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灵师之兼职女官》 第一章 附身衰星 痛,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赵芸努力的撑起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空无一人的逼仄小屋,木橱柜,木横梁,裸露在外的黑色瓦片……一切都像是久远年代的农村土房子装扮,毫无现代文明的踪迹。 “小丫头醒了。”一声闷闷的声音响起,语调沉稳,厚重。 “可怜见的,看她小脸白的,这次真的失血太多了,要好好补一补才行,万一以后留下后遗症可怎么办?女主人拼死也要生下她,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家会变成这样吧。赵青元死了,她大哥赵麒又厌恶她,他二哥赵麟虽然亲近她,尽量照顾她,但他白天都在私塾上学,她被那个恶女人欺负了也帮不上忙。”略微舒缓柔和的声音接话,言语间满是叹息和心疼。 “赵麟就算在,也不能如何。那个女人如何讨厌也是他大嫂。所谓长嫂如母,她要整治小丫头,赵麟根本没有发言的余地。” “樟你太心软了。这小丫头苦命能怪谁呢?女主人因为生她死的,赵青元又因为女主人的死伤心得精神恍惚,不然哪里会被马车撞死?赵麒更不会因守孝而错过当年的科考,白白耽搁这几年。”粗狂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理智和冷静,它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或许这就是命。” “沉淀这几年,赵麒的学问明显深了许多,比之他爹赵青元或许也不差什么了。所以,错过当年的科考也不全是坏事。而且,这一次赵麟也要和他一起下场考试,说不定还能谱写一段兄弟齐中秀才的佳话呢。” “要是那样,赵青元说不定能高兴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是啊,赵青元自己只得一个秀才功名,女主人死前他曾言无望举人,不能出仕光耀门楣,是一生遗憾。把希望都寄托在赵麒和赵麟身上,要是两兄弟真能双双得中秀才,他在地下,也能稍稍得以安息了。” “……” 话题有些沉重,房间里一阵沉默。赵芸听得有些呆,自己不过是对那个假惺惺的相亲对象无语,找了个借口溜掉罢了。怎么会转眼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而且,听它们说,原身还是一个十足的衰神,扫把星! ……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担心的是赶考的经费,两兄弟到哪儿去凑。家里的地早在前些年就卖光了。赵麒虽然经由祝夫子的介绍,暂时到方家家学当了一名启蒙先生,有两吊钱的月俸,可这点儿钱,要供两人同时下场考试的花费,根本不够。” “唉,要我说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女主人没死之前,我们多光鲜?现在啊,都破败得差不多了。” “那是没功名的书生,有了功名,钱财自然滚滚来。” “可要做官,至少得是举人。万一两兄弟和赵青元一样衰,怎么都考不过乡试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赵麒和赵麟本来有前程,别被你咒没了。” 吵吵闹闹,屋子里一阵七嘴八舌。 赵芸想着这家的‘老’主人居然还挺得‘人心’,就憨厚的声音道:“钱也不是真的没有。女主人死前在卧室的墙脚底下埋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不少银子。” “真的,阿土你怎么知道?” “小红告诉我的。” “小红?” “银子在它肚子里。”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和阿固合力让小红出到地面来,赵麒他们不是就有银子了?” “女主人把小红埋得很深,光靠我们,再过十年,或许能把小红挤出来……” “那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赵麒他们又听不到我们说的话……” 赵芸此时有些感谢上天赋予她的特别的能力了,至少,在这陌生的世界,她知道了在哪里可以找到银子傍身。后面就算这原身的大哥大嫂真的容忍不下她,赶她出门,她也不至于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心里打着盘算,却不想大病一场还未痊愈的身体,经不起她这样的担忧思虑。头盖骨上的伤口一下一下的疼,额头虚汗一层一层的冒,打湿了小孩又黄又稀疏的头发。一张小脸惨白,大眼睛脱腔,看样子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厥。 声音柔软温和的樟首先发现了赵芸的状况,焦急道:“小丫头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啊,真的!脸色好白,身上出了好多汗。” “我感觉她四肢僵硬,浑身冰凉。” “我也感觉到了,被,你将小丫头裹紧一些。门,你打开,斗,你跳下地,看能不能引人过来。” “按照毯说得做吧,小丫头是女主人拼死才生下的孩子,我们不能看着不管。”先前那个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中略带了不忍。 “我知道,但我脚下有石头顶着,得先让它让开。”粗狂的声音冷静的回答。 “放心,阿土蠕动的时候,我会借力滚开的。阿土,现在你可以动一动了。”这个声音像是金石铿锵,干脆利落。 而等它话音落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就蠕动了起来,幅度不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原本死死的顶在木门上的一块不规则石头,却松动了一丝。 石头知道时机到了,一边借力,一边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奔。终于,石头缓慢的往外翻了个个儿,然后咕碌碌滚顺着地面倾斜的角度,滚出了一两米的距离方才停下。 金石铿锵的声音里带上了喜悦,“成了。门,你快打开。 ” “别催,别催。我正用劲儿呢!”然后是片刻的沉默,直到“吱呀”一声,木门也终于慢慢的打开一条缝。随后巨大的一声,“嘭”,门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似的,一下子全打开,还狠狠的撞到门后的土墙上,簌簌的泥巴松动,落下。 “呼,好痛,用力过大!阿固你还好吧?我把你身上的土都撞掉好多。”喘了口气,门讪笑两声道。 “没事。”土墙,阿固闷闷的回答。 “那就好,阿固你要是出了问题,我们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门心有余悸的说了一句,然后急切道:“斗,该你了。快跳,赵麒就在院门外,马上要进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这样大伤元气的活儿,怎么都是我的!”话音毕,本该安稳的在大柜上放着的一个斗颤巍巍“站在”木柜边缘,听到门的催促,啪一声,干脆利落的掉到了地上。 刚推开院子的大门,赵麒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物体落地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赵芸屋子的门大开着,一个四方斗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赵麒心里一紧,神色戒备,冷喝:“谁?出来!” 破败的院子一片冷寂。 赵麒环顾四周,神色慢慢放松。心里自嘲,家徒四壁,想来小偷也是不屑光顾的。回想爹娘尚在时的光景,天地之别。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赵麒神情冷肃,就要回正房去。 “吱呀。” 木门似乎被风吹动,发出暗哑的摩擦声,传入赵麒的耳朵。 赵麒停住脚步,看向那房门大开的房间,紧闭的唇角抿了抿,才迈动脚步,走进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斗,放回染了一层细灰的柜子上。弹了一下衣袖,赵麒缓缓转身,看向紧裹着被子,满头湿汗的赵芸。 “头还疼?”赵麒眉目清秀,气质清冷。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青色衣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一副典型穷书生打扮,赵芸会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虽是询问病情的话,但清冷声音和平铺直叙的语调里,赵芸听不出他的一丝情绪。只那像是要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深邃眼神,直直的射进她的心底,然后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一个音也挤不出。 赵麒眉头急不可查的皱了皱,弯腰伸手探了赵芸的额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头痛欲裂,冷入骨髓,赵芸视线模糊的感受着消失不见的背影,苦笑,赵麒竟然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问么? 身上没有丁点儿力气,意识已经混沌,难道这就是要死了的感觉? 赵芸自嘲的想着,她昨天还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虽然三十岁了还单身,但有房有车有存款,事业也蒸蒸日上。结果,被一高空坠物砸到了解放前?不,比解放前还惨。看赵麒的装扮,她明显是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古代,附身到了一个一出生就害死了生母,又间接导致了生父死亡,更间接的害了赵麒前程的衰星身上。 现在,这个衰星还受了伤,生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那老天让她赵芸到这里走一遭,到底是何用意? 脑海中的思绪乱七八糟,赵芸迷迷糊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触碰嘴唇,下意识的张嘴吞咽。苦得发涩的东西,让她虽然昏迷,也狠狠皱起了眉头。摆着头想要避开,来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下颌被捏住,嘴巴张着,大量的苦涩液体就被灌进嘴里,差点儿让她呛到。 赵芸在心里咒骂,到底是谁给她吃这么恶心的东西!等醒了,一定要找那人算账…… 房间里,看着彻底昏睡过去的人,赵麒板着脸扯过被子将她捂严实,然后站起身,拿起床头的土陶碗,云淡风轻的离开,留下一屋子浓郁的中药味。 第二章 休夫 赵芸是被一阵刺耳的瓦罐破碎的声音唤醒的,期间还伴随着女人时而尖利时而哀怨的控诉。 全身的疼痛消退了一些,但四肢依旧无力。努力撑起身体坐起来,半掩的木门就被大力推开,一个女人站到了她的床前,居高临下道:“你醒了?正好,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头发就跟夏婆去吧。虽然是给人家当丫鬟,但以后至少能吃穿不愁了。而且,签的活契,日后等相公中了榜,家里宽裕了,自会赎你回来。” 好像评估货物一样的视线,赵芸知道来者不善。但听女人的话一说完,她才知道,这女人,是要送她走。昏睡时那些闪现的记忆片段告诉她,原身会受伤身死,就是因为面前的祝春娘,原身的嫂嫂,逼着七岁的小孩去后山捡柴。捡不满一天用的柴火,祝春娘不会给她好脸色,最重要的是,她会借口和原身的大哥赵麒吵闹。 赵麒虽然对原身极其冷淡,但原身对他却是敬爱的。知道赵麒就要应考,不想因为自己的差错,给祝春娘借口,闹得家里不消停。于是,原身硬是强撑着害怕,在后山捡满了一天用的柴火,天都快黑了,才小心翼翼的下山。 一个七岁的孩子,拖着比她身体都要大了两倍有余的柴火,一不小心就从陡峭的崖壁上摔了下去。头被磕破了,留了很多血,虽然很快被村里的乡亲发现,送回来就医,但原身一直昏迷不醒,熬了五六天,还是走了。 现在,她来了,代替原身活过来,祝春娘却又迫不及待的要送去当丫鬟。眼底的情绪一闪而逝,赵芸平静的仰头打量祝春娘。不过十七八,正是春花灿烂的年纪,但她眼底的冷厉和抿起来的薄唇,生生破坏了上天赋予的美好。 祝春娘不知道此赵芸已非彼赵芸,见素来胆小怯弱的小姑子竟然一反常态的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心头一跳,唇角扯出一个敷衍的笑,“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在心底怨恨嫂子?公婆去得早,这个家只靠你哥哥苦苦支撑。如今,相公和小叔都要下场应考,如果能中榜,赵家兴旺可期,公婆在地下也欣慰。” “可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哪里来应考的银子?你已经七岁了,是非好歹也应懂得。只有赵家好了,相公和小叔好了,妹妹你才能好。相公才学无双,小叔学问也做得踏实,难道你能忍心见你哥哥因为短缺银钱,又错过今年的科考?因为守孝,因为要照顾小叔和妹妹你,相公已经耽搁了七年!当年与相公同在学堂的同窗,如今大多都有了官身,再耽搁下去,相公的前程也毁了。妹妹这次也体谅一下相公难处吧。这些都是暂时的,以相公的为人,一等家里好一些,肯定会接妹妹回来的。妹妹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哥哥么?” 好一个祝春娘!赵芸在心里赞叹一声。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换做以前的小孩,怕是会被她说得心甘情愿的接受她的提议,暂时卖身为奴。 但赵芸是谁?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卖身为奴,就算签的活契,也等同于把一条命交到主家手里,也再无自由和尊严。而且,根据记忆里的琐碎片段,赵家虽穷,但也不至于借不来几两赵家兄弟应考的银子。祝夫子,也就是祝春娘的爹,对赵麒十分看重。虽然村孰夫子的束修不多,但赵麒是祝夫子的乘龙快婿,他要应考,夫子断不会让他为应考的银子为难的。 再不济,村里的乡亲也不会坐视不管。赵青元在这里落户的之后,赵家对周围的乡亲多有照顾。赵青元夫妇去世,这七年,乡亲们也还念着赵家夫妇的好。 只是赵麒并不愿意过多的接受乡亲的接济,宁愿将家里的田地卖了,也不多欠人分毫。 这样的赵麒,也断不会为了筹措应考的经费,送她去当丫鬟,徒惹外人非议。一切,都该是祝春娘的主意。从原身的记忆来看,这祝春娘进门后,处处针对她,实在蹊跷。 赵芸心里思忖着,无论如何,也要先打消祝春娘立即将她送走的念头,只是,还未出声,就被一人打断了。 “春娘,别说了。”赵麒不知何时板着脸,站在门口,“我不会送她去当丫鬟。家里虽然拮据,但应考的银子也不至于没有。” “是啊,有。”祝春娘腾一下站起身,冷笑,“我爹恨不得把家底全都掏给你,你当然不担心。” 赵麒眉头微皱,唇角抿直,:“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铭记在心。但你也别太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祝春娘笑,阴阳怪气道:“我十六岁嫁进赵家,如今已有四载。一天好日子没过,却尽对些糟心事。如今不过是送她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罢了,怎么就是我无理取闹?明明已经一穷二白,还硬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如果不是我爹,赵家现在还能喝上一口粥?赵麟还能去私塾?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赵芸惊了,屋里一片沉寂。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祝春娘下意识的看了赵麒,眼底有些许悔意,但,覆水难收。 赵麒脸色不变,垂下眼睑,冷冷道:“那,你要和离么?我知道,你嫁我,始终是不甘心罢。四年了,你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祝春娘惊愕的抬头,发现赵麒竟是认真的,不由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怪不得,你一直不曾碰我。我还当你好心。你早等着这一天,是不是?” 赵麒颔首,干脆利落的回了句,“是。” “是了,当初我不愿嫁你,你又何曾愿意娶我?不过是我爹,一厢情愿。他是你恩师,又对赵家多有恩德,你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好把我娶回家。之后,却不冷不热的待我,想等着我自己受不了提出和离,是也不是?” 赵麒再次颔首。 祝春娘大笑,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愧是赵瑞之,心思够深,够自私!我四年的挣扎,竟只成全了你尊师重道的名声和你赵家的未来!呵呵,好,好得很!” 相对祝春娘的激动,赵麒显得很平静,“锦国风气开放,就算嫁过人,和离之后,你也能再寻良缘。” “哈,说得真轻巧,”祝春娘嗤笑一声,盯着赵麒满含恨意:“和离?那不是便宜了你?我,要休夫!” 第三章 二哥 “和离?不,我要休夫!” 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更凝滞。赵芸眼神一闪,两人会成为夫妻,似乎还有些内情。 只是,祝春娘竟然能和赵麒争锋相对,最后更是说出休夫的话,着实让她感到惊愕。在她关于古代的常识里,女性的地位一向是比较低的,通常只有被休,而没有主动休夫的份。不过,以目前她听到和看到的来看,这地方对的女子似乎很宽容。不然,赵麒不会说出“锦国风气开放,就算嫁过人,和离之后,你也能再寻良缘”的话来。 心里募得对这锦国起了一些好奇心,但现在明显不是打探消息的好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听了祝春娘的话,依旧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冷漠气息的赵麒,不由越发的觉得有趣起来——反正她现在是个插不上话的小丫头,看戏什么的,毫无压力啊。心里这样想,赵芸的眼神也变得微妙。 似乎有所察觉,赵麒淡淡的瞥了赵芸一眼,直视祝春娘:“和离也好,休夫也罢,都随你。我赵家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给人当奴,夏婆那边,希望你好好回绝掉。对了,你中意的人,早在两年前就当了鳏夫,最近刚好落脚在县里,正合适再续前缘。” 说完,赵麒竟是干脆的转身,准备离开。 祝春娘终于是红了眼睛,赵芸一瞅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不是伤心,而是气的。 柜子上的方斗被抄起,一下就砸向赵麒,祝春娘恶狠狠道:“赵瑞之,要不是我爹,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冷漠无情之人!伪君子,在我爹面前装光明正大,实际上一肚子阴谋诡计!你这样的人,注定当一辈子孤星!” 斗擦着赵麒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几乎散架。祝春娘骂完了,冷哼一声,越过停在原地的赵麒,冲进卧房里一阵翻找。 赵芸从打开的门里能瞥见祝春娘,知道她是在收拾包袱,看样子是要离开。 “哥,不阻止嫂嫂?”赵芸盯着赵麒消瘦却笔挺的脊背,试探着开口。 “她,早晚都要离开。” 赵麒背对着赵芸,赵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一如即往的清冷,平静。只是,在不小心瞥见的他袖袍底下捏紧的拳头后,赵芸怔了下。 约莫一炷香之后,祝春娘收拾好了包袱,在赵麒和赵芸的注视里,踏出了赵家的大门。 “是我太蠢,白白浪费四年的光阴。休书很快会送来,不用担心我反悔。赵瑞之,从此以后,你好自为之罢。” 没有说服赵芸卖身为奴时的别有用心,也没有先前和赵麒的针锋相对,祝春娘的话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赵麒回了屋,四周静悄悄的。 在赵芸看来,赵麒对祝春娘,远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冷漠。两人走到分手的地步,实在让她有些不解。不过,想到自己的事情也还没理清,不由得又苦笑——整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才是她现在最迫切的任务。 扶着脑袋爬下床,赵芸打算先到外边溜达溜达,没想到才站起来,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于是,赵芸改变主意,往厨房寻去。 厨房很容易就找到了,灶台上只有一碗清粥,能照得出人影。不甘心的仔细的扫荡了厨房,却再无发现。赵芸撇嘴,穷书生,穷书生,赵家还一出两个,只出不进,能不衰败? 认命的捧着清粥开始喝,不知是饿狠了还是怎的,赵芸还觉得这清粥不错。 也在此时,一名是十三四岁穿着朴素的少年推门而入。 “芸芸?你能下床了?”见到厨房里的赵芸,少年惊喜道。 听到声音,赵芸咽下最后一口粥,转身看去,不由眼前一亮。赵麒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的落魄贵公子,赵麟脸上的笑容却让他像容易亲近的邻家哥哥。不过,两兄弟都是难得的好相貌。 一眼就产生了好感。记忆片段里,这男孩儿对原身也最是亲近和照顾的,赵芸遂仰头,学着原身的语气回道:“二哥,芸芸都好了。”说完,还从赵麟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赵麟见她依旧面色苍白,鼻子就是一酸。三两步走到赵芸面前,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脑袋里可还疼?” “不疼了,都好了。”赵芸乖巧的任由少年摸着自己的头,扯着少年的衣袖依恋的笑了笑。 赵麟见她神色不像作伪,不由得安心了一些。瞧见灶台上空空的碗,和她嘴角的米粒,莞尔:“芸芸饿了吧?等等,二哥立马生火做饭。”说着,就弯腰去拿柴火。 赵芸愣了下,在她认知里,古人都是奉行君子远庖厨的。这二哥,竟然要给他做饭?下意识的伸手拉住赵麟的衣服,见他不解的回头看自己,赵芸顿了下,才道:“大哥在屋里,心情应该不太好。” 这次换赵麟发愣了。赵芸一向怕赵麒,这还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大哥。心里的惊异一闪而逝,赵麟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后半句上,问:“芸芸知道是何缘由?” 赵芸垂眼,尽量模仿着原身的语气,脸上适当的露出害怕又担忧的神色来,“嫂嫂说,要休夫。然后,嫂嫂就提着包袱走了。” 赵麟手里的柴火“啪”的一声掉地上,不可置信道:“嫂嫂要休夫?芸芸亲耳听到的?” 赵芸点头,可怜的娃,看起来被惊吓得不轻。 赵麟见状,也顾不上赵芸了,转身出了厨房,就去拍正房的门,“大哥,我能进来么。” 第四章 你们好 “进。” 赵麒清冷的嗓音响起,赵麟便推门而入。 赵麒在正屋里看书,赵麟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大哥,我听芸芸说,嫂嫂要休夫?” 赵麒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嗯。” “竟是真的!大哥,你不是对嫂嫂……”赵麟不解的拉高声音,后半句话,却在赵麒的清冷的眼神里湮灭。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你嫂嫂。改一下称呼吧。” 赵麒更加惊愕,“哥哥你还应允了?锦国虽然风气开放,但被女子休夫的男子,需要面对的非议不会少。更何况,大哥还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如果您决定放嫂嫂自由,和离也就是了。大哥,你这是何苦?” “我意已决。”赵麒垂眼,翻过书页。 赵麟面色一滞,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用了,叹道:“祝夫子那边,哥哥可曾想好该如何交代?” 祝夫子不仅是他和赵麒的老师,这七年来,更是想尽办法帮衬他们家。四年前,看赵麒年纪到了,赵家也没个女人料理家事,祝夫子更是一力让祝春娘嫁进赵家。为的,不过是让赵麒能少些后顾之忧,好生做学问。这一片拳拳苦心,容不得人不铭记。 “童试期近,与其浪费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备考。如果能顺利过了最后的院试,便可直接参加今年的八月的乡试。错过,便得再等三年。我,不想再等了。”赵麒垂着眼,视线停留在书页上,平静道。 赵麟抿了抿唇,明白了赵麒的意思,“哥哥既然做了决定,不管如何,弟弟都会站在哥哥这一边。天色不早了,我去生火做饭。芸芸躺了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嗯,去吧。”赵麒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 赵麟见状,默默的退出房间。休夫的事,应该是没了转圜的余地了。深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希望,嫂嫂能手下留情,休夫的理由,不至于影响哥哥的前途。 “芸芸,帮二哥捡些干柴过来,二哥做饭给你吃。” “二哥最好了。” “哟,咱们芸芸还学会说甜言蜜语了?不错不错。” “二哥,芸芸是说的真心话。” “……” 赵麒听着外边的动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环顾卧室,很多本来摆放的一些小东西,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他突然就觉得冷清了。 赵家的晚饭,就是清粥配咸菜,做了窝头,那也是明天白天吃的。 兄妹三个坐在一张掉了漆的四方桌前,颇有些相顾无言的味道。 “芸芸,二哥再给你盛一碗。”赵芸刚放下空碗,赵麟就要伸手来接。 赵芸摇头,“二哥,我饱了。”虽然,半夜肯定会饿,但现在一肚子的水,实在撑不下更多了。 赵麟皱了下眉,柔声道:“芸芸不用担心我和大哥不够,今晚我特意多煮了一些。你伤口刚愈合,正该好好吃些东西补一补。家里是拮据,但两碗粥还是喝的起。听话,再吃一些。看你瘦的,二哥都心疼。” 赵麟的手在赵芸的手臂上捏了捏,眼神疼惜。 赵麒此时也抬眼,看向赵芸,淡淡道:“家里不缺你一个人的口粮。” 赵芸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暖心,赵麟温柔体贴不说,赵麟虽然清冷,也不是绝对的冷硬心肠。不好拂了两人的好意,赵芸勉强又喝了小半碗粥。赵麟见赵芸真的吃不下了,也没再多劝。与此同时,两兄弟也放下了碗筷。 赵芸自告奋勇的帮忙收拾,在赵麟要洗碗的时候,把他推出了厨房。 她既然占据了原身的身体,那就要以这个家的一员,好好的活下去。祝春娘在的时候,厨房的事情,就是她的活。以后,就更是她的事。所以,早一些开始适应,也没什么不好。 收拾了厨房,三兄妹又借着暮色的最后一缕亮光,洗了脸,烫了脚,就各自回屋。 赵芸回的自然是白天醒来的那间房,简陋的摆设和紧闭的房门,让她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没出岔子。” 爬上床,盖好被子,赵芸睁着眼,一片漆黑。外边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和人的说话声,让室内显得更加寂静。 “小丫头总算好了,白天的时候真把我吓到了。”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响起,生怕打扰到谁似的。 “赵麒喂的那碗药挺好使的,小丫头那会儿有点儿烧,醒来的时候完全正常了。” 赵芸愣了下,迷迷糊糊之间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恶心的中药味道,好似也重新回到了舌尖。怪不得醒来的时候,嘴里发苦! “赵麒会伺候小丫头喝药,还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也吓了一跳,小丫头挣扎着不想喝药的时候,他那脸黑得可怕。” 赵芸咬牙,“所以,他捏着我的下巴,给我灌药,差点儿没把我恶心死?” “……” 房间里一片寂静,好半晌,一个声音才狐疑的响起,“小丫头听得到我们说话?她在问我们?” “不可能!” “那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巧合吧?” “嗯,巧合。这七年,她在我们眼皮子下长大,不管我们闹出什么动静,她不是都没反映么。这次,肯定是巧合。” “可也太巧了。” 赵芸没想到自己会忍不住出声,后面一想在它们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也没什么大不了。听到它们的讨论,抿直的唇角不由掀起来,“确实也太巧了。” “是吧,你也同意我的话。小丫头要是能听到我们说话,早就露马脚了。” “……” “唉,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一道无奈的声音响起,“斗……刚才和你说话的,就是小丫头。” “嘎?” “你们好,我是赵芸,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指教。” …… 第五章 挖宝 天还没怎么亮,赵芸就被冷醒了。 正是寒冬腊月,赵家所在的蚌兰村虽然地处锦国的南部,温度不算太低,但河水依旧刺骨。加上四面环山,夜晚更是寒冷。一床被子,根本不能御寒。 不过也没办法,赵家实在穷。赵麒的月俸供他和赵麟笔墨纸砚的花销都勉强,更别说还要吃饭了。赵芸只能把门关死,尽量不让寒气进屋。 这是赵芸到赵家的第五天,她从赵麟、还有“它们”嘴里,把原身和赵家的消息都打听得差不多,对赵家两兄弟,也不那么陌生了。白天,赵麒去方家上课,赵麟去县里的私塾上学,两人不到酉时不会回家。赵芸趁着这个时间,把赵家里里外外摸索了个遍,也把赵家的左邻右舍熟悉了一翻。 所以,不过五天,她对赵家的一切,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吸了吸鼻子,赵芸坐起身,在被子里穿上唯一的一件厚棉袄,下床推门而出。 天还没大亮,影影绰绰的能看到远处的群山。冰冷的空气吸进鼻腔,鼻子都快被冻僵。 一阵冷风吹来,赵芸缩着脖子,拢了拢衣领。便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因为脑子里有原身记忆,所有的家务事赵芸基本上熟悉两次就能顺利的上手。如今,她已经能一边照看灶里的火,一边不慌不忙的做些杂事了。 祝春娘自从那日离开,第二日赵芸便见到了赵家两兄弟口中的祝夫子,满脸愧疚的来,又唉声叹气的离开。然后第三天,赵麒没去方家的家学上课,直接在里正家里,签下了和祝春娘的和离文书。休夫的念头,想必是祝夫子劝着祝春娘打消的。 不管如何,于赵芸来说,她避免了一来就面对一个厌恶她的嫂嫂的局面,实在是运气不错。 不过,在看到赵麒那张万年冰山脸后,赵芸又发现情况并未好到哪里去。赵家老大,原身的兄长大人,也是个十分难应付的人。 “白瞎了那张脸。”赵芸嘀咕一句,揭开米缸。缸底只剩薄薄一层糙米,存粮告罄,“这点儿米,一天都不够。”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安慰赵芸道:“芸芸别担心,按惯例来讲,赵麒今天肯定会买米回来的。” “惯例?”赵芸愣了下,随即摸摸手底下的黑色米缸,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大哥手里的银钱不多。” “那也没办法,前些年,赵麟上学,赵麒便把地卖了。没有来源,赵麒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变卖了好些物什,这个家也就空了。” “难道赵麒就没想过挣钱的门路?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迂腐的人。”心里疑惑,赵芸看天色渐明,也不再多耽搁。用木勺舀了大半勺,用清水淘洗干净,再放入滚水里熬煮。然后把昨晚做好的窝头,放在蒸屉里,架在铁锅的最上面加热。 一切妥当,赵芸坐下来,往灶孔里加柴。明黄色的火焰,带着巨大的热力,温暖了冰冷的身体。额头被烤得发烫,赵芸也舍不得挪窝。 赵麟准时醒来,听到柴火在灶里炸裂的声响,就知道赵芸已经起了床。想到她头上刚愈合没多久的伤口,赵麟也不拖沓,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就推门而出。 “芸芸,昨儿不是答应二哥,等二哥起来做早饭的?” 听到声音,赵芸扭头,就瞧见赵麟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略带无奈的瞅着自己。 “这本来就该是我做的活,二哥尽管等着开饭吧。男子进厨房,要是外人知道了,会笑话二哥的。”赵芸眨了眨眼,起身把试图进入厨房的赵麟推出去。 “芸芸还小的时候,我和哥哥没少进厨房。我们相依为命,有什么好笑的?”赵麟一哂,摸了摸赵芸的头,不在意的轻笑一声。父母故去时,自己只不过比现在的芸芸大一岁。而大哥,也才十三。一个半大小子,带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和刚出生的婴儿,日子是何等的艰难。 君子远庖厨。但如果和饥饿、性命相比,那些条条框框又算得了什么? 眼底闪过一丝晦涩,赵麟很快掩饰了心底的情绪。 “二哥,芸芸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理应为这个家做出贡献。后半句虽然没说出口,但赵芸相信赵麟会懂得。 果然,赵麟听了赵芸的话,愣了下,随即宠溺的笑道:“芸芸的心,二哥懂了。” 赵芸略显羞涩的一笑,然后愉快的转身去查看灶火去了。 赵麟看着忙碌的小小的身影,觉得暖心极了。虽然赵芸的降生,带走了母亲的性命,但都是留着同样血脉的骨肉,他讨厌不起来。更何况,看着她从一个小婴儿,长到这般大的,感情日积月累,说句重话,他也觉得不舍。 那是他的妹妹啊,还未出世时,自己就期待不已的妹妹。母亲既然能拼命生下她,他自然要拼命的守护她。 “芸芸自从伤好之后,开朗好多,也懂事好多。”赵麟笑着看向赵麒,轻声道。 赵麒越过赵麟,看见石阶上赵芸准备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顿了下,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洗漱。 “粥好了。大哥、二哥,开饭了。” …… 用过早饭,天便大亮了。 赵麒和赵麟收拾了东西,一起出门。赵麟走时,还再三叮嘱了赵芸,如果遇到难事,便去找隔壁的周婶婶帮忙。赵芸应了,等见不到两人的背影之后,她关好院门,直奔正房。想来想去,她觉得先把‘小红’取出来才是正经。 与祝春娘和离,祝春娘的嫁妆全都带了回去。赵麒手里有几个钱,但肯定不多。买了三兄妹的口粮,在其它方面,就吃紧了。更别提,越来越临近的科考。 “确定是这个位置?”赵芸扛着铲子,敲了敲面前的地。 阿土闷闷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里。”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芸撸起袖子,扬起铲子就开始铲地。虽然是泥巴地面,但夯实了,非常硬。半晌,赵芸大汗淋漓的停下来,看着面前浅浅的土坑,欲哭无泪。 “小红你等着我,我今天一定把你‘救出来’!”歇了一会儿,赵芸再接再厉。 “快了,快了,芸芸加把劲!” 屋里的家具们七嘴八舌的打气,赵芸一鼓作气的挖下去,终于,她看到了一点红色。 扔掉铲子,赵芸惊喜的蹲下身,三两下刨开浮土,一个精巧的红木箱子就显出来,“哈哈,终于挖出来了。” 可,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在干什么?” 第六章 怀疑 咚。 红木箱子掉落在地,赵芸僵直着身子扭头,“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赵麒眉头微皱,眼神淡淡的扫过赵芸,视线最后落到她身前的土坑和那精致红木箱子上,面色一怔,“你怎么会找到这个箱子的?”样式,雕工,和自己小时候见母亲用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之后没多久就不见了。没想到,竟是被埋在了地里么?赵麒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但面上一点儿都不显。 赵芸抬眼对上赵麒略带怀缅的眼神,不由得抿了抿唇,“我,打、打扫。然后,无意间发现的。”看样子,赵麒似乎知道这个红木箱子的存在。 “是吗?”赵麒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赵芸却觉得里面携带了某些难懂的意味。不过,还没等赵芸仔细琢磨,赵麒便走到赵芸身边,蹲下身子,将红木箱子抱起来。 拂掉箱子上面的泥土,赵麒垂眼,摩挲了两下红木箱子上的精致雕纹,才不急不缓的打开了锁扣。 啪嗒。箱子被打开,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块鹅黄色的绸布。绸布上的花纹精致饱满,但或许是放久了,色泽有些黯淡。 赵芸瞧了一眼,便期待的看向赵麒。绸布上的花纹虽然精致,但明显,不算顶好的东西。绸布包裹着的银子,才是她最想看到的。赵麒也没辜负赵芸的期待,很快便打开了绸布,里面的东西,也都一一的显出来。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四个十两的银锭,带“和盛银楼”铭文。剩下的,便是一些碎银,赵芸对重量一向不敏感,也不知道这些有多少。除了银子,箱子里还有一本保护得很好的古籍,封面上的字体赵芸看不太懂。另外就是一个金色圆形镂空四叶草样式的东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应是纯金打造的。赵芸一脸惋惜,东西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还是镂空的,要是实心的就好了。 不过,有那四个银锭,和那数量不少的碎银,赵芸已经足够高兴了,锦上添花的事,她也不太强求。赵芸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好像去摸摸那几个银锭。有了它们,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家里不会缺粮了。现在的身体走几步路都喘气,好吃好喝的养好身体,才能想以后的事情嘛。 自顾自做着美梦的赵芸没瞧见赵麒在见到那四叶草形制的东西时,猛然紧缩的瞳孔。她满足的逡巡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才好奇起那东西的用途,问:“大哥,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问那么多做什么?”赵麒回过神,抿了抿唇,垂眼阖上红木箱子,阻断了赵芸的视线。 没想到在这时候受到冷遇,赵芸眨了眨眼,不满的把心里更多的话咽回去,“什么嘛,明明是我挖出来的东西。万恶的赵麒,就算看在那么多银子的份上,也不该对我这么冷淡吧!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也能自己问!哼!” 心里嘀嘀咕咕,但赵芸是绝对没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这年代,长兄如父,她一个衰星拖油瓶可没资本反抗他。 “今天的事,别再对第二个人说。”赵麒的声音很冷,眼神很锐利,看得赵芸本能的抖了抖。 赵芸戳了戳自己的手指,飞快的看了眼赵麒,又飞快的低头,怯生生道:“二哥,也不能说么。箱子里,好多银子,二哥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赵麒定定的看着赵芸,眼神眯起来,“二弟那里,我自会告知。其他人,不论是谁,都不能透露一星半点,你,可记住了?”母亲去世七年,他日日在这正房里住着,也没察觉到这红木箱子的存在。这次,怎么会让赵芸轻易的发觉?而且,一看那土坑的深度就知道,箱子绝对没有裸露到地面的可能。无意间发现?别开玩笑了。 不知道赵麒已经对她起了怀疑,赵芸在赵麒冷酷的视线里,重重的点了头,“芸芸知道了。除了二哥,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对外人讲。” “那就好。”赵麒压下完全思绪,轻轻颔首:“把这里恢复原样,没有我的允许,别来打搅我。” “嗯,好。” 赵芸看着赵麒抱着箱子直接去到赵麟的房间,房门也紧紧关上,皱了皱眉。总感觉赵麒对这箱子有些不同寻常的重视,而且,这小心谨慎的态度,也让她觉得疑惑。财不外露她能理解,但也不至于这么小心。 摇摇头,赵芸任命的转身开始填坑,“我真是最靠谱的免费劳工!”挖坑,取宝,宝无私的给了别人,坑却自己埋,多伟大的情操? “芸芸,劳工是什么意思?”阿土有些疑惑的开口。 赵芸手忙不停,“劳工就是劳力,壮劳力。” “芸芸你也算是壮劳力?你拿我都有些拿不动。”铲子配合着赵芸的动作,一边勤劳的铲土,一边打趣道。 “那是你太重了。”赵芸用铲子拍实土壤,翻了个白眼儿。这年头,劳动人民都实诚,铲子是足铁的,加上不比她身高短的木头手柄,分量不轻。 “哪有?赵麟拿着我的时候,就很轻松。” “亲爱的,我才七岁。”还是个真正的小豆丁呢!搁二十一世纪,这年纪,不是在学前班,就是在一年级,被一家子宠得娇娇气气的,哪里像她现在这样吃不饱穿不暖? 重重的叹了口气,赵芸站到松软的土层上使劲踩。 而她不知道,赵麟的房间,赵麒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眉头再次皱起。 第七章 要福利 当晚,赵麒从私塾回来,便被赵麒唤进房间。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赵芸不知道,她也没好奇的问阿固它们。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赵麒既然觉得有些事需要避开她,她也乐得轻松的让生活变得简单纯粹一些。 把下午周婶送来的一颗冬笋削皮、洗净,赵芸烧大火,锅里的水开了,便把冬笋放滚水里抄两下滤起来。还没等转身,便察觉身后一团阴影袭来。 “芸芸,你真是福星。埋那么深的箱子,也亏得你把它找出来了。”赵麟大笑着一把搂住赵芸,大手使劲儿的在她头上揉了揉,“这下子,下场考试的费用足够了,家里也能宽裕许多。大哥不用为银子发愁,更不用低头求人了。” 后面半句话类似呢喃,赵麟想到以往赵麒为他们两兄妹做出的牺牲,脸上的笑容不由收敛许多,语气里也带着说不出的黯然。赵麒本该和他的某位同窗一样惊才绝艳,但双亲亡故,他和芸芸年纪幼小,拖累得赵麒生生停滞了前进的脚步。 好在,一切都将好起来。 这是赵芸第一次见赵麟笑得这么轻松,看来,缺钱这个问题,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担心。唇角上扬了些微的弧度,赵芸仰头,双眼亮晶晶的看赵麟,“二哥,有了银子,我们就不会再饿肚子,不会再穿不暖了,是不是?” 赵麟怔在原地,摩挲赵芸消瘦的小脸,心里全是心酸和心疼,“嗯,二哥以后都不会再让芸芸饿肚子,也不会再让芸芸挨冷受冻了。” 有些不自在的把脸从赵麟的手掌里挣扎出来,赵芸抿着嘴微笑,“芸芸相信二哥。”一边说,两只小手还使劲的绞着衣角。 赵麟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赵芸不安分的双手上,而她身上那件已经洗得看不出原色的棉袄,也自然而然的被他看在了眼里。仔细回想,整个冬天,赵芸好像都是依靠这件并不厚实的棉袄度过的。顿时,赵麟心里自责起来。 拉着赵芸的小手,赵麟微笑道:“芸芸,二哥明天带你去县城玩好不好?顺便也买些布回来,让隔壁的周婶婶帮忙给我们芸芸做套新衣。毕竟,再过十来天,便是春节了啊。” 目标达成,赵芸在心里为自己比了一个v字。这身棉袄真的不保暖,大小不太合适不说,缝缝补补,露出里面的棉花,都是又黑又硬的。如果实在没条件,她也能将就,但亲眼看到那么多银子,她就不想苛待自己了。 所以扮嫩撒娇,利用赵麟的关心耍点儿小心机什么的,赵芸也毫无压力的做了。 “二哥真好。不过,明天二哥不用去私塾么?”赵芸冲赵麟甜甜的一笑,又疑惑的问。 “不用去了,私塾从今儿起开始放假,等开春了才会开学。如果这次春节过后的童试我能顺利的考过,私塾便不用再去了。”赵麟点头,笑着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赵芸点了点头,这里的科举制度和中国古代的很相似,童试是为了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只有成为了秀才,才有资格参加正式的科举考试。所以,成功的迈出这第一步,还是很重要的。 第二天,赵芸起了大早,手脚麻利的做好早饭,就敲门喊赵麟起床。这个时代的城市,她还没见过。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所以要去县城她显得有些兴奋。 只是,在吃过早饭,赵麟牵着她的手,走到站在门口等待的赵麒的身边的时候,她又有些发怵。从昨天开始,赵麒那把人看穿了的眼神,就让她有些不自在。现在还要一起出门,她更觉的紧张了。 “二哥,大哥也要和我们一起去么?”扒拉着赵麟的耳朵,赵芸小声的问。 赵麟点头,“是啊,怎么了?我们坐周大叔家牛车,兰心也会一起,路上人多热闹,也有照应。” “呵呵,那个,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赵芸抓了抓头,有些烦躁。 赵麟安抚的笑了两声,以为她第一次去县城,兴奋得有些紧张,也没在意。 蚌兰村到县城差不多有六七里,道路开阔平坦,比较好走。路上来来往往的牛车,显得十分热闹。 赵芸和周兰心并排坐在牛车上,探着脖子道:“怎么这么多人?” 周兰心比赵芸大一岁,八岁的小萝莉裹在大红色的棉袄里,衬得脸红彤彤的,特别俏皮。此时,她正拉着赵芸的手,兴奋道:“今天是赶集日啊,你不知道?” 赵芸愣了下,随即了然。二十一世纪,还有一些地方还保留着赶集的习俗,她自然也知道一些。 “逢三、五、七赶集。今天逢七,加上还有十来天便要过春节了,村里的长辈们都要上县城采买年货,自然人多。”周兰心扭头看向赵芸,咧嘴笑道:“今天县城里肯定比以往还要热闹,杂耍的,唱戏的应有尽有。待会儿,芸芸妹妹和我一起去看热闹好不好?” 赵芸被小萝莉看得心软软的,加上她也好奇,正想点头答应呢,就被人笑着打断了。 “你就想要拐着芸芸和你一块儿调皮,你麒哥哥和麟哥哥,到了县城便要带着芸芸去买年货,哪有空陪你?”说话的人,自是赶着牛车的周大叔,三十来岁的中年壮汉,声音洪亮,笑容爽朗。 “臭爹爹,我哪有调皮?芸芸妹妹第一次去县城,我自然要带着她一块儿玩儿。”周兰心皱起鼻子,不满的瞪向周大叔的后脑勺。 周大叔逗着周兰心,父女俩之间的气氛显得亲密又和谐。 赵芸有些羡慕,她在现代时,也很少能和父亲愉快的谈话。 人被搂进一个单薄的胸膛,赵芸后仰,抬眼便瞧见赵麟温暖的笑脸,“冷么?” 赵芸摇头,“不冷。”但还是把身子缩在赵麟的怀里不出来。赵麟笑了笑,双手捂住她的,才扭过头去,继续和赵麒说话。 赵麒把一切看在眼里,垂下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赵麟或周大叔的话。 很快,县城到了。 七八米高的青砖城墙,往东西两边延伸,直到视线不可及。大路的尽头,城墙的中央,一道拱形的城门大开着,两边各伫立着两名红色软甲的守门士兵,威武不凡。 第八章 采购 巍峨的城墙,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两旁着装整齐,神情肃穆的士兵,更让人赞叹锦*人的素质优良。 城门上方,两个龙飞凤舞的“豐樂”,文人洒脱不羁的风采扑面而来。 赵芸赞赏的看了眼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她在现代的时候,对书法略有涉猎,自然能看出这两字,肯定是出自大家之手。于是,还未进城,她便对这丰乐县多了几分好感。 “芸芸喜欢那两个字?”赵麟见赵芸有些出神,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笑着问。原身是识字的,老师便是她二哥赵麟。所以,赵麟见赵芸盯着那字迹愣神,也没觉得奇怪。 收回目光,赵芸有些腼腆的仰头冲赵麟笑了笑,道:“芸芸只觉得好看。” 赵麟摸了摸赵芸的脑袋,“芸芸眼光好。这两字,是锦国传奇的书法大家黄先生的题字。因为这,丰乐县在全国也小有名气。” “这么厉害?”赵芸眨了眨眼,一脸惊叹。 “黄先生不仅在书法一道上有很高的造诣,诗词歌赋,经世致用的学问,也是世人望尘莫及的。天下的读书人,莫不敬仰他。”赵麟神色里也露出赞叹,话里话外,都带着十分的崇敬。 “二弟,谨言慎行。”赵麒警告的看了赵麟一眼,神情严肃。 赵麟咧了咧嘴,在排队入城的时间里,给赵芸和周兰心讲起了县里的好玩的地方,到底是没在提起那黄先生。 知道那黄先生或许有些不妥,赵芸顺着赵麟的意思岔开了话题。等了约莫半柱香左右,一人交了一文钱的入城费,才顺利的进入了丰乐县。 首先入眼的,是笔直的青石板铺就的能容两驾马车并行的宽阔街道。街道两边是挤挤挨挨的店铺,柴米油盐,布匹针线,日常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而在这些店铺前,有平整的空地,此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小摊贩占据了。看他们的装扮,都是丰乐县附近来赶集的乡民,面前的小摊子摆的,也是自家的土产。 拥挤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卖声,充斥耳朵。 “麒哥儿、麟哥儿,我得先把地瓜给人送去,就在这分开吧?你们赶紧去采买,咱们午时在城门口集合。”周大叔进城之前,便从牛车上下来,小心的牵着牛。此时,站在一条岔道上,他如是说道。 赵麒点头,示意赵麟把赵芸从牛车上抱下来,道:“劳烦周大叔捎我们一程,您有事自去办,不必顾虑我们。午时,我们会准时在城门口等待。” 周大叔爽朗一笑,“麒哥儿这么见外做什么?你周大叔字认不得几个,这点儿小事,还是能帮忙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赵麟把赵芸从牛车上抱下来,小心的牵好,闻言笑道:“周大叔对我们两兄弟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 “嗨,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你们两个小子老是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周大叔瞪眼,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朝两兄弟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去送货。记得集合的时间,别耽搁了。” 赵麒点头,“好。” “芸芸,看到好玩的,记得回去时和我讲。”周兰心颇为不舍的朝赵芸挥手,然后坐在牛车上,和周大叔消失在人群里。 “走吧。”赵麒率先转身,朝另一条人流稍微少一些的街道行去。 赵芸瞧了,这条街上的店面,明显要比之前的那些更上档次。