寝殿她的床,她认得。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 记忆停留在被闻人逐点睡穴的那一刻。 点穴——对自己产生了作用。 层层纱帐幕帘之外,闻人逐的气息,床榻上的芒棘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曾经的自己绝没有那么敏锐。 现在还能清楚的感觉到有股气流在自己的体内流转,走向随心所欲,力量如同源泉一般不断涌出。 芒棘伸手想去掀开床幔,手还未接近床幔就带动一阵强而有力的风,床幔被这道劲风吹起。 芒棘的瞳孔一紧,这是——内功。 这些反常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灵魂与闻人芒棘的身体在真正的融合?现在只要确定闻人芒棘是一个善于习武的人,一切就能定夺。 看来是要去找枠影媚芙好好聊一聊了,或许还能找一下许久未见的闻人浩苊。 穿上衣服,芒棘下了床榻,掀开重重纱帐,就见闻人逐果然端坐在桌边,双目微闭,门外如银月光透过门上明纸射在他的脸上,莹润凝脂,看得芒棘一愣间,他已缓缓睁开眼睛。“醒了?” “是。”芒棘觉得他问的是废话,自己回答的也是废话,于是马上转了正事,“我要见见枠影和媚芙。” “属下去请四公子和五小姐。”芒棘的话一出,画汝仿若从天而降,声音在门外响起。 推开大门,画汝衣带整齐的出现在门外,等着芒棘一点头就会转身离开。芒棘笑了笑,“不用,画汝,跟着我就好。” 说着她飞身一跃,以极快级迅捷的身姿离开了她的寝殿,画汝一怔,她从来觉得宫主只会慢悠悠的悠闲行走,现在这突然是怎么了?宫主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愣了好半会儿画汝才想起宫主说过让她跟着……得快跟上才是。 神暝宫很大,这点芒棘一直很清楚,所以她的活动范围从来不会太大,来回走实在有点累。 可如今有了这一身突如其来的轻功,才知道闲逛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平时要走上半小时的路程,现在轻飘飘的在各个屋顶间蜻蜓点水走直线,五分钟就到了。 芒棘停下时,已经站在了闻人枠影的所住的庭院之外。夜晚突然的到访,还是先找男的比较方便,古代女人太讲究,她可不想坐在媚芙那香气四溢的正厅里喝味道不咋地的茶水。 片刻之后,她就坐在了枠影的正厅里,结果除了没有媚芙的那股香味之外,还是喝着味道不咋地的茶水。画汝去媚芙的住处通知她火速来枠影这儿。 闻人枠影比闻人芒棘大了三岁,自从那次企图杀芒棘失败还被花瓶砸了脑袋又被关了一阵子后,本来跋扈的闻人四公子乖巧了一阵子,后来发现当上宫主的妹妹其实很繁忙,没空来找他报仇,于是又恢复了几分跋扈,继续过着一般富家公子的浪荡生活。 今日芒棘的到来,让他猝不及防,匆匆披上衣袍就赶了出来,这位妹妹不是能得罪的主儿。 匆匆而来的闻人枠影看到悠闲喝茶的芒棘,越发觉得这妹妹气场迫人,他赶紧结巴着行礼,“妹……宫,宫,宫主。深,深夜驾临,所,所为,为何事。” 芒棘看了闻人枠影一眼,格外引人注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四个侍卫两个婢女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好家伙,比她这个宫主排场还大。 心里明白几分这位哥哥对自己有些惧怕,这些怕是带着壮胆的,可这样七个人往她面前一站,她瞬间觉得不算很大的正厅有股压迫感,再说今天她要问闻人枠影的事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们都下去,我要和四哥单独聊聊。” 芒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温软亲和,不想闻人枠影却面部一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芒棘好笑得看着这位四哥,良久,闻人枠影才很不情愿的对四个侍卫两个婢女道:“退下吧。” 那六个倒是对闻人枠影忠心不二,芒棘话一出,他们第一反应都是看着闻人枠影,直到他开口,他们才舒了口气般的离开。 正厅只留下芒棘与枠影两人,芒棘看枠影还是像跟电线杆似的与她保持刻意的距离杵在那里,一笑,“四哥,过来坐。” 闻人枠影还是如临大敌一般,呆愣在原地,正巧在这时,一股可以熏死蚊子的想起飘了进来,芒棘知道闻人媚芙到了。 闻人媚芙进来时显得比闻人枠影自然很多,这次芒棘回到神暝宫,她俩之间也有过不少交集,比如午后一起喂喂芒棘让人寻回来的锦鲤鱼,她已经与云苍派掌门的二公子定下亲事,这次武林大会之后便会成亲,而如今神暝宫是芒棘做主,为了自己能体面的出嫁,自然不能和当家之人闹得不愉快。 “四哥,五姐,都坐吧。”芒棘再次开口。 闻人媚芙身姿袅袅的走进,坐了下来,闻人枠影在看到闻人媚芙神态还算轻松之后,他终于战战兢兢的坐下,但还是离芒棘的位置拉开了两个距离。 芒棘笑了笑,心想枠影是不是更希望能够坐到正厅外面去。“四哥,五姐,我们之间一直有一些误会和心结,武林大会将至,我寻思着带着这样的误会和心结很是麻烦,到时候我让不让二位出现在武林大会也是麻烦的抉择。” 闻人枠影和闻人媚芙脸色都一僵。 他们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武林大会并不春节联欢晚会年年都办,除非有什么大事,而今年春天之所以会办武林大会是因为两件事,一件事是神暝宫换了宫主,其至尊地位是否如昔需要考究。另一件事则是朝廷有意收纳武林势力,他们需要一个风向标。 武林大会对于闻人枠影是有意义的,闻人的姓氏注定了他此生光环,但既然有武林大会他就需要更大一点的光环,比如在武林大会的比武环节上场露一小手。 闻人枠影虽然跋扈顽劣,但生在神暝宫,自然武艺也并不算差,若能在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他已到了婚娶年龄,自己的妻子会比想象中的更好,而他自己也能以闻人枠影的名字名垂青史,而不是仅仅压在神暝宫的大光环之下。 只是以上的一切都需要芒棘给他机会。 而对于闻人媚芙,她虽与云苍派二公子定下婚约,可若是武林大会她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未来的夫家会怎么想?若他们知道自己与神暝宫主的关系紧张,以后的终身幸福就会莫名断送,自己这段时间对芒棘的敬畏以及压制着恐惧的亲近变得毫无意义。 芒棘看着两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觉得自己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想知道那一次你们为何这样对我出手?四哥五妹的身手并不差,完全可以轻松将我拿下。” 闻人枠影、闻人媚芙的脸色更差了一点,良久之后闻人枠影才弱弱说道:“从小我们武艺就不敌你……你还曾警告过我们,若再赶打着切磋武艺的幌子欺负你,绝不对我们手下留情……” “妹妹……”闻人媚芙赶紧笑着补充,“那时我们不懂事,大哥让我们想法子除去你,我们也就听了。我们琢磨着告诉大哥,我们两人联手也打不过你,就连大哥对付你也够呛……最后大哥才出了这个法子,我们只是负责在门外注意着你的情况……而已。” 原来是这样?芒棘眼光流转,原来闻人芒棘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难怪当初在盛京时,闻人浩苊派人对她动手,她一直觉得对付一个不会武的小女孩,那阵仗是不是过大了一点,原来闻人芒棘从来都会武功。 “只是……”闻人媚芙又犹豫着要开口,但看到芒棘在沉思模样,便欲言又止。 芒棘眼光扫向她,“只是什么?” “只是,爹从来不许我们对外说你会武的事,他说过,我们谁乱说话就打断我们的腿,曾经大哥就差点被废去一身武功,所以这件事就连大哥也不敢对外说去……”闻人媚芙生怕自己不能参加武林大会,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我们当时只知道你的武功很不稳定,好像时好时坏的,怕是走火入魔了,所以爹才不让我们说,生怕万一有人要你露一手,你控制不好反而伤了自己。” 知道这些也就够了,至于闻人浩苊也不是闻人芒棘的对手吗?自己从来只看到过闻人浩苊的狼狈模样,对于他无功不差也只是听说,看来今晚还能去见见大哥…… 真不想见他,因为他那张酷似林峰的脸,现在自己已不敢去想林峰,总觉得自己像是……已经在渐渐的背叛他。 “武林大会,五姐订婚的夫家也会前来,做妹妹的自然不会破坏姐姐的良缘。而四哥,武林大会姿势四哥一展头角的好机会,四哥近日就少出去玩,记得好好练武。” 芒棘的话是应了两人想参加武林大会的念头,两人心中欢呼,面上对芒棘更是恭敬。 “谢谢妹妹。” “多谢宫主。” 芒棘点点头,就起身离开,最后只简单道了句,“晚了,四哥、五姐早点歇息。” 哪晓得,这两个本来已经睡得挺舒坦却被芒棘心血来潮叫起的倒霉孩子,被她这么一上一下的话题,早就消散了所有睡意。 第三章 到底有几个 地牢之中,芒棘支走了看守,让画汝也守在了外面。 闻人浩苊冷冷的瞟了芒棘一眼,“今晚夜黑风高,我就知道不是个好日子,随后你就来了。” 上次中了颜晋楚的毒,差一点变成哑巴,好在闻人浩苊到底内功深厚,毒性没有最大的扩展,只是如今虽没有彻底变哑巴,声音却还是沙哑很多。 芒棘在外忙碌的这几个月,看样子这位神暝宫的大公子虽然屈就在地牢之中但还是养得还不错,气色红润有光泽。 曾几何时,每一次芒棘看到闻人浩苊的脸,都会心潮澎湃,可今日看来,自己的心境已经平和了许多。 芒棘笑了笑,“我一直觉得神暝宫的地牢造得还不错,结实牢固滴水不漏丝风不透,如今看来不但如此,还能让在里面的人视力目距大幅度提升?你在地牢之中都看出今晚夜黑风高?不过我一路走来,却觉得今晚夜月白风清,舒畅得很。” “你……”闻人浩苊被芒棘噎了一口,不甘的看了芒棘良久,最后愤恨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还没死。” “你忘了?我以为全世界都有可能忘记此事,而你绝不该忘――”芒棘好笑得看着闻人浩苊,“我是猫妖,九命猫妖,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你……”闻人浩苊越发的郁闷,不想几月不见,眼前女子更加阴损,他越发恼恨又无可奈何,最终背过身去,不再看着芒棘给自己添堵。 芒棘又是一笑,悠悠道:“闻人浩苊,如今你已安于现状,打算在这地牢中度过一生了吗?” 闻人浩苊没有回头,只是随意说道:“如此之外,我还能如何?难道你会放我出去?” 芒棘笑道:“说对了。” “什么?”闻人浩苊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看着芒棘,“当真?” 芒棘走进铁牢几步,一手搭在了铁牢之上,嘴角的弧度越发显得她高深莫测,“自然当真,不过也有条件,我们打一架,你若胜了我,我就放你出来。” 不想这话一出,闻人浩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再次背过身去,不发一语。 这下轮到芒棘纳闷,就算曾经他不敌芒棘,可闻人媚芙不是说了,芒棘的武功很不稳定,时有时无,闻人浩苊就这么不自信?“难道你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闻人浩苊背着芒棘,声音里的不甘比起方才更为强烈,“爹连古灵镯都给了你,我还有打败你的可能吗?你是要我自取其辱,我没那么傻。” 入春衣服穿得相对单薄,芒棘的手搭在铁牢之上,手腕间的古灵镯格外显眼,这镯子与芒棘一身衣衫的确不太相配,或者说这东西带她手上从来就像是别人的,从没和她哪身衣服相衬过。 芒棘对古灵镯的认知,有两段。第一段,这是只有神暝宫高层见过的神秘饰物,是神暝宫主的传宫信物。第二段,这东西是能打开秋呈杰口中莫尔库山脉宝藏的钥匙,三分之一钥匙。 此刻闻人浩苊的态度倒让芒棘又多了新一段的想法,她用玩笑的口气说道:“古灵镯给了我又怎样?难不成这个镯子还能强身健骨提高内力?” “哼……”闻人浩苊冷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明白,神暝宫会有今天的地位,是爹历经艰辛得来的,为什么最后他会把神暝宫给你这个野种。” 不知道闻人芒棘身世的时候,她还能为抱不平,如今听来倒觉得闻人浩苊说得也不错,闻人芒棘对于这个家族来说,的确不是亲生的孩子。只是看来闻人浩苊并不明白,神暝宫从来就应该属于闻人芒棘。 而闻人氏只是芒棘的属下而已。闻人浩苊从小天资聪颖,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吹一捧,自以为到闻人守正退隐之日,神暝宫必然由他来继承,结果事情的发展与他想的完全不同,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闻人浩苊现在也不过二十二岁,曾经大好男儿光环无数,如今却被关在地牢中不见天地,想想可恨之人却又可怜之处。 芒棘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心,“闻人浩苊,用再恶毒的语言与我说话,你能得到任何的好处吗?可能你心中瞬间的欢愉也不会有,只会更加的感叹自己人生黯淡命运不公。所以,又何必呢?” 温软的声音,惋惜的口吻,让背对芒棘的闻人浩苊如被惊雷一劈,心中荡漾出无数滋味。 芒棘没有说错,他从未因为能骂芒棘得到任何快乐,自他懂事开始,他知道自己是神暝宫主的长子,他给自己定了多少责任,为了不给爹丢脸,很小就开始勤练武功,他闻人浩苊站在那里头顶光环,那光环不仅仅来自于他是神暝宫的少宫主,更因为他本身的优秀。 他少年成名;他俊逸,潇洒;他武功卓绝,为人果断;他为神暝宫鞠躬尽瘁奔波劳累,虽提亲之人踏破门但他至今未婚…… 可是芒棘来到神暝宫之后,一切都变了。与其说他觉得芒棘是野种,不如说他在嫉妒芒棘拥有了他自小不曾拥有的父爱,他嫉妒芒棘没有付出任何却得到了一切。 渐渐的……渐渐的……也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变得扭曲,他要抢夺他认为属于他的东西――神暝宫。 多少次,对芒棘下手多少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的最后,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难道真的要在神暝宫的地牢中度过余生? 他不愿,可现在的神暝宫已不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地方,爹连古灵镯都给了她,芒棘已成为神暝宫真正的主人,自己曾对她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有当初就该知道有现在。 闻人浩苊苦涩的笑了笑,“知道古灵镯真正秘密的人,在神暝中除了爹和三弟,也许只有我,看来他们不曾告诉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那是爹和三弟说起时被我偶然听到的,古灵镯里蕴含了神秘力量,强身健骨提高内力都只是最基本普通的效果。有一项,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但也可以说于你――爹称那力量为‘系魂’。” 芒棘目光一凝,“系魂?” “是,系魂――”闻人浩苊道:“我当时听的并不真切,怕被爹发现,没有听完整便离开了。如今想来,系魂也许就是在重伤濒死时救你一命的作用。” 不,不是这样。闻人浩苊不懂,但芒棘听到这个词却有了更直观的理解。守瞳说过,她的身体与魂魄并没有的达到最好的契合,也许受到什么外界刺激,身体与魂魄就会分开。而系魂,是不是就为了让她的魂与身系在一起? 闻人逐知道?他为什么从未说过?没想到今夜兜兜转转,最后还会需要去见闻人逐。 芒棘淡淡一笑,“闻人浩苊,还有半月就是武林大会,你知道的吧?” 闻人浩苊微侧着脑袋,对芒棘表达了由心而出的不屑,这女子果然阴损的可以,今晚的终极目的原来还是刺激他。 芒棘保持着自认为很亲和的笑容,“闻人浩苊,约法三章,你让你离开地牢,如何?” “约法三章?不会又是叫我和你打一架吧?”闻人浩苊虽满是犹疑,但还是慢慢的转过身来。 今晚闻人浩苊一定挺累,转来转去像在玩转椅一样,芒棘这么想着差点被自己鬼马的想法逗乐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现在不能乱笑,一笑闻人浩苊那幼小脆弱的心灵就会觉得芒棘在看他笑话,其实她真没这意思。 “你都承认了你打不过我,我还为难你做什么。”芒棘道:“你也说了,前宫主已经把古灵镯给我,不管在你眼里我根本不配这个位置亦或者我是个野种,都不能改变神暝宫如今的宫主是我的事实,这位置于你无望。我现在问你,是否愿意放弃对宫主之位的执拗、对我的偏见,重新为神暝宫效力?” 闻人浩苊的不可置信更甚了几分,他原本一直坐在铁牢之内,此刻已经起身,走向芒棘,隔着铁牢的栅栏看着芒棘,眼神中是说不尽的波涛汹涌,“当真?” 芒棘一笑,“我一直无意取你性命,你自己也很清楚。开始你能说前宫主不再而我又是初得神暝宫,杀你不太方便。之后你依旧对我不利,我还是放过了你,我以为我从来都很有诚意。” 闻人浩苊面色显得有点难看,急急问道:“约法哪三章。” 芒棘道:“第一,任何情况下不许再质疑我的身世。” 自己的确不是闻人守正的女儿,但这些并不需要向旁人交代,而且若是闻人浩苊整天这么咋呼,引起了类似微生文这种好奇心特别强大之人的注意,指不定她真实的身世被调查出来,那齐盛帝还不过来杀她十次八次切成肉末烧成灰。 闻人浩苊点了点头,若他能出去,不用芒棘说他也断断不会再说,除非他又像地下无期限度假。 芒棘又道:“第二,既然愿意放你出去,我不希望曾经的那些事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间隙,所以那些事,我们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她愿意既往不咎,自然不想闻人浩苊因为那些事心存芥蒂,索性现在说开了。 闻人浩苊先是一怔,芒棘说的这些实在不算什么事,甚至这一件,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救赎,随后在不可思议中点了点头。 “第三嘛……嘶……”芒棘顿住了,约法三章只是一种习惯说法,今日决定来找闻人浩苊事发突然,决定放出闻人浩苊更是突然中的突然,约法三章自然也是脱口而出。 芒棘顿住了,闻人浩苊也顿住了,他紧张的看着她先前这么流利有序的说一条一条,怎么第三条突然停住了?难道真正的重头戏就是这第三条? 芒棘“嘶啊,嘶啊”的嘶了很久,最后总觉得能想出来的都是第一第二有些重复,说出来似乎很不霸气。 而闻人浩苊的表情也随着芒棘的“嘶啊嘶”变得越发深沉凝重。 终于,芒棘看着闻人浩苊凝重的神情,觉得不应该再“嘶”下去了“第三我没想好,先欠着,你怎么看?” 闻人浩苊差一点就跌倒在地…… …… 走出地牢的芒棘默默的走着,放闻人浩苊的事情已吩咐画汝去办,在这样的深夜办完这件事也好,明日一早,神暝宫的大公子就会自然的行走在神暝宫之内,就把过去当作一页故事,翻过去,不再回顾。 此刻要不要去找闻人逐问了问古灵镯的‘系魂’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了,明天吧,后天吧,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芒棘,心很乱。 其实到底为什么要把闻人浩苊放出来?为什么呢? 让这张酷似林峰的脸整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真的好吗? 好,很好,让这张脸提醒着她,自己终是要离开的,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所以……不要…… 有点魂不守舍,走着的方向也不是回寝殿睡觉的路线,良久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往日从没走过的陌生环境。 “你终究还是把他放出来了。”一个白色身影从暗处走出。 芒棘看着走向自己的闻人逐,一笑,“你还真是好耐心,就这么一直跟着我。” 说话间,闻人逐已走到芒棘面前,轻声道:“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芒棘的笑容如同今日的月光,皎洁迷离。“自从你爹把古灵镯给了我,你们其实就很放心了吧。” 闻人逐蹙起眉头。 芒棘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让今晚这么繁忙,结果繁忙还是自己寻上门来,闻人逐已经在她面前,她不问也忍不住。“闻人逐,告诉我,系魂是什么。” 闻人逐的眉头蹙得更深,片刻之后,他柔柔的笑了,“看来世间一切,总会循规蹈矩的进行。我原不想过早的告诉,也没想过竟会是由你来问起,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不会隐瞒――古灵镯从来就是为闻人芒棘准备的。” “为闻人芒棘准备的?”芒棘很快就觉得这话透着诡异,她不记得自己穿越前姓谁名谁,所以认下了芒棘之名,但与闻人逐对话,若要提到闻人芒棘全名说的就定是那位本尊了。 现在说着古灵镯是给那位本尊的,为何闻人守正要把古灵镯交到她手上?没记错,那一日闻人守正把古灵镯交予她手时,已经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闻人芒棘…… 但似乎,闻人守正和闻人逐都说过一句话,一切都是为了确信她是不是他们所等待的人。 过去种种就要串成一条完整的线。 “不要去想了,芒棘,你是想不明白的,还是我告诉你吧。” 闻人逐笑得如同最初的温雅,可当芒棘向他看去时,却发现他漆黑的瞳孔如同不见底的深渊,芒棘莫名一惊。 “可还记得猫妖一说?”闻人逐淡淡说道:“从小,闻人芒棘的出现就让大哥十分不满,于是大哥很早就有了要除去闻人芒棘之心。第一次,就买通了一个刚入神暝宫不久的弟子,许下了种种好处,为了那些好处那位弟子把还是孩子的闻人芒棘骗到后山,且下手丝毫没有手软。所以,第一个闻人芒棘就那样死去了。” 春季的夜晚其实并没有那么冷,芒棘却觉得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这话是什么意思?第一个闻人芒棘就那样死了?第一个?死了?闻人逐是在说灵异故事吗?有第一次难道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闻人芒棘到底有几个? 怎么可能,闻人守正说闻人芒棘是前齐麟国唯一遗留下来的皇嗣,怎么可能会有好几个?别人能随随便便找点替身,闻人芒棘这种身世奇特的怎么可能有替身。 而且……芒棘不要再想,她看着闻人逐,“这件事我知道,可是闻人浩苊说过,可是他也说了,当天傍晚,闻人芒棘就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闻人逐又笑了,在月光下竟显得不如以往儒雅,多了分神秘的魅惑感。“芒棘,不要怕,听我说下去。” 芒棘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恐惧。 闻人逐继续淡淡道:“既然你听大哥说过这件事,你也该知道那位弟子在不久之后就疯了。那位弟子会疯,做不义之事只是原由之一,主要是爹向他动了手脚,为的是让一切死无对证,第一个闻人芒棘会死,是早已注定的事。而那日傍晚回来的,是第二个闻人芒棘,而带她回来的,正是早已知道爹秘密的我。” 芒棘瞳孔一缩,是,闻人逐确实跟她说过,在很小的时候,贪玩调皮的他无意中进入神暝地宫,在那里知道了闻人守正与前齐麟国皇帝之间的秘密。 原来他知道的不仅仅是神暝宫与齐麟帝之间的关系,更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闻人逐是怎么去接受这些事的? 第二个闻人芒棘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第二个人…… 还是…… 像她一样,魂魄穿越到闻人芒棘身躯里的一缕幽魂? 第四章 暗流袭来 “是不是觉得有点离奇?”闻人逐自嘲般的笑了笑,“当时我也觉得离奇,我从未想过,那次顽劣的我进入地宫之后,我的人生就彻底改变。第二个闻人芒棘在我和爹的关注下,渐渐的开始适应神暝宫的生活,可是很快的,她也死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我眼睁睁的看着闻人芒棘一次次的死去,又一次次的活过来。” 此刻芒棘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先前还对闻人浩苊说今晚月白风清,怎耐得此刻春风也变得刺骨。 “到底是为什么?”芒棘难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是多么沉重,她失声叫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闻人逐淡淡说道:“为了你,芒棘,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到来。还记得你那一日吗?我在神暝宫后殿一处把你救出,我早知道知道那个闻人芒棘在那日有一劫,而我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也只是防止枠影和媚芙看到你‘死而复生’。 当时你被关在那屋里,而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亲眼目睹闻人芒棘如何死去,所以进来救你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无法肯定,当时的闻人芒棘是前一个还是你。 你是所有闻人芒棘中最特别的。我曾不甘心的见证这些诡异的事情,可你的出现,让我期待,我是多么希望你不要死去。你去了盛京,而爹回来了,他知道你的出现,他循例要看看你会不会‘死’,所以盛京皇宫当晚我借故离开,闻人浩苊顺利的从神暝宫地牢逃脱,派出无数杀手。 结果你活了下来。我很庆幸,你活了下来。所以后来你回到了神暝宫,爹给了你古灵镯,不仅仅是为了公告整个神暝宫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宫主,而是因为古灵镯能‘系魂’,让你的魂魄和身体能更好的融合。” 芒棘细想没有古灵镯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没有系魂,我会如何?” 闻人逐摇了摇头,“这个我并不知晓,只知道初期你会需要系魂的帮助。芒棘,我所能知道的只有爹告诉我的部分,其余我一无所知。在他把古灵镯给你之后,便神秘消失,如今我和你一样迷茫。” 芒棘从凝神看着闻人逐,到最后移开目光淡淡苦笑,“有点困,想去睡了。” 闻人逐还想说点什么,“芒棘……” 芒棘摇了摇头,背过身去,缓慢的跨出脚步,还真的是有点困。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法解开的秘密?为什么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一件事,却牵扯出另一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以前觉得自己懂得足够多,如今,却觉得不够,实在不够。到底何时才能解开一切? 今晚就算了,明日再想…… 不,明日也想不出结果,若自己的到来时命中注定,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过闻人芒棘应该过的生活,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谜团总会解开。 …… 齐盛元康十九年四月中旬,一场武林盛世使得豪杰齐聚墨江,多少年来,神暝宫稳坐至尊之位。 有过很多渴望一战成名的人来到神暝宫求‘指教’,结果这些人连神暝宫的大门都无法进入便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 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一些门派世家也都保持着对神暝宫的敬畏,从未逾越得去想挑战一回,因为从未有最合适的原由,胜不了神暝宫不是什么丢脸的大事,得罪神暝宫才是最大的麻烦。 而今天,武林大会,名正言顺的以武论高低,当然若是打输了就可以称为以武会友。 芒棘让画汝发出去的英雄帖的确也吸引了不少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看上去却十分高深莫测的人群,只不过这群人因为在武林中实在太不知名了一点,只能算是围观群众。 神暝宫在后殿一处偌大的空地上搭出一方擂台作为比武场地,在芒棘的授意下,擂台四周有看台,并且看台上头都有遮阳用的华盖,早春的阳光中紫外线已经不弱了,这次武林大会,很多人携家带口,为了女子们娇嫩的肌肤,她才特意加的华盖。 嗯,好吧。其实主要为了她自己,她不喜欢晒在阳光之下,可指给自己的位置处加华盖似乎太显眼了一点,这一次的武林大会,神暝宫中高手如云,闻人逐这种更是轻松大一片无压力,更何况曾经少年成名的闻人浩苊都被自己放了出来渴望在这次武林大会上一展身手,所以她只打算低调一点,继续做众人眼中的花瓶就好。 而那些不出名的围观群众自然没有看台这种好位置伺候,只能站在一边,但若他们有勇气有实力上擂台,并且战上几个回合依然稳若泰山,在武林泰斗都在的武林大会中,一战成名绝不是梦想。 这次武林大会在神暝宫举行,司仪自然是由神暝宫的人担当,芒棘毫不犹豫选择了大长老,老头看起来德高望重,结果大长老知道自己能‘但此大任’后激动的嘴唇颤抖,满眶含泪,欣喜若狂的认为宫主终于又开始重视自己了。 大长老宣布了比试规矩,既然有擂台便和大多数比武没多大区别,自由上擂,每个门派不限上场次数,不过只能一对一,可用暗器不许用毒,在擂台上失去战斗能力或掉落擂台双脚沾地则算败。 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大长老曾郑重其事的问过芒棘比如该有些什么规矩,于是大长老说了以上那些,芒棘本想加点有新意的,结果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对于比武方面的熏陶,也就停留在这些而已,她只是强调了不许用毒,其他的也只能随着大长老按以往的规矩办。 唯一革新的,也许就是……所有人都发现,在擂台边辟出一处,有三个白色帐篷,而帐篷的顶上都有有一个红色十字标记。 这就是芒棘所准备的,由神暝宫医疗精英组成的急救小组。 用芒棘的话来说,比武嘛,就算大家都抱着点到为止的想法,可刀剑无眼总会擦着弄着伤着,所以若有人受伤,急救小组能马上进行处理,从而让这次武林大会的伤亡尽可能的降到最低。 众门派得知之后,又是一番谄媚夸赞,表示神暝宫想法绝然,处事周到云云。 “现在,比武开始。” 大长老一伸手指向此刻还空无一人的擂台,示意这场决定最新武林至尊的大会开始。 很快就有人上了擂台,毕竟这次的规矩实在很妙。各门派不限上场次数,这意味着什么,完全可以派出门派中比较弱的人作为引路石,不敌根本不算什么要紧事,只要抛砖引玉引起其他门派高手,分析观察了别派的武功门道再派出自己门派中的高手去应对即可。 芒棘含笑看着下面的比试,发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比试的都是些小虾米,在半月前就突然有了一身绝世武功的芒棘看着看着,觉得实在无趣的很,不禁打了个哈欠。 闻人逐看着芒棘的哈欠,在她耳边轻轻道:“芒棘,要不要我上台去,让这无趣的武林大会早点结束?” 两人的动作十分亲近,在所有人眼里都觉得十分正常,人人皆知,神暝宫主闻人芒棘与自己一种兄弟姐妹势如水火,唯独和闻人逐的关系最好,所以闻人逐已经成为神暝宫的副宫主。 只是让人们惊讶的是,今日竟在芒棘的身边看到了其他几位闻人氏的公子小姐,其中更有闻人浩苊的身影。 人怕出名猪怕壮,神暝宫作为翘楚受万人关注自然有些事永远不可能是秘密,就比如闻人浩苊与闻人芒棘的水火不容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 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许多门派的眼光越发耐人寻味。 芒棘对着闻人逐一笑,“怎么能让你上去,你一去,这武林大会还没热身就结束咯,要加快节奏很容易——”芒棘侧头看向身边的其他人,“四哥,你上呗,别让别人认为神暝宫的擂台什么小虾小虫都能上。” 一直在一边保持着僵硬模式的闻人枠影在听到芒棘的话后狠狠的怔了一下,闻人逐的话他也是听到的。说实话,他很担心芒棘会让闻人逐上擂台。他自己的武功几斤几两他十分清楚,对付某些门派不是问题,但是绝不是三哥对手,若是三哥上了擂台,等于剥夺了他一展身手的机会。 而现在芒棘看似随意的决定并不是贬低他,让他去对付无名之辈,让他上其实是给他在天下豪杰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他虽纨绔也懂得这是芒棘的一片心意,他感激的看了芒棘一眼,触动之情在眼中展露无遗。 他手持宝剑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郑重的向芒棘躬了身,道:“属下决不让宫主失望。” 芒棘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 对闻人枠影来说,这一笑胜过千言万语,这一笑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他飞身上了擂台,“神暝宫闻人枠影,领教高招。” 擂台之下又是一片哗然,虽然无法得知芒棘那边的看台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有一点是无疑的,闻人枠影之所以会上场是神暝宫主芒棘授意的。神暝宫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几个人什么时候与芒棘的关系那么好了? 闻人枠影到底自小在神暝宫长大,武功绝不亚于普通高手,只在擂台上没多久,再也没有小虾米上来自讨苦吃,还引出了厉枭门少门主、紫宁神教副教主之类的高手。 他果然没有让芒棘失望,当紫宁神教副教主败在闻人枠影手中之后,擂台上一度无人再上。闻人枠影只是一个顶着神暝宫光环的公子哥,谁都没想到连他都有如此身手,所有人都有惊羡讶异之色。 芒棘在看台上却看得清楚,方才闻人枠影对紫宁神教副教主时已用尽全力,而此刻也无人继续上擂台,那么等一下会上的,绝不会再是普通角色,闻人枠影继续站在擂台之上,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芒棘侧首对着身边画汝说了几句,画汝点头,随后去到大长老身边,大长老听了连连点头。 “闻人公子数战之下,稳立擂中。闻人公子乃是神暝宫弟子,所以现在各位的挑战对手就是神暝宫。”大长老说着,一边示意闻人枠影可以下擂台,下一个挑战者,自会有别的神暝子弟上擂。 擂台之上的闻人枠影遥遥的向芒棘看去,只看到芒棘对他微微点头,他便一声不响把宝剑卡入鞘中,准备走下擂台。 “闻人四公子请留步——”清雅之声突然响起,有一带着黑色席帽的男子飞身上了擂台,同时手中已分四批射出十二根银针。 在座不少武林高手,男子射出银针的动作自然瞒不住他们的眼,只是这次的比试说的很清楚,是允许使用暗器的。 更主要的,这个带着黑色席帽的男子并不是知名门派的弟子,是被芒棘的英雄帖吸引而来的‘散客’,之前此人一直和那群围观群众站在一起。 这样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挑战神暝宫自然好得很,只要他能把闻人枠影解决了,而他们再上场,对手就不再是神暝宫而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人,而如今,这野人还用暗器偷袭,看着那十二根银针速度极快的射向依旧背对他的闻人枠影,众人心中一阵暗喜。 突然一个红色身影挡在了闻人枠影的后背之前,极华美的红色衣袍让此人格外显眼,此人高举着右手,宽大的衣袖遮挡了此人的面容。 红色身影速度太快,几乎没有人看清楚此人是如此登上擂台,又是从哪里登上擂台,作为司仪兼评判的大长老也是一愣,还没看清楚挡在闻人枠影之前的是何人就道:“什么人?怎么突然出现在擂台之上?” 在场所有人都在为红衣人近乎神迹的轻功惊讶,芒棘身边的闻人逐却紧紧蹙起了眉头,芒棘身前的闻人媚芙、闻人浩苊全身心看着擂台之上突然出现的红衣人,所以只有闻人逐,眼神复杂的看着…… ……空空如也的……属于芒棘的,座位。 随后他的目光径直转上擂台之上——芒棘上了擂台。 黑色席帽的男子也是一愣,自己银针的速度举世无双,而眼前的红衣人明显是在他射出银针之后临时决定上擂台为闻人枠影遮挡银针的,武林中到底有什么人轻功达到如此境界? 红衣人慢慢的放下右手,被宽大衣袖遮挡的面容慢慢展现,一个清丽女子的面容清晰呈现,只见她轻轻一笑,一甩衣袖,十二根银针落地,声音清脆,“这位公子,这次武林大会的规矩,你是否没有听明白?” 此刻地下哗然一片,不为这红衣人竟然是女子,不为这女子竟然能接住这飞速的十二根银针,只为这女子的身份——神暝宫主闻人芒棘。 这样的惊讶使得没人注意到,那些属于围观群众的位置,有几个人神情复杂。 “神暝宫主竟然亲自上了擂台?”地下开始传来窸窣的讨论之声。 “怎么可能,你们有否看清她是怎么上擂台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我眼花了?”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是说神暝宫主只是得到前宫主传位的摆设?有穿她登位那天,巧言拒绝离王殿下说要比试的提议。”有人开始分析。 “神暝宫的宫主都亲自上了擂台,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果然不枉此行。”有人已经开始发表重在参与的感言。 窸窸窣窣之后,众人又把目光齐刷刷的转回了擂台之上,谁都没有看到过芒棘展露身手,谁都想看一看,多年的武林至尊神暝宫的宫主,到底是何等角色。 她站在擂台之上,意味着她要迎接天下的挑战,神暝宫中,闻人逐闻人浩苊的武功大家都清楚,打不过不丢脸,但若能在擂台上击败神暝宫主,就算被说欺负小女孩,但说出去也是光荣事一件,至少以后可以说,神暝宫主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黑色席帽男子自然将下面的窸窣之语听得真切,他本只想用闻人枠影掀开他的帷幕,没想到,虽然没伤到小虾米却来了条大鱼,隐在黑纱之后的面容也轻笑了一声,“姑娘此话怎讲?此次武林大会乃神暝宫举办,规矩也是神暝宫所定,使用暗器并未被禁止。” 底下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出认同黑色席帽男子所言的模样。 芒棘一笑竟有了几分妖异之感,“我所说并非暗器——此次比武,以武论高低却没有要大家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所以不允许用任何毒,而公子违反的正是此条。” 这话一出,台下之人目光纷纷看向被芒棘接住扔在地上的银针。银针本就是可以测毒之物,若在银针上粹毒,银针必然会变色,可地上的银针银光闪闪,没有丝毫变色。 于是大家把犹疑的目光投向芒棘,而就算隔着黑纱也能感觉到席帽男子一副‘银针还是银针闪闪发光银银夺目没有变色我没粹毒你诬赖我你诽谤我你无理取闹’的模样。 第五章 争当至尊 “无知的人类。”芒棘鄙夷的说了一句,很多人脸色一僵,就连席帽男子也是一怔,不过无论芒棘说了什么,都应该给出一个解释,他笑着用自己的下巴示意芒棘解释脚下银针粹毒之事。 芒棘自然也是接受挑战自信满满的模样,说道:“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被银测出,这世间有得是银针不能测出的毒,以为银针能测万毒真是愚昧至极的想法。” 说着,芒棘一挥手,地上的银针飞向天空,十二根银针再次掉落时,就多了点东西,每一根银针都扎着一直飞鸟散落在擂台四周的看台边。飞鸟落地时还扑腾几下翅膀,不一会便变色死僵。 芒棘目光环视周围,朗声道:“飞鸟死状不难看出是中毒,各位是否同意?” 飞鸟散落在看台四周,自然方便了看台附近的各门派查看飞鸟尸体,很快芒棘得到各门派的肯定回答。 席帽男子依旧轻松,他想的是就算你用我的银针毒死了这些飞鸟也有可能是你下的毒,你现在这样的举动证明不了什么。 芒棘甩动衣袖围着擂台四周转了一圈,每到一处,银针就从飞鸟尸体上脱离,插在看台间的木杆之上。 “好俊的内力。”早就看呆的大长老终于发表了认出红服华衣的女子是芒棘后的第一句话,就在方才之前,他身为神暝宫的大长老虽也是支持芒棘为宫主的,但是始终觉得芒棘武艺不咋地,为此他还杞人忧天了很久。 十二根银针都插在木杆上之后,芒棘一笑,道:“银针从中毒飞鸟身上拔出。现在请在座所有人确定几件事。第一,飞鸟所中银针位置并非死穴,它们的死因并非受银针之伤。第二,银针依旧银光闪耀,没有任何毒物反应。” 见众人点头,席帽男子刚要说什么,芒棘却先他一步,继续说道:“也许公子会说,飞鸟被毒死,也可能是我下的毒,可是我从头至尾没有直接接触过公子的毒针。另外,有一件事更直观的被我证明,银针并不能测万毒,现在银针从被毒死的飞鸟体内拔出,却没有变色。” 底下众人一片恍然之色,席帽男子却盈盈笑开,“百闻不如一见,神暝宫主果然不同凡响。好,在下承认,方才的银针上却有奇毒,不过在下会用那银针也是事出有因。在下收到宫主的英雄帖漏夜赶来,平日使用兵器只有那些银针,并不得空准备别的兵器。” 芒棘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你需要漏夜赶来是我导致的吗?你用银针是我导致的啊?你没空准备兵器是我导致的吗?这些与我都没关系,而你破坏了规矩,为了公允自然该剥夺比武资格。” 男子一手搭在自己的席帽之上,说道:“天下英杰聚集比试为了什么?也许旁人是为了成为武林至尊而来,可在下既然是孤家寡人,无门无派,就算得了天下第一,但对这武林至尊的名号却无兴趣。在下只想对自己有个交代,让天下人知道,人外有人。” 说完,他摘下席帽,随手一抛,他的面容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芒棘面上毫无波澜,眼神中却带着感叹,尼玛的,又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此人明显功夫不差,长得又俊俏,在武林中怎么会没一点点名声? 她不知道,她眼中的情绪看在擂台之下有些人的眼里,很是刺眼,有不少人真想上擂台剁了芒棘面前的男子。 “刹杀?!”擂台之下,围观群众中有人叫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所有人又开始窸窣一片。 “刹杀?那个有名的杀手?” “确实听说过刹杀这个名字,据说他杀人只需霎那之间。” “如此在下也听说过,只是听闻从未有人见过刹杀的真面目,是谁竟认得他?” 这话像是提醒了人群,大家开始寻觅刚才第一个叫出刹杀名字的人,可那人如同石沉大海。 擂台之上的男子也显露出一份讶异之色,“没想到竟有人能认出在下的面容。也罢,在下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让刹杀这个名字响彻天下。” 惊叹男子如画容貌的时刻已经过去,芒棘心态平和,眼神还是露出了些许的不屑,原来是仗着有点功夫来求出名的。 “这位公子,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如此简单,那就更没必要继续站在这个擂台之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被武林大会剥夺比武资格的,公子乃是第一人。不要小看了这个世界传输小道消息的速度,不久这件事就会被大众津津乐道,刹杀之名传播久久远远。” 男子面色一僵,芒棘无趣的打算下擂,结果背后却传来刹杀轻媚的笑声,“好,在下认同被剥夺比武资格的说法,只是这一次的武林大会,还有这样一条规矩,个门派不限上场次数,可是?”他的目光转向站在擂台以外的大长老。 大长老微微皱眉,想着刹杀就是一个独行客,哪来什么门派,不过定下的规矩中却有这么一条,他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那规矩中一定没说,不允许我用两种身份上场两次吧?”男子笑得妖娆,“刹杀被剥夺了比武资格,那此刻我作为蓝枫阁的阁主,是否有资格挑战一下闻人宫主?” 一直背过身的芒棘终于转过身来重新打量眼前男子。蓝枫阁在武林也算小有名气,不过蓝枫阁的阁主众所周知是个老头,现在也在看台之上,这男子混个不知名的小门派也就算了,怎么会想要假装蓝枫阁阁主。 虽然认定刹杀必定只是为了和芒棘一战而在胡搅蛮缠,但众人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投向蓝枫阁。 蓝枫阁阁主,那个老头眼神犀利的看着台上男子,像不满像质问,最后他悠悠起身,走到擂台边,众人都以为这老头要亲自教训一下这个冒充阁主的男子,没想到老头在擂台下对着男子躬身行礼。 “阁主安好。” “哦~”芒棘对着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老头只是蓝枫阁一直以来的烟雾弹,原来你自己也会觉得以一个杀手之名来当蓝枫阁的阁主不太好?” 话里有着明显的讥讽之意,不想刹杀却毫不在意,直截了当的道:“世间对人的偏见向来颇深,并不是在下觉得不好,而是世人觉得难以接受。”他手指擂台之下众人长期心中的蓝枫阁阁主,也就是那个老头,说道:“他曾说过自己是蓝枫阁的阁主吗?从没有吧,你们只是看他年纪一把,随从无数一脸肃穆又持有蓝枫阁标记,所以认定他便是阁主。” 芒棘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别人总会自我介绍说我是某某派的掌门某某某,但是这老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刹杀正色道:“现在在下只想问,在下能否挑战闻人宫主。” 此人是蓝枫阁阁主,却在过去那么多年一直隐在幕后,此刻竟为了能和芒棘一战,暴露了潜藏多年的秘密。 芒棘想着,难道和她打一架真有那么大吸引力?当时她和闻人浩苊说要打一架,人家还不肯勒。如今你要和我打,我偏不让你如愿。 “蓝枫阁主。”芒棘优雅一笑,“你我都是高位之人,应该懂得,我们虽是门派中身份最高之人,但从来不是一个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为自己的门派带来荣辱,今日不是我闻人芒棘在这里开比武擂台,而是武林大会。各门派以武论高低,我如今站在擂台之上,只是代表神暝宫。蓝枫阁主愿意上擂挑战,神暝宫自然应战。” 刹杀皱起眉头,却看到神暝宫所在看台的位置,一身白衣的闻人逐优雅起身。 芒棘一边走下擂台,一边优雅的甩动衣袂,呢喃道:“今日我家画汝给我穿得那么优雅高贵,可不是让我来打架的。” 正要走上擂台的闻人逐与芒棘擦身而过,一段简短的对法快速完成。 “你怎么知道那银针有毒。” “闻出来的。” “芒棘,上擂台,你太调皮了。” “情况紧急。” 随后闻人逐往擂台上一站,台上两个翩翩风姿,面若冠玉的男子离开吸引了在场所有女子目光。 当然芒棘除外,她一回到自己的位置,闻人枠影就是一个深鞠躬,“多谢宫主。” 简单的一句谢,不仅仅是些芒棘方才的救命之恩,里面饱含太多,闻人枠影越发为自己当初的混账行为后悔。自小从未去亲近过这个凭空而来的妹妹,甚至在大哥的驱使之下做了不少伤害她的行为。 她以德报怨,他自愧不如。 擂台上,刹杀的脸色十分难看,神暝宫的闻人逐和闻人浩苊都成名极早,他们不仅仅有着神暝宫本身的光环,还有他们本身对武功的领悟。这也是神暝宫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强者不是后来加入,而是生在神暝长在神暝。 先前他想着能和芒棘一战,虽然芒棘已露了一手,但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宫主年龄是放在那里,她练武时间有限,可没想到她上了擂台揭穿了他银针有毒,随后就这么悠悠的下了擂台。 对付闻人逐,结局如何他无法预计。毕竟从没有人见过闻人逐动真格的和谁战一场,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别人的探路石。 心有不甘的刹杀除了严阵以待也没有他法,他退后几步,保持自己与闻人逐有了足够的距离,才施施然道:“还请闻人公子赐教。” 闻人逐的眼光在刹杀的身上淡淡一扫,这样的目光让刹杀心头一紧,莫名的有些恐慌,他想静下心来自我安慰到,自己在江湖中也非泛泛之辈,刹杀之名早就响彻大陆,怎么能在此时被一个闻人逐吓到。 走神只有片刻,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一直与之保持距离的闻人逐竟然出现在他面前,下面有些人发出了赞叹之声。 刚刚发生了什么?刹杀的眼神快速的上下观察闻人逐,一边暗恼自己方才的走神竟然都没发现闻人逐是怎么行动的,一边想着此刻只能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必然先露出破绽,高手的强弱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决出,他名叫刹杀,霎那间的事从来都是他最在行的。 闻人逐的右手握剑,剑还在鞘中。刹杀做惯了杀手,平日所用都是有毒银针,但其实他真正最擅长的兵器都腰间软剑,那剑十分不普通,材质特别,柔韧有劲,可当剑使也可当作有刀锋的软鞭。 他分析着闻人逐会如何出手,分析着自己的应对手法,突然觉得自己先前与闻人逐保持那么远的距离实在有些愚蠢,近战明显更适合他,自己因为闻人逐的名声有了错误的估算,没想到闻人逐的飘然而至却弥补了他的错误。 真是天不亡我。 正在寻思是不是需要先下手为强时,突然闻人逐以闪电般的速度举起握剑的右手,刹杀已经,本要抽软剑应对,却发现闻人逐紧紧举起右手,可剑还在鞘中不是吗?他如此自大,剑不出鞘就像打败自己? 闻人逐,你别看不起人。 刹杀伸手去到腰间接应自己即将弹出的软剑,却感觉到闻人逐抬起的右手传去一股惊人的力量将他往后一推。 他的心中瞬间冒出一个特大的问号,不过随后他就脑袋一空,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闻人逐的内力推动后,脚下竟空空如也。 不好,最开始想着与闻人逐保持距离,没想到竟已经退到擂台之边,闻人逐那么阴损,竟然想着把他推下擂台来结束比武?不过由此看来,闻人逐也是浪得虚名,那个武功高强之人会想着走这样的捷径。 眼看要落地的刹杀第一反应自是从轻功控制自己身形,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气息极其不稳,在比武中一直凝聚着的一股内力竟呈现四散的迹象。 在这关键时刻怎么能散了这一口真气? 上了武林大会的比武擂台,就算死在擂台上也比掉下擂台来得光荣,若他真是掉下擂台输了比试,这怎么可以? 他与闻人逐还没有过任何一招一式的比拼,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在闻人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惊掉下了擂台,这样的结果若是传出去,蓝枫阁和刹杀的名字还就真要被当作笑话传播到天长地久。 利弊全都在瞬间分析完毕,宁愿死也不能掉下擂台,可是自己的内力都是提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掉下擂台似乎已经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实,刹杀不甘心的看向闻人逐,却看到闻人逐左手成掌正对于他。 刹杀也是精通武道之人,瞬间明白了,自己四散的内力,自己无法控制身形,一切都因为闻人逐正在用他霸道异常的内功克制着自己。 众人眼里,看似刹杀被突然在面前的闻人逐惊到要掉下擂台,看似刹杀被惊傻了要掉下来了都忘记用轻功重上擂台。但其实,两人虽没有过一招一式,却有了一场内力的比拼。 刹杀俊美的脸庞划过一丝苦笑……神暝宫,闻人逐,果然深不可测。 随后,落地,尘埃落定。 “蓝枫阁主刹杀掉落擂台,神暝宫闻人逐胜。”大长老的声音适时响起。 一众人的眼中有讥笑也有惋惜,难得能见一见闻人逐的身手了,没想到这刹杀雷声大雨点小,开始搞得那么惊心动魄,最后结局竟是打都没打就傻不拉几的掉下擂台,可惜乎可惜哉。 “还有哪派英雄上擂挑战?”大长老笑眯眯的当着司仪。 看台间的人们都面露犹豫,谁都没想到武林大会的进度莫名变得那么快,转眼已经是闻人逐稳站擂台上,谁还敢随随便便的再上去? 连大家一直以为是花瓶的神暝宫主都露过一手,看来神暝宫真真卧虎藏龙,看来这武林大会依旧是神暝宫独领风骚,其他人只能当是武林大聚会来重在参与。 擂台上的闻人逐,人畜无害的眼神,温文尔雅的微笑,手持宝剑的翩翩风姿,惹得台下好多未嫁女子跑到自己老爹身边,悄悄说上几句。 可闻人逐的眼神却只往一个方向,看台上保持优雅坐姿的芒棘。 很巧,芒棘也正看着他。 芒棘意味深长的笑着,某些含义尽在眼底:闻人逐,你学坏了。 闻人逐无辜的一笑:哪有。 这样的眉来眼去隐秘得很,除非哪个人目不转睛得盯着这两人看,不然很难发现。人群中,谁会没事不看擂台上的比武,一直看着芒棘呢? 大长老看向四周,片刻之后道:“若没有人再上擂挑战,那此次武林大会的胜者是神暝宫。” 一些小门小派不会再有自寻死路上擂乐呵乐呵的想法,所有的目光都集合到武林几个比较出名的门派——以秋月山庄为首,剑宗盟、云苍派、无为世家、厉枭门等。 这些门派在神暝宫还名不见经传时就盛极一时,后来会以神暝宫为尊不单单是因为当时的神暝宫武力多强,还因为神暝宫化解了当时武林一大危机。事情过去多年,这些响当当的门派也一定做过准备,谁甘愿永远当第二,谁不愿意当那号令群雄的至尊。 第六章 挑战 总该有人带头上擂台表示一下。 不少门派率先将目光射向秋月山庄,谁都知道,在神暝宫出现之前,武林至尊正是秋月山庄。 秋月山庄的庄主秋呈杰自动屏蔽所有人期许的目光,他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跟随芒棘,芒棘向左他不向右,正所谓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芒棘就是他的风向标,哪有跟风向标争个你死我活的道理。 再说了他的心早就飘到莫尔库山脉去了,要不是这武林大会是神暝宫办的,他都懒得来。 他是这么想,他的活宝儿子可不这么想,秋时月看着自己悠闲品茶的爹,心中焦急无处释放,“爹,秋月山庄曾经也是第一,现在做第二已经做了那么久,今日是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派人上擂去试一试。” 秋呈杰瞟了儿子一眼,嘬了口他最喜欢的神暝宫的茶水,慢悠悠道:“时月,你觉得你可是那闻人逐的对手?” 秋时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武功是他的痛脚,他也曾努力练武,可似乎自己真不是这块料,所以他的武功只留停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步,别派不说,就秋月山庄里边,不少外来弟子都比他厉害。 以前从觉得上天还算公平,他武功比不过旁人,但是上天给了他尊贵的身份、俊俏的容颜,他擅长琴棋书画,他所到之处总引得无数女子神往。 现在看到闻人逐,他一直平衡的内心终于变得不再平衡,凭什么呀,闻人逐出生比他更胜一筹,长的比他还小白脸,武功也那么厉害,能不能上擂台不比武功,比弹琴吟诗作画呢? 秋时月还是不死心,“爹啊!难道我们不战而退吗?这样可是会被武林同道耻笑的。” “耻笑?”秋呈杰又嘬了一口茶水才道:“谁还有空来嘲笑我们,如今闻人逐站在擂台之上,你看还有谁上去?” “爹……”秋时月还是很不甘心,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珠,犹豫了一下才对秋呈杰道:“爹,那闻人逐,孩儿打不过。可是爹不是曾说过,那个宫主就是一个空架子。我可以和神暝宫主过一过手,以爹的威望绝对可以叫神暝宫主亲自上擂的。” 秋呈杰眉头一皱,秋时月武功不高没看出什么,可是他怎会看错。上次看到芒棘是在半月之前,已经觉得这个小女子的气场越发迫人,今日那一手露的,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只怕时月若与芒棘过招,死得比跟闻人逐过招还惨。 秋呈杰放下茶杯,“时月。” 秋时月以为爹有了上擂打算,眼里闪着光芒看过来。 秋呈杰道:“时月,你也看到了,擂台边有三个白色营帐……”他说着以目光示意秋时月看过去,同时自己目光也转了过去,先前他也没有仔细看过那三个优点搞笑的白色营帐,看到营帐时,他脸色一变眼神一顿。 他缓了缓才正色道:“那三个营帐是用来做什么的,时月你可知?那是用来给比武受伤之人疗伤的地方。我的时月如今已经长大,有担当了,你大可以上擂台去挑战闻人逐,即使你受伤,有神暝宫的灵药,你也会恢复得很快。” “爹啊……”秋时月一声不甘的哀叫。 其他门派也看出秋月山庄是铁定没有上去一战的意思,于是到底谁上去挑战挑战闻人逐成了各些门派眉来眼去的原由。 一众人目光转到云苍派,云苍派掌门眼神飘忽,脸上写着: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家儿子跟神暝宫的五小姐定了亲,武林大会一完就要办事的,这节骨眼,我们怎么能随便上擂得罪亲家呢。 随后云苍派随着其他人一起把目光转向剑宗盟,剑宗盟主一脸正气,用兄弟间情深意重的眼神看着擂台上的闻人逐,意思明确:在神暝宫蹭住了段日子,我和闻人兄处得实在很好,你们知道的吧,哪天哪天我还和他喝酒来的,所以今天我绝不能带这头啊。 众人心中鄙夷暗骂没骨气,随后看向无为世家,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到无为世家的家主哥哥已经遁走,只留下苦着脸的胞弟,那胞弟正是半年前在神暝宫晚宴上问起芒棘和冰荒世子婚事的赵志清。 赵志清的脸从那日之后就一直苦哈哈的,现在看到众人殷切的目光更苦了几分,皱着眉垂着眼:上次无知的我已经得罪了这位宫主,大家那日都在,也是看到的呀!所以今日谁上都可以,我无为世家怎么也不能先上去再得罪神暝宫一次呀。 目光转来转去,每一门派都是一副哭哈的脸。按说原本紫宁神教和蓝枫阁也算有点名声,可蓝枫阁刚刚脸已经丢到北极去了。而紫宁神教的副教主刚在擂台上被神暝宫的闻人枠影打败,还在失败的阴影中,此刻擂台上的是闻人逐,他们自不会再上去输一次。 擂台很久没有人上,大长老准备宣布比武结束。 这时,在围观群众的那一群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色短打劲装样貌平平的年轻男子,他步伐悠闲的走上擂台。 闻人逐看了此人一眼,微蹙了一下眉。 台下的芒棘看着这人从人群中走出,走上擂台,从此人步伐就看得出,他的武功绝不弱。 那人上了台,对着闻人逐抱拳,却不急着出手,而是把目光转向大长老,说道:“在下知道,现在站上擂台,对手就是神暝宫,只是在下并无心和闻人公子过招。” 擂台之下,很多人听此人这话,有些很快猜到这个样貌平平的男子绝不是那种自寻死路来擂台上搞笑或者只求一战露个脸的人,他有着他的打算。 大长老看向那男子,“那公子是要如何?” 那男子淡淡一笑,“今日的武林大会为何举行?神暝宫主又为何广发英雄帖让武林中人都要来一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朝廷把目光转向武林,希望武林能成为朝廷一大助力,而我们聚集在此以武论高低,为的就是选出一个能带领所有武林人氏面对今后抉择的首领。这首领不但要带领我们,也将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众位说是与不是?” 底下众人一阵窸窣,这男子说得在情在理,今日武林大会的目的也正是如此。众人纷纷点头。 男子又道:“神暝宫高手如云,闻人五公子开了我等的眼,而闻人三公子在擂台一战,更是断了各门各派继续一争高低的念头,如此这般,神暝宫的实力,大家都是认同的,而我们这些散落在外没有门派的武林人士亦是心服口服。” 说到这里,神暝宫的看台之处,闻人媚芙掩嘴一笑,轻轻道:“此人好生有趣,说得尽是恭维我神暝宫的话,看样子他可不想来比武,我觉得他只是想在天下群雄面前露上一面亦或者为了引起神暝宫的注意。” 芒棘虽回以闻人媚芙浅淡笑容,但她的目光从未离开擂台上的男子,她知道男子的这些话只是铺垫,真正要说的,此刻才开始。 果然,正在芒棘打量这个男子时,男子正好将目光转向芒棘,两人四目相对,芒棘心突然一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男子只是浅浅一笑,说道:“虽然对神暝宫的实力,我等无话可说。可是,若要以神暝宫为今后的首领,有一件事也要在今日弄个明白。神暝宫现在的宫主是前闻人宫主最小的女儿,现年只有十五岁的闻人芒棘。全武林以神暝宫为瞻时,真正决定一切的便是神暝宫主,也就是说所有武林人士都在听从一个刚及笄女子的命令。这一点该让我们如何信服?当然,在下并不是因为宫主的性别年龄有所非议,只是宫主是否该向我们证明,你的确有这个能力来带领我们?” “他说的有理。”几个大门派无人说话,但是这人从围观群众中走出,自然得到了武林散人的支持。 “是啊,神暝宫该证明一下她有这个能力,不然叫我们怎么信服。” 有一个人说,其余人便会随着大流,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有些大门派众人也有人开始附和。 大长老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擂台上看上去平凡至极的男子,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淡淡回答:“在下在江湖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说也罢。” 大长老也不执着与此,继续问道:“那公子希望宫主如何证明?” 问题直白简单,芒棘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男子,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男子淡定的负手而立,说道:“要证明的无非有两件,一是宫主的处事应变能力,二是宫主的武功。处事能力,非一朝一夕能够知晓,只是江湖中都知道曾一度让武林人士十分无奈的离王殿下曾在宫主面前吃过暗亏,不能求证又有事例,这一点就暂且不用宫主做证明。 宫主只需证明宫主的武功已经独步天下。毕竟宫主以后就是整个武林的真正首领,若这个首领武艺不精,被人掳获挟持,以宫主性命威胁武林中人,难道大家还要时刻分出神来保护宫主不成?不知群雄认为在下说的是否有理?” 芒棘差点从作为上摔下来,她翻了翻白眼,不就是为了让她上擂台接受众人的挑战吗,亏得这人九拐十八弯。 不过看着擂台之下众人一片认同之色,芒棘意味深长的朝那男子看去。其实男子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芒棘年龄太小是不争的事实。 年龄小意味着经历世事太少,在大是大非上的决断是否正确真的很难保证,可如今这男子的说法既然被众人认同,也就是说芒棘只需要展示自己的武功的确超群就可以,处事能力到底如何等于被放置一边。并且因为今天已经提到过这茬,以后也没有别人能够再把这个拿出来说事。 芒棘淡笑,心中却想,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真的要说起对自己武功的怀疑,今日自己并非没有路过手,真有本事的人不难看出芒棘轻功卓越,内功深厚,有这样的轻功和内功,就算招式再弱,对付很多小虾米,光内功就可以把别人震个内伤。 难道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竟是在帮她? “看来众人都已经认可在下的说法。”男子对台下支持的众人抱拳,于是笑眯眯的转向闻人逐,道:“不知闻人公子,觉得如何?” “这个……”大长老仿佛感觉到来自擂台上的静电火花,虽然先前看到芒棘露那一手他也惊艳的很,可宫主到底武功如何,他还真不知道。 此刻的芒棘已从座位上站起,和先前飞身上擂台不同,这一次她慢慢的走向擂台边,随后才飞身一跃,轻巧的上了擂台,嫣然一笑,“不知芒棘该和谁打一架来证明我的武功还算过关?” 某些门派众人又紧张起来,这个无名小卒把神暝宫主叫上擂台的确让大家很满意,但是由谁来迎战芒棘?谁去不都一样等于在和神暝宫对着干。 男子微微一笑,道:“宫主,说打架实在粗鲁。在下想,今日擂台之下,武林人士聚集,高手如云,并不用宫主与多少人过招,只需看宫主的一招一式便可知道宫主的武艺到底如何。在下不才,愿意抛砖引玉,领教宫主高招。” 众人狠狠的舒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简直是上天派下来的救世主,他们也很想看看神暝宫主到底是不是一个花瓶,但谁敢开口说要和神暝宫主打一架?也只有这种江湖上默默无闻的人才敢。 闻人逐默默的走到芒棘身边,轻声道:“芒棘,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你要小心。” 芒棘对着闻人逐嫣然一笑,“我以为我的斤两你知晓得很清楚,没想到你还会担心我。” 闻人逐看到芒棘这样的笑容,不由得一怔,片刻才回过神道:“你的能耐我自是清楚,那夜之后,你一日千里,只是你的实战经验终究太少,只是比内力我并不担心,但如果别人出招阴损,我怕你应付不得。” “我应付不得,还不是有你吗?万一我不敌,你又不会见死不救。”芒棘笑了笑,“闻人逐,相信我,我可以的,就让今天一战,让天下无人再敢怀疑神暝宫主的实力。” 闻人逐含笑点头走下擂台。 “三哥等一下。”芒棘的呼唤声起,闻人逐回过头,一件红色华服就被抛到他的手上。“这衣服穿着打架一定不方便,三哥保管一下。” 这行为在这时代看起来有点伤风败俗,而给女子管衣服……这样的事似乎也有点丢脸,闻人逐却笑得温雅,把芒棘的华服抱在怀里,柔声道:“好。” 再看擂台上的芒棘,脱去一身华服,身上的是一件淡鹅黄的短褂,腰间挂着浅色系绿黄相间的流苏,一双银线白锦靴简洁清爽,这模样终于开始像一个江湖侠女。 “这神暝宫主好像长的越发水灵了。”擂台之下不少人被芒棘这样的一身短打惊艳。 之前的红色华服太过亮眼,很容易把人的视线吸引在衣服上。而现在淡雅的颜色才让众人开始注意到芒棘的长相。总觉得以前看到神暝宫主时,觉得她相貌平平,怎近半年不见,这女子的相貌好似有了挺大变化,果然女大十八变吗? 怪怪,再这样过个两年,神暝宫主将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绝世美女? 不少门派的少庄主啊,少掌门啊,少盟主之类的,曾经都因为芒棘登上神暝宫主之位,被自己爹硬带去向这位宫主暗送秋波,当时是被强迫的,如今他们还真有了这样的心,捶胸顿足当初怎么不多加把劲,若追求宫主到今日,也许早就俘获芳心了吧。 擂台上的男子从芒棘上擂之后就一直看着芒棘,在看到芒棘和闻人逐亲密对话时他皱起眉头,看到芒棘脱衣扔给闻人逐后又皱过眉头,而现在却是微微一笑,“宫主真是光彩照人堪比春色,或者该说宫主比春色更撩人。” 略带调戏的目光,暧昧的口吻,若是旁的女子可能要认为自己被轻薄了,不过芒棘到底是现代人,她坦然道:“谢谢夸奖。” 在擂台上说话,若不倾注一定内力放大声音,擂台之下的人是听不真切的,所以现在擂台下的人们只能看到擂台上两人都是笑意盈盈,不知在说什么。 闻人媚芙好奇问道:“四哥,他们在说什么?” 闻人枠影紧盯着擂台之上,“听不到。” 他们听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听不到,比如闻人逐,闻人浩苊,还有一些内力深厚的人,还是能听到一些。 于是,若有人注意就会发现闻人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另外皱着眉的就隐在围观群众之中,更是无人注意。 擂台之上,男子依旧不提无比之事,又说道:“宫主和哥哥的关系真是十分亲近。” “这个自然。”芒棘心中非议,觉得此人有点奇怪,但面上还是笑容满面,“我们闻人氏都是相亲相爱互尊互爱的典范,若不是我们团结一心,怎能让神暝宫屹立不倒多年呢。” “呵呵。”男子怪异的笑了笑。 第七章 狎昵撩拨 这一声笑让芒棘心中莫名有点发毛,面上她还是很有宫主的模样的,她拿出东道主礼仪,“不知公子想怎么比?” 男子悠悠道:“规矩嘛,就和之前比武一样,无法再战或者掉落擂台便算输。” 芒棘点头,“好。” 男子又问道:“宫主用何兵器?” 芒棘一笑,“公子先前说了,之所以要看我的武功如何,为的就是我别轻易被人掳去给大家添麻烦,既如此,危急往往发生在意想不到之时,所以万物皆是我的兵器。” 男子也文雅的笑了笑,“好,既如此,就当我们这一战发生在偶然之间。” 说话间,他飞身一窜,身法极快的向芒棘靠近,伸手就是一掌。芒棘上擂之后就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看到男子靠近出掌,她快速侧身一让,男子见自己这掌与芒棘擦身而过,嗤笑一声,手掌成爪回旋向芒棘让开的放下再次攻去。 闻人逐死死的盯着擂台上一触即发的比试,他自己和人比武都没有如此用心,但事关芒棘,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擂台上两人只短短过了两招,但他已然看出擂台上的男子武功卓绝,没想到武林中还有这样默默无闻的青年才俊,不应该啊,对于各门派之外的能人,神暝宫也一直有暗访,旁人不知的,神暝宫不该不知。 这男子似乎很清楚的知道芒棘内力深厚,但对于招式的掌握实则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变幻着一招一式让芒棘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做着防守。 男子身姿灵活,芒棘略显粗苯的招式根本接触不到男子的身体,还好每一个进入过芒棘身体的灵魂都给这具身体带来多一份的灵巧和本能,所以男子虽然动作敏捷,却也很难伤到芒棘。 很多门派都看愣了眼,他们开始只以为该男子是个空架子,很有可能是哪个门派派上去的暗桩,说话一套又一套,处心积虑的让神暝宫主上场与他一战,为的只是成名天下,没想到他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同时他们也在想,他们除了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只是一个空架子,神暝宫主又何尝不是? 一个小姑娘成了能号令全武林的霸主,谁都觉得这绣花的枕头里绝壁只有草。 谁都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女子才是隐藏在神暝宫真正的高手,她的招式虽然一般,但是每一招所带动的能力都能周围看台感受到强劲的掌风。 秋月山庄的少庄主秋时月更是看傻了眼,当时他想让爹去挑战神暝宫还有一部分原因,他实在不甘心,以他的长相他的身份,芒棘凭什么看不上他?他总要在一个方面胜过这个女子,要不他也确实没理由征服神暝宫主。 总不可能,他去和神暝宫主比谈情作画吟诗吧?所以他很想在擂台之上打败‘武艺不精’的芒棘,随后再以自己的风姿翩翩征服这位神暝宫主。曾经他没用过心,可是自从他不远千里去到盛京寻芒棘那一次开始,他心中对芒棘有了一种莫名的渴望,他希望芒棘能依偎在他怀中,他希望看到芒棘对他小鸟依人。 但现在芒棘所展现出来的武功,他望尘莫及。他对武功懂得不是最多,但是他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擂台上两人的一招一式很多他都无法看得真切,只能说明两人的动作之快已经超越了他视觉所能承受。 擂台上的两人已几乎进入忘我境界,男子不停不歇的招式不断向芒棘袭来,芒棘能够应对,却又无法反攻,不相上下并不是她或者他想要的结果。 这时男子的一掌又向芒棘袭来,芒棘能感觉到那位置似乎很尴尬的对着她的胸口,而她此刻的动作也让无法避开这一掌,于是她伸手去锁男子的这只手。 男子也意识到芒棘想控制住他的那只手,突然侧过手掌与芒棘的动作擦过,可却因为惯性划到了芒棘的腰侧,芒棘暗叹不好,腰处是人软肋,而且……她怕痒,若腰被男子碰那么一下,对于怕痒的她就会如同触电一般。 芒棘做出最快的反应就是不管本要去锁男子手的手臂,另一手快速的向男子攻去,两人距离十分近,男子的一手还因为惯性滑向芒棘腰部,所以必定是躲不开的,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抵挡芒棘的攻击。 就在男子来抵挡芒棘攻击的时候,芒棘看准时机,在自己手指间倾注内力往男子手腕间一点,她虽认不准穴位,但无论手腕的哪个位置被芒棘这样大力的点一下,都必定会酥麻一阵。 果然男子的手腕被芒棘点到后软了一下,动作迟缓了起来,芒棘立刻想用这只手去阻止男子正在滑向自己腰间的另一只手,哪知道男子的手只是酥软了一瞬,就恢复过来,一把抓住了芒棘的手,芒棘眉头一皱,只好赶紧用另一只手点在男子滑向她腰间手的手臂之上。 芒棘能在瞬间给自己的手指倾注强大的内力,若她在男子手臂上一点,男子的手臂必然也会酥麻一阵,而芒棘的另一只手也被男子控制在他的手里。 两人的动作就这么僵持住了。若是现代,从擂台下看去,两人真像是在舞动华尔兹的动作。 周边的看客都没来得及在意神暝宫主和这男子的动作有些暧昧,只想着自己的眼睛终于能休息一会儿,顺便整理整理思绪,这两人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动作? 闻人逐面无波澜的看着擂台之上,只是他的眼神中对那男子已然冒出浓浓杀气。 这样的僵持也像是短暂的休战时刻,虽然动作很别扭,但总比不停的应付男子的招式来得轻松,也偏偏这个时刻,芒棘开始注意到男子握着她葇夷的左手,这个触感有着莫名的熟悉。 这种熟悉感引发了芒棘的一些回忆,却在回忆渐进时被男子的一个小动作打断。 男子不顾被芒棘点着的右手臂,大胆的用右手在芒棘的腰间轻轻一点。 春季衣衫本就单薄,芒棘还脱去华服,现在身上的这身短打更是贴身,男子的触碰并没有多大的力道,也没有刻意对准芒棘的穴位,可芒棘还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瞬间往后跳了两个身位。 男子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伤芒棘之意,倒有实打实的调戏之意。芒棘怒目一瞪,可这男子却是一脸无辜,还故意举起点芒棘腰间的右手在自己面前,暧昧的笑着,活动着手指。 芒棘看到这动作,觉得自己好像又在被人挠痒,瞬间鸡皮疙瘩就冒了起来,身子本能的想离男子更远一点,于是退后了一步,又一步——突然芒棘觉得正好后退的脚下一空。 不好,已经到了擂台边缘自己都没发觉。 踩空的惯性让芒棘的身体开始向擂台下掉落。 所有人都没想到先前动魄惊心的比试在变成两人短暂的近身搏斗后,神暝宫主竟莫名要自己跳下擂台认输?这事为啥?中邪咯? 此时神暝宫众人已纷纷从座位上站起,闻人逐更是蓄势待发,虽是准备去接住芒棘。 芒棘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一个,难道自己要像刹杀一样,就这样掉落擂台变成一个笑话?若她成为笑话,刹杀就得到永久的解脱,而她就真的成为永远的笑话,她才不要。 芒棘快速的转身,手中一道暗劲拍向擂台之下,在反冲之力下,芒棘不但没有掉下擂台,反而跃到空中。 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她在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才导致的,她自己也始料未及,跃上空中之后要面对的就是掉落下来,用轻功跳上跳下芒棘试过,可空中没有支点,她无处借力不知该如何调整自己的身形,按目前趋势看来,掉落下去时很有可能还在擂台之外。 这该如何是好?芒棘往四周看去,就看到一棵杉树,芒棘想着既然掉落擂台算输,可只要她不落地就不能算她输了,她可以去那树上借力回到擂台上。 可是……那树的距离是不是有点远?自己一下子窜到那里会不会有点像逃跑似的。 思考间,芒棘发现那男子也没在擂台上等着看白戏,而是身子一跃同样来到空中。 靠,他是追来了吗?看男子那样子,凭空在那身形还是稳稳当当,要是在空中这么过上几招,自己铁定掉下去,可是掉在擂台之上还是之外就很难说了。 情急之下,芒棘使出内力,对着自己看到的那棵杉树隔空一抓,杉树摇晃几下,竟被芒棘用内力连根拔出,不要说擂台之下的观众,就连飞身上来的男子也是一怔。 芒棘看男子离自己越发靠近,对着杉树一掌过去,杉树便飞向男子位置,男子也是一掌,杉树整个树杆竟横在空中开始打转,芒棘乘这个时候,跃到了树干之上,而男子也上了树杆。 两人在擂台上的比拼就这么突然的在杉树树干上继续进行。 古代可没望远镜,其他人抬头想看,本就看不清,还有刺眼阳光,只能隐约看到两人在树杆上你来我往。 这杉树落得再慢,也是会掉下来的,而这棵在神暝宫造出之前就生长在此地的杉树,横着掉落下去竟比擂台还宽上几分,“轰隆”一声,杉树的整个树杆掉下,架在了两边看台之上。 还好看台上有遮阳用的华盖,所有树杆是架在华盖之上,没有伤到任何人。只不过被这样一压,别人就更看不清在树干之上的两人到底是何种状况。 杉树杆虽长,但本身并不是十分粗壮,上面交手的两人所能使用的地方非常局限。 男子目光往擂台四周的看台一一掠过,觉得这华盖实在是件好东西,现在他干什么,都没人看得清楚。男子嘴角边挂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与芒棘交手的动作猛然变得更快了几分。 芒棘大惊,她能明显的感觉男子此刻比方才的不同,在比招式上她绝对得不到任何好处。 此时,男子再次素手成爪向芒棘攻来,和方才一波攻势相隔只在眨眼间,芒棘始料未及,只能出于本能的弯下身体,男子的手和芒棘弯下的身躯擦肩而过,哪知他顺势跃到了芒棘身后。 突然,在背后抱住了芒棘。 “公子,这是何意?”芒棘感觉到男子一手拢着他,另一手轻轻点在她的腰间,男子诡异的微笑就在她的耳边。 男子媚笑一声,芒棘正为这怪声怪调毛乎悚然,突然感觉男子的左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颈边,小指正挑着她脖颈中的项链,随着他轻微用力,芒棘能感觉出,项链正在被缓缓挑出。 他的目的是她的项链?芒棘眉头一皱,不过随着项链被一点点抽出,天罗戒贴着芒棘的身体慢慢被提上来,她就意识到。不,不是项链,是项链最下面的天罗戒。