酒楼,茶楼,绸缎庄,多宝斋,银楼……都是富裕人家才会进去消费的地方。 根据她了解到的物价,她挖出来的箱子里的银子能换不少好地,也能够普通的农家好些年的嚼用。但她家要供两人读书,而且还是坐吃山空,赵芸实在想不通赵麒来这里是干嘛。 别是突然发了小财,太激动了,忍不住要大手大脚的血拼一翻?赵芸拍飞自己的胡思乱想,便见赵麒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面前停了下来,仰头一看,墨斋,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地方。 赵芸恍然,童试在元宵之后的第五天,离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考试用品,确实该准备起来了。 中等毛笔,七百八十文一支,下等黄纸两百二十文一张。最贵的便是砚台,稍好一些的,都在十两以上,以现在赵家的家境,实在奢侈不起。好在,赵麒也显得很理智,只买了两方普通的石砚,和两块墨锭。 走出墨斋的时候,赵麒手里多了一篮子笔墨纸砚,荷包里少了一个十两的银锭,看得赵芸眼疼心疼恨不得把笑眯眯的墨斋伙计给一拳打倒,再把钱抢回来。 锦国米价平均70文一斗,一两银等于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十两银子,能买米十几石,足够他们三兄妹吃一年多的。由此看来,平民家庭要供养一个读书人,也着实不易。 “几位,随便看。小店的布,种类多样,品种齐全,保管您能选到和您心意的。”三人刚走进一家布庄,一名上了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便迎了上来。 赵麟冲老者笑了笑,低头看向赵芸:“芸芸喜欢什么样式的,去瞧瞧?” “好。”赵芸也不怯场,松开赵麟的手,便在那老者略显诧异的神色中,走到那些展示的布料前仔细打量起来。锦国,士族阶层才可以穿绫、娟、纱、稠等,普通的平民只能穿棉、麻等布。所以,赵芸也不去看那些华丽的绸缎,只细细的打量颜色不一,花纹各异的棉布,麻布。 “要是小客人穿,这些颜色鲜艳,图案喜庆的比较好。要是两位小哥穿,这天青、月白,藏蓝色的都合适。” 赵芸闻言笑了笑,她可不想穿得和周兰心一样大红大紫。视线停留在一匹底色鹅黄,米白碎花的布上,道,“哥哥,我喜欢这个。” 赵麟便看向老者,“掌柜,这布怎么卖?” “九百五十文。”老者笑眯眯的报出价格。 赵芸扬起笑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老者,“老爷爷,我们还要买两匹布做衣衫,您给算便宜些吧?” “九百三十文,不能再少。” “再便宜些,八百五十文,好不好?老爷爷?求求你了。”赵芸眨巴着眼睛,盯着老者不放。 “得,九百拿走,再便宜老朽就亏了。”老者有些招架不住,笑着摇摇头便妥协了。 赵芸扭头看了眼赵麟,见他微微点头,便甜甜道:“谢谢老爷爷,您是好人。” 第九章 偶遇 给老者发了一张好人卡,便节省了一百多文钱,赵芸笑呵呵的站在赵麟身后和老者挥手告别。 “芸芸怎么今天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哄得老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离开布庄,赵麟抱着三匹布料,才低头看向赵芸,略带惊奇道,“他家的布料齐全,质地也普遍好一些,价格自然也要贵上些许。平日里倒从未见他这么爽快的减过价。” “嘿嘿。”赵芸抿着嘴笑,就是不说话。 “看你这得意的小摸样。”赵麟失笑,宠溺的点了点赵芸的小鼻子,扭头朝赵麒道:“大哥,你瞧,再过不了多久,咱们家的芸芸也能独挡一面了。” “那是好事。”赵麒脚步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了赵芸一眼。 好似兴头上被浇了一桶冷水,赵芸撇了撇嘴,赵麒有时候真的冷淡得让人抓狂。 “前面的,别挡道。” 街道上有些骚动,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哒哒的极速驶来。 赵芸被赵麟眼疾手快的拉着站到一边,马车驶过,带起一阵寒风,直窜入单薄的衣服里。 “嘶。”赵芸龇牙,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刮过似的。 “那是知县大人家的马车吧?” “你没瞧见那车辕上的蚌兰图案?除了知县大人家,县里谁能乘坐这样的马车?” “也是。蚌兰是县花,历来只有一县之首才能使用这个标记图案。” …… “二哥,为什么只有知县大人才能使用蚌兰图案标记的马车?”赵芸扯着赵麟的袖子好奇的问。 “锦国皇室,酷爱花,朝廷更是专设二品的掌院花使,专事花草。锦国的国旗上,便是一朵盛开的紫阳花。而紫阳花,是国花,也是锦国皇室的族徽。上行下效,士族阶层的大家族纷纷效仿,都以各式各样的鲜花为标志,代表家族。上千年传承下来,现在锦国的每一个省、府、州、县,都有了特定的代表花卉。而雕刻有这些特定花卉标记的东西,也只能由省、府、州、县的最高长官及其家眷使用,如若逾越,一经查实,是要判刑的。” 赵芸了然,特定的花卉图案,代表特定的家族,势力。这样的标记对这些家族和势力来说,是神圣的,独一无二的,容不得别人亵渎。而雕刻有县花标记的马车,更是知府权利的象征,哪能让外人染指? 只是,锦国皇帝爱花爱得专门设立一个二品的官儿,还真是闻所未闻。 之后,赵芸三人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将年货和日用品,一一买齐。三个人,身上大包小包的往城门口走。 赵麒领头,没走来时的路,而是转向比主干道稍微窄一些的街道绕行。这条街比较清冷,但店铺里全是生机盎然的花草盆栽,好像冬天一下子不见了,繁花似锦的春天提前来了似的。 “这条街,全是经营花草的店铺,特别是申屠家的百花坊,已有百年历史。这牌坊之后,下个牌坊之前的所有店铺,都属于百花坊的。”一边走,赵麟一边小声的和赵芸讲话,在经过一座汉白玉的牌坊时,他如是道。 赵芸老远就看见了那牌坊,还以为是普通的地名,没曾想,却是一个家族的花草店铺。听到赵麟的话,遥遥望去,在这条街的尽头,果然还有一个同样的汉白玉牌坊。赵芸不禁咋舌,这百花坊竟是足足占了半条街。鳞次栉比的店门打开着,里面的花草明显看得出是分门别类摆放的。 常见的,稀罕的,金贵的……都是分开的,摆放在不同的店面。除了这些,还有专门经营花草种子,花铲花锄等工具的铺子,这百花坊,分明是从栽种,培育,到加工、销售、周边挖掘的一条龙产业。 “古人不可小觑。”赵芸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摇头。 “芸芸你说什么?”赵麟没听清赵芸的话,低头询问。 “没,我自言自语呢。”赵芸摇头,不好意思的笑。 “芸芸长大了,也有心事了。”赵麟失落的摇头,略带哀怨道。 “二哥。”赵芸嘟着嘴,瞪赵麟。 “哈哈,二哥开玩笑呢。芸芸别生气。”赵麟爽朗的一笑,习惯性的从大包小包里腾出手,刮赵芸的鼻子。赵芸侧身躲避,撞到一旁的赵麒身上。 赵麒一把扶住赵芸的肩膀,提醒道:“小心些。” 祝春娘从百花坊的香草阁出来,便见到这样一副温馨的场面,不由得嘲讽的挑眉,“明明厌恶她,却装作好兄长的样子,赵瑞之,你不累么?” “嫂嫂。”赵麟看到祝春娘愣了下,随即开口喊道。 “我当不起。”祝春娘摆摆手,视线定在赵麒脸上,似笑非笑:“怎么,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赵麒垂眼:“你既然已经自由,便去好好追寻你的如意郎君罢,何必这样?”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提醒。只是,看你摆出一副好兄长的嘴脸,让我有些恶心罢了。”祝春娘上下打量了一翻赵麒,冷哼一声。 “嫂嫂,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现在你们已经和离了,难道往日的情分便一点不剩了么?大哥对您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您别这样冷嘲热讽,言语伤人。”赵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看的脸上,是和赵麒一样的冰冷神色。 祝春娘面色一滞,“我言语伤人又怎么了?这是他该的。赵瑞之,如果不是爹爹求我,你收到的绝对是休书!” 一名妇人从香草阁里出来,听到这话,瞬间板起脸,喝道:“春娘,你给我闭嘴!” 第十章 绣萝 妇人的一声冷喝,让祝春娘稍微失控的情绪收敛起来。她恨恨的看了赵麒一眼,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赵麒和赵麟均把视线投向妇人,恭敬的问候道:“师娘。” 妇人,便是祝夫子的原配,祝春娘的娘亲,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赵麒,“瑞之,你们也来采买年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妇人并非想要知道答案。她说完,不等赵麒回应,便把视线移到赵麟和赵芸身上,扯出一个温和的笑:“麟哥儿长高了些。芸芸头上的伤都好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你们两兄弟平日里也好好给她补一补。” 听妇人话里提到自己,赵芸仰头冲她抿着嘴笑了笑,并没开口说话。 赵麟觑了眼被冷落的赵麒,心里有些难过。但师娘的态度无可厚非,嫂嫂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再怎么欣赏大哥,也不可能越过自己的孩子去。 压下心头万千的复杂思绪,赵麟笑道:“师娘,您放心吧,我和哥哥会照顾好芸芸的。倒是您,身体还好?夫子呢,也还好?” 妇人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都好。村孰里早放了课,他每天闲着没事,看看书,写写字,要不就出门访友,日子过得惬意。” “那就好。”赵麟松了口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祝夫子对他和大哥都有授业之恩,父子情谊,他们最不愿的,就是和他老人家生分。 “时辰不早了,我和春娘还得去买些东西。”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 “那不耽搁师娘您了,春节时,我和哥哥再去探望您和夫子。”赵麟微微弯腰,尊敬道。 “好。”妇人颔首,侧身拉上一旁生闷气的祝春娘便往赵芸他们来时的方向离开。 赵芸来回打量了一眼兄弟俩,神色都不是太好。也是,这祝师娘刚才的表现虽然算得和蔼,但浑身透露出来的疏离感怎么也掩盖不了。特别是对赵麒,她真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他。对于祝春娘先前的失控,祝师娘也只字不提,好像从未听到一般。 赵芸眯眼,盯着祝师娘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而跟她保持着同样姿势的,还有赵麒。深邃悠远的眼神缥渺无踪,没多余情绪的冰山脸,更是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大哥,走吧。周大叔肯定已经在城门口等着我们了。”赵麟看向赵麒,小声提醒道。 “嗯。”赵麒应了一声,便率先往前走。 赵麟隐晦的观察了一下赵麒的表情,眉头皱了皱,却也什么话都没再说,只腾出一只手,牵着赵芸,不让她走丢了。 气氛静默得凝滞,赵芸有些不自在。抬眼四望,正好瞧见百花坊植萃阁窗前,摆放着一盆让人惊艳的花——翠绿的修长的叶脉,自然的四垂着,中间一根拇指粗细的墨绿色的茎,茎上分小枝,枝上密密麻麻的紫色的小花。那紫色,如烟如雾,一眼便让人着迷,让人爱怜。 “哥哥,那是什么花?”忍不住停住脚步,扯了扯赵麟的衣角,轻声询问。 赵麟顺着赵芸的视线看去,脸上也忍不住浮出惊艳之色,“那是绣萝,崖上之花。” “绣萝,这名字真好听。不过,什么是崖上之花?”赵芸的视线没有从绣萝上移开,只是惊叹的,痴迷的看着它。 “绣萝叶翠绿如宝石,花淡淡如紫烟。神秘,优雅。文人墨客莫不喜爱追捧。只不过,这绣萝,只长于悬崖之上,花农上山移栽下来,也多不能活。崖上之花,只能在崖上生,崖上长,崖上绽放。” “可是,这一株,在这里,长得很好,也开得很好。”赵芸不舍的移回视线,她第一次在见到一株花的时候,有这样强烈的想要带回家的冲动。可是,理智很快回笼——她连基本的吃穿住行都还不能保证,有什么资格,去买一件奢侈品? “成功培育一株绣萝,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决计是不能成功的。绣萝的幼苗只能在特定环境的悬崖上才能找到,花农将其才移栽,精心培育,期间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绣萝会立马枯死。这也是百花坊,有无数经验丰富的花农,才能每年培育出两三株绣萝罢了。每每一开花,便会被县里甚至州里的大户人家买走,普通人难见一回。我们今天竟然走在街上也能瞧见一株,真是运气好。”赵麟摇摇头,满足的笑了笑。 “磨蹭什么?还不快些?” 赵芸本还想再问,打头的赵麒却在几丈之外转过身来,见他倆站在原地不动,淡淡的皱了眉。 赵芸和赵麟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但还是都疾步向前,赶上赵麒。 “芸芸,这边。” 走出百花坊,又在一条清冷的街道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回到了来时进入的城门口。周兰心眼尖,老远就瞧见赵芸,便兴奋的朝她挥手。 “周大叔,兰心。”赵芸笑眯眯的跑过去,把手里提的粗盐放到牛车上,自己也利落的爬上去。 “芸芸我和你说,我和爹爹去送货,那酒楼的老板见我懂事,有给我漂亮的点心哦!甜甜的,香香的,可好吃了。瞧,这是我给你留的,你快尝尝。”等赵芸一坐上牛车,周兰心就迫不及待的邀功道。 看到周兰心掌心帕子里小心保存的四块漂亮精致的点心,赵芸心里暖了一下。在周兰心期待的眼神里,赵芸拿起一块,轻轻的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甜和香,便蔓延开来。 抬头,对上周兰心清清亮亮的眼,赵芸微笑:“很好吃,谢谢兰心姐姐。” “嘿嘿,我就知道芸芸肯定喜欢。”周兰心高兴的一笑,便把帕子一包,合着剩下的三块点心,全都塞在她怀里,“剩下的你拿回去吃,我在酒楼里可吃了整整一大盘。我跟你说啊,除了吃到好吃的点心,今天我还看到知县大人家的小姐了……” 第十一章 学手艺 “我从没看过那么好看的姐姐,比花还好看。”这是周兰心对张县令家大小姐的第一印象。 赵芸对此不予评价,她脑海里只有那株令人一见难忘的崖上之花,绣萝。不知为何,她对它,出人意料的念念不忘。 人到齐了,两家买好的年货占据了大半牛车。地方不宽裕,赵芸和周兰心两个小丫头坐车辕上,周大叔在前面牵着牛,赵麒和赵麟不紧不慢的跟着,顶着腊月的冷风一路走回蚌兰村。 路上,周兰心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和赵芸讲她和周大叔一起去送货来回遇到的有趣的事。间或问一下赵芸有没有瞧见好玩的,赵芸摇头,周兰心便笑着拍赵芸的肩膀,大方的表示说如果下一次再来县城,便带着她一起玩儿。 赵芸抿着嘴笑,点头,“好。” 回到村子,午时还未过。袅袅的炊烟从烟囱里飘出来,被冷风一吹便散入冬天灰白色的天空里。 牛车在赵家的门口停下,赵芸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帮赵麒和赵麟一起取东西。 “周大叔,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赵麒拎着装文房四宝的篮子,矜持的冲周大叔道谢。 周大叔不在意的摆摆手,冲三兄妹邀请道:“你们回去还得现生火,不如上家里吃吧,也省得麻烦了。” “不了,周大叔。”赵麒摇头,轻声拒绝。 周大叔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赵芸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芸芸,下午我来找你玩儿。”周兰心坐在牛车上,笑着冲赵芸道。 赵芸笑,“我去找你吧,正好有事要麻烦婶婶。” “啊,那也好。嘻嘻,我在家等你。”周兰心愣了下,随即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目送着周家妇女倆进入不远处的院门,三兄妹才拎着东西进屋。 赵麟不解的问赵芸:“芸芸有什么事要麻烦周婶?” 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三匹布料,赵芸笑:“不是哥哥说,要周婶婶帮忙做新衣的么?顺便,我也去跟婶婶学学针线,将来也好给大哥、二哥做衣服。” “芸芸想得真周到。等你学会了做衣服,我们也用不着老麻烦周婶。况且,二哥也期待有一天能穿上芸芸亲手做的新衣。”赵麟揉了揉赵芸的头,“不过,针线活儿很枯燥的,芸芸能坚持得下来?别太勉强。” “不会。”赵芸摇头,“二哥别担心。” 赵麟垂眼,认真的看了一眼赵芸,然后笑起来,“既然这样,二哥就等着芸芸亲手做的新衣了。” 赵芸抿唇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便钻入厨房,手脚麻利的开始做午饭。 白粥,窝头,咸菜,之外还多了一个清炒蘑菇。蘑菇是赵芸前两天,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发现的,淡黄色的伞盖,光滑透亮饱满,看得赵芸两眼发光。 因为以前经常吃,所以,赵芸肯定那蘑菇是无毒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它们全都放在清水里泡了一天多的时间,今天中午才舀了一小勺的菜籽油,清炒出来。 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赵芸的手艺,第一次得到了赵麟的称赞。而一向沉默的赵麒,下筷子的次数,也比以往多些。 吃过饭,赵麒回房看书,赵麟抱着布料,送赵芸去周家。 周婶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健壮妇女,肤色因为常年劳作,健康的黝黑。两兄妹去的时候,她正在喂猪。相比于赵家冷清的院子,周家的院子显得更热闹。两头大肥猪,十几只鸡、鸭、鹅,外加一头凶悍的黑狗。 “哟,麟哥儿和芸芸来了,快,进屋坐!” “婶婶正忙呢?大叔和周清都没在家?”赵麟也不客气,拉着赵芸直接进了周家堂屋。 周婶在院子里三两下洗了手,走进来,“快年底了,村里扎花灯,你大叔被里正叫去帮忙了。二娃就喜欢这些东西,也跟着去了。” 周家一共四个孩子,老大周宏和赵麟一样,十五岁,在县城一家点心铺子里当学徒,一个月回来两三次。老二周清,十三岁,和赵麟走得最近,喜欢木工,手也巧。老三周扬,十岁;老四就是周兰心,八岁。 “婶婶,今儿在县里买了几匹布,还要麻烦您帮忙做一下衣服。”赵麟把布料放在一旁,又把一包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栗子糕,小扬和兰心都爱吃,您留着。” “多大点儿事啊,你还带栗子糕来。拿回去,给芸芸留着。”周婶婶眉头一皱,不太高兴道,“你和麒哥儿春节过后就要下场考试了,花钱的地方多的是,现在紧着些比较好。” “周婶您收下吧,哥哥们的一点儿心意而已。芸芸想和您学针线呢,就当交学费了。”赵芸拉着周婶的衣摆,调皮的眨了眨眼。 赵麟附和的点了点头,明摆着不会把东西再收回去。 周婶见状,搂着赵芸的揉搓了两下,大笑道:“那行,点心婶婶就收下了。” 一切妥当,赵麟便离开了。周兰心在后院拔萝卜,提着篮子回来见赵芸在屋里,高兴的拉着她说话。 等周婶忙完手上的家务,便带着两个小姑娘做针线。赵芸算是大开了眼界,看着一块布料在周婶的手里快速成形,变成衣衫,那种惊叹和欢喜是难以形容的。 不过,在第n次扎了手之后,赵芸也不得不承认,她要学好针线,还有得练。 第十二章 残株 从那天起,赵芸开始了自己的学艺生涯。初学时,真的是惨不忍睹。后面几天,在周兰心小萝莉*裸的对比,和周婶不厌其烦的教导下,她终于有一点点开窍——歪歪斜斜的缝补一些衣物,不好看,但结实度有上升。 而在丰乐县,县衙后院,明丽雅致的闺房里,一名十来岁的少女,也在认真的做着针线。旁边两名年纪稍大的粉衣丫鬟静静的侍立,偶尔递一下剪子和丝线。 相比于赵芸的笨拙,少女显然是经验老到的老手。针线快速的游龙走凤,洁白的丝帕上,一朵大红的牡丹,悄然绽放。收好最后一针,示意侍女把多余的彩线剪掉,少女这才抬起头,轻轻的活动两下身子,“终于绣完了。” “这牡丹,跟真的一样,好漂亮。大小姐,您的绣技又精进了,这丝帕,肖师傅见了,也不能挑剔什么了。”一名鹅蛋脸,丹凤眼,身材高挑的粉衣丫鬟笑吟吟的接过少女手里的针线一边安放,一边赞叹道。 “就你的嘴甜。”少女闻言,矜持的笑了笑。 “奴婢觉得这次桃红没说错,这样漂亮的丝帕,夫人瞧了,保准儿高兴。要那样,奴婢们指不定还能得赏呢。”另一名个子稍矮,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丫鬟,笑嘻嘻的说道。 少女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丝帕,站起身往里屋走,“收起来吧,我有些累,想小憩一会儿。” 桃红和柳绿对视一眼,见少女的兴致不高,也不再故意凑趣。听话的把丝帕收好,然后服侍着少女在里间睡熟了,两人才小心的退出里间,到外间守着。 “从洪恩寺回来之后,大小姐的精神似乎便不大好。”脸上带着婴儿肥的柳绿,有些担忧的回望了里间一眼,压低声音和桃红咬耳朵。 桃红眼里流光一闪,唇角微微翘了翘,随即抿直,“老爷在青果巷置了外宅,那女子年纪不大,与大小姐,也是旧识。这些,大小姐本是不知道的。巧不巧,前些日子,宋家三公子约大小姐去洪恩寺赏茶花,正好碰到那女子亲密的挽着老爷。” 小姐的旧识?柳绿想到一个人,瞬间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震惊得结结巴巴,“这、这也……” “你是没瞧见当时大小姐脸上的神色,是恨不得吃了她。”桃红摇着头,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柳绿没留意到桃红隐晦的神色,半晌才恍然道:“怪不得小姐一回府,便直奔夫人的院子。”肯定是去告状了。只是,这些日子,内院风平浪静,老爷和夫人依旧有说有笑,似乎小姐的告状,没起作用,所以她才怏怏不乐的? 心里揣测着,柳绿一张婴儿肥的脸颊,彻底鼓起来。 “别想了,主子之间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奴婢能搀和的?”桃红和柳绿一起服侍少女已经四五年了,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的拐了拐柳绿的腰,意味深长的叮嘱,“这些话,我只同你讲过,别往外说。到时候惹怒了主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放心吧,我会保密的。”柳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 桃红笑吟吟的伸手拍了柳绿一下,点头,“我信你。好了,我先去一趟厨房,吩咐他们备些热水,大小姐醒了,肯定要用。” “嗯,那你快去快回。”柳绿没多想,推着桃红出门。 而她们不知道,在她们转身之际,便睁开了眼睛的少女,把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从头听到了尾。 天快黑了,赵芸才扭着脖子从周家出来。做针线是个巧活儿,也是个体力活。赵芸在现代的时候,是一名气不小的网文写手。为了码字,一坐一整天的时候多得是,她从不觉得累,或者难以忍受。 但现在,一动不动的坐一下午学针线,却让她觉得煎熬。 “芸丫头,才回家?” 愣神间,一名背着背篓,腰间挂着绳索工具的老者笑吟吟的和赵芸打招呼。 “二叔公,您又去后山采药了?”看到老者熟悉的脸,赵芸腼腆的打招呼。 老者见赵芸乖巧,慈爱的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从背篓里摸出一大捧浅褐色的果实,“这些榛果拿去吃吧,补脾胃,益气力,明目健行,对你只有好处。” 赵芸眼睛一亮,也不推辞,用衣服兜了,想和老者告别,眼角却瞥见了背篓里一抹黯淡的翠绿。 “二叔公,这是绣萝?” 老者点头,“芸丫头认识?这的确是绣萝。是我采药的时候,偶然采到的幼株。只是,伤了根,怕是活不过今晚。你瞧,叶片都已没了光泽。”本来还想带回去看能不能救,但两个时辰,叶片便黯淡到这种地步,饶是老者有些微末本事,此时也只能叹息了。 “既然这样,二叔公可以把它给芸芸么?芸芸想试着救救它。”赵芸把视线从那黯淡的翠绿中抽回,乞求的看向老者。 老者愣住,半晌才怪异道:“你想要救活它?” 赵芸重重的点头,自从见了绣萝,她便莫名的对它极其渴望。现在,有一株幼株在眼前,虽然残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救。 “芸丫头想怎么救?二叔公可记得,你从未学过侍弄花的本事。”老者不解赵芸的认真,眼带怀疑的问。 赵芸语塞,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救。但那种感觉很微妙,她肯定自己能把这残株救活,这种无根的自信,让她看起来不像个乡下小丫头。 老者见状,怔肿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行了,拿去吧。怎么你也叫我一声二叔公。”说完,老者便动作轻柔的取出绣萝残株,放到赵芸怀里。 “芸芸谢谢二叔公!” 目送着老者离开,赵芸这才满眼喜悦的打量怀里恹恹的绣萝,鼻尖是一股清新的泥土和芳草的气息,吸一口,五脏六腑都觉得干净清冽。 第十三章 特别的 “我一定会把你的伤修复好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黯淡狭长的叶片,赵芸在心里轻声说了一句,便兜着榛果疾步回了家。 赵麟正好从堂屋出来,瞧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好奇,“芸芸怀里兜的什么?” “榛果,二叔公给的。”赵芸走到赵麟身边,摊开衣服给他看。 “你倒是讨了二叔公的喜欢。”赵麟笑,二叔公对晚辈有些严厉,小孩儿看到他,都很畏惧。而自从赵芸伤好了之后,性子开朗了,看到村里的长辈也爱打招呼了。每次二叔公进后山采药,都要经过家门。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这一老一小,已经亲密了许多了。 赵麟转身拿了一个簸箕,便准备伸手去接那些榛果,定睛一看,却发现里面那多出的一颗幼苗,惊讶道:“这是,绣萝幼株?” “我跟二叔公要的,根须有些损伤,怕是活不了。不过,我想养养看。”赵芸捧着幼株,轻声道。 “芸芸很喜欢绣萝吧?”赵麟揽住赵芸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轻笑:“赶集那天,你看着它,痴迷得都走不动道。” “哥哥。”赵芸羞恼的嘟了嘟嘴,捧着幼苗,迈着小短腿跑掉了。 “害羞什么?哥哥可以帮忙的。”赵麟笑,大声道。 “不用。”赵芸回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加快速度跑到后院。 感觉不到赵麟的视线之后,脸上幼稚的表情消褪。赵芸环顾后院,走到靠近围墙的一块空地站定。把幼苗放在一边,拿了小锄头开始刨地。 赵家的院子,是赵家夫妇在蚌兰村落户后新建的。因为好些年没维护,有些破败,但泥巴和草秆垒起来的两米多高的围墙,再撑四五年,绝对不是问题。 只是,没了大人,后院肥沃的菜地是荒废了。赵芸发现的时候,狠狠的把赵麒鄙视了一翻。现代,城里人谁不想有块地种菜种花?这几个倒好,白白空着,冬天来了,桌上只有咸菜。 一边腹诽,一边拔草松土,很快,赵芸把绣萝幼苗重新种回地里。 扔开锄头,也不嫌脏的直接坐在幼苗前面,凝神沉思。先前她一直沉浸在那种微妙的感觉中,此时才发现不对劲。上一段生命之初,她便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不谈人类公认拥有生命的动物、植物,广泛存在的空间里的所有非生命物体,一颗石头、一本书,一个瓶子等等,其实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 它们或是旁观,或是直接参与着人类生活的同时,也‘活’在一个独特的世界里。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已经确定她的能力,跟着过来了。可是,从二叔公手里讨要到这株幼苗,到现在将其种回土里,它都一直‘沉默’着,没反应。 在它们的世界,孤僻的家伙,不是没有。特别是在人类面前时,保持警惕,一言不发才是常态。可面对‘同类’的关心时,没道理也不出声回答。 此时,赵芸耳边,便是周围的杂草叽叽喳喳的和绣萝各种搭讪的声音,但绣萝,毫无反应。 “它休眠了。”阿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赵芸挑眉,“休眠?” “它的主根断了好些,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现在已经不足以支撑它保持清醒。绣萝是否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就在于它的主根是否完好。但是人类在移栽绣萝的时候,很难保证主根不断。它的主根,是最外围,最纤细如牛毛的那些。” “不是中间那些粗壮的?”赵芸愕然,“这不科学。” “绣萝有些特别,那些粗壮的根须,作用和人类的四肢相当。真正能保证维持它旺盛生命力的养分,是靠主根吸收的。” 特别么?赵芸沉默,阿土的解释很清楚,但明显,也有重要地方的没说。 “我感觉自己能救活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赵芸皱了皱眉,轻轻的碰了碰恹恹的叶片。 “用你的能力,唤醒它。” “怎么做?”赵芸沉声问。 “闭目,凝神。试探着和它交流。如果它能重新清醒,这株绣萝便有继续存活的希望。” 赵芸愣了下,随即端正了姿势,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可,脑袋里是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有。后院消失了,天地消失了,思绪就像是飘荡到了巨大的真空里。 一炷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终于,在赵芸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这真空里,出现了一道光点。下意识的追寻过去,光点便悠悠然然的向前飘去。赵芸忘我的跟着,好像那道光点,便是她所有的追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茫消失,光点遁入一个巨大的绿光世界。那种清凉的,干净的味道扑面而来,赵芸精神一震,这是绣萝的气息。 “你是谁?”没等赵芸打探,一道稚嫩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赵芸挑眉,试探道:“绣萝?” 绿光一闪,赵芸眼前出现了拇指大小的光团,稚嫩的声音从光团里传出来,“你知道我?” “嗯,我把你从新种回土里了。”赵芸见状,愣了下,随即轻声道。 “没用的,主根断了,吸收不到养分,我还是会死。” 赵芸的感觉,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平静的说自己会死。丝毫没有对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缺憾。死亡,和穿衣吃饭一样平常。 “阿土说,只要你能‘醒’过来,便能活下去。我,会帮你。” “你?”音调微微挑高,它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 赵芸颔首,表示自己不是在撒谎。 光团迟疑的围着赵芸转了一圈,最后停下来,“奇怪,靠近你,我的意识好像便能清醒一丝。” 第十四章 灵师 “奇怪,靠近你,我的意识好像便能清醒一丝。” 赵芸也觉得奇怪,想了下,她双手合拢,直接把光团捧在手心靠近眉心。清凉干净的气息扑面袭来,一股难言的波动,更是让她沉浸其中。 绿光世界里,一时间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在这寂静中,一股细小的波动开始蔓延。波动越来越强,绿光世界里的绿色,便越纯粹,越生机勃勃。 不知道过去多久,两声满足的叹息响起。 赵芸睁开眼,看着手心已经大变样的光团,忍不住惊叹,“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拇指大小的体积变成了拳头大小,翠绿的内部,更是出现一个透明的空间,一只蚕宝宝大小的头上顶着一朵小花苞的小人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谢谢你,人类。”小人一本正经的道谢,然后赶人:“从你身上汲取的能量,已经让我彻底苏醒过来了。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赵芸挑眉,“这么冷淡?我可是刚刚救了你。” “如果不是人类,擅自将我从崖上拔起来,我也不会受伤。”小人没多少情绪的道出事实,又接着道:“而且,我从你身上汲取了能量,你也从我这里得到了灵性,我不欠你。所以,你可以离开我的家了。” “等等,灵性是什么东西?”赵芸诧异了一下,询问道。 小人头上的花苞摇曳,干净的双眼里带着奇怪之色,“你不知道?你不是灵师?” 灵师又是什么东西?赵芸皱眉,轻轻摇头。 “灵师是天生能沟通万物的人类,他们通过和有灵性的物体深度契合,获得灵能,从而衍生出一些特别能力。”小人看着赵芸,面无表情的解释过后,道:“你进到这里,意识呈人形,分明是衍生出特殊能力的灵师模样。怎么会不知道灵师为何物?” 赵芸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是意识进来这绿光世界,但现在四肢健全,身高也和真人相仿,就连穿的衣服也和外界一模一样,端得神奇。 “不管你信不信,灵师这个词,我今儿是第一次听到。至于沟通万物的能力,倒是生来就有。”而且,在现代死了之后,能力还跟着来了现在的身体。死而复生,还穿越了时空的事,赵芸一直没想深想过。现在想来,会不会和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有关? “天生如此?”小人盯着赵芸打量了半晌,断定道:“你的能力十分强大,就算和那些与万物契合过成千上万次的灵师相比,也不差多少。”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其他和我一样的人?”赵芸抿唇,眼神闪了下,问。 小人淡淡的摇头,“没有。我生长在崖壁上,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人类。”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绣萝你这么肯定我的能力。”赵芸垂眼,笑了笑。 通过和绣萝的一翻谈话,赵芸终于对灵师有了一翻详细的了解。所谓的和有灵性的物体深度契合,就是像刚才她和绣萝一样,意识自然的交流。在这个过程中,灵性能借助和人类的契合,获得能量的提升,人类呢,也能获得奇妙的灵能,衍生出各种奇妙的能力。 一句话来说,这个契合的过程,是互惠互利的。 不过,万物当中,能称得上有灵性的物体,绝大部分都是生命体。人类制造或是自然存在的非生命物体,产生灵性的可能性非常小。譬如赵芸屋里的那些家具,譬如后院这地上的数量众多的杂草,它们虽然能说话,能交流,但没灵性。 阿土有灵性,是因为它是大地的一部分。阿固有灵性,是因为它的存在支撑起了一个家,更被赵家人赋予了美好的愿望…… 后院,紧闭着双眼的赵芸睁开眼睛,面前一株恹恹的绣萝幼株。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它最中心的两片叶片,有淡淡的光泽闪现。 “它醒过来了。”阿土的声音在赵芸的耳边响起。 赵芸颔首,“嗯,醒了。后面要靠阿土你帮忙了。” 意识恢复清醒,它自己就能想办法修复主根,而主根恢复了,它的生命自然也就延续下来了。不过,这一切,都需要阿土的配合。大地是万物之母,它的身体里,蕴含着奇特的能量,端看绣萝需要哪种。阿土是赵家宅院下的土灵,是大地的一部分,有它帮忙,绣萝汲取能量,修复自身会容易很多。 “放心,要不了半月,绣萝的主根就能全部修复好。”阿土沉声回答。 赵芸看了眼保持沉默的绣萝,右手撑地站起身,笑道:“幸苦阿土。天色不早,我回屋做饭去了。绣萝,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吧。” “人类,我叫崖风,以后别再叫我绣萝了。”绣萝的叶片微微动了动,稚嫩的声音响起。 赵芸愣了下,随即翘起嘴角:“崖风,你好,我是赵芸,你可以叫我芸芸。” 第十五章 融入 时间在快速的溜走,崖风的状况,也一天比一天好。 不过,毕竟是换了一个环境,又“受了伤”,挣扎着活下来已是不易。赵芸也不奢望它能短时间内恢复元气,成熟开花。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赵芸起了大早。推开厨房门就撞进赵麒的怀里,心里惊悚,退后两步,诺诺道:“大哥。” 赵麒见状,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好好走路。” “是。”赵芸忙不迭的点头,自觉的侧身站到一旁,做恭送状。赵麒眉心皱得更明显了,不过赵芸一直垂着脑袋,也没发现。 “今儿早饭简单些。”赵麒张了张嘴,眼神复杂的瞅了赵芸一眼,便步履稳健的离开。 赵芸此时才抬头,发现厨房门两边已经贴上了红色的春联——烹煮三献承金鼎,调和五味饭菜香。红纸黑字,纸红火,字沉着,像赵麒本人,冰冷沉着的外表下,不缺躁动的热血和野心。 走进厨房,就瞧见灶台上摆了个陶碗,里面一颗水灵的白萝卜,上面插着三炷香。香的两边各放了一碟糖,并黑豆、干草若干,和一碗水。 “芸芸你迟了,赵麒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屋里锅碗瓢盆咋咋呼呼的和赵芸问了早安之后,便略带遗憾的说。 赵芸扯了扯嘴角,“我也是刚想起来,大年三十的早上,要祭灶神。”原身的记忆里有这样的片段,但到底缺少参与感,忘记是正常的。而且,锦国祭灶神的时间与现代也大有不同,现代“官三民四船家五”,在这里,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送灶神的时间都是大年三十这天,寅时六刻。 与此同时,家里的春联,也要在寅时六刻之后,卯时三刻之前贴完。这个习俗的缘由已不可考,几千年下来,锦国的人,都一板一眼的遵守这个规则。 于是,赵芸在厨房奋斗的时候,和赵麒一起起床的赵麟,已经把家里里里外外的门,都贴上了火红的春联,福字,窗花。大门处,还挂上了两盏灯笼,让略显破败寒酸的院子,也透出几分喜庆和热闹。 村子里,院门外,也都热闹起来,孩童叽叽喳喳,大人扬声絮叨,调子愉悦。 “麒大哥,麟二哥,芸芸,我送福点来了!” 吃过早饭,赵芸正在厨房里和面,院门就被推开。探头一瞧,不是周兰心是谁? “给我吧。”赵芸擦了擦手,迎出去接过她手里的一蒸屉生动的龙形点心。新年是龙年,福点的形状便是龙。这种抽象的动物,没有人见过,于是除了大体的样子,好多地方做出来的龙,细节都是不一样的。 周婶做的这些,明显是幼龙,胖胖的身子,短短的脖子,一颗长着稚嫩的龙角的小脑袋,可爱至极。 “芸芸也在做福点?”周兰心跟着走进厨房,瞧见木桌上还未和好的面粉,问,“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自己做吧。时间还早呢,来得及。”赵芸拒绝,大过年的,每家都有每家的事,让周兰心在这帮忙,显然是不合适的。 “好吧,其实我也做不好福点。”周兰心咧嘴笑了笑,和赵芸说了会儿话,便要回去。 赵芸叫住她,把准备好的回礼给她,“这个你带回去,是我自己做的。” “什么东西?好像很香。”周兰心好奇的凑上去闻了闻。 赵芸笑,“带回去打开就知道了。” “芸芸现在越来越喜欢卖弯子了。以前多可爱,我三哥看你一眼,你都会害羞得脸红。”周兰心皱着鼻子,扯了扯赵芸的脸,愤愤的走了。 赵芸摸了下被捏疼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穿成七岁的小萝莉,实在有些不方便。 “芸芸,面和好了?”赵麟提着两条活鱼推开院门,他旁边,赵麒则抱着一盆黄色的迎春花。一边下里巴人,一边阳春白雪,赵芸不明白,同是读书人,这两兄弟,怎么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赵麟没给她时间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鉴于赵芸糟糕的手艺,制作福点的工作被赵麟接手,她则负责打理两条活鱼,炸酥肉,蒸丸子。而厨房以外的活儿,就全归了赵麒。 在这还算分工明确的安排下,在嘈杂的鞭炮声中,赵家的年夜饭,终于上了桌。 菜有猪肉,鱼肉,山珍,三个人,十个菜,十全十美。 赵芸把做好的福点摆到赵家唯三的白瓷盘子里,递给赵麒。赵麒将其放到堂屋神龛下的供桌上,然后恭敬的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作了三个揖。接着,赵麒又摆了两盘福点到赵家夫妇的牌位下,同样点上香,两兄弟跪下磕头。赵芸有样学样的跟着做,肃穆的气氛里,终于有种切身融入的真实感。 “爹,娘,七年了,二弟已十五岁,小芸,也七岁了,儿子没辜负您们的嘱托。您们在底下可还安好?等过了年,儿子夺得案首,获得乡试资格后,再来告慰二老先灵。”赵麒神色肃穆的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祭拜先灵之后,三人终于上桌端坐,赵麒看了眼两边的弟妹,道:“动筷子吧。”说完,伸手夹了一个丸子到碗里,这顿年夜饭算是正式开始。 气氛轻快很多,赵麒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赵芸发现他眉心唇角也稍稍放松了。 “大哥,吃鱼。”主动夹了一块鱼送到赵麒的碗里,赵芸讨好冲他一笑。此时,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中的芥蒂,把赵麒当作大哥,把赵麟当作二哥,好好的经营过日子。 敏锐的感觉到赵芸的改变,赵麒愣了下,随即垂眼,轻轻的应了一声,没多余的表情。 “芸芸偏心,二哥也要你给我夹菜。”赵麟见状,立即不满的对赵芸撒娇道。 赵芸并不为赵麒冷淡的反映沮丧,但赵麟一片好心,她也不会辜负。顺势夹了快鱼肉放进他碗里,眨眼道:“芸芸哪会忘了二哥,二哥对芸芸最好了!” ------题外话------ 求收藏啊,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虽然有些慢热,但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 第十六章 三个荷包 满意的看着碗里的肉,赵麟咬了一口,小心的吐掉鱼刺之后喟叹:“果然女孩子在厨艺方面比较有天赋。” 赵芸还小,赵麒忙着张罗家里的生计,做饭洗衣等家务事,便被赵麟包揽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做饭的水平,也只停留在能吃的程度上罢了。 品尝着嘴里的美味,赵麟对赵芸近段越来越好的厨艺和某些奇怪的举止,不是没有疑问。但既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自私的不想改变。 当晚,赵芸在吃了来到锦国之后最丰盛的一顿晚餐之后,把周婶赶制的新衣整齐的放在床头,很快陷入梦乡。 破晓时分,蚌兰村在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苏醒。 赵芸一身鹅黄色的米白碎花袄裙,脚踩一双厚底布鞋,头梳双平髻,别两朵粉色绢花,清秀可爱。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麒和赵麟身后,挨个的上村里的长辈家拜年。 第一户人家便是祝夫子家。 青砖黛瓦蒙尘,朱红大门有些脱漆,门两边,还有两块上了年岁的门枕石。既是这样,相比于赵家的院子,这祝夫子家还是“气派”许多。 赵麒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一名青衣小童。看见赵麒,露出清浅的笑:“麒公子,麟公子,里面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麒颔首,把手上的年礼递给小童,便带着赵麟和赵芸往院子里面走。 祝夫子家的格局和赵家差不多,只院子里青石铺路,花木相间,比农家多了些风雅。 “夫子,新年吉祥。”一进堂屋,赵麒便给坐在主位的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深深作了一个揖。赵芸跟着前面的两人动作,垂眼却瞥见门口露出的一小截藕色裙角。 “起来吧。坐。”祝夫子等赵麒三兄妹行完了礼,才缓声吩咐道。 “多谢夫子。”赵麒起身,在祝夫子右下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赵麟便坐了第二个。赵芸自然规规矩矩的坐最末尾。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祝夫子,依旧留着山羊胡,只肤色更加褐黄了,额上沟壑纵横,让他显得苍老——是典型的不得志的文人形象。 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赵芸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祝夫子旁边的那个空位,又瞥向空荡荡的门口,唇角撇了撇。 青衣小童端上了茶和点心,赵麒一板一眼的和祝夫子说着家常。不过很快,祝夫子便把话题扯到了科考上,“年后便是童试之期,瑞之可有把握?” 赵麒谦虚的躬了躬身,“把握谈不上,学生自当全力以赴。” 祝夫子摸了摸胡子,微微点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你出一点儿差错。瑞之,你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学生知道,但不悔。”赵麒看了眼身边的赵麟和赵芸,直视祝夫子沉声说道。 祝夫子心里动容,叹一口气,“我收你为徒,一是看在和子舟兄的往日情谊,二也是喜欢你的性子。可惜,春娘身在福中不知福。” “夫子,是我不够好。”赵麒顿了下,垂眼,轻声道。 “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我自己还不知道?你们成亲四载,她哪天不挑你刺?哪天不折腾?没做到为人妻的责任便罢了,还欺负芸丫头,提起来我都觉得羞愧!”祝夫子情真意切,眼角还带上了水光,“为师本想着春娘嫁过去,好歹能帮你操持一下家务,哪曾想……都是为师鲁莽,害了你,也害了春娘啊。” 赵麒面色如常,“夫子,您不必自责,是我和春娘没缘分,她值得更好的人。” “你能想开便好。总之是为师欠考虑,对不住你。”祝夫子摇摇头,然后给站在一旁的青衣小童递了个眼色。青衣小童心领神会的退出去,一会儿便端着一个墨色的漆盘进来。 漆盘上,有三个素色荷包,每个都鼓囔囔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这是为师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祝夫子从漆盘上拿起一个荷包,递向赵麒,“童试虽然就在县里,但科目多,时间紧,每天来回不方便,这些钱,拿去住宿吧。” “夫子的好意瑞之心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赵麒摇头,拒绝道。 “瑞之,别推辞。你蛰伏这些年,为师是希望你能一飞冲天的。黄白之物虽然俗气,但它也能让你的路,稍微好走一些。为师当年就是没想通,所以,如今只能老死这乡野。”祝夫子目光恳切,赵麒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双手接过。 “这就是了。为师能帮你的地方,也只有这些了,以后,你得靠自己。” “是。”赵麒点头,恭敬的回答。 祝夫子满意的颔首,然后把目光看向赵麟,“麟哥儿,这是你的。我虽然只为你做了启蒙,但也算是师徒一场,这次的考试,好好发挥。” 赵麟看了眼赵麒,见他微微点头,才双手接过祝夫子递过来的荷包,然后郑重的回了一声。 轮到赵芸的时候,祝夫子脸上的神色温和了些,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才道:“芸丫头是个大姑娘了,模样也和子舟兄很像。” “多谢夫子夸赞。”赵芸抿嘴笑了笑,养回了一些血色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祝夫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温和的笑道:“瑞之、麟哥儿把你教得不错,落落大方。” 说完,便把那最后一个荷包,放进了赵芸的手心。赵芸道了谢,也不多看,把荷包揣进怀里。 此时,青衣小童上前汇报,“老爷,村孰里的学生都来给您拜年了。” 第十七章 主意 “让他们进来吧。”祝夫子拧眉,淡淡的吩咐。 青衣小童应喏,转身出去迎接。赵麒见状,站起身来,“夫子,学生便先告辞了,趁着天早,还得去其他人家拜年。” 祝夫子未再挽留,“去吧去吧,你如今虽已及冠,但这些年,村里的乡亲没少援手,你以晚辈之礼上门走动,也是应该的。里正大人前些日子也赞你知礼,为师希望你牢记,不论何时何地,礼不能废。” 这是点名了要让赵麒去里正家走动走动了。赵麒眼神动了下,深深的对祝夫子行了一个礼,“谢夫子良言,学生惭愧。” “你明白了就好。”祝夫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赵麒,微微颔首。 赵芸若有所思的打量祝夫子,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还没等她移开视线,就被祝夫子撞了个正着。心里跳了一下,赵芸条件反射的笑,眼神天真,酒窝甜美,一如正常的七八岁的稚嫩孩童。 祝夫子没瞧出名堂,半阖的双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刚才那瞬间,他明显感受到了一道审视的目光,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青衣小童已经引着一帮年岁不一的村孰学生进了院子。 “麒师兄,麟师兄。” 瞧见赵麒和赵麟带着赵芸从堂屋出来,一帮半大的孩子都恭敬的朝两人拱手作揖。 赵麒颔首,淡淡的回了一礼,“各位师弟不用多礼。” “夫子在堂屋等着,各位师弟还是先进去给夫子拜年吧。”赵麟微笑着插嘴,随即把视线停留在领头的那名蓝袍少年身上,语气亲近,“碧成,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袍少年咧嘴一笑,“昨儿晌午,路上马车坏了,差点儿赶不回来。本想一会儿去找你呢,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等拜完年,我去找你。”赵麟会意的一笑,拍了拍蓝袍少年的肩膀。 “行。”蓝袍少年回礼似的在赵麟的胸膛上也轻轻碰了碰,答应下来。 赵芸“记得”这个少年,里正家的长房嫡孙,叫蒋碧成。前几年和赵麟一起在村孰上学,两人挺合得来,算得上挚友。后来,夫子介绍赵麟到县城有名的私塾上学,蒋碧成也被他父亲接到平安州拜了关霞书院的山长为师,很少回村。 从祝夫子家出来,赵麒又带着赵麟和赵芸去了好些亲近的人家拜年。赵芸趁机把赵家的人际交往情况记在心里,哪些是交情深的,哪些是交情一般的,哪些是不用理会的。 蚌兰村是个大村子,几百来户人家,上千人口。赵家交际圈里的人家,交情深的竟然有二三十户,一般交情的更多。不过,赵芸发现,这些人家多是在赵家夫妇还在时,就走得很近的厚道人家。家境有的好,有的一般,但见到三人上门,脸上的笑容都很真诚。 赵芸因为年纪小,见人便扬着笑脸拜年问好,说一串新鲜的吉祥话,倒得了不少的压岁钱。一文两文,十文二十文都有。最多的,就是赵芸在里正家得的,一个一两的银裸子。 “这该是蒋老太太给孙子辈的准备的,今儿倒便宜了你。”赵麟见赵芸坐在桌前拆红包,随手拿起那颗银裸子上下抛了抛,冲她挤了挤眼。 “二哥,你该不是嫉妒,所以挤兑我?”赵芸挑眉,慢条斯理道。 “咳。”赵麟一口水呛在喉咙,动作慢一拍,银裸子便掉地上,咕噜噜的滚了两圈儿,“芸芸,你调皮了。” “哪有?”赵芸翘了翘唇角,弯腰捡起银裸子,上下打量了两眼,便放了回去,“哥,里正家,很有钱?” 赵麟愣了下,随即笑,“要说富裕,在蚌兰村,方家是一等一的。里正家,算中等。” ‘算’中等?真是耐人寻味的措辞。 赵芸把桌上的散钱,包括那个银裸子和祝夫子给的荷包,全部推到赵麟面前,“散钱两百七十三文,银子三两,足够童试期间,大哥和二哥住宿的花费了。” “不,这些钱你自己留着。”赵麟摇头,把钱推回去,“挖出来的银锭还有两个,碎银也有十来两,加上夫子接济的银子,足够撑到乡试结束了。芸芸,你还小,银钱的事,我和大哥会想办法,你只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好。” 赵芸直视赵麟的双眼,有些怔然。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眼里流露出的是现代很多二三十岁成年人都没有成熟、豁达。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果然是没错的。 垂眼,赵芸没再坚持,把钱全都装进荷包里,收好,心里却琢磨着挣钱的法子。家里两个读书人,未来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不谈两人现在还是童试都没考的白丁,就是两人都过了童试,再运气好一次性过了乡试,也不过是个举人。是,举人是有资格做官了,但赵家一没关系,二没银子,想要谋一个缺,也是千难万难的。 与其期待撞大运或是等待别人的青睐,不如从现在开始慢慢谋划。 金钱,或关系,总要在一方面有所突破。 “到底怎么做,才能快速的赚到银子呢?”想了好几天,都没多少头绪。赵芸坐在已经恢复元气的绣萝面前,和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 “做买卖没本钱,我也没特长,真是,早知道会穿到这个地方来,就该把所有钱都买成珠宝首饰,好歹也能换银子。” “你是灵师,能力强大的灵师。”绣萝听着耳边的唠唠叨叨,终于忍不住的出声提醒。 赵芸皱眉,“这有什么用?我总不能神神叨叨的和外人说,我能听得到桌椅板凳,花花草草的声音吧?会被人当妖怪烧死的。” 绣萝无语,“你救活了我。” “那又……”怎么样?说到一半,后半句就被赵芸吞进了肚子里。她想到绣萝的身价,想到了百花坊,想到了锦国人对花的痴迷。赵麒这个寡言少语的冷面君,都会在过年的时候抱一盆迎春花回来,可见花对于锦国人来说,完全相当于必需品。特别是达官贵人家,附庸风雅是少不了的,所以养花,市场是有的。 再者,她能救活‘伤残’的绣萝,那其它珍贵的花种,她一定也能养得好。有灵师的能力在,她能和那些花花草草沟通,缺什么她就能给它们补什么,这是多大的优势? 越想,赵芸的眼睛便越是发亮。 第十八章 捉弄 转眼便是初十,村子里虽然依旧热闹,但春节已经接近尾声。 周兰心从大门外探进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赵麒正临窗看书,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的问:“麒哥哥,芸芸呢?” 听到声音,赵麒抬头看了她一眼,言辞简练,“后院。” “噢,那我去找她。不打扰麒哥哥看书。”说完,周兰心便小兔子一样闷头窜走。 赵麒此时才再次抬头,看着通往后院方向的小道,些微出神。 “芸芸?你嘀嘀咕咕念什么呢?”周兰心走进后院,便瞧见赵芸蹲在一块拾掇得整整齐齐的土畦边蹲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由得奇怪的问一句,“约好了去后山的,你莫不是忘了?害我干等半天。” “对不起、对不起,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赵芸转身,冲周兰心抱歉的笑。想要上前拉她的手,抬起来才发现上面全是泥土,于是作罢。 瞧了眼天色,还早。赵芸拿上锄头,走到周兰心身边,“兰心姐等我洗洗手,咱们就去后山。” “嗯,好啊。”周兰心点头,瞥见她身后土畦上的一排幼苗,惊讶,“你要种蚌兰?” “我想在后院种些花草,也不拘品种。二哥看我喜欢,就带回来这些蚌兰,让我养着。”赵芸笑,淡淡的解释一句,便岔开话题道:“前天下了雨,这两天太阳也只出来晃了一小会儿就没了。后山林子里肯定还潮湿着,说不定能多捡些蘑菇。” 周兰心听到可能会有很多的蘑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咱们快走吧。多捡些蘑菇回来,到时候拿到集市上去卖,肯定能换不少钱。爹娘都许诺了我,这钱,我可以自己揣着当私房!” 被周兰心轻快的语调和喜滋滋的表情感染,赵芸本就愉快的心情,更加好了,不由打趣她两句,“攒私房做什么?兰心姐姐,不会是有中意的……” “芸芸你胡说什么呢!”周兰心没等赵芸说完,就恼羞的跺脚,一张脸胀得通红。 赵芸本是开玩笑,见她的样子,不由愣了下。笑意依旧,只眼神沉敛了很多。古代的人都早熟,周兰心八周岁,虚岁却已经十岁了,恰巧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的最低线上。 “兰心姐,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我不过是说你会不会是中意上了什么小玩意儿,想要买,才想着攒私房钱的。现在看来,肯定不是这样简单了?” “臭芸芸!不理你。”周兰心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再对上赵芸打趣的视线,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兰心姐,你别走啊?和芸芸说一说嘛,指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赵芸在周兰心的身后娇声喊她,不过周兰心还是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我在家门口等你,快些。” 赵芸见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了踪迹,脸上打趣的笑容渐渐消失,只剩眼底的若有所思。 “崖风,你确定你‘老家’的山脚下,有快开花的莫兰?” 脆嫩光滑的叶片抖了抖,熟悉的稚嫩声音在赵芸耳边响起:“是山神先生和风老先生唠嗑时,我听到的。我到这里来的前两天,也有淡淡的幽香从崖下飘上来。” 阿土闷声闷气的插嘴,“莫兰的确是现在这个时候开花,起初的花香味很淡,越盛开越浓郁。莫兰花期有四五十天,芸芸你将它移栽回来,养护两三日,参加元宵花会不成问题。” “那我这就走了,根据崖风说的地形推断,去到它老家的那个崖底,要花不少时间。再不走,回来肯定要天黑。”赵芸再次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和阿土和崖风等交代了两句,便放好锄头,脚步匆匆回了前院。 “大哥,我和兰心姐姐去后山采蘑菇。”提着竹篮子,篮子里放一把镰刀,赵芸和赵麒打招呼。 “嗯。”赵麒颔首,也没抬头。 习惯了赵麒的冷淡,赵芸也没觉得忍受不了。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他淡淡道,“小心些,药很贵。” 赵芸嘴角一抽,这完全是*裸的嫌弃她受伤抓药费钱!于是一根筋没搭对的赵芸转过身,用恶心兮兮的甜蜜语调道:“芸芸知道大哥你嘴硬心软,但偶尔说两句软话,比较容易促进家庭和谐哟!上次芸芸受伤,迷迷糊糊间,也知道是大哥喂我的汤药,才能使我好起来。所以,大哥既然内心是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装作冷淡严肃呢?俗语有云,笑一笑,十年少。大哥,为了防止未老先衰,笑一笑嘛!” 赵麒抬头,用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色看赵芸,眉头狠狠皱起,“……会不会好好说话?” “嘻嘻。” 赵芸甜笑,成功雷到赵麒,她心情愉悦指数直线上升,直至爆表。也不等赵麒发作,哼着小曲儿提着篮子颠儿颠儿的走了。 赵麒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太累了,以至于出现幻觉?一直胆小腼腆的人,竟然调皮的捉弄自己? “哥,你怎么了?神情如此古怪?”赵麟走进来,奇怪的问。 赵麒捏着拳头抵着唇角咳嗽一声,恢复冰山脸,“没什么。不是和同窗聚会么?为何这么早回来?” “碧成和朱启文因为一些小事起了争执,大家就早早散了。”赵麟不在意的摆手,站在廊檐下,靠着窗和赵麒说话。 赵麒微微挑眉,“朱启文,县丞家的长公子?” “是。这一次,他也要下场考试。” “蒋碧成倒是胆大。”赵麒眯了眯眼,语气不知道是褒是贬。县丞的官不大,但他是本地人,在丰乐县有一张庞杂的关系网。县令是去年才从外调来的,根基还未站稳。朱县丞是他们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绝对不愿意得罪的。 “朱启文心眼小,蒋碧成他一时动不了,找上你倒没顾忌。” 赵麟双手拢在袖子里,扯了扯嘴角:“哥,我没那么傻把自己牵扯进去。” 第十九章 找到莫兰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红楼里的词,在锦国听到,赵芸不是不诧异的。和周兰心相携着上山采蘑菇,一路走走停停,赵芸不动声色的在前面引着路,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到达了崖风说的那块崖壁脚下的山谷。 纤瘦的瀑布,从山顶上妖娆的飘下来,落入清澈的潭底,奏出悦耳的旋律。四周草木沿着溪流伸展,苍翠碧绿,不带丝毫冬日萧索,自得自在。 而,这山谷中,最醒目的,还是那一株摇曳在瀑布不远处,一人多高的山壁上的莫兰。 莫,同墨。莫兰的叶,呈墨绿色,纤细修长,却有男子般的傲骨。每一片叶,弯垂的弧度,似乎都带着不屈的气节。花茎直立而上,高出叶片,花十二三朵,白瓣黄蕊,点缀墨汁晕染了的斑点,一如国画,雅致高洁。 在锦国关于花的美好传说里,莫兰是仙草,只要人不胡乱丢弃它,它便能庇佑人长命百岁。所以,在锦国,莫兰是特别受百姓喜爱的花草之一。只是,人工栽种的易得,品质上佳的野生莫兰难寻。赵芸要不是听绣萝说,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芸芸你鼻子真灵,老远都被你闻到莫兰的香气!”周兰心一脸惊叹,对赵芸先前直奔这山谷的理由深信不疑。 赵芸摸了摸鼻子,“兰心姐姐,我想把这株莫兰移回家去,你在这边等我。”说着,便提着装了小半蘑菇的篮子小心翼翼的往莫兰靠近。 莫兰在靠近瀑布的一人多高的崖壁上,过去的路也窄,只能容一人小心通行。周兰心站在潭边担忧的叮嘱,“你小心些,那些石头上都有青苔,可滑了。溪水冰冷,别掉水里去,回头生病可不好了。” “放心吧,我能行。”赵芸把篮子挎在肩膀上,一手扒着石壁,低头仔细的看着脚下,缓慢的向前进。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芸终于爬到了莫兰旁边,底下半臂距离,就是水潭。面上能感觉到一些细小的冰冷的水珠,那是瀑布垂直落入谭中溅起又碰到石头四散开来的余韵。 “莫兰,你长得真漂亮。”赵芸借着崖壁上突出的石头站稳身体,凑到莫兰面前仔细的打量半晌,赞美道。 “那当然。人类,你是要带我去人类世界?”莫兰最外边的一枚叶片在赵芸的鼻尖上拂过,带起一股清香。 这莫兰性子还很臭屁!赵芸莞尔,点头,“是。你愿意去么?” “你、你竟然听得懂我说话!”莫兰肯定很惊愕,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破音,“天呐,你们听到了么?这个人类竟然听得到我说的话!” “难道传说是真的?人类中有天生能沟通天地万物的灵师?山神先生没骗我们?” “嗯嗯,好激动,居然见到活生生的灵师!” …… 一下子,山谷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好奇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赵芸的身上。当然,这些动静,周兰心是发现不了的。 “芸芸?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周兰心见赵芸背对着自己,半晌没动作,不由得奇怪,扬声询问。 “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赵芸回头朝她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把视线停留在莫兰上,“我要带你去人类世界,你愿不愿意?” “咳咳,我要是说,我不愿意呢?”莫兰咳嗽两声,有种故作严肃的嫌疑。 赵芸眯眼,神色轻松,“我站在了这里,你难道有选择的权利?” 莫兰炸毛:“那你还问我!可恶的人类!” “嗯,我是可恶的人类。长了手脚的人类,可以把你挖出来带走的人类。”赵芸促狭的接嘴,停顿了下,接着道:“啊,天色不早了,我要开工了。如果一不小心挖断你的根须,你就多担待些。” “等等、等等!我愿意跟你去,你小心些……”莫兰急忙大喊,虽然它没血肉,但还是感觉得到疼啊! 自愿配合和被动移栽的后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赵芸用镰刀在莫兰的根部小心撬着,附近如果有莫兰的根须,它就会大呼小叫的让赵芸避开去,避免了自身的损伤。而赵芸,也乐得移栽能顺利一些,动作轻柔小心。 等撬开最后一块石子,把莫兰最后的一根根须解救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远看着的时候,就觉得漂亮,也很香,但凑近了更觉得稀罕了。”周兰心满心羡慕的看着赵芸篮子里的莫兰,陶醉的闭上眼睛吸了吸空气中的香气。 赵芸蹲在地上用镰刀挖土,“等家里的蚌兰开花,我送你两株。” “小气的芸芸,我以为你要说把莫兰送我呢!”周兰心皱了皱鼻子,蹲到赵芸身边,“你挖土做什么?” “蚌兰可是县花,你还嫌弃?我还怕好好的花给你,你给我养死了呢!”赵芸手里的动作不停,瞥周兰心一眼,见她瞪眼,又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小气。莫兰我真不能给你,我还指着它去参加元宵花会呢。挖土包着它得根,减少损伤,回家再养护一翻,肯定能换不少银子。”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周兰心眼睛一亮,拍手,“这倒是个攒私房钱的好办法。芸芸你真聪明。不仅元宵花会,平日里种的花草也能拿到百花坊去卖,最少也能有几百文的收入。” 说完,她又有些丧气,道:“可惜,我碰上什么花,什么花都活不了,这条财路只有你能走得通了。” 赵芸干笑,周兰心在侍弄花草这方面的愚笨劲儿,她是见识过了。才跟着周婶学针线那会儿,因为坐得久了,周婶打发她们两个到院子里透透气,舒缓舒缓眼睛,顺便帮角落的两株粉色大丽浇水。周兰心想也没想,舀一瓢水兜头就泼上去,打残了大丽花n多的花瓣不说,花茎都差点儿折了,半死不活好些日子,到现在都没养回来。 周婶心痛得跟什么似的,从那之后,周家为数不多的花,都叫周兰心绕着走。 ------题外话------ 莫兰:看了就想走?还不快快把本君带回家?咳咳,做为回报,本君庇佑你长命百岁,百病不侵。 众:真的假的? 莫兰炸毛:尔等凡人,竟怀疑本君?本君要惩罚你们掉在小酒的‘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众:……好凶残,我们还是赶紧遁走吧。 第二十章 热闹花会 挖够了湿润的土,赵芸把篮子里的蘑菇都倒出来,把土扑进去一层。放入莫兰,使它的根须自然伸展,然后又开始覆土。等莫兰吵嚷着“够了够了,快被压死了”的话,赵芸才停下来,重新把蘑菇装进去。镰刀却拿在手里,不敢搁竹篮里了。 “走吧,我们慢慢往回走。” 赵芸和周兰心一前一后的离开山谷,身后是叽叽喳喳的和莫兰告别的声音。 “希望你能善待它。” 一个沉稳如山岳的声音在赵芸的耳边响起,赵芸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那陡峭的崖壁,无声呢喃:“放心吧,山神先生。” 万物有灵,它们虽然性格不一,但骨子里,是比人类多上许多倍的洒脱。 在现代时,一直陪伴赵芸的家具也好,电器也好,到了‘年纪’,坏了,都会主动让赵芸丢掉它们。赵芸不舍得,它们还会反过来安慰,说“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宿命,被人类需要,我们才能诞生。现在寿命尽了,没用了,我们自然就要离开。这和你们人类一样,有出生就有死亡,没有人能逃得过。” 只有被需要,它们才觉得开心。 而花草,比家具电器等物多了灵性,但相比于人类的复杂,它们依旧是单纯的。生老病死看得开,被人类或呵护,或欣赏,或讨厌,或践踏……它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赵芸喜欢和它们相处,胜过和人类在一起。这是她三十岁了还没结婚,除了工作局限以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很快,大年十五到了。蚌兰县辅政街,可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的宽阔大道上,没了以往的清冷和肃穆。最靠近县衙的那头,街道两边是整齐的花棚,各式各样的盆栽花卉,争奇斗艳。或名贵,或稀有,或罕见,全都肆意的绽放着美,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不过,蚌兰县的人都知道,这些花棚里的花,都是县里有品阶的官家出的。这些稀罕的花,平日里无不是官老爷们的心头肉,现在拿出来展览,不过是为了演一出官家与民同乐、亲民爱民的好戏。 所以,这段街上的普通百姓挺多,但真正会靠近花棚,甚至走进去欣赏的,还是一些穿着华丽,一看就知道家境优渥的少男少女。 人群中,一名紫衣少女异常显眼,清丽脱俗,明眸善昧。看着年纪不大,但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沉静和柔和,颇有大家闺秀的教养,让人不由心生喜欢。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一艳丽,一娇俏,吸引了许多行人的目光。 “大小姐,真的不等宋三公子?今日元宵花会,鱼龙混杂,咱们没有家丁跟着,恐怕不安全。”艳丽的侍女恭谨的跟在少女身侧,略带担忧道。 少女侧头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贼人不会在青天白日动手,放心好了。” “可是……”艳丽侍女眼底流露出一丝不甘,想要反驳。 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直视艳丽侍女,“桃红,你僭越了。” 桃红,即艳丽侍女面色一僵,“奴婢该死,大小姐恕罪。” “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少女摆了摆手,又略带警告道:“只是,我不希望有下次。” “奴婢记住了。”桃红低着头应下,像是忏悔的模样。 “大小姐,您瞧那株蚌兰,是不是比咱们府里的还要稀罕?”另一名侍女柳绿,见少女面色柔和了些,和桃红对视一眼,便笑着上前,指着一盆稀罕的蚌兰给少女瞧。 少女顺势望去,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身:“这边都是官家人的棚子,也没什么新鲜,去前面瞧一瞧吧。” 桃红和柳绿见少女突然改变方向,有些面面相觑,不过经过先前的一茬,也不敢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约莫过了半条街,延展的花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露天小摊。每个小摊前,花,三三两两,多是丰乐县的县花蚌兰。不过和前面花棚里的不同,这些蚌兰多是附近的乡民从山上挖的野生的,品相稂莠不齐,但都透着一股子山野灵性。 赵芸和周兰心混在这些摊贩里,十分不起眼。 “嘿,小孩儿,别挡老汉的摊子。”旁边一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嫌弃的冲两人摆手。 周兰心双手叉腰,瞪那老汉,“谁挡你摊子啦?瞅瞅,这不是还有这么宽的地儿么?别以为我们年纪小,就好欺负!” “嘿,你这小丫头,脾气还挺臭!你家大人呢?你刚才差点儿把老汉的花儿碰倒了,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老汉气笑了,指着周兰心语气不耐。 “你说碰倒你的花儿,就碰倒了你的花儿啊?这不都好好的嘛!老头你没安好心!”周兰心皱了皱鼻子,丝毫不怕的顶回去。 老汉眼看着要发火,赵芸赶紧上前一步,“老爷爷您别生气,我姐姐没吃早饭,饿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的,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了。” “芸芸……”周兰心不解,还想再说。赵芸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哼,两个小娃娃,古怪刁钻。等空了老汉再和你们理会。”赵芸说了软化,加上来了生意,老汉一脸晦气的瞪了两人一眼,转过头便是一个大笑脸,“客观,买盆蚌兰回家吧?都是我在山上挖的野生的,好养活,花也香……” “谄媚小人!”周兰溪见状,小声的嘀咕一句。 赵芸闻言,无奈的笑笑:“别说了。快帮我把花搬出来吧,早些卖完,早些收摊逛花会。” “好。”周兰心点头,和赵芸一起把两个箩筐里六七株花全部搬出来,整齐的摆在地上。粉色的大丽,洁白的蚌兰,鹅黄的迎春……最后一盆是盛开的莫兰。白花黄蕊,墨色晕染,清香缭绕,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看到如此品相的莫兰。” 一道悦耳的声音钻入耳朵,赵芸抬头,便瞧见一名优雅清丽的紫衣少女,停驻在自己的摊位面前。 没想到刚开张,生意就上门了,赵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漂亮姐姐,买花吗?” 第二十一章 撞大运 听到赵芸的问话,少女微微一笑。身后的柳绿就上前开口,问:“小妹妹,你这花怎么卖?” 柳绿明显是少女的侍女,明白这少女身份非富即贵,赵芸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甜美:“姐姐给多少就是多少。这株莫兰能入得姐姐这样漂亮的人儿的眼,也是它一番造化呢!” 少女不曾想赵芸还是个会来事儿的,不由得仔细的打量她。七八岁的小丫头,穿着鹅黄色的袄群,头戴两朵劣质珠花,显然家境不是很好。但小丫头五官清秀,说话落落大方,让人心生喜欢。 柳绿本是调皮的,听赵芸如此说,不由得笑吟吟的逗她:“你这小丫头,倒挺会说话。十两银子如何?你也说了,这莫兰,难得能入我家小姐的眼呢。别的就是白送,我家小姐也不一定收。” 十两银子?就她带来的品相上好的蚌兰,也差不多值这个价了!赵芸心里腹诽,面色不变,目光落在同样瞧着自己的少女面上,“只要姐姐喜欢,十两银子便十两银子。这株莫兰,是在深山中寻得,颇有灵性。如今姐姐喜欢它,它也相中了姐姐,我就是白送也心里欢喜。” 少女饶有兴致的开口,“你怎么知道它也相中了我?” “因为我能感觉到莫兰的喜怒哀乐啊!”赵芸眨眼,似乎在说俏皮话。 少女愣了下,随即摇头失笑,“看来这莫兰,我不买下也不行呢?柳绿,拿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 柳绿因为先前赵芸爽快的答应十两银子卖出莫兰而有些发呆,此时听到少女的吩咐,才急急忙忙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赵芸。 “姐姐,用不了这么多。”赵芸面带惊讶,推辞道。 少女摆摆手,蹲下身子凑到莫兰花上轻轻嗅了嗅,才道:“给你,就收下。不说这株莫兰的品相十分难得,就冲你从深山之中将它带出的辛苦,也值得这五十两。” 这么体贴周到,赵芸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心安理得收下了。 “你说它有灵性么?”少女轻轻碰着莫兰的叶片,脸上的神色柔和。 赵芸见她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也蹲下来,愉悦道:“不知道姐姐相不相信传说?莫兰是仙草,只要得到它的人不胡乱丢弃它,它便能庇佑人长命百岁。或许有些离奇,但我相信它是有灵性的,不然传说从何而来?” 少女若有所思,用手指摩挲莫兰墨绿色的叶片,正待离开,叶片却是不舍的粘过来,在她的指腹依恋的蹭了两下。少女顿时瞪大眼,略带不可置信的神色抬头看赵芸,却见她正侧对着自己整理旁边的蚌兰,根本不可能看见刚才的那一幕。 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少女收回视线,看了眼一切正常的莫兰,放下了心。 “不论莫兰是否能庇佑人长命百岁,既然我成了它的主人,便会好好善待它的,你,放心罢。桃红,抱上莫兰。”少女站起身,对赵芸微微一笑,吩咐一声桃红,便步伐优雅的离开。 赵芸见先前说话的那圆脸的侍女冲自己挤挤眼睛,蹦蹦跳跳的跟上去,不由好笑。回头却瞥见那叫桃红的艳丽侍女,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愤。 “警告你,刚才的事,不可以再来第二次。要不然,你会被当怪物烧死的。”赵芸弯腰抱莫兰,飞快的冲它嘀咕了一句,然后笑着将它放到桃红的怀里,道:“幸苦这位姐姐。您托着花盆底部,比较省力,也不会碰伤莫兰。” “知道了。”桃红有些不耐烦,心道凭什么自己就要做重活儿,柳绿那傻丫头就轻轻松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桃红一眼也没施舍给赵芸,抱着莫兰急急忙忙的走了。 赵芸见状,耸耸肩,银货两清,莫兰抱回去有什么损伤,也找不到她身上。 “小丫头,真是撞大运,一株莫兰竟卖到五十两!”旁边的老汉从头看到尾,此时也忍不住说两句酸话。莫兰并不稀有,品相上等的莫兰,一般在三十两到四十两之间。 赵芸的这株莫兰,品相在上等偏上,卖到五十两,也还是有些勉强的,所以老汉说赵芸撞大运。 赵芸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瞥老汉一眼,笑了笑,坐到周兰心的身边,并不搭话。 刚才的那一幕,瞧见的人多。特别是那侍女摸出五十两银票递给自己的时候,她差点儿没被那些人的眼神射出窟窿。就是现在,也有些隐晦的视线,逡巡在身上。 不动声色的把银票转移了地方,赵芸回笼心思开始继续卖花。此时她才注意到,周兰心欲言又止的神态。 “怎么了,兰心姐姐?” “你知道,刚才那位漂亮的少女是谁?” “是谁?” “是、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我在酒楼里见到的张县令家的大小姐!” “真的?”赵芸愣了下,反问。 周兰心狠狠点头,眼里全是星星,“是不是很漂亮?我刚才见到她的时候,都没敢说话!芸芸,县令家的大小姐,买了你的花!” 赵芸眉头挑了挑,她还真没想到那少女会是县令家的千金。不过,就是面前站着皇子公主,也没她挣银子重要。只是,周兰心的样子,怎么像现代狂热追星族? “花卖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赚到银子。兰心姐姐,别花痴了,咱们赶紧把花卖完,好去逛逛花会。”老天给她这么好的机会考察丰乐县的花卉市场,她怎么可能放过?这可直接关系到以后她的挣钱大业,关系到她未来的生活质量,不上心不行。 “怎么这样!芸芸你不觉得她很漂亮么?”周兰哪里知道她的心思,鼓起脸颊,不依不饶的问。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赵芸无奈,敷衍的点头,“嗯,漂亮极了,和莫兰天生一对。” “什么啊!”周兰心噗哧一笑,捶了赵芸一拳,才帮着赵芸招呼客人。 元宵花会的人很多,都是携家带口。赵芸和周兰心面前的花,在半个时辰后,全部卖光。 恰巧,忙完了的赵麟,也过来接她们两个。 “这么快卖完了?”赵麟见两人面前空荡荡的摊位,不由惊讶。 赵芸想到怀里的五十两银票,得意的仰头,“哼,都说了不能小看人。” “呵呵,赵贤弟,这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宝贝妹妹?” 第二十二章 同窗 “呵呵,赵贤弟,这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宝贝妹妹?” 突兀的声音响起,赵芸循声望去,就见一名锦衣少年面带微笑从赵麟身后走出来。少年的长相不算出挑,一身气质倒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奉安兄?你怎么在这?”少年的出现,显然不在赵麟的预料之内,他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露出一个不疏离也不热络的笑。 陆奉安似乎没察觉到赵麟的冷淡,嘴角噙笑,下巴朝周围轻点,“自然是逛花会。”说完,他视线扫过赵芸和周兰心,笑容深了些,“怪不得上次我邀请你参加今日的聚会,你拒绝了,原来是要陪两位小美女呢。” 赵麟朝他拱了拱手,“奉安兄,说笑了。”说着,赵麟便简单的把赵芸和周兰心介绍给陆奉安认识。 “芸芸妹妹好,兰心妹妹好。鄙人陆奉安,赵麟同窗。两位妹妹可以叫我安哥哥,或陆哥哥?”陆奉安自来熟的去掉了两人的姓氏,笑眯眯的提议道。 赵芸眼角抽抽,这少年倒是挺好玩儿。心里想着,面上倒规规矩矩的冲他抿嘴一笑:“陆哥哥好。”相比“安哥哥”的肉麻,称呼姓显然要正常很多。谁叫她现在年纪比人家小呢,也只能认命。周兰心见状,也像模像样的跟着赵芸喊了陆奉安一声陆哥哥。陆奉安似乎心情大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今日出门仓促,身上也没什么稀罕东西。这小玩意儿,是我在前面的摊子上买的,拿去玩儿吧!下次见面,一定补上见面礼。”陆奉安从袖袋里摸出两座小巧精致的木雕。一个是兔子,一个是猴子,模样生动,憨态可掬。 “谢谢陆哥哥。”赵芸暗自挑了挑眉,双手接过那只兔子,微笑着道谢。 陆奉安不在意的摆手,看赵芸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在私塾时,赵贤弟可没少提起你。可爱、贴心,还能干。今儿见了,果然如此。甚至,比我想像中还更能干呢。” 赵芸抿嘴笑,并不答话。她总觉的陆奉安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别的意味。 赵麟拎着两只箩筐,牵着赵芸的手,直接道:“奉安兄,时辰不早,我们要去与大哥汇合了。” “正好,许久未见瑞之兄,我正有许多问题想向他请教。科试将近,我这心里,总是没底啊。”陆奉安闻言,自嘲的笑着道。 赵麟顿了顿,颔首:“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吧。” 于是,等赵麟把裝花的箩筐寄放好,再与赵麒汇合,商定好的四人逛花会的活动,硬生生变成了三人的学术讨论。不过,多数时候都是陆奉安再说,赵家两兄弟偶尔应两句。 “大哥,二哥,我和兰心姐姐去外边逛逛,待会儿就回来。”云里雾里的听了半天,赵芸实在有些不甘心,打断陆奉安的高谈阔论,征询道。 “嗯。”赵麒沉默是金的点了点头。 赵麟不放心的叮嘱两人小心一些,早些回来,末了,还掏了两块碎银子给她,“带上些银子,如果瞧见喜欢的东西,用的时候也趁手。还有,午饭时间还早,芸芸要是饿了,和兰心在外边也买些东西吃。” “噗,赵贤弟,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是如此‘贤惠’的一个人。”陆奉安笑出声,瞧了眼赵麟,便把目光挪向赵芸,“不过,芸芸妹妹身上有先前县令千金给的五十两银票,该是买什么都趁手了。” “县令千金?五十两银票?”赵麟愣住,不解的反问。 “大哥、二哥竟顾着和陆哥哥说话了,害芸芸都没来记得说呢!是那株莫兰,被一位漂亮姐姐买去了,给了我五十两。”赵芸从怀里摸出银票,和几块大块的银子递给赵麟,笑着邀功道:“还有另外几盆蚌兰也卖了十几辆银子呢。二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周兰心兴奋的在一旁帮腔,“麟哥哥,芸芸真的好厉害的。”她的那盆中品大丽花,硬是被赵芸卖出了上品的价格。摸摸荷包里的银子,周兰心对赵芸真的不要太崇拜! 赵麟看着手里的五十两银票和银子,怔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神色复杂的揉了揉赵芸的头,“是啊,很能干。”和以前相差太多…… 赵芸没瞧见赵麟眼底复杂的神色,得意的笑了两声,然后拉着周兰心就出了茶馆。从头到尾,都没施舍陆奉安一个小眼神。 陆奉安倒也不恼,老神在在的目送两个小姑娘离开,才扭头对赵麒两人笑道:“令妹似乎生我气了。看来,下次见面,见面礼我得好好准备。” “啪。”不大的杯盖撞击杯子的声音,却让陆奉安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瑞之兄这是何意?” “这倒是我想问的,陆奉安,你故意接近芸芸,是何意?”赵麒缓缓抬头,冰冷的眸子盯着他,缓声道:“本该在兰花阁参加聚会的人,却正好出现在辅政街,正好碰到芸芸卖花,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如果还就是巧合了呢?”陆奉安把玩着茶杯,轻笑。 “你觉得我会信?”赵麒嘴角上扬出一个细小的弧度,眼神更冷。 陆奉安笑容得体,“不管瑞之兄相不相信,奉安从头到尾都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喜欢令妹罢了。” 赵麟神色怪异的看想向奉安,“咳,奉安兄,我妹妹才七岁。”你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儿。 后面半句赵麟虽然没说出来,但表情已经足够到位。陆奉安面部神经忍不住僵硬了两秒,才得以保持风度,“呵呵,赵贤弟放心,奉安正常得很。”只喜欢前凸后翘的妙龄少女。 赵麟将信将疑:“希望如此。” 头上青筋暴起,陆奉安觉得自己是被驴踢了,才自告奋勇来赵家两兄弟这里打探虚实。打探虚实也就罢了,捉弄一小姑娘做什么?画蛇添足,节外生枝。这倒好,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倒先被赵家两兄弟涮了一回。 第二十三章 点拨 “芸芸,看这株云锦,好漂亮!”周兰心拉着赵芸,眼睛黏在一盆叶片宽大苍翠,中间簇拥着一朵蓝瓣白蕊大花的盆栽上,陶醉得走不动道。 赵芸点头,赞同道:“确实漂亮。”在这满目的盛开的繁花中,也算得独一份了。只是,比之绣萝,还是要低一个层次。走了大半个辅政街,赵芸也没瞧见有绣萝的影子。上次经过百花坊,果然是运气好,才能得以一窥全貌。 “真的好漂亮,可惜,只能远观。”周兰心眼里闪烁着星星,不舍的收回视线。 一盆品相上好的云锦,和莫兰的价格差不多。没几十辆银子,买不回家。周家虽然算是小富,但也只是普通的农家。不会吃撑了浪费可以换来十来亩好田的银子,去买一株只能观赏的花。二来,云锦是很娇贵的花种,需要精心侍弄,才能长得好。周兰心连大丽花都能折腾死,就算云锦买回去了,落她手里,恐怕死得更快。 赵芸笑着摇头,道:“我去买花种,等日后种出来,送你一盆。” “真的?”周兰心惊讶的握住赵芸的手,认真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你不能反悔!” “反悔就是小狗。”赵芸发誓。 周兰心放心了,高兴得一把抱住赵芸,“嘿嘿,芸芸最好了!” 赵芸囧,“好人卡”什么的,她真心一点儿都不想要。 两人站的地方,正好是百花坊的花棚。棚里多为蚌兰,不同品种的,不同颜色的……品相都保持在中等以上,极品的也不少,让人一瞧就知道百花坊底蕴深厚。 除了盛开的花卉,花棚的一侧,还有专门的花种展示区。里面上千种花种,每一种前面都配有画师勾勒的成花的画像,供人参观挑选。 赵芸和周兰心走进去,百花坊的青衣小厮便迎了过来。 “两位客人,里面请。”眼神端正,态度温和有礼,并没有因为她们两个是衣着朴素的小孩儿而怠慢。 心里对百花坊的升起好感,赵芸微微点头,直接道:“我想要买一些云锦的种子。”很多花都是靠花种繁殖,云锦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客人想买哪一种云锦的种子?我们这里有福凤朝阳,云堆雪,青黛墨等,都是一等一的名种。”青衣小厮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一边询问,一边把两人引向最里面的柜台处。 赵芸一时被问住,她又不是‘花痴’,哪里知道云锦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种花不过是为了挣银子罢了。 “可以每一种都买些么?”赵芸颇不好意思的开口。本来她想说哪种最名贵就买哪种,反正也不怕种不活。瞅瞅四周的人,还是觉得低调一些比较好。 “客人确定想要每种都买一些?这恐怕……”青衣小厮愣住,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怎么?”赵芸觉得有些不对,疑惑的抬头。 “咳,坊里收集的云锦种子,差不多有六七百种,小丫头想要每种都买一些,恐怕有些困难。”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插话,笑眯眯的看着赵芸。 “大掌柜。”青衣小厮瞧见老者,恭敬的朝他行礼。 老者摆摆手,打发道:“你先忙去吧。” “是。”青衣小厮恭敬的应了,又朝赵芸和周兰心歉意的行了礼,才离开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小丫头要买花种自己种?”等小厮离开,老掌柜背着手,眯着眼问道。 刚才虽然有些丢脸,不过赵芸可不是真的脸嫩的小姑娘,她脸皮就烫了一下,就恢复正常了。听到老者问,她点头道:“是。” 老者上下打量赵芸,语重心长道:“你应该刚开始学吧?侍弄花草,并不是一项简单的技巧,更是德、艺、审美等多方面的修行。只有懂得赏花的人,才会懂得种花。而要懂得赏花,必是技艺,学识,审美兼备的人。你年纪太小,可能不懂我说的话。但做什么事都该脚踏实地,这是必须记住的。” 老者的表情有些严肃,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倍感压力,但赵芸体会到了里面的好意,认真的点头道:“多谢老先生教诲。但我还是想买云锦花种。” “孺子不可教也!” 老者哑然,摇了摇头,走到柜台里面拿了两张黄纸,一包包了四五颗种子,递给赵芸,“云堆雪,青黛墨,都是一等一的名种。当然,也一等一的难养。六两银子,考虑好,要不要买。养活了一本万利,养不活,血本无归。” “我们是要买你的东西,又不是欠你钱,干嘛板着一张脸?”周兰心见老者一下子就态度不好了,小声嘀咕一句,便拉了拉赵芸的袖子,“芸芸,要不我们换一家买吧!” 赵芸并不在乎老者的转变,安抚的拍了拍周兰心,摸出三四块碎银放到柜台上,微笑:“不用考虑,除了云锦,还请老先生帮忙再取一些萱草、翠雀和晚樱的种子。” “小丫头,凡是要量力而行。”老者深深看了眼赵芸,萱草好种,其余的都不太好养活。特别是云锦和翠雀,最是娇贵的,在百花坊,能侍弄它们的师傅,也不过两只手的数。先前瞧赵芸眼里有些灵性,忍不住点拨两句,但不听劝告的顽固脾气,彻底让老者觉得失望了。 老者的想法,赵芸不得而知。顺利的买到想买的花种,付了银子,赵芸就拉着周兰心往外走。不过,没两步,她又停住了,回头看向老者,问:“老先生,如果有好的盆栽,可以到百花坊寄卖么?” 老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冷硬,“当然可以。不过,坊里要抽三成。” “这样啊,今日多谢老先生指点。”赵芸沉吟了一下,抿唇一笑,对老者微微点头,才转身离开。三成的抽成,并不让人难以接受,看来以后种出来的名贵花种,都可以到弄到百花坊寄卖。一来省了自己闷头找买家的麻烦;二来也能参考百花坊的经营内容,选择育花的品种。 摸了摸黄纸里的花种,赵芸唇角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就算在这架空的陌生朝代里,她也能靠自己的能力活得很好! 第二十四章 脸比城墙 赵芸和周兰心认真的逛花会,茶馆里,陆奉安觉得自己白白被赵家兄弟倆涮了一回,不讨回些什么,到底是不甘心。但他本意是和两兄弟交好,此时做些多余的事,有前车之鉴在,自是知道那样很不妥当。 不过,陆奉安知道赵家两兄弟对他有戒心,不怎么待见他,他被涮了憋屈的不能找回面子,但杵在这不动膈应人还是能够的。 于是,陆奉安坚挺的在赵麒和赵麟不友善的目光中,笑得那个春光灿烂。 赵麒是轻易不开口的,陆奉安便和赵麟攀扯。 “听闻赵贤弟与蒋碧成私交不错?”陆奉安似乎没话找话,嘴角噙笑,一派光风霁月。 赵麟挑了挑眉,端起清茶慢慢的抿了一口,微笑:“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子,年幼时都拜了同一个启蒙先生。后来也一起进了南城学馆,不过,他只在学馆呆了小半年,便转去平安州的关霞书院求学。自那之后的两三年,彼此之间相聚的时间,寥寥无几。” 所以,就算幼时有些交情,现在也不好说。 陆奉安自然明白赵麟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听宋少说,蒋碧成倒是经常把赵贤弟挂在嘴边,处处夸赞,很是推崇。” 陆奉安比赵麟大一岁,蒋碧成和赵麟到南城学馆进学的时候,他刚好随陆家的大家长离开丰乐县些日子。再回来,蒋碧成已经去了平安州,两人说起来都是南城书院的学子,但着实没打过交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涉及到了这么个人,陆奉安也未必会把他放在心上。 “那是碧成的一番好心罢了。”赵麟不知道陆奉安的心思,只略带感慨的回了一句,然后微微叹气,“奉安兄想必也多少清楚一些我家的状况,碧成一番好意,我是铭记五内的。” “哈哈,瑞之兄有大智慧,赵贤弟更不差,早晚一飞冲天。”谈话已经涉及到*,陆奉安怎么回答都会失礼,只得不轻不重的带过。 “哪里哪里,奉安兄才是大才。”既然岔开了话,赵麟便不再给陆奉安继续试探的机会,他扭头看了眼窗外,“时辰不早,芸芸和兰心还不回来,要不要去寻一寻?” 这话,自然是对一直闲适的喝着茶的赵麒说的。赵麒闻言,放下杯盏,“嗯,是该去寻一寻。” 话一出,三人自然都起了身。赵麟付了茶钱,转头对陆奉安道:“奉安兄,实在对不住,小妹玩儿性大,街上人又多,实在不放心。咱们下次再会?” 知情识趣的,此时自是该礼貌的告辞,但陆奉安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赵贤弟也说了,街上人多。瑞之兄和赵贤弟要寻芸芸妹妹,一时间怕是力有未逮。俗语有云,人多力量大。我左右无事,也一起帮忙好了。” 说完,好心的陆公子还扬起一个施恩不图报的圣母般的笑脸。 如果这是漫画,赵麟头上已经挂了无数根黑线。他和赵麒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道:“那,多谢奉安兄了。” 陆奉安:“好说,好说,午时将近,陆贤弟请我一顿午饭便好了。我不挑嘴,什么口味都能适应。” 赵麟对陆奉安耳朵厚脸皮无语,只能沉默以对。 倒是赵麒,侧头打量陆奉安一眼,唇角上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都说陆公子对朋友体贴入微,果然名不虚传。” 陆奉安精神抖索,打蛇上棍:“瑞之兄,大家既然都是朋友了,称呼我奉安即可,陆公子未免太生疏。” 赵麒淡淡的笑了,深深看了一眼陆奉安,“既然如此,我便托大了,奉安。” “呵呵,理应如此。理应如此。”陆奉安直视赵麒,眼神微妙。 赵麟知道赵麒和陆奉安达成了某些共识,心里有些怪异。撇了撇嘴,便跟上赵麒的脚步。 陆奉安哪里没瞧见赵麟眼里的嫌弃,摸着下巴得意的笑了两声,扬声道:“瑞之兄,赵贤弟,别走那么快,也等一等我啊!” 三人没离开茶馆多久,就碰到了逛完花会回来的赵芸和周兰心。陆奉安没帮上忙,按说也没道理再赖着不走了。不过,有些人的脸皮堪比城墙,普通人是无法戳破的。 答谢宴吃不到,陆奉安便张罗了一顿庆贺宴,美名其曰庆贺认识两位小美女,顺便庆贺元宵佳节。 赵芸在听到陆奉安那一番奇怪论调的时候,只能囧囧有神。不过,当家作主的是赵麒,他没反对,赵芸自然也只能跟着。而且,有人请客,蹭吃蹭喝什么的,心里面还是很爽快的。 一炷香之后,陆奉安带着他们进了丰乐县有名的鸿泰居。 “陆少,还是老地方?”刚进门,鸿泰居的掌柜笑着迎了上来,熟稔的问。 陆奉安环顾四周,点了点下巴,“齐整的给我上一桌,那些忽悠人的就别弄了。”所谓招牌菜,往往华而不实,真正懂行的是不会吃这个亏的。咱们陆少,显然是这其中一员。 掌柜看了赵麒等人一眼,堆笑,“陆少放心,保准让您满意。” 摆摆手,打发掉掌柜,陆奉安才笑着对众人道:“正饭点儿,一楼人多,咱们上二楼雅间。瑞之兄,赵贤弟,这边请。”说完,他便示意等候在一旁的小二在前面带路,自己微笑着众人说这鸿泰居的格局摆设。 “陆少,两位少爷、小姐,这边请。”上到二楼,小二推开一间雅间房门,引着众人入坐后,热情道:“菜很快便能上来,各位可还有吩咐,如果没有,小的便先告退了。” “先上壶茶,特色点心也端两碟上来吧,芸芸妹妹和兰心妹妹肯定喜欢。”陆奉安自然的吩咐小二,回头冲赵芸和周兰心方向讨好的一笑。 周兰心不自在的扯了扯赵芸的袖子,小声嘀咕,“芸芸,这陆公子脑子莫不是有毛病?”一见面便妹妹长妹妹短的,还笑得一脸猥琐,她心里发毛。 第二十五章 犯错 “怎么这么说?我觉得还好吧。”赵芸愣了下,忍笑,低声问。 周兰心戒备的瞥了和赵麟说话的陆奉安,再次压低声音,“我娘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他穿着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如此热情?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他一直笑,一直笑,感觉好猥琐……” “噗!” 赵芸一口水呛在喉咙里,陆奉安虽然长的不算顶好,但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没想到在周兰心眼里,他竟是这样不光彩的形象! “喝水也能呛!” 赵麟见赵芸趴在桌上,小脸皱成一团,身体更是抖个不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手忙脚乱的帮她顺气,责备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儿,在对上陆奉安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咽进了肚子。有外人在,场合不对,有些事自然不能那么随便。 周兰心知道赵芸是因为自己话才不小心呛到,面上带了些歉意,也帮着顺气,还那手帕给赵芸擦嘴角的水渍。 “咳咳,二哥,兰心姐,我没事了。”赵芸咳嗽了半晌,终于气顺了,那股子笑意,也硬生生的憋了下去。 “芸芸妹妹刚才和兰心妹妹讲什么悄悄话,以至于如此不小心。”陆奉安朝赵芸灿烂一笑,温柔的问。 没想到陆奉安如此眼尖,而且此时还光明正大的询问,周兰心动作一僵,看向赵芸。 赵芸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眼神闪烁的看向陆奉安,“不过是些小女儿间的私密话,陆哥哥想多了?” “嗯?是么,小女孩儿的私密话,我还挺有兴趣的。”陆奉安挑了挑眉,面色不变。 “这……陆哥哥真要听?”赵芸犹疑了一下,咬唇。 “嗯。别担心,就算是坏话,我也不会生气。”陆奉安表示自己脾气很好,很大度。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陆哥哥对我和兰心姐姐这么好,我们怎么会说陆哥哥坏话呢?只、只是觉得陆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呃,好像二叔公养的……小白兔。”才怪!狡猾狡猾的,又没安好心,像黄鼠狼才是真的。 赵芸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更是要低到尘埃里,配上她垂着的小脑袋,红彤彤的脸颊,可怜巴巴。 “噗。”这次轮到赵麟呛水,还打翻了茶杯,他一阵手忙脚乱。 冷静自持的赵麒也狠狠收紧了手掌,才没让茶杯掉地上。冷峻的面孔依旧,仔细看,却能发现小幅度抽动的眼角。陆大少像狼,像虎,就是不可能像吃素的小白兔。 最可怜的还是陆奉安,赵芸的话一出,他彻底石化。无端端的被比喻成畜生就算了,还偏偏就是兔子,这真是史无前例头一遭。但小丫头红着脸,捏着衣角可怜巴巴的觑着他,却让他怎么也发作不起来。 “我、怎么会像、小白兔?”顿了半晌,陆奉安干涩的开口问,说完就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赵芸不好意思的看陆奉安一眼,答非所问:“小,小白兔,很可爱。” 陆奉安扶额,他觉得赵家三兄妹都是他的克星,“你的意思是说,我看起来,也很,可爱?”最后两个字咬得重,翩翩少年郎得到这么一个形容词,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在锦国,只有某些从事特殊行当的男子,才会被这么形容,而那些人,有一个不太光彩的俗称——兔爷! 陆奉安僵着一张脸,目光掠过赵芸,心里思忖着这小丫头到底是真单纯呢,还是假单纯呢? 屋子里一时沉浸,缓过气的赵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奉安兄,芸芸不懂事,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对不起,陆哥哥,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赵芸也跟着道歉,瞪着一双干净的圆眼睛,又无辜又惹人怜爱。 赵麒瞥了赵芸一眼,破天荒的帮腔道:“奉安,舍妹或许顽皮,但心思不坏,刚才,她定然不是故意的。不过,她冒犯了你,做为大哥,我有责任。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 说完,便端起茶杯站起来,面色郑重的一饮而尽。 陆奉安眼神闪烁一下,爽朗一笑,“瑞之兄见外了,芸芸妹妹天真可爱,想象力丰富,我喜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她?瑞之兄,请坐。这点儿小事没什么值得计较的,更遑论朋友之间!你毋须如此。” “是奉安大度。”赵麒坐下,嘴角动了动。 之后两方你来我往,事儿便过去了,雅间里的气氛也再次热络起来。但只有赵芸在陆奉安越发温柔亲昵的态度中发现,这事儿没完呢。 赵芸本意也不是要埋汰陆奉安,不过是看他明明内里狡猾如狐,却笑得一脸纯良,有心讽刺他两句罢了。后来看赵麒和赵麟神色都不太对,才从原身的记忆深处费力的寻到了一星半点儿的端倪,知道自己犯了常识性错误。 但话已经出口,后悔无用。大不了以后让着点儿被她无意伤了自尊的少年呗。 可惜,她不知道此时的决定,给了厚脸皮的某人可乘之机,从而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鸿泰居不愧是丰乐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厨师的手艺没话说。肉菜肥而不腻,软糯滑口;素菜清爽脆口,清香淡雅。一桌菜,煎炒蒸菜,品类多样,都异常美味。 只是,要价不菲。 赵芸和赵麒等人一起,等陆奉安和掌柜的结账。