这人究竟是谁? 天罗戒不仅是秋呈杰当作至宝的东西,更是颜晋楚给她的,怎能随便被别人拿去,芒棘正好孤注一掷进行反抗,男子又轻笑一声,他的声音和方才有了极大的变化,“芒棘,分别三月,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个声音…… 芒棘整个身体都为之一怔,一个名字在嘴边徘徊,却还是用了良久才说出,“颜晋楚?” 男子停下动作,突然松开的手让天罗戒又顺着芒棘身体滑了下去,正好贴在她心口位置。他又是一声媚笑,“宫主还记得本王,实在是本王的荣幸。” “你怎么来的,还是这般模样。”芒棘的心情又是欣喜又是担忧,都忘记了她和颜晋楚此刻的动作十分…… 颜晋楚道:“你广发英雄帖,还有谁人不知今日的武林大会。你给了别人来神暝宫寻衅的机会,我总来要看着才放心。” 芒棘手肘毫不客气的向颜晋楚攻去,没好气的道:“今天的武林大会不就为了讨论一下怎么应付离王殿下。” 颜晋楚身姿曼妙轻松躲开,笑道:“是宫主来应付本王吗?欢迎之至。” 芒棘忍不住一笑,却只一笑后脸色就凝重起来,她想到明明颜晋楚现在自己也该麻烦不断,怎么还会抽空来武林大会。“你……还没回过盛京吧。” 芒棘的耳边传来颜晋楚淡淡的声音,“芒棘,你这样问,是在关心我吗?” 芒棘撇过头,“不是!”话说出,她自己都觉得失态太假,想了想,又轻轻的说道:“算是吧。” 颜晋楚脸上露出满意满是神采的笑容,道:“我们再这般模样聊天,只怕下面的人都要想入非非——”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先前陌生男人的口吻,“在下今日领教宫主高招,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他带动芒棘的手轻巧一转,又回到芒棘身前,随后握着芒棘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位置,妖魅的一笑,只有口型没有声音的说道:“芒棘,你好狠,谋杀亲夫。” 芒棘被他说得羞恼,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就感觉颜晋楚握着自己的手一用力,那一刻芒棘似乎感觉到了颜晋楚的心跳,炙热强烈。 随之,一个漂亮的弧度,颜晋楚从横着的杉树杆掉落,直接掉在了擂台之外。 颜晋楚‘虚弱’的竟不能马上起身,眼睛死死盯着从杉树上缓缓降到擂台上的芒棘,露出一脸敬畏折服,“在下心服口服。” 四周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一直持犹疑态度的各门各派再也没有人有上场一试的想法。不说在杉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说在空中凭内力连根拔起一棵杉树,这已经是近乎可怕的力量。 谁还不服? 众人异口同声,“我等誓死追随神暝宫与宫主。” 芒棘只将目光投向依旧倒落在地,相貌平平的男子,半饷,才有一人缓缓走到男子身边把他扶起,默默的走回人群中。芒棘一笑,颜晋楚伪装技巧一绝,可是易昭似乎不太行啊。 突然自己的手被一人执起,芒棘没有回头便知是闻人逐,他的手指轻轻搭在芒棘的手腕上。 芒棘的武功是从半月前突然出现的。 芒棘本以为武林大会这种事,起码开个几天,大家慢慢打,打累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随后再继续打。她本做好几天都要高贵典雅的准备,没想到,仅仅半天,武林大会的比武环节都在她惊艳卓绝的武功下结束了。 这样的意料之外还是让芒棘十分欣喜的,毕竟她对武林大会神马的很不感兴趣。 顺便让芒棘感到古代高层人氏这生活滋润的。 神暝宫大小事,本来就不需要她操心,大长老领衔各位长老帮她处理的妥妥当当,大长老也做不了主的,闻人逐也会帮她处理干净。 只有一件事别人代劳不得,就比如武林大会结束后,晚上谢各门各派武林豪杰赏脸过来的谢客宴。 又是宴会啊…… 芒棘挠挠头,觉得闻人芒棘到底还是在发育中的少女,虽然大宴小宴外加每晚的晚膳都很是丰盛,但她也没有往横里长的趋势。 今晚的谢客宴比往日都要热闹,除了一些老面孔的门派外,那些散客也统统被邀请入宴来感受武林霸主,同时也是他们今后的领袖的神暝宫是何等霸气逼人。 第八章 不速之客 当晚的宴会一片和谐,神暝宫的牛掰众人本来就是知道的,如今神暝宫主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也那么牛掰,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所有门派除了恭维之言还是恭维之言。 席间,芒棘开始寻觅颜晋楚的身影。他伪装成的人虽然只是个无名之辈,但是今天他与她的绝世一战也让不少人对那位少侠十分仰慕,虽然最后结局是败了,但是他所表现出来极高的武功依旧让有不少门派有拉拢之意。 原本散客也有散客的位置,但是一战成名的少侠自然被安排在上座之位。 芒棘眼神在四周遛了一圈,却没看到颜晋楚的身影。芒棘觉得好生奇怪,想问画汝,但画汝一直跟在她身边,且安排座位画汝也没参与,怕也是不知道的。 想问闻人逐吧……这人精得很,自己在意的人,他肯定会去调查一番,让他知道那人是颜晋楚就麻烦了。 正在芒棘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云苍派跑来敬酒了。 按说宴席正式开始前,所有敬酒寒暄恭维都已经完成,现在不应该再来一轮的,云苍派却借着马上要和神暝宫结亲的由头又跑了过来。 来救来吧,但若只是云苍派掌门与要和闻人媚芙结亲的二公子过来还说得过去,可偏偏云苍派掌门不但带着二公子,连其他几个儿子还有门派中比较出色的才俊都带了过来,瞬间把芒棘那一桌又围了一层。 隔壁桌的人看到云苍派有理有据的又跑去敬酒,话语酸溜溜的,“看来刘伯宏这老狐狸不但想和神暝宫结亲,还想亲上加亲。” 另一人马上用同样酸溜的口气接话,“宫主才看不上他门派里那些个歪瓜裂枣。” “哎……”还有人一声哀怨的叹息,“若宫主不是个女子是个男子多好,男子向来三妻四妾,女子就不同,夫君只有一个。今日一过,想要娶神暝宫主的人就更多了,真真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千辛万苦过了独木桥,会发现桥的那头还有半路杀出的离王殿下和冰荒世子。” 同桌其他人听了这说法,纷纷露出赞同的哀怨之色,也不知道神暝宫主最后鹿死谁手,哪个幸运儿若是娶了这妞,风光无限荣耀一生啊。 芒棘那一桌,芒棘嘴角抽搐的看着周围一圈举着酒杯的男子,还有没站到芒棘旁边拼命想往这边挤的,她瞬间觉得气氛很压抑。 最后挤不进来的人开始在外层聊天,他们以为自己挺含蓄挺低调的,但内功深厚的芒棘听力也十分出色,一不小心就听了个真切。 路人男子甲:“别挤了,进不去。” 路人男子乙:“是。师傅只是让我们跟过来碰个运气,说实在的,你我武功并非上乘,估摸连今日那个无名小卒也抵不过。” 路人男子甲:“你说的是。师傅好像也挺想让那人进咱们云苍派的。” 路人男子乙:“想也没用,人家虽没名声,但也是个高手。高手都有奇怪的脾气,你就看神暝宫给他安排了上座,他说上座不适合他这种人去到了角落里。后来又嫌弃给他敬酒套近乎的人多了,我们是求之不得,他倒好,直接跑了个没影。” 路人男子甲:“谁说没影,我刚去小解时看到他往景观湖那边去了……” 后来这两个路人还说了什么,芒棘就没心思继续听下去了,她无意中已经听到她最在意的事情,原来颜晋楚去了景观湖? 芒棘淡淡一笑,附耳对身边的闻人逐道:“这里好吵,我想先离开一下。” 闻人逐正在应酬云苍派掌门的大儿子,人家非拉着他在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巴拉巴拉,只是那眼神一直往芒棘这边瞟啊瞟。 闻人逐点头,表示什么事都会替芒棘应酬妥当。 看着芒棘起身离开,一群手执酒杯的男子们都露出失落神情,却又无可奈何。 芒棘一侧身一晃眼便已经站在了宴厅之外,画汝如常紧紧跟随。 如今的芒棘已今非昔比,很快便听到暗中有人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声音。以往被这些尾巴跟一下也就算了,今日为了颜晋楚保密的身份,还是把尾巴解决了吧。 “画汝,交给你一个任务。”随后芒棘在画汝耳边低声说几句。 画汝一脸严肃,“是。” 芒棘含着淡淡笑意慢慢踱步离开,而画汝相反方向飞身一跃,不多时,身后一片静谧,很好,尾巴已经被解决了。 这时芒棘才又转了个方向,飞身一跃,此刻她的方向才是她要去的地方,不知夜晚那湖里的锦鲤鱼游得可欢快? 如今的芒棘穿梭神暝宫的各个角落已不似当初,只是此刻她的速度比往日更快一些,她像快一点去到那里,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到来湖边,放眼望去,能清晰看到有一人在湖中小亭里,一手执壶一手执杯,自斟自饮。 芒棘一笑,飞身就向湖中小亭跃去,半路才发现湖中有人准备了一支小竹筏,“切,看不起人,难道现在的我还需要用竹筏?” 当芒棘站稳在亭中,看到的是相貌平平的男子依旧自斟自饮,仿若没有看到芒棘的到来,芒棘也只是淡淡一笑,与男子保持一段距离,片刻之后才悠悠道:“今天白日,公子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一战成名,怎现在这个时刻反倒独自跑来这地方独自饮酒。” 男子又拿出一个被子,给芒棘斟了一杯酒,说道:“芒棘,你会来,我很开心。” 芒棘接过酒杯诧异看着男子,“你这话说的,好像知道我会来一样。” 男子终于露出一个不合平凡容貌的妖异笑容,“你说呢?” 芒棘恍然大悟,原来云苍派那两个窃窃私语的竟是颜晋楚的人,离王殿下的手伸的果然够长,云苍派里都有他的人,那其他门派呢?或者神暝宫里是不是也有颜晋楚的人呢?难怪他总是对武林动向了如指掌。 虽然有点诧异颜晋楚那么直接的透露出他在各门派中有细作的事,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暧昧不明,世间都在传神暝宫主与离王殿下之间的关系有点特别,可随着芒棘与冰荒世子的婚约一出,那一茬就很少有人再提。 “殿下好手段。” 颜晋楚摇了摇头,“芒棘,我并不是在展现我的手段,只是在求证,你会不会来找我。” 芒棘本来觉得自己来找颜晋楚是一件十分正常且必然的事情,可是比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来找他有别的意义似的。 ……这么说来,她的确没有必须找他的理由,而她就这么来了。 突然,芒棘有了一点无措感,“既然那两个人是你安排的,而现在我也已经来了,你想说什么?” 颜晋楚也已经不会再去问芒棘为何知道他有话要说。的确,他有话要说。其实他要去找芒棘十分方便,无论是以自己此刻伪装的身份或是偷偷潜入芒棘的住处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可这一次,他真的想看看芒棘是不是会来找他。 他妖娆的笑了笑,脸上这张平凡的面孔也因为这样的笑而多添了一份光彩。“芒棘,武林的动向朝廷从来掌握的很清楚,而神暝宫再次稳坐至尊之位。父王的目光又会放在你的身上,只怕用不了几天,请你去盛京的人就会到来。” 芒棘这时候才将手中拿了依旧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意料之中。” 颜晋楚只是小小嘬了一口酒,道:“上一次是我奉旨送你入盛京,芒棘,你可能猜到这一次会是谁?” “我猜――”芒棘转动着手中的口酒杯,一侧首,“会是觞王。” 颜晋楚眼中闪过一丝亮点,“哦?为何会是觞王?” 芒棘笑了笑,“你去了有恒时,觞王就处心积虑的要除掉你。自从你在传州,他在盛京更是长袖善舞如鱼得水一般的欢快,在他心中你的威胁值早不如当初,当然他也不会真正对现在的你放心,他会认为如今能让你死而不僵的只有一个与你说不清关系的我。所以,他要做的是把我也控在他的掌握之中。” 颜晋楚给芒棘的空酒杯里又斟满了酒,“芒棘,我有一种感觉,其实我不需要对你说什么。只是我还想多说一句……” “不用说,我知道。”芒棘的眼眸闪着幽幽的黑光,如同深渊一般,“觞王带着圣旨要我入盛京,我无法拒绝。我要面对的并不是被带去盛京的命运,而是很有可能在去盛京的路途中就被觞王暗杀,因为当初在盛京郊外,闻人浩苊会自信满满的对我动手,给他极大助力的正是觞王。” 颜晋楚已经收起所有的惊讶,提了提手中的救护,淡淡一笑,“看来今晚,我需给你斟酒即可。” 芒棘将手中酒杯的酒再一次一饮而尽,回以淡淡一笑,“是也。” “芒棘,我不能在墨江久待,这次特意前来用了不少时间,今晚我便要赶回传州。”颜晋楚边说边继续给芒棘斟酒。 芒棘手猛的一抖,几滴酒洒在了芒棘的手上,芒棘换手接过酒杯,放下沾了酒的手,让酒在空中消散。“那么……快啊。” 颜晋楚淡淡道:“现在对我来说是非常时期,我不该离开传州的。” 芒棘先是点了点头,只是还是没有忍住,她问道:“为什么你要一直留在传州,你该知道留在那里对你并没有好处。” 颜晋楚只是微笑饮酒,良久才说:“会留在传州是我自己的要求也是父王的命令。逸王当上了有恒储君,他是不是愿意与我们和平共处终究是未知之数。要知道最后父王本是想要他命的,如今他平白得了有恒势力,而他的身份又不可能在齐盛公布,也就是说,在齐盛中很多人还以为他是齐盛逸王,他若有不轨之心,实则防不胜防。” 芒棘想了想,颜晋楚虽然在传州,但圣贵妃还在盛京皇宫中。圣贵妃若真的是辅佐齐盛帝的预言者,她会想办法保得颜晋楚的安全,而齐盛帝也总是会听她的。 只希望圣贵妃失去预言能力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才好。 颜晋楚把手中酒壶放在座位之上,负手而立,“芒棘,我要走了,这次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实在可惜,这一次回来,觉得你变化实在太大,真怕下一次相见,你已变得我无法识得。” 这口吻倒真显得情真意切,好似这一次分离真的会分别很久。 芒棘看着颜晋楚的眼神,清楚的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她一日千里的武功,还有她的容貌。自从她的灵魂开始和身体真正契合,她的容貌就开始逐渐有了极大的变化,原本的闻人芒棘貌不出众,而现在她越发清秀妩媚。 这样的形容词并不该放在一起用,可如今芒棘的模样真的就是这样,可清新脱俗,可妖娆多姿,每一次的打扮都显出一份不同的韵味。 正如今日,穿着华美衣袍的她给人感觉高贵典雅,脱去华服,那身淡鹅黄的短褂又俏皮可爱。 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芒棘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原本的长相开始显映在了这副皮囊之上。好在闻人芒棘只是及笄之年,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她的变化让人惊艳,却没引起别的怀疑。 芒棘妖异的笑了笑,“这一次,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颜晋楚侧首看着芒棘,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想把她的模样更多的刻画在脑海之中。 为何,自己在墨江多年,曾经从未注意过神暝宫有芒棘这个人?若她还不是神暝宫主,是不是让她当自己的离王妃就会容易许多? 往事随风不可追,为过去遗憾没有意义,只要想着将来,怎样才可以把天下,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最主要的是―― 把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 待芒棘想到要回去看看晚宴进行得如何时,晚宴已经差不多收场了。只是闻人逐依旧在老位置应付着最后要来敬一杯的前辈们。 说句不是人的话,芒棘真是满意,那些跟着她的尾巴让画汝去解决并不难,但若是闻人逐亲自跟出来看看,就不是画汝能够应付的了,如今看闻人逐在这里分身乏术,就能确定闻人逐并没有偷偷跟着她。 芒棘一笑,对回来时就又跟着她的画汝说道:“就让三哥应付着吧,今天好累,我要洗澡睡觉。” 画汝看着被众人以不同理由灌酒的闻人逐,最后淡定的回答道:“是。” 走出宴厅,芒棘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都回来,很应该去跟其他门派打个招呼,她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是不是太拽了一点。“画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陪那些人喝几杯意思意思?” 画汝专心跟着芒棘,语气都没有一点点起伏,“应不应该并不是属下能说的。只是宫主累了,我已命人给宫主准备好了洗澡水。” 芒棘看了看身边的画汝,还说无权决定她应不应该,那么后半句是啥意思咯?不等于在说,洗澡水都帮你准备好了,你还是应该去洗澡睡觉的。啧啧啧,其实画汝这个护卫当的贼霸道的勒。 好吧。的确去陪酒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她今天露这么一手,闪瞎众人眼,她还是有资本拽一点的,不是吗? 回到寝殿,看到层层纱幔之外还真的已经有一大桶洗澡水放在那里时,芒棘还真愣了一下,之前画汝说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她还以为画汝随便说说的,又没离开过她身边怎么准备哦,没想到还真准备好了。 芒棘估摸,是不是画汝在引开尾巴的时候准备已经帮她把洗澡水准备好了。 “画汝,你也早点休息吧。” 画汝淡定的声音清脆,“是。”说完就转身离开。 自从芒棘的内功像内热一般发出来后,画汝对芒棘的安全就放心很多,而且她也没想着再藏在某个角落偷偷关注芒棘,因为芒棘一定会发现。 最主要,有一次画汝和芒棘动了回手――当时芒棘是以让画汝指教指教为名义。结果差一点点画汝就败了,自此以后,画汝对自己的定位一下子从贴身女护卫下降到了负责听命令的小丫鬟。 画汝一走,芒棘把梳妆台上的铜镜这对洗澡桶,随后宽衣解带,哗啦一下跳进浴桶之中。 进入水中后,她冒出脑袋对着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又渐渐袭来。别人能以为她是女大十八变,但是她自己却真实的感觉到自己长相的变化。 会有如此变化,是因为她自己真正的长相开始印刻在闻人芒棘身上。这一点是闻人逐告诉她的,可这样她就越发有些害怕,因为她觉得如今铜镜中的自己竟如此陌生。 为什么陌生?因为她不认识此刻的自己,最初穿越而过来,有过一次这样的恐慌,因为她只能记得自己穿越前一些零散的事情,比如她自己的习惯,她自己的喜好,她有一个快结婚的男友叫林峰,可若是更深入一点,她却连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 如今看来,她不记得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她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她有没有朋友?她有没有兄弟姐妹?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穿越的?她看过小说,看过电视剧,她觉得没有平白无故的穿越。 可她真的就是这么平白无故。她只记得她在睡觉,和林峰一起睡着觉,醒过来后,她已经在这里。 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她问过闻人逐,结果闻人逐表示他也不知道。毕竟他所能知道的都是闻人守正提过的,而闻人守正没说过的,他无法知道。 “谜团!谜团……又是谜团!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开。”芒棘哀叹着低声嘶吼,一抬手,水花顺着她手的方向击倒了梳妆台上的铜镜。 芒棘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浴桶之中。 突然,隔着水面,隔着重重纱帐,芒棘听到自己的床榻那边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她眉头一皱,“谁?” 第九章 不知其终 静静等待,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也没有再传去别的声音。 芒棘犹疑的向重重纱帐看去,纱帐确有微微的颤动,但看模样只是被风吹动了而已。 芒棘的寝殿之所以能称之为‘殿’,那是因为这个寝殿真的很大。虽大但构造也是有点奇特的,这寝殿像是一个长条,床榻在寝殿的最里面有重重纱帐隔开,而纱帐间还有梳妆台。 这个梳妆台和芒棘方才照铜镜的梳妆台还有些许的不同,它既可以当作梳妆台也可以作为书房长桌。之所以会有两个梳妆台也是因为芒棘在神暝宫的初期习惯待在寝殿里看书,所以里面那个梳妆台就变成了书桌,画汝才安排了第二个梳妆台进来。 而那个被作为书桌的梳妆台正对着一扇特意开出来的窗。那扇窗芒棘曾一度以为是怕宫主在寝殿里闷死才弄的。 可也是那扇窗给她带来过很多烦恼,比如离王殿下、冰荒世子都从那窗子闯进来过。 今天的动静,若是一个月前的芒棘,也许会以为只是从那扇窗吹进来的风带动了纱帐,但此刻今非昔比的芒棘绝不会以为刚才那动静只是一阵风而已。 就算是风,也是人来风。 她能感觉到是人,但同时画汝就在侧厢房,里她的床榻非常近,就算画汝现在给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小丫鬟,但若真的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她肯定还是会第一时间变回女护卫。 无论芒棘是否需要,她保护芒棘的职责和心意永不改变。 可现在,画汝没有任何动静,就说明来人是个高手,他来这里之前,先去控制了画汝。 嘶……芒棘倒吸了一口冷气,总觉得这人的行为处事有那么一点熟悉感。 她从浴桶里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袍,缓缓向床榻走去,走两步,掀开一层纱帐,再一层,再一层…… 当芒棘站在床榻边,周围还是一片无人来过的静谧,但是芒棘看到床榻上的床幔已被放下,便知道来人就在她的床榻之上。 芒棘本就嫌那么多纱帐十分麻烦,入春后,她睡觉就再也没有放下过床榻上的床幔。 她定定的站在床榻之外,隔着床幔问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告诉我,你是谁?” “呵~”床榻里传来一声份外妩媚的轻笑声。 偏偏声音虽然妩媚风情很像一个女子,但芒棘直觉此人并不是一个女子,芒棘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微生文,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当时让画汝发英雄帖,她也有心让此刻不知是谁的冰荒世子知道这件武林盛世,若他能来,让她知道他安好,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可画汝的回报却是冰荒部族现在已经不知道游牧到哪个边角旮旯去了,根本寻不到踪迹。 连神暝宫都寻不到踪迹,那是真的不知去向了。 既如此,那么床榻上的到底是谁? “呵~”又是一声轻笑,一只如玉般闪着莹润光泽的手从帐幔间伸出,慢慢掀开了遮挡视线的床幔。 床幔被掀开,芒棘看过去后,瞬间疑惑了。 接着透窗而入的朦胧月光隐约能看到床上侧躺着一个女子,她的相貌并不算特别出众,但神情间有一股子异常妖娆的风情,这风情不同于青楼女子的风尘,是宛若天生的风情万种。 这女子难道是今天才参加武林大会的?毕竟今天是武林盛世,各门派也有不少带着家眷来也是有的,除了那些家眷还有不少女中豪杰也来了。 这女子既然敢夜闯宫主寝殿,那么应该是女中豪杰吧,只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如此韵味的女子出现在她的床上……好在她不是男子,不然一定会觉得这姑娘是想对她这位神暝宫主以身诱之。 既然很有可能是客人,且大家都是女的,芒棘也不想贸然把情况弄到最糟,“姑娘到此有何贵干?” “呵~”这已是这女子这样笑得第三声,这一次她还有动作跟着。 只见她身子一窜猛的向芒棘扑来,芒棘一怔,没想到美人恩来得如此突然,可她不需要啊。 两人还没接触到时,那女子突然身子一侧,绕过挡着她的芒棘,掀开芒棘身后的层层帐幔,方才芒棘泡澡的浴桶赫然出现,这女子又是一窜,就一头扎进了浴桶之中。 芒棘哗然。 原来她是来蹭澡洗的?神暝宫的待客之道没那么差,连澡都不给洗吧。 芒棘正在抽搐嘴角,却突然发现浴桶里的洗澡水冒出了诡异的‘嗞嗞’声,那女子把自己深埋水面之下,而水面之上,冒出了比那嗞嗞声更诡异的气泡。 她到底在干什么?不会是在浴桶里下毒自尽,到时传出个——一女子离奇死在神暝宫主寝殿浴桶之中,死状诡异,疑似中毒。那她就真的火了,比现在更火。 芒棘满腹疑惑的慢慢走近浴桶,往里看去。只能看到女子在水面下黑发飞散,无限风情萦绕漂浮。 芒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被动,也许是从女子的眼中看出她并没有恶意,也许是因为女子到现在为止的行为都实在太无厘头,她想阻止但女子明显没听她说话的意思,而且她也有点好奇的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芒棘弱弱的想开口,却还是被女子的行为打断。 “哗啦”一声,女子的脑袋从水下一下子冒了出来,芒棘一愣,随后发现洗澡水一泡让女子脸上的皮肤更加晶莹剔透有光泽,而且好像还泡得浮肿了。 可是这浮肿的程度是不是有一点夸张?刚开始各鹅蛋脸的女子,现在已经变包子脸了。 随后女子右手一抬,从下颚处像撕面膜一般开始撕自己的脸皮。 芒棘想到《画皮》里某些经典画面,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后摒住呼吸的看着这个脸皮被撕开后,到处会是个什么东西。 但愿不要太可怕,芒棘怕鬼。 面皮被撕了下来,渐渐露出的脸庞终于让芒棘从惊讶的长大嘴巴,到一脸挫败。“嗨,微生文,好久不见。” 这张脸虽然有两个主人,但是能有如此风情如此行为的也只有微生文了,微生武那二愣子一定不愿意易容成女人混进来。 微生文跨出浴桶,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撒了一地。“春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凉呀。” 说着,他毫无顾忌的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那旁若无人的神态,脱得毫不客气,不一会儿身上就一丝不挂,随后他也不跟芒棘招呼一声,就有回到了芒棘的床榻上,随后拉了一床被子盖在了身上。 芒棘看着留在浴桶中被微生文撕下的那张脸皮,真真越看越恶心,当初闻人逐不是说人皮面具很难弄吗?怎么现在颜晋楚有,微生文也有,这东西到底什么原料做的? 再看看微生文。靠,这位朋友是不是过分自来熟了一点,是个女的也倒算了,可他是个男人啊,这里到底是她的闺房,古代人对这个不是讲究的很吗? 芒棘气急的转过身,一掀纱帐,快步踱到床榻边,“喂,微生文,你到底来干什么……” 话没说完,芒棘看清微生文此刻的模样又是一怔,方才都被他夸张的举动带过去了,此刻才发现他乌青着眼圈,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好像用光了精气神一般。 芒棘眉头一皱,坐在了床边,神态凝重,“微生文,你怎么了?” 微生文没有理会芒棘的问话,妩媚一笑道:“今日的武林大会真让我大开眼界,芒棘,难道你也是两个人?” 这样的笑容……又好像没什么异常,芒棘一撇嘴,“怎么可能,我就是我,如假包换。微生文,说说你,听说你回到冰荒族,后来在传州发生了什么事?” 芒棘一直很担心当时颜释曲下的那个能让人失去意识的东西,有没有让微生文受到伤害。 微生文垂下眼眸,细长睫毛遮挡了他漆黑的眸子,“没事,后来……小武回来了。再讲过闻人逐之后,他就回到冰荒族去了。” 芒棘还想问什么,微生文却没有让她说话的意思。 “我来找你,有一件东西像要交给你。”微生文说着,从被中伸出一手,递给芒棘一根形态有一点怪异的鞭子,这鞭子的周身都有细细的小刺,说这是鞭子,不如说着更像是一截荆棘,一截闪着银光的荆棘。 芒棘莫名的接过这不知究竟为何物的东西,这东西在接触到芒棘时,突然闪过一丝金光,可闪得十分低调,也很像是物件的移动遇到月光后的反射。 她打量着这东西,“这是什么?” 微生文淡淡一笑,他很少会有这样清纯的笑容。“在冰荒族,我们叫它‘蚀麗颏’,译成你们的语言就是‘芒棘’——闪着光芒的荆棘。” 芒棘一怔,“啊?我?” 微生文微笑点头,“当初我得到这件东西并没有多在意,在遇到你之后才想起它。它竟然和你有一样的名字,我想着该是一份机缘,所以现在我把它给你。方才你接过去时,它闪过金光,看来它的确认你为它的主人。现在若把这东西藏在腰间,可比软剑更管用。” 芒棘用手碰了碰蚀麗颏上凸出来的尖刺,真尼玛坚硬,她侧眼瞟了微生文一眼,“首先,我觉得叫着东西‘芒棘’实在有些奇怪,我都不知道该叫自己什么了,所以还叫它蚀麗颏。其次,你要我把这东西绑腰上?开玩笑,你是像让我窟窿满腰吧?” “傻瓜。”微生文爱昵的一笑,“我会让你把它藏在腰间,自是能肯定它伤不了你。这东西有灵性,认主。” “那么神奇?”芒棘试着用手指去触碰尖刺,果然很神奇,尖刺还是尖刺,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微生文看她这般欣喜,满足的笑了笑,说道:“芒棘,今日来,除了给你蚀麗颏,我也是来和你告别的。” 芒棘几乎脱口而出,“你也这么快就要离开?”想想觉得自己说‘也’好像有点奇怪,才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怎么走得那么急?” “不,芒棘。”微生文又是淡淡的一笑,“不是要走,而是告别。” 特别强调的语气,芒棘心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把蚀麗颏放在一边,问道:“到底什么意思?” 微生文保持着笑容却低沉着声音,“传州时,你被逸王劫走,可能是中了毒,小武竟然不受我控制的出来了。在知道你是被逸王劫走可能有生命危险之后,小武觉得你会遭遇这样的危险都是因为我,为了不让你再次受到伤害,小武决定再也不会让我出来……最后决定让我消失。” “什么?”芒棘瞳孔一凝,这样的结果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 从来没有真正打心底接受微生文和微生武的这种状态,但此刻微生文说自己要永远离开,芒棘的心却如同被冬雪压制的梅花,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来到这个世界,无论与谁相遇,与谁分离,芒棘从未太在意,也时刻提醒自己,这里的一切到最后终究只是一场梦,她总是要回去的。 可面对这样近在眼前的永别,她一时之间还是接受不了。细想与冰荒世子相识至今,好像一直是她在接受微生文的恩惠。 婚约解了她燃眉之急,盛京郊外的救命之恩,悬崖下的舍身相互。她要离开神暝宫,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也是他不顾暴露自身秘密来帮助她。 明明他的灵魂已经在弟弟的身上重生,为什么又遇到这样的事? ……是因为她? “不会的。”芒棘颤抖着声音,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我看过精神分裂的漫画,你们这样的情况,明明应该你比较强的……你自己也说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让小武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决定你的存亡?” “芒棘。”微生文靠在芒棘的床上,目光游离在床的帐幔之间,“精神分裂?漫画?你的话到最后都是这么难懂。其实我怎么可能比小武更强呢?这身体终究是他的,最初的我在他的身体里只是精神力量,小武的执着让我的魂魄在他身体里找到安身之所,可是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寄宿于小武的灵魂,当我好不容易再一次出来的时候,蚀麗颏已经不认我这个曾经的主人,我就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你的魂魄在微生武的身体里?”以前也许会觉得说魂魄这种东西实在太诡异,可如今,她自己正在和一切诡异打交道,也不觉得奇怪。 现在她只想搞清楚微生文的情况,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微生文一次。 “说来也讽刺。”微生文依旧目光游离,脸上保持着那样淡淡的笑,“小武的执念让我重生,可同样的,那也是对我的束缚,我被禁锢在了他的身体之中,他作为我魂魄的宿主,自可以决定我魂魄的存亡,他要把我的魂魄驱逐出他的身体,我无可奈何。” 芒棘试探着问道:“让我和小武商量商量,他很在乎你,才会让你重生,怎么会轻易的再毁灭你?不会的。” “傻瓜。”微生文的目光又转回到芒棘的身上,眼神中闪着一丝回光返照的欣喜,“小武喜欢你,你知道的吧。小武确实让我在他的身上重生,可是我们不能见面,他对我的深厚感情也在重重误会中逐渐减弱直至不见,你现在若是为了我的存活去和他商量,他会怎么认为?你是要让小武觉得,因他而复活的哥哥抢了他喜欢的女子吗?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可我不想让小武更恨我一点。这一次我出来之后,一直不敢入睡,知道有英雄大会,我就赶来了,想见你最后一面,我知道这一次是小武给我的最后一次。只是上一次死亡让我绝望,可这一次,我见到了你,我没有遗憾。” “微生文!”芒棘严肃的看着他,“你相不相信我?” 微生文静静的看向芒棘,“这世上,我从未信过任何人,唯独你,不同。” 芒棘点头,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肯定的回答我,你说微生武要让你消失,其实就是让他身体内,你的魂魄消失,是?不是?” 微生文虽然不明白芒棘为什么那么严肃的问他这个,还是回到道:“是。” “很好。”芒棘又道:“再回答我,如果你的魂魄强行的待在了微生武的身体,会如何?” 微生文一笑,“如何?这岂是我想强行就能强行的。只要我的灵魂在,我总能出来,说句过分的,若不是小武能随意驱逐我的灵魂,我就真的比他强。” 芒棘又点了点头,“最后,我想要你一个承诺,你会不会因为微生武想过要将你的灵魂驱逐而恨他?” 微生文笑着摇了摇头。 芒棘之前一直保持侧坐在床榻边的姿势,此刻她转过身整个人上了床榻面对微生文,一缕春风从窗口轻抚进来,芒棘轻轻的放下很久没有用过的床幔。 微生文被芒棘这一连串动作搞得莫名其妙外加脸红心跳,难道自己一番心意在最后得到了芒棘的认同,想在他的魂魄消失前来发生点什么? 可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妄想,所以他静静的看着芒棘。 果然芒棘眼神凝重,沉声说道:“微生文,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一下,但是我不能肯定结果会如何。今晚是你存在的最后一晚,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愿不愿赌上一赌?” 微生文看着芒棘,认真仔细得打量着芒棘,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他信芒棘,但也没有抱过多大的希望,他已经做好永远消失的准备,最后一刻能和她在一起,夫复何求? 他认真慎重的点了点头。 芒棘突然张开双臂,拥住微生文,对微生文来说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耳边还有芒棘温软的声音,“微生文,若我想错了,也许现在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谢意。我只能祈祷,你并不会离开。” 说话间,芒棘的手指已经在微生文的睡穴之上,她微微一笑,内力倾注手指间一点,微生文睡了过去。 芒棘把微生文身体放平,静静的看着自己套在他手腕上的古灵镯—— 听说古灵镯能‘系魂’,现在只能祈祷系魂真的能系住魂魄,把微生文留在微生武的身体里。 第十章 雾里探花 芒棘一夜无眠,她在自己的床上坐了整整一夜,我等着微生武醒来,或者微生文醒来时,已经是微生武。 “呵呵。”芒棘不知所谓的笑笑,总觉得自己也快精神分裂了。 若醒来的是微生武,也许微生文就已经永远离开,而自己要处理好微生武发现自己在芒棘房里时的惊讶和无措。 微生文这一觉看模样睡得十分香甜,在入梦前的那一刻,他得到自己心爱女子的拥抱,或许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觉得此生无悔,所以就算进入深层睡眠,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临近破晓,芒棘猛然意识到今天其实会有很多事,武林大会告一段落,个门派从今天起就会陆续离开神暝宫,也许过不了多久,闻人逐就会来这里找她。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若让闻人逐发现冰荒世子在她的房里,她该如何解释? 醒过来的是微生文倒还好,若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微生武,只怕麻烦就大了。 芒棘看了看身边的微生文,叹了口气,悠悠的下了床。 披上衣服,她第一次从自己寝殿的床翻了出去,来到侧厢房也就是画汝的房间。 推门而入,走到画汝的床榻边。 画汝面容平静,气息平稳。以前微生文也曾偷偷潜入芒棘的房间,每一次都会对可怜的画汝下手,可通常这个时候画汝也会自己醒来,随后对自己前一晚怎么会睡得那么沉而自责不已。 今天画汝却没有醒,看来微生文这次下手够狠的呀。 芒棘在画汝身上一拍,画汝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芒棘被这诈尸般的动作吓了一跳。 画汝的眼珠飞快的流转,神情一侧便发现了站在窗边的芒棘,都来不及披件衣服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宫主,我……” “没事。”芒棘示意画汝不用那么夸张,可以穿好衣服才行礼云云。 画汝穿衣服的速度绝对和闪电侠有点一拼,芒棘也由此终于相信以前她有点风吹草动画汝就能第一时间来到自己身边,不是没睡候着,而是睡了也能飞速的过来。 芒棘一脸严肃,沉声说道:“画汝,今天我要安排给你一件事,很重要。” 画汝马上单膝下跪,接道:“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画汝。”芒棘对着她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并不是以宫主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冰荒世子此刻正在我的寝殿之内——” 说到这里,画汝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了芒棘一眼,瞬时间又恢复了平静快速的低下头。对于从不会有什么表情展露的画汝,这样的表现说明她十分惊讶。 芒棘只给了画汝片刻的消化时间就接着道:“他就睡在我的床上,也许过一会儿就会醒来。虽然冰荒族与朝廷并无多少瓜葛,但总会觉得世子是朝廷的人,这个时间让其他武林人士知道世子在神暝宫非同小可。 同时,世子在这里的事,我也不想让闻人逐知道,而今日各门派都要离开神暝宫,我必须去露个脸。可世子的性子你也知道,所以我要你看着他,若他醒来后一切平静那最好,若他开始无理取闹,你就让他再睡上一阵,直到我回来。” 如果醒来的是微生文,他不会给她带来多大麻烦。如果是微生武,那让画汝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且自己也下了明确指使,只要微生武闹腾就可以点他睡穴,这下应该没有问题。 画汝点点头,“属下……我明白。” …… 一天都过得很顺利,除了芒棘微笑到快抽筋的脸。 “为何今日一直没有看到画汝?”向来有敏锐察觉力的闻人逐再无数次摆出温雅笑容送走武林同道后,终于问了这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芒棘早就想好推测,摆着一张今天的照片笑脸,“她病了,我就让她休息休息。” “病了?”闻人逐眉毛一挑,直觉芒棘是在说谎,画汝曾也跟随他多年,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很多病根本不算病,也就谈不上需要休息,若真是严重的病症,也没听说有医师去医治。 闻人逐温雅的笑了笑,“病得可严重?怎么没让医师去看看?画汝跟随我多年从未见过她病得不能追随所有,想来这病挺严重,不如我去看看。” “不行。”芒棘脸色一沉,决绝的拒绝了。 芒棘的拒绝让闻人逐越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画汝现在对芒棘言听计从,一定是芒棘又什么秘密事件要画汝去处理,会是什么事呢? 本来芒棘作为神暝宫的宫主,有事让画汝去处理并没有异常,只是在闻人逐的心里,芒棘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神暝宫主,所以他近乎迫切的想知道芒棘都在瞒着他做什么。 闻人逐拿出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为何不行?” 芒棘心中得意的暗笑,她早就料到闻人逐憋了一天没开口,现在既然可口了定会问下去。她一笑,“三哥,有些病不需要医也会好,但最怕有人去看,特别是三哥这种人去看。” 闻人逐似笑非笑,“我这种人?请问我是哪种人?” 芒棘眼珠一转,眼睛正好落在闻人浩苊身上,再往旁边看去,今日她给了所有闻人氏露脸的机会,所以闻人枠影、闻人媚芙都在。 霎时间芒棘想到一个很好的法子,心想闻人逐这次是你非要问的,就别怪我了。 芒棘贼笑的说道:“我只是想说的含蓄一点,才说三哥这种人,其实一种类型的人,在这里大哥、四哥都是这类人。你可以想想你们有什么共同点。” 原本闻人浩苊和闻人枠影见芒棘和闻人逐在说话,他们并不方便过来参与,毕竟这两人在神暝宫的等级比他们都高,可现在听到芒棘有提到他们,便也靠近了一些。 “共同点?”闻人逐诧异的看向身边的闻人浩苊和闻人枠影,三人间无论是共同点还是不同点都不少,可是既然是芒棘提出来的,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闻人逐进入了苦思冥想中。 而闻人浩苊和闻人枠影也同样开始沉思他们三人的共同点到底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答案很多,但又不想轻易的说出自己的猜想,若说出来之后芒棘被否决,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这时闻人媚芙也走了过来,看着三个苦苦思索的哥哥,禁不住一笑,说道:“三位哥哥最大的共同点不就都是男子嘛。” 此话一出,闻人枠影白了她一眼,闻人逐和闻人浩苊索性无视她。 答案怎么可能是这个。 一边的芒棘偷着乐了好久,才道:“媚芙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 闻人三兄弟面面相觑。 芒棘接着道:“媚芙你也是练武之人,你告诉三位哥哥,你每个月会不会有几天很需要休息,若是稍不注意,便会痛的很严重?” 闻人媚芙脸瞬间就红了,也没回答芒棘的话,急急的一跺脚转身就跑开了。 文人三兄弟一片哗然,他们很迷茫。到底这闻人家这三个男丁都还没有成婚,就算是喜欢寻花问柳的闻人枠影也只是知道女子月事期间是不接客的,其他也就一概不知了。 所以这三人至今不知道芒棘想说的其实就是画汝痛经了。 芒棘一笑,“你们看,说起这事,还没不舒服的媚芙都跑掉了,更何况正在休息的画汝。三哥,你若去了是要画汝在地下挖个洞钻进去吗?” 闻人逐皱起眉头,他也看明白闻人媚芙该是知道画汝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是要去问媚芙吗?还是问芒棘来得实在。 “画汝到底得了何病?医者父母心,既然我懂得医道,便不会见意去了解一些难以启齿的病症。”这也算是闻人逐的杀手锏,他在医术上的确了得,但从未以医者自居过。 “好吧,三哥,这可是你要我说的。”芒棘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可这到底是画汝的隐私,我就偷偷的告诉你,你琢磨着能不能说出来。”说着芒棘靠近了闻人逐的耳边,轻轻道:“画汝她来月事,而最近因为武林大会的事,过分操劳,所以很痛很痛。” 闻人逐原本目标达成的温雅微笑突然就僵住了,偏偏闻人枠影这个不知轻重的还在旁边展现他的好奇心,“三哥三哥,到底是什么病?” 芒棘则在一边猥琐的偷笑,还很阴损的问道:“三哥是否需要去看看?” 闻人逐的尴尬之色更甚了一些,也就在这时候,云苍派掌门刘伯宏拯救了闻人逐。 他悠悠的跑过来,抱拳道:“武林大会结束,犬子与闻人五小姐的婚事也该商量着办了。” 方才害羞逃跑的闻人媚芙也娇滴滴的回到这边,站在一旁,温文尔雅。 他现在对这门婚事还是十分看重的,当时听说过闻人媚芙和芒棘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他的如意算盘只是借一个神暝宫的名声而已,因为无论芒棘这个宫主是不是实至如归,神暝宫的实力都有目共睹。 而昨日的武林大会,才真是芒棘露一手,众人亮瞎眼。知道神暝宫卧虎藏龙,不知道卧虎藏龙到这地步的。再看武林大会,闻人媚芙一直坐在芒棘的身边,看起来这对姐妹花关系还是不错的,那些说她们关系紧张的估计是讹传。 所以,昨日之后,他就越发看重这门亲事,不但晚上可以借这个亲事的由头和神暝宫走得更近,今日别人都没有理由久留纷纷告辞,他就可以再多留一留——商量孩子们的婚事嘛。 芒棘摆出高贵的笑容,稳稳答道:“刘掌门说得是。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我们的爹一直在闭关我们无法打扰,所以长兄为父,就让大哥和刘掌门来商量着办吧。” 话刚说完,芒棘又想到了点什么,又道:“只是大哥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外办事,对目前神暝宫的情况并不算最了解,就然三哥也一起去吧,大哥三哥一起,我甚放心。” 芒棘暗赞自己聪明,这样就轻轻松松拖住了闻人逐,她可以快一点赶回去看微生文的情况。 闻人浩苊和闻人逐倒没什么异议,倒是身后带着一众男弟子的刘伯宏面色很尴尬,他总在找着机会让自己门派中比较优秀的男子在芒棘面前露脸,这目的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可偏偏芒棘从未赏过脸。 他的遗憾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客气的同闻人浩苊和闻人逐道:“请,请。” 芒棘看着闻人逐离开的背影,舒了一口气,一个转身就往自己寝殿跑去。 微生文—— 你如何了。 …… 回到寝殿范围,引来的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只是此刻,芒棘却觉得这样的静谧给她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感。 寝殿的侍卫在芒棘武功苏醒后,就慢慢撤掉了,因为芒棘的听力实在太好,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有一点点动静她都能听到,保护安全变成了影响睡眠。 至于那些影卫,他们识相得很,只要芒棘进入寝殿范围,他们就会保持应有的距离。 安静是应该的,可就是感觉不对。 芒棘也不高兴从寝殿门进去了,此刻她终于能理解那些钻窗的人是何心理,这窗按着位置,就是为了让人进出方便的。 轻巧的钻进了自己的寝殿,芒棘一愣,床幔依旧放着,这也不算十分怪,最怪的是为什么没有看到画汝? 难道自己怒钻窗的行为有点过了?画汝保持着一个下属的素养,在层层纱帐之外等着伺候冰荒世子?芒棘试着喊了句,“画汝?” 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这孩子学会溜号了?或者因为醒来的是闹腾的微生武,所以画汝安心的点了她的睡穴去上厕所了? 芒棘掀开了床幔,却没有看到正在睡觉的人,床上的人睁着眼,平静的看着她。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她一时没有任何反应,保持着手掀床幔的动作看着床上之人。脑中却快速分析着,现在这个人到底是微生文还是微生武。 眼神没有微生文天生的魅惑感,可若是微生武是不是过分平静了一点? 芒棘决定说点什么,“你……” “芒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芒棘话还没说出口,躺在床上的人慢慢坐起身率先开了口。 这样的一句话如同泼了芒棘一盆冷水,古灵镯的系魂只对她一人有效吗?微生文还是消失了…… 超越生离死别的离别,原来感觉那么糟糕。 芒棘坐到窗边,对着微生武淡淡一笑,“你对武林大会很感兴趣,便来了。可你不知道既然来了武林大会就要比武,但你不会,最后中了奇毒‘瞬忘’,所以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我怕你出事,所以留你在这里看着你。” 微生武伸手握住了芒棘的手,面露略有胆怯的感激之色,果然是微生武才独有的表情。“谢谢你,芒棘。”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于微生文来说算不算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也好吧。乱世太复杂,能活在这里并见得多么幸运。 若有来世,微生文,去个普通人家,那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权力之争。 芒棘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微生武的手,轻拍几下,道:“中了那毒需要多休息,微生武,再睡一会儿吧。在这里修养几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冰荒族。” 她叹了口气,便准备起身离开,微生武拉着芒棘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芒棘惊讶回头,却发现微生武低着头,“呵~”一声轻笑尽显妩媚风情,“原来竟是这样?芒棘,你信口雌黄的本事可不小。” “你是……微生文?” 微生文妖娆一笑,“你曾说我假装的微生武一点都不像,今日还是被我骗了。” “你这人真是……!”芒棘猛的抱住微生文,那感觉就像珍宝失而复得,“我以为……我以为我错了,我以为你消失了。” 微生文没想到芒棘的反应如此激烈,犹豫良久才把手围上了芒棘的腰,脉脉道:“谢谢你,芒棘!” 同样的这句话,方才他已微生武的模样说过,现在他是以微生文的身份来说,他知道他能留下来,是因为芒棘。 他醒来后就发现了手腕上的古灵镯。 微生文从手腕上退下古灵镯,递给了过来,“芒棘,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古灵镯。” “你竟然认识古灵镯?”芒棘也显得非常惊讶,却没有去接古灵镯,“微生文,你能留在这里是因为古灵镯能够系魂,还是先不要还给我。” “不用,古灵镯的主人是你,离开你太久它会失去灵性。现在的我已经没关系了。”微生文又把古灵镯递还过来,道:“世人不知古灵镯,但冰荒族的人一定知道古灵镯。古灵镯和我昨晚给你的蚀麗颏还有一件天罗戒是三件传奇物品,他们在一起就能打开莫尔库山脉的宝藏。” 芒棘一惊,除了秋呈杰,她还没听到过第二个人提到过莫尔库山脉的宝藏,“你知道莫尔库山脉的宝藏?” ------题外话------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我……希不希望我每天再多更一点? 第十一章 水中望月 芒棘更没想到,秋呈杰一生寻找三件能够打开宝藏的物件,阴差阳错之间竟然都到她手中,第三件蚀麗颏来的更是突如其来。 微生文有些诧异,“芒棘,这件事,似乎你知道比我知道要来得更奇怪些。” “有什么奇怪的,天下有什么事实神暝宫不知道的。” 芒棘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很多事她并不是有心去瞒着任何人,但又因为自己本身就有很多秘密再加上内心中所存在的道义,不得不一直在用谎言和人交流,直到谎言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人只要说了一个谎,就要再说无数的谎去圆最初的谎。 微生文笑了笑,也许芒棘很多时候表现出的模样都是巧舌如簧,思路敏捷,但其实她终究还是不善于说谎。 可他也没想过要说破她的谎言,无论芒棘对他说的是真话假话,他都愿意付之一笑并相信,并再多告诉她一些。 “冰荒族世代在莫尔库山脉边游牧,可是芒棘你也知道,所谓游牧就是在追随移动的水、草。别说莫尔库山脉内部无人能入,就连莫尔库山脉外围都是终年难测的气候又怎能游牧?其实冰荒族世代都在祈盼莫尔库山脉里面的至宝。” 芒棘默默听着,随后提出了疑问:“要打开宝藏,需要三个物件,可是冰荒族所拥有的只有你手上的蚀麗颏,比起想办法进入莫尔库山脉,你们不应该先找到那三件东西吗?” 微生文点头,“在不知道那三件东西下落的情况下,的确应该先寻到那三件东西,可若冰荒族已经完全掌握了三件东西的下落呢?” 芒棘一怔,问道:“难道冰荒族知道所有东西的下落?” 微生文再次点了点头,“蚀麗颏原本就在冰荒族之内,正是因为寻古灵镯冰荒族才会来到齐盛国土,结果得知古灵镯在一个江湖门派之中——没错,就是神暝宫。当时冰荒族许以一切利益希望一求古灵镯,但是神暝宫中竟无人能说出古灵镯到底在哪。 直到闻人逐找到了我们,说古灵镯乃是神暝宫历代宫主手中信物,并不会轻易交予别人。具体交涉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阿父承诺若打开莫尔库山脉内的至宝会与神暝宫分享,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当时的神暝宫已经名声在外,阿父原想用物理硬夺却发现冰荒族虽拥有强兵无数,却难以真正进攻神暝宫。就当阿父以为没有希望时,闻人逐再一次出现,他与我们谈了一个条件——只要神暝宫有需要,冰荒族一定全力相助。 只要答应这个条件,待我们进入莫尔库山脉接近宝藏只是,神暝宫自会借出古灵镯一用且不需要分享任何宝藏。阿父甚为惊喜,立刻同意,可这件事并不能让全族知道细节,所以只说冰荒族欠下神暝宫一个大恩,自此闻人逐就成了冰荒族的大恩人。” 芒棘抓到了这段话的重点,“闻人逐与冰荒族本就相识?” “是。”微生文垂下眼眸,既然说出这些,自会牵扯到芒棘与冰荒世子的婚约只是闻人逐的安排,唯一牵连他和芒棘的婚约就会在那一刻消失。 他有犹豫,但并没有犹豫太久,“当时小武会带着与你的婚约去盛京,也是闻人逐所托,那婚约——是假的。” 芒棘淡淡点头,难怪当时就觉得微生武与闻人逐相识,原来还真的相识。“那么……天罗戒呢?” 问这话的时候,芒棘差一点就出于习惯的把手放在胸口位置去触摸挂在她身上的天罗戒。 “莫尔库山脉气候异常,无人居住,若不是冰荒族世代生活在那周边也一定不能适应那里苦寒的生活。同样的,那里都无法派人驻扎,所以以前各国并没有把莫尔库山脉纳入自己疆土的打算,都觉得得到也无大用。 可齐盛立国时,为了扩充版图,也为了把一些原本支持齐麟的百姓支开盛京,于是就有几个县城越发靠近莫尔库山脉。冰荒族常年生活在莫尔库山脉周边,吃穿用度本就无法保障,这样县城变成了冰荒族募集物资的地方。 齐盛与冰荒族的战争一发不可收拾。但冰荒族熟悉地形,有优势就打,没优势就退回莫尔库山脉,齐声军队也没有丝毫办法。知道齐盛帝派了离王来。离王得到冰荒族在寻找天罗戒,便找到阿父……之后冰荒族便臣服在齐盛之下。 自此,三件能打开宝藏的钥匙都在冰荒族的掌握之中。”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年幼的颜晋楚可以轻松让齐盛头痛已久的冰荒族归顺,原来是因为他有天罗戒。原来他也知道莫尔库山脉宝藏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芒棘的疑问反倒更深,“冰荒族最后掌握天罗戒的下落。可冰荒族归顺齐盛已经那么多年,难道那么久了,冰荒族从未顺利进入莫尔库山脉?” 微生文讥讽了笑了笑,“是的。” 芒棘不解,“冰荒族人强悍异常,若要生活在正常环境下,凭你们的能力要过上富庶的生活又岂是难事?且冰荒族虽是归顺齐盛,说到底只是和齐盛达成了不起冲突的协议,若要齐盛给你们一点补偿也不是难事,为何要执着于莫尔库山脉内的宝藏?又不是只能靠宝藏也能富甲天下。” 说这话还是芒棘的一个小心眼,从秋呈杰只求一观的态度来看莫尔库山脉宝藏的模样,那里的宝藏绝不会只是普通的金银财宝。 且这宝藏,在乎的人愿意付出一切,比如冰荒族为此世代围绕莫尔库山脉,比如秋呈杰愿意倾他所有而只求一观。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人愿意倾尽一切只为了看一看。 “据说——”微生文拉长的尾音显出他也不是十分肯定,“里面是一切的真谛。” 芒棘差一点因为这个深奥的答案从床沿边掉下去,不过想了想,这事也许问秋呈杰更靠谱一点,原本就打算在武林大会之后和秋呈杰好好谈一谈,如今自己知道的更真切,而且手中已经拥有了打开宝藏三件物品。 不对,蚀麗颏是冰荒族打开莫尔库山脉宝藏的重要物件之一,怎么会由得微生文拿来说送人就送人? 芒棘将疑问提出。 微生文道:“若不能进入莫尔库山脉,蚀麗颏并就没太多用,且这东西认主,曾近我是它的主人,可是它现在已不认我。当时我以小武的身份对阿父说,既然现在我和神暝宫主有婚约,而神暝宫中有古灵镯,不如将蚀麗颏交到神暝宫中,说不定这些东西会有共鸣。阿父便也同意了。” 也对,如果锁都找不到,有一个正在生锈的钥匙也没用。 芒棘了然的点点头,随后问道:“冰荒族尝试进入莫尔库山脉到什么进度,最深一次进入到哪里?” 微生文摇头,“惭愧,一直只能在山脉之边游走,根本无法进入。” 芒棘惊诧抬头,想冰荒族用了那么多年,竟然都没进去过。“无法进入?莫尔库山脉最外围的巨型植物林也没有去过?” “是,去过,但无法靠近。”微生文叹息,“每一次靠近便会吹来怪风,甚至冰荒族内有人被这风吹得下落不明。” “……”芒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听说莫尔库山脉有巨型植物林,那时候为了愚弄颜晋楚还派画汝去莫尔库山脉采摘了巨型葫芦回来,怎么他们就无法靠近了?画汝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自己和微生文侃大山那么久,画汝去哪了? 终于想起自己忠心耿耿女侍卫的神暝宫主急急问道:“我不再的时候,应该有一个人在这里看着你,她人呢?” 微生文手随意一指,正是画汝侧厢房的位置,“她想让我睡觉,可我不想睡,所以只能让她去睡。” 芒棘记得自己的指示,她也记得自己掀开床幔时,微生文平静得仿若在睡觉似的,面对这样的情况画汝怎么会要点他睡穴。“让你睡觉?好好的她怎么会让你睡觉。” “有时觉得你挺聪明,为什么有时候又那么笨?”微生文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在外人面前,我总得表现出小武该有的模样。” 芒棘哑然,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不过又想,难道微生文没觉得既然她会让画汝来看着他,说不定会将微生文的身份告诉画汝呢?到底在这里,芒棘还是很相信画汝的。 最后芒棘也没有问,微生文给了她十分的信任,而自己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又何必问出来那么煞风景。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不会因为以为要消失结果没消失,就打算一直赖在我这里了?” “不会。今晚我就起身回冰荒族。一来,在别人眼中我终究是小武,突然的离开很不合常理。二来,之所以我会对宝藏那么了解,也是因为我对宝藏有了兴趣。既然里面是一起的真谛,或许能让我摆脱现在的状况……” 微生文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却在这一刻犹豫了,停顿片刻目光直视芒棘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该死就死去……亦或者其实我能活下去,便能更好的活着。” 芒棘看向窗边的窗外,天色已逐渐黯淡,闻人媚芙的亲事该如何办,应该也已经商量得差不多,她这个‘一家之主’也该露个面和亲家随便哈拉几句,吃个其乐融融的晚膳。 “今晚我有退不了的应酬,便不能送你离开。但愿冰荒族能早日找到进入莫尔库山脉的方法。” 微生文不置可否,他深深看了芒棘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会的,一定会的。 希望自己能存在于这个世上。 ——真正的存在。 …… 芒棘今天是第二次踏入芒棘的侧厢房,看在在床上安静沉睡的画汝,芒棘突然觉得这孩子也挺可怜的。 弄醒了画汝,芒棘带着鱼食去到神暝宫的湖边,现在离晚膳还有段时间,很刻意的去大叫吃饭,很不是芒棘的风格。 神暝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芒棘比较喜欢躲在一个角落吃着没人发现的饭。 “画汝,冰荒世子今天就会自己离开,你就当没见过他好了。”芒棘不知怎么跟她解释不会武功的微生武竟然能在她发现不了的情况下点她睡穴,只好认真的喂着鱼,很随意的说这么一句。 据画汝说,冰荒世子近乎光溜溜的醒来后,就闹开啦,她没办法得先帮世子找身能穿的衣服,好不容易让世子先安静一会儿,也就在她把衣服递给世子的那一瞬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无法解释不要解释,反正画汝也不会多问。 只是往日搭话贼快的画汝,今日自己说了一句怎么没反应啊?芒棘又不想看画汝,让她发现自己目光闪烁,明显在心虚的模样。 要不要再说一边,看看画汝的反应?不太好,说不定本来她没往心底去,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反而让她在意了,于是芒棘又想到另一件事,“画汝,等下用晚膳的时候,你去给秋庄主传句话,晚膳后在神暝宫后殿见。” 结果画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要不是现在芒棘内力深厚能根据气息来感受身边的确有人,她都怀疑画汝不在身边。 她终于没忍住回头看了画汝一眼,却发现往日犀利清明的画汝,此刻眼神迷离困惑,一副正在走神的模样。 “画汝?”芒棘不信画汝也会走神,她试着叫了一声。 画汝还是没有反应。 芒棘轻拍了画汝的肩膀,“画汝,你怎么了?” 画汝猛的回过神来,对上芒棘的双瞳,一怔后快速的低下头,“宫主,画汝没事。” 芒棘本想再关心一番,但想想此刻拿出那套两人不但是主仆还是挚友的论调似乎不太合适,便也就作罢了。 “今日的晚膳,肯定要和云苍派的老头一起用。等开席了,你去找秋呈杰,告诉他亥时,神暝宫后殿。” 画汝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是。” …… 晚膳在一片和谐气氛中开始。 下午由闻人浩苊和闻人逐出面,已和云苍派长老把闻人媚芙的婚事商量妥当,就定在五月初二的黄道吉日。 这顿饭很想现代人确定男女双方要结婚了,各自家长在婚前见个面敲定一下之类的。出席的人并不多,芒棘古代人结婚前的规矩又多又奇葩。既然亲事定在了半个月之后,新人双方在那之前便不能再相见了,所以闻人媚芙和刘二公子都没出现。 这既然是双方长辈的事,本来芒棘是可以不来的,但奈何神暝宫现在她最大,所以她必须来,而且刘伯宏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她来。据说下午探亲事细节时,他就问了一遍又一遍芒棘宫主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芒棘宫主能不能来观礼。 最直观的就是此刻云苍派掌门笑得跟老鼠掉米缸似的欢快,“到时请宫主也一定赏脸来喝一杯喜酒。” 芒棘想着,五月初二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估计那时候她已经是身不在墨江,这喜酒估摸着是没有机会喝。 她笑得优雅,“若无不可抗力,姐姐的喜事我怎能不在。” 自己已经说清楚了,若不能来救市不可抗力,且这不可抗力——觞王殿下指不定已经在来墨江的路上,真实对不住了。 云苍派掌门刘伯宏自然还没想到那么深入,只当已经得到神暝宫主的承诺,笑得更是眉眼如花,一个劲的敬酒。 芒棘一边陪着笑,一边发现闻人三兄弟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瞟向她身后的画汝,她猛的想起自己说过今天画汝痛经…… 在再看下去画汝都要察觉到异样了。于是芒棘只好让画汝早一点去找秋呈杰。 画汝转身离开,闻人逐奇异的目光还跟着画汝的背影。 不知道闻人逐这位自诩为医者的会不会从画汝的步伐看出画汝其实没来月事呢?可不能让他再看了。 芒棘凑在闻人逐耳边道:“三哥,今晚我与秋呈杰有事要谈。” 闻人逐拿起酒杯,“难怪秋庄主没有告辞之意。” 各门派与神暝宫有交集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特别是秋呈杰经商有道,与神暝宫在外的生意也是有往来的。 而秋月山庄是神暝宫之前的武林至尊,秋呈杰觉得自己的身份需要和芒棘亲自交谈也无可厚非,虽然芒棘对于神暝宫的管理并不上心,闻人逐也确实分担了不少,但他主要的经历还是放在寻找闻人守正和追查前朝传国玉玺下落。芒棘从秀寒回神暝宫之后,也开始逐渐亲自掌管一些事。 “到时,你可帮我看着云苍派一点,别让他们来偷听了我和秋呈杰的谈话。”芒棘把调虎离山计玩得不亦乐乎,她要防的本来就不是云苍派,而是闻人逐。 闻人逐白了芒棘一眼,“以你现在洞察力,别说云苍派的探子,就算是云苍派的苍蝇你都能察觉,还需要我帮你看着?” 芒棘笑得谄媚,“我信任三哥嘛,一切防患于未然。” 闻人逐无奈的点点头。 “宫主与闻人公子的感情还真是好。”刘伯宏看到芒棘和闻人逐窃窃私语个不停,感觉自己又找到了话题。 奈何芒棘和闻人逐没人搭理他,他只好继续哈哈的大笑来掩饰自己被无视后的无所适从。 晚膳就在刘伯宏的自娱自乐中结束,芒棘看到门口等候她的画汝,微笑离席。 今晚,一定要从秋呈杰口中问出莫尔库山脉的秘密。 第十二章 他乡遇故知 神暝宫现在的模样是在它一鸣惊人之后才建起的,再加上它真正的主人是前朝帝王,使得神暝宫在很多细节之处都有皇宫的影子。 芒棘走在去后殿的路上,明明她可以很快就到,但这个晚上她想慢慢走,细细的品味一下日日行走却从未认真观察的神暝宫建筑。 头上是月中近乎滚圆的满月,路边飘着风信子淡淡的花香。 风信子?这样熟悉而淡雅的味道让芒棘一怔,她冷冷的向路边看去,竟真的有一株株淡紫色的风信子。 现在当真是花好月圆夜。 自己差一点点就要成为林峰的妻子,紫色风信子就是林峰为她指定的新娘手捧花。 林峰,又想到林峰了,多久没想到他了?就算和林峰有着相同长相的闻人浩苊日日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依旧没有想过他。 今晚的风信子是不是冥冥之中对自己的提醒? 没有忘,她从来没有忘记她是要回去的人。可是,何时开始,她其实已经没那么迫切? 芒棘淡淡一笑,指向那些紫色风信子问道:“画汝,以前我怎么没有见过这些花。” 画汝顺着芒棘手指的方向,“哦,那些是大公子从别处带来,命人在神暝宫到处都种一些。” 芒棘的呼吸一滞眼神一凝,难以置信的问道:“闻人浩苊?” 画汝疑惑得看着芒棘,眼神里说尽了话‘神暝宫的大公子除了闻人浩苊还有其他人吗?哦,若是宫主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会成为新的大公子,只是现在宫主还没成亲不是,所以大公子还是只有闻人浩苊。’ 竟然是闻人浩苊,为什么会是闻人浩苊? 芒棘的心这一刻乱了。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暗示?早就被芒棘放置一边闻人守正的话现在又萦绕在她的心头。 闻人浩苊与林峰到底有什么不同? 当时的自己说,这两个人根本没有相同之处,可现在这些紫色风信子又是什么? 看芒棘走神的样子,真怕宫主继续这么走,撞到秋庄主身上才会回神,画汝赶紧出言提醒,“宫主,秋庄主就在前边。” 她意识到芒棘知道那些紫色的怪模怪样的花是大公子所种后就变得怪怪的。她想想也觉得这花的模样奇异,和神暝宫那些茶花、牡丹、芍药的区别太大了。 芒棘醒神后,深吸了一口气,吩咐画汝不要让任何接近这里后便走向了秋呈杰。 “宫主。”秋呈杰迫不及待的神情直白的显在脸上,礼数还是那么周全。 芒棘淡淡一笑,“秋庄主,今日怎如此焦急?” “我有一件事想问宫主。”秋呈杰神情凝重,眼神竟闪烁着一丝紧张,“武林大会当日,宫主为各位同道所想,准备了三个医护营帐,敢问宫主,那白色营帐上的红色标志是何意义?” 芒棘没想到秋呈杰竟然会对这个兴趣,那红色标志是是一个红色十字,是现代医疗最常见的标志,当时想着那三个营帐既然是用来救人的,自然就加了这个标志,纯粹是一种习惯,神暝宫中也没有人觉得这标志有何特别,秋呈杰还是第一个问起此事的。 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但是芒棘却想得更多了一点。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对别人都不感兴趣的事感兴趣? 就是这件事与别人无关,却与他有关。 别人不觉得特别,因为无论这标记是何颜色形状,只要知道那三个营帐是用来疗伤的就好。秋呈杰已经知道那是用来疗伤的营帐,却更在意那个红色标志。 芒棘心中同样有些澎湃,脸上依旧挂着淡而温雅的笑容,“秋庄主为何在意那标志?难道有何特别?” 这样的反问让秋呈杰有些无措,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芒棘也不在意,“秋庄主,我以为我们之间已不该有这样的藏着掖着,今日见秋庄主,我是想知道所有的一切。秋庄主应该明白,帮或不帮你,主导权始终在我手上。” 秋呈杰赶忙道:“我并不想有所隐瞒,只是怕说出来宫主不会信我。” 芒棘施施然一笑,“信与不信,说到底只是看听的人愿不愿意相信,而已。” 秋呈杰听了此话,凝望芒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芒棘没有想到秋呈杰一开口就给她个晴天霹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很多种理解方式,但芒棘很快就想到哪个世界的人会对疗伤营帐上的红色十字标志有兴趣。 秋呈杰继续说道:“说来宫主也许难以理解,我是穿越而来的。当时我还年幼只有十岁,全家郊游到一个海滩边。我与家父准备了潜水用品在水下遨游,家母与八岁的妹妹在岸上准备野餐。 下水前,家母再三叮嘱我们要小心。结果我与家父潜到水下后,海上却起了漩涡,我与家父都被卷进漩涡,随后便失去知觉。等我们醒来,便发现我们已经在这个世界。 家父终身都在想要如何回到我们的世界,那里有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我也是,那里有我的母亲,我的妹妹。 但我们知道要回去首先是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于是才有了秋月山庄,也有幸结识了前闻人宫主。前闻人宫主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与家父回家的路,他给了我们一定的指引,可直到家父十年前去世,我们依旧没有找到闻人宫主所说的三件物品。 虽然家父过世多年,但我依旧没有放弃,如今我也老了,但我还是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看一看,我的母亲和妹妹是否安好。若家母不幸已经离开人世,我也会在她的墓碑前告诉她,我和父亲在这里对她们的思挂之情。” 芒棘心跳急速加快,她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同伴存在,而这同伴对莫尔库山脉里的宝藏那么渴求,难道那宝藏中所谓的真谛,就是解释一切的奥义,能够送他们回去的东西? “秋庄主,莫尔库山脉里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秋呈杰道:“不瞒宫主――前闻人宫主告诉我,那里有让我回去的办法。至于其他,我也完全未知,但请宫主放心,若我真的因为那宝藏离开这里,秋月山庄的一切都将是神暝宫的。不知能否把时月带走,若不能只希望宫主帮我照顾时月。” 芒棘哪还顾得帮人照顾儿子。“真的可以回去?” “既是前闻人宫主所言,应该非虚。”秋呈杰诚实回答,才猛然察觉到芒棘的情绪和问话有点奇怪。 今日说这些话,芒棘会不会信,会有哪些疑问他都曾考虑过,可现在发现芒棘所关注的重点和他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奇怪,难道古代人中也有非主流吗? “我有一个问题。”芒棘问道:“秋庄主,在你眼中,武林大会三个疗伤营帐上的标志是什么意思?” 一直保持谦逊叙述模样的秋呈杰猛的抬起头,也许开始他一直不能明白芒棘的重点,可到了此时他也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红十字。” 此刻芒棘心中的欣喜之情已经无法表达,这情况已经不是简单的他乡遇故知了,要在这里遇到一个和自己相同命运的人要多么难?比彩票中五百万还难吧! “秋庄主和令尊是何种形式的穿越?身体穿越,还是身体在海中漩涡死去,魂魄穿越而来?” 秋呈杰也显得非常激动,“整个人穿越过来的。我和我爸怎么下海的,醒过来就是什么样子。” 同时现代人,秋呈杰说话也不用拗口的一口一个家父。 身穿?芒棘很难想象身体穿越而来时,那奇怪的穿着,古代人怎么能够接受。且来到这里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是问题,也不知道秋呈杰是怎么混到这里的第一桶金。 “那秋庄主有了如今的家业,是多么不容易,恕我好奇,你和你爸爸为了在这里生存开始一定很幸苦吧。” 秋呈杰已经有皱纹的脸绽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并不辛苦。当时我和我爸身上都有潜水设备,遇到一个富翁,高价买下了我们的氧气瓶。我和我爸拿到那笔巨资一是防备有人动歪脑筋,二是担心那富翁把氧气瓶用光,当晚就离开我们穿越过来的地方去到别的县城就有了秋月山庄。” 芒棘嘴角抽搐,卖氧气瓶在这个时代,好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办法,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欺骗消费者,那富翁很有可能因为氧气瓶中氧气耗尽死在水下。 “以后别叫我秋庄主了,叫我老秋吧。虽然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可其实还是不适应这里说话那文邹邹的劲。”秋呈杰问道:“不知宫主是何情况?” “老秋,也别叫我宫主,叫我芒棘吧……我和你情况不同,很无厘头。我只记得自己在睡觉,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相比自己穿越得不明不白,芒棘倒有点羡慕秋呈杰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老秋,莫尔库山脉里真的有穿越回去的方法?” 秋呈杰点头,“是的。闻人守正是这么告诉我的。” 芒棘追问道:“那上次你说闻人守正明确表示天罗戒他无法帮你得到,是什么意思?” “唉……”秋呈杰叹了口气,“他不肯说,我也不知道。既然你穿越到这小姑娘的身体里,和闻人守正该很是亲近,难道你也没打听到什么?” 芒棘摇摇头,“我见闻人守正的次数也许还没老秋你多。他见了我一次就宣布闭关不见人。老秋你也知道,这种高人闭关起来是铁定不会再见人的。” 秋呈杰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芒棘还是没有告诉秋呈杰,闻人守正此刻不知去向的事。虽然彼此都是穿越而来,关系是拉近不少,可终究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老秋,虽然知道莫尔库山脉内的宝藏是我们回去的关键,可是那里的气候异常,从来没有人真正进入过那里。就算我们千方百计得到三件能够打开宝藏的钥匙,若进不去岂不徒劳。” 说到这个,秋呈杰的脸色也难看了点,“多年来,我的心思都放在寻找三件钥匙上,莫尔库山脉也派过一些人去看过,确实都无功而返。只是我想,古代人的思路怎么有我们现代人灵活,也许他们没有办法进去,我们会有办法。我的重点始终放在找钥匙上。” 芒棘也是一副沉思状,“也许是时候去莫尔库山脉看一看……只是老秋,我估摸这最近我没空,你知道的,我还得分神应付朝廷。” “明日我也要离开神暝宫,这一次武林大会秋月山庄的无作为在很多人眼里非常不合适,只怕我回去要应付的也不少。”秋呈杰唉声叹气,“我们的需要很矛盾,若没有地位,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寻到那三件东西,有地位就要为了地位应付很多事情。” 夜晚的谈话在不了了之中结束,芒棘收获不浅,想着自己没有告诉秋呈杰自己已经有了打开莫尔库山脉的钥匙,但最大的问题也许已经不是钥匙,而是进入莫尔库山脉的方法。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芒棘觉得当前自己面对最大的事情还是应对接下来几日,随时会到的觞王殿下。 ------题外话------ 这一章的字数也许有点少,实在觉得后面的内容断到这章里有点不伦不类,所以下一章会多一点。 