门口就进来十数位少男少女,这些人个个锦衣绸带,金钗玉环,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特别是走在最前方的那个,还是熟面孔。 那人抬头看见赵芸,惊讶:“是你?” 第二十六章 躺着也中枪 “是你?” 五十两银票还在兜里踹着,赵芸没办法装作瞧不见。而且,人还是县令大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在她脑海里留下印象,也算意外之喜。脑海里思绪翻转,赵芸微笑,大方的朝少女行了一个敛衽礼。 少女见赵芸礼仪周全大方,和卖花时的机灵狡黠完全不同,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不过,赵芸对她来说,只是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这好奇便很快消失。 少女朝赵芸矜持的点头,便不再说话。 “奉安,你原来在这!” 少女和赵芸短暂的交流,并没有引起人的主意。她旁边的一名丰神俊朗的少年,一进门便瞧见了陆奉安,温和的微笑道。 陆奉安听见声音,转身,惊讶道:“君贺?” “一早便去陆府找你,哪想却扑了空!奉安,你可不够意思。”被陆奉安唤做君贺的少年略带调侃的笑笑。 “有美相伴,还不知足?多日不见,张小姐愈发秀丽端庄。”陆奉安打趣一句,便摆正神色,看向少女,柔声赞美。 少女轻轻裣衽,“多谢陆公子夸赞。” “青璇是当之无愧。”被唤作君贺的少年赞同的附和,随即看向赵家一行人,询问道:“奉安,这几位是?” “呀,给你介绍,这位,赵麒,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是我难得的良师益友;这位,赵麟,我的同窗兼好友。这边两位姑娘,是他们小妹。瑞之兄,麟弟,他便是如玉公子宋君贺了,想必你们早听过他的名头,我也不多赘言。这位是张小姐,县令大人家的千金。” 一顿饭下来,陆奉安除了时不时的递一个在赵芸看来绝对阴森森的眼神,就是和赵麒两个真正的称兄道弟的亲热起来。瑞之兄还是瑞之兄,赵贤弟,却变成了麟弟。 一番介绍,彼此都明了了身份。 “宋三公子,张小姐。” 赵麒拱手,行了一个见面礼。赵麟跟着拱手,赵芸和周兰心裣衽。 宋君贺听完介绍,眼神便微妙的动了动。他朝陆奉安轻笑着摇头,“什么如玉公子,你变相的挤兑我罢!”说完,他正色的看向赵麒,回礼道:“老师常说,世人都道崔翰林惊才绝艳,却不知赵瑞之亦是大才。君贺闻之,心生向往,不曾想今日得见,实在荣幸。” “宋三公子客气,赵麒一介乡野村夫,不值一提。”言简意赅,冷峻是永远的招牌。他拱手回礼,并不多言。 宋君贺笑容不变,“瑞之兄自谦了。相请不如偶遇,瑞之兄,共饮一杯清茶,如何?” “多谢宋三公子美意,今日怕是多有不便。改日赵麒做东,再请公子。”赵麒不卑不亢,缓声拒绝了宋三公子的邀请。 “既如此,君贺便坐等瑞之兄的好消息了。”当面被拒绝,宋君贺也不恼,依旧一派温和。 赵麒颔首,沉声道:“一定” 说完,双方又寒暄了一会儿,宋君贺便和张小姐一起,带着身后的一群少男少女和众人告辞,往二楼雅间行去。里面绝大多数人是和陆奉安相熟的,经过时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落在最后的,却是一名粉衣少女,脸颊有些婴儿肥,眼睛很圆,说话娇嗔可爱。 “安哥哥,你真的要走?一起来嘛,难得元宵佳节,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 “不了,我还有些事。”陆奉安摇头,不着痕迹的拉开与粉衣少女之间的距离。他动作做得很隐蔽,少女毫无察觉。 “今儿是正月十五,安哥哥有什么要事?”粉衣少女脸垮下来,略带哀怨,“安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婉玉的气?” 陆奉安挑了挑眉,笑容越发的温柔无害,“没有。婉玉你多虑了。大家都上楼去了,你也别让人久等。” 粉衣少女明显不满意陆奉安的说辞,她轻哼一声,瞥向等在一旁的赵麒等人,最后把视线落在赵芸和周兰心身上,“这两位妹妹真漂亮,安哥哥什么时候认识的?” “婉玉,你真的该上楼去了。”陆奉安隐晦的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做什么急着催我走?两位妹妹以前我没见过,肯定是今日才认识的罢。”粉衣少女歪着头,微笑,又瞥了眼赵芸两人手里的木雕,嘴巴撅嘴,不满:“不过,安哥哥你太偏心!你还从未给我带过小玩意儿,却送两位才见面的妹妹亲手雕刻的木雕。我不依!” “婉玉,别胡闹。”陆奉安语带警告。对于这位娇蛮的表妹,他实在提不起多少耐心。况且,还牵连到了赵家兄妹身上,说什么都失礼了。 罗婉玉本是想听陆奉安说一句,赵芸和周兰心没她重要。但现在等于直接被斥责了,脸上的笑立马就腿了下去,“原来这两位新妹妹比我重要!我记下了。”说完,她也不理陆奉安的难看脸色,仰着下巴,审视的扫了赵芸和周兰心两人一眼,问:“我姓罗,不知道两位新妹妹怎么称呼?” 什么叫躺着也中枪,赵芸此时算是深有体会了。什么娇嗔可爱,这完全就是一任性刁蛮的醋坛子!杀伤度暂且未知,但波及范围甚广。连她这样的酱油党,路人甲也没逃得过。 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赵芸微笑,酒窝浮现:“赵芸见过罗小姐。” “周兰心见过罗小姐。”周兰心和赵芸一前一后,倒让罗婉玉把两人的名字听了个清楚。 “赵芸,周兰心,你们不是同姓?”罗婉玉眼神闪了下,陆奉安介绍两人的时候,简单的用他们小妹这样的话带过,她还以为两人都是赵家人。 “兰心姐虽是邻居家姐姐,但我们亲如一家人。”赵芸对上罗婉玉打量评估多余善意的双眼,淡淡回答。 罗婉玉还想再盘问,被一旁的赵麟打断,他眉头微皱,看向陆奉安,拱手:“奉安兄,你既然分不开身,咱们便改日再聚吧。时辰不早,我们兄妹几个,也要张罗着家去了。” 陆奉安明白赵麟是有些恼怒自己表妹找赵芸两人麻烦了,无奈的笑着挽留,“麟弟你们不等看完晚上的灯会?” 赵麟干脆的摇头,“不了,天黑不好走路。咱们后会有期。” 第二十七章 天赋异禀(首推求收) “好吧,瑞之兄,麟弟,咱们改日再会。”陆奉安见赵麟态度坚决,也不再强留,只歉意的看向赵芸和周兰心,“婉玉刚才失礼了,芸芸妹妹、兰心妹妹你们别放心上。她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这话恐怕他自己都不信。赵芸弯起唇角,瞥了眼面有不甘的罗婉玉,意有所指道:“不会,罗小姐是关心陆哥哥呢。” 罗婉玉锐利的瞪了赵芸一眼,赵芸回以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然后伸手一手挽住周兰心,一手扯了扯赵麟的衣袖,“哥哥,咱们走吧。” 赵麟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赵麒。 “走吧,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忙。”赵麒朝陆奉安拱手,客套了两句,便带着几人离开鸿泰居。径直去取了寄放的箩筐和一些采买的杂物,就出了城,慢悠悠的徒步回村。 陆奉安目送赵家兄妹离开,双手拢在宽袍大袖里,不紧不慢的越过罗婉玉走到门口。 罗婉玉咬唇,急忙问,“安哥哥,你去哪里?” 陆奉安回头淡淡的看她一眼,答非所问:“婉玉,你该长大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安哥哥!”罗婉玉红了眼,陆奉安竟然为了两个村姑责备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心仪陆奉安,拉下脸来讨好他,已经不容易。现在见他为了两个村姑,这样冷淡的对自己,她哪里受得住。心里恼恨,便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了赵芸和周兰心头上,日后生出许多风波来。 “二哥,我买了好多花种,回去就想把它们种上,你帮我好不好?”回程路上,赵芸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麟身边,仰着头道。挖土是个体力活儿,她一个人想把后院的地都翻了,没个四五天,绝对不行。如果赵麟能帮忙,这些时间便能省下来。 赵麟眉头轻皱,迟疑道:“自是可以的。只是,芸芸,你侍弄得来么?种花很累,也不是轻易就能成的事。二叔公虽然常年和药草打交道,但种花之道上,也颇有心得,要不,芸芸先跟着二叔公学一段时间吧?”免得最后一无所获,徒惹伤心。 赵芸成功移栽莫兰,养活绣萝残株,在赵麟看来,是运气的成分居多。毕竟一个七岁的女娃,在种植一道上就算有天分,但没有人教导,很多东西,仅凭自己摸索也是做不来的。 “好呀。不过,花种芸芸还是想先种下去,错过播种时间,就要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时间太久了。”赵芸眉眼弯弯,两个酒窝让她看起来乖巧可爱。 赵麟颔首,微笑:“依你。” “二哥,等芸芸种出漂亮的花,挣许多银子,就给你和大哥买笔墨纸砚。嗯,不要那种一写就掉毛的笔,也不要一沾墨就透的纸,咱们买好的。”赵芸扯着赵麟的衣袖,带着两个干净的酒窝,巴拉巴拉的说着,一派天真赤诚。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固执的要学种花的么?牵着赵芸的手收紧了些,赵麟低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神色柔和的揉了揉她的头顶,沉默下来。 而走在一旁的赵麒闻言,脚步顿了顿,眼神沉凝的看了赵芸一眼,见她拉着赵麟的手,一副全心依恋信赖的表情,缓缓的垂下了眼。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家。在门口和周兰心分别,赵芸回屋换了衣裳,就要拉着赵麟去后院忙活。 “等一等。”赵麒背着手,喊住两人。 “大哥?”赵麟疑惑的回头,问,“有什么事?” “你,过来。”赵麒没有直接回答,下巴朝赵芸点了点。 “我?”赵芸惊讶,来这之后,这还是赵麒第一次主动喊她。而赵麒的眼神又太有穿透力,赵芸怕被瞧出破绽,也没怎么主动靠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基本上维持在原身那种既想亲近,又害怕的状态。 忐忑的走到赵麒面前,赵芸仰头看他,线条完美的下巴,抿起的唇角,还有那一双似要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缺少波动的双眼,让他看起来既冷俊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你选定了吗?”唇掀起,赵麒锐利的眼,直视赵芸,“从此走上花之一道,不怨不悔?认真思考,想好了回答我。” 赵芸眉头皱起,她有些不明白赵麒的意思。花之一道?不怨不悔?她不就是想种花,挣银子,让生活过得好一些罢了,怎么还上纲上线的? “大哥,你不会是……”赵麟惊愕对上赵麒的眼,捏紧了拳头,急切道:“芸芸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等一等,等这次的童试结束,由我来……” “如果你有这个天分,我何必为难她?”赵麒打断赵麟,神色冷肃,“你我两个,在花之一道上都走不远。科举出仕,是我们唯一能走的路。” “可是大哥怎么判定芸芸能走得远?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赵麟垂着头,缓声道:“哥,有些事,有我们两个就够了,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不行么?” 赵麒抿唇,眼神深沉,“二弟,她也是赵家人。” “我知道,我知道的。”赵麟怔了下,捏紧的拳头松开,唇角爬上一抹苦笑,“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她便不用承受这些罢。” “如果可以,我也不会这样做。”赵麒面色不变,背着手沉声道:“但科举之难,岂是你我二人有这个心,有几分才,便能轻易过去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科举应试能让我们一飞冲天,但也能让我们永世沉寂。如果,她能走上花之道,这一切将会不同。” “大哥所言,弟弟怎么会不明白?可芸芸她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花之一道上有多大的成就。虽然她这段时间侥幸养活了两株名花,但运气不可能一直都在的。”赵麟不明白赵麒为什么做这样突然的决定,极力劝说道。 赵麒闻言,缓缓翘起嘴角,“二弟,你错了。我们的妹妹,天赋异禀。” ------题外话------ 节奏可能有些慢,但后面会越来越精彩的,首推中,如果喜欢,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留言! 第二十八章 大哥狡诈 冷峻大哥的笑容惊呆了两个人,赵芸直接看呆,回过神察觉他看过来的犹如实质的视线,顿时心生不妙。 而赵麟,听到赵麒的话,却是迅速的冷静下来。复杂的看过赵芸,停在赵麒脸上,迟疑的问:“大哥,你的意思是?” “二弟,还记得娘说过的话么?”赵麒没有直接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轻声道:“有些人,天生便与旁人不同。” “我记得。”赵麟点头,抿了抿唇。 “我们妹妹,也是。”赵麒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一字一句道。 “等一等,大哥,二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赵芸只觉得头皮发麻,瞪着大眼睛,无辜的问。心里其实着急,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被赵麒抓了蛛丝马迹。 赵麒像是预料到她的反映,唇角翘了翘,缓声问道:“娘留下来的箱子,你是怎么找到的?埋得那么深,地面又那么平,我在屋子里住了这些年,也没发现异常。为何,偏偏被你找到了?还有,那株绣萝。根部残损,不是光凭运气,就能就能将它种活的。不然,你让这锦国上下的花道大师,情何以堪?” 千算万算,还是露了馅儿。不过,就凭这些,就想套她的话?哪有那么容易!赵芸心思翻转,咬着唇看了看赵麒,又看了看赵麟,怯生生道:“大哥,二哥,我知道那个箱子,是、是因为我受伤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赵麒眼神闪了闪,不置可否的问:“哦?什么梦?” “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梦里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声音温柔可亲,箱子的位置,就是她说给我听的。”看赵麒的神色,便知道他不相信。但赵芸打死都不能主动承认,谁知道这里的人会不会把她当妖怪烧死?更重要的是,戳破了她的能力后,他们会不会怀疑这个身体其实换了芯子。 不知道赵芸心里的担忧,赵麒似笑非笑,一双锐利的眼,摄人心魄:“那后院的那株绣萝呢,完全是你运气好?还是咱们家后院的水土特别适合绣萝生长?” “应该,是吧。”赵芸有点儿被赵麒的气势镇住,讪笑着回答。心里懊恼自己三十岁了,竟被一二十岁的古代青年完全压制,真是战斗值5的渣渣。 “芸芸,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赵麒唇角上扬,亲昵的说话。 赵芸浑身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看向赵麒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和戒备,琢磨着眼前这人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然这沉默寡言冰山脸的大哥,今天怎么会笑得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 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赵芸呢喃,“太阳没从东边落啊……” “芸芸。”纠结着站在大哥这边,还是赵芸这边的赵麟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赵麒也笑了笑,走到赵芸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打量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儿,“那天,我抱着箱子离开后,你和‘人’说话,我听见了。当时我以为你病还未好,魔症了。但是,观察你许多天后,我发现,你很清醒,没病。那么,你告诉我,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缘何会对着一堆死物,一株花草说话?” 赵芸惊,强迫自己看着赵麒的眼,结巴道:“我、我只是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赵麒修长的手指点在赵芸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寒颤,就听赵麒继续道:“不,我更倾向于认为这个人具有能和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沟通的能力。” 赵芸僵硬着身子,被迫仰着头。垂眼,刚想找借口抵赖,却听他道:“别抵赖,不然,我把这些日子你‘自言自语’的话,复述一遍给你听?” 赵芸默,她现在真是有些慌。但多说多错,不如沉默着看看情况。 瞧赵芸一副抗拒的姿态,赵麒眼神深了许多。 “我真是最靠谱的免费劳工……劳工就是劳力、壮劳力……那是你太重了……亲爱的,我才七岁……” 这是什么妖孽!听到赵麒用刻板的语调,一字不差的把自己当初和铲子说的话复述下来,赵芸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看着赵麒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什么绝世大妖怪! 赵麒瞥了眼赵芸惨白了的神色,老神在在的继续道:“后面还有精彩的,需要我一一复述么?” “不用了。”赵芸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开口。 “那么,你承认,你有沟通万物的能力了?”赵麒背着手,严肃的看着她,沉声问。 赵芸完全是破罐子破摔,“是。” “很好!”赵麒眼底闪过一丝笑,满意的点头。他是怀疑赵芸,但没猥琐到专门监视偷听的地步。所以,他能复述出来的,也只有刚才的那些话罢了。 完全不知道被赵麒匡了的赵芸打了败仗似的垂头丧气,心里盘算着如果两人有恶意,她得想办法逃走。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一二三,头就被赵麟死命的揉了两下,整个人凌空而起。 “竟是真的!芸芸,太棒了!你竟然真的能沟通万物!” 嘎?这么奇怪的事,这俩接受能力这么高?赵芸眼里的沮丧不翼而飞,身体被莫名兴奋的赵麟拎着在空中转圈,转得她头晕眼花。 “啊,二哥,你快放我下来!”赵芸有恐高症,离开地面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 “芸芸,真是太好了。”听到赵芸的尖叫,赵麟停下来,把赵芸按在怀里,语气掩不住激动,“太好了,芸芸。有了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这和那死了的娘又有什么关系?赵芸晃着晕晕的头,一头雾水。当务之急,还是要确认一下,这两人是否真的安全,是不是真的不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于是,赵芸扶着头,怯弱的问,“大哥,二哥,你们不觉得我怪物么?” 赵麟和赵麒对视一眼,蹲到赵芸面前,郑重道:“当然不是。芸芸不用害怕!天生能沟通万物的人,这天下并不少。他们被称为灵师,能力强大。在锦国,多数灵师都走花之一道,我们便称其为花灵师。国师大人便是锦国花灵师中的最强者,他能御使紫阳花,形成紫阳大阵,将整个锦国都保护在大阵之中,不受敌国灵师侵害。” “这么厉害?”赵芸惊愕,在赵麒的房间,她曾见过锦国的简易疆域图,面积绝对不比她以前的国家小。灵师,真的有这么强悍?感觉不要太玄幻了。 第二十九章 簪花秘录 “当然。国师是锦国的守护神。”赵麟面带崇敬的回答,让赵芸对那未曾谋面的国师大人有了些好奇心。不过,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赵麒,她觉得还是先搞清楚这哥俩的目的,才是当务之急。 “国师大人这么厉害啊,可是芸芸除了能和阿土它们说话,其它的什么都不会。”赵芸垂着头,把两兄弟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赵麟从对国师大人的崇敬中回神,安抚的拍了拍赵芸的肩膀,“国师大人也不是生来就如此强大的。芸芸能和万物沟通,便是具备了成为灵师最重要的天赋,以后再通过刻苦修炼,我的芸芸自会越来越强大!” 赵芸若有所思,歪着头迟疑道:“可是,芸芸不知道该怎么修炼!”绣萝和她说的很简单,通过和有灵性的动植物深度沟通契合,便能获得它们身上的灵能,从而衍生出一些特别的能力,例如呼风,唤雨等。当然,要具备那种牛叉的能力,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与一定数量的灵性深度契合。 在赵芸看来,这就好比修仙小说中的双修,来一场触及灵魂的交融,两边就能获得好处。可是,绣萝可一点儿没提灵能还能通过别的法子修炼。而且,她每次和绣萝深度契合,除了感觉神清气爽,也没觉得体内有强大的力量存在。所以,她是真的没想到和她一样的人,竟活得如此牛叉,如此受人敬仰。 而导致如此不同的,便是他们能修炼,不问清楚怎么行? “修炼的法子,不是没有。”赵麒淡淡的看了赵芸一眼,背着的手拿出来,一本眼熟的书出现在赵芸视线里。 疑惑的仰头,赵芸蹙眉,“这不是那个箱子里的那本古籍?”封面上的字体很漂亮,但她一个都看不懂,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赵麒颔首,把书递到赵芸面前,“这本簪花秘录,便是记载灵师如何修炼灵力,布置阵法,操控万物的宝典。这是娘的遗物,现在,属于你了。” 灵力?不是灵能?赵芸心里闪过疑惑,接过古籍,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在一个问题上,“娘的遗物?娘生前也是灵师么?” 赵麒闻言,面色顿了下,颔首。不过,他显然不想多谈,岔开话题道:“从今天起,你便好好的钻研簪花秘录。结果如何,都只能靠你自己,我和你二哥在这上面是帮不上忙的。以后,家里的琐事,不用你操心。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在你没有变得绝对强大之前,或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暴露灵力。最好,你有沟通万物的能力这点,也别泄露。而簪花秘录,你则从未听说过。可懂?” 看来,那死去的娘和这簪花秘录,还有些不得了的干系。赵芸若有所思,抱着古籍,仰着小脸郑重的点头,“我懂得,大哥。” 赵麒盯着赵芸看了半晌,嘴唇微微翘起:“嗯,我相信你。回屋去吧,我和你二哥有些话说。” 看了眼怀里的古籍,又瞧了眼赵麟,赵芸知道他暂时是没空帮她挖土,种花了。乖巧的回屋,带上房门,给两人留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灵师的事情都和芸芸说了,还有什么好瞒着她的?”赵麟目送着赵芸回屋,转头笑着道。 “一码归一码。如你所说,她还小,有些事情,说了,她也不一定能理解。何必徒生枝节。”赵麒背着手往正房走,唇角的笑容消融,再次恢复成冰山脸。 赵麟想了想,点头,“是我欠考虑。” “小妹和你亲近,灵力修炼的事,你多看着她一些。危险虽然没有,但中途难免困难重重。她年纪小,没经历过挫折,我怕她沉不住气。”走进正房,赵麒坐到椅子上,一边吩咐,一边眼神示意赵麟关门。 “大哥放心吧,我会看好芸芸。而且,我对她也有信心,她必定能变成像娘一样强大的灵师。”赵麟眉眼间全都是笑容,赵芸有成为灵师的天赋,对他们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我们三兄妹,只有芸芸继承了娘的天赋,她必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赵麒把玩着茶杯,视线通过窗户看向赵芸紧闭的房门,淡淡道:“希望如此。”赵芸如果能顺利成为灵师,等级不论,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不能,那他也会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达成目标。他心里有无数个计划,哪个计划最好,现在还说不清。但种子已经种下,好好经营便是。 赵家两兄弟在正房里说了些什么,赵芸懒得去听,左右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罢。回到卧室之后,她坐在床沿上,仔细的打量手中的簪花秘录。 封面是硬壳的,材质像木,字体是雕刻上去的,配上周边的精美花纹,神秘典雅,吸引着人的注意力。摩挲了一下封面,赵芸伸手想要将它翻开,但没成功。 “簪花秘录是灵师心中的至高宝典,就这样是打不开的。”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赵芸的耳边响起,赵芸愣了下,随即把簪花秘录捧到眼前,肯定道:“您是书灵?” “没错,老夫便是这簪花秘录的书灵。” 赵芸心头一喜,笑着道:“您好,我是赵芸,您能告诉要怎样才能打开簪花秘录吗?” “你身为簪花秘录的主人候补,我自然是能告诉你的。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方法之后,你还是不能打开,那便是没有缘分。你得帮我另找主人。” 赵芸挑眉,应道:“可以。” “那么,一言为定。相信我,反悔是没用的。”簪花秘录上闪过一道暗光,神秘又危险。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无用。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赵芸不在意的耸耸肩,笑道:“我对自己有信心。” “好吧,现在告诉你方法,把簪花秘录抵上眉心,调动你体内所有的灵力,注入书里。” “灵力?我体内没灵力。”赵芸愣了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不等书灵反应,按照它的话,把簪花秘录抵在眉心,回忆和绣萝沟通时的状态,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眉心射出,钻入书里。 白光大作,书脱离赵芸,悬浮在半空,一道投影闪射而出。 投影里,一个穿着儒衫的小老头瞪大眼睛看着赵芸,激动异常:“灵能!还未修炼灵力,便有灵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章 请教我 “灵能!还未修炼灵力,便有灵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芸愣了下,灵能比灵力要高级么?绣萝可一点儿没提到。看了眼小老头激动的神色,赵芸中规中矩道:“我是赵芸,赵青元的女儿。” “赵青元的女儿?那不就是……阿月的女儿?”小老头脸上激动的神色褪去,看着赵芸的眼神很复杂,“原来你就是赵芸,阿月拼死生下的小女儿。” 赵芸摸了摸鼻子,貌似这书灵对原身的娘很是有些感情。也是,原身的娘就是这簪花秘录的上一任主人,书灵和她的感情好,那是正常的。只是为难了她,要是她有一点儿表现不好,书灵肯定会拿原身的娘和她相比较。如果书灵任性些,在修炼中故意使绊子,她还真没办法。 想到这,赵芸礼貌的像小老头行了个晚辈礼,才试探着问:“您怎么称呼?”。 小老头见状,挑了挑眉:“老夫姓花,名吉禄。小女娃唤老夫花老便可。” “花老。”话痨?赵芸打量了一眼只有自己半截手臂高的小老头,抿起唇角,真诚道:“我对灵师的修炼一窍不通,今后还望您多多提点。” “你这小女娃,倒还有些见识。赵麒、赵麟把你教得不错。”花吉禄见赵芸礼仪周到,态度谦恭,满意的点点头后,才缓声道:“行了,不谈你的天赋,就算看在阿月的份上,我也会好好督促你的。” 赵芸松了口气,笑着行礼:“多谢花老。” “你是簪花秘录的新主人,我是秘录的书灵,辅助你修炼是本职。更何况,阿月要是知道你继承了她的天赋,在地下也能安息了。”花吉禄受了赵芸一礼,语气略带惆怅。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道:“你不懂灵力修炼之法,体内也不曾自然聚生,可却有更高级的灵能,这很奇怪。在此之前,你可有奇遇?” 穿越时空,死而复生算不算?话在赵芸的心里滚了一圈儿,便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她懵懂着一张脸,摇头,“我不知道。” “未曾修炼,便身具灵能。体内更是没有一丝自然聚生的灵力,奇怪,奇怪!”小老头皱着眉,摸着下颌的短须,一边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赵芸,“老头子我历经几百载,也从未遇到过你这样奇怪的情况。” “花老,什么是灵力的自然聚生?”赵芸秉承着不懂就闻的原则,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 花吉禄示意赵芸把悬浮在半空的簪花秘录放到床上,才在投影里继续道:“所谓灵力的自然聚生,便是具备灵师天赋的孩童,在不懂得修炼的时候,无意识的和万物沟通时自然聚集到孩童体内的灵力。这股灵力很微弱,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却是孩童正式踏上灵师之路的关键。” 赵芸若有所思,心里有些猜测。 花吉禄瞥了一眼赵芸,继续道:“就像刚才,如果你身体里没有灵力,更没灵能,那簪花秘录你便打不开。打不开,你便学不到上面的修炼之法。而没有修炼之法,即便你有很高的灵师天赋,终其一生你也只能是个普通人。” “别想取巧,每一位灵师的灵力都是独一无二。如果你体内没有一丝灵力,就算阿月还在,她帮你打开了簪花秘录,你也是看不到上面的内容的。当然,也有些特别厉害的灵师,能够凭借着强大的灵力,把古籍上的功法默背下来,直接口授给别人。不过,连功法都要靠取巧得来,这样的灵师顶多比锦国那些自称花道大师的花匠强上两分,不提也罢。” 心里虽然腹诽小老头的眼界高,赵芸还是点头,表示完全明白。自然聚生的灵力,便是开启灵师之路的钥匙,没有它,便打不开记载有灵力修炼功法的古籍,玉简等物。而没有修炼功法,等同于空有一身好资质,却没办法挖掘出来。 “那灵能呢,又是什么?”赵芸继续问道。 “灵能是灵力修到极致,转化而成的更高一级的力量。按说,你还未修练过,它现在是不可能出现在你的身体里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奥妙。”花吉禄背着手,在投影里来回踱步,半晌,他摇头,“还是琢磨不透。” 赵芸心里已经有些推测,但她不可能和花吉禄讲,只翻开簪花秘录,道:“花老,这灵力要如何修炼,还请您指点。” “不着急。你先把簪花秘录前面几页认真的看一遍,心里对灵师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我们再来说修炼灵力的事。”赵芸一打岔,花吉禄的注意力便从赵芸体内奇怪的灵能上转移开,认真道。 赵芸见状,忙把视线看向簪花秘录,发现里面大致讲述了灵师的等级,灵师的分类,灵师的神通等等情况,很常识性的东西。 上面说,灵师因其走的道不同,分为三大派:走植物一道的植灵师;走动物一道的生灵师;走非生命道的物灵师。这三大派里,又有许多分类,不能细数。而锦国的灵师多数走植物一道里的花之道,便是花灵师,也是植灵师。 灵师分九级,一级灵师能熟练操控一个物体(包括动、植、物),用它进攻、防御都毫无阻碍,灵气笼罩方圆一里。二级灵师能熟练操控物体十个,灵力笼罩方圆十里。三级灵师能熟练操控物体一百个,灵气笼罩方圆百里。四级灵师能熟练操控物体一千个,灵气笼罩方圆五百里。五级灵师控物一万个,灵气笼罩方圆八百里。六级灵师控物十万个,灵气笼罩方圆千里。七级灵师能控物二十万,灵气笼罩方圆千二百里。八级控物千万,灵气笼罩方圆千五百里。 九级灵师,又称传奇灵师,他灵气所及范围之内,所有物体皆被掌控。至于这个范围到底有多广,没人知晓。 “一到三级为初级灵师,四到六级为中级灵师,七到九级为高级灵师。六级转七级是一个坎,因为此时,灵力已经修到极致,只能把灵力转化为灵能,修为才能继续增强。因此,高级灵师对中低级灵师是有绝对压制的。”花吉禄抚着胡须,淡淡道。 赵芸深吸一口气,簪花秘录上的记载,完全在她眼前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灵气所及之地,便是我的领域,这是何等的畅快,何等的霸气! 赵芸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花吉禄,郑重道:“花老,请教我。” 第三十一章 一级灵师 灵力修炼并不容易。 依照口诀,释放感知沟通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分子,然后炼化吸收。过程很繁琐,效果也不是一蹴而就。 每天静坐,修炼。日积月累,勤学不缀,要突破低级灵师,至少也需五六年的时间。而成了中级灵师,突破又变得更加困难。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突破中级。 站到食物链顶端的人,永远都只是少数。这些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气运加身。 不过,赵芸从来相信,付出才有收获。 赵芸在花老的指点下,静坐了一个时辰后,睁开了眼。感觉体内充实的灵气,不由得伸手朝柜子上的方斗点了点。只见方斗被肉眼不可见的力量,拖曳到半空,上下左右轻松的翻来飞去。 “哇哇,芸芸,我头晕了,快,快停下来!”方斗的哇哇大叫,赵芸坏心的控制着它从高空坠落的时候,它吓得音调都变了。 阿土无视斗的惨烈,高兴对阿固道:“芸芸好厉害!不愧是阿月的女儿!”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固厚重沉闷的声音里也带着赞赏。 门则幸灾乐祸,“芸芸你把斗再弄高些,反正它现在也是破破烂烂的,砸地上散架了重新修一遍正好。” “我不要哇,我不要!”做了一回过山车的斗尖叫,以为自己完了,捂脸抱头,等待悲剧发生。不过,好半晌,身体上都没剧痛传来,才拿开手,发现自己还好好的停在半空,丝毫无损。 “啊,芸芸你吓死斗了。”斗心有余悸,颤巍巍的半空晃了两下。 “呵呵,我还想你再坚持几年呢,不想让你那么快坏掉!”赵芸摇摇手,咧嘴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停、停、停!芸芸啊,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下次换别人行不?”赵芸的手一晃,半空中的斗就跟着晃。斗心惊胆战,真的想哭了。 好在,它很快被解救出来。 “你达到一级灵师了?”花吉禄提点了赵芸两句,便回到书里休息。听到外边嘈杂的声音,才从簪花秘录中钻出来,就瞧见浮在半空的斗,惊喜道。 “花老。”赵芸笑着颔首,手指一点,把斗平稳的送回原地,轻声道:“如果按照第一个标准,我便是达到了一级灵师的程度了。” 花老闻言,眼睛一亮,“现在释放灵力试试?” “好。”赵芸也有些迫不及待,她凝了凝神,驱使着体内的灵力向外扩散,一米,两米,十米,百米…… 灵力缓慢的朝外扩散,赵芸脑海里,‘看到’了正房的赵家兄弟,‘看到’了赵家的院子,‘看到’周婶和周兰心,看到了村道上熙熙攘攘的归家的老汉,妇人…… 只是,距离越远,赵芸体内的灵气消耗越快。等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耗光,赵芸眼前一黑,村人,房舍等,便全都不见了。 撑着身体,深吸一口气,赵芸默念口诀,感觉周围粘稠的灵气分子争先恐后的通过皮肤钻入身体,那种体力透支的疲惫感才慢慢散去。 半晌,她再次睁开眼,对上询问的花老,咧嘴:“一里,不多不少。” 花老抚须,大笑:“好好好!第一次静坐,便能直接成为一级灵师!丫头,你很好。” “我按照您秘录上的口诀,释放感知,便发现了五种灵气分子。它们好像并不排斥我,炼化吸收的时候很顺畅。”赵芸眨了眨眼,推测道:“应该是我体内的那团灵能的缘故吧?” 灵能盘踞在眉心,不大一团,绿莹莹的散发着无限的生机。赵芸问过绣萝,那确定是她第一次与它深度契合之后,获得的灵性,也就是花吉禄口中的灵能。 可惜的是,灵能虽然比灵气高级,但她要使用它还是有不小困难。她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小孩子得了一把枪,枪杀伤力惊人,小孩子也明白枪要如何用,但小胳膊小腿的经不起折腾,受不了那个后坐力。 强行使用灵能的后果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处于这样尴尬的状态,赵芸只能像其他灵师一样,一步一步的修炼灵力,让灵力温养经络脏腑,缓慢适应。 “五种都能吸收?”花吉禄怔了下,有些惊愕。 “是。”赵芸奇怪的看他,“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得到肯定的回答,花吉禄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狂喜,只是很快便掩饰而去,背着手想了想道:“是了。灵能是灵力高一级的转化,你身上有灵能,灵力自然不会排斥你。你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所以,虽然灵能在你体内暂时不能用,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而且,因为某种原因,赵芸还能同时吸收五行灵子!她简直是上天的宠儿!或许,十个几百年,他还能见证一名传奇灵师的诞生也说不定!想到这里,花吉禄畅快的笑起来,“一步一步的修炼能让你体会更多灵力运用的方法,牢固基础。灵能的存在,却给你搭了一座通往高级灵师的木桥,而……更是能让你迈向传奇!好,真是太好了!”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让自己后悔便是了。”赵芸没听清楚花吉禄中间含混的几个词,只奇怪的看了眼失态的花吉禄,淡淡的笑了笑。 她小时候承受了太多的夸赞,后来三十岁还宅在家里,便成了把柄,冷嘲热讽随之而来。 赵芸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懂得那些人的想法,她虽然宅在家里,但每月的稿费四五万,更别谈那一笔笔丰厚的版税。五年时间,她凭着自己的能力,买房买车,日子过得滋润。除了没交男朋友,没结婚,那些老同学,老邻居,谁能比她过得好? 但每次在自己面前,那些结了婚,交了男朋友的就优越感爆棚。 赵芸看得好笑,也看得无趣。 女人,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要让自己有独立的能力。努力想法子挣钱也好,修炼灵力也好,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如此。 元宵一过,时间便走得飞快。赵芸拉着赵麟,用了两天时间,把后院的地,彻底翻了一遍。算着日子把买回的花种,一一撒下,细心照顾。 绣萝说,每一颗花种都是有意识的,不过出于保护自身的本能,它们一脱离母株,便会休眠。在沉睡中,等待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所有的云锦种子都发芽了,百花坊的种子质量还不错。”赵芸唇角带着笑,仔细的查看了那一排冒出了嫩绿色叶片的地,心里满意。 “它们的意识要不了两天就会苏醒,到时候你就能省心些了。”阿土也觉得欢喜。它是赵家宅院之下的土地之灵,这些埋在图里的发了芽的云锦种子,就好像它的孩子,它会全心全意的照顾它们。不过,云锦娇贵,种子没发芽前,也需要人十二分的小心。赵芸这些日子一天没做别的事,竟守着这些种子了。 “我知道。只是明天童试便开场了,也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有没有安顿好。”放下一件心事,赵芸望向丰乐县的方向。赵家两兄弟不过去了县城两天没回来,她竟觉得有些惦念了。 第三十二章 县试(一) 锦国童试分三段,县试、府试、院试。 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一般在每年的正月末,二月初,考四到五场,内容为诗赋和策论等。 赵家兄弟此次参加的便是县试,因要同考者五人结保,还要到县衙完善手续,赵家兄弟便和蒋碧成提前入了城。在离考场不远的客栈落下脚,便想再去联系两人入保。 只是,还未等他们去寻,人便自动送上了门。 “瑞之兄,麟弟。可算找着你们了。”陆奉安笑着走进,手里一把纸扇,让吊儿郎当的人平添了几分书生气。 赵家两兄弟朝陆奉安拱了拱手,赵麟问:“奉安兄,你寻我们何事?” “不知瑞之兄和麟弟可否找到足够的结保之人?”陆奉安也不绕弯子,直接道。 赵麟和赵麒对视一眼,道:“还差两人,奉安兄可要入保?” 陆奉安拿着扇子在手心敲了一下,笑道:“正有此意!” “那便还差一人了,等碧成出来,咱们一起再去问一问书院里可否有落单的人,便成了。”赵麟点点头,看向客栈大门。 陆奉安听到蒋碧成的名字,眼神闪了下,随即笑道:“不用问,我倒是有个人选。他必定还未与人结保。” “谁?”赵麟询问的看向陆奉安。 “瑞之兄和麟弟上次还见过。”陆奉安微笑,并不直接回答。 赵麒若有所思,缓声道:“是宋三公子罢。” “瑞之兄明鉴。”陆奉安颔首,唰一下打开扇子,摇了两下,眨了眨眼道:“因想与他结保的考生太多,他考虑得仔细,此时定还未决定。” “陆公子把宋三公子拉走了,不怕其他考生心生怨念?”蒋碧成从客栈里出来,听到陆奉安的话,意有所指的说道。 陆奉安看向蒋碧成,眼带笑意,“结保是大事,攸关前程,无论选择谁,都应该出自本身的意愿。” “是么?万一宋三公子已经做好了选择呢?”蒋碧成轻笑,淡淡的看回去。 “那便再寻一名考生,这有何难?”陆奉安哂笑,耸了耸肩。 蒋碧成深深的看他一眼,走到赵家两兄弟身边,微笑:“师兄,麟哥,我东西拿齐了。” 赵麒颔首,朝陆奉安道:“宋三公子在何处,奉安可知道?” “我先前已派小厮去传消息了,咱们直接到考场前去等他便是。如若他已结保,在那儿也可寻落单的考生。”陆奉安摇着扇子,笑得胸有成竹。 说罢,一行人便往考场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考场便到了。考场前的广场,挤挤挨挨,挤满了此次参加县试的考生。已经准备充分的,都在靠墙根儿的一流长桌前,配合着官府的人录入信息,这些信息包括考生的籍贯,亲眷,长相特征,结保考生,作保廪生等等。 一行四人在旁瞧着别的考生,也不着急,等陆奉安远远看到了宋君贺,他举起手臂招手,“君贺,这边!” 宋君贺听到声音,转过来看到几人,不由得微笑着快步走过来,“抱歉,让众位久等了。” “行了君贺,别文绉绉的了。我问你,可要与我们结保?”陆奉安拍了宋君贺一下,直接问道。 两人本是好友,听到他问,宋君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自然。只不知瑞之兄你们是否介意?” 赵麒看了身后的两人一眼,拱手,“求之不得。” “成了。”陆奉安笑,招呼着众人道:“作保的廪生,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咱们这就去把手续办齐全了,也好了断一桩心事。” 众人皆点头,同意陆奉安的提议。 待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手续都齐全了。五人一人出了些银子,买了表礼,一起去作保的廪生家里拜访一翻,又一起在酒楼用了晚膳,才各自散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赵家兄弟和蒋碧成便收拾好自己,提着精心准备的考篮,赶去考场。 因天为亮,考场周围点着巨大的火把,着装整齐,面色冷峻的士兵把守着四周。 考场内,丰乐县知县大人,头戴幞头,身着青色带蚌兰底纹公服,背着双手,神色淡然的望着外边黑压压的应考考生。 “这次,宋家、陆家、申屠家都有后辈下场参考,我们县丞大人的公子在里面倒不起眼。”张县令的声音低沉,话语间,带着些许嘲弄。 “大人明鉴,县里谁不知道朱启文不过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朱县丞想要摆脱如今的困境,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完全是脑子糊涂了。”知县大人身后的老者闻言,笑着附和。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朱鹏压下去,罗翁功不可没。”张县令回头,朝老者笑了笑。 老者拱手,摇头道:“大人过誉了,老夫只得些小聪明,比不得大人运筹帷幄。” “罗翁,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张县令叹了口气,轻声道。 “并非客套,实乃真心话。”老者摇摇头,转开话题道:“朱鹏虽然一时被打压,但不想法子彻底铲除,等他缓过气来,便是后患无穷。朱启文是烂泥,但考过县、府两试,到学政大人跟前露个脸,也并非不可能,我们得早做打算。” 张县令蹙了蹙眉,“科举是事关家国社稷的大事,我身为县试考官,如果插手,上对不起吾皇,下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老夫的意思,并非是让大人插手科考。”老者笑了笑,解释道:“听闻学政大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以朱启文的为人,想要获得学政大人的好感,绝不可能。怕的是他有心欺瞒,让学政大人一时不察,做出错误的决定。” “那罗翁的意思是?”张县令询问的看向老者。 老者眼底闪过一大精光,笑得意味深长,“听闻朱公子在考生中不大得人心。” 张县令看老者一眼,明白了老者的意思,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罗翁果然高见!” “大人,时辰已到。”此时,一名衙差进来,恭敬道。 “知道了。”张县令整理了一下仪容,袖袍一甩,便迈着官步出了考场。例行的宣读考场规则,考官训话之后,考生便开始入场。 第三十三章 县试(二) 一声令下,考场厚重的大门被拉开。 考生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被搜身查验是否有夹带。辫子解开,衣服脱光,鞋袜、考篮等,凡是身上带的东西,都会被彻底检查,可谓斯文扫地。 不过,有些家底的考生打点些银子,负责搜查的士兵,也会稍稍的给这些读书人留些颜面。万一考生里有人一飞冲天,入阁拜相,他们也不至于把人得罪狠了。 经过四五道检查,确认没有夹带的考生被放进考场。而夹带被搜出来的,会被士兵直接拖走,扒了裤子打上二十大板,县试期间还要戴枷示众,并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 惩罚很严酷,可一旦成功,功名利禄便唾手可得。所以,每次考试,依旧有不少的考生冒着巨大的风险,心存侥幸,作弊夹带。童试考题简单,夹带的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 赵麒等人前面一名考生,便被士兵检查出了夹带,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被拖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县令大人,求求您,饶我这一回吧!”他鬓角已经染上了些许白霜,被士兵擎着手臂,挣扎着痛哭流涕。言语间的悲意,更是能让闻着落泪。 张县令皱着眉,冷声命令道:“拖下去。” “是。”士兵恭敬的应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拖着那考生便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一人将考生按在长凳上,一人举起板子高高落下,啪、啪、啪,一下一下,像是打在人的心上。 一时间,考生哀嚎,板子响亮,让还在等待查验的考生都下意识畏惧的缩了缩脖子。 张县令站在台子上,冷着脸,环视众考生,“功名要靠真才实学,尽心存侥幸,想着搞些偷鸡摸狗的人,永远都没出息!读书人?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忘了,朝廷还能指望你们造福一方百姓?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况且,这还是县试,还不是正式的科举考试!如果连这都要靠着夹带作弊才能过,那我还是劝你们尽早放弃科举,直接回家去种地!” 底下的考生被县令骂得灰头土脸,面面相觑。不过也有些,眼神闪烁着从身上隐蔽的地方摸出纸条,册子,不着痕迹的扔到地上,埋头快速跟上前面的人。 “县令大人的一席话,倒是骂醒了许多人。”陆奉安往四处瞧了一眼,收回视线,微笑道。 宋君贺摇摇头,语带叹息,“那位仁兄鬓染白霜,必是历经了多年苦读。现一时的糊涂,便生生葬送了前程,可悲,可叹。” 陆奉安嗤笑一声,反驳道:“多年苦读却连县试都过不了,他便不是读书的料。要是头脑清醒,趁早抽身改寻他路才是明智之举,如今这样,不过是执迷不悟!” 听他如此说,几人的反应皆不相同。 赵麒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着不说话。赵麟则面带赞同,他从来就不是迂腐的书生。而蒋碧成唇角撇了撇,神色里带着些不以为然。 最了解陆奉安的宋君贺摇头失笑:“奉安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说完,他便提着考篮走进夹道,接受查验。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经过‘搜子’、‘唱保’、赵麒几人随大流按卷入场就坐。 衙役举着考题贴板在场内巡回,考生看清了题目,便开始书写作答。 县试每场一天,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文字通畅者皆可录取。所以,考题也不难。赵家兄弟倆和陆奉安等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答题起来异常轻松。 很快,三四个时辰过去了,有考生提前完卷,便收拾东西到一旁等候,到一定人数之后,衙役会开放龙门让考生出场。 赵麒等人,在第一批交卷的人里。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答得不错。静默的等候了半晌,龙门打开,一行人安静离开考场。 殊不知,县令大人坐在高处,正盯着他们的背影,凝眉沉思。 天色昏黄,最后一名考生也顺利交了卷,县试第一场便结束了。张县令吩咐人把考卷尽数送到衙门,才招过一旁的心腹,轻声道:“派人查一查先前和宋君贺、陆奉安走在一起的另外三名考生是什么背景。” “小的明白。”心腹领命,快步离开。 两日后,第一场成绩揭晓,赵麒、赵麟赫然在列,名次还很靠前。陆奉安与宋君贺也轻松入围,宋君贺更是位列第一。不过,第二场考试很快就要开始,入了围的考生全都专心准备下一场的考试,没心思庆贺。 而那些第一场就被刷下去的,只能等明年再来。 这边,赵家兄弟全力应考,蚌兰村里,赵芸日子倒过得滋润。因为两兄弟的托付,她一日三餐都在周家用,好心帮周婶做些家务,还会被打发去和周兰心一块儿玩儿。 于是,她每天早中晚巡视一趟花苗,学会针线,便无事可做了——因为和赵麒的约定,修炼她都改在了晚上。 “芸芸,别守着你这些花苗了,咱们去后山采蕨菜吧?这时候的蕨菜最鲜嫩,最好吃。”周兰心看赵芸小心翼翼的给花苗浇水,嘟了嘟嘴,提议道。 丰乐县地处锦国南部,正月一过,天气就温暖起来。胖嘟嘟的蕨菜从土里冒出来,水水嫩嫩的,很是喜人。 “天气暖了,山上蛇虫多,周婶说了不让去的。”赵芸头也不回,盯着茁壮成长的云锦花苗,笑容满面。云锦虽然娇气,但和绣萝一样有灵性,市价也高,现在她付出点耐心,收获的便是灵能和银子。怎么想都划算! 不知赵芸心里的愉悦,周兰心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办法。脑袋凑到赵芸跟前,睁着一双无辜眼瞅她:“叫上二哥一起去不就行了,他今日正好在家。” 赵芸无奈,不答应去去一次,恐怕周兰心不会死心,想了想便松了口,“好吧,不过还得和周婶打声招呼。” “嘿,知道知道!我回去喊二哥!芸芸你也快点过来!”周兰心顿时喜笑颜开,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第三十四章 山神托猫 周清十三岁,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清秀纤瘦的少年郎。因他酷爱木工,年节一过,周叔便带着他拜了邻村的一位老木匠为师,好学手艺。 今天恰好那老木匠有事,便放他回家看看,不曾想却被周兰心逮了个正着。只能不情不愿的充当保镖和苦力,带着两个小姑娘上山。 “二哥,你快些!”周兰心一出门,就撒了欢儿的跑,高兴得不得了。 周清无奈的扯了扯背上的背篓,扬声叮嘱:“小妹,别走那么快,小心摔着!” 周兰心哪里肯听,她回头做了个鬼脸,嘟囔道:“芸芸都比二哥你走得快!哼,你心里不愿意,也别做得这么明显啊!要不是娘不准我和芸芸上山,我才不会喊你一起呢!” “小妹,你冤枉我了。”周清苦笑,脚步加快几分。心里也没生气,自家小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在陌生人面前还有几分温婉,在熟人面前就直来直去的了。 “还好另外一个混世魔王去了私塾。”周清小声嘀咕一句,周兰心又在前面催他,他便打起精神,快步跟上去。 赵芸每天夜里坚持修炼,体内的灵力彻底的稳固下来,成为名副其实的一级灵师。她耳聪目明,方圆一里都在她的感应之内。周清的嘀咕,被她听了个仔细。回头看了眼表情有些呆板的少年郎,赵芸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 周家四个儿女,个个性格鲜明。老大周宏精明世故,老二周清呆板内秀,老三周扬聪慧顽皮,老四周兰心,一个女孩儿,却爽朗热情。几人性格不同,但都心地善良,特别是对亲近的人,实心实意。 周叔和周婶虽然识不了几个字,但在赵芸看来,确实顶顶合格的父母了,因为他们把几个孩子都教得很好。 “芸芸,快来,这边好多蕨菜!”周兰心欢快的声音打断赵芸的胡思乱想,她提着篮子跑过去,一片相对平整的土坡上,胖嘟嘟的蕨菜水嫩嫩的,外边还带着细细的绒毛。 “这里没人来过,蕨菜好多。”周兰心蹲下身,一边双眼发亮的采蕨菜,一边征询道:“芸芸,你说我留一点吃,剩下的都晒干了卖掉怎么样?一斤上好的干蕨菜能卖三十文呢!都快能买半斗米了。” 赵芸也蹲下身来采蕨菜,闻言抬了抬眉:“把这里的蕨菜全采光了,也晒不上一斤。”投入和产出严重不对等,完全不划算。 “也是。”周兰心想了想,赞同的点头,但随即鼓了鼓腮帮子,唉声叹气,“挣点儿私房钱怎么这么难?” “小妹想挣私房钱?”周清终于跟上来,闻言眉头动了动。 “二哥,你偷听!”周兰心吓一跳,控诉的看向他。 周清非常无辜,他左顾右盼一翻,才在一块蕨菜很多的地方蹲下来,反驳道:“我哪有偷听,明明是小妹你讲得太大声。” “那、那你不会当作没听到?”周兰心理亏的瘪瘪嘴,然后瞪眼道。 “……”周清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理直气壮的话,恐怕也只有小妹说得出来。他性子本有些木讷不善言,此时只能求助的看向赵芸。 被周清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眼神看着,赵芸有种抬手顺毛的冲动。她活了三十年,就只对猫狗毫无抵抗力。周清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直被欺负了的小狗。 忍住手痒,赵芸笑着看向周兰心,解围道:“是兰心姐姐你说话太大声了。不过,周二哥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讲出去的。” 周清忙不迭的点头,激动的胀红了脸:“对啊,小妹,我发誓,绝对不会讲出去的。” “芸芸你什么时候被我二哥收买了?”周兰心眼珠在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有些不满道。 就在刚才。但这话,赵芸怎么会讲出口呢?她抿了抿嘴,假装瞪了周兰心一眼,提着篮子便转到另外一边去采蕨菜,“哼,明明是兰心姐姐不对,还赖我和周二哥,太讨厌了。” 周兰心愣了下,随即大喊,“好啊,芸芸你这小丫头脾气见涨,竟然说我讨厌!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凑到赵芸身后挠她的胳肢窝。 两个小姑娘闹做一团,周清在旁边劝了两句,没人听他的,他便开始挽救两人脚下的蕨菜,不一会儿便采了一大筐。 笑够了,也闹够了,一行三人终于开始好好的干活儿了。赵芸凭着灵力覆盖,方圆一里之内无死角。哪里的蕨菜多,哪里的蕨菜鲜嫩,她心里一清二楚。 带着两人把距离近的采了,三人的背篓和篮子便装不下了。时辰还早,赵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离移栽莫兰的那个山谷比较近,便提议大家到山谷里休息一下。 周兰心正好渴了,周清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点头同意。 很快,三人便进了山谷。瀑布,水潭,溪流,翠树、红花,山谷依旧静美,只山壁上少了一株让人惊艳莫兰。 而山谷里的花花草草,山石藤蔓,见到赵芸,便都叽叽喳喳的闹起来。 “灵师灵师,莫兰还好么?” “灵师灵师,我很有用的,你也带我下山看看好不好?” …… 周兰心累得一屁股坐到石头山,周清放下背篓擦汗,也累的不轻。 “我去接水。”赵芸放好篮子,摘了两片大叶子,面色不变的对两人说了一句,便小心的走到潭边,蹲下盛水。嘴里小声的回应,“莫兰挺好的,元宵花会的时候,被本县的县令大人家的千金买走了,你们放心。” “哇,县令大人家啊?县令大人长什么样?”众花草树木顿时好奇的问。 赵芸顿了下,无奈:“抱歉,我也不知道。” 众花草树木失望的啊了一声。 “灵师,我有事托付你。” 熟悉的沉如山岳的声音响起,赵芸知道,那是山神。正了正神色,她轻声道:“您说。” 山神闻言,开门见山,直接道:“山上住着玄猫一家,前些日子生了幼崽。有一只浑身雪白,被它们丢弃了,我希望你能将它带回喂养。” ------题外话------ 看着少少的收藏好心塞,打滚卖萌求收藏,求留言,各种求! 第三十五章 接收幼崽 “玄猫?”赵芸眼睛一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它就在山谷左侧不远处的草丛里,狸四在照顾它,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山神叹息一声,沉声道:“玄猫通灵,变异的玄猫尤甚。但它一身雪白,身体娇弱,如果放任,它决计是活不过三月的。人类,拜托你了。” “我很乐意。”赵芸捧着装满水的叶片站起来,对着山壁的方向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周兰心面前,“兰心姐姐,喝水了。” 周兰心探过身子,就着姿势凑下头去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舒服的往后一靠,长叹:“好舒服。” 赵芸笑了笑,把水递向周清,周清说了声谢谢,便抬手接过去,低头慢慢的喝起来。 山谷一时间静谧,赵芸左右瞅了瞅,对两人道:“我想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可以移栽回去的花,芸芸姐和周二哥在这等我吧。” 周清抬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的。”赵芸摆手,笑着拒绝道。 感觉到赵芸语气里不容置疑的坚决。周清迟疑了一下,叮嘱道:“那好吧,自己小心。” 周兰心瞧自家二哥一眼,和赵芸挤眉弄眼,“我二哥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芸芸你快去,别理他。” “周二哥是担心我呢。”赵芸好笑的摇头,又和两人说了两句,便转身往山谷左侧行去。 茂密的树林,及裸的杂草,赵芸根据灵力探测的方向和山神的指点,一路穿行。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鞋袜和裤脚都湿透了,她才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下来。 石头上,一头斑纹漂亮的狸猫趴伏着,两只纯净的眼睛审视的看着赵芸的一举一动,好像在评估她是否可以信任。 “狸四?我来接玄猫。”从未被一直猫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赵芸感觉有些奇怪。但狸猫漂亮的斑纹,明亮的双眼,还是获得了她绝对的好感。 “原来你就是那位带走莫兰的灵师。”狸四脖子微微抬起,尖尖的猫儿耳抖了抖,“明明只是一级灵师,却有种危险的感觉。真奇怪。” 赵芸摸了摸鼻子,这年头的动物都这么敏锐?唇角撇了撇,也不解释,只看着狸四道:“山谷里还有同伴等着,我时间不多,玄猫在哪儿?” “等着。”狸四优雅的站起来,刚好和赵芸平视。它漫不经心的瞥了赵芸一眼,甩了甩尾巴,便径直转身跃下大石头,消失在后面的草丛里。 “它看起来不太喜欢我。”赵芸喃喃自语一句。 山神的声音在大石头上响起,“狸猫和玄猫是近亲,狸四不愿意它哺育了两天的幼崽进入人类世界,也是正常。” “玄猫的亲生父母呢?”赵芸挑挑眉,转而问道:“依旧在这山上,还是已经离开?” 猫可不是随便见到一只幼崽就会叼回来自己养的。虽然是近亲,但到底不是同类。还有,那只未见面的玄猫是变异体,在山林间,就是不容易存活的一类,没有多少好心的猫爸猫妈愿意接收才是,怎么这狸四好像对玄猫挺不舍得的? “它们本不属于我这里,产仔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山神像是看出了赵芸的疑问,沉声解释道:“玄猫在整个种群中,地位比较特殊。特别是变异的白色玄猫,它们生来灵力强大,如果能顺利渡过幼生期,便是种群中顶尖的霸主。狸猫本来在种群中的地位不高,是五千年前的一位大人改变了它们的处境。所以,它们一旦遇到被抛弃的变异玄猫,都会尽量善待它。” “原来它们之间还有这么深的渊源。”赵芸摸摸下巴,耳朵听到细细的窸窣声,抬眼望去,便见狸四嘴里叼着一只雪白的幼崽优雅的破开杂草,迅捷的跳上大石。 幼崽浑身雪白,只两只眼睛外围和尾巴尖儿处各有一圈儿纯黑色的毛。白得纯粹,黑得也纯粹。 赵芸几乎是第一眼,便喜爱上了这只幼崽。 她双手合拢,狸四便轻柔的将它放入她的掌心,退开两步,严肃道:“请你好好照顾它,人类。” “我会的。”掌心落入一团温热的小东西,赵芸笑得温柔。收回手掌的时候,感觉小东西瑟缩的动了动,好像觉得冷,便把它轻柔的放进怀里,整理衣服,将它的小身体盖住,只留它的小脑袋在外边。 “我家就在山脚不远的村子里,如果狸四你担心它,随时可以来看望它。” “我不会去人类聚居的村子。”狸四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头添了添小东西的脑袋,便头也不回的跃下大石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很弱小,需要你精心照顾。做为报答,请收下这些百香果。”山神的话音刚落,一群可爱的松鼠便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赵芸面前。它们两只小爪子里或多或少的捧着一种红色果子,两颊的颊袋让它们看起来有些婴儿肥,模样憨态可掬。 “百香果是什么?”赵芸瞧着小松鼠在自己脚边放下果子,又成群结队的离开,可爱的姿态不由得让她看得眼睛发亮,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山神。 山神解释道:“这是灵果,食之可排毒洗髓,强健体质,从而使灵力修炼更顺畅。” 赵芸摸了摸怀里小东西的头,牵起衣角把百香果兜了,“谢谢,您有心了。”她体内有灵能,但因为身体的原因,指挥不动,这百香果,算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去吧,你的同伴等不及,来寻你了。”山神幽幽一叹,离开了。 赵芸朝大石头弯了弯腰,一手护着怀里的小东西,一手兜着百香果,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不一会儿,便碰上来寻她的周家兄妹。 周兰心见到可爱的小东西,自是一阵大呼小叫。周清这样的,视线也黏在小东西身上也挪不开。赵芸手指轻轻的在小东西的脑袋上抚着,心情愉悦到了极点,“乖啊,回去给你弄奶喝的。” 小东西似有所觉的蹭了蹭手指,发出低不可闻的呼噜声。 第三十六章 惊险瞬间 下山路上,赵芸问周兰心谁家有哺乳期的家畜,她想了想,皱着眉头道:“谢大娘家的羊或许有奶,但她不一定愿意给。” “我用东西交换也不行?”赵芸知道谢大娘这个人,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原主远远的见过,一脸的刻板和严肃。 周兰心撇了撇嘴,“别说用东西换,就是用钱买,她看你不顺眼,她也不卖给你。脾气很怪。” 小东西在怀里翻了个身,赵芸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道:“下了山你就带我去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再想其它办法。” 周清摸了摸头,插嘴,“我师傅家倒有头产奶的羊,要不然,我去问师母要一些?” “小东西每天都要喝奶,我们不可能每天都往邻村跑吧?七八里路来回,哪里能行?”周兰心翻了个白眼儿,反驳周清。 “那你说怎么办?”周清没好气,视线除了看路,便是粘在酣睡的幼崽身上拉不下来。 赵芸见状,唇角弯了弯。周清表现得再怎么老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清秀腼腆,心思纯然,心灵手巧,真的挺讨人喜欢呢。 突然,一声响亮的鹰啼在三人耳边响起,疾风铺面而来,吹动周围草木摇曳。 赵芸面色沉凝,一边用手指抚上小东西的脑袋,安抚它不安的情绪;一边仰头透过树影的缝隙,盯着外边的天空。 “唳!” 鹰啼再次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急扑而下,那尖利的喙,金色的眼,裹挟着无边的杀气和血腥。 “小心!” 周兰心吓呆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周清看了离他好几步远的赵芸,一咬牙,直接扑向周兰心,将她抱在怀里死死护住,自己的背部却暴露在那尖利的喙下。 赵芸却是冷静,一手掌心盖在小东西的脑袋上,一手指尖灵力蓄积,在那巨大的黑影距离不到三尺的时候,闭上眼,抬手狠狠的往它额头一戳。 “唳!” 凄厉的鹰啼在耳边炸响,胡乱拍打的巨大翅膀,带起一阵腥臭,黑色的羽毛掉落一地。赵芸收回手,退后两步,巨鹰嘭一声砸到地上,翅膀扑棱了几下,金色的眸子黯淡下去,就再也没动静了。 仔细看,便会发现,巨鹰的头上,一个血洞贯穿而过。 此时,赵芸才腿软的踉跄两下,坐倒在地。一是被惊吓的,二是体内的灵力枯竭,没多余的力气再支撑她站立了。 “二哥?芸芸?你们怎么了?” 巨鹰死去,周围安静下来,连风也停止了。周兰心惊恐的瞪着大眼,推了推周清,又带着哭腔惊慌的喊两人。 “我没事,兰心姐姐,我们都没事。”赵芸隐藏起疲惫,装作惊魂未定道。 “真的?谢天谢地!”周兰心眼泪都下来了,人就要坐起来,她推了推周清,发现没动静,不由伸手去拍他的脸,“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周兰心着急的声音让赵芸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撑着身体挪到两人身边,伸手查看了一下,才发现周清是吓晕了。 周兰心愣了愣,又是哭又是笑的,伸手就又往周清脸上拍了两下,“怎么比我还没用!” 脸上火辣的疼,让周清睁开了眼睛。他眼里还有些迷茫,看着周兰心举起的手,他呆呆道:“小妹,你干嘛打我?” “二哥,你吓死我!”周兰心半空中的手顿住,讪讪的笑了笑,又推开周清坐起来,瞪着双眼道:“二哥,你太胆小了!居然被吓晕过去。” 周清呆了呆,随即回过神,麻溜的翻身起来,急切道:“好大的鹰!芸芸你没事么?我当时来不急……” 赵芸心里一暖,笑着摇头,“我没事,周二哥。那只鹰也死了。” “啊?”周清没怎么明白,顺着赵芸的视线转身,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只巨鹰,脸色瞬时煞白,“死、死了?怎么死的?” “是死了,怎么死的不明白。芸芸也没看清楚,或许是山神保佑?不过,二哥你到底在怕什么?”周兰心蹲到那巨鹰的面前,扯了扯它的羽毛,回头看周清煞白的脸,不解道。 “我、我,那个……”周清看见那羽毛,退后两步,结结巴巴的撇开视线,“天、天不早,我们赶紧回吧,我总感觉这山上很奇怪。” 视线只要不看到巨鹰,或是巨鹰的羽毛,周清说话便很流畅。赵芸若有所思,站起身来赞同道:“周二哥说得对,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免得周婶担心。” 实际上是,天色还早,但她感觉到了周围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灵力又耗尽了,无法探测,让她很不安。先前巨鹰明显是冲着怀里的小东西来的,保不准还有其它的东西,打它的主意。 经过这一场惊吓,三人没再嬉闹,全速赶路。等看到村里的房舍,平安走出后山的范围,赵芸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缓和下来。只是,缓和只是一瞬,极度危险的感觉便让她停在原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 呼,呼,呼……警报解除,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赵芸却觉得一个世纪般漫长。耳边是细小悉索声,赵芸回头,眺望后山,树影扶苏间,一双绿眼毫无预兆的撞进她的视线。干净,纯粹,冰冷、漠然,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就像是被高高在上的神俯视,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抗,全心都是敬畏、臣服。 “芸芸,你怎么了?站在那发呆?” 周兰心的话钻入耳朵,让赵芸猛然从迷糊中清醒。她扬声应了一句,然后心有余悸的再次回头,发现那双眼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世界虽然比原来的有趣,但也更危险呐。 回到家,赵芸便钻进了卧室,把今天在后山上的遭遇和花老讲了一遍,然后道:“小东西不过一只小奶猫,为何会引来巨鹰?我实在不懂。” 花吉禄看了眼在床上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小奶猫,叹气道:“小丫头你带回来一个大麻烦。” 赵芸皱眉,“山神说它是变异的玄猫,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 “山神没骗你,但紧要的却没和你讲。变异的白色玄猫,只要平安度过了幼生期,它便是种群中的绝对霸主。但因为它年幼,不会控制,体内的强大纯净的灵气外泄,会引来许多开了灵智的动物的争夺。所以,它是个大麻烦。” “那怎么办?” 想到那只巨鹰,和那双绿色冰冷的眼,赵芸脸色变了变。山神说的那些话,她因为小东西太可爱了没深想,现在看来,却是大意了。可抱都抱了出来,却不能不负责任的丢回去。 “这里是人类聚居的村庄,开了灵智的动物不会轻易下来,你努力提升灵力到二级,就可设置琼花封印,将它一身的灵力全都封印起来,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再难察觉。” 第三十七章 羽毛恐惧症 赵云沉默,低头看孱弱的小东西,半晌才轻轻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花吉禄瞧她面上没多余的表情,也猜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后悔。欲言又止的迟疑了一会儿,他摇摇头,闪身回到了簪花秘录里。他活得再久,也只是书灵,人类的感情和思维,是他很难理解的东西。 终于,赵芸抬头,往后山的方向看了眼,便沉默的开始盘腿在床上静坐。阿土、阿固,斗和门它们都很默契的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花吉禄的话,它们也是听到的。修练到二级灵师才能设置封印,它们帮不上忙,但能保证不捣乱。 没多久天色渐黑,周兰心来喊赵芸过去吃晚饭。她睁开眼,把小东西重新放进怀里,推门而出。明朗的天空飘荡着一层薄薄的云,风缓缓吹拂着,带着初春未褪去的寒凉,让人的头脑异常清醒。 “芸芸,来啦?快,上桌去,今儿有蘑菇炖小鸡,可香了。”刚踏进周家的院子,周婶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到赵芸,热情的招呼道。 “我闻到了,周婶的手艺真好。”赵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疾走几步,到厨房舀水洗了手,见灶台上还有一碗清炒蕨菜,便顺手端出去。 周婶转身回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眯了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打发道:“快去吃吧,爬了一天的山,肯定饿坏了。” “好。”赵芸点头,端着菜往正屋走,“婶婶也快些来。” 周婶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知道了,快去快去。” 正房里,四方桌前,周大叔坐在主位,周清和周扬挨着,规矩的坐在左手边,周兰心在右手边,对面的位置空着。 “叔,周二哥,三哥。”把菜摆到桌上,赵芸挨个喊了一遍,然后挨着周兰心坐下吃饭。 周婶也很快过来,大家一边吃,一边拉家常,很温馨。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赵芸感觉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周兰心眼尖,瞧见小家伙闭着眼睛,嗅着鼻子从衣服里钻出小脑袋,一副饿了馋兮兮的可怜样子,不由得凑过来将它抱出来。 小家伙一身干净的白色皮毛,眼周和尾巴上各一圈儿黑毛点缀,嗅着小鼻子,呼噜噜的凑着小脑袋找东西吃的萌样子,很快俘虏了周家的其他三人。周婶去厨房盛了些米汤来喂它。它对食物似乎不怎么满意,但还是伸出粉红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食。 等众人吃罢晚饭,小东西也吃饱了,蹭着小身子凭着感觉往赵芸的方向挪。周扬忍不住伸手去戳它软软的身子,被周兰心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三哥,你要把它戳死了!” “哼,软趴趴的小东西,谁稀罕!”周扬捂着手,嘀咕了两句,索性扭头不看。 小东西挪了半天,没找到熟悉的窝,不由得发出急切的咕咕声。赵芸见状,在好几双不舍的眼睛盯视下,面色不改的把小东西重新放回怀里。回到熟悉的地方,小东西扭动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沉沉睡去。 周扬嘴硬,心里其实喜欢。见赵芸把小东西藏起来,不由得生出不满。他眼珠一转,一脸挑衅道:“小芸,今天你和二哥小妹他们一起上山,差点儿被一只鹰吃了是不?” “没有。”赵芸警惕的盯了他一眼,摇头。周家的几兄妹,周扬最爱捉弄原身,但遇到别人欺负她,他又会站到她身前保护。以她三十岁高龄的情商来看,这种喜欢你就欺负你的调调,真的很幼稚啊! “那你哭没?二哥都被吓晕了,你胆子那么小,肯定吓惨了。”周扬继续兴致勃勃的追问,丝毫没瞧见周清瞬间爆红的脸。 “我才没哭!”赵芸轻哼一声,瞪周扬,“周二哥虽然晕倒了,但他不是害怕那只鹰。而且他还保护了兰心姐姐,很厉害好不好?要是你,当时肯定就吓傻了!” 周扬下巴一扬,“你才不会!它要敢来,我肯定用弹弓射它!” “吹牛吧你,那鹰比两个你都要大,飞得也快,一眨眼就从天上扑下来了,那时候,三哥你的弹弓肯定都还没拉开!”周兰心嗤笑一声,帮着赵芸反驳他。 “小妹你才吹牛,那有那么大的鹰?”周扬皱眉,不服气道。 周清眼里带着些惊惧,插嘴道:“真的很大,喙也很尖,很吓人。” “不会是妖怪吧?”周扬没有害怕,反而笑嘻嘻看向周清,打趣道:“二哥,其实你真的是被吓晕的吧?” “周二哥不是怕鹰,而是怕鹰的羽毛。”赵芸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便见众人都齐刷刷看向她,周清一双眼更是亮晶晶的,像是突然找到了知己般。 周兰心不解,“为什么会害怕羽毛?” 赵芸被周清热切的视线盯得有些黑线,轻咳一声解释道:“有些人天生对羽毛敏感,看到带羽毛的动物,特别是鸟类会感到不舒服,严重的会全身僵硬甚至昏迷。像我,最厌恶蚯蚓、虫子等滑腻腻的软体动物,看到它们会觉得恶心,难受,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这、这是病么?”周婶看了眼周清,有些怔住,她从未注意过二子有这样的毛病。 赵芸安抚的朝周婶笑了笑,继续道:“这并不算病,周二哥的羽毛恐惧证也并不严重。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先前受了惊吓,又近距离看到了羽毛,才会反映那么大。因为,周二哥对家里的鸡鸭等家禽并不是很害怕呢。” 周清连忙赞同的点头:“对,就是这样。我不喜欢家里的鸡鸭,他们的羽毛,让我不舒服,但不会觉得害怕。可今天看到那只鹰不同,它的羽毛很长,也很多,颜色也很奇怪,看得我恶心、发晕。” 听到他的话,周家的众人松了口气。周扬一手拍在周清肩膀上,“原来是这样。二哥别怕,以后凡是带羽毛的鸟类都交给弟弟我!我帮你把它们射下来加餐!” “三哥你不说大话不行么?”周兰心对周扬的话嗤之以鼻,两人你来我往的闹,一时间,屋里气氛又轻松起来。倒是周叔,听了赵芸等人的话,坐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第三十八章 回来了 因为小东西——墨白(众人给小东西取的名字)可能会引来一些麻烦,赵芸每日修炼用心了很多。她晚上趁周兰心熟睡了,便起来静坐修炼。白天不好表现得太异常,但她耗在后院花苗上的时间,明显增长。 周家的众人都以为她是因为绣萝开花,高兴坏了,也没觉得奇怪。实际上,赵芸留在后院,不断与苏醒了意识的云锦契合,获得新的灵能的同时,灵力的修炼也会成倍的加速。 赵芸面朝着云锦幼苗,闭着眼,呼吸平静。空气中密密麻麻的灵气分子,争先恐后的从她的周身钻入她的身体,白、青、黑、红、黄,灵气分子颜色各异,但每一颗灵气分子似乎都对赵芸异常亲近和依赖。几乎不需要炼化,它们便乖顺的归入丹田的灵气海。 每一种颜色的灵气分子占据一个方位,互不干涉,像一朵五色的花瓣。花蕊处,五色交汇,形成一个几乎透明的圆,圆里的灵气分子,像是轻轻浅浅的湖水,娴静美好。但赵芸有种感觉,这无色的灵气,比眉心的灵能更来的危险。 花吉禄和赵芸坦言,一般灵师最容易感知的便是与本身属性相符的灵气分子,像植灵师,最容易感知到的,便是木灵子,水灵子,和土灵子。锦国的花灵师,也是植灵师,它们一般只能吸收以上三种灵气分子中的一种,修炼时也会选择在大型的花田或花海里,因为那种地方灵气多,也最适合花灵师炼化吸收。 金白,木青,水黑,火赤,土黄,赵芸这种五种灵气分子都能吸收的人,千年难见一个。能修炼到六级以上的人,也很少。因为同时吸收五种灵子,很容易造成灵子之间的冲突,灵师一不小心就会被暴走的灵力搞成残疾或是傻子。 赵芸修炼,除了第一次引气入体的时候有些胀痛得难受以外,后面的修炼都像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力。花吉禄见多识广,也说不清楚是何缘由。 这样的顺遂,赵芸心里不是没有顾虑,但想了想,最坏不过再死一次,缩手缩脚不是她的性格。况且,黑白那可爱的小东西,要想平安度过幼生期,就必须将它体内的强大灵力封印起来。这些都需要她成为二级灵师。 一级和二级灵师看起来相差不大,灵气笼罩的范围不过是方圆一里和十里的区别,但对灵力的需求量却生生翻了七八倍。而且,熟练控制十个物体,也就是要求灵师在灵力的操控上,更多细致和精确。 灵气笼罩范围是测验一个灵师等级的条件,也能反映一个灵师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灵气笼罩范围越广,这种能力越强,反之便越弱。一个高级灵师在千里外,把一个低级灵师的一举一动的看得清楚;一个低级灵师却只能感应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后果可想而知。 而灵师对灵力的操控,更是重中之重。灵力笼罩范围再广,操控能力却差,就算提前知道了敌人的动作,他也不能有效的反击。就像在现代,雷达探测到了敌人来袭,自己手里却没武器,连防卫都做不到,更别说反击。所以,锦国才把这两方面的能力,作为衡量一个灵师等级的重要标准。 “呼。” 结束一次静坐,赵芸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烟紫色的绣萝在金黄的阳光中,染上了瑰丽的金边。 “五天,五株云锦,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灵压更强了。”绣萝翠绿的叶片轻轻动了动,声音稚嫩如幼儿,说的话,却是一板一眼。 “二级灵师,快了。”赵芸唇角勾了勾,看了面前五株明显比别的幼苗强壮的云锦,真诚道:“多亏了你们。” “嘻嘻,我们也从芸芸身上得到了能量啊,别的姐妹都羡慕我们呢。”一株云锦花苗顶着四五片嫩叶,嫩绿的茎往赵芸的方向弯了弯,娇嫩可爱。 “芸芸和阿土一样,都好亲切。”一株幼苗娇声的说道,剩下的几株幼苗也附和的抖了抖头上的叶片,言语间对赵芸颇多依赖和留恋。 “呼噜。”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 四五天过去,墨白已经睁开了眼,圆溜溜的,纯净的黑色瞳孔,带着初生的懵懂,让人心生恋爱。它从赵芸的袖口探出小脑袋,好奇的看向活泼的几株云锦,小鼻子嗅啊嗅的,几根胡须也跟着它的动作翘起来。 “饿了?”赵芸把墨白抱起来,在怀里逗弄了两下,站起身,直接往前院走。刚转过拐角,前院的门被人推开,赵家兄弟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大哥,二哥,”愣了下,赵芸惊喜的上前,“你们怎么回来啦!” “芸芸。”赵麟笑着把赵芸抱紧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没有想我和大哥?怎么一个人在这边,没去周叔家?” “芸芸好想大哥,二哥。”赵芸从赵麟的怀里挣扎出来,一手抱着墨白,一手拉着赵麟的手。朝一旁的赵麒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嘟嘴道:“我有听话在周叔家吃饭睡觉。不过,我的绣萝开花了,云锦也都发芽了,我想来看看它们。大哥二哥呢,县试就考完了?考得好不好?” “最后一场昨日便已考完,如果不是有同考聚会,昨晚我和大哥便回来了。”赵麟牵着赵芸往里走,笑着道:“至于考得好不好,那得发案那天才能揭晓。芸芸就别担心了。” 赵芸瞧两兄弟的神色中虽带着疲倦,但精神很好。显然这次的县试,对两人来说,都挺简单。也不再多问,赵芸拉着两人进屋,沏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芸芸,我和大哥是回自己家,不用当客人招待。”赵麟见状,哭笑不得。被打趣了两句,赵芸讪讪的笑了两下,消停下来。 赵麒眼角上扬,心情似乎很愉快。问了赵芸和村里的一些情况,赵芸一一回答了,他了然的点点头,才又缓声问道:“这些时日,灵力修炼可还顺利?” 第三十九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 赵麒问赵芸,“这些时日,灵力修炼可还顺利?” 赵芸眨了眨眼,抬手指向赵麒面前的茶杯,茶杯稳稳的腾空而起,左右来回,八分满的水,丝毫不漏。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竟是练到了一级灵师的程度。”赵麒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眼里精光闪烁,“我果然没看错,你本身就天赋异禀。” 赵麟也很欢喜,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一级灵师!虽然等级不高,但这才是真正的走上灵师之路了!而且,以芸芸的天分,六级灵师只需要足够的时间,便能水道渠成!芸芸,二哥为你骄傲。” 赵芸手抿唇一笑,挥手把茶杯送回桌上,才拉着赵麟的袖子撒娇道:“我这么勤奋的修来年,二哥要给我什么奖励?” “芸芸要什么奖励?”赵麟眼里笑意盈盈,清秀的面庞上略带稚气,再不是平日里那老成懂事的模样。 赵芸歪了歪头,迟疑道:“我想再移栽一些花回来。”不是每一种花,都是靠种子繁殖的,或插杆,或分株育苗,这些都需要去县里,去百花坊。 两兄弟知道赵芸爱侍弄花,听到她提这样的要求,也没怀疑。 赵麒难得心情好的掀了掀唇角,接口道:“陆奉安邀我们明日去游园,带上她也没什么。” 赵麟诧异了一下,随即看向疑惑的赵芸,开口笑道:“大哥都这样说了,那便这样定下,明日芸芸和我们一起去吧。百花园是申屠家的园子,里面的花,应有尽有。芸芸如果看到喜欢的,咱们找管事买一些花枝或幼苗便是。” “真的?太好了!谢谢大哥、二哥!”赵芸惊讶的反问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便笑眯了眼。申屠家的百花圆,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显然是个花多,人多的地方。 赵芸本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最近晚上村子里都不太太平。靠近后山的人家喂的鸡鸭等家禽时常有被咬死的,看齿痕,像狗,也像狼。周叔家也死了两只鸡,脖子直接被咬断,皮毛翻翻,死状凄惨。 周婶认为是冲撞了什么,正好今儿邻村的庙会,便带着周兰心去上香了。她本来也要带赵芸一起去的,赵芸借口看家,死活不去,终于是留了下来。 她心里敞亮,这一切,都是冲着墨白来的。 如果不是她晚上一直在静坐,稍微的动静都能察觉,说不定周家的众人,也已经受到了伤害。 这样的现状,让她不能忍受。 考虑了两天,她便想到人多的城里暂时躲避,一来旺盛的人气能稍微遮掩黑白身上的灵力,二来,她距离二级灵师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县城的百花坊里,有灵性的花不少,契合之后获得灵能的同时,也能再次加快灵力的修炼速度。一旦灵力突破到二级,她便能封印黑白身上的灵力,不会再招惹更多的麻烦。 至于已经招惹了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正好赵家两兄弟回来了,她也就顺嘴提出了要求,没想到两人轻易点了头不说,还给她说了一个极好的地方。 在家歇了一会儿,赵家兄弟梳洗了一翻,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双双去了祝夫子家里。做为两兄弟的恩师,县试考完了去一趟,是必要的。 赵芸没有跟着去,而是在家做午饭。祝夫子给她的感觉不太好,她不喜欢这个人。 午饭熟了,赵家兄弟也回来了。两人脸上的笑容少了些,特别是赵麒,冷着脸,完全恢复到了赵芸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大哥怎么了?”用过饭,赵麒径直出了门,赵芸才好奇的问赵麟。 赵麟摇摇头,神色莫测,“在夫子家碰见祝春娘,大哥被奚落了一翻。”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赵麟不提,她都快忘记了那个想要休掉赵麒的彪悍女人了,闻言不由得八卦的追问。 “你啊。”赵麟见自家小妹瞪大眼睛,一副好奇不已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赵麟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望着空空的大门口,神色莫测道:“她认为大哥害她错失良缘,心里一直存着怨恨。现如今,她挽回了以前的情郎,见到大哥,却依旧不依不饶,我不懂。” 赵芸挑了挑眉,祝春娘和赵麒之间的事,她不了解,也没多少发言权。不过,虽然只是少少的两次见面,祝春娘性格里的偏激和刻薄,她还是看得明白。如果四年前她如愿和她的情郎成婚,现如今她过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也还是未知数。 县试期间,多亏了周叔周婶照看赵芸,两兄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专心考试。如今县试结束,自然要好生答谢一翻。于是,等周婶和周叔回来,赵麟便去邀请了他们一家到赵家来吃晚饭。 赵麒备了酒,和周叔一边浅酌,一边说话,赵麟、周清陪坐一旁,两人面前也有一小杯米酒。周扬见状,闹着也要喝,结果一杯下肚,脸就像火烧云似的,没多久便爬在凳子上酣睡过去。 周婶笑骂几句,抱着周扬回屋安置好。赵芸和周兰心两个头挨着头,笑嘻嘻的讲悄悄话,一边摆弄着周兰心从庙会上给她带回来的泥人,一边逗弄墨白。 热闹持续到戍时才散尽,赵芸把碗筷收拾完,赵麟便拿了帕子给她抹脸。梳洗完毕,赵麟打发赵芸道:“快去睡吧,明儿去百花园呢。” 赵芸乖巧的点头,转身回屋,墨白团在床头,浑身竟缓缓萦绕起白光。 赵芸面色一紧,心道坏了! 院子里,赵麒独坐着,手里拿着杯子,静静的望着漆黑的夜空,面无表情。 “大哥,该歇息了。”赵麟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 赵麒回神,颔首,“我知道。”说完,便站起身准备去洗漱。 啪! 石头落地的声音,在这静默的夜里,异常的清晰。赵麒和赵麟对视一眼,看向围墙处。一道黑影腾空而起,待两人定睛一看,均是骇然。 只见那围墙上,一只绿眼虎纹的猛兽,正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题外话------ 求收藏,求评论,求评价,酒撒泼打滚各种求啊!什么,你居然不搭理我?哼哼,看我放绿眼猛兽! 第四十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二) 强烈的危机感席上心头,赵芸下意识的放出灵力,院子里的情形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本想明天就避到城里,没曾想它今晚就来了!心里着急,赵芸手一抄,将黑白放入怀里,便一把拉开房门出去。 绿眼野兽盘踞在墙头,底下赵麒和赵麟紧绷着神经,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听到房门老旧的吱嘎声,赵麟面色一白,头也不回的低喝:“芸芸,回去。” 前所未有的严厉并未让赵芸退却,她三两步走到两人身侧,抬头看向浑身都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野兽,抿唇道:“前些日子都是些小喽啰,今日你终于现身了。只是这里是人类聚居的村庄,你不该来。” “把它交出来。”野兽根本不接话,森冷的目光在黑夜里越发的让人不寒而栗,更别提它浑身滂湃的能量,让它有种强大的威压。赵麒和赵麟没直接被吓软了腿,算是胆气比较足的了。 赵芸盯着野兽看了半晌,突然侧头对上赵麒和赵麟警惕又担忧的眼神,笑了笑,轻声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屋。” “芸芸,你说的什么话?”赵麟惊愕,随即沉下脸来,“小妹别闹,该回去的是你!” “二哥忘了,我是灵师。”赵芸调动全身的灵力,不输于野兽的强大灵压毫无顾忌的散出,直接袭向野兽。 野兽深绿色的眼睛闪过警惕,它略带诧异的看了赵芸一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会有这么强的灵压。可根据前几天仆兽传回去的消息,这个人类,不过是一级灵师的程度罢了!身后蓬松的尾巴甩了甩,浑身的虎纹像是活了一样蠕动起来,野兽的威压再次增强,直逼赵芸三人,“把它交出来,我便放过这两个人类。” “不可能。”赵芸咧嘴一笑,墨白是她的,谁也带不走。 野兽张开血盆大口,低吼一声,身子低伏,四肢屈起,随时可能一跃而起,给人致命一击,“人类,你会后悔!” 赵芸神色肃然,手臂一挥,温和的灵力倾泻而出,直接把赵麒和赵麒推到了门口,“大哥、二哥,相信我,回屋去。” 身体不受控制,赵麟和赵麒都是一惊,但听到赵芸的话,两人都面色难看。 “赵芸,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你别擅作主张!”赵麒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赵芸,捏着拳头,冷声低喝道。 “芸芸你别逞强!你虽是灵师,但等级太低。谁知道它什么来历,外边还有没有同伴?芸芸,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赵麟看了眼越发危险的野兽,焦急的说道。 赵芸摇了摇头,手指一点,正房的大门豁然打开,赵麒和赵麟面色惨白的发觉身体再次不由控制的向后倒退。脚跟碰到门槛,两人重心不稳,直接跌进屋内。两兄弟骇然,只看到赵芸冲他们安抚的笑了笑,大门便嘭的一声阖上。 “赵芸!”措不及防的被推入屋内,摔倒再低,赵麒咬牙切齿,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心痛、担忧,懊丧等神态。 赵麟顾不得那么多,麻利的爬起来,使劲的去拉大门,发现大门纹丝不动!他一拳捶在门上,眼框发红,正想说什么,却从木门的缝隙里瞥见那绿眼野兽腾空而起,直扑向赵芸,骇得瞳孔紧缩,急声道:“芸芸小心!” 话音刚起,野兽却已经扬着锋利的爪子扑到了赵芸的身前。赵芸掌心聚起一道灵力,直接打向野兽,身体借力往后一退,险险避开野兽的利爪。 一击不成,野兽轻巧的落地,后腿一发力,便再次朝赵芸扑来。赵芸咬牙,这样躲避,只会白白消耗自己的灵力,非得反击不可。视线落到一物上,她神色一凝,在野兽再一次凶猛的扑咬过来时,手掌张开,对着墙角一吸,一把铁锹便稳稳的落入她的手里。 来不及多想,她双手握住铁锹柄,抡起便向野兽捅去。野兽不察,被铁锹直接捅到柔软的腹部。赵芸使了全力,虽然没留血,但看野兽吃痛的停住身形,她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凑效了。 眼睛一亮,赵芸扔掉铁锹,用灵气包裹双腿,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墙头上。双手急速舞动,一道一道锋利的灵气刃便飘射而出。逼得野兽只能不停的跳动躲避。双方的处境,竟是一下子掉转过来。 不过,绿眼野兽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闪转腾挪之间,它竟一点儿伤都没受。反倒是赵家的院子在杂乱的灵气刃下,千疮百孔。 赵芸面色很冷,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她体内的灵力快要枯竭,这样的情形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突然,不远处的周家的窗户里透出了光亮,细细的低语随着夜风飘入了赵云的耳朵。明显,这边的动静太大,把陷入梦乡的人吵醒了。赵麒说过,灵师的身份不能曝光,如今这样的情形让人看见也不好解释。赵芸心思翻转,狠下了心,朝越发暴躁的野兽低喝:“它在我身上,你想要它,就跟着来!” 说完,赵芸跳下墙头,往后山奔去。 “狡猾的人类!”野兽尖锐的利爪把地面刨出一个坑,它转动大脑袋,森冷的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空空的墙头,不甘心的低吼一声,一跃而起,紧追赵芸而去。 有智慧的野兽明白人类的可怕,不到迫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到人类聚居的村庄和城市,更不会胡乱咬人。人被野兽袭击,人死得多了,野兽也离死不远。毕竟,锦国的兵将,灵师都不是吃干饭的。 一路极速奔驰,赵芸气息急促。后山是野兽的地盘,不能深入。她跑到远离村子的一片林子里,见四周树影婆娑,藤蔓遍地,便停下来不再跑,转身盘坐下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等待野兽的到来,“我还没活够,没好好看过这陌生又精彩的世界,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栽倒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不明来客 “吼!”没等赵芸调息多久,野兽追袭而来。它引颈长啸,气势滔天,一步一步的走向赵芸。 赵芸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盘坐着没有动。野兽身形很快,灵力刃虽然锋利,但如果根本落不到它身上,也就是无用功。但她初修灵力,除了灵力刃,根本没有其它的对敌手段。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其束缚住,在使用灵力刃解决掉它!可是,这也需要些时间。 看着越走越近的捕猎者,赵芸发狠,今天,不是她杀了野兽,就是野兽杀了她!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人类。”野兽歪了歪硕大的头颅,眼底的冷光更甚,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接就扑向了赵芸。 赵芸盘坐着,根本来不及起身躲避。三米,两米,一米,野兽得利爪就要刺破赵芸的皮肤! “吼!”野兽突然痛苦的嚎叫起来,拳头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只见它全身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藤蔓上,还有细细小小的尖刺,锋利异常。野兽动一下,紧绷的藤蔓,便又陷入它的肉里几分,庞大的身体,竟是被制住动弹不得。 “人类,我要吃了你!”野兽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它出离愤怒了。 成了!赵芸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唇角勾了勾,冷笑,“恐怕你没这个机会!”说着,眼神瞥向那些深绿色的藤蔓,藤蔓便开始收缩。 野兽身上有厚厚的皮毛,但也挡不住藤蔓上细小的尖刺。越来越紧的束缚,把野兽的身体捆得变形。它挣扎着,爪子艰难的抬起,想要拍飞咫尺之遥的赵芸。赵芸站起来,轻巧的往后挪了一步,锋利的灵力刃再次飘射而出,嗤的一声,瞬间在野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喷涌而出,伤口的剧痛,让野兽暴动起来。绿色的双眼,渐渐染上红色,巨大的力道,更是绷断了一根藤蔓! 赵芸心里一惊,面色沉凝,调动体内最后的灵力,想要给野兽致命一击。巨大的灵力刃带着死亡的威胁而去,野兽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迅猛的腾空而起,粗壮的尾巴携着巨大的威势,攻向赵芸。 赵芸反应不及,被狠狠的击中胸口,巨大的力道更是打得她倒飞出好几米远。体内气息凝滞,赵芸有些喘不过气,后背更是火辣辣的疼。但她来不及多想,野兽的攻击来的很突然,虽然她下意识的伸手保护,但怀里的墨白还是受到了波及。 那么小的幼崽,被那么大的力道袭击,肯定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到着,赵芸眼睛都红了。 “墨白、墨白?”担心的把幼崽从怀里抱出来,赵芸突然愣住。墨白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以往的懵懂、亲昵,也没有以往的依赖、眷恋,就像是看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依旧是先前在屋内见的,周身萦绕白光的模样,但又似乎变了。 “终于见到了,变异的白色玄猫。好纯净的灵力!”血留了一地,先前的攻击,让野兽的伤口更加撕裂开来。如今,它无力的趴卧在地上,见墨白出现,瞳孔微缩,鼻子动了动,随即兴奋的低吼起来。 它体内的灵力不少,但全都散布在肌肉和骨骼里,不能调动。如果能吸收掉墨白的纯净灵力,那它的伤口便能很快复原,那可恶的人类,也会被它咬成碎片! 嗜血的张了张血盆大口,野兽双眼里的红色更加明显。 可惜,现实没有给野兽机会。 墨白静静的看了赵芸一眼,直接腾空而起,飘向野兽。野兽死死的盯着墨白,眼神火热,盘算着怎样一口吞掉那小东西。完全忘了,墨白还是不到二十天的幼崽,根本不可能驾驭着灵气腾空而行! 可是,野兽的理智被抛到了天边,剩下的只有嗜血和对力量的本能渴求。 墨白飘到了野兽的头顶上方,野兽仰头,四肢在地上一撑,张开血盆大口就凶猛的咬去。但墨白娇小,动作灵活,轻巧的避开野兽的攻击不说,身体更是落到了野兽的脑门上。 野兽巨大的哀鸣响彻山林,村庄里熟睡的人也从睡梦中被惊醒。赵芸不会知道墨白做了什么,但那凶猛的绿眼野兽,就在她眼前,快速的干瘪下去。半盏茶的功夫,地上就只剩一副骨架和一层皮! 赵云心里骇然,脸色煞白,看着墨白,厉声问:“你是谁?”墨白只是幼崽,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它体内的灵力,更不会有那样的冷漠的眼神! “小丫头,挺机灵。”墨白憨憨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表情,平静无波的双眼里,露出了几分兴味:“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竟然还能碰到一个不错的苗子。你修炼灵力多久了?” 墨白没有出声,但那道声音却毫无阻碍的在赵芸耳边响起。 这人竟是灵师!而且,一定是高级灵师。赵云心里一紧,警惕的看着墨白,“我想这和你无关!你到底是谁?你把墨白怎么了?” “墨白?这小玄猫的名字?倒还贴切。”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漫不经心的安抚赵芸道:“放心,它没事。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它的身体,等我离开,它就能恢复正常。作为报酬,我可以将它体内不受控制的灵力都封印起来,让它慢慢吸收。至于我是谁,小丫头你就无需知道了。” 强大,自信,目空一切。这就是高级灵师么。赵芸垂眼,心里的警惕更深。 “小丫头,玄猫通灵,很容易沾染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特别是在它们还幼小的时候。你倒是心大,竟敢养在身边。”墨白围绕着赵芸转了一圈儿,落到她的肩膀上,摇了摇尾巴,“不过,有我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就是最不明不白的东西!赵芸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并不答话。 蚌兰县城,一座豪华的宅院里,一名少年透过墨白的眼,把赵芸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掀起唇角,轻轻一笑,“呵,出乎预料呐。