第十三章 与觞王的角逐 第二日春光明媚。 秋呈杰带着秋时月前来告辞,芒棘笑得灿烂如花,“老秋,bye!” 秋呈杰一愣,秋时月的脸色马上僵了下来,他虽然是秋呈杰的儿子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秘密。 秋呈杰也从未对他说过关于现代的事情,他生怕自己此生无缘回去,再搭上儿子的一辈子。 他想过,若他此生不能再回去,就会秋时月安心的在这里生活。 所以现在的秋时月听到芒棘口中的‘bye’只当是‘拜’,让他的爹拜一拜芒棘这个武林至尊,而且现在芒棘似乎越来越过分了,连秋庄主也不尊称一声,竟然叫他的爹老秋?怒火心生。 刚要发作却发现他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也笑了笑,笑得是那么爽朗,在秋时月的记忆中都很少看到爹这样的笑容。 “芒棘,goodbye!” 秋时月的脸色便得更难看了,刚刚是怒火,此刻是害怕,爹是中邪了吗?不但直呼神暝宫主的名字,还反过来让她‘滚,拜’。 现在个无聊门派早就在昨日告辞,神暝宫内只剩下秋月山庄,还有以亲事为理由留下来的云苍派。 难道神暝宫和秋月山庄的龙虎斗竟然要发生在今天? 就在秋时月心中混乱一片的时候,秋呈杰已经带着秋月山庄众人转身离开,再看向芒棘,似乎也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 难道那是什么暗语?一定要问一问爹。 芒棘看着秋月山庄众人的背影,心想下一次和秋呈杰见面会不会就是在离开这里的时候。 云苍派的刘伯宏看到芒棘和秋呈杰暗语连篇,还一副达成友好共识的模样,想着云苍派也不能被比下去,也匆匆过来露出谄媚笑容准备告辞。 与此同时,之前不在芒棘身边的画汝跑了进来,汇报道:“宫主,觞王殿下的仪仗在神暝宫二里之外出现。”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芒棘早料到觞王会来,只是没想到觞王来得那么迅速那么突然,神暝宫信息渠道从来不少,可竟然觞王已经到神暝宫二里之外才发现,可见觞王此行也很是隐秘。 前日武林大会,今日觞王就已经到了,可见他在武林大会之前已经秘密踏上了来往墨江的路程。 芒棘对觞王的第一印象是在盛京的洗尘宴上,觞王很适时的提出把她与冰荒世子的婚约延后再议。 本以为自己和这位三殿下不会有过多焦急,没想到接着在有恒救看到觞王派出的人要颜晋楚命。 最后更是知道了自己在盛京郊外被刺杀,幕后最大黑手竟然也是这位觞王。面上没有交集的两人,不知不觉竟已在暗中交手多次。 刘伯宏这种活出精的人马上就知道芒棘又有新麻烦同时神暝宫主驾临云苍派的美梦也同时告一段乱,很识相的带着大部队火速闪人。 等该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殿内只剩下芒棘和闻人逐,画汝才道:“当初宫主离开盛京本是秘密行事。但是宫主离开时冰荒世子因伤势反复正在病中,对宫主的离开不知其故,醒来后到处寻宫主,无意中把事情闹大,惊动了齐盛帝。” 闻人逐在一边继续道:“当时齐盛帝没有反应只是因有恒的事更为重要,说起来芒棘回神暝宫也算是有要事处理。” 芒棘凉凉一笑,事情到底如何又有什么关系。“三哥,你说觞王来是扣我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还是客客气气的请我回去?” 闻人逐微微一笑,“前任宫主失踪回归的事皇宫里也一定知道。你回墨江之行没遭遇阻挠也并不代表无人知晓,皇宫里也抱着观望的心。如今你神暝宫主的身份得到了前宫主的肯定,武林大会后神暝宫声名更盛,觞王今日就到便说明武林大会还没得出结果时他已然出发,既如此,觞王一定有临时专断之权。” 芒棘也笑的阴沉,“武林势力不容小觑,不论这个势力是从了齐盛帝或者任何一个皇子,都是不可估量的战斗力。我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有利用价值。” 大殿外原来灿烂的春光被突然的一片云层挡住,天色在这一刻黯淡,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芒棘冷冷一笑。 这一次,看谁能只手遮天。 …… 当觞王殿下踏进神暝宫之时,也感受到天空中遮挡阳光的云层,而芒棘也并未在神暝宫大门迎接他的到来,觞王眉头一皱。 自己一路伪装前来,直到在神暝宫二里之外才露出王爷仪仗,就是想看看芒棘会如何做。 齐盛帝把目光看向武林势力,所有人都知道,而觞王自然也很能理解父王这样做的目的。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六可以有那么好的运气,武林巨头神暝宫那么巧就生老六的封地,让他占尽了近水楼台的好处。 虽然老六近水楼台,可他也一样运筹帷幄,就比如他和闻人浩苊的关系就算得上相互利诱相辅相成。 闻人浩苊原本也是和颜晋楚合作的,只要颜晋楚帮闻人浩苊登上宫主之位,那么神暝宫便会悉听尊便,可偏偏最后登上神暝宫主之位的不但不是闻人浩苊,而且颜晋楚还和信任宫主勾搭上了。 于是闻人浩苊便找到了觞王,于是才有了盛京外的那场暗杀。 怎么也没想到,在那样的天罗地网之下还让芒棘给逃出生天,不但如此,还让老六发现自己参与了那次暗杀活动,莫名的让老六掌握了一个自己的软肋。 在当时的情况下,意图对神暝主不利算是一个罪名,偏偏那时候冰荒世子也在场,若老六拿这事到父王面前说觞王同时得罪武林巨头和冰荒族,使得那两个势力有悖逆齐盛之意,按父王的性子定是把他交出去了事。 以为自己因为这件事的失算要被老六压一辈子,没想到那么快,老六就在有恒的事情上出了点岔子,于是他到处奔波游走,力图在颜晋楚还没回盛京复命之前‘趁他病要他命’。 果然,颜晋楚被困在传州,说是收编逸王军队,其实不等于另一种行事的流放,父王向来寡情,还有自己火上浇油已到这种程度,说不定老六就要在传州一辈子。 如今,把神暝宫主接去盛京的任务,本是除老六没第二人选的,现在不一样落到了他手上。 只是没想到,现在神暝宫再一次站稳了武林至尊的宝座,而觞王这段日子再盛京活络得表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芒棘和颜晋楚同仇敌忾,他也是十分麻烦的。 所以这一次他用尽一切办法争取到来神暝宫请人的机会,无非是想在去盛京的途中把芒棘暗杀了。随后他扶持闻人浩苊,那么神暝宫就会成为他觞王的势力。 神暝宫到手,武林势力也就是他的了。 如意算盘打得如此精妙,他在笑的眼神中都冒出了幽幽绿光――当初在盛京郊外下手还是太轻,的确该再狠一点。 觞王带着几个随从踏进了神暝宫议事大殿之中。 “觞王殿下驾临真是为神暝宫蓬荜增辉,我等没有远迎实在失礼。”芒棘满脸堆着假笑,说得其实没多大诚意。 觞王也笑得份外亲切,“宫主言重,神暝宫乃武林翘楚,本王虽生在皇家,但对武林的自在人生也是神往已久。” 芒棘把假笑堆得越发真切,“呵呵,殿下您真是折煞我们了。殿下出生高贵乃人中龙凤,天潢贵胄的身份是我等羡慕不来的……” 觞王继续,“神暝宫位处墨江,都说此处天晴水秀,人杰地灵,也只有老六深得父王宠爱才要到了这块地方作封地,本王也甚是喜欢就没如此幸运与宫主相邻而居。” 芒棘笑着眯起双眼,“盛京乃天子居所,声振寰宇,八街九陌,繁华之地才可配殿下高贵身份,再者殿下誉满齐盛,我等皆钦慕殿下,纵使相隔再远亦是天涯若比邻。” “……” 这样的互相恭维一来一回很快就达到十几个回合,两位当事人都保持着领导人会晤时该有的微笑,互相奉承的词都不带重复。 觞王到来,神暝宫有些地位的长老当然都随侍在宫主一旁,都只是低着头,大长老时刻做好宫主无法招架觞王得由他出面的准备,没想到芒棘小小年纪应付起皇族里这些狡猾如狐皇子如此得心应手。 他几次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宫主。 不是大长老倚老卖老,他的年纪比前任宫主还长了不少,前任宫主对他都敬重有加。 前任宫主的六个子女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大公子野心勃勃,二小姐远嫁丰石,三公子知书达理,四公子骄纵纨绔,五小姐毫无主见,只有六小姐出现的离奇,成长的隐秘。 曾以为能接任宫主的无非大公子与三公子二者之一,他比较中意三公子闻人逐,可最终的决定是由前任宫主来定,并且他对前任宫主的决定从未任何异议,闻人守正是他讲过最睿智无二的人。 在偶然间听说前宫主有意把宫主之位传给这位没多少人见过,就算见过也经常忘记她存在的六小姐。他惊讶却相信前宫主一定有这样决定的道理。 他不会反对前宫主的决定,心中却不免仍有非议。 神暝宫从来没有副宫主这样的级位,但当初芒棘说让闻人逐当这个副宫主时他没有反对,并不是出自内心的服从芒棘,而是他愿意看着自己一直看好的三公子上位。 那次前任宫主失踪回归放出了禁足的四公子五小姐,大公子的暗渡陈仓他是知道的,却在前任宫主的示意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也以为芒棘这个宫主是当不了几天了。 可如今看着芒棘偶尔的举手动作之间,腕中古灵镯时隐时现,再想想武林大会时芒棘所展现的惊人内力。大长老苍老的容颜展现出丝丝笑意――其实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认同了芒棘这位年幼的宫主,她天生适合神暝宫主的位置。 闻人逐温和的站在芒棘身侧的位置,笑容清淡的听着芒棘与觞王你来我往。 到底王爷是被人夸惯的,夸人还不是最拿手,两人互相阿谀在觞王的词穷中落下帷幕,“宫主,本王此次前来是为邀请宫主再去盛京一游,当时宫主因事务匆匆离开,盛京的繁华还未感受,如今神暝宫大定,想来宫主也希望能游历齐盛的大好河山。” “呵呵……” 芒棘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觞王也跟着一起笑,随后等着芒棘继续巧舌如簧的拒绝他再用他早已准备好的种种措辞不让她拒绝。 结果芒棘只是笑,像荷塘里的荷花花苞隔在清晨的薄雾后,看不透何时会绽开又或者只是那并不是花苞而只是一朵莲心。 突然芒棘从宫主的座位上起身,一声不响的往大殿门口走去,觞王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他的讶异都摆在了脸上。 “画汝,都准备好了么?” “是的。”画汝应声出现,“宫主。” 芒棘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过身来,“大长老,神暝宫又要麻烦您了。” 大长老躬身,“属下不敢,愿为宫主分担些许事务。” 觞王不明白这突然的是怎么了,若在盛京皇宫里谁该这么无视他,偏偏此地不是盛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神暝宫神秘诡谲,高手如云,他带的护卫在别地也许能算高手,可是在神暝宫――还是洗洗睡吧。 觞王尴尬,“宫主,这是……” “既然觞王殿下都开口邀请,我怎好拒绝,喏――”芒棘朝殿外努努嘴,示意觞王往外看,“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行礼较多,麻烦觞王殿下,随后我们现在就走吧。” 觞王朝着芒棘示意的方向看去,差点一个踉跄――其他堆得跟小山似的东西就不去提它,可为咩还要带着床? 芒棘笑着解释,“我认床。” …… 元康十九年四月二十,芒棘再一次踏上去盛京的路途。 觞王表面功夫还是十分到位的,虽然芒棘带那么多行李,他也没露出任何不快。 也是,东西再多,又不用觞王亲自提着,苦的也只是他的手下。 她所坐的马车可以清楚看到行在车队中段的她的床榻,看着床榻上的帐幔在寒风中轻轻飘扬,芒棘心情很好。 这次去盛京的路线和上次略有不同,据觞王说这条路能更好领略齐盛各地的风土人情,风景也优美不少。 听觞王这样一说,芒棘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风景好――很好啊,第一次去盛京时一路上忙着学骑马防离王,而从盛京回来的时候只想着赶路,如今这路是第三次了,再不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就太对不起自己。 只是不知道这一路的风景能否比得上青苏涧、佳暑古城、金渊、秀寒。 一路上觞王对芒棘的招待也算很到位,很多地方还是临时起意要带着她去瞅瞅,甚至有几次因此误了时辰,天黑前没赶到驿站只能在野外扎营,不过对于觞王这些兴起所致的小意外芒棘都是一笑了之。 芒棘总是笑眯眯的想,觞王是打算把这十几天的路程走上一个多月吧。 一天早晨,和以往一样该开始赶路,觞王却亲自来见芒棘,说是有一个绝妙的地方一定要带芒棘去一观。 “宫主可知,秀寒是齐盛国土上最妖娆的地方,它终年下着漫天大雪,按说如此寒冷的环境下万物都不可能存活,那里却还是百花齐放花枝葳蕤――当然这些都埋在深雪之下,那里的雪景可谓是千古奇观。且无论秀寒如何,与之交界的县城却不受到它丝毫的影响。”觞王此刻像极一个导游。 秀寒――那里似乎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结束的地方。 真实天意弄人,没想到觞王竟会想到要带芒棘去秀寒。也是,他一定不知道,几个月前,芒棘已经去过那里,且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 芒棘含笑点头,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她的眼眸,遮挡了她笑意中的森凉,“好,那就听觞王的。真是辛苦觞王,本来直接带我去盛京就好,如今却多花费那么多精力带我看了这些美妙的地方。” 觞王也跟着笑了笑,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阴狠,“是,秀寒会是宫主有生以来所去过的――最妙的地方。” …… 漫天飞雪,银装素裹,虽然其他地方已接近春季尾声渐渐有了夏天的影子,但秀寒地境依然是这样的飞雪景象,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秀寒,果然是一个秀――寒冷之美的地方。 进入秀寒因为地上厚重的积雪,马车就很难继续前行,所以在秀寒边界处觞王邀请芒棘在雪地上走走,芒棘欣然同意。 他们的身边只各自跟了几个侍卫,。 没走几步觞王就发现芒棘的随身护卫中竟然没有闻人逐的身影,按说闻人逐才是她身边的第一高手,她怎会不待在身边,有些奇怪的问道:“宫主,怎么没见闻人兄?似乎,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看到他了。” 芒棘一笑,“这次出来的匆忙,前几日有消息传来神暝宫有些事,我不太方便回去,只能让三哥回去看看。” “原来如此。”觞王恍若刚知一般点点头。 其实他对芒棘身边的动向了解的一清二楚又怎会不知,只不过谁都不会明着告诉别人自己正在对她进行着不间断的监控。 闻人逐的离开是觞王亲眼看到,昨夜在冰庄驿站时有神暝宫飞信,闻人逐进入芒棘的房间半个时辰后就离开义县,他的手下跟去确认闻人逐的确奔神暝宫方向而去。 觞王并不担心闻人逐的离开时使诈,因为他知道那封飞信的内容,那位处心积虑要芒棘性命的闻人浩苊趁着芒棘离开又开始些小动作。之所以闻人浩苊会有这些行为当然是与他事先商量好的。 没想到闻人逐会因为这件事亲自回神暝宫离开芒棘身边,这实在意外之喜。 芒棘不知觞王心中闪过那么多念头,走在飘茫的大学中,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她原来生活的城市里很少下雪,偶尔下雪也只是意思意思飘一些,从未见过可以堆雪人的积雪。 手随意一伸,手掌中的雪花还未融化又会飘入不少。没见过大雪的孩子对雪的喜爱之情是不可言喻的。 她张开双手在雪地里奔跑,身影渐渐没入在秀寒深处,画汝赶紧跟上。 觞王看着芒棘毫无心机的就这样跑向秀寒深处,仿佛不知危险正在靠近一般,他冷冷一笑,心道芒棘到底还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没了闻人逐在她身边,她并不是一个要让人有所忌惮的角色。 他笑着跟上芒棘,身后的守卫也一起紧紧跟上。 芒棘突然回过头去看向觞王,“听觞王殿下说这里本该花枝葳蕤,只可惜这不停的飘雪,让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皑皑白雪。白雪虽是白色,却一样遮挡了一切,无论是花枝或是黑暗,真想看看这积雪之下究竟有什么。” 觞王森然一笑,“以宫主的身份,想看遍秀寒的景色又有何难,一次次特意来此地不免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常住如何?” 大雪茫茫,人与人就算面对而站也会因这大雪变得面目不清,更别提远处全被大雪覆盖的景物,只知这里时白茫茫一片。 “常住?”芒棘茫然看向觞王,“殿下此话怎讲?虽我自小在神暝宫长大,以前没有机会来到秀寒这种美不胜收的地方,不过也略是听说,齐盛疆土内有不少拥有独特气候的地方,只是每一处都是无人之境,想来这秀寒也是其中之一,我该如何常住?” 漫天大雪也遮盖不住觞王此刻笑得阴霾,“宫主忽略了,人生于世间固然有许多不由自主,但往生后何处住不得?” 此话一说,芒棘身边的画汝已经警惕的把手放在随身的刀鞘上,戒备的四周打量,大雪之下,能见度非常低,看什么都并不清晰,但画汝锐利的眼神似看看透周围的一切。 芒棘依旧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觞王阴森一笑间,周围雪地冒出了二十来个身着白衣的蒙面人,白衣人本在雪地之下,出现的突然,就算站到了雪地上,依旧和周围景象融为一体。 芒棘的护卫反应不及,手起刀落间芒棘身边的几个护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他们脚下的雪地。 “宫主可还记得盛京郊外遭遇的暗杀?”觞王笑的幽暗阴沉,“闻人浩苊早已答应本王,将来神暝宫将为我觞王府效力,只要我帮他除掉你闻人芒棘。那时候除去他自己的势力本王也派出了不少手下,在那样的杀阵之下,你竟然也能逃脱?” 芒棘听到这些话没有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只是哀伤略带平静的看着每一个白衣人的身下都有一个神暝宫护卫的尸体,已经渐渐被大雪渐渐掩埋。 觞王又是冷笑一声,“本以为那次已经得手,就算让老六知道对你动手有本王的份,他又能如何。他在父王面前名声鼓噪,本王怎么能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就算闻人浩苊给不了他的承诺,本王依旧得要了你的命。神暝宫的势力不能归老六。 你放心,本王早就听闻人浩苊说了,你是猫妖附体的怪物,有九条性命?那本王就杀你九次。本王不会那么蠢,本王要亲眼看着你死,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不再有复生的可能。” 芒棘并没有露出任何恐慌,觞王有除去她的心她早已知晓,就连在盛京时遭遇的刺杀,也有觞王浓墨的一笔。 就在觞王来到墨江后,他对外的通信总有些会被神暝宫拦截,芒棘就发现觞王的标记正是在她被刺杀后去见闻人浩苊时再马车上见到的标记。当时看到只觉得那标记不是离王府的,可如今看到觞王的标记终于是肯定了。 芒棘冷静的道:“殿下为何要舍近求远,若殿下看中神暝宫为何不直接与我谈合作,安知我不会同意?如今非得绕个大圈子来杀了我,就算我死了,闻人浩苊能不能当上神暝宫主还是未知之数,而觞王却得罪了神暝宫。” 觞王不相信的看着芒棘,“你会同意让神暝宫势力来协助我?你不是和老六有苟且之情,他本就是父王最疼爱的儿子,虽然现在他等于被流放传州,若神暝宫的势力为他所用……你怎么可能肯来协助我?” 芒棘笑道:“觞王殿下,在您看来,若离王要我助他,会许诺给我什么?您也是有心帝位的人,您当知道给予一个女子最高的无非是后位。我如今已是神暝宫的宫主,说句不敬的话,我就是武林中的武帝,我会稀罕一个终身被困宫苑不见天日的皇后?” 周围的杀手却依旧是蓄势待发的模样,觞王一直皱着的眉头微微有些舒展,看模样是对芒棘说的话来了兴趣,“宫主无意于后位,难道本王能给宫主想要的?” “我要的很简单,却只有那个位置上的人才能给……”芒棘微微一笑,“神暝宫不该仅仅只是武林至尊,更应该成为王权之一,我希望闻人氏能成为颜氏帝国的外姓王。殿下应该知道,神暝宫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格。” 第十四章 饮恨而亡 觞王刚舒展的眉头又再一次皱起,不过他做了一个手势,那些举刀随时准备杀人的杀手却都把刀放下,静观其变。 芒棘的这番话由他听来很大胆,虽大胆却实在在情在理,也更让他相信。 现在芒棘已经是神暝宫的宫主,齐盛立国也不到二十载,根基并不算是非稳健,故此对于神暝宫这样在武林中享有盛誉的翘楚也只能礼待。对民风彪悍势力不逊的冰荒族只能拉拢。 如今芒棘大胆的言论是让他真正动心的原由,作为神暝宫权利最大的人,要一个外姓王实在是情理之中,可当今的齐盛帝是不可能给出这样的藩王位,这等于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齐盛帝在收服冰荒部族的时候已经封出一个冰荒王,若在给神暝宫的宫主封个外姓王传到周边诸国无非是一个笑话,更何况如今的神暝宫主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说到黄毛丫头……觞王在大雪中细细打量着眼前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泰然自若的女子——这个女子才十五岁,就有如此野心……若真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岂不是养虎为患? 最让觞王放心不下的,始终是芒棘和老六暗通曲款,这样突然的说愿意助他,实在是想信也很难信。 现在的颜氏帝国也是齐盛帝从别人手中夺来的,谁都不能保证这样的皇朝能维持多久。 只是武林的力量实在可观,不然老六那只狐狸怎会一直动收服武林的念头。真是一道令人纠结的选择题。 觞王脑中飞速流转,脸上不辨情绪的一笑,“正如宫主所说,你所要的只有那个最高的位置方能给,就算齐盛目前未立太子,可呼声最高的绝非本王,宫主又怎会来帮本王呢?若宫主站错了队列,你闻人氏成不了外姓王不说,更会成为新帝的抹杀对象。” 芒棘戏谑的看着觞王,这眼神倒让觞王心中咯噔了一下,猛的感觉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果然芒棘冷笑着开口,“殿下,如今竟是我看错了人吗?我作为神暝宫的宫主有自信在这里说我愿意扶持哪位皇子就必定势在助他登上帝位,而我有心相助的殿下却在这里妄自菲薄,殿下竟连王者应该所具最起码的气魄都没有?” “放肆!谁说本王没有,曾经的朝中本王只视老六为唯一的竞争对手,而如今他怕是很难翻身。父王也老了,灭了齐麟后就一直唯唯诺诺,齐盛都没有真正壮大,而如今的盛京早就由我覆手翻云。”觞王难掩眼中的得意,“所以这齐盛帝位总会是我的,早晚而已。” “啪,啪。”芒棘举手笑着为觞王的豪言壮语鼓掌。“殿下这才是人杰之语。那请问殿下是否愿意与芒棘达成互助协议?” 觞王看芒棘的眼神依旧狐疑,若芒棘真的愿意助他,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买卖。说穿了,齐盛帝子嗣不少,若自己登上帝位,其他的兄弟同样需要安置,他们也是一个个亲王,亲王那么多,再多个外姓王又如何? 若芒棘真的能安心做一个外姓王,对他来说有利无害,甚至还能助他不少。 只是,口说无凭,他凭什么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若今天在秀寒杀了她,闻人浩苊重掌神暝宫,神暝宫的势力一样是自己,何必冒这样的危险。 杀意又在觞王的眼中燃起,芒棘若依旧泰然自若,她轻笑一声,“殿下不会是把希望寄予在我大哥的身上吧?” 如此直白的说法倒让觞王一怔,关键芒棘说中了觞王的如意算盘。盛京郊外刺杀失败,闻人浩苊被再一次抓回神暝宫,而也是那一次,芒棘坐稳了神暝宫主的位置,原以为闻人浩苊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没想到这一次去神暝宫却发现闻人浩苊好好的,这是不是说明这位神暝宫的大公子依旧势力不小?于是觞王虽然在神暝宫只待了蜻蜓点水的时间,却也和闻人浩苊密谈了一回。 芒棘又是一声轻笑,“难道觞王觉得,现在的闻人浩苊还能有所作为吗?若当初在盛京郊外,殿下助闻人浩苊取了我的性命,也许闻人浩苊还有希望,只是如今我已是名正言顺的神暝宫主,就算我出事,神暝宫主也轮不到闻人浩苊。殿下应该记得,我给予闻人逐的权利远远大于闻人浩苊。 殿下您这次的墨江之行来去匆匆,一定都没留意到,如今的神暝宫已经被我彻底换血,闻人浩苊的人还剩下几个?还有在神暝宫闭关的前宫主,殿下您觉得若我出了事,他会不会出来重掌大局?” 觞王立刻意识到芒棘这段话非常有理,当时找闻人浩苊确实发现这人已不同当初,少了份戾气和对宫主之位志在必得的霸气。同时也有些惊讶芒棘竟然已经知道当初盛京郊外的暗杀有他的手笔。 该死,没想到握有他把柄的人还真不少。 芒棘看觞王的神情越来越精彩,又继续推波助澜,“殿下,既然我知道当初盛京郊外有您的手笔,可我却从未对外说过。说句狂妄之语,若神暝宫带领全武林连同冰荒族要求陛下给个说法,纵使陛下心中对我们逼宫行为不满,但也不得不服软,轻则不再重用殿下,重则……我想不用我说,殿下自己也明白。 其实,当初殿下虽然刺杀我,但我对殿下去十分欣赏,殿下有成大事者的杀伐果决。离王他声名在外,可他知道是你对我动的手却依旧为你保密,这也让我十分心寒。我并不是心寒他无心护我,而是心寒他的心慈手软,根本不是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上佳人选。 我与殿下一直没有交集,使得芒棘早有心与殿下一叙却始终没有机会,没想到挑挑拣拣竟到了今日。可今日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殿下到底如何打算,不如就在这里说个清楚。” 漫天大雪没有一刻停歇,久立未动的人,头上肩上都已经有了一层积雪。 觞王知道,今天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一步,眼前这个女子若不是友就必定是敌,但若是敌……她说的对,闻人浩苊到底能否靠得住尚是未知之数。若自己踏错这一步,很可能因为这一步错造成今后的步步错。 “你们都先离开这里,我和宫主有话需要单独谈一谈。” 觞王率先摆出姿态,那群白衣蒙面人果真离开,以芒棘现在的功力,很清楚的能感受到这些人是真的离开或只是在不远处埋伏。 那些人确实离开了,觞王身边还是留着两个贴身的亲卫,他这种人一直在算计别人,自然也怕被别人算计,所以从来都不会降低对别人的防备。 芒棘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她此刻森凉的笑意,离开的那些人是她必须留下的活口,他们可都是最好的证人。 觞王以为自己在武林大会刚结束就到是个了芒棘一个措手不及。 殊不知,真正掉入别人圈套的正是他自己,他一定还没来得及知道,如今的芒棘早已今非昔比。 两个亲卫?就算方才的人都在,芒棘也能轻松拿下。 觞王不知危险靠近,只当真有机会和芒棘谈一谈合作事宜,抱拳道:“宫主,先前略有得罪,本王先行赔罪。” “殿下可知,在芒棘的故乡有过这样一句话。” 芒棘边笑边慢慢的向觞王走近,在觞王和他的两个亲卫眼中,芒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芒棘的武功早就不在他们可以想象得到的境界里,所以他们都察觉不出芒棘的步伐和以前不会武已全然不同。 但对于芒棘的靠近,他们还是有一定的警惕心。 芒棘已经笑着走到觞王面前。“殿下,那句话就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有警察干嘛。也许殿下无法理解这句话中的意思,我可以解释给殿下听——若赔罪有用的话,这天下还需要王法吗?” 说话间,芒棘一出手,关注着强大内力的手掌以极快的速度分别打在觞王左右两个亲卫胸口。 那两人死时还抱着最后警惕看芒棘的神情。 这是芒棘第一次真正杀人,但她的心却没有任何感觉。曾经在有恒兰馥园的后山中,她看到一大滩血迹还会害怕,可现在她已经能一出手就死两人。 她杀人不见血。 觞王愣了半饷才反应过来。“宫主,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芒棘森冷一笑,“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明显。今日秀寒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现在很明显,你就要死了。” 天空中不断落下足以遮挡视野的大片雪花,画汝慢慢的走在积雪之上,走到先前倒下的几个神暝宫守卫身边,在他们身上一切穴位上一点,再给每人喂了一粒药丸,他们便都站了起来。 穴位是解开假死的穴位,药丸只是御寒药物,他们‘死’在雪地那么久,可都没有运功御寒,一定冻得很。 芒棘此刻的笑容如同死神,她滋着牙,“殿下,您可知,这一次就连我的大哥也在骗你。你以为他在神暝宫干什么?不妨告诉殿下,我的五姐就要成亲了,我们的爹在闭关,长兄为父,所以大哥只是在忙着五姐的亲事。 殿下,您可知,我阴差阳错也去有恒了呢,而您手下的刘烨清刘将军差一点点就成功的杀掉离王和我了,但他胆小怕事,为我三唬两唬便糊弄住了,导致最后不敢动手。 殿下,您可知,这一次并不是我第一次来秀寒。当初离王殿下就带我来过,当时我曾感叹秀寒有着天下最神奇最纯洁的美景。这里有着我最美好的回忆,可殿下偏偏要把这里弄得肮脏。 仔细想想,我与殿下之间的恩怨还真不欠。我想,我要了殿下的性命也不算太过分。其实我本想让殿下痛快的死去,不要有太多不甘,可殿下偏偏选了秀寒这个地方。” 觞王的脸色在雪色映衬下越发苍白,他失声叫喊,“不,我是齐盛的皇子,岂是你说杀就能杀的?” 芒棘嫣然一笑,“你错了,你会死,而觞王并不会死。” “什,什么意思。”觞王震惊得瞪大眼睛。 “觞王意图冰荒族,再利用冰荒世子与神暝宫主有婚约的关系串通齐盛帝在意已久的武林势力篡位夺帝。觞王的亲笔信在送去冰荒族后被走漏,没多久就会传到齐盛帝耳里。而觞王知道事情败露,开始了逃亡生活。” 芒棘冷笑道:“殿下是不是想问,冰荒族何来殿下的亲笔信?首先模仿殿下的亲笔信并不难,其次冰荒王会亲自将此信交给齐盛帝,信中还会交代有恒一事会失败的真正原因,是殿下您的出谋划策。而觞王却在自请去墨江后不知去向,你说齐盛帝会信吗? 还有刚才那些被殿下要求的回避的白衣杀手们,待他们跨出秀寒之时,便会只记得殿下把神暝宫主带到秀寒是为了和芒棘谈一谈如此篡得帝位。那些人可是如假包换,殿下的人啊。 还有一件事,倒是我前几日刚刚学会的。以前一直以为人皮面具是烂大街的货,后来才知道那东西是用真正的人面皮制作。” 觞王面露绝望和惊恐,不死心的问道:“到底为什么,是什么让你非杀本王不可?” 芒棘墨黑的眸子如同深渊一般,“都说将死之人特别清明,你猜呢?” “……为了老六?……是,你为了老六非置我于死地不可!”觞王的脸上褪去了先前的惧怕,换上狂佞的笑,“神暝宫主与老六之间有私情,这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我们都清楚的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没想到却是真的,老六这样的人……闻人芒棘,总有一天,你会后……” 觞王的话还未说完,芒棘就从腰间抽出蚀麗颏,这带刺的银鞭仿若有生命一般缠绕上觞王的身体,那些荆棘般的尖刺扎入了觞王的身体里,如同蟒蛇一般,蚀麗颏越缠越紧,觞王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觞王的身体渐渐无法支撑,双膝着地跪在地上。 今天这你死我亡的结局早他意料之中,只是他绝没有想到死去的会是他,更没有想到芒棘会真的说杀就杀,他的命比很多都尊贵,也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惨烈阴森的看着芒棘,他会在地府等着,看她能和老六逍遥多久。 没想到芒棘也蹲下身子,轻轻的在觞王耳边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殿下——齐盛是窃国之贼,齐盛帝以为自己断了齐麟的所有血脉?不妨告诉你,他错了,我就是齐麟留下的,最后的皇嗣。” 芒棘说这段话的目的仅仅是想在觞王死前再狠狠得郁闷一番,却没i昂到这话一说,濒死的觞王眼中却演出一道犀利的光芒直射芒棘。“你……你……” 芒棘直觉有点异常,向后退了几步,这是觞王的嘴里射出一根细丝般的银针。 “宫主小心。”画汝的反应飞快的出现在芒棘身前,为她挡住那支银针,而银针插入了画汝的左肋之下。 这些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芒棘却也看得真切,她扶住画汝,“画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在那银针刚刺入画汝身体时,她感觉到身体一阵刺痛,随后全身上下都有了异常的热感,只是那感觉在片刻之后便消失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她运功把那银针逼出体外。“我没事。” 芒棘看着银针被画汝逼出体外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她觉得上网在死前特意射出的这根银针不可能只是单纯的银针,上面一定有毒之类的。 她犹疑的看着画汝,画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芒棘才彻底放下心来,若有毒画汝自己也一定能感觉到。 再看向觞王,他此刻已经停止呼吸,面上还保留着银针没有射到芒棘的遗憾表情。 芒棘叹了口气,对那群已经起身的神暝侍卫说道:“按计划进行……觞王的遗体,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每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许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都有值得赞扬的地方。 就如同觞王,他一生为自己能登上齐盛帝位做着天怒人怨的事情,甚至不惜杀兄弑父篡位,可最后面对死亡已放弃挣扎的他,在听到芒棘乃前朝后嗣的时候,才孤注一掷下了最后的杀手。 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才动了这样的杀机? 知道了芒棘的身份,便知道神暝宫不可能为朝廷所有,同时芒棘能让冰荒王送上他并未写过却存在的密信,可见神暝宫和冰荒族早就暗通曲款,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 当初齐盛帝对前朝后嗣赶尽杀绝,为的就是不让齐麟再有任何崛起的机会。没想到那样的屠杀依旧有了漏网之鱼。 就算他无法再登齐盛帝位,他也要解决掉齐盛所可能存在的危机。 这些让芒棘对觞王有了最后的敬佩,古代人注重全尸。虽然注定无法让觞王保持完整的容貌,全尸还是给得起的。 芒棘最后看了觞王一眼,从此‘他’就要开始逃亡生活,会有很多各地官员看到觞王的逃亡路线路径他们那里。 就让觞王‘逃’一辈子。 第十五章 久怀慕蔺 三皇子逆反,在当时引起一大波澜,还有各地都有隐约瞧见过逃亡中觞王的时间。听闻齐盛帝暴怒,示意一定要将这个逆子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主要是见尸,帝王从来容不得逆反之罪,他想见到觞王只不过是想确定这孩子没丧心病狂的和别国勾结。就算觞王能活着见到齐盛帝,想来不出几日也会变成尸。 而觞王一日不被抓回来,就会成为让他永远坐卧难安的因素。 既然觞王夹着尾巴逃跑了,那么由他负责接去盛京的芒棘都被扔在原地不能继续前进,也不能自己做主回到墨江。 那几个在秀寒幸存下来的杀手被神暝宫中的高手洗了脑,对秀寒里发生的一切,只留下了他要和芒棘商量大事便让他们离开的记忆。于是齐盛帝的旨意是让她在原地等着,另派特使来接芒棘。 原地?芒棘笑得戏谑,若在秀寒站上几日,只怕要变成冰雕了,或者她可以试着再去找找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去到积雪之下,和守瞳唠唠嗑? 最后觞王迎芒棘剩下的队伍以及神暝宫众人就在冰庄落了脚。这是公款吃喝的好时候,那些人也不对齐盛国客气,选了冰庄里最赫赫有名的客栈。 很巧,就是颜晋楚带着芒棘住过的那一家。 掌柜一眼就看出这队伍非比寻常,一脸谄媚,还亲自为几个一看就身份不低的人安排客房。 当掌柜与芒棘照面时,那掌柜一怔。 上一次来到这里,芒棘被颜晋楚包裹得很严实,见过芒棘的也只有掌柜,不过芒棘容貌的变化日新月异,现在与上一次来冰庄也快半年,按理说这掌柜应该认不出她。 “看什么看?”不知谁凶神恶煞的来了一句。 那掌柜赶紧低头赔罪,“小的走神了,走神了。” 待把这些达官贵人的客房统统安排好,掌柜才心有余悸的回到账房。犹豫半饷才问身边的小二,“你觉得那姑娘,是不是有点眼熟?” 这小二在这里也工作多年,他笑道:“掌柜看到漂亮的姑娘都觉得眼熟,而能来到我们这家客栈的都是漂亮姑娘,所以掌柜都眼熟。” 掌柜挠了挠头,似乎……是这样吧。 在客栈一住就是十天,掌柜叫苦不迭,不过痛并快乐着。一边是知道了这群贵客是天子近臣,自己的店顿时又上了一个档次,另一边是不得不为了这群人拒绝了其他客人。 还好十天后,有人来向芒棘汇报,接到旨意,新的使臣应该今日就会到。 芒棘百般无趣,双手支着头看着窗外,“画汝,你说会是谁呢?” 画汝却没有回答。 芒棘这才回过头看画汝,发现画汝正站在一边发着呆。说起来,画汝好像越来越会发呆了。 对了,似乎画汝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古代女子这岁数已经算晚婚年龄了,是不是该早一点帮画汝找个好人家。 真的要把她许给闻人逐吗?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这次去了盛京问问当事两人的意见再做决定。 芒棘放下窗架,走到画汝身边,提高音量,“画汝,你算算时间,闻人逐去冰荒族这一来一回,什么时候能归队?” “啊……”画汝从走神中突然被拉回思路,“副宫主离开时说与我们再盛京相会,他应该和冰荒王一起去到盛京。” “嗯。”芒棘点点头,又道:“画汝,觞王那根银针……真的没什么吧?” 画汝眼神一凝,低下头,淡定的回答:“已经过了十日,没事。” 也在此时,客栈之外突然有了阵阵喧哗之声,冰庄算是旅游胜地,人来人往天天都热闹得很,但这样的喧哗声和往日有明显的不同,可想而知,迎接她的使臣终于到了。 芒棘淡笑着走向窗边,一手支起放被自己放下不下的窗户,会是谁呢? 外面有着‘离’字标记大旗迎风飘扬格外耀眼,街道两边聚集着不少人都伸长着脑袋想瞧一瞧这位绝色皇子的真容是否如传闻所言。 啧啧啧,人群中还是女子的数量更多一点。 离王殿下备受皇恩,却至今没有王妃,是齐盛女子们最适合的思春对象。 芒棘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曾想到过也许会是颜晋楚,可很快便被自己否决。就算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来减轻他在有恒一事中的过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永远‘逃亡’的觞王身上,可齐盛帝的心中总还会有许多犹疑,召回颜晋楚问一问事情的始末才是必然。 齐盛怎么可能派一个还没有彻底洗清罪过的皇子来迎接一个也许差一点点就和另一个皇子勾结成奸的她。 没想到――结果真的会是他。 芒棘不知道,颜晋楚来冰庄的一路上,心情同样复杂。 有恒的事没有成功,颜晋楚的确有摆脱不了的罪责,可说到底在有恒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颜晋楚的责任本就不是全部。 何况刘烨清副使是觞王暗桩的事暴露,虽然刘将军已是死尸一具,但颜晋楚能在暗潮汹涌的时期一直保持着最受齐盛帝器重皇子的身份,自是有他自己的手段。 把有恒的过失推到觞王的身上早在颜晋楚的安排之中,他一直在传州是故意为之,不让觞王觉得自己占尽优势爬得更高,又怎能让他摔得最惨? 颜晋楚把欲擒故纵玩得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以为觞王在盛京如鱼得水对离王无尽打压的时候,颜晋楚并不是没有还击,而是那些还击润物无声。 齐盛帝对自己的皇位向来看中,他需要儿子们为他卖命,却不需要任何一个儿子有替代他的能力。所以就算他再看中颜晋楚,也没有里他为太子,他根本不需要太子。 在齐盛帝的心中,齐盛是他的,不是别人的包括任何一个皇子的。 颜晋楚一边把有恒过失的罪责推得干干净净,一边又心甘情愿的领罪自请留在传州料理残局,这就是让齐盛帝最满意且看中的地方。 只是现在芒棘的雷厉风行比起颜晋楚的润物无声简单粗暴了许多。 当觞王意图逆反被识破后开始‘逃亡’消失一传出,颜晋楚想起在潜入武林大会和芒棘告别时,当他说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芒棘却说不会太久。 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和芒棘脱不了干系。 曾经只觉得这女子无比阴损,到底何时变得如此果决,如此大胆? 是为了他? 颜晋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芒棘,问一问她。故此,觞王的事一出,他一改先前低调行事的风格,自请回盛京――‘未想三哥竟至如此,儿臣自请回盛京陪伴父王左右以慰帝心’。 纵使齐盛帝再薄凉再寡情,面对儿子的叛逆总是伤神的,再想起先前大皇子逸王莫名其妙成了别国皇子……不管如何,到底也是自己从小带大,那时自己一无所有,对儿子的心意却是情真意切的。 不想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两个儿子就这么离自己远去,再看看颜晋楚发来的加急快报,觞王这段时间对他的落井下石就好像完全没被他放到这里去,这时候他没想着把觞王踩回来,而是在想着宽慰自己的心。 至此,颜晋楚回盛京已成必然,齐盛帝还格外开恩,让他去冰庄绕个弯顺便把芒棘一起接到盛京。 其实这一举齐盛帝还是有自己的心思,觞王在事情暴露逃跑之前已经在游说神暝宫主了,也不知道芒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既然离王和她一直有纠葛不清的暧昧,就让这个自己最省心儿子替自己探探芒棘到底是什么情况。 芒棘所在客栈的掌柜也和众多看热闹的人一样站在门口,离王的仪仗越来越接近时,他还打趣着对身边的小二道:“若是这样的大人物来我们客栈一遭,我们店里的价格就能翻一翻。” 小二正要附和,却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外头。这小二在这里也算见过世面,什么让他那么惊讶。 掌柜不耐烦的回过头,却发现离王的仪仗正是停在了他的大门口,掌柜和小二身子一软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掌柜刚还瞟到离王一眼,他想说他见过离王,离王这张倾城绝艳的容貌见过又怎会忘记。 就是去年冬季,他带着一个家奴和一个包裹着斗篷的女子来到这里,最后这三人都不知所终,给客房结账的还是另一拨人。 没想到他竟然是当今的离王殿下?! 楼上噔噔噔的跑下来几个人,纷纷下跪,“拜见离王殿下。” 离王不看这些人一眼,只把目光转到了楼上一排排的厢房,“她在哪?” 没有指名道姓,却没有人会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是谁。一人回答道:“宫主在厢房内,她已在冰庄十日。” 颜晋楚一语不发,直奔楼上。与他形影不离的易昭这一次倒没跟上去,静静吩咐道:“收拾行装,随时准备上路。” …… 厢房中的芒棘手一松,窗便被关上,她淡淡一笑,“画汝,去吩咐神暝宫众人手势行装,随时准备出发。” 画汝淡定的声音很久没有响的那么及时,“是。” 画汝推门而出,颜晋楚正要推门而入,两人在厢房门口擦肩。 颜晋楚的目光本并没有看向画汝,却在擦肩而过之后猛然回头一手伸向画汝右手腕,在脉上轻轻一答,电光火石之后便又放开了,速度快到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颜晋楚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厢房。 画汝眼神复杂的看了颜晋楚一眼,低下头转身离开。 厢房里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芒棘在看到颜晋楚进来后,微微一笑,“这一次算不算殿下失算?我们这么快又见了。” 颜晋楚展露了芒棘许久未见的妖娆笑容,“的确是本王失算,没想到宫主行事如此雷霆,且滴水不漏。本王有一点好奇,我的三哥真的去逃亡了吗?” 芒棘侧过头去,“这个,你又何必问。只要知道,齐盛帝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觞王再来一次父子情深的对话,即可。” “芒棘。”颜晋楚走近几步,笑得奸诈,“你对将来的公公还真够狠的。” 芒棘嫣然一笑,对颜晋楚话里有意的调戏置之不理,“陛下之心海纳百川,这点点小事伤不了他多少心神,只是――不知会不会伤了殿下的孝子之心?” 终于,颜晋楚幽幽的叹了口气,“唉,芒棘啊芒棘,我们非要这么说话吗?” 芒棘斜睨着颜晋楚,继续笑得嫣然,“是你先这么说话的,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芒棘。”颜晋楚又叹了一口气,很不像平时的他,“不该对觞王动手的,你该知道我自由办法处理,也许你这样做最快的解了我的困境,却给你自己带了麻烦。” 芒棘摇摇头,“你也该知道,你口中的麻烦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麻烦。就算你父王认定我会助觞王造反,他也会想尽办法挽回我的决定。更何况现在觞王匆匆逃离,恰恰说明我并没有和他一起造反之意,若不然他不需要逃离。所以总是你父王怀疑,也只能听之任之。” 颜晋楚自己在桌前坐下,很顺手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听着芒棘娓娓道来。芒棘这样做的确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少麻烦,但也正如她自己所说,那些麻烦根本算不上麻烦,特别是因为有他在。 只是有一点他很想问,并且很快就问出了口,“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芒棘看颜晋楚那么随意的喝起了水,她说了这些话后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哪知颜晋楚突然认真的问出这句话,芒棘一口水就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被水呛到不是病,呛到了却和牙痛一样要命。 颜晋楚很自然的轻抚芒棘的背帮她顺气,待芒棘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不顾脸还涨得通红就急忙解释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我答应过你母妃要助你登上帝位,我只是在铲除异己。” 颜晋楚先是一怔,随后却淡淡的笑了,这笑如同梨树上被风吹落的梨花掉进了芒棘的心里。 芒棘侧过头去却听颜晋楚的声音份外清晰,“是是是,我懂――我明白――” 这话说的,那语气,那音调,明显他恨不懂很不明白! 芒棘本还想再解释点什么,总觉得多说多错,最后决定饶过这个话题。“殿下奉旨接我去盛京,难道我们不需要抓紧,而是继续在这里唠嗑?” 颜晋楚嘴角勾起,眼神中脉脉含情,“芒棘,当初游遍四季,我们在这里分别,而今日却在这里在一起相聚,我很欢喜。若可以,我倒希望我们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芒棘侧过去的脸上,凝住的瞳孔映衬着她几乎窒息的呼吸。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警告着自己,她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不该在这里对任何人或事产生任何感情。 可那样的警告在她疯狂脉动的心跳前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在芒棘心乱如麻时,颜晋楚轻柔的声音又道:“芒棘,再告诉我一件事,你对觞王动手后,他有没有伤到你?” 芒棘猛的被拉回现实中,想了想才回答:“他有射出过一根银针,画汝帮我挡了那针,不过很快就把银针从体内逼出,随后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原本我也有些不放心,可观察至今,画汝的身体也没什么异常。” 颜晋楚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老三武艺不精,那也是垂死挣扎,没事就好。虽然我很想和你在这里多留一段日子,可现在非常时期,我们早一刻早盛京都会更好一些,所以我们马上就出发,可好?” 芒棘狡黠笑道:“我早就吩咐神暝宫众人准备好一切,就等着殿下一声令下。” …… 秀寒虽然下着漫天大雪,冰庄却春风沁心,那些站在街道旁看热闹的人群依旧站在街道上等着看离王去到那客栈里到底为了什么。 等待良久良久,就算只是春风和煦,有些美女还是冒出了不少香汗,心中还在遗憾怎么自己没住进那家客栈,后来才想起,那件客栈在冰庄赫赫有名,当初来都是想住的,一进去却看到掌柜苦着脸,说近几日不太方便接别的客。 只想着方才离王进客栈时的惊鸿一瞥,芳心更是跳动的厉害,离王美名在外,不过今日一见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这一见,只怕一生心中都会住着这个人。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住着何方神圣? 在等待许久之后,终于看到有人从那件客栈后院牵出马车数量,还有不少人来来回回搬着行礼。 众人睁大眼睛。 几个身着武官服的人慢慢牵着马走出。难道离王就是来接这几个的?有点不像啊。 众人继续睁大眼睛。 可是看模样,行礼全部搬好了,离王仪仗也已经一副就绪完了,准备出发的模样也没见到离王出来。 难不成离王要住在这里? 直到仪仗开始缓缓行径,看热闹的人群心中遐想也进入巅峰,还有些女子纷纷想着等下一定要快点儿下手去那家客栈抢一间厢房。 又是一阵和煦的春风,把几辆马车轻纱帷幕轻轻吹开。 其中一辆马车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大家从被吹开的帷幕处清晰的看到里面正是绝艳天下的离王。 不过近乎同时,所有的女子心都碎了,因为在离王的这辆马车里还坐着一个女子。 可马车内光线黯淡,谁都没有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只有那家客栈的掌柜,在呆愣许久之后,才木讷的想起,这女子的身姿,不正是去年冬季,离王带来的女子吗?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对身边的小二说出心中所想…… 第十六章 诛心蛊 在去盛京的路途中,芒棘也收到了明确消息,闻人逐已在盛京等候他们,而且已经等候多时。 芒棘看着闻人逐传来的密信,也能感觉到闻人逐等的很焦急外加一点不耐烦和责怪。 闻人逐知道芒棘要对觞王动手时并没有反对,能铲除掉一个齐盛皇子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弊。可知道芒棘安排他去找冰荒王时就变得没那么乐意了,闻人逐始终觉得最关键的时刻,他应该在芒棘身边,无论现在的芒棘是否需要。 不过除了他又有谁能让冰荒王亲自去盛京呢?而且若不是他离开,觞王也不会放下警惕心。 虽然知道利弊,但是闻人逐依旧走得很不情愿。 芒棘让画汝回个消息给闻人逐,说他们不日也将抵达盛京,绝不敢让副宫主大人等候太久。 她淡然一笑看着窗外,明月已然高挂,该早点休息,明天又是一日没有停歇的赶路。 夜幕让一切都静谧下来,在驿站不远处有一湖泊,按说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已睡下,这湖泊边却有一男子静站湖边负手而立。 一缕温和晚风吹下湖边,那人乌黑的头发迎风飞散,平静的湖面被这晚风一吹,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出粼粼波光。 随着这缕晚风,有一个身影脱离了旁边的树林,缓缓靠近湖边,看到湖边静如画的男子之后,身影的步伐变得犹豫,但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月光洒在身影的脸上,清秀的容貌清晰可见,更让人熟悉的是她说话淡定的风格。 “离王殿下为何要见我?” 画汝的语气向来淡定,说话也直截了当。 今日晚膳后,画汝就接到易昭暗中传递的消息,说是离王亥时会在驿站不远处的湖泊边等她,让她独自去见他。 画汝和离王见得不少,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就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易昭对自己主子要见画汝很惊讶,并且特别嘱咐了要画汝单独去见他,换言之就是他与画汝的相见时要瞒着芒棘的。 在易昭心里,主子要见画汝也算情理之中,毕竟主子是在追求神暝宫主,从宫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下手是个简单粗暴的切入方式。 可是画汝会不会同意见主子就真的很难说了,这女子给易昭的印象,纯粹就是芒棘身边的听话傀儡,从不把别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自己听从主子命令负责传说,以后画汝根本不会搭理自己,没想到画汝听了之后几乎没有思考,就默默的点了点头,同意的非常爽快。 易昭很惊讶的同时又接到一个任务,在主子和画汝见面的时候,提防着如今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的芒棘察觉到异常。万一芒棘有异动,易昭就负责拖延时间。 易昭哭泣,这是他有史以来接到最差的任务,现在的芒棘那内力就跟野兽似的,万一真打起来,很伤神也很伤身啊。 颜晋楚看着湖泊中因方才那缕晚风而起的波动,明明风已停了很久,可湖中的水波却来来回回永无休止的模样,他轻叹一口气,“画汝,你真的没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样?” 画汝下垂的眼眸骤然一凝,突然就跪在颜晋楚身边,“还请离王殿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宫主。” “你起来。”颜晋楚对旁人很少用如此柔和的声音,更不可能看到他亲自伸手去扶一个在他面前跪下的人,可今天他都做了,只因她算是救了芒棘一回。“让你单独来见我也正是我的私心,我并不想让芒棘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可这终是瞒不住的。” 画汝没有起身只是把头低的更低,淡淡说道:“等宫主顺利到了盛京与副宫主会面后,我便会把我的情况告诉副宫主,随后便会寻个理由离开宫主身边……至于以后,我的去向,副宫主总会有更好的说辞。” 颜晋楚的目光第一次认真的落在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女子。 当他把眼光投入在武林之后,作为翘楚的神暝宫那么巧就在他的封地,他与神暝宫间的纠葛也算有些年头,可是那一日芒棘的出现是那么突如其来没有预兆。 那个女子的出现就像静夜中莫名的一道惊雷,没有给任何人任何的思想准备,也包括事事运筹帷幄的他。 芒棘当上神暝宫主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在叹息自己多年安排竟然毁于这个女子之手的同时,他也感同身受芒棘作为一个没有丝毫势力的弱势群体突登这样的大位会面临着什么。 而眼前的画汝――颜晋楚一直认为这个淡漠的女子是受命于别人看守芒棘的倒桩。 画汝和芒棘,在芒棘登上宫主之位前,两人根本没有丝毫的交集。他要查到这些还是很容易的。 也许对画汝的戒心有过减淡,却从没有消失过。 但是那一天,当颜晋楚去到冰庄与画汝擦肩而过的瞬间,便能感觉到这女子和以往的不同,她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幽暗气息,这样的气息别人也许不能察觉,他却能清晰感应,这样特殊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他的母妃是圣贵妃。 当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把了画汝的脉,搭上画汝脉搏的瞬间,他心中就闪过不可置信,画汝身上竟然被种下蛊毒――诛心蛊。 齐盛帝建立齐盛,窃国所得使得齐盛立国之后一直风雨飘摇,为让皇权稳固,齐盛帝娶妃都是看中那些女子所能带给他的利益,而觞王的母妃正是山达族人,这个族极擅长蛊毒之术。 而诛心蛊的主人正是觞王的母妃,而齐盛帝之所以容许这蛊的存在也有特殊原因。 山达族人虽都擅长蛊毒之术,可这类毒物向来是双刃剑,所以世代山达族人出生都身上带蛊,唯一克制方法就是在体内种下诛心蛊,以毒攻毒。 而觞王身上也流淌着山达族人的血脉,故也需要诛心蛊压制体内原生蛊。离开诛心蛊,觞王和他的母妃便会死去,所以这是齐盛帝唯一接受在盛京出现的蛊。 这蛊在觞王和他母妃的身上是救命,但若进了别人的身体,那就如此蛊之命――诛心。 旁人中了诛心蛊,生命就进入了九九八十一日的倒计时,并且每一日夜晚都会有诛心之痛。这痛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每一日都会比前一日更痛一点,从第三十日开始拿疼痛便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 最可怕的便是,山达族人身上的原生蛊与诛心蛊相克,所以这蛊在山达族人的身上出入自由,可普通人中了便无法可解,只能一死。 也因为这个原因,齐盛帝对诛心蛊的控制其实非常严格,盛京只有觞王和他的母妃身上有,并且没有任何多余的,他们若要把诛心蛊另作他用,他们自己便会丧命。 万万没想到,觞王与芒棘交手时竟孤注一掷用出了自己身上的诛心蛊。 颜晋楚很庆幸芒棘并没有中诛心蛊,若要看着芒棘心痛九九八十一日而死,那会是怎样的折磨? 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幸免,画汝为芒棘挡下了那蛊。当他到冰庄时,画汝已经中诛心蛊十日,夜晚的心痛应该开始隐隐而显并逐日加重。 纵使如此,颜晋楚依旧没有真正相信画汝,也许她当时为芒棘挡下诛心蛊,只是以为觞王射出的是普通暗器,诛心蛊并不是世人皆知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以为自己中了普通毒物而已。 可是方才,看着画汝下跪恳求他不要把这事告诉芒棘时诚恳的眼神,他似乎多信了这个女子一点,也许她真的是对芒棘那么忠心? 颜晋楚墨黑的眸子如同会吞噬所有生命的黑洞一般,他带着最后的怀疑,说道:“若是你打算离开芒棘身边去寻求解药,完全不必等到我们抵达盛京,毒早一日解便少一份危险,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帮你寻一个合理的理由。” 话中的试探显而易见。 下跪在地的画汝摇了摇头,“殿下也许不知……画汝也不瞒殿下,当时觞王从口中射出银针时,画汝就看出那不是普通暗器,而是一个叫诛心蛊的蛊毒。当时我十分惊讶,为什么觞王竟然有诛心蛊,眼看宫主无暇躲避,我便挡在了宫主身前。 诛心蛊……无法可解,中蛊之后只能再活八十一日且日日要受诛心之痛。现在疼痛感尚不强烈,纵使我在宫主身边,她也无法察觉,等我的疼痛无法克制时,我也已经离开宫主身边,宫主永远不会知道。 殿下发现了我身体的异样,所以画汝告诉殿下实情,也请殿下不要将这些告诉宫主……” 画汝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比春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她是画汝这一生所见过最好的人,若她知道实情一定会为画汝难过甚至自责。我的死已是必然,我不希望她为我难过,不然就算我死了也无法瞑目。” 她对着颜晋楚重重的磕了个头,说道:“还请离王殿下成全。” 颜晋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情绪,画汝知道那是诛心蛊,甚至是在觞王出手时就知道那是诛心蛊,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是诛心蛊,她才会为芒棘去挡那一下。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是那么渺小。 身前下跪着的女子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却让他有了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 画汝对芒棘已超越一般侍卫的忠诚,从画汝的话语中能感觉到她对芒棘的感情是超越主仆之间。 也许他这在这世间存活至今,用了无数的虚情假意,但对芒棘他动了真情,所以此刻对着画汝,他自惭形秽。 他无法看着画汝继续跪在他的面前,再次伸手去扶画汝,画汝却掘强着不肯起身,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模样’。 “画汝,我答应你。”颜晋楚认真而凝重的回答,“并且我再答应你一件事,虽然你说诛心蛊无解,但我还是愿意为你尽力寻找解诛心蛊的方法。” 这个夜晚恬静安谧,就连晚风也在最初的那一缕后再未出现过,只是当树叶也都停止下来,一开始就被那缕晚风吹动的湖面却依旧波澜不止。 起伏若起,又怎会轻易平静。 …… 易昭守在芒棘房间的不远处,没想到神暝宫主晚上睡觉还挺太平的,原本易昭一直有着股莫名的不安感,虽然画汝和主子的会面神暝宫主没理由会知道,但他总觉得因为他来要防备着,所以神暝宫主总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可结果一切就真的那么平静,让易昭的心情因为这份意料之外变得莫名沮丧。 直到收到颜晋楚的暗号,知道主子和画汝的会面已经结束,他的监守任务也就此结束。 易昭最后看了芒棘房间一眼,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易昭离开片刻之后,一直睡得十分安谧的芒棘突然满头大汗,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前一刻沉浸在噩梦之中,这一刻虽已慢慢醒梦,但芒棘脸色依旧苍白,她呼吸急促而沉重,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淋漓。醒来的她虽然知道刚才的那一切只是梦,可她紧紧攥着薄被的手便可看出她并没有因为知道那是梦而平复心情。 噩梦中,画汝一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一手呼救般的伸向芒棘,画汝好像想说什么却因为那撕心的疼痛说不出任何话来,芒棘抓住画汝的手,恨自己无法分担画汝的痛苦,而她自己的手被无法抑制的痛苦画汝抓得生疼,只是那痛尚及不上画汝的千分之一。 整个梦中没有对话,只有她们两人,芒棘甚至能感受到画汝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芒棘的右手慢慢松开紧攥着的薄被,抬到自己的眼前,这手过分用力此刻已经有些痉挛,梦中也就是这个右手被画汝紧紧抓住。 似乎现在都能感觉到有一点清淡的痛感。 那梦怎么会如此真实? 来到这个时间,芒棘几乎不做梦。唯一的一次也是梦到林峰要她去死,那梦也一样真实,那时候芒棘以为是自己的潜意识提醒自己不可以在这个地方留情,要早一点回去找林峰。 可今日的梦比那一日更为真实,那种即将失去画汝,心痛到窒息的感觉……芒棘双手握拳抵着自己的额头,最后化成爪深深插入自己的头发之中。 明明是梦,为何还是那么不安? 深呼吸……再深呼吸…… 很久……很久…… 芒棘的心终于平静了一点。 一切都是秀寒中觞王的最后一击,自己对觞王最后射出的银针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吧? 不行,以防万一,到盛京时一定要自诩为医者的闻人逐帮画汝把一把脉,也好让自己和画汝彻底的放下心来。 这样一想,芒棘的心情好了很多,再次慢慢躺下后,她又把自己的右手举到眼前,那感觉那么真实是因为自己梦中太紧张紧攥被子才会有逼真的痉挛感,看来自己的灵魂和这具身体已经彻底的契合了。 这契合是不是有一点突然?明明上次在秀寒遇到守瞳时,她还说自己一摔就差点把身体和魂魄摔分开了,怎么突然就合上了呢? 芒棘的右手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平静后的心,节奏有力的跳动。 守瞳说她的心希望她的魂魄和身体融合,她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融合不融合到底有什么区别?听守瞳那话说起来,不合起来又没什么坏处,而且自己还有古灵镯,能够系魂,魂魄和身体应该不会轻易分开的。 忽然芒棘轻轻一笑,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很离奇很诡异很滑稽,难怪有人说,人最了解的是自己最不了解的也是自己,曾经觉得那话实在深奥,现在终于能够理解。 就像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打着什么算盘。真想和自己的心进行一次平和的友好会谈。 想到这里,芒棘又轻轻一笑。 有过身体和魂魄的游离,才知道身体和魂魄的契合到底有多少作用,除了疼痛,就连笑,自己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芒棘的手又抚上自己的脸颊,她容貌的变化越来越大,身边人都暗暗议论宫主开始了华丽蜕变,就连平庸的长相都越变得越发不可方物。 这么说起来,原来的自己长这个样子吗?只记得自己以前是个平庸的考证达人,没想到长得却很标志。 看来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它给了闻人芒棘尊贵的身份却只给她平庸的容貌。给她平凡的身份,却也给了绝艳的容貌。 这么想来也不对啊,那凭什么颜晋楚身份又尊贵,容貌又艳绝天下? 哦,上天还是公平的。芒棘恶趣味的勾起嘴角,身份和容貌都是空架子,人家活到现在,命运一直被人摆布,看似运筹帷幄,实际上还不是在为自己能活得舒坦一些努力。 终于明白古代的皇子们为什么喜欢争王位,君临天下那种感觉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他们从小被命运左右,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争万劫不复,你不争一样日暮途穷,他们一出生就开始面对世间最多的阴谋诡计。也许在他们心中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真正的为自己做主,不再受别人的摆布。 其实都是可怜人。 哲学家芒棘在自己的跳跃连锁思考中,终于慢慢的,慢慢的再次进入沉睡。 ------题外话------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是520嘛~我是依旧在码字的苦逼,求数量虽不多,质量却绝壁高的读者随便冒几个泡给点鼓励,可好? 第十七章 心如刀割 春季的尾声,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芒棘对这种炎热的天气还要穿得层层叠叠很不能接受,却也无可奈何。她是很想穿着t恤短裤,可是别人能接受吗? 在古代人眼里只穿t恤短裤大概和没穿也没多大区别了。人真的能接受所有人都用异样目光看你吗? 芒棘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所以她妥协了,只是吩咐画汝给她准备的衣服要尽量轻薄透气,顺便随便拿起什么东西都能被芒棘当作扇子来用。 什么弄点冰块放在马车里,什么隔着冰块扇风?隔着冰块煽风,人就变成空调扇了?开玩笑,根本没多少效果。 再看看其他人,好像每一个人像她这么夸张,人人都一副心静自然凉的模样。芒棘绝望的想,现在她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等天再热一点怎么办? 不行,以后要在冰庄和秀寒的交界处修一个她的避暑山庄。 唯一让芒棘舒服一点就是画汝扇扇子的时候,可她也不好意思让画汝一直扇,她看着手都酸。 而且芒棘看画汝现在执行命令时还会便教育芒棘身边的一些影卫,十分耐心的一遍遍重复芒棘的生活习惯,还会告诉那些女暗卫,芒棘洗澡睡觉绝对不能靠近打扰。 芒棘笑了笑,画汝好像越来越有领导人的样子,让她一直扇扇子好像真不太好。看她这么精神奕奕,看次噩梦真的只是噩梦,都说梦从来都是反的。 抵达盛京后,闻人逐就消无声息的回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并告诉芒棘冰荒王完成任务后就离开了盛京,因为‘游牧’耽误不得,只留了个使者在盛京意思意思。 芒棘嘴角抽搐,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的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冰荒王真实一刻都没有放弃要进入莫尔库山脉的想法。虽然她也想去,但她就知道事情要循序渐进。 听说冰荒王为了莫尔库山脉内的宝藏寻觅一生,又看到秋呈杰也为了莫尔库山脉终生寻找,秋呈杰的老父寻觅一生都没有个结果。 芒棘也曾想过,如果要走进莫尔库山脉,也需要她在这里的一生,她到底应该也为此奔波一生,还是静下心来过这里的生活? 结果以芒棘把自己蒙在浴桶中差点断气为结果。 到盛京当晚又是洗尘宴,这一次是纯粹为迎接芒棘而办的洗尘宴,芒棘的作为自然在上座。 齐盛帝对觞王意图造反一事心有余悸,静心想来很容易寻思到一个问题,为何觞王同时动冰荒族和神暝宫的脑筋。现在他更希望神暝宫的势力能归朝廷所有,让某个皇子娶了芒棘固然是最容易的办法,可考虑到冰荒族还有使者在盛京,所以芒棘很难得的享受到了专人雅座。 离她最近的也不再是颜晋楚,而是闻人逐,就连画汝都有幸进入洗尘宴看一看齐盛天子天潢贵胄们日日笙歌的逍遥生活。 芒棘本以为画汝能够一次看到那么多大人物总会有些兴奋,没想到画汝只是淡定的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和往常根本没差。 她突然开始觉得画汝的人生其实挺无趣的,再看向身边的闻人逐,她把自己的位子慢慢的向闻人逐挪过去,最后贴在闻人逐的耳畔旁,以极轻的声音说道:“闻人逐,在秀寒时画汝受了点伤,虽然现在看上去无二,但我总不是太放心,你身为医者,给她看看呗。” 闻人逐宠溺的看了芒棘一眼,脸上是淡而儒雅的微笑,“好。” 颜晋楚虽不在芒棘身边,也不会离她太远,正在两人对面的颜晋楚把两人亲密的对话模式看得真切,不过他的目光不同以往看到这样情况时眼光如刀刃,现在他心中还想着其他。 他答应过画汝,尽力寻诛心蛊的解除法,因此画汝还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中诛心蛊的事情告诉闻人逐。 洗尘宴结束后,齐盛帝再次开恩让芒棘等人在皇宫中住上一日。 芒棘不知道,有这样的决定很不容易,前几日的朝堂上,为了神暝宫主来盛京到底留她在宫中住一宿还是让她去上次来盛京时齐盛帝赏的神暝府中,这样的争论闹了好几日。 有人说为了表示出陛下对武林人士的极大诚意,当然应该留神暝宫主在皇宫内以示皇恩浩荡,毕竟能在皇宫中过夜的只有天潢贵胄,想神暝宫主享受了这样的待遇必能感恩戴德。 相反的声音则认为,觞王意图造反前最后找的就是神暝宫,现在觞王畏罪逃亡,神暝宫主却一副没任何关系的样子来到盛京,谁知道会不会早已在暗中与觞王达成勾结,现在神暝宫又一次凭武力站稳了武林至尊的位置,把他们留在皇宫中,若他们对陛下有不臣之心,简直防不胜防。 齐盛帝听听两边的声音都十分有理,而听到后者的说法也十分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纠结几日后的一天早朝,齐盛帝的心情显得特别好,表示留神暝宫主在皇宫过夜更能体现朝廷诚意。 据说前一晚,齐盛帝去了那位备受宠爱却十分神秘从不见人的那位贵妃宫中…… 于是当暖洋洋的晚风吹过大地时,芒棘在分配给她的寝宫中发着呆莫名的在想颜晋楚此刻在干什么,身边的画汝去了医者闻人逐所在的侧殿。 芒棘一定不知道,颜晋楚此刻去了后宫最为辉煌的宫殿,如果宫中有人知道诛心蛊的解法,不会是觞王的母妃,而是他的母妃――圣贵妃。 侧殿中,闻人逐看着淡定而来的画汝,让她做在自己的对面,随后闻人逐的衣袖中飞出三根银丝搭在了画汝的脉上。 画汝下意识一颤,闻人逐眼光一转,面色一冷,把银丝抽回到自己的袖中。“画汝,你怎么会中诛心蛊?你可知诛心蛊无法可解。” 很少有表情的画汝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诛心蛊并不是常见之物,就算是神暝宫中,也未必有人知道诛心蛊,她自己为何会知道也像个无解之谜,好似她天生就认识,可是闻人逐通过悬丝诊脉那么轻轻一搭竟然就知道了。 画汝低下头,“属下自知诛心蛊无法可解,还请副宫主为属下寻个由头,让属下离开宫主身边,不要让宫主知道属下的去向。” 与此同时,颜晋楚走进圣贵妃的宫殿,富丽堂皇宝石绚丽,这个宫殿的夜晚也如同白昼一般,圣贵妃不得见光却不愿一直置身黑暗之中,所以把宫殿弄得如此亮堂。 “楚儿,你终于回来了。快来这边坐。”圣贵妃看到颜晋楚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让颜晋楚来坐到她的身边。“此次觞王一除,楚儿在帝位的路途中又少了一个对手。楚儿你瞧,母妃没有骗你,那位闻人姑娘确实可以助你。” 颜晋楚始终一脸凝重,圣贵妃终于意识到儿子有点异常,问道:“楚儿,你怎么了?” “母妃可知诛心蛊的解法?” 圣贵妃神情一僵,“是闻人姑娘中了诛心蛊?” 颜晋楚摇了摇头。 圣贵妃舒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梳妆台边摩挲着梳妆镜的珐琅边框,淡淡回答:“楚儿,母妃很早就告诉过你,诛心蛊无法可解,所以才要份外防备觞王母子。” 颜晋楚神色复杂的看了圣贵妃一眼说道:“儿臣知道母妃非一般人,诛心蛊在世人眼里无法可解,但母妃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圣贵妃轻抚梳妆镜的手猛然用力,护甲和珐琅边框的摩擦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楚儿,你把母妃当什么?诛心蛊是山达族的贱人带到皇宫里来的,她都没法子解,母妃若有办法解无解之物,自己又怎会被困在这华丽牢笼之中?母妃尚无法自救,又有什么办法去救其他人?” 她对齐盛帝的其他妃子向来充满敌意,本来她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冠立后宫,可是偏偏遭了天罚,竟然不能离开这个宝石牢笼,从此齐盛帝给予她一切却无事很少再来找她。 颜晋楚心中满怀着对画汝的愧疚,看来终究是没办法,他低下头,“儿臣逾越了。不该强人所难。” 芒棘的侧殿中,闻人逐听画汝叙述了一边在秀寒发生的一切,当他得知差一点点就是芒棘中了诛心蛊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也因此,他对画汝的态度也温和了几分,“画汝,诛心蛊会使你夜夜心痛,你已开始承受,并且三十日之后,这疼痛会每一日急速加剧……” 说到这里闻人逐也有了几分不忍心,虽然他没中过诛心蛊,却听说过诛心蛊的疼痛在前三十日只是渐渐加强,三十日后的程度是前三日的总和都不止。 传闻有人中了诛心蛊后,一开始还能心态平和的照样度日,但第三十日后,就因为难忍的心痛选择提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的,没有人知道中诛心蛊三十二日时,到底会疼到什么程度,因为至今没有记录有人中了诛心蛊活到三十二日之后。 闻人逐轻轻叹息,他不想把太沉重的情绪带给这个对芒棘有救命之恩的女子身上,他记得这个画汝是自己幼时在路上捡回来的小姑娘,他把她带到神暝宫,她屡屡立功才有机会在他身边当上唯一的女影卫,直到芒棘当上宫主,自己把她给了芒棘。 “画汝,今日位置,你中诛心蛊半月有余,而中诛心蛊三十日之后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虽然我无法帮你解诛心蛊,却可以把你日后的疼痛与现在的进行缓释,使得你日后的疼痛不会与日俱增。只是这样,你从今晚开始疼痛便会加剧到极致。” 闻人逐停顿了一下,看向表情依旧淡漠的画汝,“你如何选择?” 这样的选择其实本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日后的痛楚会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就算与现在微弱的疼痛综合缓释,一样会疼到无法忍耐。 按说武林中人通常的抉择都会是忍受日增的疼痛,到无法忍耐的那一日自我了断便好。 画汝却飞快的点头,“属下愿意。” 芒棘一直在寝殿中看着侧殿的动静,虽然看不到殿中人影,却能清晰看到侧殿灯火通明。 不是说画汝没什么事吗,怎么把个脉要那么久? 就在她狐疑时,侧殿中却熄了灯。 芒棘哗然,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凌乱,她挠挠自己的脑袋,确定只看到画汝进去,没看到画汝出来――难道今晚,他俩猛的决定要同床同枕那啥那啥了? 本来还想去看看画汝到底如何的芒棘在自己的意淫下红着脸决定非礼勿视,她还是早早睡觉好了。 熄了灯的侧殿中,画汝坐在闻人逐的床榻之上,面朝墙,背对闻人逐。 闻人逐从腰间抽出一排银针,“画汝,现在我每一针都会让你的疼痛急速加剧,一共有五十一针,开始施针便不能停止,你可想好了?” 画汝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竟露出一抹淡而悠远的微笑,“属下决定了。” “好,那我开始了。” 闻人逐递给画汝一颗药丸,那是神暝宫中止痛的圣药,效果显著,虽然是武功拔萃的画汝,闻人逐还是担心她会因为第一针下去那剧烈的疼痛而忍受不住。 没想到画汝摇了摇头,“此药炼制不易,恕属下大胆,这药属下并不能每一日都吃到,所以那疼痛是属下注定要承受的,今日又何必用圣药来欺骗自己的肉体。” 闻人逐没有说话,收起药丸,拔出第一针,往画汝身上扎去。 一阵撕心的疼痛瞬间向画汝袭来,明明诛心蛊只会让人心痛,可那疼痛太甚,使得人会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都在疼痛,那些疼痛好像有着共鸣,在体内动荡不止。 画汝的额上冒出了颗颗冷汗,端坐的身体无意识的晃动,她紧紧咬着牙,手中紧攥着垫在闻人逐床榻上的毯子。 这还只是第一针。 闻人逐的额上也沁出了几滴汗水,虽然他无法感受画汝的疼痛,但他却可以想象得到。 拔出第二针,手起针落,芒棘的身上已然扎上了第二针。 画汝的身体又是一阵猛烈的摇晃,唇边已经溢出鲜血,那剧烈的疼痛让画汝无法控制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手握着拳紧紧抵着闻人逐的床榻,床榻发出轻轻的咯吱声。 闻人逐快速在画汝脖颈根部一点,画汝嘴自然睁开,闻人逐把画汝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锦帕塞进画汝嘴中。 可不能让画汝咬断自己的舌头。 把画汝再次转过去,迅雷不及掩耳,第三针上了芒棘的身。 “撕拉”一声,床榻上的垫被被画汝的抵着的拳头撕裂开来,在看画汝早已汗如雨下,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体上。 第四针……第五针……第六针…… 画汝几次差点晕厥过去,最后却用意志支撑着自己。 第七针……第八针……第九针…… 画汝的身体已开始不止的颤抖,这颤抖是画汝无法自控身体面对剧烈疼痛后的本能。 十针后,闻人逐停下动作,可以稍稍歇息一会儿,让画汝缓一缓接受一下此刻疼痛的程度。 此刻的画汝就连喘气就在不住颤抖,她颤抖的右手缓缓举起,拿掉嘴中已被咬碎成数块的锦帕,简单的动作,由此刻的她做起来都如此艰难。 她颤抖孱弱的声音却如惊雷般响在闻人逐的耳畔,“副,副宫,主……为……为何,停,停,下了?快,快一,一点……继续……还,还有……四,四,四十一,针。” 能想象到画汝在承受何种痛苦的闻人逐惊讶到不能自已,他本以为在这样的疼痛下,画汝甚至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可没想到,她竟然要他继续,她竟然还在数着针。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做这样的选择?” 画汝满是冷汗的脸上露出一丝神采,她缓缓的闭上眼睛,颤抖的嘴角勾起一抹艰难的弧度,语速很慢却字字清晰,“告诉副宫主我中诛心蛊的事,画汝做就做好要离开的准备。可是现在,若我能熬过今晚,只要证明我能承受住今晚的疼痛,我便能多留在宫主身边一段时间。 离开宫主身边,画汝的生命也会变得没有意义。但现在我竟然能多留一段日子,一点心痛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我一定会熬过今晚……” 闻人逐眼中瞳孔一凝,曾经这个女子在他身边,他能察觉到画汝对他的忠心,有因为他年少时的救命之恩、收留之恩,也有后来画汝对他似有若无的男女之情。 可现在,画汝对芒棘的忠诚,已超越他的想象――芒棘,你总有让身边人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魅力。 闻人逐沉默片刻后,“画汝,我要开始继续施针了……你,可准备好了?” 画汝颤抖的把手中早就碎裂的锦帕再次塞入口中,轻而沉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闻人逐拔出银针准备继续时,“咣当”巨大的推门声,随之而入的是脸色苍白,满面泪水的芒棘,她用森凉的眼神看着闻人逐,半饷。 “闻人逐,你在干什么。” 第十八章 樽俎折冲 芒棘推门而入时,闻人逐已快速收起银针,一拉薄被搭在和他和画汝的身上。有一件事,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画汝中诛心蛊的事,绝不让芒棘知道。 熄灯再为画汝扎针,就是闻人逐对芒棘的了解,他宁愿让芒棘有所误解也不想让芒棘知道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侧殿中的三人沉默着。 一步,两步,芒棘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床榻。“闻人逐,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 “芒棘……”闻人逐叹了口气,既然瞒不住了也无可奈何,“我要继续给画汝施针,停顿的时间并不能太久,你出去。” 芒棘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真是天大的傻瓜,怎么会相信画汝真的没事?那是觞王的临死挣扎,他会愚蠢的只射根普通银针出来逗他们玩儿? 自己怎么就没多疑的想一想,觞王射出银针后就立刻死了,蚀麗颏本就是折磨人让人慢慢死去的武器,为什么觞王死的那么突然,是因为他失去了支撑他生命的东西。 她至今不知道画汝中的到底叫什么,但是她知道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画汝方才那段话十分明确了,她忍受了这样的疼痛后还会死,她忍受这样的疼痛,并且以后每一天的夜晚都要忍受这样的疼痛,为的只是能在她身边多待一段日子。 “我要留在这里。”芒棘静静的走到窗边,上了床榻,在画汝身边跪膝而坐,她搀起画汝的一只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画汝的手也早已湿透,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的手都只会保持一个僵硬的动作。 芒棘闭上眼睛,淡淡道:“施针吧。” 闻人逐犹豫片刻,终于拔出了第十一根针,扎入了画汝的后辈,转眼之间,又扎入了五根银针。 画汝知道她的手被自己的最爱的宫主握在手心,她不想让宫主知道她到底有多痛,可是那疼痛早已超越她的意识,不知何时她反手抓住了芒棘的手,在疼痛的领引下,她用力的捏着芒棘的手。 芒棘的手被画汝捏的生疼,那感觉就和那夜的噩梦一样。原来那不是噩梦,那是最真实的事情,现在正发生着。 二十根针插在画汝的后背,又能短暂的休息片刻。 再看芒棘的面颊,明明上床榻前被擦干的泪水,又再次夺眶。 画汝松开芒棘的手,颤抖着斜过头,看着被她捏得也几乎痉挛的芒棘的手,她颤动着快要不能自主的舌头,“对,不起,属下有,有罪,伤了,宫主。” 芒棘咬着自己的嘴唇,低下头又是两颗珍珠般的眼泪,她以为自己应该陪着画汝,看着她承受的这些,可她还是看不下去。 她缓缓下床,什么也没有说,慢慢走出了闻人逐的侧殿,把门带上。 闻人逐看着芒棘离开,她不在也好,画汝不用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还顾忌芒棘的感受。 芒棘在月下毫无目的的行走,突然一招手,就有一个黑衣人来到她的身边。“带我去冷宫。” 黑衣人点头回答:“是。” 觞王意图造反,儿子逃了,老娘逃不了,觞王的母妃还算山达族对齐盛帝有点用处,才免了死罪被关在冷宫中。 既然画汝会如此是觞王所为,他的母妃一定知道点什么。 驻足冷宫外,芒棘就等感受到这里不同于此时气候的阴寒之气。 究竟冷宫为何会有这样阴森的气氛,是因为这里冤魂无数,还是因为住在这里面的人心寒所致。 她身边的黑衣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些人近日来深受画汝教导,该回避时自会消失,但如若判断宫主去的地方有危险,那就默默跟随。 “你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 黑衣人对芒棘的命令没有表示任何意义,这同样来自画汝的教导,他一转身就隐遁在浓重的黑夜之中。 芒棘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一直是画汝方才痛苦的模样,时间不等人,她能越快解决画汝就能少受一点罪。 她飞身跃进冷宫之中,住在这里的妃嫔此生没有再翻身的可能,她们会得到什么待遇可想而知,但觞王母妃在冷宫中的住所还是十分显眼,不知是因为她进来日子尚浅还是因为宫人们对这位来自山达族的妃子有着不明所以的惧怕。 冷宫中就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是一股阴森气息,更别提此刻已是深夜。里面的一草一木与别处本无二,却因为它们身在冷宫显得好似被幽魂附体。 平时,芒棘该会害怕的,但此刻因为画汝她无所畏惧。推开觞王母妃的宫门,却看到值此深夜她并未入睡,而是端坐在梳妆台前,在无灯火的昏暗环境下梳着满头黑发。 这画面实在诡异的很。 芒棘还未开口,她却先开了口,“都说觞儿意图造反,现在早抛下我不知逃去了何处。但今日我却感觉到觞儿回到了盛京,回到了这寡情无性的皇宫之中。可是,觞儿怎么可能回来……所以我知道那感应不是觞儿给我的,而是觞儿的诛心蛊。 山达族人离不开诛心蛊。诛心蛊回来了,觞儿却没回来,他只能是死了,果然……什么逃亡的鬼话,我本就从未相信过。 姑娘或者姑娘的朋友中了诛心蛊?那心痛的滋味如何,想来那痛现在还太微弱,甚至比不上我失去觞儿的痛楚。可是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比我更痛!不要妄想解了诛心蛊,那是无解之物。 觞儿死了,杀他的人落得这个下场,杀人偿命也算公平。这位姑娘,你说可是?” 这位出自山达族的妃子面色平静,语气平和,她说完这段话的同时也停下了手中动作,轻轻哼唱起芒棘无法听懂的歌谣,慢慢走到床榻前放下帐幔。 她没有让芒棘离开,也无视芒棘存在,她在用行动告诉芒棘,话尽于此,无论你逼我甚至杀了我,那诛心蛊都是无法可解的。 诛心蛊……原来画汝所中的是蛊毒。只是这诛心诛心,究竟诛了谁的心?杀人偿命,这话说的有理,可是杀觞王的是她,为何要让画汝替她付出如此痛苦的代价。 芒棘脸色一冷,世间没有事是不可能的,本来自己来到这里就没抱多大希望,如果这里可以,闻人逐也会来这里。她来这里只是为弄清楚画汝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皇宫中不是还有一个不平常的人么,那人应该会有办法。 芒棘离开后,冷宫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森,甚至还传出了嘤嘤的哭泣声,这凄婉的声音让本就阴森的冷宫平添了几分悲凉。 循声而觅,传出凄婉哭声的正是芒棘刚离开的那宫殿。 觞王的母妃伏在床榻上哭声不止,觞王事出,她纵使不信也希望她的儿子依旧安好,可芒棘的到来让她绝了希望。 “觞儿,那姑娘才是你孤注一掷真正想杀的人,对吗?母妃很想帮你达成最后心愿,但母妃不可以,母妃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山达族毁于我手……觞儿,母妃对不起你,只怪母妃当初错付真情,错嫁颜锦恒,错嫁到了这帝王家。” 宫中就连夜晚打更的宫人都会绕开冷宫,这样凄婉的哭声,这样悲凉的人生,不会再有第二人听到。 …… 芒棘虽然是路痴,但却清晰记得圣贵妃宫殿所在,只要追寻夜晚光芒所在便是。 走到圣贵妃宫门外的芒棘看着门上灿烂依旧的宝石鄙夷一笑,同样是不容于天地之间的预言者,圣贵妃的生活比守瞳不知要舒坦多少倍,明明圣贵妃应该失去了预言能力,她到底凭什么让齐盛帝依旧对她言听计从? 今天自己的到访,可会在圣贵妃的意料之中? 敲门等人开再等通报实在太慢了些,芒棘身子一跃就上了围墙,刚上去芒棘就马上感觉到,这看似普通的围墙,实际上还有一层类似结界的东西,上了围墙的她依旧无法进去。 芒棘抽出腰间蚀麗颏,在空中挥动几下,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结界被弄出个缺口,她迅速跳下围墙,进入了宫殿之中。 在她原本科学的世界中也会有很多未知,更何况自己穿越到这个有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她不会惊讶也没时间惊讶,见招拆招是唯一能做的。 圣贵妃的宫殿中的宫人并不多,而且这位为数不多的人似乎对宫殿四周的结界很有信心,芒棘这样冒然进入没引起任何骚动。 圣贵妃不能见天地,她的寝殿位置没有任何窗活透风的地方,芒棘记得前厅的玄关处有一扇小窗,她可以从那里潜入寝殿。 以芒棘现在轻盈的身姿,只要认得路,去哪里都神不知鬼不觉。不一会儿她已经站在了那扇小窗之前,刚想猫腰爬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这个点早就到皇宫宫禁,安宁一片的皇宫中,除了守夜人,别人都该睡了,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人在聊天? 难道自己运气那么差,今日齐盛帝掀了圣贵妃的牌子? 不可能,若是齐盛帝在,就算有结界殿门外的守卫和里面的宫人怎会那么少。这世上要知道皇帝在哪是最容易的,那里守卫最森严便是了。 那会是谁? 芒棘静下来心来,站在窗外聆听。 隐隐传来的是……“若母妃真无法解诛心蛊,儿臣便告退了。” 这是颜晋楚的声音。 嗯?芒棘眉梢一挑,颜晋楚也在求诛心蛊的解法?就连他也知道画汝中了诛心蛊? 真可笑,自己贴身的侍卫,人人都知道她中诛心蛊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知道。 只是,圣贵妃说自己无法可解? “楚儿,这件事母妃真的无能为力。那位画汝姑娘以身殉主也算死得其所,你有这份为她求取解药之心已经仁至义尽。你在传州那么久,一定十分疲累,早点休息。”圣贵妃的声音依旧温婉。 接着芒棘就听到颜晋楚从内殿走出来的声音,怕他听过前厅时会发现自己,芒棘尽量的收敛自己的气息。 待颜晋楚离开之后,芒棘看到圣贵妃示意上次那个神秘宫女跟着颜晋楚,确定他的离开。 芒棘一笑,既然这里只剩下圣贵妃一个人了,事情就好办了。虽然不知道之前已经失去预言能力的圣贵妃是如何做到料事如神的,但至少今天她的确不知道芒棘会到来,不然她一定会多留一些人在自己身份。 芒棘从小窗进入宫殿,如猫般轻巧的步伐,直到她进入圣贵妃的内殿,圣贵妃才察觉到有人来了。 她一抬头,看到芒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以自身见惯大风浪的气魄把慌乱压了下去。“闻人姑娘,你怎么来了。” 芒棘森然一笑,反问道:“难道不应该是圣贵妃早就料到我今日会前来?” 圣贵妃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从容过来,虽然没了预言能力,但她到底也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她温婉高贵的微微一笑,“闻人姑娘是来求诛心蛊的解蛊之法?只可惜,诛心蛊无法可解,就算我是预言者也无能为力。” 芒棘冷笑,你对自己儿子都是这套说辞,对我当然也是这套说辞,只是……我可不是你二十四孝的儿子。“圣贵妃,或者我叫你守鹤会不会让你感觉更亲切一点?” 圣贵妃就是守鹤一直是芒棘的猜测,今日这样说出来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只是若不给圣贵妃来一点狠药,她必不会按着芒棘的思路走。所以芒棘必须牢牢的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你说什么?”圣贵妃的脸色瞬间差了很多,眼神中的慌乱也变得不能轻易掩藏。 “我说什么,守鹤你听不真切吗?”芒棘勾起嘴角露出最为诡异的笑容,圣贵妃的反应让她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圣贵妃就是预言者们的罪魁祸首,一个谎言株连数人的守鹤。 圣贵妃身子一软,连退几步,最后无力的靠在床榻之上,不言不语,只是惊恐的看着芒棘。 上一次在这个地方,她主导着事情的走向,满脸惊讶的是芒棘。可是今日,短短的半年之后,事情有了惊天逆转,她再也不是那个主导者,而是处在了最为被动的位置。 芒棘今日来并不是来打击这位守鹤预言者的,她是要解救画汝的法子,圣贵妃的确解不了诛心蛊,那么那个神秘的幽净谷又是否可以呢?“告诉我,怎么去幽净谷。” 圣贵妃今晚所受打击有点严重了。 幽净谷作为世上最神秘的地方,存在与否都是世人争论的话题,多少人向往终身寻觅却依旧无果而迷茫一生。 传说幽净谷能战胜一切生老病死,作为帝王总是向往长生之术的,齐盛帝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得到的是她模凌两可的回答,她来自幽净谷,对于帝王问出这种问题早有准备,她的回答既没有用谎言,同时也让齐盛帝觉得幽净谷不过是世人为了逃避不如意的现实幻想出来的地方。 只是此刻面对芒棘,圣贵妃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过关,因为芒棘已经说出了她的身份——守鹤。 的确有不少离开幽净谷的预言者依旧用在幽净谷时的名字,可是圣贵妃没有,她到齐盛帝身边之后一直用了化名,齐盛帝不知道她原来叫守鹤,就连离王她的亲生骨肉同样不知道。 她不知道芒棘到底知道了点什么,知道了多少。因此她知道,今日她无法骗过眼前的女子。 “你根本不可能进入幽净谷,幽净谷存在至今,从未有外人进入。” 芒棘森然一笑,看来圣贵妃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和现在的芒棘装傻是没有必要的,索性直接进入正题。“告诉我幽净谷到底在哪儿,能不能进去是我的能耐。” 圣贵妃别过头去,“我不能。” “守鹤的谎言害了天下多少预言者,说谎的时候你怎么心中没有冒出‘我不能’这三个字?”芒棘掷地有声,面色沉冷,“若你不能,我就替天行道,今晚带着你出这宫殿大门,好好感受一番春风如沐月色如银繁星满空。” 圣贵妃手指上的护甲几乎刻入了床头立柱,“你……你要杀了我?我离开这里会死的,会死的!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你不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吗?” 芒棘垂下眼眸,淡淡一笑,“若能解了这诛心蛊,不能回去又何妨?” 说着芒棘快速踱步到圣贵妃身边,抓着她的衣襟,“可想清楚了?是出去见见这天这地,还是告诉我幽净谷所在?” 圣贵妃唯一拿捏芒棘的把柄,现在都被芒棘说得如此轻飘。她不能说出幽净谷所在,可她也不愿意就此死去,她要活着,她龟缩在这华丽牢笼中就是为了能够活着看到颜晋楚登上齐盛帝位。 若死了,一切都成枉然,就算颜晋楚能够登上帝位又能如何? 早就知道谎言会被预言者带来什么,当初她毅然决然的说了谎,为了那个谎言,她曾花费数年尽可能的预知后事,步步为营时时斟酌。 所以,她不能死。 第十九章 启程 芒棘看到她闪烁的眼神,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只要你告诉我幽净谷所在,能不能进入幽净谷是我的事,我原本的承诺依旧有效。” 原本以为要面对死亡,没想到还有如此诱人的诱惑,圣贵妃咬牙说道:“幽净谷就在莫尔库山脉内,那里异常的气候便是谷内人所为。你应该知道,从来没有人进入过莫尔库山脉。” 又是莫尔库山脉?难道那里面的惊世宝藏就是幽净谷所在?可这样似乎有说不过去的地方,如果莫尔库山脉真正的秘密是里面的幽净谷,宝藏一说也许是世人误传,那又何须有天罗戒、古灵镯、蚀麗颏这三件所谓钥匙的东西? 芒棘犀利的眼神扫向圣贵妃,她正战战兢兢的看着芒棘。 “莫尔库山脉么,看来那是我命中注定要去的地方。守鹤,你记住,若让我发现你骗了我,你就不用考虑是你的儿子登上齐盛帝位又或者是其他人——齐盛王朝会给画汝陪葬的。” 芒棘转身离开,这一次她没再猫着腰从小窗离开,而是大摇大摆的用大门走出,却在宫殿门口与神色复杂的颜晋楚打了个照面。 她的心一顿,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没有露出一丝莫名而来的惊慌,低下头轻声道:“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皇宫。” 也不看颜晋楚的神情,芒棘便走开了。 他听到了吧?他听到了多少。为何自己要心慌?现在能有什么比画汝的生命更重要? 颜晋楚的目光追随者芒棘直到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他面色深沉,踱步走进内殿,看到的是情绪依旧慌乱的圣贵妃。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莫名的温怒,莫名的恐慌,莫名的疑惑,最后都化为一个冰冷的微笑。 “母妃是否能告诉儿臣,一个是齐盛宫墙内的圣贵妃,一个是武林至尊的神暝宫主,到底能达成什么协议?” …… 芒棘一夜未眠,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因为她不敢。 她很怕回到寝宫内会听到画汝因为忍受不了疼痛的惨叫,就算画汝没有任何声音,偏殿里传出闻人逐和画汝沉重的呼吸声都可以让芒棘有窒息感。 临近破晓时分,芒棘才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寝宫内,闻人逐在寝宫内的院子里手执一杯茶水微闭着眼睛,面朝宫殿门外。 “回来了?”芒棘踏进院子后,闻人逐便睁开了眼睛温柔的看着她。 芒棘看往日一直仙姿翩翩的闻人逐,眼眶下也有淡淡的乌青……他从来都很忙,睡不好是家常便饭,但这些从没有在仙人般的闻人逐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昨夜,画汝熬了一夜,闻人逐熬了一夜,芒棘也同样熬了一夜。 现在闻人逐出现在院中,还正对宫殿大门,他一定是知道芒棘不在自己房里,他什么也没说,芒棘却知道,他为画汝施完针就在这里等着她。 芒棘很想笑一笑,让辛苦一夜的闻人逐不要再分心来担心她,可她实在笑不出来。“画汝……怎么样了。” 闻人逐淡淡的回答:“昨夜是熬过去了,我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多睡一会儿,只是……” 芒棘衣袖下的手握成一个拳头,“闻人逐,最快安排好一切,今日我们就离开盛京,去——幽净谷。” “幽净谷?”闻人逐有些讶异,曾经他和芒棘说到过幽净谷,那里作为神境般传说,是否存在都存有争议,“芒棘,我知道你不想画汝有事。只是幽净谷……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去哪里寻找。” 芒棘的回答让闻人逐侧目:“莫尔库山脉。” 很快的芒棘就向齐盛帝告辞,说是在皇宫多待实在还是有些惶恐,盛京内陛下赏的神暝府就更适合她常待。 齐盛帝听了非常满意,挥挥手就让芒棘去了。 一到神暝府,闻人逐就开始安排去莫尔库山脉的人手,同时必须留下一些人在神暝府中。他目前的安排是过几日,就传出神暝宫主突得疾病,能回墨江最好,不能救说疾病传染,不与外人接触便是了。 画汝到神暝府之后也已经醒过来,白日并没有痛感的她看上去与往日无二,她醒来就知道芒棘要去莫尔库山脉,她虽不知道芒棘为何要去,但很快便加入了忙左忙右的队伍。 闻人逐看着满面愁容的芒棘,“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得到幽净谷在莫尔库山脉内……有了这样明确的方向是好,可是芒棘,你该知道莫尔库山脉是一个根本进不去的地方。” 芒棘紧皱眉头,看着画汝繁忙的身影。“画汝的生命还有两个月,难道要我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吗?事在人为,我不信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是人进不去的。在有恒时,我们推测那个面具人就是闻人守正,他很有可能就在幽净谷之中,找到他不也是我们的目的所在。我们现在去,只不过是拣日不如撞日。” 闻人逐不置可否,“无论我如何安排,这样突兀的离开,总会留出破绽。到时齐盛帝若要追究,终会是我们的麻烦。” 芒棘深吸一口气,“现在我管不了这么多,他要追究就随他吧,如果在莫尔库山脉内的幽净谷找到闻人守正拿回齐麟传国玉玺,我们与齐盛帝的对立局面就可以正式拉开。” 芒棘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让你给秋月山庄传得信,传出去了吗?” 闻人逐点点头,他看着似乎掌握了一切的芒棘,忽然觉得芒棘离自己似乎越来越遥远,她已经不是那个事事要靠他解决的小姑娘,她已经成为一个发号施令的领导者。 他的心中有一点恐慌,芒棘现在虽然在他的身边,他却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失去她。 画汝走到芒棘身边,声音如往昔淡定,“宫主,一切都准备完毕。” 芒棘看着画汝苍白的脸颊,伸手将画汝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淡淡一笑,“出发。” 如果能进入莫尔库山脉,画汝能得救,芒棘应该感到高兴。 如果不能进入,这段时间就是芒棘与画汝最后相处的时间,不应该让悲伤充斥最后的记忆,所以她更应该微笑。 刚要从神暝府的后门离开,前门却传来响亮的通报。 “离王殿下到——” 芒棘眼神一凝,惴惴不安的把目光看向身边的闻人逐——这时候离王来干什么? 闻人逐的眼神淡而文雅——芒棘,不要担心,去看看便知。 所有安排好的人马在后门处等候,芒棘和闻人逐来到前门,却意外发现离王的模样不像是随意来窜门,更像是要出远门来告别的。 “神暝宫主接旨——”来自宫内传旨太监的尖锐声音。 芒棘看颜晋楚一脸妖异鬼魅的笑容,她顿时紧张起来,自己离开皇宫时也没感觉齐盛帝有什么异常,怎么才离开片刻功夫,旨意就来了? 尖锐的声音继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闻莫尔库山脉有长生之法,故派离王前去寻找,神暝宫身为武林翘楚,对江湖之事更为了解,便与离王一通前去,钦此。” 芒棘一时间有点错乱,什么?她能名正言顺的离开盛京去莫尔库山脉了? 颜晋楚在一边轻笑,“宫主得父王如此重任,都高兴的忘记谢恩了吗?” 芒棘这才赶紧接过圣旨,第一次发自真心的说出,“谢主隆恩。” 她身边的闻人逐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颜晋楚一眼,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道圣旨来得让他也有些欣喜。 “宫主,请上马车吧。”颜晋楚笑眯眯的指着他身边的马车。 算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且芒棘有不少话想问颜晋楚,于是也没推辞,一跃上了颜晋楚的马车。 队伍浩浩荡荡开始前行。 芒棘斜睨着坐在她身边的颜晋楚,这人从刚才上马车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让芒棘心里慎得慌,她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希望突兀的问出那些会显得她很无知的问题。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估摸车队都出了盛京,颜晋楚在芒棘身边幽幽叹了口气,先开了口,“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 芒棘没想到颜晋楚这么突兀的就开口了,说得内容还让她尴尬的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无所适从的笑笑,“谢谢。” 芒棘的谢让他很受用,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幽净谷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之法,若没有,我这欺君之罪也算落下了实在的罪名。” 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被颜晋楚这样半诉苦半撒娇的语气彻底缓解,芒棘笑了笑,“欺君之罪,我想这一回离王殿下是死定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长生之法。” “我也知道没有。”颜晋楚转过头来看着芒棘,“可是最能打动父王的理由只有这个,若能长生,他便能长长久久的坐在齐盛皇位之上,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芒棘耸了耸肩,“所以,你何必说这样的谎?” 颜晋楚褪去了方才的玩味,眼中脉脉含情,声音低沉而凝重,“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救画汝。莫尔库山脉是个凶险之地,就看它明明跨进了各国地界,却没有一个地方敢真正的把它纳入自己的疆土便可略知一二。冰荒王终身在寻觅进入莫尔库山脉的方法至今没有任何进展。 芒棘,当我知道你要去莫尔库山脉的时候,我很害怕。曾经我也怕过,我是齐盛皇子,你是神暝宫主,我们的关系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却暗潮汹涌。 可昨夜之后,我却比以前更害怕,害怕莫尔库山脉就是你我永远分别之地,那种分别不是各安天涯,而是死生不复相见。 从小我得到的教导便是不能逃避,既然你一定会去莫尔库山脉,我便陪你一起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亲眼看着,自己面对。” 曾经芒棘也做过花痴梦,被一个如花似玉的花美男告白,而且这花美男一定要好像这辈子非她不娶没她会死一般。 来到这个时间,妖娆绝艳清雅的花美男芒棘见得实在不少,甚至这些人对她都很不错,可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她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过客,她有她的世界,她的生活,她的爱人。 这样的忠告在面对闻人逐,微生文的时候都很有效,可是偏偏面对颜晋楚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芒棘不是小孩子,这说明什么,她心中明白,不知何时,她对他也种下了情根。 可是,不可以,她不能对不起和她婚礼将至的林峰,她总会回去的。 她强颜欢笑,“殿下言重了,我们只是去求取诛心蛊的解药而已。”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该对你动真情,当初接近你只是为了武林势力,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只是为了你?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逃避自己的真心,可是……芒棘,为什么你还在逃避。” 颜晋楚越发直白的话语把芒棘纠结成了麻花,她该怎么说从严格意义来说,她等于已经是一个嫁了人的人。“我……” “宫主……”画汝的声音突然响在马车之外。 画汝应该和闻人逐一起在另一辆马车上,芒棘掀开马车帷裳,看到画汝比自己还纠结的表情,她心中竟很过分的觉得画汝出现的真是时候。 颜晋楚这种人精,也看出画汝有话要说,一声不响的下了马车,把这本为他这个王爷准备的马车让给了芒棘和画汝。 芒棘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把画汝搀扶上马车。虽然画汝白日并没有痛楚,可是想到画汝昨夜的样子,那疼连看着的人都揪心,就算白日不痛也会让痛过的人余悸。 一上马车,画汝就低下头跪在芒棘面前。 芒棘赶紧伸手去扶,“画汝,这是怎么了?” 画汝摇了摇头,掘强的跪在地上,“属下方才得知,宫主去莫尔库山脉是为了画汝,画汝怎受得起宫主如此相待。” 芒棘再次施力将跪在地的画汝扶起,“画汝,你救了我一命。生命之前,人人都是一样的,那日若是我中了诛心蛊,承受那样痛楚的便是我。” “画汝谢宫主大恩。”说着,又要跪下来,还好芒棘抓着她的手还没放开,画汝才没跪成。 画汝沉默了片刻,又道:“有一件事,属下必须告诉宫主。” 芒棘拉着画汝坐下,两人明明在舒适的马车里,结果站的一本正经的多辜负这软硬适中的座椅。坐下后,芒棘才问道:“什么?” 画汝显得有点踌躇,“宫主去莫尔库山脉的原由是为了里面的幽净谷……属下想说的事,也许和幽净谷有关。” “哦?”芒棘若有所思的看着画汝,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要问画汝,为何旁人都无法接近莫尔库山脉,画汝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摘到莫尔库山脉上的巨型葫芦,只是后来事情太多,一直都没机会问。 画汝继续说道:“宫主第一次去盛京时,在皇宫过夜曾误入圣贵妃宫殿,当时属下一直跟着宫主,本想硬闯而入,但是圣贵妃的宫女对属下说了一段话‘幽净谷内生并蒂,并蒂却无同命生……唯有王者主沉浮’。 属下是个弃女,年幼时在路边被副宫主所救才来到神暝宫,那时候属下太小,对以前的家或者家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可那日听到这段话,心中却有了莫名的触动。 后来属下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慢慢的甚至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可是今日听说宫主要去幽净谷,不知为何,属下心中又有了惶惶不安的感觉。” 幽净谷内生并蒂……并蒂却无同命生?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叙述着一件悲惨的事情。 芒棘看着画汝,她听说过画汝的身世,她是在毫无生存能力的时候被遗弃路边,遗弃她的人应该知道,遗弃她的动作等于要了她的命,可见画汝的家人是多么的狠心。 被带回神暝宫后的画汝就没有离开过,这点没有任何异议,她现在所表现出对事情的一知半解是最正常的状态,除非画汝的身体也有着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 那时候圣贵妃要见芒棘,是为了让芒棘助颜晋楚登上帝位,这话也许只是为了阻拦画汝闯殿的故弄玄虚。 芒棘安慰道:“画汝,不要多想。这种惶惶不安感,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有,莫尔库山脉是个神秘的地方,我们对那里充满着未知,会有惧怕之心是常理。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总会有办法……其实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芒棘心中明白,自己这话说的多么没底气,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进入莫尔库山脉,可是那里,有多少人花了一生的时间都未成功,她凭什么相信自己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进去? 可是,她不能回头,画汝的生命只有两个月,就连仅剩的两个月也不能安稳的活着,夜夜彻骨之痛让她不敢想象,她恨不得幽净谷立刻出现在她眼前,要不当初中诛心蛊的是她也就好了,她不属于这里,早一点死去,也许一切就可以结束。 闻人逐为画汝施针的那夜,她静静的躲在一个角落,她在想,只要她能进入莫尔库山脉,只要她能找到幽净谷,只要能让她救画汝,她愿意用一切来换。 甚至,她可以不回去。 只要画汝安好。 就可以。 第二十章 无计可施 当芒棘一行到达莫尔库山脉范围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冰荒族的营帐。 这一次芒棘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就算是把莫尔库山脉移个地,也要解开这里的秘密。于是多年寻找进入山脉方法,围着莫尔库山脉外都不知道绕了多少圈的冰荒王,收到闻人逐派人送来的消息,自然愿意和神暝宫一起寻找进入山脉之法。 至于里面究竟是否有宝藏,宝藏怎么分,都是后话。多少想进入莫尔库山脉的人,有着各自的原因,但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财富,也许冰荒王真正的目的也并非其中的金银财宝。 颜晋楚一道令下,随行人员全在莫尔库山脉外三里扎营,毕竟齐盛的军队没有这种苦寒气候下长期驻军的经历,而且离太近不好办事不是么。 于是真正走近冰荒营帐的离王一行,只有颜晋楚、易昭和几个亲卫。芒棘这里自然带着闻人逐和画汝,其他人也不需要跟着,当冰荒王都默认将打开宝藏的钥匙交给芒棘后,冰荒族早就成了神暝宫的副手。 冰荒王带着冰荒世子亲自迎接外加在这里等候几日的秋呈杰,迎接人员也围了一个大圈,这些都是之后日子要一起进入莫尔库山脉的合作伙伴,笑不出的芒棘也挤出淡雅的微笑。 她的目光环视众人,看到冰荒王时,她笑得嘴角抽搐,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冰荒王,果然有世子那种长相阴柔的儿子,老子的长相也没有芒棘想象中的粗犷,只是多年在莫尔库山脉这种苦寒地区游走,他的模样格外苍老。 目光转到冰荒世子的身上,芒棘竟一时拿捏不准,现在站在那里的到底是微生武还是微生文,只好把眼神匆匆掠过。 秋呈杰早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接到芒棘的密信,知道芒棘要进军莫尔库山脉,虽然不知为何那么突然,但他也等待了一生,虽然感觉突然但还会觉得更突然一点才好。 芒棘的目光再转一下子脸色就僵住了,她看到了一个曾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曲释’——曾经的齐盛逸王颜释曲,现在的有恒储君卲释曲。 世间万事真是瞬息万变,这人的身份在芒棘面前一变在变,最后变得芒棘见到他时,格外尴尬。 难得芒棘在这里认识的人都几乎聚集在这里了,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要进入莫尔库山脉,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芒棘是为了里面的幽净谷,可真正知道这个原因的只有她身边的闻人逐和颜晋楚。 芒棘以为秋呈杰和冰荒王都是为了里面的神秘宝藏,那逸王是为了什么? 之后逸王和芒棘的一番谈话解开了芒棘的疑惑。 原来那个带着面具的人人曾再次出现在有恒皇宫内,见到他的正是作为有恒储君生活在有恒皇宫里的逸王。 虽然他依旧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但是在那人身上感觉到一股气息,这气息有点熟悉。 不,不是有点熟悉,是很熟悉,熟悉到魂牵梦绕。 在神暝宫的衣物成型前都用水韵丹泡过,之后每次洗衣服的水中也会放入微量的水韵丹,为的是让穿衣人强身健体。水韵丹虽然没有很浓烈的味道,却有一股淡而雅的清香。 曾和芒棘朝夕相处过数日的逸王深深的记住了这样的清香。所以在面具人身上感受到相同气息时,他猜测那人也许和神暝宫有关。 所以这次打听到神暝宫将在莫尔库山脉有大动作,他以帮有恒国君寻回皇后为名,暗中离开有恒。 “陶姑娘……”逸王出于习惯的一呼后自嘲一笑,“你真正的名字叫闻人芒棘吧,其实至今我都有点无法相信,有恒的韩皇后才是我的真正的娘亲,虽然至今半信半疑,可我也开始接受事实。这一次我来到这里,有寻她的心思在,我还有很多疑惑,想亲自问一问她。但最主要的原因——芒棘,我想见你。” 芒棘能说自己瀑布汗吗?见她干什么呀,报复啊?当初大家都隐瞒身份了,你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应该扯平才对。 只怕他一直以为芒棘去到他身边,从头到尾都只是和颜晋楚里应外合的阴谋,所以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只不过逸王关于为何想见芒棘的原因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我知道莫尔库山脉凶险万分,所此行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们能不能回到传州,去我们初遇的茶楼,叙上一叙?” 芒棘直点头,叙一叙这种小事……只要不是想把她千刀万剐,一切好商量。 也许是芒棘最近经历的事大起大落实在有点多,她似乎忘记了,在有恒时,这位逸王想让她当逸王妃的念头十分明确。 …… 短暂的休息叙旧之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集中到冰荒王的营帐之中,莫尔库山脉多难进入,为之付出一生的冰荒王最有发言权。 冰荒王拿出一张刻画十分精细的地理图放在案几上,众人围着此图站了一圈。 冰荒王刚要开始说话,冰荒世子突然拽了芒棘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拉,随后一脸天真加直白宣布所有权,“芒棘是我未过门的世子妃,按理看都不该让你们看,只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但她理当该站我身边。” 这动作这话语,引得在场不少人侧目,想把芒棘拽到自己身旁的又何止世子一人,只不过在这个地方能做到这样直白的也只有天真无邪的微生武。 冰荒王一副慈父看儿子的眼神,对微生武的举动也未加制止,他并不知道芒棘和闻人逐并非真正的兄妹,他对闻人逐敬重有加,自然觉得闻人逐的妹妹也会是个好姑娘,而且现在看来芒棘长得也漂亮,虽然他儿子的婚约是假,但若儿子和这女子真有情,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芒棘很不情愿的被拉过去,这时候也不好发作,就连她也以为此刻这个世子应该是微生武了,结果站定后,却感觉到他在自己手心轻轻划了两下。 芒棘一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微生武可做不出这样轻佻的动作,唯一和这种举动浑然天成的,只有那个妖娆妩媚化身的微生文。 这人学微生武越来越像,竟然连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察觉。 既然站在微生文身边已经是定论,人家的地盘,人家老子都没说话,自己挣扎个什么,怎么进入莫尔库山脉早一点解了画汝的诛心蛊才是重点。 冰荒王看芒棘乖巧的站在自己儿子身边,越发觉得这媳妇不错。 冰荒王把目光从芒棘身上转回来,“今日能进到这帐篷里的,都是人杰。老夫不会问大家要进入莫尔库山脉目的,老夫用了一辈子,只能在山脉脚下晃悠,连边边角角都没蹭进去过,所以现在说什么目的都是虚的,能进去才有后面的事。” 他手指指向案几上的地图,“这是老夫多年围绕山脉行走画出的山脉外围地理图,但是诸位也能看到,外围老夫刻画的再精细也掩饰不了老夫对内部的一无所知。 一直说莫尔库山脉最外围是生长奇特的巨型植物,很惭愧,老夫用尽一生就连巨型植物这一关都未过。那些植物不但体型巨大,生长也极其迅速……还有一个两难的境地,那些植物的根茎是会放出有毒气体的。 最外围的是巨型葫芦,那些葫芦密实的挡住所有去路,随意割下伤到根茎,毒气可以要了所有人的命,但若要小心不伤到根茎的割下葫芦,你刚割下没多久,它新的又长出来,老夫有族人曾被快速生长的葫芦活活碾压死。 老夫曾想放火烧,可是火根本烧不起来。多年来,老夫一圈又一圈的绕着山脉脚下,周围的地形都摸得清楚,说句实话,越清楚越失望越觉得要进去根本不可以。 最外围的巨型葫芦阵都如此厉害,再往里面走到底又会如何?请恕老夫也一无所知。” 听他说完那么使人崩溃的情况,众人沉默着,秋呈杰突然问道:“走进去不行,若我等用轻功跃至最上方,不知能否可行?” 既然莫尔库山脉外围生长的都是巨型植物,普通的轻功自然根本无法到达植物顶端,也只有武林高手能提出这样的方案。 哪知冰荒王摇了摇头,“开始老夫并不想说,因为觉得有些诡异,可既然这位老先生说了,老夫就再提这么一件事。既然下面走不得,往上走,或者挖个地道从下走,虽然花的功夫多一些,但总比路上走不得要好吧? 可那巨型植物仿佛通人性懂人心一般,老夫往上走,它就长的越高,那生长的速度颠覆了老夫对世界的认知。于是老夫往下走,结果那些植物深埋途中的根茎缠绕死了老夫不少派去挖地洞的族人。” “靠。”芒棘不由自主的骂出一句。这正常走不行,往上也不行,往下也不行,这么诡异,这是鬼域吗? “宫主看来,应该如何?”问这话的是秋呈杰,其实冰荒王说的这些他也略知一二,他的目标既然是莫尔库山脉的秘宝,派人来探一探莫尔库山脉是必然的,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回来,现在看来那些人一定死得五花八门。 在他心里,此刻的帐篷中,其他都是凡人,最特别的就是他和芒棘,而芒棘与他而言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芒棘抚着额头,眼珠一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冰荒王说的这些,我们去实地看一看,现在这帐篷里的有的是天潢贵胄,人中龙凤,也许旁人想不出的办法,这几个人杰阴谋阳谋办法一箩筐。” “噗。”笑出声的是画汝。 本来这里时侍卫这种身份都不该来的,比如离王的易昭,逸王的司元。画汝能进来,是因为芒棘觉得他们要去莫尔库山脉就是为了画汝,她有权知道事情的进展。 画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进帐篷后一直很低调,就像不存在一般,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只是刚才芒棘这话说得阴损又贴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她实在没忍住。 在场的其他人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高位之人,从没有玻璃心,他们心态好的很,芒棘说他们天潢贵胄他们认,说他们人中龙凤他们认,说他们是人杰他们认,说他们诡计多端……咦,芒棘说的不是兄台吗?绝对不是在下。 眼看众人都准备出发,特别是那种手下一堆的人都已经准备出去叫军队做进攻准备了,芒棘立刻说道:“诸位,现在我们只是去探一探路径,得保证所去之人的应变能力足够过关,现在不是去打仗,人多就有用,人多有用,冰荒王早就站在莫尔库山脉中心了,还用再这里和我们唠嗑?所以,现在我们来定一下要去的人。” 冰荒王越发觉得芒棘深得他心,说道:“神暝宫主真的才及笄之年吗?这样的见底来年老夫都自愧不如。” 芒棘一笑,她很早就问过闻人逐,得知闻人芒棘的生日在夏日炎炎之时。“马上就快十六岁了。” “好了。题外话结束。”芒棘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这一次大家各有各的目的,我让谁待在这里等消息估计谁都不肯,将心比心,叫我留在这里我也不肯。所以只要愿意,这里的人都去吧。” 芒棘把目光转到颜晋楚和卲释曲的身上,幽幽的叹了口气,“考虑到齐盛离王和有恒储君身份尊贵,且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特批这两个人可以各带一个侍卫。这样算下来,就我们十个人去摸一摸莫尔库山脉的底。大家看,这样安排如何?” 在场的这些人并就是以芒棘为中心,芒棘这样一说,自然没有人会反对。 离开帐篷的前一刻,画汝拿起斗篷帮芒棘围好。在帮芒棘系胸前丝带时,芒棘紧紧握住画汝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画汝,我们一定会进去的。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旁人没有听到芒棘说什么,却觉得画汝那位置真让人羡慕嫉妒。 众人穿戴完毕,画汝为芒棘掀开帐篷幕帘,寒风彻骨吹进帐篷,斗篷下芒棘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颤,明明别的地方已有进入初夏,可偏偏这里那么寒冷,这种神神秘秘的地方为何不能在春暖花开或者秋风飒爽的地方呢? 芒棘抬头看向目测可见的莫尔库山脉。 莫尔库山脉亦或者是幽净谷——我来了,我一定会征服你。 …… 冰荒王对于莫尔库山脉周边的环境早已了如指掌,虽然从哪里走都一样——一样进不去。 但他考虑到同行之中还有两个女子,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女子的身手在这行人的队伍中都算是佼佼者,故选择了一条相同较容易行走的羊肠小道。 当羊肠小道渐渐开阔,众人便能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巨型葫芦。 冰荒王见众人并不走近,说道:“走近一些并不打紧,只要不割破植物经脉便不会有毒。” “先等一下。”说话的是颜晋楚,只见他手中掷出一颗不知何时捡起的小石子,那小石子打在一个巨型葫芦的根茎上划出了一条细小的切口。 那道细小的切口处马上就冒出一股浓烈的黑色气体,那黑色气体毒气强烈到碰到葫芦果体时都腐蚀了葫芦。 与此同时,众人也见识了冰荒王口中的植物急速生长,那冒出黑色气体的细小切口和被根茎放出毒气腐蚀的锅炉果体在片刻之后就和好如初。 颜晋楚身边的易昭看到这葫芦时,心中慎得慌,神暝宫中景观湖,那翻滚的大半夜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现在看来,那葫芦的根茎都有毒,真是越想越可怖,自己能活着是不是得好好谢谢神暝宫主手下留情? 画汝的表情从看到切口冒出黑色气体后就变得十分复杂,她曾经来过莫尔库山脉,采摘那巨型葫芦,当时的她并不知道植物根茎有毒,出手很随意,弄了两个合宫主要求的葫芦就走了。 待黑色气体被风全部吹散之后,众人才走近那些可怖的巨型葫芦细细打量。 芒棘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这些葫芦。按说动植物若毒都是为了捕食或者保护自身,那这巨型植物能这样正常在莫尔库山脉这种诡异恶寒气候下,根本不存在捕食一说,那么只能说为了保护自身。 可刚才,那么细小的切口都有那么夸张的黑烟出来,且这黑烟都伤到了下面的葫芦,别人还没伤着,它自己先把自己伤着了。而切口和好又那么迅速,这感觉上已经不是自我保护,简直就是用来吓人的。 既然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用常理分析,这植物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人类认知,若里面真的神秘的幽净谷,那么这些植物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让人们敬而远之。 冰荒王也已经不研究那些葫芦,只是看着其他人拨弄,半饷之后,他说道:“老夫说的没错吧,不知现在如何打算,是回去再做商议,还是有别的打算?” 颜晋楚和闻人逐都露出了无解的神情,就连迫切想进入里面的秋呈杰都是眉头紧锁。而画汝的心中,已经开始默默放弃。 卲释曲是这些人中最无所谓进不进去的,虽说他是来找有恒皇后的,但当初那个面具人有过两年将皇后归还的,他此行的目的是芒棘,如今看到这里不但难进,还危险重重,自然不希望芒棘去冒险。 只是看芒棘研究那葫芦的眼神好像能把葫芦看出花来,又不希望她失望,只是道:“从长计议才是良策。” 第二十一章 豁然贯通 芒棘心中明白,今日这样毫无收获的打道回府也许就意味着画汝没救了。她不死心的走近葫芦想要伸手感触一下那些巨型葫芦。 令众人目瞪口呆,让冰荒王瞠目结舌的事情也在此刻发生,那那些葫芦像被人掀开的门帘一般,避开了芒棘伸过去的手。 连芒棘自己也被这莫名的情况惊得一怔。几乎没有多加思索,芒棘就走进因葫芦避开而产生的小道之中。 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境况,冰荒王毫不犹豫的跟上芒棘,自然其他人也快步跟上。 最外面的巨型葫芦对芒棘所产生的反应如果用后知后觉来形容的话,越进入内部的那些葫芦的反应就显得纤细敏感了, “这真是奇了,老夫在莫尔库山脉游荡了一辈子,就没见到这状况。”冰荒王啧啧称奇,看他这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今日的奇观和芒棘有关。 走了一段路,芒棘突然回头,她看到她走开的地方,那些葫芦又像移门一般关上,现在他们身后已经没有退路,芒棘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现在他们十个人就好像被困在一间由巨型葫芦搭建而成的密室里一般,现在这些葫芦闭着自己,若只是这山脉请君入瓮的诡计,那么他们就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此刻她才开始思考,自己走进来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冲动。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纵使有,她也不会回头,因为只有前面才有救画汝的方法。 众人步行的速度都不慢,也走了一刻多钟才走完了这葫芦阵。 走出巨型葫芦阵,地方开阔了很多,那些互相不待见的人也终于不用站得那么近,再回头看去,所有的葫芦都已经重新围起。 除了芒棘偶尔还会回头看看,其他人都没有回头的意思,既然已经进来,就没想过再半路回头。 出了葫芦阵是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小树林,经闻人逐鉴定,这片树林中并没有毒气之类的东西。 闻人逐的话,总会有些人将信将疑,可芒棘给予闻人逐的是绝对信任,她再次率先走早最前面。向前走没多久,“哗啦啦”的清晰水声就传入众人的耳朵。 芒棘快步跑去树林,眼前的景象又让芒棘一怔。一条水流湍急宽约三十米的小河出现在她的眼前,且这河的水质一看就很有问题——哪有正常的河水会泛着浅浅粉红的? 再看河的两岸边的地上寸草不生,寸草不生的旁边虽有一些草生植物,但也是枯黄泛黑的濒死状。 “咿……这颜色的河,美则美矣,可……”芒棘发出心中恶寒的感叹,她一直觉得刀剑虽然无眼却是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偏偏就是这毒啊蛊啊的,让人防不胜防还特别可怕骇人。 闻人逐走到她的身边,打量完这粉红色看起来份外浪漫的河水后,“不用我说,都看得出这河的毒可不轻。” 秋呈杰过来看了看,道:“要过河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用轻功不接触到河面以及沾着毒气的岸边就可以。” 冰荒王有些为难,他可不是武林高手,跨越一个十米左右的小河中间还有落脚处,他也许还跃得过去,可这里河面本身就近三十米,再加上两边寸草不生的地儿,起码五十米了,中间还没落脚处,他根本过不去。 不但他过不去,就连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也定是过不去的,难道这河就把他这个最迫切想进入莫尔库山脉,为此奉献一生的人给拦在这里了? 冰荒王正踌躇着,之间秋呈杰走上前去,“我先来试试。” 说着秋呈杰一跃,毕竟是要一跃五十米中间无处借力,可以看出他虽说得轻松,但做起来并没那么容易,眼前起跳和抛物线都极致精确,结果眼看要到对岸,秋呈杰的身体却像失控一般晃了两下,竟有要下坠的趋势。 “老秋……不好。”芒棘眉头一皱便跟着一跳,她速度太快,就连她身边的闻人逐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秋呈杰跳的时候,在场几个人都存着观望态度,可是芒棘一跳就有些不同,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被揪了起来,生怕芒棘也也在空中失去控制。 芒棘跃到空中就快到对岸时,突然感觉到头有一点眩晕感,胸前斗篷的丝带像是瞬间受到腐化,丝带一松,整个斗篷掉进河里,瞬间化为灰烬。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这一刻加速,芒棘猛的意识到一定是这河的毒气太猛,从上面越过的时候吸到了河里散出的毒气,没有任何准备的秋呈杰才失去控制。 好在她内力深厚,还是稳稳的落到对岸的枯草上,她的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时间不等人,她再不出手只怕秋呈杰要掉进河里一命呜呼了。 众人看到芒棘平安落到岸上,都送了一口气,接着便看到芒棘身上闪出一道银光直奔正在下坠的秋呈杰,那银光缠绕上秋呈杰的腰部,芒棘用力一拉,秋呈杰才幸免没掉进粉红色的河水中。 秋呈杰落地后赶紧向芒棘道谢,这一回芒棘可是实实在在救了他一命。 芒棘看向秋呈杰的腰部,竟然并没有被她情急放出的蚀麗颏伤到,她心中暗暗称奇,这东西通人性通到一定境界了呀,上次对付觞王时,它自己把觞王缠得紧紧的,这一次它知道芒棘是要救人,鞭上荆棘都没出现。 确定秋呈杰没事后,芒棘站在安全的岸边,向着对岸喊道:“经过这河面上时会吸入毒气,给诸位一个安全指南,越河时请闭气。” 对岸的冰荒王看到芒棘身手后就一直摆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这女娃子的功夫真的俊,老夫当时还小看她了勒。” 一边称赞一边悄悄的对闻人逐道:“闻人兄弟,当初你说帮个忙让小武和这女娃子弄了个假婚约,可现在你看,小武真喜欢这女娃子,老夫也喜欢,不如就真成了他们吧。” 冰荒王是个大嗓门,他以为自己很低调,其实他的悄声说让其他人都听得真切。 闻人逐眉头一皱就假装没有听到冰荒王的话,纵身一跃,轻松抵达对岸。画汝看宫主和副宫主都过了河,紧跟着跃了过去。 颜晋楚和易昭这对主仆武功从来不低,同样轻松过河。 有恒储君卲释曲的轻功就没溜到能轻松跨入这五十米的横跨度,好在芒棘让他带着司元,司元扶着他家主子虽算不上很轻松,但也过了河。 最后只剩下冰荒王和冰荒世子还在对岸。 微生文紧皱眉头,要他带着冰荒王跃过这河并不是难事,但如果他这么做,他的身份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质疑。 在这边的芒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再看看这边的几个人,虽然这些人都听她的,可她到底还是不能理直气壮的命令他们,最后她软声细语的对闻人逐道:“你就去把冰荒王带过来吧。” 闻人逐一脸不情愿,他最先过来就是不想和冰荒王就芒棘嫁给谁的问题进行讨论,现在又要回去面对他? 不过回过头想想,这么多人,芒棘就让自己帮忙,还不是说明他们关系好嘛,这么想来他又愿意了点,不过他道:“这样跳来跳去很费内力,世子怎么办。” “有你的好妹妹我呗。”芒棘说着就拉着闻人逐又一起回到对岸。 闻人逐一面对冰荒王就不想说话,他现在后悔极了,当初怎么会想到让冰荒王帮这个忙。话不多说,他带着冰荒王往对岸一跃,冰荒王顺利去到对岸。 这一边,微生文看人都在对岸,这里只有他和芒棘,他妖娆轻笑一声,“芒棘,你对我真好。” 话中含义只有他们两个能懂,微生文根本不需要芒棘来带,他知道芒棘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就是为了让他的身份不被暴露。 有一种谢意已经无法表达,所以微生文愿意用终身去回报。 芒棘回以怪嗔一笑,“你知道就好。今天还要经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不会让你的身份暴露。” “知道啦。”微生文说着一把搂上芒棘的腰,轻轻道:“芒棘,你刚才吸到河里毒气了吧。就让我带你过去好了,让心我会装的很像,保证让大家都以为是你带着我过去的。” 说完,他就带着芒棘一跃。 当他们在河面之上时,河中泛着淡淡粉红使芒棘的气色看起来格外好,微生文想,这就是面若桃花? 若能一日,在高榻红帐之中看到她在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芒棘,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芒棘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话,当心吸入毒气,你自己掉下去也就算了,别带着我一起掉下去。 岸边的人,看着这两人跃个河跟在空中曼舞似的,心中纷纷不是滋味。 闻人逐很后悔,就应该多跑几次,冰荒王父子都让他搞定多好。 颜晋楚皱着眉头,心想自己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让易昭把这小子带过来,现在反而让他占了大便宜,就该让易昭把他带过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卲释曲什么都不想了,他自己过河都需要人带,自然没本事去带人,而司元带着他已经不容易,若再跑一次只怕太费内力。 明明从对岸到这边并不需要很久的时间,但大家都觉得这时间过得实在够久,当芒棘和微生文终于到这边,芒棘生怕有人看出端倪,还是使出了点内力。 可没想到她用力的方向和微生文用力的方向不尽相同,发生这样的情况,本来他们就该分开了,可却又什么东西连接着两人,微生文被芒棘突然使力一带,两人到岸上的同时,他就扑在了芒棘身上。 这些有些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画汝赶紧跑过来一看,缠在芒棘腰间的蚀麗颏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缠在微生文的身上。 芒棘发现也是一怔,突然想到蚀麗颏原来的主人正是微生文,也许这东西不但认了她,还认微生文,所以才缠到了微生文身上。 微生文压在芒棘身上,画汝要扶芒棘自然得先扶起微生文,就在微生文起身的瞬间,他低着头对芒棘暧昧一笑,当然这个表情只有芒棘能看到,心中立刻对这家伙进行无线鄙视,这种情况还调情。 画汝扶起芒棘后,第一件事就是解下自己的斗篷围到了芒棘身上。 这时芒棘才想起,自己的斗篷刚刚在这粉红烂漫河里灰飞烟灭了,真是可惜了呀,她的东西可都是上乘货色,现在一点渣渣子都没剩下。 芒棘想着来莫尔库山脉的一路,每一个夜晚,画汝硬忍疼痛而苍白的脸,可是每到新的一日晨曦,她总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对面芒棘。 “画汝,我不需要。”芒棘道:“我刚来回几次,并不觉得冷……而且,画汝难道你没发觉,自从过了葫芦阵,已经没那么冷了吗?” 这时,一直在紧张气氛下的众人才感觉到这里的气候的确已不像莫尔库山脚下那般寒冷。 芒棘回首看了一眼那粉红色湍急的河流,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她心中滋生。 “走吧。” 又开始前行的大部队,再次走进了一片小树林。这片小树林和方才那片相同,并没有任何不妥。 冰荒王终于从方才粉红毒河的余悸中反应过来,走到闻人逐的身边,耐着性子商量起芒棘和微生武的婚事。 微生文在一边看着他的阿父,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他对这个父亲一直有些不满,因为他觉得冰荒族在处理自己死亡这件事上有不了了之的意味,可现在他对父亲的执着很满意。 闻人逐被冰荒王搞得心烦意乱,刚想发作,树林中却出现了诡异的声音。 “嘿嘿……”像是一个孩童的笑声。 性子最直白的冰荒王循着声音问道:“谁在笑?” “嘿嘿……”又是一声。 这笑声空灵而悠远,让人捉摸不清他到底从哪一个方向传来,甚至说不清楚这声音离他们的距离,好像是由远及近,又像是从近到远。 芒棘的鸡皮疙瘩很适时的出现,这鬼魅一般的笑声让她想到很多恐怖片。 “嘿嘿……”第三声笑如期而至。 芒棘紧皱眉头,手势往腰间一带,蚀麗颏的银光一闪而出,直冲离他们不远的一颗大树。 “哎呦。” 有一个身影从那树上掉下,众人一看,是一个留着童花头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他身上缠绕着蚀麗颏,那小脸蛋儿不知是因为从树上掉下吓红的,还是因为心情糟糕涨红的。 看到这个孩子,就连大大咧咧的冰荒王也没有开口说话,在任何普通的树林里看到一个娃娃都不算怪事,可是在这里看到这娃娃就诡异的很。 他们一路到这里,虽谈不上遇到多大的危险,但并不容易。这娃娃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住在这里。 若平常的孩子被人绑着从树下掉下来,还被一群陌生人围着,早就哭成一片了,但这娃娃一点也不害怕,还细细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等把一圈人都看了个遍,才撅起嘴巴理直气壮的道:“哪有你们这样,来到别人的地盘,还把别人绑起来。我就笑了笑而已,很十恶不赦吗?” 众人哑然,这娃娃说的很有道理。 芒棘俯下身子,对着娃娃一笑,“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声音灵异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娃娃抬起头看着对他微笑的芒棘,愣了半饷后,眼珠轱辘一转,很诚恳的说道:“好吧,我错了。”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没想到这娃娃真会为了芒棘这无厘头的话语道歉。 这时,这娃娃乘众人不注意时,靠近芒棘,悄声说:“姐姐在找幽净谷吧?这里便是了,我就是奉命出来接姐姐进谷的。” 说完,这娃娃就自己站起身,随后不知轻声呢喃着吟唱了些什么,绑在他身上的蚀麗颏就松了下来,随后他把蚀麗颏交到芒棘的手上。 如果说先前这娃娃说的话芒棘还不是十分相信,现在倒是信了,蚀麗颏既然是莫尔库山脉秘宝的钥匙,那么它应该是属于幽净谷的东西,且蚀麗颏很认主,这娃娃能自己让蚀麗颏松开,可见他的确是幽净谷的人。 这娃娃把蚀麗颏交还给芒棘之后,又是“嘿嘿”一笑,怪嗔着声音道:“你们都想更进去对不对?可是我不喜欢你们,我就喜欢这个姐姐——” 他拉长音调,目光一扫,落在画汝身上,芒棘注意到他看到画汝时,神情中和方才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不同。 若说着娃娃对芒棘是喜欢,对画汝流露出来的则是敬畏。 这娃娃看了画汝半饷,才把手指向画汝,继续道:“还有这个姐姐,我也喜欢。嗯,你们心中想的没错,我就喜欢姐姐。我是个男的,男的自然喜欢女的,同样的道理,我不喜欢男的。所以女的可以进去,男的不可以。” 娃娃的话语让在场八个男的汗颜,只不过逸王等于是陪芒棘来的,他进不进去无所谓,颜晋楚最主要的目的也是陪着芒棘来寻解诛心蛊的方法,只要画汝和芒棘能进去,他进不进其实无所谓。 闻人逐的想法和颜晋楚差不多,虽然很明显娃娃口中的进去一定就是进到幽净谷内部,他很想去看看闻人守正是不是真的在里面,但他若真进不去,芒棘进去也是一样的。 迫切想进去的只剩下冰荒王,微生文,秋呈杰。 秋呈杰急急问道:“如何才能让我们进去?” 那娃娃撅起嘴巴,用手指抵着下巴,眼珠往上轱辘轱辘的转着,芒棘很想对他说,卖萌可耻。 娃娃终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中冒着光芒道:“你们变成女的就让进呗。” 秋呈杰满头黑线,随后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芒棘。他原本也想过用武力过关,但是衡量利弊之后,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这样做。 芒棘腰间那银色鞭子般的东西叫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是见识过那东西的厉害,现在这娃娃能轻而易举的自己解开这东西,可见这娃娃绝对不一般。 再按常理分析,娃娃都这么厉害,若他口中的里面,还有别的人,一定比娃娃更厉害,武力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芒棘接收到秋呈杰求助的眼神,也看到其他人眼中那种‘我们不进去也行,只要芒棘你能进去就是极好的,但若我们能一起进去就当真不负恩泽了’。 芒棘淡淡一笑,在画汝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 画汝对芒棘的话向来顺从,她走到娃娃旁边,冷漠淡定的开口,“让他们一起进去。” 其他人都不明白芒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让画汝去跟这娃娃交涉,再看画汝表情僵硬,语气更像是命令一般,这样谈判肯定是要谈绷掉的呀。 哪知这娃娃听了画汝的话,脸上一直堆着的那种调皮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有点委屈的看着画汝,胆怯的说:“是。” “这娃娃真会虚张声势,看到脸色冷硬的就害怕了吧。”冰荒王又用他那种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很大声的声音发表评论。 没人想搭理冰荒王,只是出于他们翩翩儒雅的形象考虑,才对他淡淡一笑,表示不置可否。 进这里之前,芒棘就说过,在场的人不少天潢贵胄人中龙凤,对于芒棘让画汝来说这句话的原由很容易便想明白,只是如此一来,所有人对画汝的身份又有了疑惑。 自从画汝发了那句话,这娃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安安静静的带着他们穿越树林,便来到一个山谷口,一块巨石上刻着清晰的三个字——幽净谷。 “没想到,幽净谷真的存在于世间。”颜晋楚自入了山脉后便没有发表过什么言论,这算是他第一次发表言论,“也许谁都未曾想到,幽净谷竟在莫尔库山脉之中。” 那个沉默很久的娃娃终于也再次开口了,只是说话前先胆怯的看了画汝一眼,才道:“进去吧,有人等你们很久了。” 第二十二章 心无法承袭之重 等很久? ――芒棘意味深长的一笑。 众人刚要走近,那娃娃又发话了。“想来这里的,都是有所求的人。虽然现在都让你们进来了,可是那人现在只愿意见这位姐姐……”娃娃的手再次指向芒棘。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觉得那位神秘人物要先见芒棘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娃娃在指过芒棘之后,一个弧度竟将手指向了颜晋楚,一脸的不情愿,补充道:“……和这个男的。” 这可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就连颜晋楚自己也表现出了略微的讶异。 “凭什么呀。”假装微生武的微生文一脸不悦,“芒棘是我的,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老爸给捂了嘴。 进了这种不知神鬼的老窝,就连野惯了的冰荒王都知道做事得多一点顾忌。他都能意识到这一点,其他那些个肚子里不但能撑船还能放下整个天下的人们自然更是高深莫测的模样。 “姐姐,你和这男的快进去吧。”娃娃以目光示意他们所要继续前行的方向,随后就对剩下的其他人道:“其他人的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芒棘顺着娃娃目光所示意的方向看去,一道路上没有别的遮挡物,在道路尽头有一间清淡简洁的屋子。 其他人已经被娃娃带走,这里只剩下芒棘和颜晋楚。她看了他一眼,率先向那间屋子走去。 绵延一路,颜晋楚静静的跟在她的身边。 两人都把步调走得很慢,不知为何,芒棘的心情越发沉重,明明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画汝。 她想过,只要画汝这次能逃过一劫,什么回不回去都根本不重要,如果那个世界有爱她和她爱的人,这里又何尝不是呢? 在那来,自己只记得有一个林峰,其他什么都记得很模糊。而这里,身边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甚至画汝都可以为她付出生命。 芒棘把垂下的眼眸往身边的颜晋楚微微流转,曾经自己一直在逃避对他的感情,可是自从画汝中了诛心蛊,那种分离在即的感受让芒棘也感受到什么叫诛心之痛。 她曾想,如果她要和颜晋楚这样永远分离,会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这么一想,芒棘的心就忍不住一疼。 留下吧,不要再去想离开,这里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也慢慢的喜欢上了他们。 而且……这里还有他。 明明自己已经把一切想得那么美好,找到幽净谷救画汝,怎么回去?她不会问,不会关心,就当是回不去了。林峰,这一生只当是我对不起你,但一切都只是因为不可抗力,谁能想到我竟然会穿越。 只是现在,芒棘走向那间屋子的每一步都份外沉重,就好像在提醒她,有许多事情并非逃避就可以。 芒棘自嘲的笑了笑,为何那么不安?只是去求取诛心蛊的解药,能发生什么。 到了屋前,他们与里面的神秘人此刻终于只有一门之隔。 芒棘刚要伸手去推门,突然颜晋楚拉住了她的手。 “……”芒棘一惊,看向颜晋楚。 一缕微风拂过,颜晋楚乌黑的发随风轻轻飘扬,却遮不住他乌黑的眸子,那眼眸是如此凝重的看着芒棘,说道:“这一路,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你……芒棘,现在就告诉我,你会离开吗?”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冒着欺君之罪请来圣旨带芒棘寻找幽净谷的行为。 那一晚他知道了很多,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圣贵妃和芒棘之间的协议,原来自己登上帝位之日便是她离开之时,甚至如果她来到幽净谷,这离开的时间还会不可知的提前? 曾经那个位置,这个天下是他的一切。可如今若她不在,其他的所有是不是还有意义? 芒棘被颜晋楚拉住推门的手,先是一怔,听完颜晋楚的话心中却满溢出一种幸福感。 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本就是一个如同梦一般的美丽故事。现在这样美好的故事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并且……不是梦。 这样美好的感觉缓解了所有紧张压抑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温柔的爱着。 芒棘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搭在了颜晋楚拉着她的手,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笑有多美。“不会――我不会离开。” 颜晋楚为芒棘的这个笑容而沉醉,因芒棘的这个承诺而安心。 屋子的门被推开,芒棘与颜晋楚并肩而行,只是两人的脸上没有方才那一路的凝重。 屋外虽谈不上阳光明媚却也光线明亮,可进入屋内的芒棘却感觉自己仿若置身黑夜中,只能隐约感觉到距离他们十步的地方有一个人在地上盘膝而坐。 “我终于见到你了。”从人影那传来的是一个女子的靡靡之音。只是她说的是‘见到你’,也不知道这个你指的是芒棘还是颜晋楚。 这时,又有一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慢慢走出,端着一盏不算十分明亮的灯放在了女人影附近的桌上,又慢慢走开。 芒棘透过昏暗的灯光才隐约看清这女子的容貌,在看清的同时她一怔,出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画汝,刚想走过去却被身边的颜晋楚拉住,他对她摇了摇头。 芒棘倒吸一口冷气,冷静下来的她片刻之间便知道眼前女子虽然和画汝长的极其相似,但绝对不是画汝,“请问,你是……?” 他们未曾走进,那女子却起身走向他们。 她的动作极慢,并且从起身开始,她每一个能生风的动作都会带出一股诡秘的异香,待她走到芒棘身边,整个屋中早已满是这种香味。 这香味诡异,有毒无毒无法得知。不过芒棘和颜晋楚都脸色平静,过来的一路虽不艰难却实不容易,这里连一个娃娃都那么深不可测,其他人若真要对他们不利,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那女子在很近的距离仔细打量完芒棘后,又把目光转向颜晋楚。 这般探究的眼神,芒棘心中非议,这女子就差弄个显微镜把他两摁在显微镜下看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意识到,幽净谷里的人好像都是预言者,这人要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不会真去弄个显微镜吧。 “哼……”这女子面朝颜晋楚,这一声哼的很不屑,紧接着却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就是守鹤与颜锦恒的孩子……好一个守鹤,好一个颜锦恒。”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语气那表情便能让人感觉到此刻她的心中有不少怨怒之意。 