真是有趣!” 第四十二章 太好了,你没事! 赵麒和赵麟赶来的时候,赵芸正在剥那绿眼野兽的皮。[.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墨白恢复正常,懒洋洋的蹲在赵芸的肩膀上,不过仔细看它的眼,就能发现它不是单纯的幼崽。 一路找来的赵家两兄弟又是焦急,又是生气。可是,在看到人好好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感激和心有余悸。 “芸芸!太好了,你没事!”赵麟眼眶发热的抱住赵芸,用力搂紧自己怀里。 赵麒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看这赵麟庆幸的拥着赵芸几乎快要落泪的样子,心里也十分动容。可他永远都是最冷静,最理智的人,他不允许多余的情绪来影响自己的判断。 可当赵芸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是身子一僵,提着的心,好似终于能落回原地。 赵芸抬头对上赵麒那双深如大海的眼,轻声道:“对不起大哥,让你担心了。” “没事,便好了。”赵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赵芸的发顶,语气有别以往的轻柔。他自己没发现罢了。 感受到赵麒深藏的关心,赵芸咧嘴笑了笑,然后拉着他的手,指着一旁她刚剥下来的皮子道:“大哥、二哥,我们回去吧,带着这个。” 两兄弟此时才注意到地上的皮子,上面还沾染着鲜血,花纹还很眼熟。两兄弟对视一眼,赵麟有些迟疑的看向赵芸,“这、这是那只野兽的?” 赵芸点头,笑容甜美,“它死了,我看它的皮还好,正好拿回去硝制了放着用。” “芸芸……杀的野兽?”赵麟有些不可置信,虽然心里明白她能好好的在这里站着,那只来袭的野兽多半是死了,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震撼。 “我是灵师啊,哥哥。” 想到学馆里夫子讲过的国师大人的那些惊天之举,赵芸杀了一只野兽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只是,赵麟看了眼还不到自己肩膀高的赵芸,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赵麒也皱了皱眉,瞥了眼不远处那堆光溜溜的骨架,轻声道:“走吧,回去。刚才已经惊动了村里的人,他们恐怕很快会来查看。”碰到了,难免说不清。 赵芸赞同的点头,先前绿眼野兽为了试探她的能力,驱使了些小东西来村里。她虽然都成功的将其打发掉,但狼入羊圈,哪有不下口的道理?村里丢了的,被咬死的家禽,着实不少。 三人在回去的路上,果然看见了村里的青壮打着火把在四处查看情况。尽量循着偏僻的小路走,赵家三兄妹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回到了家。只是,刚坐下,就有人拍门。 三人对视一眼,赵麟去开门,是周叔。 “麒哥儿,麟哥儿,村里似乎进了野兽,你们把门关紧了,晚上警醒些。” “我们也听到了,多谢周叔特意过来提醒。”赵麟笑着道谢,见周叔只披着一件外衣,不由道:“晚上寒凉,周叔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么多人起来,有野兽也会被惊走了。” “这祸害人的东西,这些天不知道咬了多少人家的鸡鸭,现在更是整得人睡个安稳觉都不能。行了,我回了,你们自己注意些。唉,还真冷。”周叔唠叨了一句,拉了拉衣服,摇着头走了。 赵麟把大门关上,上好门栓,回屋,见赵芸还坐在原地,小脸苍白,心疼道:“芸芸可有受伤?你脸色很苍白。” 心口一股气淤着,还一抽一抽的疼。赵芸抿了抿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灵力耗尽了,有些累。” 于是,三人各自回屋睡觉不提。 村里的青壮打着火把探查一遍,没发现异常,也都骂骂咧咧的回家了。 整片天地再次安静下来,赵芸盘腿在床上静坐着。黑夜里,五色的灵力分子似乎更加活跃。它们争先恐后的钻入赵芸的体内,滋润着疲惫的身体,最后汇入丹田空空的灵气海。 一遍一遍,周而复始,终于在天亮时分,体内的灵气海再次被填满。那种浑身是劲的充实感和头脑一片清明的感觉让赵芸迷恋。她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发现胸口滞气感也消除了不少。 “因获得福,你的灵气快要突破到二级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芸惬意的身形一滞,神色不明的看向盘在床头的墨白。 外貌没变,形态没变,只是里面换了个芯子,她便一点儿都喜欢不起来,“你要什么时候离开?” 墨白人性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这么急着想要我走?” “你会留一个来历不明,善恶不知的人在身边?”赵芸讽刺的一笑,淡淡反问道。 “小丫头,防备心不要太重。不可爱。” “抱歉,我从来不知道可爱两字怎么写。” 墨白用抓子摸了摸下巴,嘴角翘了翘,“这样啊,那我教你修炼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拜师。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高级灵师,拜在我门下,好处多多。” 赵芸神色淡淡的看了眼墨白,也不搭理它。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她打开房门,站在一旁道:“拜师就算了,我喜欢自学。现在,能麻烦你出去一下么?” 墨白歪着头,眼里的诱惑之意更浓,“我暂时都不会离开,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和我说。”说完,它撑起小胳膊小腿从床上轻松的一跃而下,走着猫步离开了。 赵芸把房门重新关上,手一抬,在周围设下灵力罩,才翻开床头把簪花秘录拿出来。迅速的翻看了几页,确认将内容铭记在心,然后用旧衣服裹了,装到衣服柜子里。 她有灵力的事,已经被那来历不明的人知晓。簪花秘录的存在,再不能被人察觉。赵麒当时严肃的神情,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好在灵师不会有事没事的放开灵力去查探别人的屋子,特别是对方也是灵师的情况下。那属于严重的挑衅,相互之间没有大恩怨,不会那么做。 做好了预防工作,天很快就大亮了。赵家三人如往常那样用过早饭,拾掇好了自己,便出发去县城。经过村子的时候,还听到很多人在议论昨晚的那一声野兽的咆哮声。 做为当事人的三人一猫,却面色不变的离开,在巳时一刻到达了约定地点。 陆奉安已经到了,他穿一身绿色的绸衫,缠着一条柠檬黄的腰带,腰上挂着一块通体晶莹剔透的玉佩,完全的富家青葱少年打扮。加上他一身读书人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妙龄少女的注意。 可惜,他身边两名不算魁梧,但表情凶悍的家丁完全隔绝了少女们上前搭讪的可能。 ------题外话------ 收藏终于破五百了,不过,看到那点儿点击率,真是心塞u﹏u 再次厚脸皮的求收藏,求留言,求评价,求花花啊…… 如果对文文有什么一意见,也欢迎大家踊跃发言! 第四十三章 游园(一) 申屠家的百花园,是丰乐县数一数二的园子。. 县里的秀才举人和富贵公子们最爱在这园子里聚会。特别是前者,特别喜欢在观赏美景的同时,来一场风雅的诗会,比一比高下。谁要是在这种场合拔得头筹,不但能证明自己的才学,名声大震,百花园还会给出一些世人都垂涎的彩头,让他成为众人钦羡的对象。 不过,这种风头也不是谁都能出的。经过层层的考试和选拔,还能脱颖而出,博得功名的,肚里怎会没有几分真材实料?作诗填词,骈散联对,总有一方面出彩。 这日的游园,便是这种性质。 赶到约定的地点,一番寒暄,赵家三兄妹随着陆奉安兜兜转转,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一起进了百花园。飞檐斗拱,抄手游廊,赵芸觉得园子里的建筑并不算精致,但都古朴大气,颜色艳丽。在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地上,或是密集,或是零散,或是精致整齐,或是肆意蓬勃的花草,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除了这些,百花园还有几个特色园子,分别是桃园、菊院、牡丹园、荷香居、云锦阁、珍品阁和芳草阁。珍品阁和芳草阁不对外开放,要想进去一窥美景,必得申屠家的认可和邀请。 “我们去桃园,里面的桃花都开了,正好让人打开去年埋下的桃花酿,一边饮酒作诗,一边欣赏美景,岂不快哉!”陆奉安脸上的笑容很轻松,他打发走百花园的侍从,熟门熟路的带着三人往园子深处去。 “谁有如此好雅兴?” 突然,一道笑声响起,赵芸转头看去,一名身着蚌兰底纹紫色长袍的中年人从拐角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头发雪白的老者和一名百花园管事,正是先前在门口见过的那一个。(.无弹窗广告) 在丰乐县,能穿蚌兰花纹衣衫的中年男人,只得一个。他的身份昭然若揭,赵芸收回视线,便见赵家兄弟和陆奉安都恭敬的朝中年人拱手行礼,“见过张大人。” “不必如此多礼。县试已经结束,奉安也不需要如此避嫌。”张县令摆摆手,微笑道。 陆奉安摸了摸鼻子,重新拱手行了一礼,呵呵笑道:“小侄拜见伯父。” “嬉皮笑脸,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张县令语气很温和,显然两家的交情不浅。说完,他也不搭理陆奉安,视线落在赵家两兄弟身上,微笑道:“你们俩,便是赵麒和赵麟罢?” “回大人,正是。”赵麒和赵麟对视一眼,不卑不亢的上前,拱手回答。 张县令来回打量了两人,赵麒沉稳大气,赵麟年少温雅,都是不错的好苗子。半晌,他呵呵笑起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很好。” 陆奉安眼神一动,听这意思,赵麒和赵麟这次的县试成绩应该不错。知道张县令对赵家两兄弟有些关注了,他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伯父,瑞之兄才学八斗,麟弟也文采斐然,可比我这半吊子强得多。” “呵,奉安你还知道谦虚了,真稀罕!”张县令瞥陆奉安一眼,神情畅快。 陆奉安毫不在意,他涎皮赖脸的笑起来插科打诨,“伯父,你可冤枉小侄了。小侄一直以伯父为榜样,谦虚谨慎。” “得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县令无奈的点点手指,摇头叮嘱道:“明日便是发榜之期,别闹过头。” “伯父放心,小侄明白分寸。”陆奉安收起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道。 “那就好。”张县令满意的颔首,又深深的看了赵麒和赵麟一眼,被人簇拥着走了。 “恭喜瑞之兄、麟弟,榜上有名了。”陆奉安等张县令的身影彻底消失,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朝赵家两兄弟拱手道贺。 赵麟面色不变,沉声道:“奉安慎言罢。”事关科举,一切都得小心谨慎。何况,过了县试还有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步一关,到底能否成功的走到最后,还未可知,现在就高兴,未免早了些。 “瑞之兄太谨慎了。”陆奉安耸耸肩安,眼底深处快速的闪过一道光亮,低头看向赵芸,掀起唇角道:“还是咱们芸芸妹妹最可爱,一见到就让人心生欢喜呢。” “……” 赵芸无语,说可爱这个词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阴阳怪气么?现在的小鬼,都这么记仇啊! 走走停停到了桃园,粉色堆堆叠叠,眼到之处,都是那灿烂明媚的桃花。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了好些人,大多穿着学子服,三三两两的在桃花树下说话。女眷也有,她们穿着漂亮的罗裙,赏花观景,银铃似的笑声,比满园的灿烂桃花更能吸引学子们的目光。 “奉安,瑞之兄,赵麟贤弟,你们可算来了。”宋君贺从桃花林里转出来,发丝间、肩膀上都寥落了好几瓣粉嫩的花瓣。再配上他俊朗无双的五官和温润如玉的气质,一出场便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赵芸也欣赏的看了他两眼,他可比现代那些被精心包装过的明星还要养眼。话说,赵家两兄弟也是美男胚子,只是一个活动冰山,一个年纪太小没长开,都没眼前的宋君贺来的让人赏心悦目。 “喜欢宋君贺?” 一道声音骤然在赵芸的脑海里响起,她面色一顿,轻轻扯了扯宽大的袖口,“麻烦你别突然开口可以么?” “反映这么大,你还真喜欢他啊?差距太大,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还要听你唠叨。容易精神分裂。”赵芸保持微笑,在心里冷冷道。 “什么是精神分裂?”不说还好,一说它更兴致勃勃。 赵芸狞笑,“如果你想试一试,我不介意成全你。” “感觉不太好,还是算了。”墨白在袖子里打了个寒颤,不到一天的时间,也足够它了解赵芸这个小丫头性格是多么的古怪奇特了。 “不过,人才子佳人在这赏花作诗游园,你个小丫头呆在这,合适?” ------题外话------ 昨儿好不容易破五百收,今早上看又掉到了499,酒真是哭笑不得~ 第四十四章 游园(二) 赵芸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桃林深处的亭子里。[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旁边是赵麒、陆奉安和宋君贺,他们说着话,间或有相熟的过来攀谈。赵麟则和蒋碧成在一处,他们周围的也都是相对年轻的少年学子。 至于其他的少年少女、或站或坐、观花赏景,聊人生聊理想聊风花雪月,她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谁稀罕搭理她?赵芸虽然不在意,但干坐在这里也太无聊了。 “难得的好条件,不如去修炼?”像是猜到了赵芸的心思,他语带笑意的提议道。 赵芸眼珠一转,这百花园里的灵气确实很浓郁,也很活跃,是锦国花灵师们最喜欢的修炼之地。她或许能借助这里的好条件,突破到二级? 她动心了,等赵麟他们的谈话停下来的时候,她伸手拉了拉赵麟的袖子 赵麒低头看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我想去林子里转一转。”赵芸小声的征求赵赵麒的意见,但还是被耳尖的陆奉安听到了。 他深深看赵芸一眼,唇角扬起的笑容让他带上些许邪魅,不过这些都一闪而逝。没等赵麒开口,他便道:“是我疏忽了,芸芸妹妹陪我们坐着,该是觉得无趣了。我表妹也来了,不然,我叫她带你一起玩儿?” 赵芸眼角抽抽,她那个表妹是个酸气十足的醋坛子,让她和她一起?这家伙绝对不怀好意!干净利落的拒绝,她看向赵麟:“二哥,我就在园子里,不会走远的。(.$>>>棉、花‘糖’小‘說’)” 赵麒想了想,点头,叮嘱道:“小心些。” “我知道。”赵芸了然,这满园子的公子小姐,得罪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消受得起的。赵家两兄弟因为和陆奉安、宋君贺交好才得以进入这个圈子,根基并不稳。 而要想在这个清贵的圈子里迅速的扎根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一会儿的诗会上技压群雄,大放异彩。虽然那样背地里还是会有人不服气,但至少不会现在这样,被人轻视了。 是的,轻视。从进这园子还是,赵芸便感觉到了。特别是那些过来和陆奉安、宋君贺两人寒暄的人,除了基本的礼貌,都不太搭理赵麒。 赵麟那边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只这里有一些他在南城学馆里交好的同窗,处境倒比赵麒好一些。 自然,附带的,两人的妹妹,赵芸这七岁的小丫头,更没人愿意“折节下交”了。 “桃园地方不小,芸姑娘第一次来,还是让侍从引着去好一些。”宋君贺温和的提议,赵家兄妹的尴尬处境他心知肚明,但要消除这样的尴尬,一要亮出真本事,二也需要点儿时间。让百花园侍从跟着,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知晓。 陆奉安闻言,点头:“君贺想得周到,不过,侍从就不必了,让陆奇跟着便是了。”说完,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离亭子不远处的一棵桃花树动了动,飘落一地花瓣。 宋君贺惊讶,陆奇是陆奉安的贴身护卫之一,现在竟舍得给赵家小妹?他神色有些莫测,来回看了陆奉安和赵家兄妹一眼,没再说话。 于是,赵芸如愿的离开亭子,一个人往桃花林里走,身后跟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好在,他知道藏住身形,不让人发现。不然赵芸这会儿就要被围观了。 “陆奉安对你不错。” 那声音再次响起,赵芸挑眉,“哦,何以见得?” “后面那小子虽然不是灵师,但身手一流,肯定是他的贴身护卫。他肯让他来保护你,这不是证明他很看重你?” 讽刺的撇了撇嘴,赵芸依着感觉,往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走,“欲想取之,必先予之。陆奉安对我这么上心,不过是为了刷我大哥、二哥的好感,从而达成某种目的罢了。” 同时,赵麒搭上陆奉安,进入这个清贵的圈子,进入县令大人的眼,为了以后铺路,也无可厚非。 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拍即合,互取所需。 那个声音沉默了,半晌,他道:“你小小年纪,心志竟如此成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好坏都由我自己承担,与你无关。”赵芸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从小道里走出来,看到不远处的假山上的亭子,不由得眼睛一亮,“就是这里了!” 提着裙子,赵芸拾阶而上,亭子中央有一方石桌石凳,四周是木质的护栏和长椅。赵芸走过去,坐到长椅上,居高临下的望下去,发现这亭子竟能把大半个桃园都收入眼底。赵麒他们所在的桃花亭周围的情况,也能看得到。 在高处看桃花,与在树下观赏不同。放眼望去,人好像陷入在一片粉红色的云彩里。清风吹拂,花瓣飘飞,有种自己就是那腾云驾雾,天外飞仙之感。 对自己找到的地方异常满意,赵芸放开感知,开始修炼。因为在外边,不远处又有一个人守着,她并没有摆出标准的静坐的姿势。而是随意的依靠在护栏上,双眼盯着远处的桃花林。明面上在赏桃花,意识却进入了空明的状态。 纯净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汇入灵气海,赵芸感受着那一点一点的充实感,饱胀感,知道自己离突破到二级只差一线。于是,她调动所有的感知,最大限度的开始炼化灵气。 桃园里刮起了持续不断的风,纷纷扬扬的花瓣从枝头簌簌的落下来,在地上扑上了厚厚一层。 陆奉安已经让人把去年埋下的桃花酿挖了出来,在场的公子小姐就在满是花瓣的草地上放上垫子,长案,围坐一圈。一边品佳酿、赏美景,一边附庸风雅的填诗作词。 宋君贺端起桃花酿轻抿了一口,张口就吟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1 众人听到,均是轰然叫好:“真是应情应景!宋三公子名不虚传。” 宋君贺摇头,“各位谬赞了,我比不得瑞之兄。”他倒不是故意谦虚,几次和赵麒交流过后,他发自真心实意的这样认为。且,赵麒处境尴尬,出一出风头是好事。 在场的人不知道宋君贺的想法,只以为他对赵麒有意见,才把他架得高高的,不由眼睛一转,扬声道:“能让宋三公子称赞,想必赵公子是才高八斗了,何不就此情此景赋诗一首,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该是如此。”众人点头附和,看赵麒的目光里有轻视、鄙夷、嫉妒、打量、同情等。如果是一般的穷书生,面对这样的情形怕是会失态。但赵麒是多强大一人啊?轻而易举的就匡了赵芸不说,还是个千年冰山脸,让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都失望了。 他深深幽幽的眸子环顾四周,清冷的目光似乎将人看透,让人不自觉的就闭上了嘴巴。众人只听他声音低沉道:“如此,瑞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题外话------ 1,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引自唐周朴《桃花》。 酒翻找了许多桃花诗,觉得引用这首,比较贴合宋君贺的温尔而雅,又带点儿文人似的忧郁的性格。看到美的事物会很欣赏,看到美被摧残会感伤惋惜。 第四十五章 游园(三) 众人安静下来,都等着赵麟作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赵麟如果真的比宋君贺做的好,那今后,他在这圈子里,也该有了一席之地。如果,他腹内草莽,做出的诗粗鄙不堪,那么他便没有继续待在这圈子里的资格。 “大哥。”赵麟略带担忧的望赵麒一眼,他的学问是毋庸置疑的,但一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真的好么? “麒哥的才学有几分,你最清楚,干嘛还这样一副担忧的表情。放轻松。”蒋碧成也期待的看着赵麒,瞥见赵麟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小声安慰。 “我不是担心大哥做不好诗。”赵麟摇头,没有多说。 蒋碧成奇怪的看他一眼,正想再问,赵麒抬头打量了四周的桃花,缓慢的开口了。 “满树和娇烂漫红。” 第一句写桃花烂漫之景,众人品味了一下,觉得中规中矩。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赵麒身上,想听他后面是怎样。 “万枝丹彩灼春融。” “还是写景,桃花浪漫,春到枝头。不过,只是这种程度,可不行。” “听听他最后两句。” “……” 宋君贺和陆奉安对视一眼,眼底深处都有一些不确定。如果赵麒最后两句不能出彩,这一次,却是切切实实的害了他了。 赵麒似乎没见到众人摇头晃脑的样子,低沉的声音接着道:“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传说天上有桃树,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可时间无涯,沧海变换,千年后的人间,却是另一番景色了。同样是表达惜春之意,但和宋君贺所做相比,赵麒这一首,基调却明显昂扬向上,没有丝毫伤春悲秋的沉郁之气。 众人回味了半晌,都觉得很好。看赵麒的目光,也变得友好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到哪儿都能得到尊重。这里,也不例外。 “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宋君贺沉吟一会儿,豁然开朗般笑起来,“花易凋零,春易逝。与其伤悲,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美景。瑞之兄,君贺敬你一杯!” 陆奉安笑着凑过来,“加我一个!” 赵麒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笑容,端起酒杯与两人轻轻碰了碰,沉声道:“多谢了。” 两人均了然的笑着摇头,“瑞之兄不必如此客套。”如果赵麒没有真才实学,如果不是陆奉安引荐,宋君贺是绝对不会主动去结识赵麒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是站在一起的人了,他便会真心实意的对待。 之后的诗会,赵麒又应众人的要求做了两首诗。他的辞藻并不华丽,但因为新颖的立意,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赵麒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只要目标确定,他便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而众多的学子中,多是生活环境优渥的人,从未饿过肚子,从未真正的体会过现实。所以,他们的想法天真烂漫,也更容易觉得沮丧悲伤。 这边的诗会正如火如荼的展开,而不远处的假山上,赵芸也到了紧要关头。 灵气海里波涛汹涌,纯净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汇入,像是要把气海胀破。赵芸忍着抽痛,默念口诀,想要停止灵气的炼化,但没有用,它们欢快的钻入皮肤,熟门熟路的钻入气海,让气海的浪翻腾得更加汹涌。 赵芸知道,再这样下去,灵气失控,她的麻烦就大了。 墨白早就从赵芸的袖子里钻出来,它也觉察到了不妙,低喝道:“快念动口诀,尽可能的压缩灵气。” 赵芸转过身,盘坐在长椅上,开始全力压缩和引导灵气。 从一级到二级,是灵气量的积累,但气海只有那么大,想要装下比以前多几十倍,几百倍的灵气,最好是在临界点的时候,再将灵气狠狠压缩成液体。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临界点?灵气的扩张,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天生的气海扩大一些,错过这个机会,便再也没有了。但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过了,气海就真的要被胀破了。 最开始是最艰难的,赵芸一遍一遍的压缩一道灵气,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终于把它压缩成一滴灵气液。顿时,气海的压力减小,胀痛感,也消解了很多。赵芸松了口气,又开始压缩第二次,第三次…… 体内的灵气被压缩,外边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汇进来,不知过了多久,赵芸终于把最后一滴灵气液投入灵气海。全身袭来一阵清凉,骨骼经脉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纯净无垢。身体轻盈不少,头脑也更清醒。 “看你弄出来的动静,你灵气海里的灵气液应该不少。”墨白跳上石桌,蹲坐着看赵芸,两只猫眼里,还带着点点的欣赏。 赵芸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只有七八滴而已。”而看灵气海的宽度,装下上百滴灵气液也很轻松。 “初入二级的灵师,体内的灵气液正常情况是在五滴左右,小丫头别不知足。”墨白眯了眯眼,略带审视道。 “哦,是吗。”赵芸对上墨白的双眼,不怎么在意的抬了抬眉。这个人来历不明,她怎么可能把自身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她体内的灵气液足有十二滴,按五行分五种颜色,一种颜色两滴。很有规律的围绕着最后两滴明显要大一圈儿的灰色灵气液,形成一朵花的形状。 赵芸猜测,这灰色灵气液,就是以前五行灵气花瓣中的花蕊部分被压缩形成的。同时也因为它,刚才炼化灵气时,才会不受控制,停不下来。 赵芸对此有些担忧,但簪花秘录上根本没有记载,花吉禄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且行且看了。 成功晋升二级,赵芸示意墨白回到袖子里,准备回桃花亭那边找赵家两兄弟。 可是,刚起身,亭子里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来人一身红衣,面冠如玉,长发自然披散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尽是凌厉。 “恭喜姑娘突破到二级,只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又为何,来我百花园?” ------题外话------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引自唐吴融《桃花》 附一首酒很喜欢的词,精致有趣,别有巧思,希望大家喜欢。 如梦令·道是梨花不是 严蕊 道是梨花不是。 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第四十六章 被算计了 赵芸心里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但对上那双眼睛之后,她心里一紧,却不敢小觑他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是一个绝对厉害的男人。 回过神,赵芸礼貌的行了一个礼,斟酌着语气道:“见过这位公子,赵芸乃是跟着兄长来此游玩的,并无冒犯之意。” 红衣男人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沉默的打量赵芸。赵芸顿时如坐针毡,有种被x光透射了一遍的感觉,寒意刺骨。 “姑娘既然不愿透露师承,在下也不追问。只是,在进入我私人领地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太无礼了?” 赵芸面色一顿,抬头看他道:“公子说的话,赵芸不太明白。赵芸没有师傅,修炼一事,完全是我无意中摸索出来。如果有冒犯到公子,还请您谅解。” 红衣男子闻言,皱了皱眉,“你真的没有师承?” “是。” “没有师承,竟然就能在如此小的年纪修炼到二级,你觉得我会相信?” “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都并未撒谎。” “……没有师承,那肯定也没有人教你规矩了。”红衣男人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质疑和讽刺,赵芸却只能规矩的低着头。他身上突然展现出来的灵压,让她体内的灵力都有了凝滞感。她被完全压制了!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芸调动体内的所有灵力抵抗那股强大的灵压,但肩膀上的重量,还是让她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压扁。额头上沁出冷汗,她无暇顾忌,咬牙坚持着。不一会儿,大颗大颗的汗水便开始滑落,打湿了鬓发,打湿了前襟,异常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红衣男子终于收起了浑身的灵压,赵芸身体一轻,差点儿没摔倒。 “你不知道一个灵师进入别的灵师的私人领地,需要事先得到主人的同意?而你,不但进了我的私人领地,更是在里面大肆的吸收炼化灵力……” 赵芸愣了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她在簪花秘录上根本没有看到这一条,住在黑白体内的那个人,也没有提醒。看了看红衣男子,她抿了抿唇,鞠躬道歉道:“对不起,赵芸真的无意冒犯。” “……” 红衣男子对赵芸的话并不相信,在锦国,没有师承的灵师寥寥无几。他不相信他一出来就这么幸运碰到一个。可看赵芸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红衣男子狭长的眸子里精光一闪,缓和了脸色道:“既然如此,我便饶恕你一次。灵师的私人领地上,一般都有独特的标记。百花园的大门口,摆放有一盆红牡丹。那是我用灵力催生而成,一年四季不会凋谢,也不会枯萎,只有灵师看得到。你进来时,没有注意?” 赵芸垂着眼,盯着红衣男子的衣角道:“抱歉。” 她冒犯了他,她道歉,但男子那种审问犯人一样的态度,多少还是刺激到了她。也许,等她突破三级,成为中级灵师之后,她才能在这些‘同类’面前,有自己的话语权。 “我希望,不会有下次!”红衣男子看着赵芸低头道歉,半晌才沉声道。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之意,赵芸忍耐的捏了捏拳头,“公子放心。” 红衣男子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直接闪身离开。如果之前他是对身为灵师的赵芸不打一声招呼,便闯入了他的私人领地,还扰得他不得不结束闭关修炼而恼怒的话,此时的他更是生出了疑虑――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面对他的审问和灵压时,居然还可以表现的如此镇定,简直不合常理。 红衣男子皱了皱眉,低声吩咐,“去查一查那小丫头。” “喏。”清幽的院子里,看不见人,但听到男子的吩咐后,某个角落的空间微微波动了下。 丝毫不知道红衣男子已经对她起了疑心的赵芸,在他离开之后,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没有急着离开,她扶着石桌坐下来,慢慢调息。这是第一次,她被人压制的如此彻底。虽然知道是自己不懂规矩在先,但这种滋味,她还是不想再受第二次。 “是不是很不甘心?”墨白从她的袖口飘出来,轻笑着道。 赵芸长舒了一口气,才冷冷的看向它:“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但如果你下次再算计我,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哦?比如?” “墨白是玄猫,能够承载魂体,但如果吃了香靥果呢?”赵芸森冷的一笑,眼底是压不住的讽刺。 “你怎么知道玄猫吃了香靥果,会把体内的魂体驱逐出去?”被赵芸掐住了七寸,他并未慌乱,反而充满探究的看了赵芸一眼。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需要了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虽然暂时同意了你呆在墨白的身体里,但还请你安分一些!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了。” 本来留着他,便是因为他能封印黑白体内的灵力。加上不知来历,冒然得罪了,或许会惹祸。但他明明知道灵师之间的规矩,却不提醒她。进了园子之后,更是鼓动自己在此修炼。最后惹出红衣男子,如果一个应对不好,她就交代在这里了! 她还是太掉以轻心了。赵麒叮嘱自己不要泄露灵师身份,是对的。 “玄猫是我的,如果你以为你占据了它的身体,便能为所欲为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 “哈哈,小丫头,我果然没看错你。资质一流,头脑一流,为人处事也大方镇定。拜我为师吧,我保证不藏私,把我所有的本领都教授给你。” “等你能说出你姓甚名谁的那天,我会考虑。”现在,一切免谈。赵芸捏着墨白的后颈,粗鲁的将它塞回衣袖里,起身离开亭子。 下到假山底下的时候,她朝一颗繁盛的桃花树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陆奉安的那名护卫,正挂在树上昏迷不醒。输入一道灵力给他,在他快要醒转的时候快步离开。 赵芸不知道红衣男子是谁,但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下一次,再也不要被人如此轻视。她,要变强。 ------题外话------ 根据建议,黑白改名墨白,有没有好听一些? 第四十七章 听墙脚不好 陆奇迷迷糊糊张开眼,只觉得头脑昏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摇摇头,从树上跳下来,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往假山上的亭子看去,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糟了。” 他竟然毫无知觉的被人弄晕过去,还看丢了赵芸,要是让少爷知道,他就惨了!心里暗自着急,陆奇顾不得许多,脚尖点地,轻松的飞入亭子。站在高处环顾四周,远处桃花亭人影绰绰,也不知道赵芸自己离开的这里,还是被人带走的。 “希望不是后者。” 不敢在院子里乱闯,陆奇提气飞身而下,然后在一簇一簇的桃花的遮掩下,快速的回去桃花亭。等在一片桃红中,见到亭子的檐角,他才放慢速度,放轻脚步。 诗会气氛热烈,陆奉安旁边凑了一堆人。他不好贸然出现,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大桃树,索性再次攀上树杈,站在高处眺望。这一看,便发现赵芸完好无损的自己回来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陆奇屏息隐身,更加警惕的护卫起来。 赵芸不知道自己独自离开,让醒过来的护卫好生紧张了一回。她慢悠悠的穿越桃花林,走到离桃花亭不远处,就见前面有几位盛装的少女,在林间说笑。 正想避开,不料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脚步便停了下来。 “……那个赵公子长得真好看,只可惜不爱笑。”一名粉衣少女语带遗憾道。 “呵呵,巧莲,瞧,洁儿看上人家了。”另外一名蓝衣少女闻言,扯了扯旁边的紫衣姑娘,调笑道。 粉衣少女嘟了嘟嘴,“哪有?我是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罢了!你们不觉得?” 被蓝衣少女称做巧莲的紫衣姑娘了然笑了笑,附和道:“嗯,赵公子确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年纪大了些。” 蓝衣少女掩嘴笑,“是啊。洁儿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 “罗馨!”粉衣少女气恼的跺了跺脚,伸手就要去掐蓝衣少女。蓝衣少女早有预料,笑嘻嘻的躲开了。 紫衣姑娘在三人中年纪最大,见两人打闹,也不劝阻,只笑着摇头道:“你们消停些吧,要是让亭子那边的才子们看到多不好意思?” 这地方离那亭子不远,说话大声了,那边都能听见。紫衣姑娘本来就是出来躲清闲的,怎么愿意再惹人瞩目? “我们自己玩儿自己的,跟那些人什么相干?巧莲你太腼腆了,你没瞧见那罗婉玉,穿的花蝴蝶似的在陆少身边打转。”蓝衣少女挑了挑眉,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紫衣姑娘无奈,“他们是表兄妹,关系本来就亲密。(.无弹窗广告)” 蓝衣少女瞥了撇嘴,略带幸灾乐祸道:“巧莲你就不知道了,罗婉玉喜欢陆少,不过她就是一厢情愿。人陆少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她!” 紫衣姑娘不解,“怎么会?往常的诗会,他们都是结伴而来,彼此间说话,也很亲昵啊?我娘说,陆夫人还曾透露过想要聘罗婉玉进门的意思呢。” 蓝衣少女掀了掀唇角,微笑,“这些消息真真假假的,谁能弄的清楚?但陆少不怎么待见罗婉玉这件事,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粉衣少女也好奇的凑过来,“陆少这个人嬉皮笑脸的,讨厌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居然会说罗婉玉?” “是因为罗婉玉太不知道分寸了。那次在鸿泰居,我正好瞧见陆少和今儿出彩的两位赵家公子一起从楼上下来,本想去打个招呼。宋三公子和青璇姐姐他们便来了,罗婉玉等人也跟着。她瞧有两个小姑娘跟陆少他们一起,就故意给人难堪。惹得赵家两位公子有些不快,我瞧着陆少就恼了她。” “陆少虽然很多时候瞧着油滑,但也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会一直恼怒她才对,毕竟他们是表兄妹。”紫衣姑娘摇摇头,柔声开口道。 “那也要罗婉玉安安分分的不再惹事才行。”蓝衣少女讽刺的一笑,撇嘴,“可惜,她前几天当着陆少的面,把青璇姐姐给得罪了。” 粉衣少女若有所思,道:“我爹说,陆老爷和县令大人关系匪浅。” “岂止是关系匪浅,陆家和张家都是世家,上面几代人都走得很近。县令大人之所以会被派到咱们丰乐县来,也是因为陆家在这里。”蓝衣少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紫衣少女和粉衣少女面面相觑,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蓝衣少女虽然没有父母,但她爷爷是县令大人最倚重的幕僚,消息最是灵通的。身上挂了个九品小官的官职,但在这丰乐县,没人敢怠慢。 “不过,就算罗婉玉得罪了张小姐,陆少为何恼她?”紫衣姑娘沉吟了一会儿,疑惑的问道。 “罗婉玉你还不知道,要是哪家姑娘和陆少走得近了,她铁定要找人麻烦的。陆少和青璇姐姐因为两家的关系好,自然也处得不错。她一看两人坐一起喝茶,就青红不分的过来嘲讽了青璇姐姐一翻不说,还扯上了朱茵茵。”说到这里,蓝衣少女停顿了一下,不屑道:“她和陆少不过是表兄妹,有什么资格管陆少和哪个姑娘在一起?还不知死活扯上那个丢脸的朱茵茵,真是愚蠢!” “原来是这样。”紫衣姑娘和粉衣少女对视一眼,都了然的点头。朱茵茵是县丞家的庶长女,被嫡母压着,生性软糯。县里的闺秀们,都有些同情她。 县令大人上任没多久,她便和县令千金走得很近。大家还替她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她嫡母看在她常和县令千金来往一事上,吃穿方面总不会亏了她。 可哪曾想她转眼就爬了县令大人的床,当起了外室。如今这县城里的闺秀们,就算在胭脂铺子里碰到她,也都当做不认识。更别提张青璇了,听到消息的时候,紫衣姑娘她们正好在,眼瞧着她脸色煞白。 “瞧我,提那晦气的人。”蓝衣少女意识这个话题有些不妥当,站起身道:“诗会应该快要结束了,咱们过去吧。” 紫衣姑娘和粉衣少女赞同的点头,都起身整理衣裙。 而赵芸,听了半天墙脚,见三人要走了,也不动弹,想等她们离开了再出去,懒得绕圈子。 可惜,罗婉玉突然跑到这边来,见到赵芸藏在树后,脚步一顿,语气恶劣道:“哟,哪来的村姑?” 声音引来了那三人注意,赵芸见状,索性也不躲了,往前两步,从树后走出来,礼貌的打招呼,“三位姐姐好,赵芸有礼了。” 紫衣姑娘见她矮矮小小的一个,说话行礼却沉稳,不由得和两位好友对视一眼,微笑道:“不必多礼,能一起游园赏景,便是缘分。” “王小姐,你太抬举她了,她不过是个村姑。”罗婉玉阴阳怪气的插话,尖锐的声音让几人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罗小姐,大家都是女子,何必如此?”紫衣姑娘收敛了笑,沉声道。 “王小姐你别被她骗了,她年纪虽小,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罗婉玉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 “罗小姐,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恶言相向?”赵芸不想和脑残的少女计较,但她的话也太难听,“我记得,我们不过就在鸿泰居见过一面。” “你这样的小丫头,见一次,我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罗婉玉轻蔑的看了赵芸一眼,双手抱胸,“这百花园里随随便便的一株花、一根草都能抵得上你全身上下的布料。穷鬼就是穷鬼,我劝你,别妄图不属于你的东西。” “罗小姐,我家是很穷,比不得你穿金戴银,富贵尊容。但有一点你拍马都赶不上。”赵芸盯着罗婉玉,淡淡一笑。 “笑话,我堂堂罗家小姐,还比不上你一个村姑?”罗婉玉看到赵芸的笑脸,阴沉着脸道。 赵芸神色怜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不紧不慢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与家世无关。比如,我这里装的是智慧,你那里,装的是豆腐渣。” “诶?”紫衣姑娘吃惊的瞪大眼,没想到赵芸会说出如此犀利的话来。 “太精辟了。”粉衣少女笑嘻嘻的在一旁幸灾乐祸。 蓝衣少女最直接,一拍手掌,大笑道:“哈哈,妹妹说得对极了!有些人脑子里装的可不就是豆腐渣,乱糟糟的一团,忒不清醒了。” 罗婉玉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此时被赵芸一挤兑,气得抬手就要动粗。赵芸脚步轻盈的退后一步,堪堪避开她的巴掌,“罗小姐,我虽是村姑,但也懂得道理。你嫌我碍眼,我走开便是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一掌落空,罗婉玉并没有再继续,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但像是顾忌着什么,忍着没发作。只拿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赵芸,“算你有自知之明,现在就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罗小姐,你未免太蛮横。这里是百花园,不是你家,小妹妹想要在这待多久,就待多久。”蓝衣少女嗤笑一声,插嘴道。 “罗馨,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罗婉玉转头直视蓝衣少女,捏紧手掌,极力忍耐。 “我见到了,便与我有关。今儿,我还就管上了。”蓝衣少女挑衅的抬了抬下巴,然后冲赵芸招手道:“这位妹妹,到这边来,别搭理她。” “谢谢姐姐好意,只不过我出来许久,哥哥该担心了。我想直接回亭子那边。”赵芸看了眼爽朗的蓝衣少女,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然后婉转的拒绝道。 罗婉玉突然出现的时候,眼眶就微微红肿着,显然先前就受了委屈。如今又被自己讽刺一顿,心里的怒气怕是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她去蓝衣少女那边,指不定罗婉玉就忍不住了。 到时候闹将起来,就让人看了笑话了。而从先前三人的对话里不难判断,赵麒和赵麟表现得还不错,众人对他们已经有了认可。而自己刚来,就和这圈子里的闺秀闹矛盾,难免让人印象不好。 这种拖后腿的事情,她不能做。 赵芸一直观察着罗婉玉的表情,见自己婉拒了蓝衣少女,她眼里的怒气虽然没减少,但也没有爆发的征兆,就知道自己判断正确了。 不过,听个墙脚,却被人抓到撒气,还真是让人郁闷。 ------题外话------ 亲爱的各位: 从今天开始,开启双更时代!鼓掌,撒花! 下面说一下更新时间,一更在每天上午8:55;二更在每天晚上19;55,敬请期待。 ps:各位亲可以多多捉虫,多多留言。酒上传时都会检查两遍,但难免有漏网的。 以上。 第一章 变化 “芸丫头,又去后山了?” “夏婶婶好,您刚从地里回来吗?” “可不,还挖了许多春笋,新鲜着呢,带一些回去吃。(.)” 说着,妇人便从背篓里拿出两节竹笋热情的放赵芸手里。 “谢谢夏婶婶。”赵芸愣了下,随即笑着道谢。双手接过竹笋,放入自己的篮子里,礼尚往来的把一包野果子递过去,“这些牛甘果是我在山上摘的,您带回去给九丫吧,我记得她喜欢吃。” “哟,这怎么好,亏你还记得呢。”妇人没想到赵芸还有回礼,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赵芸抿嘴,微笑,“婶婶收着罢,我还得去给二叔公送草药,就先走了。” “芸丫头就是懂事,果子婶婶收下了,有空上家里玩。”妇人看了眼赵芸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眼里的笑容浓了些。 赵芸笑着答应,和妇人告别之后,就加快脚步往二叔公的小院走。 自从赵麒和赵麟双双过了县试,赵麒夺得县案首,宴会上又被县令大人当众夸赞之后,两兄弟便渐渐扬名了。县里的学子除了“两耳不闻传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都对两兄弟的名头知晓一二。 甚至村子里,因为蒋碧成的宣传,大家也都知道赵麒入了县令大人的眼。还和富贵人家的公子成了好友。对待他们的态度,比以往就更加热情起来。今日这家送颗白菜,明日那家给个鸡蛋,走在村里,拉着她说话的叔叔婶婶也多了起来。当然,都是问赵麒和赵麟的事,她捡着平常的说,他们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纯朴的乡民大都是真心替他们高兴,而且觉得同乡或后辈能出人头地,自己也脸上有光,从未有功利的巴结之意。只刚才的那位夏婶婶,为人一向小气刻薄。她家婆婆,更是才附身而来时,祝春娘搭上的那个牙婆子。 村里人对她又爱又恨,不情愿卖儿女但日子又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恨她也恨自己;有些没良心的爹娘,倒是随时都欢迎她上门。她儿媳妇,就是那夏婶婶,也跟着她婆婆做那行当。 赵芸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收到她的东西,还不用自卖自身。 “二叔公,你在么?”赵芸站在繁花盛开的院外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赵芸推门而入,便见老爷子在院子里晒草药。 “您看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远志。”赵芸把篮子递过去,自己便转去井边舀水喝。 “嗯,不错,都是远志。年份都在四年以上,小丫头,记性不错。”二叔公仔细的翻看了篮子里的草药,满意的点头。 “二叔公说得那么仔细,哪有记不住的?”赵芸抹了抹下巴的水渍,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我去年在山上挖到了几株山茶,你去后院瞧瞧,看喜欢哪株,抱走吧。”二叔公心情甚好的摸了摸胡须,打发赵芸道。 “谢谢二叔公!”赵芸笑嘻嘻的行了个礼,便往后院跑。 二叔公经常上山挖草药,很多花既可入药,又可观赏,他便都移栽到院子里种上。赵芸过年时来拜年,瞧见院子里的这些花,便琢磨着要些枝桠,种子或是幼苗回去。 前些日子二叔公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走不了路,少不得要修养一阵子。偏偏家里缺了一味常备药,他思量着脚也不那么痛了,便要撑着拐棍去后山。哪曾想还没走出村子,又被突然冲出来的大黄狗给撞倒在地。一身老骨头差点儿没摔散架了,受伤的脚又痛又肿的,只能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赵芸正好撞见他。等问明了缘由,她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帮忙。 二叔公一把年纪,哪里看不出她打的小算盘,索性这次便大方的如了她的愿。 赵芸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二叔公看得透透的,她喜滋滋的转到后院。几株山茶正开的灿烂。 在山上挖的野山茶比不得家上茶,花骨朵要小了很多不说,颜色也偏清淡。赵芸在现代看过的那些家山茶花,绝对要比这几株野山茶好看。 但是,就算被种在盆里,它肆意伸展的枝桠,也能让人感觉到那杂草一样的生命力和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看,她又来了。” “上次见到我们,她就一脸垂涎之色。这次她的眼神更可怕。老郎中不会是要把我们送给她吧?” “不会啦,她又不懂医术,要我们去干嘛?” “你忘了,我们虽然可以入药,但也能观赏。” “被人成天看来看去的有什么好?” “所以,我绝对不要跟她走。” “老郎中如果同意了,你反对也没有用。” “可恶,要是我有人参草一样的本领就好了。看到人类,就遁地逃跑。” “吹牛吧你,白茶的本领也很大,但也没看它能遁地。” “没骗你,我以前和人参草是邻居啦。