女子说完便不再看颜晋楚,而是走到芒棘身边,微微躬身后用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轻柔语气说道:“我叫北棂,此刻是幽净谷的主人,可下一刻却未必了。” 芒棘没有想到这个叫北棂有着和画汝有相同长相的女子竟然是幽净谷的主人,并且能感觉到女子对颜晋楚满满的恶意,同时也能感受到女子对自己有着一份特殊的敬意。 这份奇怪的敬意从何而来?还有她说此刻是幽净谷的主人,下一刻却未必了,是什么意思? 北棂对着芒棘淡淡一笑又瞥了颜晋楚一眼,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同时因为她转身的动作,那股异香越发浓烈。 “众所周知,这世间之所以会有一个叫齐盛的国家,是因为颜锦恒行不义之事灭了齐麟。我虽无意把幽净谷说得多么至关重要,可是有一点无法否认,靠颜锦恒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一切都因为幽净谷最大的罪人――守鹤。” 北棂又一次提到了颜晋楚的母妃,使得颜晋楚的眼神不经意的闪烁了一下,他虽对北棂对他母妃的态度有非议,但他也明白自己对真相一无所知。 他其实很想知道事情最真实的模样。 北棂幽幽的叹了口气,“虽说守鹤是罪人,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于最初她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走出幽净谷的预言者都很明白自己的使命是辅佐所对应的帝星,可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应该如何,偏偏控制不了骚动的心。 在幽净谷生活的预言者们能预知一切却不经世事,这让有的预言者在进入尘世后被花花世界蒙蔽了睿智的双眼,看不清事实的真相,走向了溃灭的道路。 守鹤离开幽净谷应该辅佐的是齐麟国帝王,可她却在路程中认识了根本没有帝星之相的颜锦恒,无知的守鹤对这个看上去风流倜傥儒雅俊逸的男子动了情,知道他有帝王之心便违背天意去帮助颜锦恒,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现在世界的次序生生被守鹤打乱,连累众多预言者,而她虽然和颜锦恒结成连理甚至有了孩子,可结果又如何?她终于看到颜锦恒是多么寡情,而她自己却永远不容于天地之间。” 芒棘为之唏嘘,原来这就是圣贵妃被困华丽宫殿之前的遭遇。 与此同时芒棘想到另一个人,秀寒深雪之下的守瞳。如果说圣贵妃是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那么守瞳这样的预言者岂不是太过无辜。 “她这一生真的都无法再走出来了吗?”芒棘这话并不是为了圣贵妃而问,而是为了守瞳。 北棂斜睨颜晋楚一眼,冷笑道:“办法是有的。这既然是上天给予的天罚,那么能解除的也只有上天,既然次序被打乱,原本的帝星都已移位,如若她的儿子能当上天子,那她作为天子的娘亲便能够摆脱天罚。” 一直在静静聆听的颜晋楚听到北棂这样的说法瞳孔暮然一凝,圣贵妃从小教导给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如何去争夺齐盛帝位,曾经他以为母妃是怕若别人当了皇帝会对他不利。 可现在,一切都被推翻。圣贵妃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能摆脱那个虽然华丽却禁锢她人身的牢笼。 芒棘能感觉到颜晋楚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这样对颜晋楚的打击很大,他从小没有感受过人世间的爱,曾以为母妃让他争夺地位就是对他最大的爱,没想到母妃也只是为了自己。 她想出言安慰,“颜晋楚,或许她只是……” “芒棘,不用说了。”颜晋楚苦笑着摇摇头,“若这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为何不告诉我?其实她并不在意到底谁能当皇帝,她只是想走出那个牢笼。” 北棂冷冷的看着颜晋楚,“我要告诉你的事已经说完,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颜晋楚闻言,搀起芒棘的手转身就要走,北棂却再次开口,“我只说让你出去,她得留下。守空,为这位公子安排客房休息。” “是。”这是娃娃的声音,应声同时屋门被推开,他看着颜晋楚,“喂,那个男的,跟我走吧。” 这这里挣扎没有任何异议,颜晋楚回头看向芒棘,缠着芒棘的手越发用力,眼神中流露出一切语言――芒棘,在进屋前答应我的事,可别食言。 纵然他对整个世界都是虚情假意,但他一直真正的爱着他的母妃,可今天他却得知,一直深爱并且以为也深爱他的母妃一直在骗他……若是……若是芒棘也要离他而去,他该如何? 芒棘对着他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放心,我不会。 有了芒棘无言的承诺,颜晋楚的脸上竟浮现淡淡笑容,放开芒棘的手,跟着娃娃离开。 屋门被带颜晋楚离开的娃娃顺手关上。 芒棘正诧异北棂还有什么要跟她说的,猛然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是为了帮画汝求取诛心蛊解药,结果听了圣贵妃的故事都把正事给忘了。 刚要开口,却看到北棂像是腿软了一般猛的摔倒在地上,随着她剧烈的动作,那股一直在弥漫的异香越发浓烈。 芒棘知道北棂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快步上前要扶北棂,却看到北棂艰难的撑着身子,幽怨的看着她,半饷才到,“她叫画汝?放心,只要她到了幽净谷,诛心蛊不解自消。” 芒棘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画汝的诛心蛊此刻等于已经接了,在然后她不想也知道北棂和画汝长相相同果然不是巧合。 北棂露出了极复杂的微笑,“你叫闻人芒棘对吗?我……能不能叫你芒棘?” 芒棘被她毕恭毕敬的态度搞得很不自在,胡乱的点点头。 北棂笑了笑,垂下眼眸,她的眸子如同深渊一样沉静寂寥。“你一定闻到了这间屋子里的香味吧,知道我为什么会散发出这些味道吗?这些是我正在逐渐弥散的魂魄。 守鹤违背天意,受到连累的怎会只有几个预言者……整个幽净谷都要为她的谎言付出代价,灭顶之灾指日可见,就算我苦苦支撑,幽净谷的存在,至多不会再超过十个年头。” 芒棘惊诧的看着北棂,当时守瞳说自己受到牵连时,她已经觉得这天罚来的实在不公,没想到那样的不公比起此刻听来的,只是细微而已。 北棂不顾芒棘复杂的眼神,淡淡说道:“你刚进屋见到我时那惊讶的眼神,我和画汝一定长的很像吧?也难怪呢,她是我的妹妹,孪生妹妹。” 芒棘已经来不及惊讶了,只听北棂继续道:“幽净谷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可娘亲却生出了孪生姐妹,与预言者而言,双生并蒂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妹妹被丢弃是秘密行事,只是这里不是普通地方是幽净谷,面对满谷的预言者,幽净谷主人出双生并蒂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是这件事虽然被察觉,但无人能感应出妹妹在何方,甚至是生是死都无从所知。 既然双生并蒂已出,所有人只能静静等待那大麻烦究竟会是什么。直到后来出了守鹤的事,幽净谷终于要面对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对于我们预言者而言,什么都是能破解的,所以当知道守鹤没能去到她应该辅佐的帝星身旁时,我就派出守正希望能把错乱的次序尽可能的挽回。于是守正就去到当时齐麟帝的身边。 可是,错终究是错。齐麟最终还是走向灭亡,齐盛立国。同时颜锦恒利用完守鹤对她便不如当初,就算守鹤生下孩子也没能改变自己只是她众多后宫中的一人。 守鹤为了挽回爱人的心,开始不择手段。也许别人信口雌黄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预言者便是灭顶之灾,她受到了天罚却依旧不死心,妄想自己儿子当上天子那一日,她能摆脱牢笼不受束缚。 与此同时,我派出去的守正也在为这天大的乱错做着挽回。他努力出的结果便是你,芒棘――齐麟最后的皇嗣。 只是枉我们身为幽净谷中的世外高人却谁也没能看透,你并不是我们以为的,守正为了拨回次序而创造的奇迹。你是错乱次序中真正的帝星,你是那个――应该由我这个幽净谷之主亲自去辅佐的王者。 谁说幽净谷掌控一切,明明一切早在冥冥中被注定。我没有去到你的身边,但是画汝去到了你的身边。 幽净谷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那个被娘亲狠心抛弃的画汝……我的妹妹。 现在我以自身魂魄苦苦支撑幽净谷,只盼妹妹能够在幽净谷毁灭前助你登上王者之位,也许那样幽净谷还能有救。” 昏暗不明的屋子,四处弥漫的异香以及……北棂毫无生气的身躯,这一切像是混合成了一道龙卷风,席卷着芒棘的内心,很多画面纷纷在眼前脑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不……”芒棘慌乱的站起神,朝着屋门便大步跨去。“我……我只是穿越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给我那么大责任,我什么都不知道……” “芒棘……”北棂哀鸣一般的声音还是让芒棘停下脚步。“芒棘,世上没什么事实可以通过逃避来解决的。你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幽净谷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既然你来到这里,事实的真相就将逐渐展露在你心中,你根本无从逃避。” 芒棘跌坐在屋门前的地上,泪水不知不觉从她眼眶中流出。 第二十三章 悲伤逆流成河 是的,芒棘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明几分,那些不曾看到的一切现在却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荡。 她一直竭力的把自己与闻人芒棘分别开来,殊不知原来她就是闻人芒棘。闻人芒棘三岁前的记忆如潮涌一般,就连娘亲怀胎时的记忆都变得历历在目。 娘亲是如何和她的生父齐麟帝苦痛分别,娘亲是怎么忍辱偷生隐人耳目的东躲西藏,又是如何凭一弱女子之身艰苦抚养她,她直到三岁才被闻人守正接回神暝宫,娘亲和她一起被接回神暝宫,娘亲却因多年劳心耗尽心神,在去神暝宫的路上就死去了。 而她自己初入神暝宫却处处被闻人守正的亲儿们针对,也早早夭折,被其他亡灵寄居其身。 虽三岁夭折但她也是幸运的,毕竟这里的苦痛生活不用她来继续。命运轮回投胎转世,她去到现代,并且她所在的家庭非常富裕,父母对独生女的她非常疼爱。 当一切幸福满溢之时,命运的不公再次降临到她的身上,父母出国办事飞机事故使得去到现代的她再次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好她的生命中出现了视她如宝的林峰,她才能度过最痛苦的日子。 就算现在的她以第三人的角度去看那些过往都会再次燃起对林峰的念念不舍。那些回忆是如此真实,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看到这些她甚至都有了动摇,是不是那个世界才真正属于她。 很快走马灯的画面到了她穿越前夕。 那是她在那个世界,命运的转折点。 画面中林峰温柔依旧,递了一杯他亲手为她倒的牛奶,俊逸的眼中满是柔情,“林太太,喝了牛奶早些睡,婚期将近,我希望酒宴的那一天,你会艳压四座,所有女人因为羡慕你貌美如花在心中暗暗发狂,所有男人都会因为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妻子而疯狂的嫉妒我。” 她调笑的接过牛奶,嘬了一口,得瑟的说道:“切,林先生,难道现在的我不艳压群芳?还有啦,我们只是领了证,法律承认了我们,我却没有承认哦,在我心中只有办了喜事,过了那一日的洞房花烛夜,我才是你真正的老婆。所以先别叫我林太太。” 林峰‘扑哧’一笑,看着她手中只嘬了一口的牛奶,“是是是!法律承认有什么用,只要你不认是我老婆,我就是一个没老婆的人。你一个现代人,思想还真是复古,不如生到古代去得了。快,把牛奶喝了,睡觉了啦。” 她举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牛奶,打了个哈欠顺手把空杯子递给林峰,一股困乏之意瞬间袭来,也许是最近忙于婚事,太累了,她用手捂着在打哈欠的嘴,说道:“我先睡了,你也早点。” 林峰接过被喝光牛奶的空杯,温柔一笑,“好。” 这些应该就是芒棘穿越前与林峰最后的对话。 芒棘现在看到这些,都会清淡的笑起来,自己穿越过来后记忆一直模糊不清,一直以为自己和林峰还没有结婚,原来只是没办酒席,证早就领了,看来是自己思想迂腐了,总觉得没有众人见证过的婚姻并不算数。 按理说,之后的记忆就该是穿越来这个世界的回忆,可现在以第三人角度看自己过往经历的芒棘却能看到她不知道的……那些事。 在她喝了牛奶睡下后,不久便进入沉沉梦乡,她的嘴角还因为心情欢愉而挂着浅浅微笑。 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不请自来,并且一跨入她和林峰的房子就双手搂上了林峰的脖子,对着林峰狠狠亲了一吻。 回忆中竟然出现这样的画面,瘫软坐在北棂屋中的芒棘都不可控的一颤。 她看清楚了,那女子是她的一个远亲表妹,从人际关系上也许应该算是亲戚,可这表妹她实际的关系是很远且不亲。 远亲表妹吻过林峰之后,走进房间看到沉睡的她,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林峰,“我现在揍她一顿,她都不会醒吧?” 林峰褪去了往日温文尔雅的伪装,给自己点了根烟,笑得一脸痞态,“牛奶中的安眠药份量可足的很。那个东西,你带了吗?” 表妹从随身小包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支针筒,“喏,这可是高级货,很贵的。虽然贵但卖家说用这个医生也只能查出是心脏病突发。” 表妹把针筒递给林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她,“你真忍心?跟她这么久了,好几次看起你们的样子,我都以为你动了真心,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要下手。” 林峰斜睨着床上沉睡的她,露出了一贯柔情目光,只是一瞬后便换成了冷笑,“她啊,漂亮是漂亮,可那顽固不化的思想根本不像个现代人,跟你没法比。” 说着还挂了表妹的鼻子一下,以示爱昵,“主要我的高利贷实在拖不下去了,又没有理由一下子问她要那么多钱,万一惹她身边那些麻烦家伙怀疑,我装了那么多年的乖乖就白费了。现在我们结婚证都开好了,只要她这个没爸没妈的死了,遗产自然属于我这个丈夫。那些人查不出她死因有异,根本管不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针筒,猛的扎入她的身体,慢慢推动,针筒内透明色的液体被慢慢推入她的身体。“她爸妈是有钱人,留给她不知道多少财产,有了这些钱,不但能把高利贷全部还清,还能保证我今后的荣华富贵。有了钱要什么美女没有,损失了这个也算不上什么。” 针筒中的液体一滴不剩全部被注入了她的身体,而原本就算在沉睡中手都微微握着的她,手掌慢慢张开,片刻之后,她红润的脸色就变得比雪还苍白。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剩下她幸福入睡时轻微扬起的嘴角。 死亡时仍在微笑,这样算不算一种幸福? 空的针筒被小心的放置一边,这是最重要的证物,等一下必定会被毁尸灭迹。林峰的手慢慢搭上她颈边动脉,确定感受不到任何跳动后,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好像有那么一点悲伤,那么一点点……更多的只有将迎来新生活的喜悦…… 以为自己得到全天下幸福的她以为自己只是沉睡,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出现在神暝宫后殿之中,而等待她的是一场谋杀未遂和闻人逐的出现。 看到娘亲苦痛人生时流出的泪,在回忆与林峰的甜蜜中干涸在面颊上,可是此刻,她的泪再一次滴滴落下。 其实记不清楚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人生难得糊涂。 现在自己记得那么清楚,看得那么真切,也将活得那么清明,真的好吗? 真的会满足吗? 真的还会快乐吗? 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界的奇葩,睡个觉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原来根本不是这样,她是被最爱的人害死的,她是被遇人不淑害死的,她是被自己的天真害死的。 而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根本不是穿越,而是重生。 她本就属于这里,现在只是回来了。 真是讽刺,难怪当初闻人守正问自己,闻人浩苊和林峰到底有什么不同。当时自己觉得好笑,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现在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这两个人果然同气连枝,都是一心想着要从她的死亡中谋得利益的人。 她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去,真是可笑。 回去干什么?看那对狗男女如何挥霍杀死她得来的遗产,并且生活得多么逍遥快活? 不甘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凭什么?凭什么她在这里才结束了悲惨的命运转眼去了那里还要那么凄惨? 有什么比被马上就要办酒席的老公杀死更可悲的吗? 芒棘呆愣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北棂慢慢挪动身躯,来到芒棘身边,伸出衣袖为她抹去脸颊残余的泪痕。“芒棘,你的过去很痛苦,对吗?可现在一切已经不同,你是天生的王者,而你来到了这里,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改变。”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交到芒棘的手上,“那个世界的一切只是你生命中的插曲,你本就不属于那里,这里才是你的归宿。都说世间诸事皆有法则,而会让这恒定法则发生变故的唯有人心。 没错,神暝宫的前宫主闻人守正就是出自幽净谷的守正。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可是他与守鹤在幽净谷中一起成长青梅竹马,他应该助你,却不想因为他让守鹤难过,左右为难的他盗出齐麟传国玉玺回到幽净谷。 现在我把齐麟国的玉玺还给你,提醒你的是双亲之仇,窃国之恨……我无法说以后你应当如何,只能但愿你走上该走的道路而不被世间魑魅魍魉蛊惑。” 芒棘从北棂手中接过玉玺。齐麟国玉玺质地温润,造型小巧柔美,放在她的掌中毫无违和感。这玉玺的形态和她意识中的玉玺有很大不同,真的很像是一个女帝所用之物。 这样小巧的玉玺放在手掌之中本并没有多少重量,玉玺有形心绪无形,可这无形的东西远比有形的更沉重万分。 芒棘把玉玺收入怀中,却无意中触碰到一直挂在心口的天罗戒,她的心又是骤的一疼。 她答应过颜晋楚她不会离开。现在她的身的确不会再离开,可是她的心却渐行渐远。 若她真的只是穿越而来,纵使原本的闻人芒棘与齐盛又再大再多的国仇家恨,也影响不了她和颜晋楚的未来,只要她愿意,相守一生也并非难事。 只是现在呢? 现在一切截然不同,她就是闻人芒棘,那些恨那些仇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她还是她,但她不再是前一刻的她。 芒棘沉默不语,北棂陪在她的身边也同样不语。两人在昏暗的屋子内沉默,良久良久。 芒棘的那些泪被北棂抹去后,就再没有流出过新的眼泪,闻人芒棘三岁前的记忆,与林峰的记忆,再和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后的记忆混在一起,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发杂。 “有一件事。”终于芒棘摸着心口的天罗戒,抬起头来看着北棂,“世间有传闻,拿到三件宝物可以打开莫尔库山脉内的宝藏。既然山脉中真正的秘密是幽净谷,那么宝藏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棂看着芒棘抚心的动作,片刻之后才道:“天罗戒是守鹤离开幽净谷时,我娘给她的,虽然世间帝星无数,但真正能一掌大国的也不过屈指可数,当时齐麟国帝王便是一颗极其闪耀的帝星,所以守鹤得到了天罗戒助她更好的辅佐齐麟帝。 可后来守鹤却用她的能力和天罗戒去帮助颜锦恒。所以我派出守正时给了他古灵镯,好让他在面对天罗戒时也能有法子对抗。 而芒棘——就是你从冰荒族那里得来的蚀麗颏,这件可算是至宝,在很久很久以前被当时的幽净谷主人带离这里,从此下落不明。 我相信能知道这里有秘宝的人也同时会听到这样的传闻,秘宝与金银无关。世间都传说幽净谷能生死人肉白骨,既如此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幽净谷的所在自然就是最大的秘宝。 其实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名字就是用这件幽净谷的至宝命名的,至于为何?我想正是因为你与这东西一样,都是幽净谷的至宝。而要进入莫尔库山脉或者进入幽净谷从来不需要别的东西,真正需要的只有你——芒棘。 这三件东西无论阴差阳错,现今都在你手,事到如今谁还敢说世间之事没有冥冥之中的安排。” 原来是这样,什么某个朝代的秘宝,都是以讹传讹的结果。 随之更多的疑问纷纷袭来。“当初我第一次去盛京,在皇宫中初遇守鹤,她曾让我在一面铜镜上看到了林峰的影像,如今说来,那时候的她已经不是一个预言者,让我看到林峰的是什么能力?” 北棂道:“幽净谷的预言者有共同的能力是为自己的帝星进行一定程度的预知未来,而每一个预言者也有自己独有的能力,守鹤能让人出现短暂幻觉,看到心中所想,只是这样的能力离开幽净谷的世间越久,便会慢慢退化。” 芒棘又问,“这次与我同行的人中,有一个人是从未来穿越而来,他寻找这里的目的便是为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北棂摇了摇头,“他会遭此意外,是因为守正为了尽可能修正守鹤的过错,在创造你的时候造成的时间裂缝,那是守正的能力,可他无法控制遭到时间裂缝的人究竟何去何从。那人可以离开,可会去往何处谁也无法知晓。” 芒棘为秋呈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后,才道:“北棂,现在我有了那些失去的记忆,未来究竟何去何从……说实话,我很乱,根本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在我回不去的那个世界,那个人现在如何?” 芒棘问的是林峰,她虽然清楚的看到自己究竟是如何死去的,但那些实在难以置信,她记得自己与林峰相识之后,林峰温柔待她的点点滴滴。 难道那些都是假的?真的都仅仅是林峰为了得到她遗产的伪装? 她很想知道,但是这样的心情很纠结。 她怕记忆走马灯是真,现在林峰真的用杀她后得到的遗产逍遥快活,甚至早已把她的一切抛之脑后。 她也怕那些记忆是假,她留在这里的心是如此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回去,若林峰只是那个温柔爱她的林峰,她会心如刀割。 也许曾经遇到这样的难题,她会选择逃避,可那些失去的记忆被寻回以后,她便知道,逃避无用,无论结果是不是自己能接受的,都要亲自去面对。 北棂默默起身,从芒棘身边走开,回到了芒棘进屋时她所在的位置,待她稳稳坐好之后,只听到她如同靡靡之音的声音淡漠响起。 “守空,进来。” 声音一落,屋门便被推开,娃娃走了进来。 守空是娃娃的名字,方才芒棘就已经知道,只是芒棘不明白为什么北棂要叫娃娃进来。 娃娃进来后,表情没有了之前的天真调皮模样,一脸凝重的走向芒棘。 芒棘坐在地上的高度和守空娃娃的身高是一样的,只见娃娃双手食指与中指相并,一左一右搭在了芒棘的太阳穴上。 芒棘感觉到自己像触电了一般,一股电流在脑中一窜,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芒棘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北棂快速的来到芒棘身边,扶住了芒棘猛烈倒下的身躯,随后双手一托把芒棘抱在胸前,慢慢向屋中昏暗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张床榻。 北棂抚过芒棘乌黑的头发,轻轻道:“你是想与那个世界做一个了断,我自然会成全你的。芒棘……也许那个世界的回忆很痛苦,只是……从此,这里一样会有接踵而至的痛苦抉择等着你。不要怕,你是天生的王者,你能战胜一切。” 她放下床榻边的帐幔,慢慢离开。 当北棂再次出现在最初的位置,那淡漠的靡靡之音又一次响起,“守空,把微生长淳带来见我。” 微生长淳——是冰荒王的名讳。 冰荒王为何会执著一生要进入莫尔库山脉,也许下一刻就会揭晓。 第二十四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芒棘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让她分不清此刻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中。 她原本坚定自己去到那个世界是穿越,可现在脑中记忆泥沙俱下,古代的现代的混在一起,让她无法肯定自己站在那个世界才是真正的穿越。 此刻在她身边络绎不绝的人群都穿着现代的服饰,只不过这些人似乎都看不到她。 芒棘闭上眼,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长长的衣袂顺着微风轻轻飘荡在她的脸颊边,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古代的那一套,如今不伦不类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就知道偷懒,快点去搬货。” 嘈杂的大街上芒棘听不清楚任何人的话语,这一句略带鄙夷的男声却从隔壁街道清晰的传入正在闭目迷惘的芒棘耳中。 芒棘循声而往,她对这里的道路十分陌生,却可以听着那鄙夷男声不停的骂声慢慢找到道路。 穿过高楼,绕到了一片旧房区,这里都只是一些低矮破旧的房子,唯一能走进这片房区的小道上,堆积着如小山丘般高的龌龊垃圾,臭气熏天。 芒棘自嘲的笑笑,自己怎么会莫名的走到这里,刚要回头,却听那里又传来了那个男声。 “你们动作快一点,慢吞吞的我就把你们抄了。要知道你们这种人,我不收留你们,你们只有等死的份。” 已经在走回头路的芒棘鬼使神差般又回过头,看到有几个人肩挑背扛,又带着数量惊人的垃圾走到小山丘边放下垃圾,又再一次走进旧房区内。 哦,原来是搬运垃圾的吗?那个管理人员真凶狠。 没什么看头,芒棘刚要回头,却猛然一惊,目光直愣愣的看向此刻正从旧房区里扛着垃圾走出的这个人。 他蓬头垢面,还是个瘸子,走路一拐一拐却不敢让自己的速度减慢。他走到小山丘前放下身上的垃圾,刚要回头去旧房区内继续搬垃圾,却在回头那一瞬朝芒棘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芒棘清楚的感觉到这人在这一瞬惊讶,恐惧,愧疚的复杂神情。 从她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后,有一点便肯定了,这里的人都看不到她。可根据这人方才的反应,芒棘便知道,这人看到了自己。 芒棘的眼中有了森凉的笑意——是老天有眼吗?在她死后应该得到巨额遗产的林峰,怎么会混得那么差?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回过神的林峰再次走进旧房区,一次次的搬运垃圾。到了晚饭时间,那个一直凶狠骂人的男人出去吃饭,走前只留下一句“我回来可要检查你们搬了多少的,别偷懒。” 这些负责搬运的人没有晚饭,而工作一直进行到深夜。 知道夜深人静,凶悍男人只给这些搬运垃圾的人,每人两个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馒头,并且命令道:“明天早上四点,谁如果晚了,索性别来了。” 林峰拿着那两个馒头拖着瘸腿一瘸一拐拐进了旧房区的另一边,芒棘的默默的跟了过去。 跟到里面,芒棘大吃一惊,这里就像一个平民窟一般,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群还有乞讨人员都聚集在这里。 林峰找了一个没人的墙角后,坐在地上,啃起了手中的满头。 芒棘一路走到他的对面,她这样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子这样从众人面前走过,竟没任何一人多看她一眼,她无人可见的状态已经无须多说。 当芒棘与他相对的席地而坐后,他一怔,放下手中馒头,“别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能看到你,你跟了我整整一天,是冤魂来索命的吗?” 芒棘一笑,“看你模样好像并不害怕,或者你活成如今这状况已经觉得活着不如一死了?” 林峰没有想到索命冤魂也会讲话,而这冤魂一开口竟和从前的她一模一样,他忍不住缕了缕自己杂乱无章的头发,还用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衣袖擦了擦脸,只是衣袖和他的脸一样脏的很,再怎么擦也干净不了。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如果我有去死的勇气,也不会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我很多次想过去死,到临头却还是没有勇气,好死终不如赖活着。” 芒棘无从体会自己此刻再次和林峰说话的心情。 她本想过,如果看到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她所有最真最诚的感情给了这个败类,从而付之一炬,她一定恨透这个男人,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可如今她与他相视而坐,她的心竟平静如止水。 “说说,为什么会潦倒到这程度?我的遗产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挥霍一空吧。” 林峰苦笑一声,“那些都是我的春秋大梦,你的父母都是睿智之人,也许是他们有先见之明,更也许是他们在天有灵。他们竟留过遗嘱,无论天灾人祸只要你在没有子女时就死去,所有的家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一分不剩。我算计一切,最后律师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欠下的高利贷还不出,日日被追讨。后来你的管家还查出你的死因有疑,警察上门来找我,我便逃了。高利贷以为我要讨债,来追债的人打断我一条腿,我又要躲避通缉令,才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芒棘冷笑一声,“你没有去找我的远亲表妹吗?她不是和你狼狈为奸,就连你夺走我性命的东西都是她帮你准备的。” 林峰苦笑更甚,“知道我一无所有,她早早的与我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我现在的模样,谁不是见了我就有多远跑多远。就算他们见到我不跑,我自己也得跑,我不能让高利贷知道我在哪,也不能让警察知道我在哪,我活得很痛苦。 你真的是来索命的吗?看来阴曹地府的待遇不错,你穿这一身比以前更漂亮,以前就说你该去当古代人,没想到你真的那么适合穿古装。也好,我自己没有勇气了断自己,如果由你来动手,才是我最大的解脱。” 芒棘伸手触到了林峰的面颊,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真的能触碰到林峰。 而林峰也很惊讶,芒棘带给他的触感如此真实,并且芒棘的体温和常人无二,根本不像是死人。 芒棘淡淡开口,“也算托你的福,我穿越了。在那里我身份尊贵,那里有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是我大哥,那个大哥老想着杀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杀了我,每当看到大哥,就想到你,所以我饶了他一次又一次。 林峰,穿越到那里后,我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都不记得,却偏偏记得你。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到这里只是一段插曲。 我想我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和这个世界的一切做个了断。而在这个世界,唯一与我有关的只有你。 你想让我杀了你吗?我有这个能力,但我却不会这么做。杀了你只会让你得到解脱,那我在这个世界冤死又该找谁诉说? 如今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觉得很好很好,世间善恶因果循环,你种了因现在得了果,正该享受收获的你怎能被我打断? 林峰,你知道吗?我多想让你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么得好。我多想让你知道,当初你所做的决定,让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巨额遗产,而是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 说完,芒棘站起身,纵身一跃便上了旧房屋顶。 夜风中,屋顶上的芒棘衣袂飘飘风情绕。“林峰,会不会,你明日一觉醒来以为今天所见所闻都只是梦?” 她从自己的头发上拔下一支发簪,脱手一甩正扔在林峰的脚下。“让这个东西告诉你,今天的一切都不是梦。让这个东西提醒你,你曾离幸福那么近。” 看着衣姿纷飞消失在夜幕中的芒棘,林峰垂首从地上捡起她临走时丢下的发簪,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什么晶莹的液体留下。 他将发簪握在手中紧紧的抵在心口,抿紧嘴唇。 是心太沉重还是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为什么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困难? ——见到你,今晚我该如何入睡? …… “认祖归宗?可笑可笑。” 结束在那边世界的精神之旅,芒棘在浑浑噩噩中醒来,意识尚在半梦半醒中便听到北棂十分具有特色的女声。 这里依旧是那间昏暗的屋子,也许是因为她所在的位置比起昏暗更暗上一些,她循声而望,透过床帘能清楚的看到屋中另一端的情形。 正在对话的是北棂和……冰荒王。 “也许在你们心中,他是你们的始祖。可在幽净谷的众人眼中,当初是他带着幽净谷至宝擅自离开,有那一日的离开,他就应该知道,无论是他或是他的子子孙孙都不可能再成为幽净谷的人。微生长淳,你的终身寻觅对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 北棂的声音冷漠至极,但那股一直弥散着的异香却越发浓烈,让躺在床榻上的芒棘都为之一怔。 虽然错过两人之前的对话,但是从北棂此刻简单几句芒棘也能推测到,原来冰荒部族是由那个带着蚀麗颏离开的原幽净谷主人建立的,而冰荒王之所以要进入莫尔库山脉也许就是祖上留下的夙愿。 虽说从幽净谷走出的人也有不少在外结婚生子的,但冰荒王的祖上既然是幽净谷的主人,他应该能算上是嫡系的幽净谷后裔。 “老夫祖上留下遗训,世世代代寻找幽净谷下落,其实到了老夫这一代,寻觅幽净谷的心早就没有那么强烈,直到老夫的长子死去,幽净谷后裔不能出双生,老夫明白,故此就算长子死得冤枉,老夫空有悲切心却终是让这件事得过且过了。” 说到此处,冰荒王老泪纵横。 芒棘一直听微生文提及自己的死在冰荒族根本没有波浪动荡,他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得到任何重视,没有存在感的他在每一次占领身躯主导权时都做了不少事,甚至有了他自己的势力。 那些势力为何建起,芒棘从没有问过微生文也能意识到,这是有暴风雨正在酝酿。 “时间的次序会大乱,就是因为他那样的人存在。”北棂冷冷的看着冰荒王,那眼神和之前她看颜晋楚时有着微妙的相似。“你的祖上既然身为幽净谷的主人就有该担当的责任,可他却逃避责任,一走了之。他的后嗣会有悲惨的命运都是他种下的祸根。 微生长淳,你走吧。今日你有幸踏入幽净谷,但以后你绝没有可能踏入第二次。而我也可以告诉你,既出双生必有后祸。” 昏暗的灯光照着冰荒王萧瑟的背影,渐渐离开屋子。 芒棘心中唏嘘不已。 冰荒王的离开让屋中又进入了诡谲的沉默气氛。 “那个……”芒棘犹豫着开口,她总不能在这里一直睡下去,“我……” 北棂听到芒棘的声音,快步的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帘,温柔似水,“芒棘,你醒了。” “那里的事,我想我已经了结,谢谢你,北棂。” 之前北棂曾明确说过无法让秋呈杰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她却拥有了回去片刻的机会,纵使北棂不说,她也知道这片刻是多么来之不易。 而且这让她回去的能力,是那娃娃的吧。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北棂笑了笑,“芒棘,你自己出去走走,看看幽净谷的一切可好?外客不能在幽净谷久留,与你同来的那些人都有所求。他们既是与你一起来的,我便都见一见。” …… 来到幽净谷之前,芒棘觉得既然幽净谷不但被传得那么神秘,还是诞生辅佐君王的预言者的地方,必然与仙境无二。 此刻走在幽净谷中的芒棘却为自己一直惯有的思维觉得可笑,什么人该是什么样子,什么地方有该是何般模样本就没有必然。 所以幽净谷看起来如普通的小村落一般也没什么奇怪的。 芒棘本想去看看一进幽净谷就被解了诛心蛊的画汝,可她现在的心依旧很乱,有一种谁都不想见的疲乏感,所以她认同了北棂的见意,在幽净谷到处溜达。 说起来就算北棂这个幽净谷的主人都自己恭敬有加,可为什么别人都有休息的客房,偏偏她只能在这里闲逛? 不过随之幽净谷中每一个看到芒棘之人对她恭而有礼的态度便让她知道了,给那几个人休息的客房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乱跑,而她是例外,只有她能在幽净谷中随意来去。 走到一户低矮的屋子附近,发现屋子旁有一处被栅栏围起的地方,芒棘跑过去一看,里面竟然养着一些家禽,有鸡有鸭。 奇了,芒棘本来觉得幽净谷里的先人们都是喝仙露来的。她蹲下身子细细探究这家禽与凡世中的家禽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研究鸡鸭研究到快忘了先前那些不快记忆的时候,猛的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个人。 她回头,看到面露踌躇的娃娃。 也许看外貌是个娃娃,但芒棘知道,这个叫守空的娃娃绝不会真的只是个娃娃。 “你叫守空?不要叫我姐姐了,我知道你别扭,叫我芒棘。” 守空踌躇的表情终于减淡了一些,弱弱的问道:“芒棘,能不能请你到我的屋中坐坐?” 芒棘笑了笑,“正好也走累了,是想找个地方坐坐。” 来到守空的屋子,果然和北棂那屋子一样简单朴素,也许幽净谷里的房子都一个样。 待芒棘坐下,守空给芒棘端上一杯水,水中漾着淡淡的粉红色。 芒棘心中‘咯噔’一下,就想到巨型葫芦阵后,那条瞬间让她的斗篷化成灰烬的粉红色河流。 不管这水到底能不能喝,芒棘都没打算喝,无所适从的她目光从水杯上游离,赫然看到屋中的墙上挂着一把扇子。 这扇子与屋子的简陋格格不入,更像是女子所用之物。 “出了守鹤的事后,很多已经离开幽净谷的预言者都遭受灭顶之灾,虽然有些人能找到地方躲起来不见天日,可更多的预言者都难逃一死。” 守空注意到芒棘看到那扇子后,便开始淡淡的叙述。 “这扇子是守瞳的……我本以为这次的事以后,她已经死了,可是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在你身上闻到了‘雪魂’的味道,那是守瞳独有的能力。芒棘,你是不是见过守瞳?……她在哪里?……她好吗?” 看着守空急切的眼神,芒棘很惊讶,不过随之又想到北棂说过守正和守鹤的事,向来幽净谷中也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芒棘点点头,“我的确见过守瞳。” 守空听芒棘这么一说,神情马上紧张起来,若不是碍于芒棘的身份,恐怕就要跳到她的身上来问守瞳的情况,现在他只能期待的看着芒棘。 “守空,你有没有听说过齐盛有一个地方,终年大雪?” 守空想了想,“秀寒?” 芒棘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在秀寒见到守瞳的,她就生活在积雪之下。能见到她也是因为一个意外,当时我还承诺过她,只要我有能力,一定助她离开秀寒。” 第二十五章 后会无期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守空,猛然下地走到芒棘身前,跪下身子给芒棘磕了个头。 芒棘一怔便要去扶,却见守空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芒棘。“这是当初守瞳离开幽净谷时给我的,以为她出事以后,每次看到这个荷包都倍感心伤,现在我想把这荷包赠与你。” “呃……”芒棘犹豫着并没有伸手去接,在她心中总觉得这荷包是守空和守瞳两人的定情信物,现在交予她手,实在有些怪怪的。 只是看着守空一副‘你不接过去我就不起来’的坚决模样,芒棘想着高人行事必有含义,再想想自己把这拿着这个荷包有机会交到守瞳手中也是极好的。 她伸手接过荷包。 守空看芒棘接过荷包,终于又露出娃娃该有的笑容。“芒棘,你想不想见见守正?” 闻人守正?想着他既想助她复国,又不想让青梅竹马的守鹤遭遇不幸,在左右为难之下竟然盗走玉玺,芒棘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在哪里?” “他前些日子带了个身中剧毒的女人回来,一般人不比画汝。画汝本就是幽净谷的人,在这里便得到自净能力,别的人还是需要一点点驱毒。两年里守正都必须日日为那女人驱毒。……其实,守正会救那个女人是因为……” 芒棘想着北棂交给她的齐麟玉玺,想了想,“不用告诉我,他怎么做都有自己的打算。我还是不见他了,想来他若见了我也会不自在。” 关于守正为什么要救有恒皇后,其中当然牵扯了一些不该为外人所知的原由,守空的确不太好说,他只好点头转了话锋,“北棂见完那些人,你们就要离开幽净谷。现在幽净谷的人都渐渐失去预言能力,我不知道送你们离开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见面。也许今日一别就是永远。芒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在离开时,留一个随身物件给北棂?” 芒棘有些诧异,“这是为何?而且我会今日来到幽净谷也事发突然,随身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守空的眼神却越发执着,“你也知道,你原本是属于北棂的帝星,他无法在你身边会成为他毕生的遗憾,所以只求你给他一件你的东西,算是告慰他遗憾的心。只求你答应我。在离开的那一刻,把你心中那一瞬间想到的东西给北棂。” 虽然芒棘依旧为难,但看到守空这样凝重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 芒棘不知道其他见到北棂后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在要离开幽净谷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份外凝重肃穆。 不过芒棘觉得未必所有人得到的都是坏消息,这样的沉重感也许只是凡夫俗子见识到仙境神人后的正常反应。 芒棘注意到画汝的表情比以往丰富且复杂的多,她也见到北棂了吧,不知道这样的两姐妹相见是何种状态。原来当初圣贵妃叫宫女转述给画汝的那几句话是这样的意思。 芒棘更没有想到,‘唯有王者主沉浮’中的王者指的竟是她。 守鹤的事情让很多预言者收到牵连,甚至整个幽净谷都不能幸免,不知道对画汝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既然北棂没有提,也许就没事吧。 幽净谷的双生……实在是件复杂的事情。 是守空把他们迎接到幽净谷,同样也是守空把他们送离村落般的幽净谷。 芒棘不时的向身后张望,她记得自己答应守空要留给北棂一件随身物件,可是北棂并没有出现。 没走几步,他们就来到刻有幽净谷三字的大石边,只是北棂依旧没有出现。 芒棘叹息一声,和守空道了别后便随众人准备离开。却在此时,一股浓烈的异香弥漫而来。 所有人都回首把目光投向幽净谷内,见过北棂的人都知道,这股异香来自于北棂。 之前所有人见北棂都是在那间昏暗的屋子中,就算有人送上灯也极其昏暗,所有人只是惊讶于此人和画汝竟如此相像,此刻北棂身着一身火红如嫁衣的衣袍快步走来,看上去与画汝虽像,但比画汝更多一些英气,而随着北棂行走的幅度,那股异香越发浓烈。 北棂目不斜视直直走到芒棘面前,芒棘身边的画汝呆愣的看着北棂半饷才默默的站到一边。 北棂眼中尽是离别伤痛,她执起芒棘的手深深凝望,道:“如今幽净谷的人都不能随意离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芒棘,答应我,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迷惘。” 芒棘轻轻点头,猛然想起答应守空的话,她把手伸向自己的头上,“北棂,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说着这话的同时芒棘的手去摸了个空。古代人从来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头发都是一直留着,芒棘觉得头发就够重了,再加上一堆发簪的话,她的脑袋迟早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断掉的,所以她的发饰一直非常简单。 而今日来到幽净谷本就突然,她头发上唯一的发簪在见林峰时给了林峰,现在她的头发上空空如也。 呃,这实在有些尴尬,若要说到其余饰品,她只有挂在脖子中的天罗戒,手腕上的古灵镯,因为这两件是她不得不带的东西。 这下完蛋了,难道要她脱件肚兜下来给北棂留作纪念吗? 她的手僵在自己的头发上,突然她灵机一动,手指顺着自己乌黑的头发往后一滑,随后从耳边缕出一撮头发,随后抽出画汝手中宝剑轻轻一刮——一撮头发便落到了她的掌心中。 她把这撮头发递给北棂,“北棂,也许我们有缘无分,也许我们永无机会再见,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这话在场的众人也许无人懂,但是北棂和守空都明白,芒棘口中的有缘无分指的是北棂预言者的身份与芒棘帝星的关系。 芒棘送头发实在是无奈之选,若不送头发真的就只能脱肚兜解内裤了。虽然送出手了,但芒棘总还是有些窘迫。 不想北棂从芒棘手中接过芒棘的头发后,眼眶竟有些泛红。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北棂眼眶泛红的同时,芒棘还发现当守空看到她送出的是头发,眼神中满是欣喜欣慰。 无论守空到底多少岁,但从一个外表是娃娃的人眼中出现这样老陈的神情实在有些违和。 芒棘因北棂的反应无所适从时,北棂猛然拥抱芒棘,在她耳边轻轻道,“芒棘,你原本应该是我的。” 说完,她火红的身影便转身离去。 芒棘目送北棂的红色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这一刻她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但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 一众人从莫尔库山脉离开时很容易,守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巨型葫芦阵的外面,随后便转身离开。 芒棘看着守空进去后,巨型葫芦一个个合拢,她不死心的走进葫芦,只是这一次,就算她的手搭在葫芦上,那些葫芦都没有再次让开。 她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就连她也没有办法再一次进入幽净谷。 回冰荒族营帐的路上,众人都只是沉默。 芒棘看天还挺亮,心中觉得奇怪,他们进入幽净谷的时间并不短,怎么天还没黑。 不过等回到营帐时,颜晋楚望了一眼他从齐盛带来在三里外扎营的军队,便解释了芒棘的疑惑。 “我们已经离开三日了。” 冰荒王叹了口气,“老夫追寻了一辈子,无论结果如何,也算得到答案,了了心愿。”他瞟向颜晋楚,“老夫这冰荒王一直空有虚名,能不能请离王给我冰荒族向齐盛帝求个富饶之地,从此我们不会再围绕莫尔库山脉生活。” 颜晋楚微微一笑,“本王回去会向父王禀告。”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逸王突然说道:“既然事已了,我就先告辞了。” 其他人都只是看他一眼给他个淡笑以示知道了。逸王走到芒棘身边,低首轻声道:“芒棘,记得我们的约定,等你空了给我一个信,我会在传州的茶楼里等你。” 芒棘点了点头。 看着逸王离开的背影,芒棘总觉得这一次幽净谷之旅,最欢乐的就是卲释曲了,真不知道他和北棂说了些什么,若要问有恒皇后的事,她也知道有恒皇后确实在驱毒,时间为两年。 也许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有恒皇后真的是他生母,随后得知生母能被救,所以心情舒畅吧。 随着卲释曲离开,冰荒王也说说出告辞之语。 此次颜晋楚来到莫尔库山脉是为齐盛帝寻找长生之法,冰荒王并没有参与其中,虽然冰荒族现在的营帐和离王带来的齐声军队只有三里之隔,但只怕之后两边人马并不会再有交集。 冰荒王离开时,那位冰荒世子一脸不甘的跑到芒棘身边,闹腾了片刻,最后被冰荒王硬拽走。 也许只有芒棘知道他并非无理取闹,因为微生文靠近她时,在她手中塞了张纸条。 两波人已经离开,这一次颜晋楚是来寻找长生之法,她也是奉旨辅助的,所以她只能跟着颜晋楚回到齐盛军营。 现在人群中唯一不合群的只剩下秋呈杰。 芒棘将复杂的眼神投向秋呈杰,他会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幽净谷,可想而知,他想回到原来世界的念想已成空想。 就算没想过再回去的芒棘也有向回去看看林峰如今过得如何的执念,更何况在那个世界有秋呈杰的母亲和妹妹。她好歹一了心愿,可他必定没有这样的机会。 芒棘心生恻隐,“秋庄主往后有何打算?” 秋呈杰从混沌中神游而出,躬身向芒棘行了一礼,“我先回秋月山庄,待宫主回墨江后,我定会登门拜访。” 芒棘抱拳,“好,神暝宫随时恭候。” “宫主,闻人兄,告辞。”秋呈杰无视离王,只向芒棘和闻人逐道别,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对颜晋楚从来只有咬牙切齿的份。 该走的人终于全部走光,留下芒棘和颜晋楚大眼瞪小眼。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也许颜晋楚的心境如昔,但芒棘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当所有人走开,当她再次看到颜晋楚绝艳的容颜,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浅埋自己彷徨的眼神。 芒棘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了她的眼睛,但愿这样能不那么快的让他发现她的异常。“如今画汝已经没事,多谢……你。只是你答应为齐盛帝寻找的长生之法,该如何?” 颜晋楚淡淡一笑,芒棘有这样的话语是因为她在担忧自己的欺君之罪。“我自有办法。” 芒棘轻轻的“嗯”了一声,“那就好……没想到我们已经离开三日,三日都没睡,好困哦,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是的,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最好睡醒发现一切都是梦,什么三岁前惨痛记忆,还有现代那些林峰谋杀自己的事实,都只是梦就好了,若这些是真的,或者……一睡不醒也是一种解脱。 …… 为齐盛帝寻觅长生之法的军队在莫尔库山脉外又扎营了半个月后,终于要踏上了回盛京的行程。 只是来时两千人的队伍,现在清点回去的人数只剩下三分之一——一部分死在巨型葫芦静脉剧毒下,一部分死在急速生长的巨型葫芦挤压之下,一部分高攀时从飞速生长的植物上跌落,一部分在挖地道时被植物根茎缠绕而死。 这些人用生命证明了冰荒王所说非虚。 而他们会去死,是因为颜晋楚虽然知道这些必死之路时还让他们去送死。同样的,芒棘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甚至在他们死之前就知道他们必死的命运,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的。 既然颜晋楚说是带着芒棘一起来为齐盛帝寻觅长生之法,而军队中又有齐盛帝的亲信,他们总必须证明给这些亲信看,长生之法纵然有也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无法突破的。 不死点人,齐盛帝怎会相信他们这一趟行程是历尽艰险的? 所以这些人都是死于她要为画汝寻觅诛心蛊解药,而画汝之所以会中诛心蛊是因为她,这一千多条人命不怪颜晋楚心狠,因为一切都是因为她,而已。 在那些无知的人去赴必死之路时,芒棘和微生文暗中见了一面。 微生文在幽净谷中也见到了北棂,可是北棂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只是说,是去是留一切都在他自己。 若他觉得早就生无可恋,要离去轻而易举。同样的,若他想留在这个世界,就想尽办法留下。 至于怎么留? 微生文复述了北棂的原话:明知故问,答案就在你心中。 复述完,微生文用他魅惑的脸庞摆出了个委屈迷茫的表情,“芒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知道还用得着问她吗?” 芒棘苦笑道:“也许北棂的意思是,那办法你应该知道,但是你说你并不知道,那么就说明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知道,但就算你不知道自己知道,其实你还是知道的。” 微生文一脸无辜,“芒棘,你是在说拗口令吗?” 芒棘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还真挺绕的,她无奈的笑了笑,“你现在不也好好的在吗,而且微生武已经被你关了很长时间也没闹腾出什么事,看来你是无碍了。我是想多在你身边待一段日子,万一你有反复,还可以用古灵镯帮帮你。 但是皇命难违,我总是要回盛京一次的,而且这一次去盛京什么时候能走还是未知数,要不你让你阿父休书一封给齐盛帝,说让你去盛京见见世面之类的。 反正盛京的神暝府边,就有冰荒世子买下的宅子,这样你住我旁边,我也能观察观察你的情况。你看如何?” 微生文眼中闪烁着光芒,“芒棘,是你邀请我去住你旁边的哦。” “是咯。”芒棘点点头,“若你在这里出了事,等我知道再等我赶来,估计就见不到你,只能见到你家小武了。” 微生文一开心就笑得格外妖娆,“好,等你回盛京后,半月之内,我就到。” 离王寻找长生之法失败,要离开莫尔库山脉回盛京的那天,冰荒王和冰荒世子作为驻地这处的藩王还是来送行的。 看着芒棘离开,想着半月后能便能与芒棘朝夕相处,微生文心情很好。 突然,他的胸口一震,这样强烈的异样感他察觉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在人前笑容满面。 直到盛京队伍走远,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慢慢的走到床榻上。 他的右手终于抚上胸口,脸上却漾出一抹妖娆至极的诡谲笑容。 “小武,原来我们是幽净谷的后裔,而幽净谷中从无法容忍双生子,所以我死了。若我就那么样单纯的死去该多好,可你却让我‘活’了过来,既如此,就让我好好的活着。 小武,你喜欢芒棘对吗?其实若没有她,我也许就能静静离开,可是现在,我也喜欢芒棘,比任何人都更喜欢她。所以小武,她是我的,而你,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身体里。 我——不会让你出来的。” 第二十六章 风浪再起 芒棘正式离开莫尔库山脉的那一天,她总感觉到有束灼热的目光跟随着她,那感觉虽然突兀却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只是她每一次感应般的回头,看到的都都只有假装笑得天真实则笑得妖娆的微生文。 山脉在视野中渐渐缩小,被人紧盯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也许那些只是自己的错觉,她笑着放下马车帷裳,“画汝,这两日没感觉到有什么不是吧?”…… 莫尔库山脉附近,冰荒王在和族民们商讨迁移事宜。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人会想去莫尔库山脉探险一番。 如果有人在这一刻把目光放在莫尔库山脉正对芒棘离开的那个方向,便能看到有两个人静静的站在山脉边缘。 一个看似只有三四岁模样的娃娃坐在他随手摘下的巨型葫芦上为身边的人撑着伞,在看娃娃身边那人,狭长的双眼迷离的目送着看起来已经比蚂蚁还小的齐盛队伍。 一身的艳红如火的衣袍虽然显眼,却比不上此人清远如仙的面容,而他的手一直在摩挲掌中的东西。 仔细看便能看到他掌中的是一个用头发编成的同心结。 “这样真的好吗?”开口说话的是娃娃模样的人。 “不这样又能如何?”此人停止手中动作把同心结放入腰间锦囊。“我注定不能离开幽净谷,让我妹妹陪着她,也是一样的。” 娃娃瞟了他一眼,“我是说,你装成女人不让她知道你真正的性别,真的好吗?” 娃娃身边的人转过身去,巨型葫芦如门帘被人掀起一般,当他跨出脚步,那些葫芦便笔直的让出一条道。 娃娃赶紧跟上,却听到那人说:“守空,我们的预言能力确实在逐渐减弱,可凭着仅剩的那些也能感知到……芒棘将来的夫婿绝不是我,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我又何必强求。” 守空撇了撇嘴,“不强求?你还穿这一身红得跟成亲似的衣服送她离开?你是把离开的那一刻当成你们拜堂成亲的时刻了吧?连我都没想到芒棘会割一段头发给你,你现在把她的头发和你的头发一起编成同心结,在你心中已把她看作结发夫妻,只可悲,她竟然连你是个男人都不知道。” 一直向前走的北棂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守空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的继续向前走去。 “北棂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守空看北棂不理睬自己,又急急的跟上,“你看我和守瞳,虽然与她相对的帝星来世后她离开了幽净谷,可她答应我,那帝星陨落后一定会回来找我。 就算是守鹤……她当初也答应过守正。她们对帝星都是没有感情的,却因为出生幽净谷身为预言者的无奈不得已必须去到帝星身边。尘世间的王者都为男人,所以幽净谷的女人一个个离开,男人却可以在幽净谷安稳度日。 可是北棂,芒棘的出现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她不但是天生的王者更是属于你的帝星,别的预言者对自己的帝星没有爱只有责任,可是你却爱着芒棘不是吗?” “奇迹?”北棂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奇迹,她是点亮夜空的星辰,她是复苏万物的春风。星辰和春风常常有,所以她的出现被我忽略,当我终于意识到她是我的命运时,她已不再属于我。” 巨型葫芦一个个合起,再也无从去寻觅那两人的踪迹,就像幽净谷的秘密一般,再无人能进入。 …… 经过几日行程,芒棘一行与盛京已经近在咫尺。 这一路上她和颜晋楚的交集并不多,一行的队伍中有不少齐盛帝的眼睛,一点点的异常都会被无限放大,颜晋楚自然不会让齐盛帝知道,他与神暝宫主真正的关系达到什么程度。 行程中每一日能名正言顺相处的时间只有用膳那一刻,只是每一次颜晋楚派人请芒棘一起来用膳,总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 这样的结果在别人眼里看来,更符合他们对离王与神暝宫主之间关系的心中诠释。 每一次芒棘拒绝,颜晋楚只是默默点头表示知道,但心中还是荡出了不好的预感,芒棘似乎因为他不知道的原因,有意无意的与他越来越远。 那一日他先于芒棘离开北棂的屋子,纵然在往日他能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可那日他离开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最担心的事最后并没有发生,芒棘的确没有离开,她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幽净谷。人虽然跟着他们走了,但那日跟他一起走绵延一路的芒棘似乎已经不见了。 在越发接近盛京的时候,寻长生法时随行的齐盛帝亲信齐齐商议待回到盛京该如何像齐盛帝汇报这一次的结果。 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刻,颜晋楚终于有机会去找芒棘。 当他身子灵巧的来到芒棘房间,却发现从外看起来已经熄灯的屋子中还点着一盏幽暗的灯。 芒棘闭目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两个茶杯。 有一点奇怪,自离开幽净谷之后,画汝跟芒棘跟的比以前更紧,按说芒棘没有睡,画汝绝不可能先去休息。 “你来了,坐吧。”未等颜晋楚开口,芒棘先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颜晋楚坐到与她相对的位置上。 她此刻的表现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今夜颜晋楚会来,而她一直等着他。 气氛十分凝重,但颜晋楚却浑然不觉一般执起桌上茶杯,品了一口,官驿的茶水虽已是上乘货色,但对于天潢贵胄的颜晋楚来说,这茶水还是差了一点。 他问:“芒棘,这几日,你很忙吗?” 芒棘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紧握成拳抵在膝盖上的双手,“明日我们就将回到盛京,回去后你有何打算?” 颜晋楚将手中茶杯重新搁到桌上,淡淡一笑,“我并没有欺君之罪,父王的亲信们自会告诉他,我们走这一趟遭遇了什么。” “颜晋楚——”芒棘依旧低着头,声音越发低沉,“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曾经你想登上那个位置,是为了你母妃的殷切希望,现在知道真相的你,还想去争夺那个位置吗?” 颜晋楚短暂的沉默片刻,“你应当知道,出生在帝王家的皇子们若要摆脱任人鱼肉的命运,就只能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去鱼肉别人。皇宫高墙之中没有感情,有的只有对权利的渴求。也许曾经我的争夺是为了母妃,从此便是为了我自己。” 芒棘闭上眼深深呼吸,再睁开眼时,脸上漾出一缕有点凄婉的浅笑,侧过头看着颜晋楚,“你可愿意为了你心爱的女子放弃争权夺势,放弃这天下?” 进屋后就一直没有将目光移开芒棘的颜晋楚,此刻去游离了目光,他静静的沉默着,过了许久。 “我不想回答。” 没想到从不逃避的齐盛离王也会有逃避问题的一日。 芒棘紧握的拳头在此刻松开,膝间衣服的料子已经褶皱成团。“这世间总有些人和事无法两全,有些选择你逃避不了,所以——你必须回答我。” 颜晋楚游离的目光再次回到芒棘身上,细细看了她良久。“当我站在权力巅峰,睥睨一切。这天下都尽归我所有,我心爱的女子自然会站在我的身旁,与我并肩。” 芒棘瞳孔一凝,有泪盈在她的眼眶边缘,“当你的天下中,有她的家她的国她有在乎之人的血,她该如何站立在你的身旁。你们身后的鲜血就够染红这天下。” 颜晋楚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响起,“在我眼前没有阻碍,因为我会摧毁一切阻挡我们的道路,那些殷红的鲜血拿来染就我们的新房又如何?只要我们在一起,终将无坚不摧。” 芒棘眼中的泪终究没有滴落下来,今夜她想给颜晋楚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只是一个女子,从未获得美满的她只想拥有最平凡简单却幸福温馨的生活。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复国齐麟。 虽然她有了曾经的回忆,虽然她鬼使神差再次回到这里,但那些过去于她来说终是久远而飘渺的。 她就是闻人芒棘,但绝不是最初的闻人芒棘。 只要他愿意,她一样能放下一切,什么父母之仇什么家国之恨,都随着三岁就夭折的她一同被掩埋吧,既然她再次重生便要过新的人生。 只是,他似乎不领此情。 “无坚不摧?”芒棘苦笑道:“若你我面前最坚的便是彼此,又当如何?” 颜晋楚窝上芒棘在这夏日夜晚依旧冰凉的手,“芒棘,我的便是你的,与你共享天下又有何难。” 芒棘却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殿下以为这是在排排坐分果果吗?有些东西如果没有,我们或许可以不去想它,但若它存在便会成为永远的隔阂。 知道当初觞王为什么会对我用出诛心蛊吗?那是因为我……” 芒棘的唇被颜晋楚用手指一抵,他摇了摇头,“不要说……芒棘不要说。我很怕若你说出来,我们就真的无法在一起了。” 芒棘轻轻把他的手指推开,笑得凄婉,“自欺欺人,又是何必。” 颜晋楚背过身去,如银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显出莹莹光圈,让芒棘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他的话语却让她重新现实。“芒棘,我这一生,至今的每一日,哪一天不是在自欺欺人?我所作所愿只为将来能不再自欺欺人。” 芒棘叹了口气,“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此行回盛京的路线并不是你我能随心所欲控制的,明日的路线离秀寒最近,我想去一次秀寒,晚上就会回到你们下榻的官驿。” 颜晋楚不置可否。这一次去莫尔库山脉,所带的齐盛军队伤亡惨重,这回盛京的路上剩下的那些不但要保护官员离王还要自己照顾队伍中的伤员,其实很少有人去管神暝宫主到底在干什么。 而芒棘所坐的马车也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那些齐盛帝亲信觉得,有神暝宫这等武林高手在,自然要让他们断后最有安全感。 既如此,芒棘若想偷偷的弯去秀寒一回,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在路中察觉到芒棘突然离开,也定不会说出来。 此刻芒棘告诉他,算不算还把他当回事?他淡淡一笑,“无论去干什么,万事小心。” 夏夜蝉鸣,可今夜就连蝉也格外安宁,就好像暴风雨即将来袭一般。 …… 第二日一早,当队伍整装待发,所有车马都上了大道,芒棘的马车如同往日一样跟在队伍最后,只是除了颜晋楚无人知晓,那马车中有的只是两个李代桃僵之人,而芒棘早就在画汝和闻人逐的跟随下绕道去了秀寒。 三人骑马而行,当气温逐渐降低,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飘雪,他们已在秀寒之边。 “我一人进去就好,你们在这里等我。” 芒棘说完,便下了马独自走进秀寒。 画汝和闻人逐默默站在原地,这一次秀寒之行,芒棘虽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道她是要处理从幽净谷带出来的事,确实他们也不便跟着。 芒棘顺着风雪最盛的地方走去,此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要把守空给她的荷包交到守瞳手上,让守瞳知道她并没有忘记她,她记得自己的承诺。 站到秀寒厚厚积雪上,芒棘根本无法再次找到下去的方法,她抽出腰间的蚀麗颏,又取下守空给她的荷包系在了蚀麗颏的最前端。 “芒棘——”芒棘摸了摸蚀麗颏,她从来不这么称呼这件东西真正的名字,因为别扭,但今天她却这样叫了。“你是幽净谷的至宝,所以我这个芒棘无法做到的事,你应该能做到吧。守瞳也是幽净谷的孩子,希望她能接受到你的普照,如果你真与我心灵相通,就把这东西交给守瞳。” 说着,她用手在雪地上刨出一个小坑,随后把蚀麗颏放在坑上,感觉手中蚀麗颏像蛇一样扭动,芒棘微微一笑。 至宝就是至宝,全自动的。 片刻之后,蚀麗颏金光一闪,扭动停止,芒棘把蚀麗颏从雪地中拿出,原本绑在蚀麗颏最前端已经不见。 守瞳,也许有了这个荷包,你就算生活在积雪之下也会感觉到重见天日的希望。 就在芒棘收好蚀麗颏准备离开秀寒的时候,突然觉得秀寒今日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夏天一到,秀寒变成了很受欢迎的旅游胜地,而且现在正是白天,秀寒总该有些来往观赏的人,可她进来那么久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虽然秀寒并不是豆腐块地方,因为大雪能见度也很低,可不至于看不到人。 突然,有隐隐的轰隆声响起,芒棘敏锐的觉得不好,刚要快步离开,却发现轰隆声越发接近。 秀寒满是白色积雪,待久很容易有些雪盲,这一刻芒棘才看清楚,轰隆声来自秀寒中的山坡,这山坡其实还挺巍峨,只是在一样铺满白雪的平日从来都是被无视掉的。 原来秀寒原本就是一座山,人们平时来都是站立在山的斜坡上,只是终年的大雪使得本来坡度就不大的山坡变得更平。来过这里两次的芒棘也是地刺注意到这个山坡,而唯一注意到的这一次,就发生了悲剧,那轰隆声正是雪崩。 在现代时,看电视电影倒是见过雪崩,但远不及当面看到雪崩来得震撼,轰隆声越来越响,积雪倾塌的速度快得能让轻功再盖世的人都汗颜。 秀寒存在那么久,从没听说发生过雪崩,自己这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若在现代买彩票都能中五百万吧? 只不过现在这样的运气是不是要让她的小命呜呼在这里? 就在雪崩与她近在咫尺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扑来一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与此同时雪崩袭来,两人紧贴的身影被策马奔腾般的雪崩掩埋,不知带往何处。 秀寒之外,这一边,当画汝和闻人逐听到轰隆声时,雪崩的景象已经清晰的传入他们两人的眼中,他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画面是真实的。 而在另一边,有几个人看着同样的画面,其中有一人身披墨灰色锦缎披风神情悠然,气度明显甚去其他人,他的身边半跪着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口中清晰的说道:“确定离王和神暝宫主都被雪崩冲走。” 那人先是紧皱眉头随后却露出狡诈的笑容。“这下老六总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了吧。另一边的行动如何了?”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回答道:“已经全部解决。” 那人的笑容越发狰狞却依旧带着悠然之色,“好好好,老六为父王做了最后一件好事,只可惜那长生之法哪是那么好找的,派出去的军队还有老六还有那神暝宫主都死在为父王寻觅长生之法的路上,就让父王记得老六最后的好,随后将他慢慢遗忘。” 雪崩向来发生的突如其来,结束得也非常快,此刻的秀寒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 那人将目光久久的落在秀寒之内。“只有一点麻烦,神暝宫的闻人逐还有神暝宫主身边的女侍卫没有进秀寒一起死在雪崩里,他们看到雪崩一定会进去找人,你们留意着,处理好好。” “是!” 那人收回目光又道:“还有山巅用过火药的痕迹清理干净了,我不想留下任何日后会对我不利的东西。” “是!” 那人转过身去,因为要离开秀寒,外面可是夏天,他随手结下厚实的锦缎披风。“接到父王圣旨已经有段日子,我也该到盛京了。到盛京随后接收六弟不幸的悲痛消息,我还得伤心一段日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轻笑着离开。 留在原地的几人纷纷下跪,“恭送——珏王殿下。” 第二十七章 劫后余生 秀寒有山,自然就有山峰山坡山崖……有山崖就有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深渊。而秀寒雪崩的终点正是深渊之处,而雪崩时处于最前端的积雪统统掉落进深渊之下。 芒棘于浑噩中醒来,似乎能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在酸痛,但又感觉这身体就像已经不是的,那酸痛感都是隔着东西袭来的。 身子被埋在积雪中,有光线透着积雪隐隐约约的照进来,看来运气还不错,没有被埋得太深。 芒棘挣扎的想要起身,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被什么扣着一般,她艰难的伸出手去摸那个扣着自己的东西,却发现那东西触感冰凉却柔润。 赫然是人手的模样。 芒棘一惊,想起雪崩时是看到有一人像自己扑来,只是没来及看是谁,他们就都被雪崩带走。 又躺了片刻,芒棘运行身体内力,感觉到力量有点恢复,终于坐起身来,再回头看去,那个扣着自己的的确是一只人手,男人的手,那肤如凝脂雪白无暇,但与旁边的积雪比起来带了更多的莹润感。 再转移目光往上看去,这人半个身体还被埋在雪中,但是头部位置应该受伤,血把周围的积雪都染为红色。 是谁?谁会突然出现在秀寒,那行动明显还想救她,难道是闻人逐察觉到秀寒有异跑进来找她? 芒棘用手刨着积雪,好不容易有了点温度的手又变得冰凉,当那人的侧脸被芒棘刨出后,芒棘一怔。 不是闻人逐,竟是颜晋楚。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秀寒? 芒棘心中疑惑,但手下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她已经醒了过来,但是颜晋楚还在昏迷状态。 雪崩时,他把她护在自己怀里承受了最多的冲击和伤害,连头部都受了伤,不知道要不要紧。 终于把颜晋楚整个都刨了出来,他头部的伤在额头处,可能是被雪崩冲撞时装到岩石,那伤口很是狰狞,此刻还是血流不止。 而芒棘刨积雪的过程中,他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 “颜晋楚,你醒醒。”芒棘轻拍着他的脸。 他没有任何反应。 芒棘小心翼翼的将手搭上他的脉搏,这个她并不在行,她只是想知道颜晋楚是不是还有心跳。 因为紧张,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可是搭在颜晋楚脉上的手指却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芒棘的心瞬间阴沉下来,她的手开始无意识的颤抖,没有心跳……没有心跳说明什么? “颜晋楚,你给我醒过来!你偷偷的跟踪我到这里,你……你给我个交代,我不许你用装死蒙混。”芒棘更用力的拍着颜晋楚的脸。 冰冷的手,冰冷的脸,就算芒棘的手接触到颜晋楚的脸,她都没有触碰到肉体的感觉。 这里太冷,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芒棘看向四周,这里已经不像秀寒,虽然他们身在一片积雪中,可是目光可及之处还是能看到普通的大地,并不全是雪地。看来他们被雪崩冲到了秀寒之外。 这样最好,先找个没有雪的地方把身体烤烤热,芒棘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感觉不到颜晋楚的心跳,很有可能是两人的身体都太冷,颜晋楚虚弱心跳自然微弱,而她的手也被冻得僵硬,感觉不到心跳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大事,颜晋楚不会出事的。 芒棘站起身,却又为难起来,该怎么把颜晋楚带离这块地方?如果清醒的是颜晋楚晕的是她就好了,随便颜晋楚是抱是背都可以轻松的把她带离这里。 穿越前是富家小姐,穿越后是神暝宫主,就连穿衣都有代劳,更不用说提重物了。再加上现在在雪崩时,她披着的斗篷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此刻她的身上只有一身单衣,毕竟秀寒之外的地方,现在可是炎夏。 僵硬着的身体本就不听使唤,又该怎么带着一个昏迷的大男人走一段看起来就不短的路呢。 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将昏迷的颜晋楚背道自己的背上,芒棘艰难的一步一步前行,此刻,好像盖世的武功都变得没有任何用途。 就这样走一步停两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了那片积雪,可不知为何,就算已经走出积雪一样非常寒冷。 难道这里虽不下雪也没积雪却还在秀寒地境? 只是现在,没有时间概念的芒棘都能意识到黑夜即将到来,芒棘放下颜晋楚在四周寻觅一圈,发现了一个挺大的山洞,随后又回到原地把颜晋楚抗到那个山洞之中。 芒棘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让颜晋楚躺好,又从自己很单薄的内衣里撕出一块帮他的脑袋做了简单的包扎。 想着今晚很可能要在这里过夜,这里的温度那么低,到了晚上一定会更冷,必须生堆火出来才是。 找来树枝很容易,可是怎么生火却为难了芒棘这个现代人。 她唉声叹气,虽说自己回到这里时重生,可上一次她死的时候才三岁,哪懂生火这档子事啊。 而在现代她虽然活到了二十几岁,可她哪在野外生活过,她又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贝爷,吃着蛆也能说鸡肉味嘎嘣脆,更别说生火这档子事。 记得钻木应该能取火,芒棘摸摸自己脑袋,上次那根发簪给了林峰,本来不想带的,后来因为离开幽净谷没东西送北棂的事,芒棘又觉得在脑袋上插几根轻便的发簪是件很方便的事,关键时刻还能拿来做人情所以又让画汝补了一支。 现在可算派上大用场了。 芒棘把发簪拔下,拿了根比较粗壮的树枝,记得那时候看电视时,贝爷说过需要点能够引火的东西,芒棘把整个山洞看了个遍也没找到能够引火的东西,想着只能弄点木屑了。 得有匕首小刀之类的东西才可以。芒棘这样想着把目光转向依旧昏迷着的颜晋楚,她起身走到颜晋楚身边,掀开他下身的衣袍,开始摸啊摸。 记得两人刚认识不久,一起从掉进神暝地宫,在岔路口不确定路,他曾在自己下半身某个地方掏出一把小匕首,只是到底是哪里呢? 芒棘几乎把颜晋楚下身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那把匕首,难道现在不放了?芒棘把纠结的眼神投向颜晋楚的那个位置。 只有这里没摸过了…… 难道颜晋楚竟然把匕首藏在这位置……可能吗? 要不就摸下确定确定?反正他昏迷着,而且说不定已经死掉了,这里没别人,只要她摸过她不说,谁知道。 芒棘的手在那位置的上方徘徊,终究下不了手。 “这样,我把其他地方再摸一边,如果再没找到,我就相信你把匕首藏那了我再摸,好吧?”芒棘对着昏迷的颜晋楚自言自语。 于是新一轮的摸身行动开始,还在这一次芒棘终于找到了颜晋楚身上的匕首,这货的靴子里竟然有夹层,匕首在夹层里。 找到了匕首,芒棘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呃,为何会失落? 芒棘为自己猥琐的心态狠狠鄙视了下自己,便开始钻木取火。 也许是芒棘内力强大,钻木取火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当火升起后,她坐在火堆旁,把颜晋楚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 现在再搭颜晋楚的脉搏终于能隐约感觉到一点脉动,虽然微弱,总比没有好。 芒棘轻舒了一口气,想着秀寒为什么会雪崩,想着明日天亮得研究研究怎么离开这地方。又想若离开了这地方,早晚有一日,即使再不愿她终会与他为敌吧? 低下头,看着分不清是昏迷还是沉睡的颜晋楚。他风华绝代,艳绝天下,纵使昏迷不醒依旧风情妖娆。 她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是不是她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得不到美满的幸福? 深沉的黑夜,周围寂静到可怕,她在不知不觉中,这样睡去。 睡惯高床暖枕的芒棘,在这样的山洞坐着睡着自然睡不久,只是小眯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睛,却看到枕在自己腿上的颜晋楚也睁着眼睛,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四目相对。 “你醒了?” “你醒啦?” 两人先是默契的沉默,随后就连说话也那么默契。 芒棘笑笑,想着既然两人都醒了,颜晋楚应该能从她腿上挪开了,她的腿被当枕头那么久当真有点发麻了。 可是颜晋楚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芒棘的笑变得有些尴尬,“殿下,人肉枕头舒服吗?不过你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颜晋楚回以魅惑的微笑,“很抱歉,我的腰……好像出了点问题,所以没办法起来。” 芒棘恍然大悟,“哦,你腰不好。” 颜晋楚的表情有点抽搐,不过随后笑得有点暧昧,“我的腰好不好,等你嫁给我后试一试便知道。” 芒棘一怔,领过结婚证但没真正结过婚的芒棘自然不明白这话真正的意思,“这还能试?” 问出这话后还没等到颜晋楚回答,芒棘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听漏了一部分,试一试的前缀是嫁给他。 什么事是在婚后干的? 芒棘不是白痴,一下子明白过来,本来因为寒冷而苍白的脸色突然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 随后她或许转了话题,“颜晋楚,你个倒霉蛋,从没听说过秀寒还会闹雪崩的,结果你跟我来,就雪崩了差点连累我就这么一命呜呼。” 先前还在调笑的颜晋楚这时候却收起笑容,眼神如同深渊,“若是天灾,天要亡我无可怨尤,只是现在……奈何是人祸。” “你是说……”芒棘倒吸一口冷气,“这雪崩是人为的?” “是。”颜晋楚枕在芒棘的腿上点了点头。“知道你今日会有去往秀寒的行程,我本没打算跟随,只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可是却得到消息,有人一路尾行。 知道此情形,我才亲自尾随你到秀寒,之所以会雪崩,是有人在秀寒山巅使用了火药,只是查明一切时,雪崩已经发生,我只能急急道秀寒中去找你。” 芒棘眉头一皱,她本以为只是天灾不想竟是人祸,既然是竟然有人能尾行她而不被发现,对方绝不是简单角色,“是谁?” 颜晋楚森冷一笑,“能在这个时间动手的,只有珏王,我的二哥。” “你二哥?”芒棘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去盛京时所有皇子都见过,怎么那人是什么样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颜晋楚看芒棘面露疑惑,解释道:“芒棘,你去盛京时,珏王并不在,他是最近才奉召回盛京的。” 原来是这样。 这样说来,那时候芒棘看齐盛史记普及知识时了解过,珏王的封地到盛京与他们从莫尔库山脉回盛京,这两条路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果雪崩真是珏王所为,他可真是好算计。 芒棘眼神复杂的看向颜晋楚,生在帝王家,有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永远在算计别人,永远的在被别人算计。 也许颜晋楚说的没错,他所做一切,为的只是能不再被人摆布,不再自欺欺人的说,住在皇宫里的都是他的亲人。 芒棘叹了口气,经过昨晚的谈话,她明明已经下决心要斩断情丝,和颜晋楚保持距离,可为何此刻心又软了。 回想雪崩之时,他不顾自身安危就这样来救他。 他的情,他的意…… 可他们两人,各自的身份,各自的立场…… 现代时,那么多年的柔情蜜意,林峰都可以为了她死后的遗产亲手杀了她。这里是为了家国天下权力巅峰,颜晋楚又会如何? 这两人产生的感情注定被彼此辜负。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先帮和他一起铲除了想要他俩命的人吧。芒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这样做为的只是让齐盛根基越来越弱而已。 而已。 芒棘目光朝上,不看枕在她身上的颜晋楚,“你的腰……现在该怎么处理?我的腿都快被你压得没知觉了。” 颜晋楚默不作声,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隐隐能感觉到他手一用力,芒棘听到“咯嗒嗒”的一阵香,接着颜晋楚就像没事一般自己站了起来。 芒棘满头黑线,表示鄙视,不过看着颜晋楚的额边还有点血迹,她弱弱的问道:“你头上的伤……” “这点小伤,不要紧。”颜晋楚语气平淡。 芒棘眄视颜晋楚片刻,觉得这货的确没什么大碍,揉着自己麻得失去直觉的双腿,不怀好意的说道:“谁管你的伤要不要紧。伤是小,毁了你那眉目如画的容貌就实在可惜。” 本以为这样说了总能占了上风,没想到颜晋楚依旧毫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一生一世一对人,以后与我朝夕相对的只有我心爱的女子,她岂是那种只看皮囊的肤浅女子。” 芒棘本想损颜晋楚,不想反倒被他倒噎一口,而且这话题岂能顺着他说,“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我找柴火时在附近绕了绕,感觉怪怪的。” “正值炎夏,这里却这么寒冷,我们此刻一定还在秀寒中。”颜晋楚走到山洞口看着外面。“这里就是没有积雪的秀寒山崖下……只是这里并没有出路。” “什么?”芒棘惊呼,随即忿恨的表示,“难道要我们在这里等死?这可不行,现在就算我死,也要珏王做垫背的。” 颜晋楚轻笑一声,“若二哥垫在你的身下,我定把他拖出来鞭尸。就算是死,你身边只能有我一人。” “霸道。”芒棘轻呢一声。“现在无论是我想让他垫背,还是你想鞭他尸,都仅仅是空想而已,能出去和他面对面才是实际的。” “普通出路是没有,但这里树木繁盛――”颜晋楚看着芒棘,笑得魅惑,“芒棘,当初武林大会时,你可让我见识了隔空拔树的本事,我们可以用树杆做一个天梯。这样用不了几天便能到一个方便我们施展轻功的高度。” “几天?”芒棘吞吞口水,“这里一直在过冬天,别说野兔野猪什么都没有,就连鸡肉味嘎嘣脆的蛆都看不到,我觉得我明天就会饿的没力气……” “芒棘……”一直保持微笑的颜晋楚突然皱起眉头,眼神略带复杂的看着芒棘,“你连蛆是什么味的,都知道?” 芒棘方觉自己失言,该怎么跟颜晋楚解释她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荒野求生呢?她空咳几声,“别人告诉我。” 再看颜晋楚的表情终于释然了一点,“没有走兽,总会有飞禽,在做天梯时,不要放过空中飞过的鸟类便是了。” 打鸟?芒棘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愤怒小鸟的画面。 也好,等天亮就行动。 她遭此劫难,不知在秀寒外等她的闻人逐、画汝会如何,这两人一定找自己找疯了吧? 颜晋楚这样抛下回盛京的队伍随他而来,也许一天不会被发现,可是这样拖几天总会被发现,看来就算能离开在悬崖深谷,出去后要面对的事仍旧很多。 只是……芒棘把目光转到颜晋楚的背影。 她想珍惜这几日的独处,也许从这里离开后,就算能在短暂的时间里为除去珏王共同进退,可之后呢? 敌对之时,也许只是早晚而已。 第二十八章 时间煮雪 夏季时,秀寒的白日有种特外的韵味,芒棘每次看天都会觉得有一层薄纱在空中飞舞一般,那是冷热正面冲撞后留下的特殊景象。 芒棘原以为用不了两天就能回到秀寒上面,可没想到这秀寒山谷底深得离谱,这导致会经过他们上空的飞禽都少得可怜。 颜晋楚表示为了能持久战并节省体力,天梯要搭,休息也很重要,每天的工作量和捉到几个鸟成正比,弄到一只鸟就搭两格天梯,毕竟天梯搭起来很费内力和体力。 好在半空中的冷热冲撞,还有是不是掉下来的积雪,让他们在这里还不至于缺水。 芒棘一直在想,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摔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么说来,她来到这里后,掉过山崖两次,两次都挺好。 不过每一次和她一起掉下来的人就不怎么样了。 芒棘看到颜晋楚每天都会悄悄的吃一颗药丸,想来这种人身上都是随身带着各种应急药的,那药丸估摸着能缓解一下他头上的伤。 每一次天亮,芒棘就会在山洞里划上一画,她的计数方式依旧是写‘正’字。 颜晋楚每天都会默默的看着芒棘坐于角落在山洞壁上划一横一竖,直到一个正字完成,他看了许久许久。 “芒棘,你的文字很特别。” 自从和颜晋楚一起去过幽净谷,又从幽净谷出来,芒棘明白他已经知道很多事,而她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那晚若不是他打断了她的话,就连她是齐麟最后皇嗣的身份都已经告诉他。 她淡淡一笑,“还好,和你们的其实所差不多。” 颜晋楚走进芒棘几步,坐到了她的身边,“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芒棘想了想,说道,“和这里截然不同。最大的区别我想就是科技昌明,可以足不出户做到很多事。而且……那个世界废除了君王制度。只可惜,我在那里学到的历史里,都没有说到有现在这个时期,也许这里和那里是平行世界的关系。” “你……”颜晋楚停顿了一下,看向芒棘,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更喜欢那里,还是这里?” “颜晋楚,我不瞒你……还记得林峰吗?其实他就是我在那个世界的老公――就是这里所说的夫君。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在那里我们就差拜堂和入洞房了。只可惜,后来他为了利益阴差阳错的把我送到这里。” 芒棘没有正面的回答颜晋楚的问题,却更有深意的说出她的担忧。“我和林峰认识很久,恋爱也很久――嗯,在我们那个世界很开放,女子是可以随意出门,也可以和男子一样有社交,恋爱就是男女间认识后互有好感便在一起互相了解,试图观察深入了解对方是不是能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就像我和你一样。”颜晋楚笑眯眯的插了这句话,“我们两个这样,在那个世界里就叫恋爱。” 芒棘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在那个世界里,很小就失去父母,算是一个孤儿,林峰对我一直很好。可是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益,所以最后他为了利益结束了我的生命。 只不过为了钱,他就忘记了我们多年的感情。若是为了别的呢?比如……为了天下,为了权力巅峰,又会如何?我珍视所有真挚的感情,可我却曾被自以为真挚的情感欺骗。 幽净谷时,我把那个世界的事做了个了结,那里的一切我都已经放下。可是我却忘不了被背叛的痛楚。所以我不会再一次选择有利用我之心,或者注定会对立的人。 那样只会给自己平添痛苦。” 芒棘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的呼出,“好了,我要出去抓鸟造天梯了。我们已经在这里五天,不说闻人逐和画汝是不是找我找得快发疯,就是我自己也已经看腻了这一身越来越脏的衣服。” 说完,芒棘不顾身边的颜晋楚,表情轻松的走出山洞。 当她走到山洞外,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深深的呼吸着,一种郁闷难当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秀寒崖下已经五天,回想着五天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简单而美好,可这样的简单美好注定在他们离开那日结束。 该怎样忘记?痛苦原来已被平添。 …… 齐盛皇宫中,珏王刚到不久,齐盛帝又得到一个坏消息,帮他寻觅长生法的离王及自己一众亲信已经了无音讯。 齐盛帝虽然在队伍中安排了不少他的亲信,但他对颜晋楚这个儿子还算是信任的,其实派出亲信的目的仅仅是让两波自己比较相信的人再互相监控,以达到更让自己放心的状况。 在队伍达到莫尔库山脉后,齐盛帝每一日都会收到离王和亲信两波密信汇报寻找长生法的进度。所以他知道寻找长生法的结果很不乐观,甚至伤亡惨重。 但他没想到,明明最后的密信是说剩下的人开始整装回齐盛,结果却没了踪迹,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不过齐盛帝的烦心却因为珏王的到来缓解了不少。 珏王颜晟睿是齐盛第二个儿子,颜晟睿比颜晋楚大四岁。其实在颜晋楚出生前,齐盛帝的心中一直觉得珏王是自己最贴心的儿子。 珏王自小聪慧,五岁时就对朝堂中事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甚至他的见解还为齐盛化解过一次危机。 当齐盛终于渐渐有点稳固,同时齐盛帝因为圣贵妃的关系更加疼爱颜晋楚时,珏王不吵不闹变得低调,很少再对朝堂中的事说出自己的意见,从来都是以一句,“父王处事向来英明,不需要儿臣自作聪明。” 曾有一段时间齐盛中有过太子立谁的激烈讨论,当时逸王颜释曲身为齐盛帝长子,且多年为齐盛驻守边境自然呼声很高,而看起来受齐盛帝宠爱的离王颜晋楚自然也呼声不低。 其他皇子也有各自的支持者,可是在逸王和离王之外呼声最高的便是珏王颜晟睿,明明他给所有臣子的印象只有年幼时的惊人才智,长大后就趋于平凡。 但是立太子的讨论让这位润物无声的皇子浮出水面,珏王给人带来一种感觉,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现在珏王作为一个常年待在自己封地的皇子,依旧有着和其他待封地皇子不同的待遇――齐盛帝给他一个特例,他可以随时入盛京。 虽然他有来去自如的特权,却从来在自己的封地碧晃郡待得太平,只有齐盛帝生辰或有盛京有大事时才会奉召入宫。 这样安分守己自己让疑心病很重的齐盛帝欢喜。 近半年来,齐盛皇族发生了不少事,舟王和他母妃被打入冷宫已经算最小的事了,接下来觞王造反至今仍在逃,最离谱的就是逸王。 他也算是齐盛帝从小爱护长大的,到头来竟是别人的儿子,最糟糕的是在自己对这个儿子起杀心动杀手的时候,他却成了领国有恒的储君。 这些打击实在不小,自私自利的齐盛帝深感自己需要有人安慰,于是珏王这个安分守己的好儿子便被召唤了回来。 “睿儿,你六弟至今音讯全无,朕实在担心得很。”齐盛帝大吐苦水,担心的确有,但还有很大一部分的想法是,最后的消息是在准备回盛京时传出的,到底回没回呢?是不是长生法有了进展? 珏王一脸诚恳,“父王莫要担忧,六弟自小命运多舛,但从来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一定也会没事。只是父王如此模样让儿臣甚是担忧,儿臣便派人沿途去寻,看看是不是有蛛丝马迹,父王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齐盛帝略微舒展了眉头,“睿儿,这次来盛京,可要在皇宫多待些日子,朕老了,有时也会感觉寂寞。” 珏王一副父慈子孝模样,“儿臣会陪着父王,直到父王看腻了儿臣为止。” 离开齐盛帝身边的珏王很快就着手去办派人去寻离王的事,毫不马虎,消息传到齐盛帝耳里自然博得他欣慰一笑。 再传来珏王虽然奉召入宫,但依旧表示自己若居在皇宫里很是不妥,最后还是回到盛京的珏王府,如此安分守己又让齐盛帝甚是满意。 回到珏王府的颜晟睿,一直恭顺的神情变得深邃,当有身影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时,他终于淡漠的开口。“如何了。” 身边人在珏王耳边低声道:“闻人逐在秀寒搜寻至今无果,要在秀寒寻两具被掩埋的尸体实在不易,不过属下能保证,离王和神暝宫主绝没有走出秀寒。” 珏王勾起嘴角,“本王要他们两人的尸体何用,在那里动手本王就没想过死要见尸。只是老六就像那百足之虫,从小到大那么多事从来都死而不僵。让人多守几日,免有后顾之忧。” “是。” 珏王悠然在珏王府中悠然的走着,他细细看着自己在盛京的府宅。 这里他没住过几日,当他被封了王有了自己封地,纵使父王没有让他去封地,他也只能在皇宫外自立门户。 珏王府? 可笑,他在盛京,怎么能住在什么珏王府中? 家? 只有一个地方配当他颜晟睿的家,那就是――他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对,只有那里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自己隐忍多年,曾经呼声最高的两人,大哥等于在齐盛历史上被除名,而老六被自己解决的干净利落。 就连自己曾觉得稍稍有点麻烦的老三,竟然作茧自缚搞什么密谋造反活活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最棘手的被解决,剩下的那些皇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今,他的对手应该只剩下――还在那位置上的齐盛帝而已。 …… 秀寒山崖下,芒棘刚试着走了遭他们辛苦几日造出来的天梯,“颜晋楚,这速度……这进度,我们哪年哪月才能出去?” 颜晋楚静静的坐在一边看芒棘上下一通忙,淡淡一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语气风清云淡,就像这里冰冷的天气。 他这话说的……芒棘心中先是鄙夷,随后又觉得也有点道理,她急着出去是因为闻人逐和画汝的担心,可颜晋楚,珏王既然已经动手,他每晚一日离开这里,外面的情况都会变得更糟。 “其实……”芒棘笑眯眯的走到颜晋楚身边,往他旁边一坐,“我是为你着急。” “哦?是吗。”颜晋楚的笑容越来越淡,加上这里虽还是有飞禽飞过并且被他们一个不落的逮来吃了,可这烧烤小鸟偶尔当零嘴吃一下还行,几天就靠这东西要真正填饱肚子还有是有些难度的。 且颜晋楚从上面摔下来后,昏迷那么久,芒棘总担心不仅仅是因为他头上的伤。再说他头上的伤也没得到最及时最合理的救护,他身上时随身带有药丸,可毕竟带的量只够应急,怎可能够他吃到伤势痊愈,这几天,芒棘已经看不到他吃那药丸了。 颜晋楚的越发虚弱都写在脸上,可芒棘受到的影响当真不大,掉下来时颜晋楚周道的保护让她几乎毫发无伤。 看着颜晋楚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色,芒棘心里也有隐隐的疼。“好吧,我承认,我还担心珏王会不会在这几天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我不能亲眼看着他死,会很不爽。” 颜晋楚一笑,“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有一些人阻挡着我前进的道路,所以我必须除掉他们。可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不愿意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我宁愿用更迂回的方法让他们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芒棘戏谑的斜睨颜晋楚,随后看向蒙纱般的天空,“我能说你这是假仁假义吗?” 突然感觉到颜晋楚的身子用力的往她身上一靠。 芒棘愣了愣,眼神往侧边瞟了瞟却没回头,“喂,熟归熟,男女授受不亲。” 颜晋楚却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挪一下的意思。 芒棘的心中有了点异样,耸动了下肩膀,颜晋楚就顺着她的身体从她的身前划过,昏倒在芒棘的身上。 虽然颜晋楚总会在言语上占她点便宜,但从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芒棘一下子慌了手脚,她摇了摇颜晋楚,“你怎么了。” 颜晋楚没有任何反应,静谧的闭着双眼。 “颜晋楚?”芒棘放大声音。 身上的人一动不动。 “你别吓我!”芒棘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芒棘搭上颜晋楚的脉搏,那跳动越来越弱,仿佛随时会在下一刻停止。 是不是和从上面掉下来那时候一样,那时候他也是这个症状,他不是要死了,他只是病情有一点反复,对,快一点把他拉进洞里,这里太冷。 芒棘手足无措的把颜晋楚又抗回山洞。 这一次芒棘没有入睡,可是这一次,就算外面的天色渐渐由亮转暗又由暗转亮,颜晋楚都没有再醒过来。 当芒棘再搭上颜晋楚的脉,就连最微弱的脉动都无法感觉到。 “一定是我冻僵了或者手麻了,要不怎么会感觉不到你的心跳?”芒棘怔怔的看着被她搂在怀里的颜晋楚,眼眶中的眼泪在无意识中慢慢聚集,模糊了双眼。 闻人芒棘三岁前的记忆算得了什么?现代的林峰又算得了什么?她重生到这里,一切重新洗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最重要的已经是他,否则又怎会一再的对他说他们不可能,却又一再的抱有侥幸心理也许他们可以放弃眼前一切在一起。 模糊的双眼看不清眼前一切,芒棘却还在呢喃,“争皇位有什么意思,齐盛又不是称霸天下的,你就算当上了皇帝,你还是要面对那么多领国,随后是不是又要一个个征服领国?你的一生只是为了更多的领土,更大的权利吗? 我这样也背着相同的责任,甚至还有仇恨捆绑着这责任,但是我还是想过要放弃,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放弃。 皇位有什么好?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你不愿意看着你的亲人死在你的面前,但他们却对你的死喜闻乐见。 ……现在,真要死了吧。” 芒棘语无伦次的说着。 “芒棘……?” 突如其来的女声,芒棘听得清晰却苦苦一笑,他们在这里待了近十天,这里若有别人,早就碰面了,是不是自己也快死了,所以才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芒棘……是你吗?”女声再一次响起。 这死神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芒棘?我是守瞳。” 芒棘听到这句话,猛然站起身,差点把靠在她身上颜晋楚的头砸在地上,还好她动作迅捷,把颜晋楚躺在地上。 她站起身,“守瞳?你在哪里?” 这时,有一个身影慢慢走入山洞内,出现在芒棘面前,真的是守瞳。 守瞳对着芒棘一笑,芒棘一怔,离开幽净谷的预言者现在都无法见这天日,守瞳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她问道:“你……你怎么走出来了?” 守瞳道:“是你给我送来守空的荷包?那里面保存了守空的能力,现在走出来的是我的意识体,并不是我的本体,所以没关系。” 芒棘终于破涕为笑,将手指向地上的颜晋楚,急急问道:“守瞳,能不能救救他?” 第二十九章 接近尾声 颜晋楚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芒棘坐在床边,还有一阵阵淡淡的清香,有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子在一个火炉烧瓦罐后,朝着他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扇着扇子,淡香正是随着扇风而来。 “你终于醒了。”芒棘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情绪,扑到了颜晋楚的身上。 颜晋楚没有再多打量扇扇子的女子,而是看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芒棘,虽然觉得浑身乏力,却依旧淡而雅然的一笑,“我……没事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那一日昏迷,他曾以为自己真的会这么死去,头上的伤,还有身上其他地方的旧伤,在秀寒寒冷的崖山下几日一住,所有的旧疾新伤一触即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问过自己,如果就这样死去,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是睥睨天下的权利? 都不是。 原来在秀寒山崖下的这几日,才激发了他心中真正的遗憾,当他遇到她,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芒棘坐起身,用衣袖抹了抹拼命想忍却还是滴落的眼泪,“整整五天,就连守瞳都说没有全部的把握救回你,我以为……我以为……” 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欣喜,既然颜晋楚醒了过来,守瞳已为他们指了上去的道路,被困秀寒已经快半个月,离开迫在眉睫。 守瞳这一次带他们离开的通道和上一次带芒棘离开的通道已然不同,看着芒棘即将离开的身影,守瞳最后拉住芒棘,神情凝重,“芒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些。” 颜晋楚别过头去,走远了几步,芒棘与这个生活在秀寒积雪之下的女子认识这点已经确定,而这女子的名字,守瞳,可想而知,这女子就是被母妃连累的预言者之一。 芒棘是怎么和这女子相识的,他为何又会醒在这里,很多问题他已经无瑕去问去想。 芒棘淡淡头,对守瞳道:“守瞳,相信我!等我!” 守瞳温婉一笑,“是,这一次我比上次更信你。” …… 再次回到秀寒之上,再次看到走上的通道被落雪瞬间掩埋,芒棘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离开了山崖底,终于要出来面对现实了。 回想在山崖底遇到守瞳后,把颜晋楚带到守瞳在积雪下的住所,守瞳看着昏迷不醒的颜晋楚,告诉芒棘,“我并不会医术,所以他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命运如何了。” 五天,守瞳和芒棘都是衣不解带的围在颜晋楚身边,芒棘还有靠在床边偶尔的小憩,守瞳却没有间断过扇扇子的手。 一天、二天、三天,颜晋楚没有任何起色。 守瞳突然开口,“芒棘,上一次见你,你的魂魄和你的身体并没有契合,可是如今见你,你已经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你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对吗?” 芒棘苦笑一声,“也许我的命运就在这里,由不得我自己的选择。” “不。”守瞳依旧是那种想微笑却对笑实在不拿手的模样,“你能用幽净谷至宝给我送来守空的荷包,我便知道你当真去过幽净谷,你的不普通我已经知道。只是当初我看得并不真切,可是现在我看清楚了。 当初你的魂魄并不安于此处,可是你的心想留下,并不是因为你应该属于哪个地方,而是因为――他。” 芒棘一怔。 守瞳继续道:“芒棘,你已经去过幽净谷,这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当知道。现在这世间已经没有预言者,我们都已经无法看出谁身上有帝星之相,唯独你,身上散发着天生王者的气息。 只是,虽然你是注定的王者,但守鹤的事情发生后,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世间法则终抵不过善变的人心。你愿不愿意走上王者之路,最终决定的也是你自己。 荷包中有守空给我的信,你的决定将左右幽净谷的未来,但那也只是也许。芒棘,我在辅佐帝王时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的人生还有很多事没有圆满,我当然想好好活着,也想有机会回到幽净谷。 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左右你真正的决定。爱情,我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但是我懂。我的帝星诞生,必须离开幽净谷,可是我离开时答应守空,我一定会回去。 其实我的命运应该是我的帝星,可是我终究还是想选择守空。芒棘,你见过北棂了吧,其实他让你离开幽净谷,也是对你的成全,他只希望你活得自在。” 人很奇怪,当别人强求你去做一件事时,你也许并不愿意,但若别人处处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你便越发不能丢下她不管。 “在想什么?”身边的颜晋楚问道。 芒棘看着天空落雪,“我在想,掉下秀寒山崖那么突如其然,而上来也这么突然,我将来应该何去何从……”这的确是她心中实话,不过当目光触及到颜晋楚额上还被包扎着的伤,她又恨恨加了句,“无论我何去何从,珏王的命我是要定……了……” 说话的同时,让她舌头的打结的情况出现了,之间秀寒被一大群人占领着,他们正一寸一寸挖着积雪。 还没等芒棘反应过来,就有几个身影一起出现在她和颜晋楚的面前,“芒棘,你没事,太好了。” 这人竟然是有恒现在的储君,前齐盛逸王,颜释曲。 浑浑噩噩,云里雾里的芒棘和颜晋楚一起被颜释曲带回营帐,营帐是有恒的军营,营帐中芒棘看到了闻人逐和画汝。 掉下去半个月,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芒棘疑惑,“怎么回事?” 有下人为芒棘端来祛寒的姜汤,当然也友善的为颜晋楚准备了一份,刚死里逃生又进了一个对他没有多少友好态度的敌圈,颜晋楚只是静静的接过姜汤。 芒棘问出话后,没有得到回到,倒是闻人逐率先道:“先带离王殿下去休息,找人为他看看伤。” 话中意思很明显,他们要说的话并不想让颜晋楚听到。 颜晋楚只是一笑,便自己走了出去,他没想过要在有恒军营里久待,有恒和齐盛的关系经上次的事件后本就尴尬的很,更何况现在出现的还是颜释曲。 颜晋楚离开营帐后,自然也没人来带他休息,更不用说看伤,只是有人牵了一匹马给他,“离王殿下,这快马助你回盛京,应该很快。” 他看向这匹马,马的确是匹好马,马鞍边还挂着干粮水袋盘缠。颜释曲有这样的准备,对他这个似敌非友的人来说,已经很人道了。 只是……芒棘一定不知道他就这样离开了。 他望向天,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芒棘,你等着我。 …… 待确定颜晋楚的离开,颜释曲道:“神暝宫派人传消息给我,说你在回盛京的路上突遭意外,我便修书给齐盛皇帝,说要亲自来寻找你的踪迹,他许了。” “哦?”芒棘一边喝着姜汤,一边看着颜释曲,他的出现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样一解释也在情理之中。 这次神暝宫人是奉旨去莫尔库山脉寻长生法,她和颜晋楚掉落山崖那么久,颜晋楚没有回去,颜晋楚也没有回去,若神暝宫的人大肆在秀寒寻找她的踪迹的确可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寻一个齐盛帝管不着的人来。 现在的有恒储君自然是最佳人选,有恒和齐盛现在有最微妙的关系,而颜释曲和齐盛帝的关系更是奇妙,相信齐盛帝愿意对这个人物睁一眼闭一眼。 只是,应该还是没那么简单吧,毕竟看着军营的规模,颜释曲带的人还不少,齐盛帝真的能放心颜释曲没有其他心思? 看着芒棘疑惑的目光,颜释曲又道:“芒棘,这一次秀寒雪崩是老二搞的鬼的,我查明后已把证据给了齐盛帝让他给我一个交代,齐盛皇帝的性子,自然毫不犹豫的想交出珏王了事,没想到珏王早有取而代之之心,现在盛京正在内乱。” “那么神奇?我还想亲眼看着珏王死呢。”芒棘继续嘬着姜汤,“这么说来,现在你带着有恒重兵,是打算在齐盛内乱时分一杯羹?” 芒棘问出这问题只是无意,不想颜释曲没看芒棘,反而看了闻人逐一眼,随后才道:“芒棘,我的确是想来分一杯羹,可不是为了有恒,是为了你――齐盛内乱,皇子凋零,现在正是你起事的最好时机。” 此刻的营帐中只有四人,闻人逐,画汝,颜释曲和芒棘。颜释曲此话一出营帐中瞬间静的可怕,就连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听得清楚。 芒棘诧异的看着颜释曲,自己齐麟皇嗣的身份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值钱?随随便便出现个谁,都知道她这个身份? “芒棘,你还在犹豫什么?”颜释曲道:“我已经让老六回盛京,他现在回去,盛京就将更乱,相信我,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有恒国君淡出朝堂,有恒现在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愿助你复齐麟国。” 芒棘大惊,手中一直在慢慢嘬着的姜汤一下子翻倒在地上,“什么?颜晋楚回盛京了?” 在得知颜释曲知道她为齐麟后嗣的身份时芒棘都没有这么惊讶,现在反应倒这么大,其余三人齐齐看向她,眼神复杂。 芒棘咬唇低下头,“我要去盛京。复国……我自有别的打算。有恒储君,多谢你的心意,只是我不需要。” 说完,芒棘就想起身离开营帐。 “芒棘,你知道守正为什么会救有恒皇后吗?”颜释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因为你与有恒有注定的因缘,我会助你复齐麟国是天注定的。守正不忍守鹤难过,却明白世间万事不能因他们再继续乱下去,所以他救了母后,自闭两年。” 芒棘依旧没有回头,画汝已经起身走到芒棘身边。 去过幽净谷的画汝对自己的身世依旧一知半解,她迷茫过。但最后她清楚的明白,宫主在哪,她就在哪,宫主要如何,她就助宫主如何。事情就这么简单。 “芒棘――”这次出声的是闻人逐,“你当真可以为了一个离王抛下所有人吗?神暝宫各地的子弟都已经聚集,多年筹谋,此刻已是箭在弩上不得不发。你现在去盛京,当真是要让一心为你的人们寒心吗?” 这话像是在芒棘的心头割了一刀,只不过她虽停下脚步,却依旧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闻人逐轻叹一声,走到芒棘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冰荒族出了大乱,微生武在族外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现在与冰荒王对立而行,你死我活的架势已经拉开。即使你不与有恒储君一起攻打盛京,也定不能不管冰荒族吧?” 芒棘没想到自己只在秀寒崖下短短半月就发生了那么多令人始料不及的事。会在族外建立自己势力的不可能是微生武,一定是微生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明着和冰荒王对立起来? 芒棘叹了一口气,“好,我先去冰荒族。” …… 很快芒棘便踏上了去冰荒族的行程,现在冰荒族已不在莫尔库山脉脚下,却也离那里不远。 这次的队伍中并没有画汝,她被芒棘派去追颜晋楚,只为告诉他现在的盛京到底是何种局势,好让颜晋楚有所准备。 几天的行程后,终于到了闻人逐所有冰荒族现在的落脚地,可是到里那里却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听这里周围零散居民的说法,这里曾打过仗,两波人边打边游走,随后就不知去向了。 芒棘意味深长的看着闻人逐,那眼神里的意思便是,你不会为了不让我去追颜晋楚,所以随便编个理由让我往盛京反方向走吧? 闻人逐轻叹一声,连往日儒雅的笑容都不再有,“芒棘,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你再这里最信任的人,现在你终于也不再相信我了吗?” 芒棘垂下眼眸,“我没这个意思。” 闻人逐淡淡道:“微生武性情大变是因为知道你失踪在回盛京的路上,现在他既然已和冰荒王发生过冲突,局面已经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现在我会让大部分人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接下去的半月,芒棘一行和冰荒族的行动形成了一个怪圈,他们每次得到冰荒族的踪迹赶去时,他们又已经转移了地方。 不过同时,芒棘却得到另一个让她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烦恼的消息――盛京政变内乱在短短半月内已被解决。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政变的结果无非两种,珏王准备充分取而代之,亦或者齐盛帝姜还是老的辣依旧稳坐帝位。 可没想到,离王颜晋楚却像一匹由天而降的黑马,在短短半月内解决了两方势力。 古代信息传输比较慢,再加上她一直在追踪冰荒族的踪迹,等她收到这个消息时,她神情复杂的看中手中密信。 他终于还是登上了那个位置,信中说他已经掌控了一切局势,那是画汝发信时的情况,现在只怕他已经登上了齐盛帝位。 不想不想,可最终要面对的敌人终于还是他。 不想不想,离开秀寒山崖下,无论是否愿意,两人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只是……既然他现在没事,那就最好。 可惜了,一直想亲手了解了珏王的,恐怕是没机会了,等她再有机会见到珏王,也许珏王渣渣子都不剩了。 也好,她终于可以不一心两用,一心只找微生文搞清楚冰荒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传令让画汝回来吧,芒棘起笔准备写密信。 突然闻人逐来到她的房间,“芒棘,跟我来。” 说着就一拉芒棘的手腕,就一阵飞檐走壁,好在芒棘轻功也不差,跟上并不太费力气。 “闻人逐,发生什么事了?”芒棘一边跟着一边疑惑的问闻人逐,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是什么事都来不及通知其他人。 闻人逐没有减速的意思,说道:“冰荒族在三里外有一战,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再赶过去了,只要带着你先过去。” 芒棘点点头,若通知其他人,再准备好东西,再慢慢上路,说不定人家冰荒族又打完又跑了。 现在他们两人,武功高强,速度又快,过去不至于有危险,也能搞清楚冰荒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冰荒族的距离越来越近,芒棘清晰的从空气中感受到一股血混泥沙的腥味。 大半个月的追寻,每一次追着冰荒族的踪迹而知,能感觉到那地方的确发生过什么,却似乎被人刻意的抹去痕迹,让他们难以追踪,所以这样的血腥味,芒棘是第一次感受到。 再靠近,再靠近,终于在一高处,芒棘清晰的对弈的两边。 冰荒王和冰荒世子。 第三十章 终将对立 这父子间的内斗持续了这么段时间,冰荒族的实力已被磨损很多。 冰荒族中,大多数的族民对将来要继承冰荒族大统的微生武有份无法言喻的爱戴,敌人是别人他们能无限奋勇,可是对方现在是他们爱戴的世子。 而微生文这一边都是他多年在外经营的势力,他们效忠的仅微生文一人,对冰荒族人并没有太多情感。 这样不公平的战争,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芒棘看到的就像两方最后的战役。 冰荒王丢下兵器,站在冰荒族所有人的最前方,“小武,告诉阿父,你究竟为了什么,要毁灭冰荒一族。” 另一边,有一架车轿缓缓上前,车轿上有粉红纱帐覆盖,里面一身着黑红相配华袍的人影依稀可见。 车轿旁有两人慢慢将纱帐掀开,出现在冰荒族面前的是妩媚如女子的冰荒世子,他神情妖娆,一双眸子尤其夺魄勾人。 冰荒王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微生武是他亲自带大的,儿子的秉性老子最清楚不过,可是现在眼前的人哪有曾经那个单纯简单的微生武模样。 车轿上的人终于开口说话,“阿父,今日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如告诉你,我不是小武,而是――早早死去就被冰荒族人抹煞遗忘的微生文。” 冰荒族人一片哗然,冰荒王的孩子本是一对双生子众人皆知,微生文小时候就文武双全,在冰荒族中也算颇有名气,可是后来冰荒王却说微生文去游学了,族里一度为这个优秀人才的远行感到遗憾。 难道事实并不如冰荒王所言?微生文竟然早就死了? 冰荒王看着车轿上的微生文,神情冰凉,“小武在哪里?” “阿父,你真是糊涂。”微生文轻笑一声,“你怎么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我的死是你们亲眼见证,阿父你为了隐瞒我的死,甚至把我挫骨扬灰了吧?所以我……” 微生文尚未说完,有一个身影从一个角落如天仙一般降落在他的车轿上,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也没来及反应。 身影降落车轿,用手捂住了微生文的嘴,柔软的声音传入微生文的耳畔,“微生文,不要……不要把你的伤痛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微生文一怔,随后紧紧的抱住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车上上的身影,“芒棘,他不让我去盛京,所以我才……” 芒棘淡淡一笑,“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两人的身影一起从车轿上离开,就像有仙人升天一般离开了这个爆发战争的地方。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闻人逐来到冰荒王身边,“走。”一把带着冰荒王也离开了原地。 留下的其他人一片哗然,不知他们到底是应该开战,还是应该静静等待首领的回归。 …… 芒棘把微生文带到一片荒芜的郊外。 一身黑红搭配的微生文站在这里格外显眼,“芒棘,来这里干什么?” 芒棘背对微生文负手而立,“微生文,你曾答应过我,若你能留在这个世界上,你不会把你有过的痛苦带给微生武,可是你现在所作所为与你当初所说,相差甚远。” 芒棘突然的变脸让微生文措手不及,方才如此温柔出现在他面前的芒棘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消失。 他别过头去,“芒棘,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质问我为什么一直占着小武的身体?你这么喜欢小武?这么不想见到我?” 芒棘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微生文,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我不希望你能好好的,那个时候我根本不会用古灵镯来帮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微生文看向芒棘,眼神脉脉含情,“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只求能永远在你的身边。我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像多余的一样,阿父阿母根本不在乎我,就算我死了,他们也没有伤心过,芒棘,只有你在乎过我。” 芒棘摇了摇头,“微生文,谁说你的阿父不在乎你,其实他很爱你,你的死他也很伤心,他这样做只是无可奈何。你也去过幽净谷,难道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老夫让你的死不了了之是不得已为之。”闻人逐带着冰荒王从暗处走出,他甚至自己与微生文的误会已经很深,都已经不自称为微生文的阿父。 微生文看到冰荒王出现,神情霎时变得冷漠,“你怎么来了,不得已?如何不得已?” 冰荒王叹了一口气,看了芒棘一眼后,说道:“微生氏是幽净谷的后裔,而幽净谷的后人是绝不能出双生子的,当时你和小武双生而出,老夫心中欣喜却也沉重。 幽净谷人只知道出双子必有祸事发生,却从没有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祸事,我们的祖先曾是幽净谷的谷主,他留下的真谛之言,老夫曾看过那真谛之言,双生带来的灾祸是――毁灭。 若你和小武都活在这个世上,冰荒族就会被毁灭,可是你们都是老夫亲生,老夫下不了手去伤害你们任何一个。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齐盛皇帝让冰荒爵位能够世袭,所以你和小武中能有一个成为世子。 我们也没想到,会出了奶娘的事。可因此,双生子不再,也算是冰荒族逃过一劫。你死去的时候,老夫和你的阿母都心痛不已,可为了整个冰荒族,我们只能顺从上天的选择。” 嗯?双生毁灭? 听完冰荒王的话,芒棘心中一个激灵,画汝和北棂不正是双生么,如果微生文和微生武的双生会给冰荒族带来毁灭之灾,那么画汝和北棂的双生会毁灭的就是……幽净谷?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微生文妖魅的一笑,“你以为我死了,冰荒族可以安枕无忧,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没死绝,所以冰荒族一样会遭到灭顶之灾。你不让我去盛京只是拉开我复仇的序幕,我要让冰荒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微生文,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原本只充当看客的芒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死只是意外,事后的处理只是无可奈何。” 微生文看向芒棘,“好,我可以不向冰荒族寻仇,从此与冰荒族不再往来。芒棘,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不行……”芒棘为难的低下头,“至少现在不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可能离开。” 微生文走近芒棘,“为什么?你还想着离王?以前他接近时为了神暝宫的势力,现在他已经当上齐盛的皇帝,他根本用不到你,他不会继续在乎你。” 他的话如此直白,直刺芒棘内心,也让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闻人逐皱起眉头。 “微生文。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芒棘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手里,这东西小巧精致,和芒棘有点距离冰荒王看不清,微生文却看得非常情切。 微生文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芒棘,你是……” 芒棘无奈的点点头,“我是前朝皇嗣,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和颜晋楚在一起,我和他的敌对早已注定,如今他已登上皇位,我和他的最后一战,指日可待。” 微生文目光一直落在芒棘手掌中的玉玺上,“芒棘,我可以帮你!你要这天下,我便帮你夺这天下。” …… 冰荒族的内战开始的荒唐结束的离奇。 关于冰荒内战的密报此刻就静静放在齐盛御书房的案几上,颜晋楚看完密报后就面带微笑。 冰荒族的内战会以这样莫名的方式结束,芒棘,一定是你去了吧? 有恒储君为了你,迟迟不把齐盛境内的有恒军撤走,而冰荒族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你终于要来找我了是吗? 芒棘,那时候虽然不让你说出口,可是你要说的话,在你我之间早已不是秘密,所以我愿意这样静静等着你。 易昭是为数不多可以自由进出御书房的人,他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寂静迅捷,走进御书房后,他下跪在案几前。 “皇上,太后求见。” 颜晋楚眉头一皱,他登上了这个位置,他的母妃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自由,她行走在宫中每一片土地,都没有想到要先来看一看他这个儿子。 直到最后,她实在寻不到颜锦恒的人影,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朕不见,告诉她,若她要回幽净谷,朕不拦着,若她想留在宫里,就太太平平当她的太后。” “让我进去,我是太后,谁敢拦我――” 真实白天不说人。架子很大的太后在硬闯御书房。 颜晋楚目光森冷,“让她进来吧。” 声音还没传到外面,太后已经推推嚷嚷的走了进来,两个守卫一脸尴尬,这太后放任不得拦不得。 “你们退下。”颜晋楚淡淡说道。 两个守卫见皇上没有怪罪,快速的推走,易昭犹豫了一下,也离开了御书房。 颜晋楚低下头看奏章,不看太后,语气平淡,“有什么事,若是要见颜锦恒,三个字不可能。” 已经当上太后的守鹤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她道:“楚儿,你必须杀了闻人芒棘,不然你的帝位终将不稳。” ------题外话------ 过节,有点小忙,少更一点,见谅 第三十一章 等你来刺 颜晋楚的动作几乎不可查的一顿,他的目光从案几这处斜睨过去,案几那一边是他的母妃,也是给幽净谷和所有预言者带来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守鹤。 这个人曾跟他说芒棘是能成就他的女人,此刻也是这个人跟他说,芒棘是他前进路上的障碍。 他看她目光凝重,这样的言语不像信口雌黄,可谁又知道呢,自己曾以为母妃深深的爱着自己,到头来不过是别有目的。 “朕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颜晋楚淡淡回答。 已当上太后的守鹤见颜晋楚一副敷衍自己的态度,她知道自己的过往在这个儿子面前已不是秘密,她的慈眉善目她的母爱光辉,在此刻的他眼中只是讽刺,她还是软了口气,“楚儿,娘当初是欺骗了你,可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难道你愿意看娘这一辈子都不见天日?其实楚儿,生在帝王家,若想活的长久逍遥就必须往越高的地方站。高处虽不胜寒,总比连自己生死都无法掌握要强。娘的命运从来都与你连在一起,只有你帝位稳固,娘才能在这天地间自由的活着,所以娘不会害你。” 颜晋楚登基不过一月有余,可这样的尊尊教导循循善诱已不知听了多少边。这些话他早就麻木,可每一次看到她从不为自己的过错忏悔,只知道说她是多么身不由己,心中还是会有莫名的怒意。 “太后,重获自由的感觉可好?”语气依旧清淡冷漠。 守鹤一怔,一直以来,无论是颜晋楚或她自己都尽可能的避免说起她的特殊身份和过往,但看颜晋楚今日的模样,似乎终于要提及这个话题。 颜晋楚不等太后回答,他也知道,太后根本回答不出,他继续淡淡道:“如今你重获自由,可是因你受到连累的其他人呢?他们依旧要躲着这天地,并且很有可能永无翻身之日,那些人也曾与你共同生活,他们从未想过他们会因为你而遭受到那些未知的天罚,当你离开那个华丽牢笼后,你可曾想过他们?” 守鹤咬牙道:“以前是我太单纯,幽净谷隐世颇深,在里面生活全然不知世间人心险恶。现在我只是顺应了世间的生存法则。” “好一个顺应世间生存法则。”颜晋楚冷笑一声,“既如此,现在的齐盛皇帝是朕,太后应当懂得这世间皇宫里有一条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颜晋楚已把话说死,她再多说也许这个儿子甚至会治她的罪,回想颜晋楚登帝位的雷霆之势,她才发现自己被困多年,已经远远低估了自己的儿子。 珏王内乱时,颜晋楚明明下落不明,就连她得知朝中近况时都近乎绝望,没想到颜晋楚回来后轻而易举的掌控一切,几乎一边倒的兵力让珏王和齐盛帝觉得他们的战争在颜晋楚面前就想在过家家。 若颜晋楚起兵是以清君侧为名,事后却自己登位,这本该引起朝廷非议。所以也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见识了颜晋楚的润物无声,朝中超过半数的大臣对颜晋楚称帝完全支持,剩下的人中的半数没有异议。 就好像,颜晋楚称帝是所有人殷殷期盼许久的。 太后慢慢向御书房的门口走去,她几乎一步一回头,可每一次看到的都只是低头看奏章的颜晋楚。 “楚儿,我从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从幽净谷中离开遇到你的父王便开始了错误的人生,也许对天下而言,我错的太多,可是你应该谅解我,我追寻爱情难道有错?即使那是错,我也受到惩罚,你的父王风流多情,后宫中那么多女子有多少是为了得到皇位而娶,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已选错了良人,难道都得不到亲儿的理解宽慰?” 颜晋楚依旧没有抬头,他只是淡漠的回了句,“遇到父王成就了今天的你,所以你便可以变得同他一样,眼中只有自己,就算亲儿也只是你利用的对象,而已。” “是,我为了自己,我尝够了牢笼的滋味,我不想再一次被禁锢,可这一次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你的皇位在别人眼中得来的那么容易,可又有谁知道,你自出生起过的是怎样的人生,我有今日咎由自取,你有今日皆是是你辛苦熬来的。 我的预言能力虽没有恢复,但是我能感应到属于幽净谷主人的帝星已经到来,那是这世间真正的王者。告诉芒棘幽净谷所在,我从未想过她能进去,可是她进去了,就连天罗戒也到了她手中,所以她就是那颗王者之星。留她在,你辛苦得来的帝位终将不保。” “荒唐。”颜晋楚抬起头,目光冷冽的看着他的母妃,“朕不信这可笑的注定。若真有注定,父王怎能创建齐盛,若有注定为何你会弃下你应当辅佐的齐麟帝。你可以改变注定的是,朕一样可以。” 守鹤不知自己是怎样从御书房走出,夏季的阳光份外灼人,可她却觉得天昏地暗。望着怎么看都好似四方的天,她深深叹息,也许她离开了原本华丽的牢笼,可现在不一样被困在牢笼里,只不过现在这牢笼比原本大了一些而已。 她是多么想回幽净谷,多么想回去找青梅竹马的守正,可她还可以吗?她一人的过错给幽净谷带去什么,她知道的非常清楚,所以她已经没脸回去,没脸再见守正。 也许她自私,可一切只是因为一个初出幽净谷的天真女子被颜锦恒这个情场老手欺骗,从此便走上了不归路。 可错既然已经造成,她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这难道也有错吗?她已经不想再见颜锦恒,当初懵懂的爱在清醒后化为乌有。 再一次看向天空,有飞鸟从天际飞过。 也许它都比自己自由。 …… 守鹤走后,颜晋楚有些茫然的放下手中奏章,这样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芒棘,你真的会来夺我帝位吗? 若是,我等着你。 他起身走到书架边,慢慢扭动书架旁一处不起眼的盆栽,书架瞬时被打开,一条密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御书房是颜晋楚登基后才启用的,可但看这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工的机关便知道,他为这一刻已经准备许久。 走进密道,就算无功不俗的颜晋楚,脚步声依然清晰,这密道声音的传送格外敏感,只要进入地道,每一个角落发出的声音都会听得格外清楚,所以但凡密道内有一点点异常,颜晋楚都能知道的非常清楚。 行走片刻,来到密道尽头一处漆黑的屋子,掏出火折一弹,屋子中几盏油灯纷纷亮起。 原来这屋子并非空关,里面还有一个人。 颜晋楚淡淡一笑,找了个凳子随意的坐下,“二哥今日精神可好?” “哼。”那人冷笑一声,油灯照在他的脸上身上,此刻才看得真切,这人竟被牢牢的架在墙上,四肢分开,丝毫不得动弹。 “如今我这样,还有什么好不好,老六,成王败寇无可怨尤,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颜晋楚掏出水壶水杯,这是他从御书房中带进密室的,水壶中的水是他御用的茶水。 他往水杯中倒了一杯茶水,一股淡淡的茶叶香飘逸在密室中。 他起身,慢慢走向架着珏王的墙,在珏王脖颈处一点,珏王不自控的张开嘴,颜晋楚把水杯中的水往珏王口中一泼。 珏王的身体自主的咽下这些茶水,可因嘴巴不能闭上,这茶水是一下子冲下喉咙的,所以他呛的咳了两声。 颜晋楚又是一笑,又在相同位置一点,珏王的嘴终于闭上,却以为呛水而不停的咳嗽,同时愤恨的看着他。 颜晋楚毫不在意珏王的目光,淡淡道:“秀寒山崖下,芒棘告诉我,人就算不吃饭只要有水喝,一样能活七天。所以我知道怎样能让你一直活着。” 珏王终于在咳嗽中缓过神来,曾经一直神情悠然的他此刻早已狼狈不堪,“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有让你留着性命的价值。” 颜晋楚神情温柔的一笑,“颜晟睿,有一个人心心念念想亲手取你的性命,所以我留着你的性命等着她。” 珏王眼神一凝,天潢贵胄,只要想过那个位置终会树立不少敌人,有人想取他性命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是谁能让他这个看似温良实则不择手段的兄弟放在心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颜晋楚,“谁?不,我不想知道,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都一样,只是……不会是那个神暝宫主吧?” 珏王语气轻佻,颜晋楚的眼光冰凉的斜睨过去。 “哈哈。”珏王如失心疯一般竟大笑起来,“还真是她?你们两个好命,雪崩没让你们死,掉下那么高的山崖你们一样还是没死,可是你们逃得过一劫又一劫,你们逃得过命中注定的对立吗?” 又是一阵狂佞的笑声后,珏王终于止住了笑,“从我出生起,在这齐盛的皇宫中就没收到多少的重视,就算我多么文武全才,多么智慧过人,一样被忽视着。 开始是因为有颜释曲这个长子,后来又有了老三颜泽觞,因为他是山达族贱人的后嗣身怀诛心蛊,莫名的受到关注,后来的后来又有了你颜晋楚,所有关注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我的身上,也好,我便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我沉伏那么久,等的就是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以为终于等到最好的机会,颜释曲竟然莫不是父王的孩子去了有恒,老三下落不明,你虽然活得好好的,可从莫尔库山脉回盛京的这一路,我总可以找到机会除掉你。 我的人守了那么久你都没有走出秀寒,我以为这一次你总是该死了,只是你的命太大,这样竟然都活了下来,竟然还能赶回来搅这趟浑水。 现在我想想都会嘲笑自己,我自以为是的机会是不是反倒给你创造了最好的机会?若没有我,你不会那么快行动,也不会那么快登上齐盛帝位,不是吗? 我原以为你赢了,赢得很彻底,但是没想到你正在自掘坟墓。神暝宫主是我们能招惹的? 实话告诉你,老三身边有我的人,老三刚出事的时候,我的人像中了离魂术一般,我多番寻求高人终于在前不久知道了老三密谋造反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三那事疑点多得很,那位神暝宫主绝不简单。” 颜晋楚冷冷的看着珏王,珏王突然感觉周身一股寒意,而这样的寒意竟然仅仅是因为颜晋楚的目光。 随着颜晋楚目光的转移,这样的寒意压迫终于减少,只是伴随着他离开的声音,传来的还有他的声音,“若她简单,朕怎会倾心于她。若她真有意夺齐盛天下,朕等着她,而你的命也等着她来取。” 屋中油灯熄灭,密室再一次陷入黑暗。 颜晋楚走出悠长的密道,回到御书房,把书架移回原位。 突然一阵揪心的痛向颜晋楚袭来,他皱起眉头手抚胸口,那个位置是在有恒时受得伤,当时受伤颇深又没得到最好的休养,伤从来没有彻底恢复。 还有额上的伤,现在都能看到有些狰狞的伤口,还有……身上好多地方都有成长的印记。 或许也只有一张精致绝艳的脸庞才能让人觉得他身娇肉贵。 芒棘,若你愿意――我身上致命的那一剑,等你来刺。 第三十二章 举棋不定 随着颜晋楚登上齐盛帝位,武林中也传出一件大事,在墨江的神暝宫仿若一夜之间消失,原本巍峨的建筑在数日内变成一片废墟。 失去领头的武林中一片哗然的同时,马上想到和神暝宫穿一条裤子的秋月山庄。 可秋月山庄也好似人去楼空。 所有人把线索定向云苍派,目前唯一可循的神暝宫人就只有嫁给云苍派二公子的闻人媚芙。 当好事者跑到云苍派,迎接他们的云苍派掌门说了句让他们不知所云的话,“犬子及其夫人去了邻国有恒度蜜月。” 度蜜月啥意思?别说听的人不懂,说的人也不懂。 没错,云苍派掌门也不摘掉度蜜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神暝宫主登门拜访时,说让闻人媚芙和她相公尽快离开,若有人来问,就说去度蜜月了。 武林至尊神暝宫销声匿迹,就连曾经的至尊秋月山庄也一起消失不见,武林中又掀起了争夺至尊的腥风血雨。 神暝宫究竟一夜之间去了哪里? 他们在大殿之中,神暝宫的大殿之中,真正的神暝宫――那片废墟下的地宫。 此刻的芒棘坐在大殿之中听闻人逐说着齐盛自颜晋楚登基后的形势。 “颜晋楚以雷霆之势迅速收服了那些反对他的官员,可毕竟是新皇登基,总会有些非议。大部分的官员的确或赞同或不发声,但之前齐盛帝的皇后一直坚持齐盛帝有意让她的儿子――严王登上皇位。现在看来颜晋楚登基十分顺利,其实他这个皇座坐的并不是最稳。” “哦,知道了。”芒棘无力的回应。 闻人逐叹了口气,“芒棘,我早就说过,你与他注定会站在对立面。事到如今,你根本无法回头,纵使你想对他手下留情,他又如何呢?当初他只是一个王爷,一个想着扩大自己势力把武林占为己有的王爷,如今他已坐上齐盛皇位,纵使江山不稳,他也不会再需要我们这些不定因素。 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等着你一声令下?秋月山庄,冰荒族,甚至有恒也愿意借兵给你,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芒棘回想回到地下神暝宫的半个月内,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事。 在离开莫尔库山脉是,秋呈杰就说等芒棘回到墨江会来拜访,果不其然,芒棘回到墨江后,秋呈杰就找上了门。 在谈话中,芒棘清楚的知道在幽净谷中,秋呈杰与北棂的对话。 秋呈杰要离开这个时间并不难,但是若要指定所去地方的时间地点就根本无法办到,当被北棂问秋呈杰是不是想抱着万分之一的概率尝试一下,秋呈杰还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不过北棂让秋呈杰看到了他惦念一生的妹妹的近况。 秋呈杰及他父亲遭遇突变时,他的妹妹尚年幼,开始她并不懂得哥哥和爸爸在海中失踪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爸爸和哥哥在大海中快乐的玩耍,太快乐了所以把妈妈和她给忘了。 秋呈杰的母亲一生没有再嫁,独自把妹妹抚养大,而妹妹长大后也早已成家,孩童时刻留下的记忆并没有给她带去多少阴影。 秋呈杰最后苦笑着道:“我记挂妹妹一生,其实没有我,妹妹过的也那么快乐,也许我现在突然回去出现在她面前才会给她困扰,勾起她童年痛苦的回忆。芒棘,虽然我回不去了,但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你若要复国,我便助你。” 最神奇的还要说秋时月,这个原本纨绔的少爷,似乎能感应到他爹最近发生了一件人生大事,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沉静了很多。 秋月山庄富可敌国,秋呈杰愿意相助芒棘,自然给她带来了不少助益和保障。 秋呈杰和秋时月来到神暝地宫时,都很惊讶,就算曾为现代人见惯世间神奇的秋呈杰也为神暝地宫的鬼斧神工啧啧称奇。 何止秋呈杰,就连芒棘自己也很惊讶。 她以为自己很早就来过地宫,对地宫也算略有了解,不想自己所见地宫不过整个地宫的百分之一,完整的神暝地宫甚至比曾经地面上的神暝宫还要大。 “芒棘,你又走神了。”闻人逐的呼声把芒棘的思路又从天边拉了回来。 芒棘神情恍惚的看向闻人逐,“难道一定要战争吗?打仗总会死人,最后成就的是帝王,受苦的永远是最底层的那些人,也许我们能和齐盛和平共处。” “芒棘,你别天真了。”闻人逐神色凝重,“自从颜释曲成为有恒储君,他与齐盛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现今颜晋楚登基,齐盛和有恒之间早不可能和平共处,这两国间的战争无可避免。 两国相交之处早已战火不断,战争早已不可避免。而我们现在起事为的只是在混乱中得到最大的利益,你可知道当初齐盛帝是如何对待齐麟旧臣又是如何赶尽杀绝齐麟所有后嗣。 这些痛这些恨早就深深埋在那些后人的心中,他们隐忍不发只不过没有寻到最好的机会,而芒棘,你手中的玉玺就是他们的希望,也许那些的牺牲的确是为了你复齐麟过,但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心中的恨,他们若死,也死得其所。” “闻人逐,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了什么?”芒棘抬头看向闻人逐,眼神中尽是了然,“很多事我都知道,你的那些势力,你经营的人脉,他们都与齐麟齐盛两朝无关。” 闻人逐一怔,随后却淡淡的笑了,“芒棘,我从未想过要瞒你。你不问,我只当你心知肚明,你问了,我也愿意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没错,在得知闻人守正一心为你复齐麟国铺路时,我心中有过不满,我不明白,就算当初齐麟帝待他不薄,可现在齐盛存在多年,根基也越发稳固,百姓生活也算和谐美满,国到底是齐麟还是齐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于是,他每位复齐麟做一件事,我也默默的做一件事,为了奠定我实力的一件事。我曾想过,齐麟复国起事之时,当齐麟齐盛两边乱成一团,便是我渔翁得利之时,我不甘心永远屈居人后,我也有掌控一国的能力。 可一切都因为你而发生改变,如果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复国,我权益倾尽一切去助你,就算我曾经为自己所做一切化为泡影又如何。芒棘,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懂? 曾经以为你是我的妹妹,哥哥对妹妹怎么能有这样的悖逆之情,可后来我知道了你并不是我的妹妹,那一次去幽净谷,我又知道了一件事,原来闻人家除了闻人浩苊是闻人守正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是闻人守正为了隐人耳目收养而来。 这是多么可笑,原来神暝宫里那些前宫主的夫人们都只是花瓶,难怪嫁进神暝宫的女人都永不见天日,难怪闻人守正愿意对那些被娶女子的娘家格外厚待,一切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芒棘看着闻人逐,心中有些难言的情绪,一个心怀天下的男子却因为他放弃一切。 现在齐盛根基不稳,有恒又在一边虎视眈眈,他本可以在这个时候用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起事,可他为了她却默默无声,甘愿顺从她的决定。 她永远记得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被这个如仙人一般的男子救了,随后的很多事,这男子都在她的身边给予照顾帮助。 也许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她的世界并非只有颜晋楚一人,天降大任于斯人,她注定不能活得那么随心所欲。 芒棘点了点头,“闻人逐,你放心,很多事我总会放下,给我一点时间。” 闻人逐温雅得回以芒棘笑容。 芒棘想着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也好,不过此刻好不容易让压抑的气氛缓和一点,还不换个话题。 “我记得闻人守正说闻人浩苊是他已故亡妻唯一的孩子,可按你的说法……那闻人浩苊的娘到底是谁?” 闻人逐很难以跟上芒棘跳跃性的思维,先是一怔,随后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谁都没见过闻人浩苊的娘亲。” “真有点好奇啊……”芒棘淡淡呢喃。 在幽净谷中她听闻守正钟情于守鹤多年,现在闻人逐的说法更印证了这一说法,他从未再尘世中真正娶妻,那么又是谁会为他生下闻人浩苊? 真是,很想知道呢。 …… 夜幕降临,地宫中其实很难直观的感受到每一天的白日或晚上。 画汝一边帮芒棘铺着床铺,一边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从画汝去过幽净谷,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沉默。 芒棘一直没机会找画汝好好谈谈,今晚却觉得拣日不如撞日。她坐在桌边拿出两个水杯各倒一杯,随后招呼道:“画汝,过来坐。” 画汝有点犹豫,不过她对芒棘的顺从从来没有改变。 “画汝。”芒棘把一杯水推到画汝面前,声音柔和的说道:“自从出了幽净谷,我一直忙于各种各样的事,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在幽净谷……如何了?北棂跟你说了你的身世吧。” 画汝听芒棘口中提及幽净谷,头就沉沉的低头,听完芒棘的话,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 “虽然命运对你不公,可你也不应该如此难过,毕竟你来到了神暝宫,又来到了我身边,你看北棂有什么好的,一辈子被困在幽净谷中,她的见识一定远不如你,生活也不及你丰富多彩。” 芒棘边说边在心中恳求北棂原谅,她只是为了安慰画汝,并没有别的意思。 画汝抬起头,清澈的双眸看着芒棘,良久才道:“宫主,画汝从未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也许曾经的确有过,但自从被三公子带回神暝宫,画汝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当画汝来到宫主身边就更加幸运。 这一次去幽净谷,我知道了我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的责任。可是时至今日,我依旧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预言者的能力,北棂说我应该有辅佐宫主当上王者的能力,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给宫主任何助益。” 原来是这样才让画汝一直惴惴不安,芒棘有点哭笑不得。 “画汝,因为守鹤的关系,现在存活在世上的预言者都已经失去了预言能力,这在你我之间不是秘密,你也该知道。预言能力有什么好的,你的能力从前没有觉醒,现在更没有觉醒的必要。 其实画汝你应该觉得幸运,正因为如此,当别的预言者不容于天地间时,你却能自由的行走在这世间,你不觉得满足吗?或者……” 芒棘笑得阴损,“你有一个能当上皇帝的儿子吗?” 画汝脸一红,低下头说道:“北棂说过,原本宫主是属于他的帝星,却因为先与我相遇才发生了改变,我一直在想,若在宫主身边的是北棂,宫主的人生就会更加圆满。” 芒棘一笑,“傻姑娘,你和北棂是双生,谁在我身边都一样。放心我会让存活在世的预言者都走出牢笼,也会让你和北棂姐妹团圆。” “姐妹?” 画汝诧异的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门外传来声音,“宫主,大公子求见。” 芒棘有点惊讶,不过想着自己和闻人浩苊的关系也算缓和,当她告诉闻人浩苊自己是前朝遗嗣后,曾明确的说,他可以随时和神暝宫划清界限,而她也会留给他下半生用不尽的财富。没想到闻人浩苊竟说愿意留在助她复国。 说实话,芒棘是希望闻人浩苊离开的。她知道自己穿越真相后,曾经看到闻人浩苊都会有的淡淡暖意终于变成了浓浓寒意。 对林峰的感情能够放下,但是林峰下了安眠药的牛奶,和那会让她不知死因的毒针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不得不说,现今闻人浩苊的这张脸,简直就是芒棘噩梦的重复回拨键。 只是人家都可以抛下生命说陪你造反,现在还那么殷勤的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芒棘抽搐着嘴角,“让他进来。” 第三十三章 平地波澜 闻人浩苊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笑眯眯的走进了芒棘的房间,托盘上有个杯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示意芒棘拿托盘上的杯子。 芒棘把杯子拿在手上,没看杯中是何物,只是诧异的却带着浅笑的看着闻人浩苊。 闻人浩苊一笑,说道:“芒棘,今日我到市集上逛了一圈,买了一头产奶的奶牛回来,这杯中是最新鲜的牛乳。听说牛乳能安眠,你喝了再睡。” “咣当”随着芒棘脸上僵掉的笑容,手上的杯子也落到了地上,这时一股浓烈的奶香味顺着翻洒在地的牛乳飘逸了整个房间。 闻人浩苊也是一惊,他没有在意翻倒在地的牛乳,只是冲过去把芒棘拉后两个身位,用自己的衣袖帮芒棘擦着她身上溅射到的牛乳。