我被老郎中找到的时候,他就遁地溜掉了,狡猾狡猾的。” “……” 赵芸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这些家伙,它们的话,全被自己听到了? 走到最精神的一株白色山茶面前,赵芸伸手摸了摸它枝桠上盛开的花朵,“你叫白茶?” 一直专心听众位邻居说话的白茶,没想到这个人类会直接走到自己面前。它怔愣住,不敢出声。 “不回答也没关系。待会等我带你回我家,我们可以再好好交流。”周围顿时一片寂静,赵芸咧嘴笑了笑,蹲下身,便把与她人差不多高的白山茶连带花盆一起抱起来。 有灵性的花草不好找,家里的云锦里有六株,加上绣萝,阿土和阿固,她已经和七株花,两个土灵契合过,眉心的灵能暴涨到拳头大小,五光十色,每一面都像水晶,颜色艳丽,又清透无杂质。 她有种感觉,等灵能暴涨到极限,一切疑惑和不解或许都能解开。 所以,察觉到这株白山茶散发出来的灵性,赵芸才感叹自己的好运。 看到赵芸抱着一盆白山茶出来,二叔公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他以为小孩子会比较喜欢颜色艳丽一些的,“选定了?” “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二叔公可不能反悔啊。”赵芸歪着头笑,却不知自己努力抱着与她差不多高的盆栽的样子,有多好笑。 “老头子自然说话算话。”二叔公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只是你先将它放下来吧,抱着不累?” “嘿。”赵芸因为修炼灵力的缘故,力气大了很多。刚才那费力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 “你大哥、二哥都去了县里,午饭便在这里吃罢。” 赵芸眨眨眼,“二叔公你做了饭?” 二叔公面色一顿,“咳,没有。要你做。” “您还能再理直气壮一些么?”赵芸腹诽,面上露出一个笑脸,“嗯,好呀。” “厨房里有肉,有青菜,你看着弄吧。”二叔公瞧她那样子,觉得自己使唤一七岁的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所以,下意识放软了语气。 “二叔公放心吧,芸芸最会做饭了。”赵芸见状,心里好笑。 其实,回家去也要做饭,还不如在这和二叔公搭伙,至少,柴米油盐都省了一顿的不是? 心情很好的赵芸在厨房里捯饬了半个时辰,香喷喷的回锅肉便摆上了桌。配上米饭,青菜,热汤,二叔公表示很满意。 于是,在离开的时候,赵芸的篮子里,除了两节竹笋,又多了一包糖果。 把篮子挎在肩膀上,俯身抱起白山茶,赵芸颠儿颠儿的往家走。 “春娘,不是我说你。当日不该与赵麒和离的。他只要考上秀才,便能摆脱穷困。你爹又是他的老师,他只会对你好。现在这样,不会觉得后悔么?”榕树下,一名黄衣女子和祝春娘并肩站立,小声说着话。 赵芸皱了皱鼻子,两人站立的地方,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但两人之间谈论的话题,却牵扯到了自家大哥。她这样冒然出去,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不出去,难道她又要听一次墙脚?拜托,她真的没这个嗜好。 正迟疑间,就听祝春娘讥诮道:“后悔?我为何后悔?他赵瑞之如何,与我没有丝毫干系,你可别将他与我扯到一起。” “看看,我不过是问一句,你动什么气?”黄衣女子无奈的摇头,认真道:“春娘,我与你关系好,我才担心你。说真的,那个娄少恒我并不看好,你真的决定要嫁他?” “他来娶,我便嫁。”祝春娘板着脸,坚定道。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伯母不是也并不太赞成的么?”黄衣女子叹了口气,又劝了一句,还想再说,就听到巷子里有脚步声响起。 赵芸故意弄出了些声响,才慢慢的从巷子里走出来,见到榕树下的两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和尴尬。 祝春娘曾经是她嫂嫂,现在却是陌生人,怎么称呼都别扭。 “是你?”祝春娘挑了挑眉,瞥了眼赵芸怀里的盆栽和篮子,嗤笑:“看来摔了一回,你倒开了窍,知道讨好人了。” “我没有。”赵芸实在不懂祝春娘的心态,看着她回了一句,又朝那黄衣女子点了点头,便提步往前走。 祝春娘冷笑,“二叔公崴了脚,你便讨好的去帮忙。好处都拿到了,还说没有?” “如果你认为那是讨好的话,我承认。”赵芸停住脚步,回头直直的看她,“你呢,是嫉妒我么?” “你脑子坏了吧?”祝春娘笑出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芸。 “不是嫉妒?那么,你这么激动的讨伐我,是为了什么?”赵芸放缓语速,死死盯着她道。 祝春娘居高临下的瞥向赵芸,“讨厌你不需要理由。” “哦,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怎么办呢?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因为,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赵芸歪着头,冥思苦想的样子很可爱,但说出来的话,绝对冷漠。 “当时真该卖掉你。”祝春娘咬唇,掌心险些被指甲戳破。 赵芸冷冷的盯着她,“很遗憾,你没有这个机会。其实,我一直有问题想问你——我大哥可曾有逼你嫁给他?可曾有对不起你?可曾逼迫你做任何一件事?而我,可曾招惹你?你几次三番的折腾我,最后差点儿害得我死掉。” 祝春娘眼神闪烁,“别混乱攀扯,是你自己蠢笨,才会从山上摔下来,与我何干。” “……你可以再无耻一些吗?”赵芸深深瞥了眼祝春娘,面无表情的鄙夷道。 “呵,无耻?在我看来,没有人比赵瑞之更无耻。吃我家的,用我们家的,还因为想把我娶回家帮他任劳任怨的操持家务,硬生生的拆散了我和少恒……哈,我可不会随便认命!” “春娘,你说什么呢?”黄衣女子拉了拉祝春娘的袖子,皱着眉头劝道:“她一个孩子,你和她计较什么?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赵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所以,你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县试之前,才说你要休夫?你以为哥哥他不会同意,你以为你能闹得他名誉扫地,无心考试。可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哥哥会干脆的答应。你也没想到,祝夫子竟然不帮着你。休夫变成和离,哥哥现在又考过县试,夺得案首,你不甘心吧?” 黄衣女子被赵芸说出来话惊呆在原地,看看神色阴晴不定的好友,又看看站在原地神色沉着得不像孩子的女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二章 对峙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祝春娘神色阴晴不定,看着赵芸的眼神锐利而充满评估,“倒是你,自从伤好之后,变化很大。现在还有胆子质问我了,该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赵芸面色不变的耸耸肩,“啊,或许。你要不要找道士或和尚来帮我做做法事?顺便,也可以去去你身上的戾气!” “牙尖嘴利,赵瑞之讨厌你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祝春娘啐了赵芸一口,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你还不知道吧?他从你一出生便恨你。恨你害死了他娘亲,克死了他爹爹。大好的前程,现在却连个秀才都不是。我那时候欺负你,他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呵呵,但凡他有一丁点儿在意你这个妹妹,我也不能那么对你啊。” “如果哥哥在意我,恐怕你会更变本加厉的折腾我吧?”心口有些疼,原身就算没了灵魂,还是在意么? 赵芸忍耐着,笑意盈盈,只眼底一片清冷,“你就是个自私的疯子。你觉得是哥哥拆散了你和你的情郎,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正是你自己。” “祝夫子是你亲爹,如果你坚决的表示不愿意嫁给我哥哥,他会逼迫你?我家虽穷,我哥哥却出色,不会娶不到好姑娘。不过是不好拂了你爹的好意罢了。还有,如果你的情郎真的在意你,他当时怎么不上门提亲呢?” “你胡说!你知道什么?”祝春娘脸色阴沉,激动的反驳:“如果不是赵瑞之提出来,我爹爹怎么会想要把我嫁给他?如果不是他私下去找少恒,少恒怎么会气得不来提亲?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春娘,别说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黄衣女子瞥见不远处听到声音而探头出来看戏的村邻,不由得再次扯了扯祝春娘的袖子,“这些是你们的私事,被人传出去不好。况且,你和娄少恒不是正好着吗?你这样,让他听到,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黄衣女子了解祝春娘,她和娄少恒好不容易才重新走到一起,如今更是有意与他结为连理,她不会让自己再搞砸。 果然,听到黄衣女子的话,祝春娘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疯狂的恨意收敛起来,只残留了一些在眼底,让人看得心惊。 祝春娘盯着赵芸,冷冷的一笑:“等着吧,事情没完呢。我祝春娘此生,和赵瑞之势不两立。还有你,很讨厌。别在我眼前晃,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走了,春娘。”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黄衣女子眉头皱起来,催促道。 赵芸静静的看着两人离开,对祝春娘表现出来的恨,只觉得莫名其妙。 “几步路也能遇见疯子,真是太晦气了。白茶啊白茶,回去你帮我去去晦气吧……”抱着盆栽,赵芸碎碎念的继续往家走。 而就在她之前停下来的巷子里,刚从县城回村的赵麒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面色冷峻的站在原地。 赵麟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他一眼,“大哥,你还好吗?” 别人不知道,赵麟却清楚。大哥当时会向夫子开口,完全是因为夫子的示意。而私下找娄少恒,让他不要上门提亲这事,更是子虚乌有。祝夫子看不上娄少恒,私下提醒他,让他不要再去找祝春娘。更透露了他要把女儿许配给大哥的事。 他当时不忿的离开,第二天却来找了大哥,以祝春娘的清白为要挟(锦国虽然民风开放,但少女未婚失贞,还是让人诟病),想要敲诈一笔银子。 当时,他们家还有十几亩好地,就因为这,大哥将它们全都卖了。 赵麟一直不明白祝春娘进了赵家门后,各种折腾,就不愿好好过日子是为了什么。没想到,今日却听到了答案。 只是,那些话,他听了都心寒。 这些思绪不过是一转而逝,他心里担忧大哥受不住打击,却见他依旧一副冰山脸的模样,没有丝毫情绪道:“我没事。” 很平静,可也太平静了。是不是早在那个女人说要休夫的时候,他便已经死心了呢? 赵麟跟在不紧不慢的赵麒身后,实在琢磨不透自家大哥的情绪,抓耳挠腮的不安稳。 * 赵芸不知道自己和祝春娘的对峙,正好被赵麒听到。她在家刚把白山茶摆好,就听到院门被推开。出到前院查看,发现是他们两个,不由得高兴起来,“哥哥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和县令大人一起用过午饭,大家便散了。后面,也不会再频繁的出门了。毕竟,离府试之期,也不过一月之遥。”赵麟勉强的笑了笑,解释一句。 “哦,大哥、二哥买的什么?”赵芸没察觉赵麟的异样,了然的点点头。见两人手上大包小包的,好奇的问。 进到堂屋,赵麒把东西放在桌上,坐下,“文房四宝是县令大人赏的。其它的还是县里乡绅贵人们送的贺礼。你看着收起来吧。” 扒拉了一下东西,发现和前几天送来的那些大同小异。只是,东西要稍微贵重一些。看来是看在县令大人的面子上,那些乡绅贵人们才加厚了礼。啧,怪不得那么多人甘愿十年寒窗,也要博个功名。实在是好处大大的有,瞧这两兄弟连童生都还算不上呢,就有人送钱上门了。而且,不管哪家,礼都准备的是双份。 心里嘀嘀咕咕,赵芸其实还挺乐呵的。这种坐着收钱的事情,想想都觉得美。 “这是奉安和君贺补给你的见面礼,收起来吧。”赵麒又从怀里摸出两个荷包,递给赵芸。 赵芸挑挑眉,打开荷包瞧了眼,发现一个装的是一块青色的玉牌;一个装的是小巧的胭脂盒,雕工和上次陆奉安送的那只兔子很像。赵芸黑线,想也是,宋君贺一派温润公子形象,哪里做得出来给初次见面的女孩子送胭脂盒的事? 见面礼,见面礼,陆奉安送胭脂盒,是讽刺她长得丑么?年纪轻轻,如此记仇,真的不好。 兴致缺缺的看了眼胭脂盒,赵芸拿着青色玉牌看了半晌,心里喜欢,便让赵麟帮忙戴在了脖子上。 “上次说你喜欢宋君贺,你还不承认。现如今,你把陆奉安亲手雕的胭脂盒扔到一边,把宋君贺送的玉牌巴巴带上,又是怎么回事?”墨白团在床头上,懒洋洋的看赵芸脱了外衣滚进被窝。一块玉牌从她衣领处掉出来,不由得眯了眯猫眼。 赵芸把玉牌塞到衣服里,裹好被子,有气无力道:“你是不是管得越来越宽了?” “你太小了,我怕你一时糊涂,一颗真心错付,到时候心思不稳,修炼出岔子。”墨白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儿,气得嘴边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你想多了。还有,别动不动的就咒我,我会生气。”赵芸调整好姿势,看向柜子上的油灯,默默的调动灵力。油灯闪了两下,然后噗一声,熄灭了。 “如果让那些一级灵师知道你成天只是用灵力种花、打扫、做饭、熄灯,会恨你的。”二级灵师能学习很多的灵力的操控之法,不论是杀伤力,还是控制力都大幅度提升。稍微有点志向的,恐怕此时都已经主动靠上了达官显贵,好一展所长了。 他见过的灵师不少,但像面前这小丫头一样,修炼了灵力,却只想着偷懒的,仅此一个。 自从百花园回来之后,赵芸晚上就开始躺着修炼,闻言漫不经心道:“那就让她们恨吧。” 话音落,空气中的灵气分子便活跃起来。穿过薄被,穿过里衣,被全身的毛孔吸入体内。清凉的气流在经脉中流转,然后被一遍一遍的淬炼,压缩,庞大的灵气最后化为一滴灵气液,汇入灵气海。 如今,离突破之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她每日修炼,体内的灵气液,也才增加了九滴。基本上,一夜的时间,也只能淬炼、压缩出一滴灵气液。近日熟练了,速度才有稍微的加快。但要想用灵气液将灵气海填满,少不了三四个月时间。 不过,赵云期待后面的突破,每天修炼都不打折扣。而就在这时间流逝中,后院的云锦顺利长到赵芸的大腿高时,府试又正式开考了。 第三章 府城应考 “大哥、二哥,这是我在庙里求的护符,你们贴身戴着吧。”知道两人就要出发去府城,赵芸和周兰心去了一趟寺庙,求了两个护身符。符里装的却是她自己按照簪花秘录上的法子,制作的两道灵符。 灵符没什么大作用,但能保证两人经过两天的路程之后,还能精神饱满的面对考试。 赵麒和赵麟虽然不知道护身符里的东西已经换掉了,但赵芸的一片苦心,他们却不会辜负。 一人拿了一个贴身戴好,赵麒道:“这次去府城,我和二弟便要待到院试结束,才会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小心些。” “大哥放心,我能保护自己。”赵芸抿唇,她其实想跟着去府城看看。毕竟,等院试结束,夏天都到了。但两人都要专心应考,自己如果跟着,两人怎么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单独行动,想想也就算了。 “不要大意。”赵麒垂眸,沉声道:“如果遇到难事,就去找里正和二叔公。夫子喜静,等闲莫要打扰了。” 赵芸眼神一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赵麟说这话,似乎是在防着祝夫子什么事。可看他没多大变化的表情,也实在探究不出什么东西。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压下心里的异样,赵芸点头应下。见时辰差不多,便把昨日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两人,“前些日子做的新衣,我放在最底下。上面是一些点心,可以在路上吃。还有,荷包里都是碎银子,吃饭住店可以用。那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我给你们一人一张缝在了新衣的夹层里,如果到了府城要应酬,可以拿出来用。” 赵麟见赵芸一本正经的叮嘱,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芸芸幸苦了。这阵子又是做新衣,又是做点心的。你说的,我和大哥都记下了,你别太担心。我和大哥都比你大呢,小妹你好好守着家,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可是秀才的妹妹了。” “嗯,我相信。”赵芸笑着点头,脸上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两位哥哥,一路顺风。” “会的。”赵麒低低的答了一句,便拎起包袱走出大门。赵麟见状,伸手摸了摸赵芸的发顶,说了句“等我们回来”,也紧跟着走了。 赵芸站在院门口目送两人,这一次,两兄弟至少两个月不会回来,她除了修炼,也该在家多挣些银子才好。 本来,县试之后,赵麒夺得县案首,村里的乡绅,城里的富户贵人多少都送了些贺礼。当时觉得不少,但和支出相比,赵芸才知道捉襟见肘。 文房四宝,是县令大人赏的。两兄弟一人一套,这钱是省下来了。但频频的诗会,应酬,回礼,书本,哪一样都是大开销。更不要说,之前还有些欠账。等把以上所有的事情都搞定,手里的钱也所剩无几。 今日给两兄弟带上的那一百两银票,是她把挑之前出来的,贺礼中成色比较好的玉佩、扇坠等典当了凑的。现在她手里的银子不多,只有十两。虽然家里已经备足了米,吃饭不成问题,一但要做什么事儿,却是不成的。更何况,以后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在赵麒和赵麟没有真正的受官之前,他们不可能一直等着别人送银子来用。 思绪翻转,赵芸琢磨了一会,打定了主意。 “芸芸?麒哥哥和麟哥哥都走了?”周兰心头发胡乱绑着,气喘吁吁的跑来,见到站在大门口的赵芸,疾声问道。 赵芸看了眼周兰心手里的布包,心里有些了然,点头道:“刚走。(.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周兰心闻言,一阵风的就往村口跑。 “兰心姐,不用跑那么急。大哥、二哥肯定要拐道去里正家喊蒋碧成,你直接去村口,不会错过的。”赵芸看着她的背影,大声提醒道。 周兰心闻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回头和赵芸摇了摇手,稍微放慢了速度。 赵芸摇了摇头,周兰心之前攒钱,问她做什么也不说。没想到最后却是为了买布做衣服,然后在赵麟生辰的那天送他。可惜,此去参加府试,要两三个月不回来,生辰自然也只有在外边过了。 周兰心听到消息,赶着时间裁衣做鞋,临到头了,却犹疑着要不要给赵麟。 昨日,里正给村里的三个考生办践行酒。周兰心心不在焉的,眼神在赵麟身上来来回回好几遍,也没拿定主意。现在,终于,还是要迈出这一步了。 “你叹什么气?”墨白突然跳到赵芸的肩头,偏着脑袋问。 赵芸回过神,转身往屋里走,“和你无关的事。这一个多月,你神出鬼没的,现在大白天出现,是事情做完了?” “诶?那个,今天的太阳真好,我出来晒晒。” 墨白顾左右而言它,赵芸也不在意,“不想说就算了,我也管不着。如果要离开,通知我一声就行。” “早着呢,我暂时还不想走。”墨白吹胡子瞪眼,从他附身到这玄猫的身体里,这人已经话里话外的赶了他好几次了,他有这么不招人待见? “我很好奇,一个活人,真的能离魂这么久吗?万一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体,帮你处理掉了,你岂不是就回不去了?”赵芸把它从肩膀上提下来,进厨房拿了木桶和水瓢,在井边打了一桶水,轻松的提到后院。 “这么蠢的事情我怎么会做?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一两年不回去,我的身体也不会出问题。” 墨白优雅的跟在她身边进了后院,跳上靠墙的一棵香椿树,猛得打了个喷嚏。它嫌弃的一跃而起,落到旁边的搭起来的竹架上,才满意的卧下身体,用爪子下的肉垫揉了揉鼻子。 “哦、那可真是可喜可贺。”赵芸淡淡的回答,垂下眼睑的眼里,若有所思。墨白正得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芸芸,我好渴,快过来。”一株有赵芸小腿肚高的云锦摇了摇叶片,呼唤赵芸。 赵芸用水瓢舀了半瓢水,“我慢慢给你浇,够了提醒我。”说着,便倾斜水瓢,清澈的泉水缓缓流下,将土壤打湿。 “好舒服!还要、还要……”云锦享受的摇动花枝,等水差不多把它根部的土壤全都打湿了之后,它便连连道:“啊,够了、够了。” 赵芸停止浇水,看了眼水瓢里不多的清水,侧身到木桶里又舀了一瓢,“下一个。” “我、我、我……”不大的一块土畦里,整齐排列的二十几株云锦枝叶摇曳,争先恐后的想要赵芸优先照顾。 赵芸笑了笑,按照顺序,给所有的云锦都浇了水。其中,有六株云锦长得特别精神,花枝比别的粗壮,叶片的颜色也比别的更苍翠。这六株,都有灵性,如果说其余的云锦像是懵懂的孩童,那它们便像是有了逻辑思维的少年。 它们能判别所处环境的好坏,更能主动的维护本体的健康。一如绣萝,植株出现了问题,它能很快发现不说,还能和阿土沟通,主动排除不利于它存活的因素。 没有灵性的植株,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本能里想要什么,还是能够表达清楚的。这样一来,赵芸省下了许多精力,效果却并未打折扣。 天,日渐亮得早了;阳光,也日渐强烈。赵家后院的云锦,在某个清晨,冒出了一个洁白的花骨朵…… * 蚌兰县隶属兰州府,快马也要走两天。 赵家两兄弟和蒋碧成,陆仟宝、宋君贺三人结伴,提前了五天出发。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考前的第二天,到达了府城。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去府衙报了名,然后去了陆家的客栈――陆家富贵,底下产业不少。这客栈就是其中之一。 掌柜将他们一行人迎进了客栈后面的庭院,清静,房间也多。众人便在这住下,温书备考不提。 府试在县城隶属的府城进行,由知府主持。府试的规则和内容与县试差不多。只是,结保的廪生要比县城多一名,考试场次也少了两场。不过,一般第一场,也就是正场被录取了,便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 考试这天,赵麒两兄弟和蒋、陆、宋三人很早便来了。天还没亮,贡院的大门外,已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花灯点着,在没有光线的清晨,显得异常显眼。 “哎,谁把我的鞋挤掉了!” “别挤啊,推推嚷嚷的,成何体统!” “这位仁兄,你说别人之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吗?我的脚指头快断了……” 贡院外的小广场上聚集了许多考生,乱糟糟的。 每个县的考生都需要到教谕那里汇合,以便待会儿点名入场。教谕会提前和考生约定好集合的标志,但一般都会以莲花灯、兰花灯等不同类型的花灯做参照。 如此多的考生,在一片黑漆漆之种,寻找各自州县的花灯,找到了,便一个劲儿的往那边挤。可是,不大的广场,人又多,误伤就太正常了。 蚌兰县黄教谕站在商定好的兰花灯下,清点本县到场的考生。赵麟眼力好,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转头和几人说,几人先是欣喜,但随即脸便垮下来。蚌兰县考生集中的位置,好死不死的在最靠近贡院大门的地方,前面黑压压的一堆人。 “这人也太多了吧?”赵麟傻眼,有些结巴道。 “因为这些人里不光是有今年县试录取的,还有往年县试过了,府试却落选的。只我们蚌兰县便有两百之数,更不要说兰州府下的其他州县。全加起来,超过两千也是平常。往年的时候,一场考试,五六千人也不是没有。” 陆奉安眯着眼,解释一句,便挽了挽袖子,深吸一口气道:“挤吧,再耽搁下去,怕是来不及了。” 说完,便打头阵的拨开人群,往前方挤去。剩下的几人见状,连忙跟上,硬是在人山人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陆奉安挺幸运,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毫发无损。宋君贺的头发散了,赵麒鞋面上几个灰扑扑的脚印,赵麟和蒋碧成两个年纪稍小,个子矮,皮肤嫩,脸上皆是被人不小心抓出了几道红痕。 “呼,总算挤出来了!”陆奉安看着尽在眼前的兰花灯,松了口气。饶是他使了些花招,没让人沾上一星半点儿,但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还是太难受了。 “这真是打仗一样!”宋君贺撂了撂散下来的头发,不由得苦笑。 赵麒没说什么,但他眼角细微的抽搐,还是能看出那几个脚印的威力。 “太恐怖了。”赵麟和蒋碧成对视一眼,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脸,被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先前到达的学子见几人狼狈的样子,都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纷纷上前打招呼,分享心得,气氛倒也欢乐。 “那赵瑞之不过是得了个县案首,那些人就这样巴结他,不觉燥得慌?” 角落里,一行人倨傲的看着众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和赵麒几人搭话,很是不屑。 “县案首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奈何县令大人看重他。上次的宴席后,县令大人还单独见了赵瑞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名微胖的少年闻言,轻蔑的一笑,“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还能耍什么花样?而赵瑞之,不过是个贫寒子弟,就算有点儿才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要知道,这世道,只有银子才最好使。”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都嘿嘿一笑,马屁道:“朱少英明。” …… 很快就到了卯时,黄教谕最后清点了一次人数,蚌兰县的两百零八名考生全部到齐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和蔼,叮嘱众人道:“贡院大门不久便要开了,我希望能你们调整好状态,认真应对考试。进去考场之后,你们拿着考引去寻自己的座位。不管别人发生什么,你们只需目不斜视,专心做自己的答卷就好。考场纪律严明,如果有心存侥幸的,还是提早歇了心思。里面的众位巡考不是好糊弄的,知府大人更不好糊弄。诸位,愿前程似锦。” “谢教谕大人。” 众考生拱手,轰然应喏。 卯时一刻,考生被放入考场。拜过孔圣人之后,上了年纪的李知府在殿前就坐,众考生也各自端坐,开始答题。 赵麒的位置,正好对着知府大人。稍微有点动作,都能被知府大人看个仔细。不过,赵麒一向沉稳,在主考官的眼皮子底下答卷,也丝毫不觉得紧张。相反,他周围的几位,被知府大人似有似无的视线盯着,坐卧不安,心神不宁。 李知府暗自摇了摇头,读书人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怎么写得出锦绣文章来?别紧张得脑子一团浆糊,做不出题。 于是,赵麒在里面,就是鹤立鸡群。李知府打量了他好几眼,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学问好不好暂且不谈,就这份淡定沉稳,也值得称赞了。随即,他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期待之色。 前些日子,他的侄子,蚌兰县的张县令写信给他,说治下有几个不错的考生。尤其是有个叫赵麒的,学识过人,处事缜密,更重要的是,家世背景干净,可大用,让他看顾着些。 他心里有些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和面前这位沉稳内敛的考生相比,会不会更让人惊喜呢? ------题外话------ 一更送上,二更晚上19:55准时,各位别忘记来看哦! 第四章 生意 李知县不知道此时赵麒就在他眼前,待府试之后考生面见,很是感叹了一翻暂且不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后院的云锦相继冒出花苞,赵芸的赚钱计划,也准备开始施行。 百花坊卖盆栽,卖花种、花肥,还提供专业的技术人员。独个的花农若是在山上挖到了品相好的植株,他们也很乐意收购。当然,个人栽培的花草,如果要卖,也可以借他们的地方。抽成在一到三成不等。花的品级越高,抽成便越高。 云锦为中上等花,达官贵人喜欢买来观赏,平民是买不起的。 在百花坊寄卖,它会根据花的品级,推荐给不同的客人。店里出现一盆云锦,掌柜的就会让人给买得起的客人放信。这些客人不仅是丰乐县的,还包括整个兰州府,甚至兰州府之外的。 百花坊在锦国有无数的分号,互通有无,这样的一来,花不仅卖得快,价钱也会比自己卖稍稍高一些。 赵芸以现代人的眼光看,也不得说,这三成的抽成抽得值。 这天,恰巧周叔要给城里的酒楼送蔬菜,赵芸便蹭了车,带上三盆开了花的云锦,一起来了县城。 交了一个铜板的入城费,周叔赶着牛车把赵芸送到百花坊,把三盆云锦卸下来,才调转车头,叮嘱道:“我先去送菜,待会儿到这接你,芸丫头别乱跑了。” “知道了周叔,您忙去吧。我不会乱走的。”赵芸笑着点头答应,周叔又不放心的叮嘱两句,才驾着牛车离开。 百花坊里的小二早就注意到了那三盆云锦,猜测着赵芸八成是来寄卖的,便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姑娘,是否需要帮忙?” “劳烦小二哥帮我把这三盆云锦搬进去,请尽量小心。”赵芸正愁一个人怎么抱三盆花呢,见他过来,便笑着说道。 那小二闻言,扬声又唤了两名同伴出来帮忙,才问道:“姑娘是要寄卖这云锦?” “是,不知有什么规矩。”赵芸点头,一边跟着三人进店,一边询问。 小二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赵芸是由他接待的,到时这云锦卖出去,他也能得一个不小的红包。 “姑娘只需要做个登记,签一张寄卖契约便成了。花成功卖出之后,小店按照规矩抽三成。”小二一边解释,一边小心打量赵芸的神色,怕她介意抽成太多,又接着道:“云锦的卖价很高,姑娘你这三盆还是有名的云堆雪,一般的客人买不起。咱们店需要专门联系城里的大户人家,打探他们是否有意愿买。这样一来,少不得要打点一些银子。所以,三成的抽成真的不多。” “小二哥帮我做登记吧,这三盆云锦都搬进来了,我就不会反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芸看三人从头到尾都动作轻缓,态度和善,也不装模作样的谈判了,爽快的答应下来。 “行,那请客人到这边稍坐,我拿了笔墨过来帮您登记。”小二哥愣了下,随即咧开嘴笑了笑,把赵芸引到偏厅坐下,自己就转身去柜台拿笔墨纸砚。 他一走,旁边又有小童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赵芸在心里咂摸,怪不得这百花坊能做这么大,这服务真是让人舒坦。 没一会儿功夫,小二哥便拿着笔墨纸砚过来,询问了赵芸的名字等信息,填写完毕。又拿出一张寄卖契约给赵芸,一式两份签字画押,手续便齐了。 小二哥吹干了纸上的墨,小心的把册子和契约都收好,才笑着道:“成了。待会儿我们便会把您的云锦,摆放到显眼位置,并让人询问城里的大户是否有意愿购买。最多十天,您可拿着契约到店里来结算银子。” “好,多谢小二哥了。”赵芸把自己的那张契约收好,朝小二笑了笑。 “姑娘客气,这是我的本分。”小二哥见赵芸年纪虽小,但说话做事,比大人还成熟稳重,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那位大叔让姑娘在这里等他,姑娘就不妨在店里多坐一会儿,喝杯茶,用些点心。等人来了,我再来叫您。” 赵芸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不由的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还得麻烦小二哥了。” “不会。”小二哥咧了咧嘴,朝赵芸礼貌的微微弯腰,便离开偏厅,回了前面的店面里。 “阿青,这三盆云堆雪,是何人送来的?”一名老者走进店里,瞧见显眼处的三盆云堆雪,不由眼前一亮。叶片苍翠如碧玉,花瓣洁白似云似雪,一朵一朵层叠而起,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韵律,将一个“堆”字演绎得生动,又不显得拥挤驳杂! 小二哥彼时正接待着客人,听到老者呼唤,不由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招手让一旁刚空闲下来的同伴来接替自己的工作,小二哥走到老者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见过云老爷,这云堆雪是今日客人刚放到店里寄卖的,至于是何人,小的没法透露。不过,这三株云堆雪绝对是上品,云老爷若是中意,不妨买回去观赏。” 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三盆云锦上仔细瞧了半晌,又凑上去闻了闻,才陶醉的摇头晃脑,“形妙,色纯,味清冷,好一个云堆雪!” “云老爷,您若瞧完了,可否让让?我等对这云堆雪,也甚是喜爱。”不知何时,老者身后已经围了许多人。他们见老者已经瞧完了,不由的出声提醒道。 云老爷见状,不由得瞪了瞪老眼,唇边的胡须翘起来,“老夫看上了,你们还瞧个什么?阿青,赶紧让人给我把这云堆雪送家去!” “云老爷,您可不能这么霸道!三盆云堆雪,怎么也得给我们大伙儿留两盆?”其他人被老者的反映弄得哭笑不得,纷纷开口道。 “老夫三盆都看上了,自然三盆都想买回去。尔等若也想买云堆雪,等下次吧!”云老爷大掌一抚,得意的笑起来。 “阿青,这云堆雪要价几何?”一位胖胖的老者气不过,扬声问小二哥。 “回林老爷,这云堆雪品相好,您也瞧见了。一株七十两,不二价。”小二哥脑子灵活,惯会做生意。不然,掌柜不在,也不会让他统揽店里的事。底下的那些同伴,也不会服他。 云老爷爱花,尤爱云锦,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而那林老爷,在城里出了名的大方,更妙的是,他也喜欢云锦。每次城里的花店有品相好的云锦,两人总会挣上一翻。所以,等林老爷问他云锦的要价,他便说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 他知道,这个价格不算贵,远远没到两人的底线。所以,后面两人肯定会争夺。到时他再出来周旋一翻,不得罪人,银子也可以多挣一些,两全其美。 果然,阿青的话音落下,林老爷便道:“我每株多出五两银子,三株云锦都卖给我。” 云老爷哪里能依?他瞪着林老爷,张口便道:“五两银子算什么?我每株多出十两,三株我都要带走。” 林老爷上次才被云老爷压了一头,这次说什么多不愿让他轻易得逞,“我多出十五两!” “那我就多出二十两!”加价二十两的话,云老爷说得轻松,围观的人都却都摇头失笑。虽然以众人的家底来说,九十两不算什么。但就只为买一株花,便是有些过了。眼前的云锦有三盆,每盆九十两,一共便要两百七十两银子,显然超出了这些老爷们的底线。 阿青知道火候差不多,继续下去有可能闹掰了,赶紧分开两人,插话道:“云老爷,林老爷,两位可否听小的一言?” “这云锦有三株,品相相差无几,都是上品,都值得珍藏。这样,小的斗胆,还是以七十两的价格,分别卖一株给两位老爷,这第三株,就按照先前云老爷说的九十两为定价。两位谁愿意买,便一起带走。” “哼,你这明显是偏袒他,如若我也愿意出这九十两呢?”林老爷脑子冷静下来,轻哼一声道。 小二哥脸上便露出一个苦笑,“那只能请两位老爷恕罪,这第三盆云锦阿青便谁都不卖了。自己掏银子买下它,留着送东家的院子里去。只请两位老爷看在小的掏空了积蓄的份上,别恼了小的。不然等掌柜的知道,小的就惨了。” “得、得、得。老爷我大人大量,今日便绕过你一回。”林老爷被阿青可怜巴巴的样子给逗笑了,摇摇头,大度的摆摆手。 只不过是多花二十两银子,便能压林老爷一头,云老爷表示比较满意。赞赏的看了眼阿青,便和林老爷争论着分配好了三盆云锦,付银子走人。 赵芸听到外边的吵闹声,走到偏厅门口,就见阿青唱作俱佳的说要自掏腰包。三盆云锦,定价七十两本就不低,最后一盆更是卖出九十两的高价,赵芸不得不佩服小二哥了。 云锦比莫兰稍贵,在外边单独卖,品相好的,六十两顶天。如今三盆云锦卖出了两百三十两,完全出乎了赵芸的预料。百花坊抽掉三成,她也能得一百六十一两银子! 这小二哥很能干,当然,更让赵芸欣赏的,是他知道适可而止。如果真按照一株九十两的价格卖,这云老爷这次虽然成功压了那林老爷一头,回去之后,怕也是不太高兴的。现在这样,刚刚好。 送走两位老爷,小二哥回转,便见赵芸站在偏厅门口。他想到到手的银子,不由得笑容灿烂,“姑娘,您的三盆云锦就在刚才都卖出去了,不知您是否今日就结算银子?” “自然。”虽然有契约,但既然花已经卖出去了,银子还是拿到手里更安心。 小二哥也不推拒,重新引着她到偏厅坐定,算清了她该得的银子。又按照她的要求,直接给她换了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十一两的碎银子,才把她手里的契约收回、提笔做了完成的标记。 恰好,有童子进来说周叔到了。赵芸便起身告辞。 “姑娘日后若再有花寄卖,尽可再到店里来。还是按照今日的规矩,不论品种、等级,我们都能尽快帮您把花卖出去。”小二哥一边起身送她,一边笑着和她寒暄道。 赵芸想了想,便道:“实不相瞒,我家里还有十几株云锦,开得正好。寄卖太麻烦,不知道你们店收不收?” 小二哥愣了下,随即点头:“收。只不知这十几株云锦品相如何?又是何品种?您知道,品相的好坏,品种的不同,决定了卖价的高低。” 赵芸自然是了解的,甚至她还考虑到了一次性寄卖太多的云锦,单价可能被拉低。而要一株一株的慢慢卖,她也等不及。百花坊不同,它的分店多,覆盖的地区广,客源更多。云锦在蚌兰县卖不出高价,运到其它地方去,就说不定了。 “小二哥放心,那十几株的云锦品相只有更好的。品种除了云堆雪,还有青黛墨、春日红等。” 小二哥没想到赵芸手里的还都是一等一的名品,按她的说法,品相还都很好。这涉及到的银子怕是在千两之数,他拿不了主意。 想了想,他开口道:“这笔生意不小,我做不了主。这样吧,等掌柜的回来,我会禀报于他。” 赵芸点头,站在门口和小二哥告别道:“如若贵店觉得这笔生意做得,下次赶集日,也就是三天之后,我周叔会再进城给富湘楼送菜,你让他给我带个口信便是。” 小二哥仔细瞧了一眼门口坐在牛车上的中年汉子,表示记下了,“姑娘放心,三日之后,定给您答复。” 第五章 父母心 赵芸在牛车上坐着,周叔在前面一边小心的赶着牛车避开街上的行人,一边担心的询问:“芸丫头,你的花,百花坊都同意寄卖了?契约可收好,别弄丢了。(.$>>>棉、花‘糖’小‘說’)” “周叔,放心,我都晓得的。”赵芸知道周叔是担心她年纪小,被人忽悠了。笑着回了,又道:“我家里还有几株花,刚问小二哥能不能一起卖给百花坊,他说三日后给我答复。周叔您下次来送菜的时候,如果他找到您,您就给我带个口信儿。” “这敢情好,卖给他们虽然价格不会太高,但也不用你来回的跑,省心。”周叔回头冲赵芸笑了笑,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周叔记着了。假若他们不要,这城里还有许多店呢,周叔到时给你问。” 周叔常年给富湘楼送菜,见识不短,知道赵芸养的是云锦,矜贵。但品相如何,具体价值是不明白的。百花坊是丰乐县最大、最好的花店,他们如若要采购,都会选那品相中等以上的花。他怕赵芸自己养的那些,品相不好,百花坊里的掌柜看不上,到时候伤心。 赵芸自然不会知道周叔的想法,但能觉察到他话里的关心,闻言便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芸芸,你居然不声不响的跟着爹爹去了城里,害得我以为你不见了,担心得不得了。”牛车进了院子,赵芸轻巧的跳下地,便被周兰心拉着好一通抱怨。 “额,都是我的错。兰心姐姐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妹妹这一回吧。”赵芸装模作样的道歉,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朵头花,“喏,这多头花送给你,聊表我的歉意。看喜不喜欢!” 头花不是多贵的东西,关键是样式别致,赵芸瞧着喜欢,便买了两朵,一朵给周兰心,一朵自己留着。 周兰心一瞧那头花,就觉得喜欢。但对上赵芸笑嘻嘻的脸,便又严肃起来,“咳,我是担心你,不是要你讨好我。你不知道一大早起来,屋里空荡荡的,我还差点儿以为你被贼人掳了去。” “是芸芸错了,走的时候该和兰心姐姐说一声的。原谅我吧,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赵芸心里一暖,拉着周兰心的手臂摇来摇去的撒娇。 周叔把牛牵进了牛圈,又喂了些青草,才进屋坐下。见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周婶帮周叔倒了杯水,才笑骂道:“兰心你胡说些什么呢?咱们村一向安稳,哪来的贼人?我看你是不满芸丫头没叫你一起去城里,才在这搅和呢。” “娘,我是想去城里玩儿,但也担心芸芸啊。”周兰心瞪眼,不满的反驳。 “今早准备出发的时候,芸丫头还问我要不要喊醒你。我看你睡得沉,才没同意。是你自己太贪睡了,能怪得了谁?”周婶无奈,笑骂一句。 “睡得沉娘你叫醒我就好了嘛,您就是不想我跟着爹爹去。”周兰心扁了扁嘴,控诉的看了周婶一眼。然后转过有来,伸手点了点赵芸的头,“还有你,丢下我一个人去县城,哼,老实交代,都干什么去了?” 面对兰心姐姐的“逼供”,赵芸一阵讨饶。[.超多好看小说]大概说了一下自己去县城的目的,又把头花送上,周兰心便喜滋滋的戴上,“听你这样说,你不是马上就要变小富婆了?我是不收白不收。瞧瞧,好不好看?” 赵芸失笑,看了看眼前娇俏的少女,点头,中肯道:“嗯,好看。” 周兰心满意了,又道:“你的那一朵呢,也拿出来带上。” “好。”赵芸拿出剩下的那一朵头花,让周兰心帮自己带上,回问:“好不好看?” 周兰心歪着头,答得响亮,“嘻嘻,好看。咱们倆带一样的头花,都一样好看。” “噗,这个厚脸皮。哪有自己夸自己好看的?”周婶笑出声,把赵芸揽到怀里,“瞧这小模样,多灵秀?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他爹,要不直接把这小姑娘聘到我们家做儿媳妇吧!” “好啊好啊,芸芸嫁进咱家,我们俩还可以在一处。”周兰心闻言,挤眉弄眼的笑道:“只是不知道芸芸喜欢我二哥多一些,还是三哥多一些?二哥读书不多,但会做木工,知道心疼人;三哥脑子聪明,会读书,将来说不定能让你当一当秀才娘子。芸芸你说,你喜欢谁多一点?” 周兰心促狭的样子,让赵芸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不料却瞥见周婶略带期盼的眼神,心里一跳,装作害羞样子疾声道:“我最喜欢、最喜欢大哥、二哥!” “啊?”周兰心一副失望的表情,“芸芸你喜欢麒哥和麟哥那样的哦?” “大哥、二哥很好啊。兰心姐姐不是也喜欢我二哥!”赵芸红着脸争辩,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周兰心瞬间被戳中心事,脸红一片。下意识的瞧了周叔、周婶一眼,便过来拉赵芸,“芸芸你个坏丫头,说你的事呢,你胡乱攀扯我作甚?” 赵芸动作迅速的躲到周婶背后,笑嘻嘻道:“我说的是事实啊。而且,你以后要是嫁给我二哥,我们也能在一处嘛!”所以,不一定非要她嫁进周家来嘛。 周婶闻言,眼睛一亮。倒是周叔,见两人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咳嗽一声,对周婶道:“他娘,时辰不早了,去烧午饭吧。兰心和芸丫头,都去厨房帮忙。” 周婶闻言,看了眼天色,哎呀一声,便急急忙忙去了厨房。周兰心不情不愿的停下来,规规矩矩的应了。赵芸在心里松了口气,再继续下去,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周叔、周婶都很好。赵麒把她托付给他们照看,他们也都尽心尽力的对她好。但是真要嫁过来,赵芸还是觉得勉强不来。周宏订了亲,不考虑。周清性格腼腆、木讷,但内心温柔有责任感。周扬是周家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宠着,有些小骄纵和霸道,但头脑聪明,很会读书,以后的前程怕是也错不了。 可她的身体年纪虽然才七岁,灵魂年纪却已经三十了,比周婶都也小不了几岁。让她嫁给十几岁的少年过日子,她实在接受不来。 只是,直接拒绝,周婶肯定会不高兴,两家的关系也会疏远。所以,赵芸才会扯出周兰心,说让她嫁进赵家的话。 赵麟十五了,要是父母健在,此时或许已经定亲,甚至成亲。但现在,他上面不但没了长辈,自己的前程也差不了。加上两家相熟,周兰心和赵芸又玩儿的好,嫁过去赵家,她如何也不会受苦。 这样的好女婿人选,周婶显然是动心了的。 晚上,周婶坐在床上一边做针线,一边琢磨,越发觉得中意。 “唉,等麟哥儿下次回来,你探探他的口风。”周叔沐浴完,推门进卧室,周婶便放下针线瞅着他道。 周叔疑惑的抬眼,“探什么口风?” “问他中不中意我家兰心啊。如果他中意,咱们就给兰心定下。”周婶起身帮他脱掉外衫,挂到床头。又拿了干净的布,给他擦头。 周叔坐下,好方便周婶动作,闻言摇了摇头,“长兄如父,麟哥儿的亲事,还得看麒哥儿。更何况,如今他两兄弟都一心科考,恐怕不会把心思放在亲事上。兰心的亲事,慢慢瞧着吧。” “如若麟哥儿中意我家兰心,麒哥儿不会反对的。如若不忙着成亲,先把亲事定下来就好了嘛。”周婶想得很简单,她从小瞧着赵家哥倆长大,对他们倆的人品还是很肯定的。 “不是这个话。”周叔皱了皱眉,他制止了周婶的动作,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才缓声道:“麒哥儿是有大志向的,学问也好全图一次县试便夺了县案首,他以后的前程,我想不出来。麟哥儿稍逊,但他还年轻,肯定也差不了!”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早晚要出人头地。而我们只是普通的农户,所以,在我心里,不论他中不中意兰心,我都不想将兰心定给他。门不当户不对,兰心硬是嫁过去,怕也不会过得轻松。” 周婶愣住,呐呐道:“我瞧着哥俩都不是会忘恩负义的人,兰心嫁过去,他就是看在我们倆帮扶他们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也不至于亏待了她……” “你糊涂。麒哥儿和麟哥儿日后若是出息了,交往的人少不得有些达官显贵,兰心什么都不懂,怎么应酬得来?怕是还会惹得人嘲笑。” “麒哥儿和麟哥儿到底能不能有那一天,这不还两说?”周婶望了周叔一眼,迟疑道。 周叔好笑,语气缓和,“好。就撇开这些不谈,麟哥儿是读书人,兰心却只认得几个字,两人说不到一块去,这日子能好过?” 周婶顿住了,她尴尬的抬头道:“兰心不是中意麟哥儿么?我想着他家里没长辈,兰心嫁过去,不用受恶婆婆的气。虽然以后会有长嫂,但彼此之间就算生了龌龊,也能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不挺好的?加上麟哥我从小看到大,为人挺好……” “你啊,就是想得太简单了。”周叔有些哭笑不得,见头发差不多干了,便脱了鞋上床躺下,“哪里有那么多的恶婆婆?兰心还小着呢,再看两年吧。不早了,睡吧。” 周婶并没多少主见,见丈夫如此说,哪里有不应的?把绣筐移走,又吹熄了油灯,上床睡觉不提。 三日的时间,转瞬而过。 赵芸在家里,除了修炼,便是侍弄后院的花。 从百花园里买来的那些花枝,基本上都成活了。赵芸分门别类的将它们载在了合适的地方,不大的后院,便满满当当了。 “芸丫头?” 大门被敲响,赵芸听到周叔的声音,赶紧出来开门。放下门闩拉开门,赵芸开口问道“周叔,你回来了?他们怎么说?”问完却发现周叔牛车后面还有一辆拉货的马车,两个样子很面善的人从上面下来。 周叔笑着介绍:“芸丫头,这位是百花坊的周掌柜。今日我去问的时候,周掌柜说要亲自看一看你的花,才能做决定。我便做主将他们带来了。” “幸苦周叔了。赵芸见过周掌柜,见过小二哥。”赵芸心里明白了,侧开身子道:“两位屋里请吧,花就在后院。” 周掌柜没想到小二哥嘴里的姑娘年纪这么小,而且,还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想到阿青说的她送去的那三盆云堆雪,周掌柜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期待。 一行人进到屋里,赵芸请周掌柜和小二哥坐下,上了茶水,才道:“麻烦周叔陪周掌柜和小二哥稍坐,我去把花抱出来。” 小二哥站起身,“我一起帮忙吧。” 赵芸摇头,“不用,多谢小二哥好意。” 周叔闻言,也笑着道:“远来是客,咱们庄稼人哪有劳烦客人做事的道理。小哥尽管坐着便是。” 周掌柜瞧了赵芸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缓声吩咐道:“即是如此,阿青你便坐着吧,别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是。”阿青恭敬的弯了弯腰,坐下喝茶。 赵芸转去后院,把早就移栽到陶瓷花盆里的云锦抱出来,一一摆到前院。 最开始抱出来的,都是云堆雪。因为又经过赵芸这些日子的侍弄,品相比先前卖的那三盆更要好上三分。云堆雪如云雪一样纯净洁白,春日红便如被阳光浸染了的朝霞,从花蕊开始,颜色从浅红逐渐淡化,边缘已经接近白色。 来回几次,赵芸把压轴的青黛墨也抱了出来。一眼瞧去,青黛墨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一副水墨画——云雾缭绕中,远处的群山隐隐约约,近处的村庄远离尘世,宁静而美好。 周掌柜一早在赵芸抱出两盆云堆雪的时候,便坐不住了。走到院子里,赵芸抱出来一盆,他的视线便粘上去,眼底全都是惊叹和欣喜。品相如此好的云锦,真的是他平生仅见。云堆雪“堆”得别致,优雅,有韵律;春日红的“红”渐变自然,真的犹如天边的朝霞,美不胜收。 只是,等赵芸抱着青黛墨出来的时候,他完全呆掉了。他踉跄的上前几步,眼里又是火热又是痴迷,“青黛墨!这、这才是真正的青黛墨啊!” 第六章 买地(一) 周掌柜盯着那盆青黛墨,简直要热泪盈眶。. 小二哥见周叔和赵芸都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家掌柜,少不得要解释两句,“青黛墨娇气,很容易夭折。但百花坊里花匠很多,也极有本事。种活青黛墨,并不困难。但因为用了很多的花肥,药剂,在成活的青黛墨里,很少有品相好的,更别说像姑娘这一盆如一副水墨画般的……” “也就是说,我这盆青黛墨,品相很好,很值钱。”赵芸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笑眯眯的开口。 “呃,这个……”阿青愣住,想要苦笑。这盆青黛墨他们是肯定要的,但价钱也要商量商量。现在可好,自己把自己埋了。 赵芸的小心思和阿青的语顿,让周叔莞尔,他帮腔道:“咱们虽是庄稼人,但也明白物以稀贵的道理。” 