“芒棘,你怎么了,小心碎片。” 芒棘怔怔的站在房间中央,随着漂浮上来的奶香味,她感觉一阵恶心,快步跑离房间。 曾经的记忆原来那么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只是闻到牛乳都这么恶心。 从幽净谷出来后,她曾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林峰与她之间是仅仅只有谎言和欺骗,还是最后林峰迫于无奈才对她狠下下手。 她会这样想,只是想在男人身上寻找共同点,若林峰一开始就是看上她富有的家产而跟她在一起,那和颜晋楚找她的初衷又有何不同。 原来,自己已经那么害怕被欺骗。 直到跑到一点牛乳味都闻不到的地方,芒棘才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画汝,她淡淡道:“重新给我准备房间,之前的那间,牛乳味完全散光前都不要再让我进去。” 画汝点头。 芒棘想了想又道:“去跟大公子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对牛乳过敏,以后别让牛乳出现在我面前。” 画汝又点头。 …… 呆立在芒棘房间的闻人浩苊,神情略带恍惚的看着地上的碎片以及碎片周围淡淡的乳白色牛乳。 他的人生在大起大落之间来回游走,可就算他被关在神暝宫地牢,他依旧是神暝宫的大少爷,一样过着衣食不忧的生活。 今日的牛乳完完全全是他亲自动手,买回奶牛,挤奶过滤温热。 他的心境在芒棘把他从地牢第放出来后发生了强烈的转变,曾经他看中最高的位置,甚至一心想除去爹最疼爱的芒棘,可现在他不是了,他突然觉得人生中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值得他去执着。 看着芒棘和其他兄弟姐妹的相处,他觉得有些芒棘的确是真正适合当宫主的人。 从地牢中出来,他以为这段过去会是他一生的耻辱,而芒棘也不可能真正的信任他,他就将唯唯诺诺度过一生。 可是他完全错了,芒棘待他与他人无二,甚至为了表示对他毫无偏见,神暝宫的大事都会让他参与,让那些看他笑话的人重新尊敬他。 从未想过,他走错一次又一次,还会得到宽恕。 武林大会之后,芒棘去盛京,又奉旨去为齐盛帝寻长生法,最后在秀寒失去下落,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他在神暝为芒棘担忧。 发自内心的担忧,他已经不是那个迫切希望芒棘一命呜呼的闻人浩苊了。 最后芒棘回来了,她很忙,先是一直在追寻冰荒族的下落,后来回到神暝宫中也日日繁忙,最后告诉他,她是前朝余嗣,让他自由选择离开或留下。 闻人浩苊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留下,这样做是为了汇报芒棘的一片真情实意。 但同时他发现芒棘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也许在别人眼中她与往日无二,她依旧尊敬他这个大哥,但作为当事人的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芒棘的变化。 她与他有了刻意的距离,对于他的求见,以前她从不拒绝,现在却会一直寻各种理由来推辞。 男人也是有直觉的,他能感觉到芒棘在刻意的回避他,甚至是……不想见到他。 闻人浩苊在空无一人的芒棘房里傻站许久,才缓缓走出房间。 他与正好跑来的画汝碰个正着,画汝对大公子向来无感,声音是一贯的冷漠淡定,“宫主对牛乳过敏,以后不用准备了。” 闻人浩苊苦笑一声,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最显眼的便是床边柜子上的饰品盒,一个男子的房间有这样一个饰品盒是十分违和的。 闻人浩苊坐在床边,拿起饰品盒,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发簪,他拿起发簪在手中细细摩挲。 有次他偶然上街闲逛,看到这发簪脑中就闪过一个念头,这发簪和芒棘实在太相配,想着芒棘十六岁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买来送于她做礼物一定极好。 如今芒棘的生辰已经过了很久,这个发簪始终没有能找到机会送到芒棘手中。 看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只怕送到她的手上,她也会随手丢弃。 闻人浩苊把发簪重新放入饰品盒,重新放回床头柜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 齐盛的光芒一年,有恒与齐盛开战,这时候齐盛的军队才见识了有恒看似与他们差不多的国力,拥有的确实无限强大的军事实力。 齐盛军节节败退,再进入冬季时,有恒军已经切入到当今齐盛帝当初离王的封地,墨江。 墨江对齐盛来说不仅仅是一块城池,这里既然曾是颜晋楚的封地,自然就是齐盛的脸面,若连脸面都丢了,以后哪还会有气势。 可是就在脸面一战时,发生了一件对齐盛军来说匪夷所思的事情。 墨江自离王当了皇帝,神暝宫销声匿迹后,一直平静非常。可当齐盛军和有恒军在墨江交火之时,却发生了让他们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像天降奇兵一般,突然杀出一支队伍。 不知的以为是有恒早年在齐盛安排的伏兵,而那些曾有幸见过神暝宫主的人会发现这支队伍的首领人物竟是当年与离王暧昧不清的闻人芒棘,而另他们更困惑的是此刻闻人芒棘的身份。 ——齐麟女帝。 芒棘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火红的披风下是一身黑色轻裘。她的手掌中托着的正是齐麟传国玉玺。 出战的齐盛大将实在有点不能接受此刻的境况,眼前女子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手中之物都足够让每一个齐盛人震惊。 所有人都知道,齐盛建国初期,齐盛帝对齐麟余嗣的铁血手腕,在所有人心中宁愿相信有人推翻齐盛再离新国也绝无法想象齐麟有人复国。 可女子手中之物却昭示着她的身份,还有她身后的大军所举的的确是齐麟战旗。 女子的笑容如同秋日的雪莲,唯美而清高,“二十年前,颜锦恒的窃国行为,至今我们都牢牢记得,最高之位向来能者登之,改朝换代亦无可怨尤。但他残暴的手段血染大地,至今都能听到大地在悲悯。 齐盛多立国二十载,当上皇帝的颜锦恒唯唯诺诺,当初对付前朝遗众的魄力去了哪里?而对于我,虽然颜锦恒退下帝位,可曾经的国恨家仇逃避不得。齐盛必然要遭受齐麟的践踏,让这浸满齐麟众生鲜血的大地活得新生。” 在齐麟女帝和有恒储君默契的眼神中,前朝和邻国对齐盛的进攻拉开序幕。 不知道芒棘这样露面传回盛京时怎样的消息,只知道自从她已出现,齐盛的军队就且战且退。 这样相当于两国打一国,且有恒的国力本就与齐盛相差无几,齐盛节节败退也并没有刻意。就在形势一片大好时,芒棘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精神也一日比一日萎靡。 形势已成今日这个地步,若发生在别国,皇帝早就御驾亲征,可颜晋楚从未露过面,甚至也没有提出要谈判。 齐盛一路退,他们一路进。 齐盛无心管失城,而齐麟也没有把心思放在攻破的城池上,他们只是不断的向盛京逼近。给人的感觉,似乎无论齐盛新帝还是齐麟女帝,他们的心都已不在疆土之上,而是只想面对面的杀个你死我活。 这样几乎没有太多硝烟的仗也打了近半年,春季来临时,芒棘已经站在新阾县——离盛京最近的城池。 大军离他们两个城池之后,来到新阾县的不过百来人,其中画汝,闻人逐,甚至微生文还有秋呈杰都在,可以看出这百人皆是能以一当百的精英,而他们来到盛京也是秘密行事。 对于盛京,他们从未想过用大军碾压,若两边大军一压,受苦的只有盛京百姓,芒棘不愿意曾经被齐麟后嗣鲜血染红的大地再一次被无辜百姓染红。 只要进入盛京皇宫,拿下颜晋楚,齐盛王朝就将划上句号。 芒棘的心情非常复杂,不愿连累无辜百姓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这是她与颜晋楚在离开秀寒山崖分别后第一次见面,不想再见就是兵刃相见。 这一役,若她输了,死无怨尤。但若她赢了,她想放过颜晋楚一命,就算颜晋楚不屑活着,她都希望他能活着。 就在众人商量计划时,颜释曲却收到有恒传来的急信。 看完信后的颜释曲表情一僵,随后皱着眉头将手中家有火印的有恒迷信交到芒棘手中。 芒棘有点诧异的接过信,这封信是有恒国君亲笔书函,心中所表达的意思简单而直接。 有恒必须退兵,不再参与齐麟、齐盛间,国之争夺。 这样的信来得突兀,有恒参与这场争夺战并不是一两天,甚至这场战役正是由有恒挑的头,有恒国君早就退出有恒朝政,为什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竟然会写出这样一封信来? ------题外话------ 最近在准备结局,顺便开了新文,所以这几章的字数都比较少~谅解。 顺便推荐一下自己开的新文《逐梦令之浮生若梦》,属于轻玄幻,主要还是偏古言,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瞅一瞅。 第三十四章 任重道远 信中言辞决绝,若颜释曲违命不遵,也许有恒也会发生一场内战——在国君与储君之间。 这样一来,明摆了没有任何余地。 “我修书回去,这到底是为什么?”颜释曲眼中尽是不甘,这样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芒棘看过那封信后,表情一直淡淡的,“有恒国君不会无故写这样的信给你,定是有恒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你现在修书回去,这一来一回也需要时日。我看你就听从有恒国君之言,过几日我们就将潜入盛京,原本这样冒险的事便不会让你参与进来。” 颜释曲道:“芒棘,我这一走,有恒的军队都要随着退兵,事出突然,我怕事有蹊跷。” 此刻,屋子窗外似乎拂过一阵异风。 屋中几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潜入新阾县的虽有百来人,但为了不引起任何注意,所有人都分散在几个客栈中,并没有全在一起。 能在芒棘身边一起议事的自然都是几张老面孔,方才窗外拂过的异风绝不是普通的风吹树叶那么简单。 所有人看向芒棘,芒棘慢慢走向窗户,把支架撑起,对着外面说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我姑且当你为来使。” 终于那个沉寂而快速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之外。 “易昭,竟然是你。”芒棘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这样看来,我们到新阾县对于齐盛新帝来说,已不是秘密。” 易昭抱拳向芒棘行礼,他用的并不是对待敌国首领的礼仪,也就是说在他眼中芒棘依旧是曾经的那个神暝宫主。 随后他不发一语,将一封信交到芒棘手中。 芒棘接过信,易昭一转身便快速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闻人逐和秋呈杰都快速的跑过来想要追出去,却被芒棘伸手拦住,“不要去追。” 其他人心中也非常明白,一来易昭就是以轻功见长,若他无心恋战一心只想着逃跑,在场也许没人能追上他。 二来,他们的栖身之所都已经暴露,去追,追不上是小,若反过来中了对方的埋伏,这就实在因小失大。 此刻的芒棘紧紧的捏着手中信封,因为她看得真切,信封上的‘字呈芒棘’四字出于颜晋楚之手。 闻人逐注意到芒棘的神情,说道:“有恒军要退出战役,我们的部署和打算都要改变,我现在就去安排。” 说着,他便率先退了出去。 安排部署也许并不假,但更主要的也许是想暗示在场的所有人,给芒棘一个单独看信的空间。 果然,其他人陆续告辞,最后屋中只剩下芒棘和画汝。 当画汝的目光触及芒棘手上的信,就连一直后知后觉的她也说道:“最近宫主都没好好睡过,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去为宫主准备一碗参汤好提神。” 终于屋中只剩下芒棘一人。 她摩挲了信封一遍又一遍,揣测着颜晋楚会在信中写些什么,甚至她有点害怕打开这封信。 最后她自嘲的一笑,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刻,自己还在逃避什么? 打开信还能闻到一抹淡淡的墨香,这封信还算是新鲜出炉的。 果然是颜晋楚的亲笔书函,一开始芒棘就猜测有恒国君的态度突然转变会与颜晋楚有关,不想还真是如此。 信中颜晋楚很诚实的向芒棘交代,他让守鹤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修书给有恒国君,用有恒皇后韩月兰的性命做要挟,让有恒退出齐盛与齐麟的恩怨。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伤害身在幽净谷的有恒皇后,但是守鹤自曝身份,说得煞有其事,一心全扑在韩月兰身上的有恒国君自然怕有万一。 有恒国君愿意把有恒交给颜释曲,那是因为颜释曲是韩月兰的孩子,若韩月兰不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颜释曲相处。 只是颜晋楚有时间和有恒国君一来一去慢慢的写信劈情操,可芒棘和颜释曲纵使知道真相也根本没时间再修书跟有恒国君慢慢解释,要把来龙去脉清楚的告诉有恒国君也只有让颜释曲先退了兵回到有恒才能慢慢解释。 而芒棘这一边却已经是箭在弩上不得不发。 颜晋楚,好算计。 信的最后,颜晋楚说,他在皇宫中等着芒棘,希望两人能谈一谈,他愿意把芒棘的身份视为齐麟女帝,他作为齐盛新帝,他们的交谈可以算是两国交涉。 芒棘冷笑,她凭什么同意交涉,其实她心中最担忧的不就是颜晋楚不愿放下帝位,甚至颜晋楚曾经的接近真的只是为了皇位而已。 两国交涉,这四个字深深刺痛着芒棘的心。 秀寒一别,再见时,竟要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刚想扔下信,却发现还有一张信纸卡在信封中,芒棘抽出那张信纸:芒棘,你收到这封信时,没有进入新阾县的齐麟军就已经被齐盛军包围,你必须来见我,我在皇宫等着你。 芒棘深吸一口气,心中没有意料中的震惊,有的似乎只是了然。 这一路从边境战到盛京,齐盛的军队看似且战且退,但其实都在为最后的夹击做着准备,芒棘也好像从未想过真的要复齐麟国,她只是无可奈何的必须这么做,纵使她并不愿意。 齐麟和齐盛之间需要一个了结,最后的最后,不过她与他之间需要了结。 …… 第二日,原本该以最快速度离开的颜释曲久久不愿离去,只因他觉得从最初就给过芒棘承诺。 “就算能在有恒君临天下,对我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得意事,这世间善恶难辨,朝堂上更是忠奸难分,我没有有恒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有恒的天下失去便失去罢,我自有自己的军力可以助你。” 芒棘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举手就是一手刀把颜释曲劈晕,随后对他身边的司元说道:“怎么对他最好,你心知肚明,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是带你主子回有恒,还是听从他的意愿等他醒来,同时有了齐盛和有恒两大敌人。司元,你自己决定。” 司元二话不说就背起颜释曲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芒棘的神情深邃,颜释曲,方才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真抱歉,留给你最后的记忆竟然那么糟糕,你不会觉得我是泼妇吧? 其他人看芒棘送走颜释曲,明白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都等着芒棘开口。 半饷之后,芒棘终于如沐春风般的一笑,“现在情况有变,齐盛新帝已经知道我们在新阾县,突袭计划自然行不通,我们得用最快的速度从长计议。不过大家都劳累多日,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 众人都觉得芒棘的情绪有点异常,虽然很想知道昨晚由易昭送来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可他们也知道,那封信一定早已化成灰烬,而内容,这天下间除了芒棘知道,也许只有写信的人才知道。 芒棘说晚上好好吃一顿,白天可没让任何人闲着,让微生文和闻人逐亲自通知他们四散在各个客栈的精英,行动有变,在告知的同时要留意四周有没有齐盛的奸细,以决定他们这次的行动到底暴露了多少。 秋呈杰的生意遍布天下,芒棘便让他去自己的店铺中打听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闻。 而她自己似乎也在忙着,虽然不知道忙什么,但因为画汝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也让其他人比较放心。 到了晚上,芒棘的心情看上去极好,一直胃口极差的她,果真吃了不少东西,最令众人惊讶的是最后一道菜。 据说是芒棘亲手所制的餐后甜品,看上去色泽黄而莹润,质地应该极软,随着刚放到桌上的盘子还在微微晃动。 “这东西叫芒果布丁。”芒棘一笑,把目光转向秋呈杰,“你们没见过,但秋庄主也许会有印象。” 芒棘也只是推理,秋呈杰穿越时是十岁,那个年龄最好吃这样的零食,他的父母一定买给他吃过。 从秋呈杰的眼神中就看出他情绪激动,率先拿起小勺子在芒果布丁上舀了一勺,放在嘴中。 古代条件有限,做这种许多较多辅料的甜品始终打不到现代的感觉,但秋呈杰却慢慢品着,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芒果布丁在口中慢慢融化,淡淡的芒果味滑成他的肚腹,回味出的是无限滋味和感慨。 穿越前一刻,在他和父亲下水之前,妈妈还拿出过一个芒果布丁给他,可芒果布丁只有一个,妹妹撅着小嘴巴,一脸不高兴。 最后他和妹妹一人一勺分吃了芒果布丁,而爸爸妈妈则在一边看着这对感情甚好的兄妹,笑成一片。 古代甜点无非这个糕那个糕,布丁这样的甜点从没见过,最主要其他人也从不知道芒棘竟然会下厨。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芒棘只是淡淡的笑,我会告诉你们我是一个考证达人吗?别说甜点,本女王什么不会?就是你们要喝咖啡,我都能泡出最专业的咖啡来让你们品一品,只是不知道那乌漆吗黑的液体,古代人敢喝吗。 秋呈杰旁若无人的吃着芒果布丁,最后竟有一行热泪顺着他日渐衰老的脸庞留下,他比起眼睛,让最后一口布丁化在嘴中。 良久,他才慢慢道:“芒棘,能在这里吃到芒果布丁……我真是没想到,它勾起我童年的回忆,也让我觉得我的人生也曾有过美好。” 秋呈杰的身份也许不及在场其他人贵重,但他也算是武林前辈,一个快步入晚年的老者竟然吃布丁吃了哭了,还说出这样的感叹,众人对自己面前的布丁越发好奇。 终于每一个人都把自己那份布丁吃了,每一个都对布丁的口感啧啧称奇,在慢慢进入夏季的时刻,饭后吃上这样清爽可口有淡淡果香的小甜点实在是件很享受的事。 几个人心中突然都有这样一个想法,今早被芒棘打晕被司元带走的颜释曲真是个没口福的家伙,这芒果布丁,纵使他能登上帝位也绝不是想吃变成迟到的。 吃完晚饭,芒棘恢复了以往的凝重,召集一众人到房里,其他人也都明白,现在非常时期,偶尔的放松有一刻已经够奢侈,芒棘一定已经有了打算。 所有人一到芒棘屋中就闻到一抹淡淡幽香,其他都没在意,芒棘是一个很淡雅香料的女子,平时到她屋中也可以闻到淡香,并不算稀奇事。 有一人,眉头微微一皱,那人便是闻人逐。这香味对于他来说,有点熟悉,可纵使熟悉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颜释曲的离开使得原本每一次一议事就略显拥挤的房间宽松很多,闻人逐,微生文,秋呈杰静静的看着芒棘,等她开口说话。 芒棘的目光一一落在他们身上,最后低下头道:“昨天易昭送来的那封信……我可以把信的大致内容告诉各位。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我们的行动被颜晋楚洞悉,同时在我们之后的军队也已经被他控制……” 在座几人的目光皆是一怔,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他们以后的命运如何根本不重要,在场的几人都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就跟随芒棘,无论上天下地,是生或是死。 芒棘继续道:“他要我以齐麟女帝的身份去盛京皇宫知道他,而我们两人将以两国帝王的身份展开交涉……” “芒棘,不能去。”微生文出声打断芒棘的话语,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烈一动,随即便感觉到浑身乏力,就连坐在椅子上力气都没有。 坐在他旁边的秋呈杰下意识要去扶,在俯下身时突然也感觉到一阵乏力,他比微生文更直接——直接晕了过去。 芒棘起身,慢慢的走到正在运功不想晕过去的微生文的身边,她从手腕上褪下古灵镯,带到了微生文的手腕上。 “微生文,上一次是颜释曲对你用这东西,这次我不但用了这个,还有了点其他的,都是些会让人失去意识的东西,虽然对你站着微生武身体有点非议,但我承认我并不希望你消失,所以我把古灵镯给你,希望‘系魂’能让你永远留在这世上,直到你不想留为止。” 微生文挣扎的举起手,可是他一点力气也用不出,他想拉住芒棘的手腕,可他好不容易举起的手却顺着芒棘的衣袖滑落到地。“芒棘,不要,你不可以去,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现在的他是齐盛的皇帝,他怎么能容忍你这个前朝余孽,你去——会死的。” “也许是吧。”芒棘把微生武扶好,让他靠在一边的墙上,“也许我会死,但我一人死,总好过连累你们,还有那些跟着我们拼搏许久的人们一起死来得好。” “芒棘,不要去……”微生文拼命的摇着头,因为乏力,从旁人看来他的头只是微微晃动,但其实他已经用尽此刻能用的全部力道。 看到微生文和秋呈杰先后中招的闻人逐早就坐在位置上运功,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完全不听使唤。 芒棘看向闻人逐,淡淡一笑,“三哥,不要挣扎,你们都是人杰,为了防止意外——没错,芒果布丁中加了东西,我房间中的香味也有异常,还有你们坐的位置上也涂抹了药物,都是神暝宫的好东西,灵得很,你懂的。” 闻人逐的温文尔雅再也不见,他略显艰难,“芒棘,你明知道,就算是死,我们也愿意与你共赴。” “可我不想你们跟我一起死。”芒棘站起身转过脸,“其实闻人逐,你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也想过你的皇图霸业,可最终却因为我放弃。 你放弃的已经够多,我怎能让你把命都放弃了呢?我闻人芒棘在这个世界三岁惨死,那个世界又被自己刚领证的老公杀死,如果这一次颜晋楚真的是想杀我,我想我也活够了,活腻了。” 闻人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芒棘,你真的觉得,若你死了,我们还能好好活着?你真的觉得,若你有事,这个世界还会安宁?” 芒棘摇了摇头,“闻人逐,其实我好累,好多责任像山一样压到我的身上,我觉得自己好无辜,也许三岁前的闻人芒棘真的是我,可是去过别的世界一圈,说句不忠不孝的话,我的国仇家恨早就没有那么刻骨铭心,我愿意以齐麟女帝的身份站出来,紧紧是怕辜负太多人。” 闻人逐最后的一丝意识在芒棘说话中渐渐消失。 芒棘在确定了几人真的已经失去意识后,对外唤道:“画汝,进来。” 画汝应声而近,帮着芒棘把三人都搬回床上,“宫主,我……” “画汝,他们在短时间内都不会醒。这一次的事我并没有瞒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能理解我,若能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我也愿意带着你一起去,因为我们两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 可是,他们三人现在都毫无还手之力,随便来个图谋不轨的强盗便可以轻易杀了他们,所以画汝,我只信任你,只有你能在这里保护他们。也许我的话语很悲观,可是画汝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轻易的让自己死去,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命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 画汝突然跪在芒棘的面前,“宫主,你的话画汝都愿意听,画汝也愿意相信宫主所说的一切。其中画汝心中所想很简单,既然我是幽净谷的预言者,而宫主是属于我的帝星,我便永远跟随宫主,若宫主死了,就算是地府,画汝一样忠心追随。” “好。”芒棘微微一笑,“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芒棘快速离开房间,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客栈之中。 客栈的暗处有一个身影,在看到芒棘离开后,也悄然跟上。 屋中走神的画汝,急着赶往盛京皇宫的芒棘,都没有察觉。 ------题外话------ 继续推荐新文《逐梦令之浮生若梦》 当她醒来,周围一切变得虚无缥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算触碰自己都只会穿身而过。 原来她变成了一抹幽魂,不知自己的过去,更不知自己的未来。 没有身份的幽魂无法投胎转世,无法获得真正的解脱。 从此她代替别人活着,为的只是寻找真正的自己。 当她一次又一次用别人的身体睁开眼睛,她用自己的思想过着别人的生活,看尽世间悲欢离合,听遍天下承诺誓言。 却没有人在她用另一个身份出现时认出她。 她是被尘世抛弃的人,她是不记得过往却苦苦寻觅的幽魂。 第三十五章 杀戮觞咏 芒棘等人所住的客栈里盛京仅几里之遥,她现在轻功了得,不一会儿就到盛京的城门外,不过此刻已经是宵禁时分,盛京的城门早已上钥。 芒棘讥讽一笑,城门下钥这种事就像旅行箱上的锁,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她从不见意承认自己是个小人。 只是在城门正面就翻墙太招摇了一点,对付门禁,芒棘还是想给点面子的,于是她一路小跑来到城壁角落,随后轻轻一跃就上了城壁再轻轻一跃,人便站在了盛京地界。 只是没想到翻到这一面,竟然是一片小树林,芒棘有些哗然,想着自己沿着城壁也没跑多久,就已经跑到那么边角旮旯来了。 不过就算芒棘再路痴,也还是能知道皇宫究竟在哪个方向。因为皇宫真的是一系列招摇建筑的合体,只要站在盛京,无论多么边角旮旯都能清楚的看到皇宫所在。 现在的芒棘,无论面前挡着她的是什么,她都可以翻越过去,走直线自然不怕迷路。 记得去莫尔库山脉时,仅仅是最外的巨型葫芦植物就让人闻风丧胆,可当时,芒棘并没有怕,可此刻,她一人走在格外寂静的夜路上却觉得心中一阵阴凉。 在树林里行走时,芒棘总觉得像有人跟着自己似的,可是若真的静下心神细细聆听,听到的又只是微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芒棘自嘲的笑了笑,难道这个时候自己想起了恐怖片,如今自己死都不怕,还怕鬼?真可笑。 她加快脚步,眼看就要走出树林,却遇到了一群挡人道的家伙。 这些人个个一身黑衣,在这黑夜中很不显眼,芒棘目力极好,他们露出的仅有眼睛,芒棘便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来者不善。 果然,他们一言不发,拔刀就上,就连打声招呼自报家门或者确认一下芒棘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杀的对象的过程也没有。 看来,他们想杀她想的很果断。 不过也是,若此刻他们不动手,而是开口说此路是他开此树是他栽……芒棘想了想,她也很难相信,这里虽然是偏树林,但已经在盛京范围,哪有强盗不怕死的在天子脚下干这杀人勾当。 现在盛京中有谁会知道她会来?又有谁那么想她死? 芒棘苦笑一声后,将冷冽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几个黑衣人。她好歹是武林至尊,随随便便几个黑衣人就像拦她的路,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一点。 月光映射在刀刃上发出惨白的光芒,一黑衣人刚接近芒棘,手起刀落却发现,刚刚还在面前的芒棘突然消失不见。 不但此人愕然,就连他身后的同伙都惊讶了。 “看哪里呢。”芒棘在空中微微一笑,一脚踢在这黑衣人的头上。 这个黑衣人头一蒙,便昏了过去。 其他几个黑人互相看了一眼,便齐齐向芒棘逼近。 芒棘又是一笑,若月光反射在刀刃上的光变得充满戾气,那月光映在芒棘的脸上就是格外皎洁。 她勾着嘴角,“派你们来杀我的人,一定与你们有仇,就凭你们几个也想留下我?好歹我也是武林至尊神暝宫的宫主,随便输给你们这些喽啰岂不是面子丢大了。现在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碾压。” 说着,她从腰间抽出蚀麗颏。 银色鞭身的蚀麗颏在月光下闪出了隐隐金光,芒棘把蚀麗颏随手一挥,蚀麗颏犹如一条发现猎物的蟒蛇一般,向几个黑衣人扑去。 几个黑衣人面罩下的神情已经变色,他们服从主上命令。只要主上下了命令,无论对手是谁,他们都将竭尽权利。 最近几晚,主上都派出了不少精英,几乎暗中包围了整个盛京周边,为的就是埋伏一个有可能暗中潜入盛京的女子。 他们心中不是没过鄙夷,一个小女子而已,用得着出动那么多精英?那女子到底会是何方神圣。 黑人被分成许多小族,分散在盛京四周,每一个小族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让那个女子出现自己管辖区域,要拿下一个女子是件很容易的事,主上这样紧张,能拿下这女子定能算大功一件。 因此芒棘出现在这里时,这几个黑人的心情是既兴奋又迫切的。 可当芒棘易如反掌的拿下他们第一人,他们的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此刻,他们看到芒棘从腰间抽出他们从未见过的兵器。 最离奇的是,这件兵器竟然不需要这女子动,它是自动的? 剩下的黑衣人几乎没来的挣扎,更没来得及看芒棘最后一眼,就死在蚀麗颏的缠绕之下。 芒棘面容森冷,“我本无意伤人性命,可没想到盛京和他原来一惊视我为敌,既如此,你们死总比我死好。就算一路荆棘,我也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还有一个负责侦察的黑衣人没有参与战斗,他看到与他一起行动的几个黑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这女子撂倒,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也许他们这个小队不是最优秀的,但小队中的人也绝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轻易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但是芒棘到底是如何出手的他都没看清楚,便看到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地上并没有血迹溢出,但从周围死沉的气息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人的确已经死去。 他是不是应该一声不响祈求躲过一死? 不,他有他的任务。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生怕与周围有磕碰,甚至自己抬手时都不敢太快,生怕生出的风过多的带动周边的空气,会让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女杀身发现他的存在。 手终于伸到了合适的位置,只要再一扭,棋花就会发射,所有人都将知道他们潜伏所等的人出现在这个角落,而他只要快速转移,便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可就在这时,一刀盈盈金光闪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脑中还在疑惑,这是什么,金色的鞭子上还有这许多刺,像极了一枝发着光芒的荆棘。 蚀麗颏瞬时缠上了他的脖颈,这一刻的感觉是什么? 疼? 或许是疼的,但因为这样的疼太钻心,疼到极致反而让他感觉不到疼痛,被这样的东西缠绕脖颈应该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吧?可他却只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透心的凉。 这样的凉就像夏季的尾声秋季的开头,这样的气节总会让人以为还在夏天,可若突然进入了池塘,那冰凉的池水再也不如夏季舒心,而带着微微的凉意。 是了,现在的他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凉渐渐消逝,而那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疼却突然涌来,依旧是痛到极致的疼,可这一刻他只想得到最后的解脱,他似乎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样的疼痛下都没有意义,他只觉得困乏无比。 他想,他该沉沉睡去。 这一队最后的黑衣人,毙。 他掉下树的那一刻,似乎还看了芒棘一眼,他只觉得眼前女子的眼神为何比他这个将死之人还要冰凉还要没有生气? 最后,落地。只是他的手还保持举着的姿势,落地的冲击帮他射出了腕中的棋花。 “吡……啾”棋花在夜晚的盛京上空开出了一朵格外耀眼的无名花。 芒棘抬头看向空中,棋花的光芒慢慢消失,这样的天空依旧黑暗无光,好似刚刚那个瞬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知道,很快,她就会被无数个黑衣人包围。 这里是盛京,她没来过几次。 这里是盛京,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遭遇了大规模刺杀。 这里是盛京,她这一次来也将遭遇刺杀,也许规模会比上一次更大。 这里是盛京,在大半年前这里成了他的地方,而今晚他想要在这里杀了她? 芒棘笑了,可随着她的笑,落下的,是她盈盈的泪。 这时,原本还能看到星星的夜空,突然下起了濛濛细雨。 春季的雨是滋养万物的灵水,这些灵水落到芒棘的面容上,顺着她的脸颊和着她的泪水慢慢滴落。 “很好,这样的雨,它将抹去我的泪水,也将抹去……今晚我血洗盛京的血水。颜晋楚,还还在皇宫吗?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金銮宝殿之上吗?很好,你爱坐那位置就且坐着,待我到来时也不要离开。” 芒棘把蚀麗颏收在手上,慢慢的,慢慢的向盛京皇宫走去,这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盛京的皇宫中,一处侧殿,两个男子正在饮酒,其中一人正是现在的齐盛新帝,而另一人是原来的谨王现在的谨亲王,颜晋楚的四哥。 “四哥今夜怎么会想到与我饮酒。”颜晋楚品着手中佳酿,略带微笑的看着谨亲王。 “如今你已经是九五至尊还叫我四哥,我如何担待……”谨亲王虽如此说,但面上并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我看那齐麟女帝终成不了事,现在一切已经被你掌握,一切太平后,我这个四哥纵然与你感情再好,也该避讳别人的口舌,回到自己的封地,过那无趣的生活。现在想来,与你喝酒的日子是喝一日少一日,现在只能珍惜。” 颜晋楚看向谨亲王,“四哥,也许我的名声并不好,可我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四哥待我如何,我是知道的最清楚的,若四哥不喜欢自己的封地大可不要去,朝中那些大臣所言,四哥何须在意,齐盛是我的也是四哥你的。” 谨亲王摇了摇头,“我全当此话是你酒后戏言,今日这里只有你我,而这话也在你我之间结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应当如何便如何去,我的封地离盛京不近但也不远,我想我总会有机会奉旨入盛京来与你再饮一杯。” 颜晋楚淡淡一笑,“生在皇家,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真正的兄弟。而四哥却是我真正的兄弟。” 谨亲王听完颜晋楚此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担忧,说道:“我很庆幸,你妄自尊大再自称一声哥哥——你要记住,无论哥哥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希望你懂。” 第三十六章 血漾之夜 谨亲王高举饮酒的手遮挡了他的神情,颜晋楚并没有看到他复杂的眼神。 他也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当初我身在秀寒山崖下,差点性命不保,那时候纵使我一切都安排妥当,但若没有四哥相助,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拿下盛京。四哥无心天下却给予我这样的相助。就算今日我已登上帝位,我也一样不会吝啬一句‘感谢’。” 皇宫中难得的兄弟情在这两人之间诞生,没有外人的把酒言欢自然也甚是洒脱,就连时间的流逝也让两人不觉。 这样的快乐时光不知维持了多久,颜晋楚突然站起身来,走向大殿大门,他靠在门框边,望着外面下着濛濛细雨的夜空,他举起执酒杯的手,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碰,随后深呼一口气,“下雨了……” 谨亲王也随着他走到大门边,看着外面的绵密细雨,“是啊,下雨了……希望今夜春雨后,我齐盛能永敷万国,是则四方。” 这样的雨似乎激起了这两人更高的兴致。 一个齐盛新帝,一个齐盛亲王,两人像市井少年一般,坐在门沿上,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夜来春雨。 颜晋楚望着雨。 易昭的信已经送出,芒棘芒棘,你何时会来到皇宫找我?秀寒一别,不想从此就站上了的对立,只是你应该明白,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 也许我们之间只差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我去信说愿意视你为齐麟女帝,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给你最起码的尊重。 芒棘,来吧,今时今日的你,宫门宫墙阻挡不了你的道路,我会在皇宫等着你。 谨亲王看着与自己面对而坐的颜晋楚,良久他把眼光再次转回到殿外的濛濛细雨,今夜的雨来的真是凑巧,雨水能冲刷掉一切罪恶痕迹。 这几日是他要离开盛京前最后负责值夜的时候,他与颜晋楚自小感情深厚,这一次颜晋楚称帝他也立下不小功勋,可他什么都不要,他从来就是无心帝位无心天下的。 他只求能太平度日,所以最后能回到封地是安乐生活是他最大的向往。 不想,前几日太后突然派人来,说想见他。 齐盛帝的这位贵妃性格古怪,从不爱见人,终日把自己关在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中,这些都是尽人皆知的。 颜晋楚登基后,虽然他并没有说过什么,但谨亲王也能感觉到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十分微妙,说得直白一点,这两人感情不好。颜晋楚给了他生母该有的荣华,却没有那种母子交心感。 谨亲王与这位太后更是从没有交集,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他。可是出于与颜晋楚的情谊,也因为宫中规矩,想想自己不几日就要离开盛京,就算是拜别太后,也总需要去一见。 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太后与他的会面竟是没有第三人的,当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是,谨亲王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太后到底是何种模样。 他似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她把自己终日关在宫殿中,而父王却一直对她圣宠不衰——风华绝代,容颜不老,这样的词最贴切的形容着这个女子。 难怪颜晋楚身为男子都长那么柔美,可以绝艳天下,原来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姿色卓绝的娘亲。 “太后圣安。”虽没有旁人看着,但谨亲王一样礼数周到,“本该儿臣来拜见太后,只因听闻太后不喜欢旁人过多叨扰才迟迟没有请安,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附身扶起谨亲王,“皓予,我知道你与楚儿是这皇宫中最好的兄弟,我希望有一件事……你能够帮帮他。” 谨亲王一怔,颜皓予是他的名讳,他从未想过这个几乎不曾见过的太后会这样叫他,并且太后也没自称哀家,竟是用最平凡的“我”来自称,这样柔声的呼喊,这样温柔的声音,让他想起自己早已过世的娘亲。 一怔后想到太后所说内容,心中便是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记得他年幼母妃还在时,每次悉心的教导,总被他不耐烦的敷衍过去。 颜晋楚与太后的矛盾,他知道的不甚详细,但他有过失去的痛苦才更懂得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这个弟弟还不懂的,就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帮忙弥补吧。 他再次行礼,“请太后明言直示。” 那一日,他知道了颜晋楚的虽坐上皇位,但一直用一个潜在威胁,而那个威胁就是曾经的神暝宫主,现在突然冒出的齐麟女帝。 太后虽说的隐晦,但也明确的说出颜晋楚对那齐麟女帝处处留情,谨亲王一想便觉得的确如此。 哪一国遇到前朝余孽的事会像颜晋楚这样处理?竟然任他们轻易的杀到盛京,他相信颜晋楚一定有自己的感觉,但他很能明白什么叫防患于未然。 颜晋楚和神暝宫主那段故事,就算是一直不在盛京的他也都知道的清楚,也许颜晋楚真的心慈手软了。 既如此,颜晋楚不忍心下手的,就由他来,就算时候颜晋楚责怪于他,他也要为颜晋楚除去这个后患。 这两日正好是谨亲王负责盛京守卫,他的手下也是有人的,当初准备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能争夺皇位,还是为了皇位的角逐后,给自己留一条生机后路。 不想,现在这些人竟用在了刺杀芒棘身上。 颜晋楚对谨亲王不曾设防,易昭去送信时他已经知道,既然那位神暝宫主会自己来盛京那便最好,他利用指责之便,轻易的瞒过颜晋楚,在盛京布下天罗地网。 大殿门外,落雨淅沥,谨亲王淡淡的想,颜晋楚,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我便在自己的封地,看着你将齐盛带往最繁盛的时期。 …… 盛京的夜晚被细弱春雨浸淫,不少建筑弯翘的屋檐边都积着雨水,每过一刻便会因为乘积不下那些雨水,如有小杯倾倒一般掉下一大片雨水,那些水掉落地面形成一片水花,随后便融入地面。 每一个屋檐边都有这样的现象,水花滴落声响远远超过下雨本身的声音。 掩藏在这水花落地声后的,还有一场又一场不为人知的肃杀。 此刻,已看不清芒棘身上的衣衫本是什么颜色,上面沾满着血迹,鲜红而刺眼,也许刚要被雨水冲淡,便又会有新鲜的血迹浸淫。 芒棘有蚀麗颏,杀人本是件轻松不见血的事情,可是自从那黑衣人的棋花放出后,前来阻她近路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她只能杀人杀人继续杀人,她的内心被苦苦煎熬,深深压抑。 她从不是一个漠视生命的杀神,她知道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是可贵的,也许他们是阻了她的近路,可他们也有自己效忠的主子,他们这样做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并且他们在用他们的生命在执行命令。 人杀的越多,芒棘的心就越发感到压迫,甚至慢慢的,她的呼吸都会因为四周的血腥味变得困难。 曾经在有恒,她在兰馥园后山看到一大滩血迹时就会恶心难受,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会被血色浸湿,只怕现在就连漫天的飘雨都洗刷不去她身上杀戮的罪孽。 即使如此,黑衣人依旧源源不断而来。 芒棘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 是寒冷? 是恐惧? 是迷茫? 都不是,是由心而发的深深心寒。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颜晋楚,你当真打算在皇宫之外就取了我的性命吗? 让易昭送来的那封要求见面的信函,原来就是当初林峰手中递来的那杯牛奶? 加了安眠药的牛奶沉睡了她的肉体,信中的请求一见迷惑了她的思想。 喝了牛奶后,等待她的是一阵无法辨别死因的毒针。 看了信后带着最后祈盼来到盛京后,等待她的竟然是铺天盖地的黑衣杀手。 原来都一样,一样…… 芒棘自嘲的笑了笑,怎么都学不乖,记不住? 柔情似水的林峰都可以为金钱去她性命,为什么颜晋楚不可以为了江山天下杀她? 这世间,最凉不过人心。 更何况,颜晋楚已是帝王,从古至今,帝王心,最凉薄。 黑衣人看着一身满是鲜血的芒棘还有芒棘身后蔓延一路的同伴尸体,眼中只有不可思议却没有任何要退缩的神情。 他们都是谨亲王的死士,他们的眼中没有齐盛的长治久安,他们的眼中也没有家伙天下,他们只知道谨亲王对他们恩重如山,谨亲王的命令就是一切,谨亲王叫他们用剑抹脖子,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此刻,他们却害怕了,不是害怕今晚注定丧命,而是害怕丧了命也完成不了谨亲王交代的任务。 前面不断的有黑衣人与芒棘交手,芒棘左右手各持一刀,招式极其普通,但每一挥刀都带出十分强劲的内力剑气,在血色中死亡的黑衣人绝大多数都是死在剑气之下。 另一部分死不见血的,便是死在此刻盘绕这芒棘肩头的蚀麗颏,芒棘身上满是血迹,但好似荆棘之鞭的蚀麗颏还是发着淡淡银光,在狱中,这样的银光都有了隐隐光圈,本该是极美的画面,此刻却像牛头马面的索命锁链。 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伴,有一个黑衣人突然拉着另一个黑衣人来到一边,说道:“小四,你回皇宫禀报,宫外的行动……失败。这女子武功超脱,多多提防。” 那个被唤作小四的黑衣人没有领命,而是急着摇头,神情坚决,“不,我要留在这里,即使同大伙一样死在这里,我也不要做逃兵。” 对他说话的黑衣人加重了语气,“小四,这是命令,服从上级的命令是最基本的。” 小四更急了,“不,我不要当逃兵。我爹就是逃兵,连累我们一家被人看不起,我能活到今日,人生最大的信条便是不做逃兵。” 另一个黑衣人叹了口气,“小四,我们这群人会成为死士,是因为我们早就无牵无挂。可你不同,你爹抛下你们跑了,你还有你娘,你娘一人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当真要她老无所依,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四一怔。 黑衣人接着道:“你并没有当逃命,我么多抵挡一阵,你把这消息传回宫中,让宫中有所防备。而到时候宫中一定还有一战,那时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小四一咬牙,看了黑衣人最后一眼,转身跑去。 却在同时,一根银色荆棘一闪而来,直接串过黑衣人的身边,径直向背身直跑的小四而去。 黑衣人不知道这根银色荆棘到底是什么兵器,但他清楚的见识过这东西是怎么杀人于无形,他表情惊惧,大喊一声,“小四,小心——” 第三十七章 生死离别 小四感觉到自己身后有杀气靠近,本能的回头,看到的正是蚀麗颏闪着耀眼银光犹如黑夜中一条闪着银光的巨大蟒蛇,而他自己是就要葬身蛇口的牺牲品。 这一刻他忘记逃亡,忘记闪避,只是眼神木然的站在原地等待死亡。 “不要……”让小四走的黑衣人大喊一声。 小四是唯一一个还有亲人就自请加入死士队伍的,他所想表达的是对谨亲王的忠心。小四也是死士队伍中年龄最小的,今年不过十五岁。 就算知道这一次人物艰难,甚至是难免一死,所有的黑衣人还是尽可能的把小四护在了最后。他们是死士,他们可以死,因为他们了无牵挂,可是小四还小,他还有一个娘。 就在哪黑衣人大喊一声时,不停向芒棘进攻的黑衣人也短暂的停下手,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将目光都投向身后,那黑夜中‘银色巨蟒’的位置。 所有人于心不忍,但他们都知道,被这银色巨蟒顶上是根本没有生还可能的。 这里都是见惯杀戮场面的黑衣人,此刻却有人不忍的低下头。 可是没想到,蚀麗颏却在就要接触到小四的前一刻停了下来,随后‘嗖’的一下飞回原位,静静的盘绕在芒棘的肩头之上。 小四脸色惨白,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剩下的黑衣人都有些惊诧,女杀身为何会手下留情? 芒棘静静的看向小四方向,她的耳力很好,黑衣人和小四的对话她听的非常清楚,小四的转身离开,蚀麗颏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可芒棘却心中一软。 听小四的声音,这一定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和他的娘被爹抛弃,从小受人唾骂,真的要杀了这个孩子?芒棘最后还是阻止了蚀麗颏。 她注定会杀近皇宫之中,她的目标只是颜晋楚,这个孩子且放他一回。 “小四,还不快跑。”那黑衣人执行过不少任务,敌人一时的心慈手软本就少见,而心慈手软后的赶尽杀绝却见得不少。 小四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后就跑开了。 芒棘看着那个叫小四的黑衣人跑开的背影,他是要去向宫中回禀宫外的状况,宫中……果然,这些人都是颜晋楚的手笔。 好,好得很。 去吧,就去告诉他,我闻人芒棘杀来了。 看着小四背影沉思的芒棘没有注意,有几个人黑衣人趁她不注意时绕到了她的身后。 在众黑衣人眼中,芒棘很可怕,可比芒棘更可怕的是她肩头的蚀麗颏,这个看似一条银色荆棘的东西仿若有生命一般,它的洞察力比芒棘更为敏锐,还能随意的伸长缩短,会对芒棘造成威胁的它必定在第一刻让这威胁无声倒下。 可方才,芒棘阻止蚀麗颏救小四,这东西再回到这女子肩头后好像有了片刻的迷茫,女子走神,武器迷茫,也许这片刻的迷茫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几个绕到芒棘身后的黑衣人以扇形围开,一人手势下令,其余几人接令后一起执剑像芒棘刺去。 芒棘对身后的攻势一无所知,而蚀麗颏感应不到主人的杀气,再加上之前芒棘阻止它杀小四,一时也迷茫自己是不是应该阻止主人身后的这几个人。 几个人眼看就要刺到芒棘,这些既然是死士,对人体死穴很是了解,只要其中一人得手,芒棘必然九死一生。 剑离芒棘越来越近,芒棘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蚀麗颏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些黑衣人的眼中已经冒出喜悦的光芒,没想到苦战许久,竟会这样简单的成功? “芒棘,小心。” 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他轻功不错,一个箭步就来到芒棘位置,芒棘身后那些剑尖距离她只有一寸时,这个身影用力推了芒棘一把。 所有的剑在这个瞬间刺入了这个身影的身体之中,利刃入肉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刺痛了芒棘的心神。 芒棘慌忙回过头,几个黑衣人一脸愕然,而地上赫然有一个男子的身躯浸在雨与血之中。 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救她? 方才这男子似说过话,可她根本没有在意。闻人逐?微生文?不可能,他们都中了她数道迷药,还有画汝在一旁看守,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清醒。 月光透过轻薄的雨云轻轻的洒在这片淋湿的大地,芒棘看到的是一张让她难以接受的脸庞——此刻躺在地上的竟是闻人浩苊。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地上的闻人浩苊身中数箭,血色映红了他身边的土地,他苍白的面容上还挂着一抹笑容,“芒棘,曾经我想杀你好几回,这一次我救你一命,便算我还了吧。” 芒棘手中的刀剑“咣当”落地,她的手伸向肩头上的蚀麗颏,蚀麗颏明确的感应到主人的命令,瞬间向那几个黑人窜去,只片刻,那几个黑人就无声到底。 芒棘匆匆跑到闻人浩苊身边,看着他满身是血,她的脑中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那些黑衣人是想一击取芒棘性命的,个个都使出了全力,闻人浩苊身上每一剑都深可见骨。 芒棘用力的撕下自己早就看不出颜色的裙摆,随后手忙脚乱的想帮闻人浩苊包扎,“没事的,没事的,都是皮外伤……都没伤到要害,神暝宫灵药无数,这些小伤,不算……”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抚过他胸口的她的手也顿在了那里,她能清楚的摸到这个位置有一截断剑。 闻人浩苊胸口中间了? 芒棘眼中盈出眼泪,停下的动作又继续,“只要快点包扎……不要细菌感染,很快就会好的。二姐、四姐都成家了,但是闻人家三位公子都没娶亲,我一直想着要帮你们找最好的嫂嫂……我的三位哥哥都长的好看,身手不凡,身份尊贵,一定都能找到这世上最美丽贤淑温婉的女子……” 她的动作最终还是停止在闻人浩苊的胸口,那截断剑是那样狰狞,她该如何继续骗自己? 胸口中剑,会死的。 闻人浩苊直直的看着芒棘,目不转睛,他把芒棘的手用他的胸口挪开,随后又擅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饰品盒,声音微颤,“这……是我在市集买的,本想你生辰时送给你,可……错过了。又想或许可以等到你明年生辰……只是现在……今日若不给你,只怕没机会了……” 芒棘结果首饰盒,没有马上打开,而是把闻人浩苊抱在怀里。这位大哥曾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掉她,最后两人一笑泯恩仇,可后来又因为芒棘回忆起林峰的事,对这位大哥回归冷淡。 她似乎能想到为何从新阾县开始就一直觉得有人跟在身后,那感觉在进入盛京的小树林后格外明显,开始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终于能肯定原来是他跟着自己。 自己防闻人逐,防微生文,甚至防了秋呈杰,从没想过闻人浩苊会跟着她潜入盛京。她来盛京是送死,她以为在新阾县的几人中,愿意陪她送死的都被她留在原地。 也许从最一开始,她就想过,想闻人浩苊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一定会不得好死,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他的死竟会因为救她。 “芒棘,这是我这一生唯一送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喜……”话未说完,闻人浩苊举着的手就无力跌落,芒棘甚至能俺觉到自己怀中闻人浩苊的脑袋在这一刻变得更沉。 他,死了。 芒棘静静的放下闻人浩苊,就在此时,那个饰品盒滑落掉在地上,撞击让饰品盒自己打开,里面的发簪接触地面的声音清脆。 芒棘一抹眼泪就要伸手去拿,却在手指触及发暂时一顿——这发簪…… 又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一切,这发簪分明就是她留在现代给林峰的那一支。 为何会在闻人浩苊的手上? 难道…… 她难道不出任何内容,她一切吃穿用度都来自于神暝宫,就连小小的发簪也是神暝宫自产,她身上的东西可以说世上仅一,可方才闻人浩苊说他是在市集买的。 可这支明明就是自己丢给林峰的那一支。 怎么会? 回想闻人守正的那些话,一个深深的疑问又刻在芒棘的内心,闻人浩苊和林峰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要知道,她猛然摇晃着闻人浩苊的尸身,“醒一醒,你快醒醒,告诉我,告诉我这发簪到底从何而来……市集买来的?是不是你骗我?你都要死了你还骗我?……好好,我信你,若你是买来的,你为何偏偏买了这支,你这个神暝宫大少爷不应该买更华贵的东西么?你到底怎么看中这支发簪的?” 芒棘痛声的叫嚷着,但她得不到回答,闻人浩苊已经死了。 “啊——”芒棘大叫一声。 一直在她肩头的蚀麗颏在这时冒出了金光,它能感应到主人的杀气,它猛然向剩下的黑衣人窜去,只片刻,剩下的黑衣人便全部丧命于蚀麗颏之下。 …… 芒棘痛声大叫之时,还和谨亲王做在大殿门沿上的颜晋楚心中突然一惊,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滋生。 同时,谨亲王的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样诡异的感觉到底来自何方? 难道皇宫外的行动并不成功? 怎么可能,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绝不可能连一个孤身前来的女子都搞不定。 “四哥,还有许多奏折没批,今晚也已放松多时,我该去书房了。”颜晋楚站起身,面上带着浅浅微笑。 谨亲王也站起身,点点头道:“是,若不让你办正事,就是我的过错,今日还是我负责盛京与皇宫治安,我也玩忽职守许久了。” 颜晋楚一声令下,才有宫人前来收拾大殿,而他也移步御书房。 回到御书房的事情是老三件,支退所有宫人,让易昭受在书房外,随后便进入密室内看一看珏王颜晟睿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确定一切无恙,颜晋楚才做到案几之前,手中执起奏折也根本无心去看,易昭的信既已送到芒棘的手上,也许她随时回来,她到底会怎么来呢? 偷偷潜来?那么他该在御书房等她好,还是在龙塌上等,更能让她懂他的心意呢? 这样想着,颜晋楚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笑,这样的一笑比昙花一现更为惊艳世人。昙花一现难得一见,齐盛新帝这样的笑容,旁人一样没有机会瞧见。 谨亲王离开大殿后,宫人就要为他打伞,送他回他的寝宫。谨亲王拒绝了,他想在春夜的漫漫细雨中走上一回。 宫人听命离开,这时有一个巡夜的侍卫走到谨亲王身边,说道:“谨亲王万安,细雨虽不寒凉,也请王爷保重身体。” 说完,侍卫便把手中自己撑着的伞递给谨亲王,这一次谨亲王没有拒绝,接过伞还对这侍卫表示感谢,随后叮嘱侍卫好好巡夜。 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当谨亲王撑着这把侍卫给他的伞走动时,从伞柄尾部拿出一张字条。 他用撑着伞的手就将字条展开——宫外行动失败,该女子武功高强,提防。 什么?谨亲王心中猛的一惊,行动失败? 宫外的那群人都是他的死士,他非常了解,那群死士会称行动失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所有死士除回来送信一人外,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这些死士也算能以一抵五的精英,竟然被那女子一人全灭?那个女子到底到了何种令人恐惧的程度? 果真是天大的隐患。 这件事既然是瞒着颜晋楚做的,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既然自己抗下了这件事,便会让这件事结束在自己手中。 只是事态的发展还是大大出乎谨亲王的预料,他顾不得现在时辰已晚,这个时候他必须去见太后。太后是知道他行动的人,在必要时能帮助他一起向颜晋楚封锁消息。 当谨亲王来到太后寝宫,原以为太后一定早早歇下,不想太后宫中竟然灯火通明,谨亲王一到便被迎进殿中,就好像太后早就知道谨亲王会来访一般。 谨亲王也顾不上多问,在太后屏退左右之后,便急急道:“太后,我派出宫外拦截那女子的死士……全军覆没,那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竟如此了得,她真的只是齐麟后嗣吗?” 再说守鹤,她今夜一直觉得心神不安,却又说不上由来,现在的她虽然能重新走在天地之间,但预言者的能力是注定失去了,这种未知感让她恐慌。原本她的确已经歇下,可就在方才,她的心猛得一揪。 虽然没了预言能力,可她到底出自幽净谷,这种不好的感觉是一种上天的警示,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即将发生,她匆匆起身,不想谨亲王就在这时到了。 现在听谨亲王这样的描述,她心中都像有十五水桶七上八下的,还记得自己见闻人芒棘时,那个女子是那样普通,若不是自己早就用预言能力得知这女子是能助益儿子的帝星,她也绝不信。 后来,又因为芒棘去过幽净谷,她感应到属于幽净谷主人的天生王者出世,她相信那个人就是芒棘,其实根本没有实质证据,她让颜晋楚除去芒棘,为的只是以防万一。 而今日,她终于真真正正的肯定了芒棘就是那个天生王者,不然这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能鼎力世间? 难道心中那丝不安就来自于芒棘? 毋须多想了,眼前除去芒棘才是当务之急,她必须做点什么,芒棘手中有幽净谷三件宝贝,天罗戒,古灵镯,还有最令人无解的‘芒棘’,这‘芒棘’天生就有保护主人的能力,只要这荆棘之鞭在,谁都别想伤害它的主人。 看来,若要除去芒棘,只有她能办到。 守鹤对谨亲王道:“皓予,那女子极不容易对付,我有祖传家宝也许可以对付她,现在我便去取传家宝,而你……那女子的目标便是楚儿,我把楚儿的安慰托付于你,在我赶来前,请你千万护楚儿周全。” 谨亲王见太后一脸慎重,便凝重的点了点头,“就算太后不吩咐,我也必将护六弟周全。” 谨亲王离去。 守鹤没有让其他宫人进来,只让她最贴身的那个丫鬟送了一柄长剑进来,随后便把这个平时她颇为信任的宫主也赶出了大殿。 每一个预言者都有自己的能力,但在离开幽净谷后这些能力会慢慢变弱,守鹤离开幽净谷多年,她的能力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但还未彻底消失。 她的能力在所有预言者中算是最特别的,不是能力本身特别,还是这个能力可以由她控制转移。 蚀麗颏是幽净谷的至宝,它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幽净谷中人,所有它绝不会伤害任何幽净谷的人,也就是说就算守鹤满是杀意的走向芒棘,蚀麗颏也不会伤害守鹤,最多发出警示让芒棘小心。 此刻守鹤把自己的能力转移一部分到长剑之上,蚀麗颏毕竟不是人,它若在长剑上感觉到幽净谷的气息便不会阻止长剑的行动。 所以只要守鹤手持这把宝剑,找个机会接近芒棘,一击即中,就算她有蚀麗颏,她一样得死。 第三十八章 最后一战 预言者的能力就是预言者的生机,守鹤这样做对自己的身体会造成极大的伤害,也许会危及她的性命。 她的眉头皱起一刻便松开,一咬牙,她的手指触上常见——没关系,只要除掉闻人芒棘,只要颜晋楚依旧是帝王天子,她就能自由自在的站在这天地间,或许当事情已成定局后,她能回到幽净谷,她能见到守正,守正的能力能帮助她恢复健康。 所以,今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除去天生王者,她的儿子就永远是天子,世间会进入新的轨道,过去的错误都不再是错误。 手中的宝剑在她的触碰后,从她触碰之处开始渐渐有了宝石的质感和光泽,只是这样的转变极慢,而她的额上已经沁出点点汗水。 心中对守正的思念,对自由的向往是支撑她的信念。 可以做到的,只要除掉闻人芒棘,这一些将不再是梦。 …… 颜晋楚在御书房中,手捧奏折,目光却落在御书房的门帘。 他一直想着芒棘定会消无声息的潜进宫中,随便掳个小宫女或者小太监,恶狠狠的问他们,皇帝在哪里,随后这被掳的宫人迫于生命威胁颤颤巍巍的告诉她,皇上这个时辰应该在御书房批奏折。 随后她一定会更恶狠狠的问道,御书房在哪来? 嗯,一定是这样,指不定她会抓着那个掳来的宫人给她带路,她从来都不认得路嘛。 随后的随后,芒棘来到御书房,而唯一能到他面前的路只有从门进入,易昭看到芒棘一定会先进来通报。 所以颜晋楚的目光落在门帘上,他做着时刻的准备,见芒棘的准备。 果然门帘被掀开,易昭走了进来。 这一刻,颜晋楚的心跳就莫名的加快,“砰砰,砰砰”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皇上,谨亲王求见。”易昭在案几前下跪,可说的却不是他所希望的内容。 四哥?他们两人不是才喝完小酒分开,四哥怎么又来了? 带着疑问和淡淡的落寞,颜晋楚道:“宣。” 走进御书房的谨亲王手中捧着一盘棋,笑容满面,“皇上,漫漫长夜,臣实在无趣得很,不知皇上是否有雅兴陪臣杀一局?” 颜晋楚微微一笑没有拒绝,一个淡淡的眼神瞥向易昭,易昭便了然的退了出去。 “有刺客——” 易昭刚走出御书房外,就听到不大不小略带犹疑的一声呼喊,听声音应该距离他不远。原本就算有刺客,只要刺客不接近颜晋楚,他压根不会管,可这几日不同,神暝宫主随时会来。 那刺客……难不成就是闻人芒棘? 好像很有可能,所让闻人芒棘在皇宫中闹出太大的动静都不好了,易昭微微犹豫,若他离开这里,御书房便没有了守卫。 再想想颜晋楚的吩咐,他说过只要有任何关于芒棘的风吹草动,都是她优先,而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好吧,既然主子有过吩咐…… 易昭身子一跃,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循声而往,所到之处,一队侍卫看到易昭有种看到偶像的惊羡眼神,易昭是齐盛新帝身边的第一侍卫,这在皇宫中尽人皆知。 “方才谁叫有刺客?”易昭看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 侍卫队中带头的说道:“方才我们看到一个人影,身法极快的往那个方向去了。”说着,他的手指往一个方向。 易昭眉头一皱,这样的形容好像的确有点像芒棘哦,以她现在的能耐,这群侍卫只能勉强看到一个人影也算正常,只是……易昭的目光顺着侍卫领队手指的方向——芒棘去那个方向做什么? 似乎是听说过神暝宫主是路痴,也许她走错道了? 偏偏那里是太后寝宫,易昭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这里除了他能追上神暝宫主,还有别人能做到吗? 易昭一路寻觅,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属于皇宫的气息,就在他怀疑自己又何芒棘走岔的时候,却看到一个身影往太后宫殿里一窜。 他暗叹不好,这太后想要芒棘的命,而芒棘也不是好惹的,这两人碰面可比干柴烈火还干柴烈火,这样想着他急急的追了进去。 易昭的本意只是寻到芒棘,并且尽可能的不惊扰到太后,把事情的影响范围降到最低。 他轻轻跃进太后的宫殿,不想刚进去,就有一柄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易侍卫,深夜来访,所为何故?”把剑架在易昭脖子上的正是那个神秘宫女。 这剑虽架在易昭的脖子上,但他很容易就能感觉到这宫女只是花花架子,他要想反抗,这宫女根本招架不住,如今她只是尽到保护太后看守宫殿的责任,而易昭也只是配合她而已。 “我方才看到有一个黑影闪入太后宫殿,从宫墙翻入只是怕太后有恙同时不想引起恐慌。”既被发现,易昭也不打断撒谎,这宫女既然有空拦着他便说明根本没有发现芒棘,自己为芒棘争取一点离开的时间也是极好的。 那宫女面无表情,声音平淡,“易侍卫来的很是时候,太后正好想见你。” 易昭有些狐疑,太后与皇上不对付,易昭作为皇上贴身的守卫与太后自是没有交集的,若平时太后有命要见,他见一见也罢,可此时也算非常时期。 一个武功高强和主子有着深深误会的神暝宫主潜在宫中,而皇上的御书房又没有守卫在,在里面下着棋的主子和谨亲王就是两个活靶子,也许主子对付神暝宫主问题不大,可那里还有一个谨亲王。 易昭正犹豫着要不要以天色已晚,自己身为一个男侍卫冒然进入太后寝宫,不合规矩规矩为由,先拒绝了。 就在此时那宫女放下手中架在易昭脖子上的剑,行了一礼,“易侍卫,得罪了。请。” 这样……似乎由不得他拒绝。 只好见一见太后,皇上和太后的关系虽然不好,可现在的太后非常担心皇上的安危,见了太后与她说明此刻皇上身边没人保护,太后会让自己离开的。 宫女带着易昭来到寝殿门外,轻敲了两声门,“太后,易侍卫到。” 里面传出了太后萎靡的声音,“让他进来,你不用进来,守在门外。” 宫女道:“是。”说着便低着头推开宫殿大门让易昭进去,随后低着头把门带上,整个过程没有朝里看过一眼。 易昭虽然进入了寝殿,但是心中情绪复杂,他只是站在门口的角落,不曾往里走近几步。“太后找属下有何事吩咐?” 里面传来守鹤越发轻飘的声音,“易昭,你过来。” 易昭脸色一僵,还是缓步走近,待走近几步他才发现太后的位置正发出隐隐光芒,如宝石般璀璨,再走近些便看到太后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柄长剑,而这长剑已有一半剑身呈现出宝石的色泽。 太后的脸色非常苍白,易昭是习武之人,虽两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但他也能感觉到太后的气息逐渐微弱,这和往日的太后全然不同。 “嘀嗒”守鹤的头上滴落一滴汗水,正好砸在宝石剑身上,汗水四散开来。 “易昭,时间紧迫,我也只能这样与你对话。”守鹤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自幼跟随楚儿,对他绝无异心,这个皇宫中你也只听从他的命令。可如今有一件事放在你的面前,需要你来做抉择—— 不妨告诉于你,楚儿等待的那个女子已经来到盛京,可楚儿和你真的天真的以为她来到皇宫中不会给楚儿带来任何危害? 易昭,你也是去过幽净谷的人,这世间很多光怪陆离你也应该略知一二。没错,我来自幽净谷,我应该辅佐的帝王是前朝齐麟帝,可我却违背诺言破坏法则,时至今日,楚儿终于当了齐盛的帝王才让我能重见天日。 可是那个女子,闻人芒棘,她不但是前朝遗嗣还是这个世间的天生王者,她的存在威胁着所有的帝王,只要她想,这天下便是她的,更何况楚儿这个齐盛帝位? 无论楚儿与她是否有情,他们两人终将是对立的敌人,这是冥冥中的安排,谁都无法改变。 那女子现在是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到皇宫的,她会危害到楚儿,你是愿意让楚儿冒着生命危险去见她,还是违拗一次楚儿的命令,但确保了楚儿的生命安全?” 易昭一怔,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太后的话。 “易昭。”守鹤又开口道:“你应该见过那女子身上的武器,那是她能以一人战全军的致命关键。只要那东西在,谁都无法伤害到那女子,除非有一个幽净谷的人对她动手。 幽净谷的人对天生王者帝星都是有敬畏之心的,而唯一有能力有魄力向她动手的只有我,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儿子。 现在我只恳求你一件事,不要让楚儿知道那女子的到来,尽可能的阻止那女子晚一刻去到楚儿身边。你去过幽净谷我便不瞒你,我的预言者能力可以转移,我在制造一件唯一能取那女子性命的武器,可我需要时间。 现在,我话尽于此,该如何,你作为一个对楚儿最忠心的侍卫,你应该知道,该怎样做。” 易昭走出太后的宫殿,他低着头心中有些迷茫。 主子的心意他一直最清楚不过,主子与太后的纠葛他也略知一二,可此刻他觉得太后的话的确在理,如今想想,在幽净谷中,那个叫北棂的是幽净谷的主人吧,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唯独对芒棘十分不同,而芒棘去到幽净谷后的待遇也的确与旁人不同。 一个女子加主子的怪罪和主子的天下相比,孰轻孰重? 自然是主子的天下,主子有今日是多么不容易,他自小在尔虞我诈中过活,一次又一次差点性命不保。 易昭很小的时候就跟随颜晋楚,他曾经也只会玩耍办的花拳绣腿,今天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高手?就是因为从小看着主子受尽折磨,而每每关键时刻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恨透了这样的感觉,他发过誓,从此只要他在主子身边,决不让主子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若芒棘会伤害主子,他一定要阻止芒棘,就算主子将他治罪甚至要将他处死,他也一定要将主子的所有威胁全部铲除。 …… 盛京城内的细雨连绵不绝,芒棘已分不清从她脸颊上滑下的究竟是泪还是雨。 她看着地上,闻人浩苊的尸体,那已经没有血色苍白的脸颊,可那眉眼嘴角还能看出淡淡笑意,这样的表情芒棘看到过一次,那一次是以第三人角度看自己的死亡,现在的她,死去时,脸上也有这样的淡淡微笑。 若闻人浩苊与林峰真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如今他也这样微笑着死去。 芒棘站起身,她的怀中抱着闻人浩苊的尸体,蚀麗颏能感应主人的心情,尖端位置形成一个承托模样,帮芒棘分担掉大部分重量。 芒棘一步步的向皇宫走出,此刻她的面前再也没有活着的挡路者。 原本她与颜晋楚只有两人之间的情感恩怨,可现在不同,就算曾经的记忆早已冲淡,可现在闻人浩苊的死便是最新的记忆。 他们两人之间终于有了血色记忆,终于曾经的对话成为了现实,他的天下中有她亲人的血,他们的身后有被鲜血染红的天下。 芒棘已经不想再从什么角落潜进去,放走小四,消息早已传了回去。既然从哪里走都一样,那么她便要从正门进入皇宫,这一条血路,就由她来开辟。 当芒棘出现在皇宫正门,正门的守卫数量早已是平日的数倍,所有人都警惕着,可当他们看到芒棘时还是吃了一惊,这样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真的有那么可怕? “不想死的都让开。”芒棘眼神森然,话语冰凉。 在场的侍卫除了谨亲王的人外,还有奉了新帝身边易侍卫命令守在这里的人,自然没有人会做逃兵,他们接到的命令说的很清楚,若能杀了这女子最好,若杀不了便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这样的命令,自然在场的人都是做好死的思想准备。 芒棘冷然道:“都活腻了是吗?你们若不都不想活,大可以去死。”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蚀麗颏势如破竹一般窜了出去,动作极快,很快便在最外层所有侍卫的脖子上各绕一圈,这群侍卫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无声倒下,身下没有任何鲜血,但他们也再没有气息。 剩下的侍卫一阵哗然,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上头给的消息并没有错,这个女子外表虽娇弱,实则是一个真正的杀神。 芒棘眼光在四周一扫,“再问一遍,有谁要保命?” 说这话的同时,宫墙上的射手从四周射来几支冷箭,可芒棘稳稳的站在原地都没有动过一步,蚀麗颏不但能变成还会变粗,它挡下了所有箭矢,顺便把那些射箭的弓手都解决了。 这群人一死,芒棘微微闭上眼睛,当她再睁眼时,眼中冒着嗜血的光芒,她不会再问谁要逃命,给过这些人机会,既然他们拒绝了,那便都去死。 蚀麗颏又向剩下的侍卫窜去,就在这时,竟有一人手持着宝剑,“当当”挡了蚀麗颏两下,蚀麗颏没有伤人,伴随着芒棘的意思讶异它回到芒棘的肩头盘绕着,等着主人的新命令。 “易侍卫!” “是易侍卫来了。” 劫后余生的门卫们眼中露出一丝欣喜,易昭不愧为新帝身边的第一侍卫,在场的人几乎都没人能看清那银色荆棘的行径路程,而他竟能挡住它的攻击。 芒棘看清来人,眼神依旧森凉,“易昭?你不在颜晋楚身边等死,急着来这里送死吗?” 易昭这才开始打量芒棘,他一怔,眼前的女子根本不像是他认识的神暝宫主,他记得神暝宫主的脸上总是有着阴损的笑容,可那笑容发自内心,情真意切。 就算是前几日送信去时,他见到的她还不是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在短短时间改变了这个女子?现在,看着满地尸体,再看向那女子,这分明就是一个冷面杀神。 易昭的心一揪,还是略微缓了口气,“神暝宫主,主子只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你为何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放屁!”芒棘无礼的打断易昭的话,那样的言语太让她气愤,好好谈一谈?这就是好好谈一谈该有的样子?难不成和颜晋楚好好谈一谈是一场艰难的闯关游戏? 可笑! 这时天空的细雨渐渐变小,却更细更密,因为是夏季,天亮的会比平日早,此刻天际边已经有了隐隐光芒,易昭这才看清神暝宫主此刻的模样。 他又是一怔,芒棘身上的衣衫颜色奇怪,从她身周发出的气息便可以感觉到,她的衣衫是被鲜血染就,并且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无力的在芒棘怀里,以芒棘娇笑的身躯抱着这个人看起来很不协调,易昭甚至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还有你怀中的……是?”易昭还是忍不住问了。 “哈哈哈……”芒棘竟然笑了,可笑声中竟是森凉,就连易昭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你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和你的主子不知道吗?这是你们干的好事,还有,你想知道我怀中的是谁对吗……”芒棘的话音刚落,蚀麗颏又一次窜出,这一次的速度快到连易昭都无法想象。 蚀麗颏没有伤害易昭,而是缠绕易昭腰际把他带到了芒棘身边,带易昭站在了芒棘身边,他被芒棘身上弥漫的血味熏得差点恶心,他也是刀里来剑里去过的,可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他第一次感受到。 芒棘把怀中的闻人浩苊放在了易昭手中,与此同时,易昭感觉到蚀麗颏的一根荆棘之刺,刺到了他的肉里,他没有在意,先看清了怀里的人。 他与闻人浩苊不熟,但也讲过,也知道闻人浩苊做过的事情,而此刻,由他抱着的闻人浩苊没有气息,肢体僵硬,显然已经死去。 “是的,大哥死了,为了救我而死,他死在了你们派去暗杀我的人的手上,新仇旧恨。可我从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欠下我的血债,我便要你们血还。”芒棘冷冷道:“你就在我身边帮我抱着大哥的尸体,带我去见颜晋楚。你一定感觉到蚀麗颏的一根尖刺,刺入了你的身体,若你有任何不妥举动,那根刺便会再瞬间让你死去。” 易昭别过头,“我不会让你伤害主子,宽且……我们没有派人暗杀你,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芒棘冷冷一笑,“好,你带我去见他,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当然,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一样可以杀进去。你知道我做得到。” 此刻易昭的心也变得很乱,他觉得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快,他便想到芒棘在宫外已经经历了一场刺杀,并且此刻在他怀里的闻人浩苊就是死于那场厮杀。 可是一直跟在芒棘身边的那群人呢?怎么一个都没见到?难道都在宫外遭遇了不测,而芒棘正是因为他们才变成这个样子? 易昭能想到那场厮杀也许就是太后安排,太后的目的他非常清楚。 现在芒棘对颜晋楚的确是有误会,可这样的误会有解释的必要吗?也许没有,如今在他身边的芒棘早已失去理智,也许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好,我带你去见主子。” 第三十九章 冰冷的心 御书房内,两盘棋在短短时间内结束,皆是由颜晋楚轻松取胜。 “四哥,我看你不像有兴致,倒像有心事。” 下棋需要心如止水,这两兄弟曾下过一盘跨越两月的棋局,甚至有时候每一步棋就要思考三两日。可今天第一盘棋颜晋楚就察觉谨亲王的棋艺与往日相差甚远,有些明显的陷阱他都心不在焉的上了当。 颜晋楚没有拒绝谨亲王再杀一局的请求。第一局也许只是失了水准,可第二局谨亲王错误凡得更是离谱。 谨亲王半饷后才刚刚有了听到颜晋楚说话的样子,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怎么会,只是太久不下,生疏了。” 谨亲王的那一颤就连他自己都不经意,可颜晋楚却清楚的看在眼里,他淡淡一笑,“也许四哥累了,若要下棋来日方长,不急于今朝。” 颜晋楚手一抬,这是送客的动作,谨亲王按下颜晋楚的手,赔上笑脸,“不累,别坏了兴致,再杀一盘,我定会赢你。” 颜晋楚看着谨亲王,良久他笑了笑,眼中却没有笑意,“四哥,你有何事瞒着我?” 谨亲王眉头一皱,“晋楚,何时起,你对我都如此多疑?” 颜晋楚道:“正因为是四哥,我才会有疑问便说,若是旁人,我会用一百种方法去调查,也不会做当面问随后得到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这么愚蠢的行为。” 谨亲王沉默不语,看那模样是铁了心不会让颜晋楚知道他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 “好,你不说我绝不强求,但我总会知晓,今日这棋不下也罢!”说罢,颜晋楚起身从案几内走出,看模样是打算离开御书房。 就在颜晋楚与谨亲王就要擦肩而过时,谨亲王一把拉住颜晋楚,“夜里喝酒时,我方与你说过,无论四哥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信不过四哥?” 颜晋楚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不安感这一刻彻底爆发,这样想来,谨亲王前几日见过太后,自己没问,谨亲王自己告诉颜晋楚,太后见他一是为感谢他为颜晋楚做的一切,二是因为他就要离开盛京,太后见他道别一番。 当时这合情合理的说辞他也没过多在意,可如今想来,颜晋楚似乎能意识到谨亲王到底在做什么,可却又不信他在做的就是那件事。 “请四哥告诉我,前几日太后见四哥时说了什么?” 这一问句和谨亲王的再次沉默让御书房的气氛降至冰点,颜晋楚已经无须谨亲王的回答便可猜测到他的好太后哄骗四哥做了什么,而今日谨亲王又是与他喝酒又是漏夜下棋,做这些的目的只有一个,牵绊住颜晋楚的脚步。 难道芒棘已经来了? 这几日是谨亲王负责夜间治安,自己对这位哥哥从来都信任得很,若他听了太后的话,必将对前来见自己的芒棘不利,而自己竟给了他机会,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只手遮天。 颜晋楚不再顾念谨亲王,一甩手便向御书房外跑去。 谨亲王再一次拦在了颜晋楚身前,“你果真对齐麟女帝有情,晋楚,你们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不会有别的可能。我马上要离开盛京了,离开之前我要替你除去这个祸害……晋楚听我的,留在这里,外面的一切让我来帮你解决。” 果然如此,现在发生的竟是颜晋楚完全没想到过的局面,他不言不语,只是快速出招点了谨亲王的穴道,把谨亲王安置在座位上,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御书房外走去。 走出御书房,还有一道玄关,颜晋楚叫了易昭几声却没有应答,他便知道现在的御书房外也许已经是另一片他不知道的天空。 还差几步就彻底的走出御书房,此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让他的心一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他有点害怕,易昭不在,浓重的血腥味,串联起来,他真怕走出御书房看到的是芒棘已经毫无生息的尸体。 终于他推开御书房最外的大门,脚还未跨出去,就看到有一人形物朝御书房的墙边飞来,那物体砸到墙上后落地,碰撞后溅出的血迹甩到颜晋楚的脸上。 来不及抹去血迹,眼前出现的便是他这几日苦苦等待的芒棘,只是……芒棘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颜晋楚的记忆力,芒棘的眉眼始终弯弯如月,无论是狡诈、阴损、欣喜、安慰,她各种各样的笑容总会保持在脸上。 可是此刻,与颜晋楚面对面的芒棘,嘴角虽勾起弧度,却没有任何笑意,只让人觉得她周身散发出冰凉的气息,而她的四周是人间的修罗地狱。 易昭站在她的身边,面前抱着一个无力耷拉,看起来已经死去的人。 颜晋楚觉得有些惘然,看到芒棘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也许有人设置了他不知道的重重机关,可是芒棘依旧安全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可欣喜还未表达,异样感同时涌上心头。 “齐盛的新帝,这么急着想去哪里?”芒棘冷冷的开口。 颜晋楚被这样的称呼怔了一下,思绪敏捷的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窜出一人,手中剑直直的向芒棘刺去。 “住……”颜晋楚看到芒棘就像没察觉到那人的攻击一般,一时心急想阻止那个想伤害芒棘的人,可‘住手’两字还未全部说出,他就看到了芒棘身边的易昭露出复杂惋惜的表情。 他与易昭虽是主仆,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易昭也算得上了解,可此刻他不明白易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但下一刻,他马上就明白了。 那企图伤害芒棘的人还未真正接近芒棘的身边,一道银光一闪,蚀麗颏缠上那人的腰间一卷,从来取人性命不见血的蚀麗颏竟然生生将此人截成了两半。 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液?那个被蚀麗颏生生腰斩侍卫的满腔热血溅到了芒棘和易昭的身上,相比易昭的痛苦的闭上双眼,芒棘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手。”颜晋楚的两个字,和这个侍卫一样被生生揭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芒棘。 他知道芒棘也许没有过多的慈悲心却依旧是个善良的人,她不愿意别人受到伤害,可到底是什么让她成了这般模样?就连取人性命也不眨一眼,甚至手段也那么残忍。 齐盛的皇宫中此刻一片死寂,在芒棘从宫门外走到御书房的这一路,各种暗中的刺杀都没有间断,那些出招被蚀麗颏取了性命的暂且不论,甚至有些侍卫只是掩在暗处露出杀机便被突然而至的蚀麗颏瞬间解决。 没杀一个人,芒棘的心便更冷了几分,也许原本她的心中一直隐燃着希望之火,可当鲜血一次又一次染上她的衣衫,终于她的希望之火被这些热血破灭。 芒棘冷漠一笑,“颜晋楚——当上皇帝果真不同了,要见你也变得那么困难,不但需要杀出一条血路,更需要赔上我至亲的性命。” 至亲的性命? 颜晋楚再一次把目光落在易昭的身前,虽然那死去的人黑发凌乱,但他也依稀认出那个人是闻人浩苊。 闻人浩苊死了? 他很快就把大致的前因后果整理清楚,再看芒棘的身边虽然站在易昭依旧有人会而皇之的攻击,而她身上的衣衫早被陆陆续续的血迹染得看不清原色,也不知道那些血都是别人的,还是也混着她的。 可想她要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一路是多么艰难。 颜晋楚疼惜不已,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解释,四哥是他在皇宫中唯一视为手足的人,四哥的过错他愿意承担一半,于是最后说出口的只能是一句淡淡的,“芒棘,这是误会。” 盘绕芒棘身边的蚀麗颏突然竖立起来直对颜晋楚,一直闪着银光不沾血色的蚀麗颏在破晓晨光下竟然泛起了淡淡殷红。 易昭察觉到蚀麗颏的变化,心中一惊,一直知道芒棘有这样一件神兵之器,可方才与芒棘走了一路才真正见识了这件东西的神奇与可怕。 它完全不用芒棘去掌控,能比易昭更敏锐的感知周边的情况,最关键的是这件东西似乎与芒棘心灵相通,能跟着芒棘的心意而动。此刻这东西的异常变化,是不是芒棘对主子起了杀心? 易昭别过头去,他恨自己在这个时候竟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知道,就算露出一点杀意,蚀麗颏都会先要了他的命。 “误会?齐盛新帝好轻飘的口气,此刻我站在这里就是误会,若我死在盛京之郊或皇宫之外,甚至皇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是不是就不存在你口中的误会了?” 芒棘的眼神越发冰冷,“你的‘误会’两字,就让我的大哥为我送命。是我太天真,竟以为我们之间真的可以平静的坐在一起,是我自欺欺人了。” 颜晋楚呼吸一滞,却依旧柔声轻语,“芒棘,我让人拿身衣服给你换了可好,我知道你不习惯太浓重的血腥味。” 芒棘淡漠的笑了,是啊,她很不习惯血腥的味道,在有恒兰馥园后山时看到的那滩血迹依旧让她记忆犹新,就算此刻想来也会有种慎得慌的感觉,可为何自己身上早就被鲜血浸满,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呢? 芒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这样的颜色实在精彩又狼狈,她嗤笑一声,“这一身衣衫从昨夜我一入盛京遇到杀手起,便一直不停的沾上鲜血。 此刻我已经很习惯这身衣衫,甚至很满意,这些鲜血是不但祭奠了大哥的亡魂更是在祭奠那个已经死去的闻人芒棘。 现在脱胎换骨的我终于明白,若我真的想保护那些我想保护的人,不让闻人浩苊的悲剧再次上演,就必须铲除一切可能伤害到他们的人,所以今日,我要让齐盛王朝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芒棘的这番话不带任何情感,以一人敌一国的魄力展露无遗,她自信凛然,她身边的易昭觉得这女子真的有这样的能力,而颜晋楚却只能无言的沉默。 齐盛皇宫中的风,都仿佛被血色浸出了绯红。 …… 破晓的晨光洒在了大地,也洒在了新阾县。 被齐麟女帝住过的客栈里,有几间客房的门几乎同时被重重踢开。闻人逐,微生文,秋呈杰分别从房中走出,看到的是静静守在门外,目光却落往盛京方向的画汝。 “为什么你没有跟着芒棘?”闻人逐失去了以往的儒雅,抓着画汝肩膀的手使出了惊人的力道。 画汝麻木的没有感觉到疼痛,心有所往,肉体的痛楚早就不易察觉。“你们醒了,药物的作用不会那么快散,你们的行动依旧会有限制。想去盛京找宫主吗?三日后也许你们才有能力去找她,而这几日,你们只有自保之力。” 这样说完,画汝便跃到屋顶之上,目光定定的落在盛京方向,只片刻便消失在三人视野。 她的心早就随着芒棘去了盛京,若不是答应宫主要护得三人周全,也许她早就去了。对芒棘来说,昨夜那么可怕那么漫长,对于画汝来说也是如此。 无论她到底是不是预言者,而宫主又是不是她的帝星,她早就把自己的性命与宫主系在一起。 好在被下迷药的三人武功都不差,内力也深厚,只一夜便醒了过来,若要多守这三人几日,只怕画汝无事也会心力憔悴。 闻人逐本想追过去,却发现自己身体的内力果然还不能随心所欲的游走,他皱起眉头一咬牙,便想客栈外走去,他无法用轻功快速的抵达盛京去到皇宫,就算是走,他也要走过去。 微生文的情况就比较复杂,这样让人昏迷的药物作用,让他体内的微生武蠢蠢欲动,如今他是想帮芒棘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必须先在这具躯壳中和微生武的魂魄进行一场对弈。 秋呈杰自知此刻的自己帮不了芒棘任何忙,他想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旧部以及齐麟重兵,既然芒棘已经去了皇宫,无论结果如何,都需要兵力来善后,他便先去办妥当这件事。 新阾县中,芒棘处心积虑要保护的四人,无人指挥,却默契的做着该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已经辰时的盛京,往日早就热闹开来,可今天却是寂静一片。 夜晚百姓就听到外面似有打斗声,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该睡睡,到了早晨也许有百姓曾推开家门,第一时间看到的便是满地疮痍,黑衣人的尸体蔓延了通往皇宫的道路。 这一幕让推开门的百姓再次紧紧的关上门。 早就听说齐盛新帝和前朝齐麟女帝在打仗,也知道那齐麟女帝离盛京越来越近,现在终于打到了家门口吗?百姓能做的,也只是瑟瑟发抖的躲在家里,祈祷战争不会祸及他们。 大街上只有横了一地的死人,此刻若有站立行走的人便会格外显眼。 躲在家中的盛京百姓,总有一两个好奇的会在大门缝处偷看外面的情况,此时这些人便会看到有一清雅男子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安逸而缓慢的行走在盛京无人的街道上。 有人无意中瞥见了男子的容貌,顿时就算身为男人都被这男子仙人般的容姿惊艳。 盛京百姓中,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的看到过那个,曾经被称为齐盛第一人现在的齐盛新帝的颜晋楚,当时他们就被男子生有那样的容貌而惊讶,甚至有感上天的不公。 凭何离王容貌身世皆是天赐魁宝? 在后来,盛京百姓又见到了从冰荒族前来觐见当时齐盛帝的冰荒世子,那样如女子般的妖娆容貌,乃至后来冰荒世子想常住盛京到处寻觅何时住宅时,他举手投足的风情又沉醉一片。 盛京百姓的羡慕嫉妒再一次爆发。 最后是齐盛万分想笼络的武林势力,神暝宫来到盛京,神暝宫中的闻人逐风姿翩翩,温文尔雅,这样温雅的男子让多少女子心醉。 有这样绝艳天下的三人为前,盛京百姓已经见惯了貌美男子。 今日这男子,他同样有着绝艳天下的容貌,翩翩尔雅的风姿,举手投足的风情,可人们又会觉得用这些世间言语来形容他是对他的亵渎。 他的面容清雅而悠远,就算从有人偷窥门缝的大门处经过,里面的人却依旧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这种清远感就像在告诉近距离看到这男子的人们——他是仙,而你们只是凡人。 有些人甚至被这男子的容貌迷惑,想不顾危险推门而出,最近距离的看看他,摸摸他。 却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清脆的娃娃声响起,“这盛京这么冷清,一点都不像是皇帝居所。”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男子的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娃娃。 这是什么配置? 爹带着孩子出来遛弯? 选这个要命的时刻? 第四十章 破釜沉舟 疑惑着的盛京百姓没有多想,却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异香飘进了他们的鼻子,这香味极浓烈又淡雅,好似无孔无入一般,甚至把盛京弥漫着的血腥味都给掩盖了。 娃娃说过话后,仙人般的男子只是撑着伞慢慢的走着,没有搭理过他,直到满地的黑衣人尸体映入这男子和娃娃的眼帘,娃娃面色一僵,神情凝重。 而男子也终于淡淡开口,那样令人沉醉的声音让有幸有能听到人感到就算去死也似死而无憾。 “守正,这是给予守鹤的最后机会,若你能劝服她跟我们回幽净谷不再干扰世间万事的轨迹,不但幽净谷也许会得救,而她自己也能获得救赎,反之……我也救不了她。” 这时,才有一个距离男子和娃娃一段距离,带着面具的男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大街上。门缝中的人们揉揉眼睛,方才分明只看到仙人和娃娃,现在怎么多了一个怪异面具男? “是。多谢谷主给守正这次机会。”就算是回话,带着面具的男子也始终与仙人男子保持距离。 仙人男子点了点头,继续悠然的走着,他的步伐很慢很轻,就像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一般。 娃娃守空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不能有剧烈的动作,不然他的身上的香味会加速弥散,而这些异香是他的魂魄,他的生命。 以守空的身高,目光正好落及男子腰间,一个似同小女儿才会用的荷包在他腰间格外的突兀。守空知道这荷包里是男子如珍视生命一般珍爱着的东西——以芒棘与他之发编织的同心结。 不多时,这撑伞的男子和娃娃已经走到宫门外,而带面具的男子只是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 宫中虽有大事发生,但门口的守卫总还是需要的,伶仃的几个守卫看到有人靠近先是一惊,警惕的提起手中武器。 待看清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还带着一个孩子,警惕心便少了一大半,只是手中的武器依旧没有放下。 “皇宫重地,普通百姓不能入内。” 话语刚落,尚未回神就发现方才还在眼前的撑伞男子外加他的娃娃都已经不见了。 所有守卫猛的一怔,他们脑海中的思维有那么一刻停顿,还有那么一点迷茫。两人并不是凭空消失,他们似乎看到那两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又好像并没有看到。 那一瞬间的记忆就像是错乱了一般,谁都无法确信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几个守卫吞了吞口水,不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宫门之内。 女杀神带着易昭走了进去,他们留在这里坚守岗位,暴风中心的转移却不能影响看似脱离暴风的他们对暴风的惧意,就是此刻他们似乎还能闻到皇宫内部变成修罗地狱的腥风血雨。 相信此刻的皇宫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带着孩子的男子离开了这里最好,若他进去了……便只能自求多福。 …… 御书房外,芒棘与颜晋楚无声的对弈还在继续。 突然,一直静静盘绕在芒棘身边的蚀麗颏有了骚动,那模样就像是猎狗嗅到了猎物的味道,随之嗖的一下便窜入了御书房内。 蚀麗颏与芒棘早就心神合一,它能完全总从主人的意志,喜主人所喜,恶主人所恶,尽管如此,芒棘对蚀麗颏竟然进了御书房还是有点诧异。 为之一惊的便是颜晋楚,他对蚀麗颏只了解个大概,在他的头脑中,现在在御书房内的是被他点了穴无法动弹的四哥,谨亲王。 难道这件灵器察觉到谨亲王对芒棘的恶意? 颜晋楚来不及与芒棘解释,便调头进了御书房,芒棘自然快步更了进去,易昭抱着闻人浩苊的尸体也一直跟了进去。 室外的对弈终于缩小范围,去了室内。也许这样更好,至少能减少其他人的伤亡。 御书房内,被点穴控制行动的谨亲王只看到一梭子隐隐泛着光芒的细长条从他身边一窜而过,最后停留在颜晋楚的书架之前。 跟随着这东西一起的进来的有颜晋楚,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子,若要他形容看到此女子后的第一感觉,也许他唯一能想到的词汇便是一身狼藉。 随后他才注意到女子的倾城容貌,这样一个秀丽中带着妖娆,美艳中带着清新的女子实在难得一见。 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女子就是他从盛京之郊便派人潜伏下杀手的神暝宫主,齐麟女帝。 跟进御书房的芒棘看到呆坐在案几前的谨亲王先是一怔,她以为蚀麗颏的目标是这个男子,而她是不认识谨亲王的。 不过片刻之后,芒棘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她的脸上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这里似乎荡漾着一股秀寒的味道。” 颜晋楚没想到芒棘的感知能力已经那么敏锐。 有了芒棘这样的一句话,蚀麗颏就像得到主人命令一般,原本停在书架前像极藤蔓的蚀麗颏猛然一钻,书架上霎时出现一个仅容蚀麗颏进入的洞。 颜晋楚眉头一皱,自己走到书架前波动机关,书架像移门一般移开,他看了芒棘一眼,走了进去。 这一眼的含义很清楚,希望芒棘能跟着他一起进去。 芒棘自然是会进去的,秀寒的味道,秀寒的记忆,都已经成为过去,再也回不来,可她对给她这些回忆的罪魁祸首依旧记忆犹新。 芒棘一侧身,也跟进了密室之内。 密室之外,易昭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书房一角,把闻人浩苊的尸体放在上面,闻人浩苊的脑袋无力的耷拉着,不过若有人看过去,也许还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在打瞌睡的人。 他像极了一个正在沉睡的人。 的确,他已经永远的沉睡。 随后易昭走到谨亲王的面前,为他解开束缚他行动的穴道,也顾不得行礼,便道:“谨亲王,失礼了,还请您快点离开这里。” 依旧不太明白现状的谨亲王活动着长时间没动而有些僵硬的四肢,无意的问道:“那姑娘是谁?” 易昭眼神深邃,往密室里看了一眼,沉声回答:“也许是皇上的宿敌。” 谨亲王一惊,不过眼神中更多是不可置信,“齐麟女帝?” 易昭轻轻的点了点头。 谨亲王没想到,齐麟女帝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女子,从从未讲过神暝宫主更别提起义的齐麟女帝,可他下意识总觉得对方一定是一个非常强悍的女子。 明显芒棘的模样和他的想象截然不同,只方才一眼,他便能感觉到这女子的眼神中有着太多伤痛。 可现在不是能随意给同情或者恻隐的时候,无论齐麟女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的存在永远都是齐盛的后患。 谨亲王下意识的想进密道,他虽然武艺不精,可若与颜晋楚配合,在一个密室内联手取一女子性命应该不是难事。 哪知易昭再一次拦住了他,声音压得更低,“谨亲王,这里非常危险,就请您快点离开,这里又属下和皇上担着。” 谨亲王刚想问为什么,就看到易昭的手在书架上,被蚀麗颏打出的洞前摩挲。这意思很清楚,芒棘手中有神器,根本难以对付,谨亲王还是别进去送死的好。 谨亲王没有反驳,终于顺了易昭的意,不发一言的走出了御书房。 他在想,既然齐麟女帝已经被困在御书房,只是出去调集侍卫把御书房团团围起,还愁擒不住她? 这一自作聪明的打算在他走出御书房后瞬间化为乌有。 御书房外尸体遍布,甚至就连御书房门边的墙上都沾了不少血迹,血和尸体铺出了一条路,他通过这些尸体和血迹便能知道齐麟女帝是以一条怎样的路线走到御书房。 他顺着这条路走着,突然明白,齐麟女帝走到御书房已经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甚至这一路上的暗杀行动从未停止。 可方才进入御书房的只有那女子一人,现在看这一路,所有人的尸体都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 难道齐麟女帝竟是独自一人闯进皇宫,并一路打杀,来到御书房外? 谨亲王心中绝望,他的所有思想在这一刻被恐惧夺去—— 齐麟女帝,到底是何方神圣? …… 芒棘跟在颜晋楚的身后,很快到达了密道的尽头,一间密室出现在他们面前,密室的门已被蚀麗颏暴力的弄开,只是密室内依旧黑暗一片,除了能隐隐感觉到蚀麗颏的光芒,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颜晋楚掏出火折,点燃了密室桌上的油灯。 呈现在芒棘和颜晋楚面前的是这样一副画面——蚀麗颏缠在珏王身上,但明显,珏王并没有因此丧命,他只是面带惊恐的看着颜晋楚。 平日里颜晋楚的到来是为了帮他续命,而今天他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一直沉浸在黑暗中的珏王无法用视觉感知周围,他的其他感官便越发敏锐。 今日先是一件不明物先来到他的身边,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件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身体,可却没有感受到有人的气息。 这是什么?他心中一慌,对未知物的恐惧感瞬间驾驭了他的所有思想。 终于颜晋楚来了,他点燃油灯,可珏王看到的却不是颜晋楚一人,他还带着一个女子,虽然这女子一身狼狈,但他记得她。 因为他曾出手杀过她。 颜晋楚说过,留着他的命便是为了等这个女子,等她亲手来取他的性命。今日,她来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性命今日就将不保? 原以为自己这么悲哀的活在密室中,甚至会永不见日,不想原来自己对活着还是有那么深的渴望。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珏王?”芒棘冷笑着看到墙上与她一样狼狈的人儿,“颜晋楚,你好恶趣味,竟不杀了他,还留着他关在密室中,怎么,玩禁室培育?” 颜晋楚看了芒棘一眼,淡淡道:“芒棘,你说过,你要亲手杀了他,我便把他留给你。” 珏王的表情已经越来越恐惧。 芒棘走近珏王,“其实我挺钦佩你,一个古代人已经能发动雪崩,利用自然灾害来达到目的,只是,你利用大自然,而大自然并不想如你的意。现在,我甚至有些后悔,或许当初我的求生意志弱一些,现在便已经死了,也没有如今的多事艰屯。 当初我发誓要亲手取你性命,此刻我依旧恨你希望你死去,不过原因不再是那个初衷。当时恨你想杀我,还想杀……” 芒棘瞟了颜晋楚一眼,这句话没有说完整,继续接着道:“现在我想杀你,是因为你杀人没杀到位,竟然让我活着承受痛苦。 不过现在看到这样的你,却改变了主意,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你扔到秀寒山崖下,下去后,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你有本事,你便在秀寒山崖下过下去。二,就现在,我给你个痛快。” 这样的选择对于珏王来说,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现在马上死和拖点时间再死。 秀寒山崖深不见底,所以当初知道芒棘和颜晋楚也许掉下山崖后,他才会那么笃定的认为这两人死定了。 可现在,这两人生还,他对自己可没这样的信心,而且秀寒永远是冬季,就算万分之一的几率自己摔下去没死,在下面他该怎么活? 这样的选择,根本就和没选择一样,既然都得似,不如来个痛快。 珏王闭上眼睛,一咬牙,“杀了我吧。” 芒棘笑了,笑得森冷,闭着眼睛的珏王没有看到芒棘的表情,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着刺骨的疼痛,他出生皇家,也许自小波澜不断,可那些都是对心的考验,肉体的痛楚他并没有承受过什么。 此刻这样的痛让他觉得自己的确马上就要死了。果然,只片刻,他就失去了直觉。 颜晋楚看到珏王的脑袋突然无力的耷拉下来,而他身上的蚀麗颏也松了下来,回到芒棘的肩头盘绕着。 “有没有稍稍解了点气?”颜晋楚的问话有一点小心翼翼。 芒棘背过身去朝密室外走去,她的声音在密道中显得有点凉,“我这人很分得清,孰事轻孰事重,现在对我来说杀珏王只是小事,我也从未想过让他死得如此容易,现在他已经混了过去并没有死,在解决了你我恩怨之后,我会带着他去秀寒,把他扔下山崖。” 颜晋楚的脚步一顿,一抹纠结的笑容呈现在他的脸上。 芒棘还是芒棘,依旧那么阴损。 走出密道,芒棘的视线下意识的扫了一圈御书房此刻的状况。 原本坐在案几前的男子已经不见,应该已经离开,这并不重要,今天来她从没打算和小喽啰一般见识。 易昭神情复杂的站在御书房和玄关之间的布帘旁,芒棘好笑,他站这样的位置是为了防止她跑出御书房再大开杀戒?可笑,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她为何要离开? 难道易昭是觉得,合他与颜晋楚之力能在御书房内把她制服? 闻人浩苊的尸体被易昭安置在墙角的椅子上,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因为看书太久困意袭来,在椅子上低着头也能沉沉睡去的公子。 此时,盘绕在芒棘肩头的蚀麗颏突然像察觉到危险一般,直直的像易昭窜去,易昭的脸瞬间变色,就连芒棘自己也是一惊,为何蚀麗颏会突然对易昭发难。 可蚀麗颏没有伤害易昭,飞窜到易昭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最后在御书房内盘旋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芒棘的肩头。 易昭像从死亡中逃脱般松了口气。 芒棘把蚀麗颏这样的动作理解为查探御书房内有没有对她不利的物件,现在既然蚀麗颏回到她的肩头,应该说明一切正常。 今日的重头开始了,闻人浩苊的尸体还在这里,她内心的痛楚愤怒还未消退,她与颜晋楚该算一算他们之间的账。 芒棘转过身去,把背露给易昭的她并不担心易昭会在背后向她攻击,要知道,易昭的身体里还留有蚀麗颏的荆刺,若他起杀心,他会死的比她还快。 芒棘面对颜晋楚,冷冷开口,“齐盛新帝,你给我书信说得很清楚,今日的谈话就当是两国的谈判。如今,我要为大哥讨回血债。” 芒棘背对着御书房的入口门帘,而颜晋楚的视线被芒棘遮挡,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从那门布帘外悄悄的侧身而入。 易昭看了那身影一眼,却没有发出任何警示的声音。 只见那身影的手中持着闪着宝石光芒的长剑,悄声的走向正在与颜晋楚说话而背对她的芒棘。 芒棘肩头的蚀麗颏对此人的靠近竟然完全没有反应,甚至对此人手中的长剑也没有任何摧毁之意。 身影的主人,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深邃的轻笑,她慢慢举起长剑,对准了芒棘的后心。 一鼓作气,她猛地加快速度加大力道,快步走近芒棘,一剑刺了下去。 就算在门口早就知道失态会这样发展的易昭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心中芒棘无论是神暝宫主还是齐麟女帝,她从来不是一个坏人。 也许今日她是造成了众多杀戮,可她是接到信后,一人来到盛京便遭一路杀手,就连她的亲人都因为她而丧命。 其实,易昭觉得自己是能理解芒棘的。 可是,总是对芒棘有理解有恻隐,可这个女子影响了主子,天下的一切对易昭来说,都没有主子重要。 所以,对不起了。芒棘,若死去后,你的冤魂想要索命,大可以来找我易昭,我绝不反抗,愿意以命抵命。也许我的身份不配,但我可以用我的来生继续偿还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噗的”长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虽然沉闷,却刺伤了所有在场人的心。 第四十一章 大结局 芒棘惊愕的回过头,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种窒息感瞬间侵袭了她的全身。 此刻她终于面对着她原本背对的世界,她面对着身后的身影,自己仿佛被这个身影环绕,只能看到衣衫雪样的白,芒棘抬起头,看到的是那身影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清扬而悠远。 这样的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梦中吗? 只是片刻,芒棘的梦便在突兀中清醒,这身影似是无力支撑自己,一软便要倒在地上,芒棘下意识的去扶,这身影便只由着芒棘的力道扶着,同时一股浓烈的异香弥漫了整个御书房。 身影的身后,是双手依旧搭在长剑柄上,眼神同样惊愕却带着更多恐惧的齐盛太后,守鹤。 而她手中长剑的另一头插向的正是挡在芒棘身前的那个身影后心之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在门口的易昭更是惊讶之极,他收在门口,绝没有人能轻易的通过,可这人到底是如今来的,就连他也没有思考察觉? 颜晋楚的眼睛一瞪,先前的误会还没来得及解开,现在太后又拿到长剑而知,与芒棘相对而站的他也完全没有察觉,为什么就连芒棘的神器也似没有感知到危险一般? 若不是因为这个人,现在身中此剑的就会是芒棘。 同时闻到那股异香众人,对为芒棘挡剑之人的身份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芒棘,还好……我来的及时……”身影面带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体重,瘫倒在地上。 芒棘扶着他,同时跪到了地上,这样的动作,短短几个时辰,这已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闻人浩苊。 这一次……这个人……是谁? 芒棘的嘴角无意识的颤抖着,有泪已经漾在她的眼眶,她看着自己怀中的这个男子,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何要救自己? 明明不相识,可为何他在自己怀中的感觉那么熟悉,还有弥漫了这整个御书房的异香,这样的香,她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在那个地方她才知道这样的香味不是香料,而是魂魄。 可是为什么这个男子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 答案明明就在芒棘的心中,可她却不愿承认,她侥幸的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惊人的相似而已。 “你……” “哥哥——” 芒棘的话还未问出口,又一个身影从外进来,易昭已经不再阻拦任何的进入,这里已不是他能做主的地方,进来的那人急急的跑到芒棘与男子的身边,低首看向芒棘怀中的男子。 泪眼朦胧的芒棘抬起头,视线模糊的她看清来人是画汝。 原来她怀中的男子是画汝的哥哥……画汝的哥哥…… 原来画汝还有一个哥哥…… 画汝的哥哥? 画汝哪来的哥哥? 终于不由得她不承认,一滴眼泪落在男子身上,而芒棘已经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画汝,又低下头再次打量起这个男子。 画汝只有一个双生并蒂的姐姐叫北棂,北棂是一个女子,她应该在幽净谷。 御书房的布帘再一次被掀开,又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娃娃守空,一个是闻人守正。 这两人的出现似是打破芒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守空看到地上的芒棘和她怀中的男子,再感受到御书房内浓烈的异香,他倒吸一口冷气,走到芒棘面前,蹲下身子,“北棂……北棂你怎么了。” 连接北棂的是那把宝石样的长剑,长剑那一头是看到守空和守正后更为惊恐的守鹤。 芒棘侧头看着守空,眼眶再一次模糊,“你说……什么?北棂……北棂不是画汝的姐姐吗?为何……为何……” 北棂只是淡淡的笑着,他艰难的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慢慢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发编织成的同心结,递给芒棘。 千言万语都绘成了这个动作,无语而万言。 芒棘接过同心结,心中有想被什么沉闷的压着,透不过气,说不出口,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好像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闻人浩苊为了保护她而中剑身亡,甚至她发现了闻人浩苊与林峰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她虽然难过心痛,但与此刻的情绪完全无可比拟,她现在的难过已超越心中的痛,这痛直达最深处,刺伤的是她的灵魂。 此时守空已经查看明白,北棂所中长剑上有守鹤注入的预言者能力,并且刺中的是北棂的要害,北棂以魂魄之力支撑幽净谷本就是在透支生命,现在又受这样的伤,就算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救回北棂。 想起自从芒棘离开幽净谷后,北棂日日拿在同心结,他思念芒棘,却无法再见芒棘,只能在幽净谷中静静等待死亡。 北棂为了尽可能久的维持自己的生命,终日把自己关在那件小屋里,也许与他接触最多的便是守空。 守空把北棂的一切心思看在眼里,他有时甚至想过,为何幽净谷所有的重担都要压在北棂的身上,其实北棂完全可以像他们那个离开的先祖一样,抛下幽净谷,独自离开。 也许他可以在尘世中找到芒棘,也许他早一点这么做,他有心可以助芒棘复齐麟过,他无意也可以与芒棘花前月下田间丛林,过最简单最幸福的生活。 可是北棂的心中含了太多大义,他牺牲自己,只是为了别人。 这一次,他们会出谷,便是幽净谷还未遭劫时,北棂就测得芒棘会有灭顶之难,他冒着魂魄加速消散的危险,来到世间,只为能给芒棘最大的帮助。 北棂原只想一人离开,守空能跟来也是在再三请求之下,他想保护北棂,北棂为幽净谷,为他们付出一切,为了北棂付出那么一点点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没有做到,方才还与他说着的话的北棂在进入宫中之后便一直眉头紧锁,那一条由鲜血尸体铺成的血路让他们心惊。 可他们却无法得知芒棘到底遭遇了什么,此刻到底是否安好。最后在御书房外,他和北棂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异常气息。 在守空眨眼之间,北棂便飞速的进入了御书房,在待他进来,看到的是一惊奄奄一息的北棂。 这一切真的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不想……不想北棂要帮芒棘,付出的竟是自己的生命。 守空的眼眶中蕴含着不肯轻易掉下的眼泪,“芒棘,你还不懂吗?离开幽净谷的预言者都是女子,那是因为世间帝王都是男子。而天生王者竟然是你,北棂的诞生便是为了你,你就是他对应的帝星。 幽净谷的原主早早察觉王者是你,所以留下了北棂丢弃了画汝,可纵使幽净谷多么超脱,我们依旧只是凡人而已,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的安排,事与愿违。 预言者对帝星纵使无爱,可因为命运也会与帝星在一起。可是北棂不同,他爱你,深深的爱着你,你却先遇到了画汝,命运流转如流水,他知道他无法与你在一起,伪装成女子,只是希望你不会为难。 你在离开幽净谷时,赠予北棂你的头发……这对他来说是整个世间最好的礼物,他用你的头发与他的头发一起编织成了同心结,在他的心中,一直视你为结发妻子。” 芒棘一怔,她沉默不语,只是低首看着自己怀中的北棂。 是吗?原来她来到这个世界早就有注定的爱人? 可为什么既然有着天注定的姻缘,却让她这么晚才见到北棂,这么晚才知道自己与北棂真正的关系? 为什么她的心中早早有了另一个人,为什么那个人还要与自己注定为敌。 那个人杀了闻人浩苊,因为那个人,北棂才会离死亡这么接近。 是不是下一刻,自己就会失去北棂?明明自己与北棂只有一面之缘,甚至在那次离开幽净谷后,她都没有想过有生之年会再见北棂一次,可为何此刻,她的心无法控制的疼痛着呢? 回想昨夜至现在发生的一切,错不在别人,一切的错是因为她重生在这个世界,当世界被仇恨笼罩,她的出现仿若为复仇而生,便错了。 若她来到这里,先遇到的是北棂,又会如何? 齐盛的御书房从未有过这么多人,地上的芒棘,北棂;围在他们身边的守空,画汝;至今手还没离开剑柄的守鹤,站在一边无法正视一切的守正,易昭。 还有一个已经看不出情绪的颜晋楚。 人虽多,可带给御书房的并没有热络,只有沉默与压抑。 突然,守鹤手中的长剑碎裂,这声音并不算响,却像突来的惊雷一般,惊了在场人的心,碎裂的长剑瞬间化成灰尘,而守鹤的惊恐也在此刻达到极致,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她的目光无助的御书房内游走,看过芒棘,看过北棂,也看过颜晋楚,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站在门边的守正身上,她跪着爬了过去,抓着守正的裤脚。 “守正,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想伤害北棂,我也不敢伤害北棂,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守正附身蹲下,他拿下脸上的面具,现在的他比当初芒棘见他时苍老了很多,他看守鹤的眼神中带着伤痛,却比往日多了一缕冷漠。 这样的冷漠是距离,“守鹤,这世间有很多错能够弥补,可同样的,也有很多错无法得到原谅和救赎。” 守鹤抓着守正裤脚的手慢慢松开,她呢喃道:“不,不……一定有办法的,我无意杀他,对……对,这里有天生王者,她能救我。” 守鹤蹒跚着向芒棘爬去,她的人生从离开幽净谷遇到颜锦恒后,被彻底改变,从此她走上了一步错步步错的道路,经历了人世间的爱情,欺骗,阴谋,谎言。 她没有保持幽净谷中人该有的淡然,而是被人世间的大染缸同化,她终于成了一个自私,无心的女子,她想活着,随心所欲的活着。 她渴望权利,所以就算知道颜锦恒一直都在骗她,而她只能在华丽牢笼中生存时,她依旧讨好着颜锦恒。她渴望爱情,颜锦恒背叛了她,于是她想起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守正。她渴望自由,所以她迫切的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上齐盛帝位。 能够离开幽净谷,是上苍对预言者的恩赐,她曾也是被上苍厚爱的孩子,可最后却变得贪婪。 也许她能用一个利己的谎言毁了幽净谷,甚至连累所有预言者,可她却不能伤害幽净谷的主人。 谎言带来的是不容于天地的天罚,伤害幽净谷主人带来的却是魂飞魄散,再也无力生存与天地间,无论今生来世。 守鹤还没有爬到芒棘身边,从来不会伤害幽净谷中人的蚀麗颏,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事态的严重,虽然它依旧没有出击伤害守鹤,却射出了一根荆棘之刺,这根刺射在守鹤身上,守鹤应声倒地。 她昏迷了过去。 芒棘厌恶的看着昏倒在地的女子,她为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也许秀寒积雪下的守瞳还算是幸运的,她还活着,还有希望。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因果的预言者面对突来的天罚是多么的无助。 她恨守鹤,不是因为她要杀她,而是因为她的自私,从第一次见面,她说愿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她的口中说言都是一个又一个谎言。 这个人,已经被谎言浸淫,她已经认不清自己的人生中,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御书房中终于恢复了寂静,极其压抑的气氛,让在其中的人不自觉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似乎就连呼吸的声音也会变得刺耳。 芒棘的手中牢牢捏着同心结,她说过她珍视一切真挚的情感,也许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对她情感最真的就是北棂。 无论现在如何,所有人最初接近她都是别有目的。 颜晋楚为了得到武林势力,闻人逐知道她的身世甚至曾想过在她代表齐麟起义时渔翁得利,微生文只是想知道自己灵魂所在的身体到底想娶一个怎样的女子,秋呈杰是为了莫尔库山脉的宝藏寻找回去的方法。 只有北棂,他毫无目的,甚至在他能名正言顺待在她身边时,却用了天下最大也最善意的谎言欺骗了她。 “北棂,我能不能救你?我不要你死……”终于,芒棘潸然泪下,而这眼泪一旦决堤便如断线珍珠。“你说过,我是天生的王者,我能够站在终生之巅吧?” 芒棘一手指向身后,“他当上了皇帝,就连不能见天地的守鹤都能出来再见天日重获自由,若我站上巅峰,你会没事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北棂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长剑刺中他,却没有流出任何血迹,只是那股异香越发浓烈,这味道似乎能遮盖其他的一切,就连芒棘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也被覆盖。 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的面容依旧如同仙人一般清雅。 “芒棘,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也不要憎恨任何人,这世间会有这样的混乱,会遭此劫难,也许根本不是你们的错……错,都在幽净谷。 一直有传说,幽净谷中不能出双生,因为双生会带来极大的灾难。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灾难是幽净谷无法避免的,后来我终于明白,幽净谷的双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两种命运。若双生俱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便会相斥,慢慢变成无人可控的局面。 画汝虽自小被遗弃,但她依旧继承了幽净谷的血脉,也许世间的动荡便是因为我与她的共同存在。 就连母亲当初都无法下狠心杀了妹妹,我更是做不到。现在好了,只剩下一个,这世间的灾难该过去了。” 芒棘紧紧握着北棂的手,这个人对她来说是这么陌生却又怎么熟悉,触碰着他就好像触碰自己一样自然。 “世界自有它该有的前进步伐,怎会就因为你们有几个生出一个或两个孩子而改变?”芒棘的眼中还不断噙着泪,“就说你们古代人思想落后,愚昧无知……别反驳我。” “是,你说的都对。芒棘,不要做什么王者了,高处不但寒冷而且寂寞。若不是我站得太高,也许我就能自私的早早离开幽净谷去找你,可是又庆幸,若我没有成为幽净谷的主人,怎么会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如此好的你?”北棂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最后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的嘴唇微微的动了一动,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随后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芒棘忍着不让自己最后一滴眼泪落下,北棂虽没有发出声音,可她却清楚的‘听’到了北棂所言,或者可以说是她的心灵能感受到那一刻北棂说的话。 ——芒棘,你本该是我的。 北棂留下这句只有芒棘听到的最后话语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离开时虽然依旧带着笑,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神情中所流露的慢慢落寞和伤痛。 御书房内,由北棂散发出来的异香越来越浓烈,这是不是也正说明着,北棂的魂魄终将散尽? 芒棘不顾其他人,慢慢的抱起北棂,这时她才发现北棂的身体已经变得很轻。 她抱着北棂慢慢的走出御书房,在场没有任何一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拦,芒棘走出御书房,来到玄关,最后走出殿门。 所到之处,皆被北棂散发的异香弥漫,而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怀中的北棂越来越轻。 这样的变化让她恐慌,可由不得她多想,北棂的身躯就消失在芒棘踏出御书房,见到阳后的两步。 仅剩下的仅有被她握在掌心的同心结。 她无力的跪在地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先前还只能闻到血腥味的皇宫现在已经沐浴在北棂的异香之下。 这样的香味好像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宁,本沉浸在恐慌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缕香味被净化。 可是片刻之后,原本浓烈的异香却渐渐消散,那味道由浓转淡,最后就算芒棘深呼吸也再也闻不到北棂散发的香味。 他去了,这一次他真的彻底离开了。 闭着眼睛的芒棘,泪不断的从她眼眶中沁出。 自己穿越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生王者? 是上天觉得她的命运不够悲惨吗? 她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什么国恨家仇,什么恩怨情殇,她都不愿意再想。北棂消逝了,她的心终于也死得彻底。 现在她失去的,是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世间的纷扰与她何干? 本该阳光明媚的天空都因人心悲凉而变得天昏地暗,也许这是上天对超越世俗的幽净谷主人表达它的缅怀。 御书房内,昏倒在地上的守鹤猛然惊醒,她无措的扫视周围,没有看到北棂,没有看到芒棘,只看到所有人的压抑。 怎么了……怎么了? 北棂死了吗?他已经死了吗? 可她还好好的,她还没有死,方才蚀麗颏向她袭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却活着吗?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想露出大难不死的笑意,可流转的目光却落到了御书房中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落。 那里有一张椅子,椅子上静静的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所以一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原来这个角落还有这个一个人。 守鹤并没有看到这低着头之人的面容,可她的心却猛然一跳,这样的感觉昨夜她就有过一次,当时她以为是因为芒棘到来,所以使她乱了心神,可看到此人,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悸来自于他。 “你是谁?”守鹤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般,朝着那人大叫一声。 得不到回答是注定的事情,但御书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这一声吸引过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角落。 守正也是这时第一次将目光投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随后他的呼吸都仿若停滞一般,快速的奔到静坐之人的身边,不可置信的用手去抬起这具身躯的面颊。 当闻人浩苊苍白的脸展现在守正的视线中时,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手指颤抖着搭上闻人浩苊脖颈边的大动脉。 “浩苊……”守正的手擅抖着放下,从神情并看不出他是否难过,他的声音依旧清淡却带着颤音,“他……他怎么死的?” 御书房中,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出乎人的意料,守正的问题无人回答,片刻之后,一直不语的易昭说道:“盛京之郊,神暝宫主便遭到攻击,闻人公子为救神暝宫主……” 守正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抱着闻人浩苊的尸体,走出了这间只有压抑的御书房。 他来到这里之后,目光本一直在守鹤身上游走,可此刻他的离开却没有再看守鹤一眼,只是他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的前一刻,空气中飘来守正的最后一句话。 “守鹤,事到如今,你可满意了?” 在场的人都能理解守正作为一个父亲带着儿子的尸身离开的举动,可却不能了然,为何守正都能隐着的悲痛情绪却在守鹤身上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守鹤跪趴在地上痛哭不止,她不能走出华丽劳动时没有这样流过泪,她知道自己被颜锦恒欺骗时没有这样流过泪,就连方才她错手杀了北棂以为大难临头时她都没有这样流过泪。 现在她终于彻底的明白自己错的多么彻底,一直想抓住一切,爱情,权利,自由,可到最后,失去一切的只有她。 “守正不回再原谅我了,是不是……”守鹤目光呆滞的的呢喃,“我们的孩子死了,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再也不会。” 一直沉默不语的颜晋楚一怔,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可没想到对于他,最大的打击便在此刻——芒棘的大哥是守鹤和守正的孩子? 闻人浩苊是齐盛太后和神暝前宫主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原来他被骗的那么彻底,他的母妃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甚至不贞的女子。 颜晋楚走到守鹤面前,抓起她的手腕,“你说什么,说清楚。” 守鹤苦苦一笑,看着颜晋楚的眼神淡漠的如同陌生人,“我与守正在幽净谷也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与他有过约定,纵使将来我的帝星诞生,我需要离开幽净谷,最后我也一定会回去找他。 可我离开幽净谷后,遇到了颜锦恒……颜锦恒带给我的是与守正截然不同的感受,幽净谷中的生活简单淡泊,颜锦恒却带我看了这丰饶多彩的世间,从未见过这些的我被那么虚幻华丽迷住了眼也迷住了心。 可是,不久以后我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颜锦恒对我的情也是假的,他无意中发现我有能预判事情的能力,才开始对我的追求,他给我,我想要的一切,我以为那才是真正的爱情。 所有人都以为我为了楚儿才编织了人生第一个谎言从而受到天罚,只有守正知道,我真正的谎言起源于我和守正的孩子。 我已经和颜锦恒在一起,可我却又了守正的孩子,为了那个孩子我欺骗了颜锦恒,同时为了在显肚子后把颜锦恒支离身边,我才预知了很多他一直梦寐以求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果然,那些消息让他在齐盛帝的位置上风生水起,就连与邻国的战争都能轻松取胜。而我也如愿以偿,神不知鬼不觉的顺利诞下我和守正的孩子,可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孩子的安全,孩子一出生便被守正接走。 而我有说谎言导致的严重后果终于有了惊天反应,幽净谷因我蒙难,在世间的预言者在措手不及的天罚下,死了不少。 守正接到北棂的命令要将被我打乱的次序扶正,可守正知道会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原因,看到孩子的面上,他阳奉阴违的做了很多事。 我一直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纠结,每走一步我和他的心中都满是担忧,我们没有了预言能力,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 于理,他必须让齐麟复国,于情,他怕齐盛被推翻我会收到牵连。” 守鹤的目光从颜晋楚身上移开,又道:“我失去自由,失去爱情,我恨颜锦恒却无法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的孩子当上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那样我便可以重见天日,重新回到守正的身边……于是,就有了你。” 颜晋楚突然笑了起来,这笑狂佞也冰冷,“好好好,原来我的诞生只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恢复自由,所以在你眼中,其实从来没把我看作你的儿子,只是看作你的工具,还是一件你极其厌恶的工具。在你眼中只有那个是你的孩子,而在我面前扮作慈母是不是对你最大的折磨?” “恨我吗?”守鹤平静的迎上颜晋楚愤怒的目光,“我已经失去一切,我已经承载了太多的恨意,再多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颜皓予从盛京之郊就埋伏刺杀芒棘,我怕你失去帝位会使得我一次失去自由。 现在好了,她没死,我和守正的孩子却死了……是啊,她是天生王者,真的凭一个小小的我便能除掉她吗?是我妄想强求了。 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守鹤处心积虑的让谨亲王帮她除去芒棘,为的是彻底的自由,为的是能回到守正的身边,过上她自以为的简单生活。 不想她不但没有除掉芒棘,却彻底断了自己后半生唯一的的期许。 她想把的能力转移到长剑上,一击即中杀了芒棘,就算她变得多么虚弱,守正的能力几乎能起死回生,也一定能帮助她。 这样的白日美梦,让她在最后一刻又迷失了自己,她向芒棘刺出去的那一剑,最终‘刺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梦,终会醒的,她这一梦确实久了一点,是该醒了。 这时,一道银光闪来,蚀麗颏在御书房内盘旋一周,停下的同时,有一个身影袅袅而入。 再次走进来的芒棘已经没有了先前杀神的戾气,她走来,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曾经灵动万分的眸子变得如止水般沉静,像深渊一般无底。 “画汝、守空,随我回幽净谷。” 画汝和守空一言不发,平静的走近芒棘,站在了她的身后,守空的手上持着那把北棂一直撑着的伞。 阳光属阳,北棂的魂魄属阴,若在阳光下行走会加速北棂魂魄的弥散,所以每到有阳光之时,北棂都不许撑着伞。 守空现在看着手上的伞无限唏嘘,北棂已经不在,这把伞是不是也不再需要。 这时,芒棘从守空手上拿过那把油纸伞,她的手指在伞上轻轻摩挲之后又把伞捧在怀里,闭上眼睛脸颊静静的靠在纸伞之上。 “我以为北棂已经永远离开,原来不是,我能在这伞上感觉到北棂,我想再幽净谷中有更多北棂的痕迹。” 画汝眼眶泛着泪光,最后只是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守空对着芒棘深深鞠了一躬。 眼看三人就要离开御书房,颜晋楚突然说道:“芒棘,我还在这里,你我的恩怨,你不想了结了吗?” 芒棘没有回头,淡漠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时代变迁,日新月异,改朝换代本就在所难免,这不过都是尘世间必经的过程。有恩怨的是齐麟与齐盛,却不在你我之间。 既然幽净谷中一直觉得世间的次序被你的娘亲打乱,而你如今也当上了齐盛新帝,那让这世间回归它该有的轨迹,便由着你去,从此与我无关。” “不……”颜晋楚能感觉到,如果此刻让芒棘离开,也许他就再也见不到芒棘,就算知道芒棘就在莫尔库山脉的里面,他却永远无法进入。 “芒棘,发生着一切都并非你我能控制,上位之人有多少无可奈何你应当明白。对你下杀手命令的从不是我,想伤害你的也从来不是我,我只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只是想能够毫无顾忌的和你在一起,给予你更多。” 芒棘回过头,颜晋楚看到她回头,眼中闪出一丝光芒,看到的却是芒棘止水般毫无焦点的眼眸。 “颜晋楚,晚了,一切都晚了。” 若没有盛京之郊延至皇宫一路的黑衣尸首,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若没有此刻宫中并不是血色皇宫修罗地狱,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若没有闻人浩苊和北棂的两条鲜活性命横在他们中间也许还有可能。 可是这些都无法挽回,那么多生命,那么多鲜血…… 芒棘凄婉一笑,“原来鲜血染就的新房,我终究无法沉湎。” 颜晋楚看着芒棘离开的背影,从此,他们就将山水永隔,曾经去莫尔库山脉由她带路,去的轻巧,可他知道,他自己要去,便永无可能。 就算他坐拥天下,却对那块神秘之地,无可奈何。 …… 时移事异,芒棘在幽净谷已经静静生活了很长一段日子,她就住在初见北棂的小屋中,这间屋中一直淡淡弥漫着北棂的味道。 在这里,芒棘似乎能感觉到北棂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 画汝已经成为幽净谷新的主人,可她依旧苦恼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会预知没有能力,但这并不影响幽净谷中人对她的尊敬。 而画汝在芒棘面前依旧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侍。 幽净谷不再出预言者,也不用再辅佐世间帝王,这里便成了一个普通的室外小山庄,这里的所有人过着他们所习惯的生活。 前几日,芒棘去见了有恒的皇后韩月兰,她在这里已经满了两年,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被清,是时候离开幽净谷。 “颜……卲释曲已经登基当上了有恒的国君,你回去后便成皇后升级为太后。现在你渡过一劫,就如同获得新生一般,以前的恩恩怨怨你也该放下,以后便好自为之吧。” 这事韩月兰离开前,芒棘对她说的话。 韩月兰的离开前神色复杂的看了芒棘一眼,她在幽净谷这么久,虽不能全盘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心中还是有个大概。 犹豫良久她还是开了口,“闻人姑娘,你可愿意与我一起离开?你可以在有恒生活,甚至见见更广阔的天地,为何要把自己禁锢在幽净谷一生?” “禁锢?”芒棘淡淡的笑了笑,“恕我冒昧,你也将在有恒皇宫中度过余下半生,你可觉得那个禁锢?有恒前国君是你的爱人,有恒现国君是你的亲儿,有至亲至爱在你的身边,怎会觉得是禁锢。” 韩月兰点了点头,又问道:“若释曲问起你……” 芒棘又是淡淡一笑,“你在幽净谷中那么久,这里的一切是否该对外人言,你心知肚明,从此世间已经没有闻人芒棘此人,便让他当我死了吧。” 韩月兰最后抱了芒棘一下,“闻人姑娘,你保重。” 送走韩月兰,芒棘去到守正的屋子。 守正在芒棘回到幽净谷的三日后回到这里,只是从此开始了封闭的生活,整日整日除了为有恒皇后拔毒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 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幽净谷中人本该苍老的很慢,可芒棘见到他的几次,能明显感觉到他越来越老。 守空说,也许守正很快就会离开。 这个离开,芒棘懂,是指离开这个世界,重新轮回转世。 也好,曾经在现代从不相信人生有来世,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以前的迷不信和迷信一样荒唐。 也许北棂也已经转世,只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幸福,别像她一样,去现代兜兜转转一圈,结果落得个被喂安眠牛奶打毒针的下场。 守正看到芒棘到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幽净谷的茶水都来自外面那条粉红色的河流,所以这里的茶水也一直漾着淡淡的粉红,却因为经过处理,已经对身体无害。 “已经过去那么久,守正的心绪可算平静了否?”芒棘嘬了一口水,淡淡问道。 守正看了芒棘一眼,自嘲一笑后低下头,“在你面前我哪有资格说自己又何心绪,心最苦最痛的,从来只有你。” 芒棘摇了摇头,“不,我现在生活在这里,心中很平静,我能感受到北棂在这里存在过,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曾经的每一日都是如何过来的,我只是在品味他过去的人生。” 守正沉默不语,芒棘也沉默了片刻,才从兜里拿出一支发簪,放在她与守正的桌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请教。” 守正看着发簪,脸上露出一丝惘然。 芒棘继续道:“上一次我来幽净谷事,北棂曾让我回到我的世界,见了一面我当时的执念,出于种种原因,我把自己头上的发簪给了那个他。我的东西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可是闻人浩苊临死前把这个交到我手中,说是他在集市上买的想送给我的——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我确认这支发簪就是被我留在那个世界的那支。我细细回想……有些细微末节,闻人浩苊与他都很像,所以,我想知道……” 芒棘想知道,闻人浩苊和林峰到底是什么关系,在那个世界,林峰为遗产取她性命,而这个世界,闻人浩苊死于救她一命。 守正把发簪退回到芒棘面前,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恕我无法告诉你,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其中原因,幽净谷于旁人来说很神秘,但身在其中的我们知道,我们也只是冥冥中最渺小的生命,这苍穹之下,从来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如今我无法参透也无意再去参透。这东西即是犬子送与你的,便由你留着吧。” 芒棘从守正的屋子中走出,幽净谷中的清新微风拂面,她的脸上挂上清而淡的笑意,随后便看到画汝向她走来。 走到芒棘面前的画汝,把手中之物交到她的手上,芒棘看到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古灵镯,默默的将它套回自己的手腕。 “冰荒族,如今怎样?” 画汝在芒棘面前一直用最淡定飘然的语气答话,“世子知道宫主绝不会再见他,随后把这镯子交到属下手中,让属下三个月后转交给宫主,随后便离开了。属下遵从了他的说法,听说世子回到冰荒族后大病一场,足足昏迷了俩个月后醒了过来。 ……属下看来,微生文已经离开了那句身躯,现在冰荒族里只有一个世子,微生武。为微生武对过去的事也似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叫微生文的哥哥,也不记得……宫主了。 冰荒族已经离开了齐盛疆土,究竟去了哪里,属下也没有再具体打探。” 芒棘叹了一口气,也许这样才是对微生武最好的结局,冰荒族里微生氏是幽净谷的后裔,他们之中出了双生差点使得冰荒一族灭族,可如今微生文的离开,让这个部族恢复平静。 记得刚认识微生武时,他一直自豪自己拥有的是最高贵的姓氏,却不知他为这个姓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过着一段多么卑微的人生。而微生文更是这个姓氏的牺牲品。 微生文,当初我强留你在这个世上也许是我的错,你早就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你的解脱,希望你的来世能如你所愿,去到一个普通的家庭,找到一个你心爱的女子,永远的待在她的身边。 这么说起来,当秋呈杰再也寻不到芒棘的踪迹后,他也离开了齐盛,去了哪里画汝也许能够查探,但芒棘已不想知道,所有人都恢复平静的生活,她与他们相忘于江湖,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宫主……副宫主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莫尔库山脉之下,他只求能见宫主一面。”画汝的声音有几分纠结。 芒棘看向急着低下头的画汝,“你离开幽净谷吧,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幽净谷,现在的幽净谷不需要主人,你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再见闻人逐,从此你便替我照顾他,可好?” “……宫主?”画汝惊叫一声。 芒棘淡然一笑,“你不愿意?” 画汝沉默不语,芒棘又是一笑,“画汝,你与我不同,其实你最清楚,我会留在这里不仅仅为了北棂,也是我对世事的逃避,我害怕出去面对,我害怕抉择。 如果离开这里,闻人浩苊和北棂的死就会在我眼前,而当初盛京的杀戮也会逼着我去面对,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 “宫主,其实……”画汝一咬牙,说道:“当初只是守鹤欺骗了谨亲王,在盛京宫外误杀大公子的是谨亲王的人,也是谨亲王下的灵。而在皇宫内,想要刺杀宫主只是守鹤的个人行为,哥哥会意外身亡也是守鹤的过错。这一切都与离王殿下无关。” 芒棘摇了摇头,“画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当时我就说过,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不愿离开宫主身边。”画汝终于也学会话只说半句,也许能去到闻人逐的身边时她被闻人逐收留后最大的心愿,可她不愿看着芒棘一人留在幽净谷。 来幽净谷这么久,芒棘的确有变化,看似开朗了,脸上也会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可画汝知道,芒棘的心中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伤痛。 若自己离开这里,芒棘就真的孤苦伶仃了。 芒棘苦笑着看到画汝,“傻瓜,难道你打算在幽净谷这么待一辈子?” 画汝点点头,“宫主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越发伶牙俐齿了。”芒棘一笑,“好,这件事先不说了,就让闻人逐在下面过他的小日子,想来他的生活也不会太艰苦吧。” “宫主,你可知那守鹤……” 芒棘一直淡笑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变得有些凝重,“她……怎么了。” 画汝道:“有过预言能力的幽净谷中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轮回转世,原本守正一直护着她,让她有恃无恐那么多年,如今彻底变成孤家寡人的守鹤似乎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也许离死已经不远。” 芒棘听了,只是淡淡道:“以后便不提她了……” 画汝又道:“那日宫主离开皇宫,没有带走的珏王被离王殿下扔到秀寒山崖下去了……” “画汝,今日你的话好像特别多。” 画汝难得调皮的笑了笑,“宫主,我们在这里沉静太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不做一天的闻人芒棘,我们去最近的市集逛一逛。就像你说的,幽净谷现在已经是一个平凡的小村落,我们不能让这里的人永远生活在落后狭隘的生活中,我们应该把更积极的生活带来这里。” 芒棘有点惊讶的看着画汝,这话说的实在是道理,可她想不到一直只懂得讲规矩的画汝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若她不是闻人芒棘,她能放松自己一天吧。 芒棘一笑,应了画汝的说法。 幽净谷在莫尔库山脉之中,而离莫尔库山脉最近的城镇一般步行也需要三个时辰,可对于芒棘和画汝来说自然不用那么久。 两人的轻功就如同山外仙人降世一般,很快便来到最近的城镇。 只是一道城镇中却发现这城镇被一片黑白所笼罩,酒家饭馆门口长挂的红色灯笼也都换上了白底黑字,一个大大的奠字格外显眼。 芒棘在幽净谷中从不打听外面的消息,她过着最封闭的生活,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偶尔出山的画汝口中得知。 她诧异的问画汝,“这城镇出了什么大事?谁过世了吗?” 与他们擦肩而过大婶听到芒棘的话,回头看了芒棘一眼,说道:“小姑娘,齐盛那个皇帝就是之前的离王,登基才多久,竟然年纪那么轻就去了。当初他还来过这个城镇,我见过他呢,长的可一表人才呢,真是可惜了。” 说完,她摇着头表达她内心的确觉得可惜,便走了。 芒棘一下愣在当场。 颜晋楚就这样…… 死了? 找了个小酒馆,芒棘在里面静静的喝酒,画汝说理解她心中的苦涩,要帮她去买两串这里有名的糖葫芦,让她甜一甜。 芒棘苦涩一笑,手中酒杯被她一饮而尽。 甜? 究竟是什么滋味? 慢慢的,眼眶中又噙着泪,模糊的双眼前,突然有两串糖葫芦出现。 芒棘摇了摇头。 那糖葫芦却不依不饶的横在她的眼前。 “画汝,别闹,我不想吃。” “那这两串都只能我独自享用了?” 一个已经熟悉到快要变得陌生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这个声音她曾魂牵梦绕,这个声音她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听到。 就在方才,芒棘以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随着那些散落空中的纸钱飘然远去。 芒棘含着朦胧的泪眼,抬起头,只见那人的笑,像极了一朵绽放在午夜的曼陀罗。 ------题外话------ 大结局咯~希望大家能继续入我的新坑《逐梦令之浮生若梦》,其实本来就像叫逐梦令的,结果那书名不予收录,只好又加了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