周掌柜终于从那狂热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摸了摸眼角道:“这盆青黛墨,我们要定了。赵姑娘说个价吧,我们听着。” 赵芸摇头,“周掌柜,我一个小丫头。哪里知道这么多?您说什么价合适,看着给就成。百花坊招牌,我还是相信的。” 但如果他欺负她一个小孩儿,给的价差得太离谱,就是坏了百花坊信誉,不讲诚信么?周掌柜眼角抽了抽,赵芸话外的意思,他怎能不明白。只是,这是要成精么,七岁的小姑娘竟如此厉害。 “赵姑娘不愧是赵案首的胞妹,不仅侍弄花的本事了得,也很会做生意。” 赵芸的情况,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周叔嘴里问到了一些。周掌柜本来还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但从进门到现在,赵芸的一系列表现,他也不得不称赞一句。 不带他们去种花的后院,这是有戒心,防着他们。让周叔陪坐,自己去搬花,也是。刚才,更是抓着阿青的话,让他们不能太明显的压低价钱…… 这样的小姑娘,可以结交啊。周掌柜在心里做了决定,眼底露出笑容。 “周掌柜谬赞了。”赵芸谦虚的弯了弯腰,浅浅笑道。 “这样吧,这盆青黛墨,我出这个数。日后,赵姑娘如若还有青黛墨出让,请优先考虑我百花坊。”周掌柜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接着道:“至于这八盆云堆雪,每盆算银六十五两;春日红九盆,每盆算银七十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姑娘意下如何?” 春日红和云堆雪她要零卖,也只能买到六十两,这周掌柜价钱开得很厚道。而那一盆青黛墨,他开出两百两的价,显然也是诚意十足。赵芸满意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答应? “周掌柜很厚道,您放心,日后若我这里还有青黛墨出让,肯定第一个考虑百花坊。” “哈哈,那这生意,便是成了。”周掌柜爽朗的笑出声,摸了摸唇边的胡子吩咐道:“阿青,取一千三百五十银给赵姑娘。” 阿青应喏,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数了十三张一百两的和一张五十两的交给赵芸,“一千三百五十两,赵姑娘,您点清了。” 赵芸当着三人的面,数了一遍银票,“不多不少。” “银货两讫,今日承赵姑娘惠顾!”周掌柜拱手朝赵芸行了个礼。赵芸回礼,便开始帮两人把盆栽抱上他们的马车,用破旧的被褥、棉絮等东西固定好花盆,减轻震动。 不一会儿,所有花都搬上了车。赵芸见阿青拉起简易的车篷,遮挡天上的大太阳,不由得点了点头。云锦娇贵,开花前要小心侍弄,花期内,也不能被大太阳长期晒着。稍微强烈的风,也会将它的花茎吹断,所以,云锦其实最适合摆放在没有风吹日晒的房子里。 周掌柜两人告辞离去,赵芸摸了摸袖袋里的银票,喜笑颜开。 “芸丫头,今日卖花的事,还是少往外边说罢。别人打听,也别告诉人到底卖了多少银子。财帛动人心,村里的乡邻,也并不都是纯朴良善的。”周叔的表情严肃,他知道有些花名贵,云锦也挺值钱,但十几盆花就卖了上千两银子,还是在他的想象之外。特别是那青黛墨,周掌柜竟然开出了两百两,周叔实在是有些咋舌。 周叔说的话,她怎么会不明白?如果她能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得把花都运到县城去的话,她连周叔都不会透露半分。今日那周掌柜亲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周叔,我明白的。”赵芸郑重的点头,然后道:“周叔,我想与其把银子揣在身上提心掉胆,还不如将它们都换成田地或店铺。这样一来,我们家也算是有了固定的来源。哥哥们日后赶考的费用,笔墨纸砚的花费,也能慢慢攒起来。” “芸丫头你想得对。”周叔又是欣慰,又是赞赏的点头,“田地是最咱们庄稼人的根本。当日你大哥卖了那十几亩好地,我便不赞同。如今,那些地是买不回来了。咱们村子里靠近后山的地方,倒是有二十几亩地很不错。肥沃不说,还有一条小河经过,水源充沛。” 说到这里,周叔停顿了一下,摇头道:“只是,主人家说了,要买那地,旁边的那个山头,也得一起买。不然就不卖。因为这,好多人都没拿定主意。” “您说的是种了很多桑树的山头么?我记得那是一个商人买下来,专门养蚕的地方。”赵芸想了想,直接问道。 “是,不过那商人不知为何要搬走,名下的店铺、田地都要卖。咱们村后山的那二十几亩地和那小山头也是。” “山头有多大?一亩地要多少钱?”赵芸起了兴趣,问得仔细。 “山头大概有七十几亩,具体的要看过地契才知道。不过,林地比耕地便宜,一亩三贯钱。山下的耕地有二十三四亩的样子,一亩五贯。因为之前我也想买地,找城里的官牙的陈经纪特意打听过。” 一贯钱,便是一两银,赵芸沉吟,“这样算来,要买下那山头和田地,差不多要花四百两银子。”手里的钱一下子便去了三分之一,中间还要打点官府,酬谢经纪,里正那里,少不得也要出些银子。全部加起来,五百两是要花的。 买,还是不买呢? 赵芸沉默,心里琢磨着。周叔也算是看出来了,赵芸是想要买那地的,只是一下拿出几百辆银子,有些犹豫。他也不催促,只坐在旁边等她做决定。 终于,赵芸下定了决心,“周叔,我想买那地,能否请您帮忙联系一下牙行相熟的经纪?我什么多不懂,到时候,还要麻烦您陪我一起去相看相看。” “这有什么?”周叔摆手,不在意道:“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下午便去联系陈经纪。如果他有空,我请他明早就带咱们去看地。” “实在是劳烦您了。”赵芸真心实意的道谢,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他,“这个您拿着,来回跑路已是幸苦。这打点的银子,总不能再让周叔破费。” 周叔见赵芸表情诚恳,小小年纪处事却无丝毫稚嫩。笑了笑,也不推辞,“银票我收下了,等着我的消息罢。” “嗯,一切拜托周叔了。”赵芸起身,对他鞠了个躬。 “去城里送菜,这半晌还未到家。你婶婶恐怕已经在惦念了。我先回去,你收拾一下,也早些过来吃饭。”周叔慈爱的拍了拍赵芸的肩膀,叮嘱一句,才架着牛车离开。 赵芸进屋,把院门关好,落下了门闩。同时放出灵力,确保院子周围没有人窥视,才进厨房找了一个瓦罐,数了八百两银票用油纸裹了,放进去。瓦罐口还用油纸密实的封上一层,才将盖子盖上。 “瓦罐呀瓦罐,我把这些银票都交给你保管了,你可给我看好了。” “嘻嘻,芸芸这么信任我,我好高兴。不过,要把我埋在地下么?阿土的身体里是隐秘啦,但能不能给我个干燥的地方待待?” 赵芸抱着瓦罐环顾四周,挑眉,“阿固的身体里呢,行不行?” “满意。” “那就这样,我在墙上挖个洞,把你放进去。”赵芸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抱着瓦罐进了自己的卧室。先将瓦罐放到柜子上,捞了捞袖子,灵力遍布双臂,手掌搭上木床,使力。 木床很轻易的就被推离,露出一块墙面。赵芸运起灵力萦绕指尖,动手在墙上划了个长方形,然后便往里面挖。 灵力流转,泥土唰唰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墙面上便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洞。赵芸见状,去厨房拿了几块木头,用灵力刃劈成块,贴着洞的四周镶嵌一遍,还在在洞口钉了一个门,用木栓卡住,虽然丑了点儿,但稳妥得很。 大功告成,赵芸抱过瓦罐放进洞里,关上门、卡好门闩,又把地上的泥土清扫干净,一切妥当,把床推回原位。 而剩下的五百两,连带她之前卖那三盆云锦得的一百六十一两,都被她随身带在身上,买地的时候方便取用。 墨白突然出现在墙头,见赵芸提着满是泥巴的簸箕往后院走,不由歪着头问,“咦?哪里来那么多墙上土?没有我看着,你不会是修炼时,不小心将灵力刃挥到墙上去了吧?你家这房子本来就破破烂烂的,你再搞几次破坏,就不用住人了!” “……” 赵芸回头看了一眼明显幸灾乐祸的东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圣人说,有得必有失,诚不欺她!她得了钱财,所以,她得忍受这莫名其妙的人和他的幸灾乐祸? 第七章 买地(二) 墨白见赵芸眼神都不施舍给自己一个,就直接去了后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大大的猫眼里,不由露出了几分狡黠。它轻巧的从墙头跳下,优雅的落在院子里。 几个月的时间,当初的小奶猫,已经发育得很好。白色的皮毛,褪去了初生的稀疏和纤细,变得柔韧、厚实,有光泽。 身子也比之前大了一圈儿,脸颊胖嘟嘟的,眼周外围的黑色毛发,像是黑眼圈似的,给它增添了几分憨厚可爱。 如果里面是真正的玄猫的灵魂,赵芸恐怕每天都要爱不释手的抱着它逗弄了。可惜,现如今这可爱的肉身里,装的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狡诈生魂。 墨白很是知情识趣的没去打扰赵芸。它自顾自的推开门,跳上赵芸的床,到老位置惬意的躺下。刚刚大补了一顿,它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猫尾惬意甩来甩去,猫眼半睁半闭之间,有耀眼的光华在流转。 百花园,珍品阁。 一身红衣的绝美男子,坐在主位上慢慢的喝茶。底下,几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家主,我等无能。” 红衣男子放下茶杯,抬眼看他们,语气淡然,“既然知道,那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等、我等愚笨,还请家主明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众人头磕在地上,再不敢看主位之人的表情。 红衣男子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如若事事都来问我,那我还要你们做什么?滚下去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是。”众人硬着头皮回了,然后爬起来,低着头,弯着腰,悉悉索索的退出去。 走出老远之后,一名太阳穴微微突出的中年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苦笑,“家主大人这些年,越发的喜怒不形于色。紫烟被盗,也没见他有多着急。可那是御赐之物,追究下来,家主大人或许只会被当今贬斥几句,咱们可逃不过干系!” “谁叫咱们看丢了紫烟?”另外一名鬓角生白的中年人无奈的摇头,“家主大人让我们各自回去反省,大家就都好好反省吧。说不定家主大人心情好了,会亲自去找回那紫烟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 众人道别,都唉声叹气的回自己屋,冥思苦想的反省。 整个百花园都在红衣男子的感应之内,几位管事说得话,他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男子眉头微皱,“是我这些年太仁慈了?这些人竟都敢算计我了!” 面上虽然不悦,但到底没照年轻时候的性子办事。他倒是等着看,他们要如何让他心情愉悦,然后主动替他们去找回紫烟! 想到这,男子眼底又闪过一丝兴味。这毛贼不简单,能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盗走紫烟,还让人毫无察觉……自从回了这丰乐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势均力敌的对手。 红衣男子修长的手指在光可鉴人的红木桌上轻轻敲打着,唇角扬起点点笑意,“真期待与他/她交手,就是不知道他/她还敢不敢再来。嗯,看来,还是要如他们的意,主动去把他/她找出来才行……” 赵芸丝毫不知道,神出鬼没的猫已经给她未来的生活积攒了些不愉快。她当晚心情很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起身收拾了自己,等周叔过来接她一起去看地。 陈经纪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过在古代,他已经算是老者了。他蓄着胡须,穿着麻布衣衫,笑容很是爽朗。 地就在蚌兰村的最西边,从山上蜿蜒而下的小河将其与村子里别家的地隔开。小山头紧挨着地,就是后山延伸出来的余韵,不大不小,上面还有好几百棵桑树。 “赵姑娘,这里的地很是肥沃,又有小河流过,取水方便,种什么都不会差了。若不是刘老爷希望这地和这山头能一块儿出手,也不会在我手里搁这十天半月。”陈经纪一路观察着赵芸的神色,等大致把地和山头都看了一遍,他忍不住开口道。 赵芸微笑,看向周叔,“我不太懂这些,周叔您说呢?” 周叔知道赵芸挺中意的,便皱了皱眉,对陈经纪道:“地是不错。只是这山头,满山的桑树,我侄女买来,要想种点儿别的,还得请人将它们挖掉。费时费力不说,还得往里投不少银子。” 陈经纪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摆手道:“周老弟,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也不给你绕弯子。刘老爷托付我的时候说了,这地和这山头是一定要搭在一起卖的。你知道,如果分开,单独的山头只能按照林地定价,卖不起什么价钱。” 周叔面色不变,沉声道:“我知道是这个理。但林地每亩要价三贯,着实贵了。田地每亩五贯,也是挺高。” “不然,周老弟你说个价?”陈经纪笑容更深了些,只要能谈价,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这刘老爷很快便要动身了,催得紧。他又何苦帮人死死卡这价?更可况,这要买地的小姑娘还是今年县案首赵麒的胞妹,只要周叔说的价没到刘老爷的底线,卖个人情,也挺好。 周叔看他的表情,知道有些门道。不由仔细思量了一会儿,试探道:“田地每亩四贯,林地每亩两贯。” 陈经纪笑了笑,“田地每亩五贯不变,林地每亩两贯。” “田地每亩最多加价五百文,陈经纪您要是觉得合适,这地我们就买了。”周叔直视陈经纪的双眼,镇定道。 “周老弟,我以后可真不敢做你生意。”陈经纪摇头,笑得无奈。 周叔心道事情成了,脸上挂上笑,谦逊的拱了拱手,“承让了。您知道咱们庄稼人,一个铜板也挣得不容易。” “老熟人了,何必客气。”陈经纪失笑,回了一礼,然后看向赵芸道:“田地每亩四贯又五百钱,林地每亩两贯,赵姑娘可还有疑虑?” “没有。”赵芸摇头,她对地价的行情不是很了解,才会全权委托给周叔。现在人帮忙讲好了价,她自然不会再反悔。 价钱谈好了,后面便是手续的办理。 约定好时间,赵芸和周叔邀请上里正,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县城。在约定的地点,和卖地的刘老爷碰头。刘老爷已经写好了契约文书,其中载明出让土地的数量,坐落的地点,四至边界,价钱,以及出让条件等。 赵芸看过,又给周叔和里正过目,两人都表示没有差错,然后赵芸和刘老爷才一起在后面签字落款。周叔、里正做为四邻,也需要在契约上签字。陈经纪则是中人,也少不了要落下名款,最后还有刘老爷那边的四邻签字。 契约上最后的落款,除了买卖双方,中人、四邻就加起来,竟有七个之多。 等最后一位四邻落好了名款,白契才总算是弄好了。 不过,事情还未完。 陈经纪熟门熟路的带着买卖双方,去了府衙验契并纳税。府衙的公人在白契上粘帖由官方排版、统一印刷的契尾,铃盖了县衙的大印之后,白契变红契,才算是真正有了法律效应。契约上的那块地和山头,也才算是真正的属于了赵芸。 “刘老爷,陈经纪,还有各位长辈,今日为着我的事,有劳大家了。我在鸿泰居定下了宴席,还请大家能赏光。”交过税,办完正式的过户手续,赵芸终于拿到了红契。一行人从府衙出来。她朝众位长辈鞠了一躬,便笑着邀请道。 刘老爷是一位精瘦的老者,他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的道:“赵姑娘盛情,我等便不推却了。”手续完善后,买卖双方宴请中人、四邻,本就是规矩。今日在场的众人,见赵芸年幼,或许不太明白这些事,都等着刘老爷请客呢。没想到赵芸却周到的赶在了前头,自然没有推拒之理。 而且,宴席定在鸿泰居,也是诚意十足了。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吃饱喝足,散场时,午时已经过了许久。 周叔依旧在坐在最前方驾着牛车,里正和赵芸坐在后面。 “芸丫头真是好魄力,后山的那块地,村里好些人都眼热,只是那山头实在多余,没曾想却被你全都买下了。”里正笑得像只老狐狸,看着赵芸的眼神带着评估和打量。 赵芸知道他是对自己起了好奇心,也不以为意,笑着道:“里正爷爷可别夸我了。我什么都不懂。今日若是没有您和周叔帮我把关,肯定不会如此顺利。” “你大哥、二哥去府城的时候,特意托付过我照看你,这些都是小事。”里正不在意的摆摆手,停顿了下,有些迟疑道:“只是,听村里的乡邻说,前日你家来了两位陌生人?” 赵芸心里一哂,知道这里正是要摸她的底了,她便真真假假道:“哥哥们不在,我一个人在家左右无事,便种了些花草。想着卖了,也能贴补些家用。我运气好,种出来的花品相还不错,就被百花坊的周掌柜看上了。他老人家体恤我年纪小,来回运花不方便,索性便叫上小二哥,驾着马车自己来拉。” 能被百花坊的掌柜看上,那花显然不是凡品。想来,今日这买地的银子,也是她卖花得的吧?里正大人眼底精光一闪,心里有些了然。只是,这芸丫头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原来是这样,芸丫头你很不错。说起来,我们这些庄稼人虽然会侍弄庄稼,种花就不在行了。我记得你娘便是很会侍弄花草的,想来你也是继承了她的天赋了。你爹娘都是好人,实在人。想着你们家终于能再慢慢好起来,我这心里也欣慰得很。”里正抽了几口旱烟,吐出呛人的咽气,一边咳嗽,一边拖长了声音感慨道。 赵芸垂眼,唇角的笑容不变,“我也就是胡乱种种,实在弄不好了,就去找二叔公救急。想来这次能如此好运,也是爹娘在天有灵,保佑着我和哥哥们也说不定呢。” 一直没说话的周叔听到赵芸的话笑了。这小小年纪,就人精似的。话说得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判断。里正大人虽然人老成精,但他可不知道赵芸是这小人精! 因为林地和田地的价钱,都讲下来,便宜许多。今日赵芸拿出来的买地的银子,也不过两百多两。就算再加上中人的份子钱,县衙的纳税、打点,鸿泰居的一桌席面儿,也不过三百来两银子。 前天周掌柜拉走那么多花,卖出三百多两银子不过分,里正恐怕心里已经有数了。 除了他,谁也不会知道这小女孩儿卖一车花,便赚回了一千多两银子。除去买地的花销,手里还握着*百两。 周叔回头看了眼小女孩儿,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了。她很聪明,知道闷声发大财,也知道说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来保护自己。 赵家三兄妹,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第八章 找上门来 在乡下,根本没什么秘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赵芸买下了后山的那块好地并那山头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 村里的乡邻都吃了一惊,赵家的家底,他们这些外人都能算得一清二楚。于是,众人心里都在嘀咕,这赵芸哪来的那么大笔银子? 一位老妇眼神闪了下,摸了摸唇边的黑痣,才笑着对旁人道:“前两日村里不是来了两个陌生人么?赶着马车,跟在周老大身后一起来的?我当时好奇,远远跟在后面瞧了两眼。呵,原来那两人不是去周家,而是进了赵家!” 另一名瘦小的妇人附和道:“我也看见了。那两人进院子没多久,便又出来了。手里还都抱着花,往马车上放。满当当的一马车。你们不知道,那些花可真好看,比在元宵花会上见的,还好看。” 旁边几位妇人疑惑:“你们说,芸丫头什么时候有那本事?” 之前那位老妇咳嗽了一声,见众人的视线都看过来,才挺了挺胸脯,掀起眼皮子老神在在道:“她娘在的时候,就种得一手好花。兴许她给芸丫头留了诀窍呢?” “啧啧,我要是有个会种花的娘就好了。种花可比种庄稼划算。可惜,我没那么好的命。”那瘦小的妇人面色一动,抿着唇,一脸酸气。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见一株兰草生得精神,上去问价,那老汉张口就要五两银子,吓得我赶紧跑了。” 瘦小的妇人讥笑道:“珍嫂子你好笑的很,饭都快吃不饱了,你还兴那心思做啥?” 被称做珍嫂的妇人有些尴尬,嗫喏道:“这不是人家的院子都漂漂亮亮的,自家的光秃秃,看着不像样。” “那也用不着去街上买,多费钱?咱们这后山上不是就有许多野生的花开得也挺好看?挖两株回来种上,银子省了,院子也装扮上了,皆大欢喜。再不济,左邻右舍的,你找两株苗子,大家还会不给?” “是啊,珍嫂子你就是太拘谨,咱们这乡下,没那么多规矩。我家正好有两株花要分株,待会子你跟我上家里拿走。” “这,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乡里乡亲的,一株花苗罢了。” “那,就先谢谢大妹子了。” 一群妇人唠嗑,眼看着就越说越远,那老妇人咳嗽两声,开口道:“要我说,芸丫头既然种得一手好花,她手里的花苗肯定也不错。咱们不如上门去讨两株回来自己种。不说像她一样挣银子,摆在自家里看,不是也挺美的。” 那瘦小的妇人眼睛一亮,一拍手道:“夏婆这主意好,只是,我听说她那花一株都要卖好几十两,她怕是舍不得。” “我的乖乖,真的一株卖几十两银子啊?我还以为是人吹牛呢。” 瘦小妇人抬了抬下巴,小眼睛里全是贪婪算计,“要不然她怎么买得起后山那地?我家海盛说了,要买回田地并那山头,少不得要花两三百两银呢。” “两三百两!”众人都惊呆了,蚌兰村虽然不算穷困,但也不是多富裕的村子。这两三百两,就算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也拿不出来。当然,方地主和里正家除外。 珍嫂最先反映过来,她瞧了眼神闪烁的众人一眼,迟疑道:“既然如此,芸丫头种的花,怕都是金贵的。咱们这样上门讨要花苗,可不就等于上门要她银子?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老妇人撇嘴,“有什么不妥当的?不过是要几株花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大不了,咱们用家里的花苗和她换嘛!” “夏婆说的对,咱们不平白占人便宜。咱们就拿花苗和芸丫头换,说不定咱们的花苗长好了,比她的还值钱些呢。”瘦小妇人眼珠子一转,大声附和道。 珍嫂见其余人都被老妇人和瘦小妇人一唱一和的说动了心,迟疑了下,到底是没再开口。 她虽然笨拙,但心里该明白的都明白。以前在大户人家做工,主人家爱花,她们这些下人也得了眼福。她知道有些品种,就算是一株花苗也要比乡下几亩地还值钱。别人好心,愿意送便罢了,这样厚脸皮的上门去要,她做不出来。 赵家虽然有两个读书人,但家境比村里最穷的人家也不如。这会子看芸丫头卖了花,又买了那么大片地,妇人们就眼红了。讨要到花苗来,就算不自己种,转手也能买几个钱,更别说侍弄好了,那还是几十两银子。 珍嫂眼见众位妇人越说,眼睛越亮。最后都兴冲冲要回自己家拔花苗,还商量着一会儿汇合的地点。显然是打着以人多压人少的主意,心里更觉得不妥当。她不想搀和,在她们说到一半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这珍嫂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瘦小妇人见珍嫂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啐了一口。 另一名妇人捂嘴笑了笑,语带讥讽道:“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眼界高,自然是看不上咱们的。让她穷清高,咱们莫管她就是。” “呵呵,就是、就是。咱们也别耽搁了,回家拔花苗吧,早些去芸丫头家换了好。能卖几十两一株的花,我还只在元宵花会上见过呢……” 赵芸不知道村里的妇人已经打上了她的主意,过不久就要找上家门来。她喜滋滋的爬在桌前,正在纸上规划田地的分配和山头的改建呢。 本来她想着直接把地租出去,每年收租很稳妥。但这样一来,要收回成本,也不知道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想了想不划算,详细的咨询了周叔、和二叔公后,赵芸决定把山头上的桑树全都挖掉,换上桃树、樱桃、葡萄等果树。果实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卖不完还能做成果酒,怎么也不会浪费。至于详细的果树品种,她还需仔细斟酌了才能确定。 房子建在山脚下,正对村子和官道的这面,用来住人。横向两侧的地方,可以搭几间牛圈羊圈等,喂养牲畜。鸡鸭也可喂一些,杀了吃肉或是留着下蛋都不错。而且,吃不完的,可以再做成咸鸭蛋,皮蛋等。 赵芸在周婶家吃过锦国本地人做的咸鸭蛋,是直接在蛋壳外裹上盐腌的,费盐不说,味道也一般。但这样的咸鸭蛋在集市上也要卖八文一个,并不便宜。赵芸眼珠子转了转,或许日后她可以用现代的方法,做一批五香咸鸭蛋出来。到时候去城里的酒楼试试有没有销路,如果这里的人接受得了,她便多了一条经济来源。 至于山下的二十几亩地,一部分做为花田,另一部分就种上粮食蔬菜,供自家食用。 或许,她还可以在靠近小河的地方,挖一口池塘?种上些莲藕,喂上几尾游鱼? 赵芸越想越觉得兴奋,这么大块地方,可以让她尽情发挥。在现代见过的那些不错的农庄的布局一一在脑海中浮现,赵芸觉得日子要像这样过下去,再从头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 大门被敲响,赵芸脑海中的天马行空被打断。她心里闪过一丝狐疑,门外的呼吸很杂乱,应该有很多人。但,这么多人找她会有什么事? 为了以防万一,赵芸放出灵力查看了一下,发现都是村里的妇人。她们手里都提着一两株还包裹着泥土的花苗,有的神情拘禁,有得眼神闪烁不定。 赵芸挑了挑眉,心里大概有了计较。收回灵力,她一边应着话,一边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惊疑不定道:“各位婶婶,你们这是?” “芸丫头啊,不请我们进屋坐坐?”夏婆上前两步,抵到大门口,笑眯眯的说道。 瘦小的妇人见状,也搭话道:“是啊,芸丫头。这大太阳的,晒得人头晕。我们过来串门子,你掩着门做什么?” 说着,便伸手去推门。 赵芸人小,力气也小,被瘦小妇人这样一推,整个人酿跄着退后了几步,大门也被她推开了。 也不等赵芸邀请,夏婆和那瘦小妇人便领头进了院子。两人一双眼睛东张西望,见前院的地里只种了两畦的绿油油的葱蒜和青菜,不由得失望。 “芸丫头啊,听说你买下了后山的那块地?”夏婆等人很自觉的进了堂屋坐下,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赵芸慢条斯理的关上院门,才转身进来,笑吟吟道:“是啊,我们家终于也有地了。哥哥们回来知道,肯定很高兴。” “咳,按说我们不该问,只是芸丫头你哪里来的银子?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被人蒙骗了,好心办坏事。到头来,坏了麒哥儿和麟哥儿的名声可不好。”夏婆一脸的慈祥,看着赵芸语重心长道。 赵芸垂下眼睑,似乎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我、我没干坏事。那些钱,是我卖了我种的花,周掌柜给我的。” 屋里的众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芸丫头莫不是觉得婶婶们好骗?卖花竟能卖两三百两银子?我是不信的。”瘦小女人故作不相信的摇头,眼睛死死盯着赵芸的脸。 “我没骗各位婶婶,周掌柜说我种的花好,给我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呢。周叔当时也在,他可以作证的。”赵芸一脸天真的解释,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泄露了重要信息。 三百五十两!种十年的地,也种不出来这么多银子。在场的几位妇人眼神炙热了,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们看着赵芸,就像是看着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夏婆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她朝赵芸招了招手。赵芸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就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芸丫头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如今,你两位哥哥都不在家,我们这些长辈,怎么也要看护着你一些。不过,在这之前,夏婆有一事相求,你可莫要推辞。” 赵芸眨眨眼,“夏婆您说。” 瘦小妇人眼神闪烁一下,接嘴道:“咳,是这样的。婶婶们家里日子都过得苦啊,辛辛苦苦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几两银子。我们是想问芸丫头你讨要几株花苗,拿回去自己种。到时候卖些银钱,也好贴补家用。” 她的话音落下,屋里的众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 赵芸左看看,右看看,为难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瘦小的妇人见状,眼神眯起来,语气有些尖锐,“芸丫头这是不愿意?” 赵芸连忙摆手,一脸真诚道:“不是、不是。如若能帮上各位婶婶,我自是愿意的。可上次周掌柜来,将我这里的花都买走了。这花苗,我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芸丫头不愿意就算了,何必找这借口?”瘦小妇人不相信的撇嘴,另外那些妇人看赵芸的眼神,也变得晦涩起来。 “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各位婶婶随我去后院看罢。我真的是一株花苗也没有了。”赵芸脸上有些委屈,焦急道。 夏婆咳嗽一声,看了瘦小妇人一眼,才缓声道:“芸丫头一向实诚,她说的话,老婆子我是信的。” “呵呵,那个,对不住啊,芸丫头。婶婶想到家里头都快揭不开锅了,这才有些着急。”瘦小妇人没多少歉意的和赵芸道歉,突然摸了摸肚子,难受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芸丫头,我去趟茅厕。” 赵芸闻言,颇为担心道:“那婶婶你快去,拉在裤子里就不好了。” 瘦小妇人眼角抽了抽,暗地里瞪了赵芸一眼,便装模做样的捂着肚子去了茅厕。 屋里的气氛一时寂静,赵芸奇怪的歪了歪头,“各位婶婶怎么都不说话了?” “呵呵,我是有些渴,想要喝点儿水。” “那我去帮婶婶倒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 不一会儿,屋里的几位妇人,都以各种借口出了堂屋。最后里面只剩下夏婆和赵芸两个人。 夏婆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眼神一闪,漫不经心道:“芸丫头啊,你怎么会种花?” 赵芸莫名的抬头看她,“就这样就会了啊。” 夏婆打量了眼赵芸,见她一脸懵懂,心里不信,“你娘生前也很会种花,她有没有什么话叮嘱你?” 赵芸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干脆的摇头,“夏婆,我都没见过我娘,她怎么可能有话叮嘱我?” 夏婆不死心,“或许她是说给你哥哥听了,然后让你哥哥再告诉你的呢?你好好想一想,你哥哥有没有教你种花?” 赵芸瞪大眼,歪着头苦思冥想,然后在夏婆期盼的眼神中,果断的再次摇头,“大哥、二哥都只会读书,从来不会种花。” “那你怎么会的?”什么都问不出来,夏婆有些恼火了。 “我、我就随便种的。”赵芸无辜的看她,有点被她吓到的样子。 “真的?”夏婆将信将疑。 “真的。”赵芸点着小脑袋,一脸肯定。 夏婆见状,露出一脸晦气的表情。也不管赵云的疑惑,她站起身就出了堂屋,正好遇到喝水的、洗脸的、上厕所的……妇人们回来。夏婆询问的看了她们一眼,她们都神色晦暗的摇了摇头。 后院空空如也,果真是一棵花苗都没有。 夏婆一甩手帕,阴沉道:“走吧。”花苗没有,种花的诀窍也没问到,今天是白来了! “夏婆,各位婶婶,你们不再坐一会儿吗?”赵芸在堂屋门口,不解的扬声问道。 众位妇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赵家。当然,她们带来的花苗,也很顺手的带了回去。 赵芸依靠在门框上,凉凉的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背影,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第九章 黑心肝 “好在早有防备,不然等今儿这些人见到后院里的花,不知得闹出多少是非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赵芸释放着灵力,监视着所有人都安分的离开,才一挥手,将大门重新阖上。 后院设了障眼法,本来是为了防百花坊或是周掌柜等人的——一盆青黛墨,他便激动得要落泪,开出两百两的高价。可后院里,还长着三株更好的呢。六株有灵性的云锦里,青黛墨最多,春日红两株,云堆雪一株。这些花已经开得不似人间凡物了,更别说还有一株瞧一眼便能让人陷落的绣萝…… 后院的情况如果被宣传出去,她准有麻烦。 只是,夏婆是出了名的心黑,今日没讨到好。指不定日后还会生出风波来,赵芸蹙了蹙眉,这种明知对方有恶意,却只能被动防御的感觉非常不好。 “扣扣。” 正出神,院门再次被急促的叩响。赵芸放出灵力瞧了眼,是周婶。 “芸芸?你在么?”周婶面带担忧的拍门。 “在呢!”赵芸疾走两步,拉开大门,“周婶,你怎么了?” 周婶没回话,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眼,没瞧见别的人影,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这不听珍嫂说,夏婆她们上你家来要花苗了么?人呢?” “都走了。”赵芸见周婶一脸担心的神色,不由得拉住她的胳膊,“婶婶放心,我没被她们欺负了去。” “芸芸你给她们花苗了?”周婶皱着眉头,“夏婆这人最是心黑,那海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花苗,莫不是都被她们拔光了?”没得到好处,这些人肯定是不会走的。想到这,周婶看赵芸的神色又担忧起来。 赵芸摇头,拉着周婶进堂屋坐下,才笑嘻嘻道:“婶婶你放心吧,她们一根花苗也没拔我的。” “怎么回事?”周婶绝对不相信那些人会突然良心发现,惊讶的看向赵芸。 “因为根本就没花苗啊。”赵芸抿嘴一笑,给周婶倒了杯水,才接着道:“上次周掌柜来的时候,我种的那些花,便被他全买走了。之前的种子也一颗不剩,我还没来得及买呢,哪里来的花苗?” “幸亏芸芸你还没买!”周婶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她们这些人,惯喜欢雁过拔毛。花苗没有,知道你有种子,少不得也要问你要的。现在好了,她们兴冲冲的来,却什么都没能刮走!真是大块人心!” 说完,周婶脸上又露出一个愤恨的神色,“这些没脸没皮的,你一个小孩儿,她们也好意思欺负!真真是黑了心肝,烂了心肠!” 赵芸还是第一次听周婶骂人,不由得笑着安抚道:“这不是没被她们占便宜么?婶婶别生气了。” 周婶摇摇头,“我也不是单纯的生气,也很担心啊。这次你买下那么大片地,出了这么大风头。她们日后要是盯上了你,你做什么都挺麻烦。” 那就尽管来试试好了。赵芸垂眼,她现在愿意敷衍她们,是因为她发现夏婆居心不良,一来就拿赵麒和赵麟的名声说事不说,还想打听她的种花之法,彻底断了她家的财路。她怕直接和她闹翻了,她真干出什么不好的,影响赵麒和赵麟院试的录取,就得不偿失了。 而等两人考取了秀才,有了正式的功名,到时候夏婆再想往两人身上泼污水,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些心思,赵芸自然不会和周婶说。她只歪了歪头,笑着道:“反正我这段时间都不忙种花卖了,就让她们盯着好了。(.棉、花‘糖’小‘说’)” “你倒是心宽。”周婶失笑,戳了戳赵芸的额头,才起身道:“行了,你没事就好。地里的活儿还很多呢,你周叔和三个哥哥忙不过来,我得赶紧去。” “我去帮忙做饭,兰心姐姐一个人肯定忙坏了。”赵芸放开灵力,交代了在卧室打盹儿的墨白照看好屋子,便跟着周婶出了门。 春季,正是播种的季节。整个蚌兰村的男人们,一天到晚都耗在了地里。家里有孩子能帮上忙的,女人们也会跟着下地,孩子在家做好了饭食,就直接送到地里去吃。 周家的地不少,水田里,秧苗已经栽种完毕。如今周家忙着翻地,是为了种苞谷、地瓜、土豆等物。这些作物,不但人能吃,还能用来喂家畜,实用性很强。 因为这农忙,周家的三兄弟,在城里当点心学徒的、在邻村学木工的、在私塾里念书的都请了假,一起待在家里帮忙。 赵芸去到周家的时候,周兰心正在往锅里下米。见到她来,瞬间像是见到了救星。 “芸芸你可来了,快帮我看看火。我一早上跑来跑去的,脑袋都快忙晕了。” “你不知道早些喊我?”赵芸走到灶前,看了看好,蔫儿蔫儿的,快要熄灭了。赶紧转身去找了些干柴放进去,见火重新旺了起来,她才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 “你每天早上不是都要侍弄你的那些宝贝花么?我提前把杂事都做完了,炒菜的事就交给你了。”周兰心翻了个白眼儿,随即狡黠的笑道。 “原来你打得这个主意。”赵芸哭笑不得,她炒菜的手艺一般,但周兰心硬说她弄得好吃,每次一有机会,就让她掌勺。后来和周婶说,才知道周兰心果然只是想偷懒…… 两人忙忙碌碌,终于在午时一刻,将饭菜都做好了。一人拿了一个大篮子,一边装上菜,一边装上汤盆和干净的碗筷,就往地里送饭去。 这样的忙碌持续了小半月的时间,周家和村里的人才空了下来。而赵芸的农庄计划,也正式开始了。 “听说了么?芸丫头要招人挖树、种树呢。一天给三十文,管两顿饭。” “不会忽悠人的吧?这小丫头买了地,手里还有钱?” “我老舅昨儿就去帮忙挖树了,散工的时候,芸丫头就结了现钱,每人三十文,一文不差。而且,两顿饭油水也很足,老舅说比方地主家秋忙的时候给的饭食还好呢。若不是我家地里还有活儿没干完,我今儿也跟着去了。”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啧,这赵家丫头真是糊涂。买了地直接租出去不久得了,她竟异想天开的要自己种果树,别到时候果树没种成,大笔的银子也搭进去了。” “人家乐意,你管得着?我们只管去做工,拿工钱就是了。日后等赵家两兄弟回来,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嘿,是这个理。走,咱们也去报个名,反正闲着,三十个铜板,白赚的。” 说完,果然一行人便往村后的赵芸的地里去,找了周叔报上名,开始干活儿。 赵芸不知道村里的许多人都把她当作了冤大头,她正在门口清点果苗。数目对上了,她才笑着对小二哥道:“麻烦小二哥亲自帮忙送来,进屋喝杯茶吧?” 阿青摆了摆手,笑着道:“赵姑娘客气了,我还得回去交差,便不留了。你要的桃树苗,明日便能凑齐,到时我再来。” “既然如此,我便不留小二哥了。周掌柜那边,等家里的事忙得差不多,赵芸再亲自上门道谢。”赵芸朝阿青微微弯腰,也不强留。 “我会转达的。”阿青道拱了拱手,调转马车,扬起鞭子,很快消失在村道。 “芸丫头啊,刚才那位小二哥是百花坊派来的?”院子里,周婶领着一群妇人洗菜做饭。妇女们见赵芸回转,不由得纷纷好奇的问道。 赵芸抿嘴笑了笑,点头,“小二哥是百花坊的伙计。”说完,她也不给妇人们再开口的机会,问周婶道:“婶婶,午时快到了,饭食还有多久才能好?” 周婶剁剁剁的切着菜,闻言头也不抬道:“快了,用不了半个时辰。” “那还要麻烦各位婶婶、伯娘、嫂子加快一些动作,地里的叔叔、伯伯们忙了一上午怕是早饿了。”赵芸笑吟吟看了几位磨洋工的妇人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她直接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出来,舀水把堆在阴凉处的树苗都细细的浇了一遍。手指微动,灵力流泻而出,一个简单的聚灵阵和防护阵便设置完成。 聚灵阵能补充树苗所需的养分,保持它们的生机。防护阵,则是为了防那些三只手——她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头可以随意刮油的肥羊,所以她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而事实上,赵芸这样做,是对的。有人手脚不干净,不过却不是打树苗的主意。 “谁瞧见刚才我放在柜子里的肉了?”周婶眉头皱起,扬声问道。 “没瞧见啊,周家的你是不是记错了?”几位在厨房帮忙的妇人闻声抬头,都一脸茫然的摇头。 周婶深吸一口气,“我怎么可能记错,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我想着今儿中午的肉够了,特意切下来留着晚上吃的。” 其中一位妇人挑了挑眉,开口道:“既然周家的你不可能记错,那便是被人拿去了。我们几个都在一处切菜,没那个时间。不过,之前我们抬着装碗的箩筐出去时,夏家的正好进厨房来。” 之前送赵芸竹笋的妇人,夏婆的儿媳,便是那妇人嘴里的夏家的。她正在外边洗碗,听到这话,立马竖起眉毛,破口大骂道:“李家的,我可没得罪你。你平白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没准儿就是你拿了,贼喊捉贼呢!” 李家娘子登时拿着菜刀就走到了厨房门口,对夏家的怒目而视,“我说你那时候进过厨房,我又没说就是你拿了肉?可我看你这么大反映,这肉啊,说不定就在你身上藏着呢!” 夏家娘子看了眼李家娘子手里的菜刀,有些畏惧的后退一步。听到她的话,她又梗着脖子道:“你血口喷人!李家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不能三番五次的往我身上泼脏水!” 李家挑了挑眉,眼神微妙的瞥了眼夏家娘子一眼,嗤笑一声,“肉都掉出来了,你还狡辩!” 夏家娘子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罗裙,没有异常。她心里正得意呢,没曾想李家娘子正好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一动,就三两步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掀开了她的裙子。 一坨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被夏家的用麻绳掉在腰上,如若不掀开裙子,外人很难发现异样。 李家的不等她反映,直接扯下了那油纸包,去掉麻绳,打开一看,里面可不就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李家娘子向众人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又是得意又是鄙夷的瞧着夏家娘子道:“人赃并获,这回你还想说什么?” “你、你欺人太甚!”夏家娘子见事情败露,不由恼羞成怒,三两步冲上去就要扯李家的娘子的头发。 李家娘子本来就是个泼辣的,她退后一步,手里的菜刀在身前一横,抬了抬下巴道:“你撒泼试试?我不介意去了你的三只手!” 夏家娘子也不怕了,直接往李家娘子身上撞,“哟,我还怕你了。来啊,我看你坎了我手!谁不敢谁就是老王八养的贱人!” 李家娘子被夏家娘子的无赖模样逼得退后两步,听到对方的话,她眉头一竖,扔掉手里的菜刀,抬手就推了夏家娘子一个酿跄,“你恨不得我坎你的手,好被你拉着去见官是不是?我李三娘才没那么傻。没有刀,我照样能收拾你!” “小贱人,你竟敢推我。看我不挠花你的脸!”夏家娘子被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她哎哟的惨叫一声,便很快爬起来张牙舞爪的要和李家娘子动手。 不过,她被周婶和其它的妇人拦住了,动弹不得。 “夏家的,别人家的东西,你还是少沾手。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大家都散开干活儿吧,地里的老爷们儿都等着吃饭呢!”周婶眉心皱着,不悦的看了夏家娘子一眼,又扭头催促众人道。 “我呸,又没拿你的,你心痛作甚?不就是一块肉么?当我买不起?谁爱干活儿谁干去,老娘不做了!”夏家娘子黑着一张脸,叉着腰啐了一口,便竖着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赵芸,“芸丫头,把我的工钱给我结了。”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赵芸眯勒眯眼,缓声道:“对不住,夏婶婶你的工钱,我没法儿结给你。” “你是要赖账?”夏家娘子愣了下,随即尖声道。 赵芸冷下脸来,一双清亮的双眼里尽是漠然,“夏婶婶你今日才来上工,如今不到半日,你除了试图偷拿家里的肉,什么事都没做,何来的工钱?你莫不是真的觉得我年幼好欺负?要不然,咱们去里正爷爷哪里掰扯掰扯,让他老人家来做个决断?” 说到这里,赵芸顿了下,眼神状似无意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停留在夏家娘子脸上,“我赵家三兄妹,虽然父母早逝,但也不是谁都能踩到头上来的。各位婶子、伯娘们,今日的事情,你们也都亲眼见了,日后若有人胡乱攀扯,还望大家给赵芸做个证。” “这是自然。”在场的妇人被赵芸那无意的一眼看得心惊,闻言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李家娘子更是直接,她嫌恶的看了眼夏家娘子,开口道:“芸丫头你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做什么给这种人?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偷鸡摸狗。要是我啊,一早就将她赶走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某些人不好好帮忙就算了,还算计一小孩儿,丢不丢人?” 夏家娘子契机,“李家的,你别指桑骂槐!” 李家娘子直视她,无辜的笑了笑,“我没有指桑骂槐,我骂的就是你啊!你怎么还有脸呆在这呢,还不赶紧走!” “对,赶紧走、赶紧走。村里妇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众人大声的附和,夏家娘子被说得面色发白,她阴沉的看了眼赵芸和赵家娘子,“你们这些***,合在一起欺负人是不是?等着,这事没完!你们千万别受穷了,不然,我准保证把你们家的丫头小子买到那些腌臜地方去!” 这何等恶毒的心思! 周婶气得提起一旁的烧火棍就朝她抡去,“滚,你赶紧给我滚。丧尽天良的东西,阎王怎么不把你们一家子烂心肝的给收去?以前你们婆媳俩就打芸芸的主意,现在见人有了银子,又想来占便宜,我呸,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十章 见招拆招 夏家娘子被周婶抡着烧火棍赶出了院子,嘴里骂骂咧咧,在场的妇人脸色都阴沉得滴水。(.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古人思想的里,子嗣是很重要的。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是不会卖儿卖女的。而这样做,也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求个活命的机会。 可夏家娘子和她婆婆,都是黑心肝的。只要能拿得到钱,哪会在意这孩子以后会流落到何处?就像之前,她们看上赵芸,说是对方是个大户人家,卖进去只是做丫鬟。可赵芸知道,这夏婆子要是能和那么多大户人家说得上话,不早富裕起来了,还用得着打村里这些人家的孩子的主意? 她病好以后,特意问过赵麟和周叔。果不其然,之前好些人家都上过夏婆的当。明明说好了是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等日子好起来,想要将自家孩子赎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毁了。 因此,听到夏家娘子不安好心的咒骂的话后,在场的妇人没有一拥而上对她拳打脚踢,就已经是克制的了。因此,见周婶拿着烧火棍赶她,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她。 “呸,赶老娘走?若不是那老虔婆逼着,老娘还不愿意来呢!”夏家娘子被狼狈的赶出赵家路院子,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干净的骂骂咧咧。等离得远了,她不由得回头朝赵家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愤恨道。 夏家在村子的东头,里赵家不过五六分钟的路。夏家娘子一路磨磨蹭蹭,还是很快回到了家。 她推开院门进屋,就见夏婆搬了椅子在廊檐下躺着抽旱烟,肩膀下意识的一缩,讨好道:“娘,今儿您没去三姨家?” 夏婆掀开眼皮子,浑浊的老眼不耐的盯着她,“不是叫你去赵家帮忙做饭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家娘子脸上露出愤恨之色,“娘,您不知道。今儿李家的和周家的合起伙来欺负人,我是被她们赶出来的!我哪有脸再回去?” “她们为什么赶你?”夏婆坐直身体,死死的盯着夏家娘子。 “还、还不是瞧不上我?瞧不上您?”夏家娘子不敢与夏婆对峙,移开视线,嘟囔道。 “哼,我还不知道你?我瞅是你那老毛病又犯了,才会被人赶出来的吧?”夏婆脸色阴沉,抬起烟杆儿就往夏家娘子身上招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叫你去赵家帮忙,是要你去好好探探那小丫头的底!看她家里有没有隐秘的藏东西的地方!你倒好,刚去就被人给赶出来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夏家娘子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一边抱头躲避,一边连连求饶。 夏婆舞着烟杆儿虎虎生威,劈头盖脸的将夏家娘子打了一顿,才阴沉着脸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去做饭!我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取了你这么个眼皮子浅的败家玩意儿!” 这边的事情,赵芸等人是不知道的。 院子里的气氛沉闷了一会儿,便开始慢慢恢复正常。大家分工有序,切菜的切菜,炒菜的炒菜,烧火的烧火,没要三十分钟,所有的饭食都准备好了。 赵芸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和另外几个送饭的妇人一起往村后的山头上去。 两天的时间,桑树已经被挖掉了一半,昨日送来的梨树苗,已经在清空的山头上安了家。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再有两天,整个山头就能拾掇完毕,树苗也能全部栽完。 赵芸收回灵力,走到树荫下,笑着道:“周叔,二叔公,幸苦了,吃午饭了。” “还剩一点点,等我把这棵桑树挖出来再吃。”周叔满头大汗的回头看了赵芸一眼,又扬起锄头狠狠的往下挖。 二叔公背着手,点点头,指挥旁边的三个年轻小伙儿,接着帮忙。没一会儿,桑树的根被完全挖出来,几个人合力将其推倒在地,大家才提着锄头避到阴凉地里。[] 轮流舀水擦了脸,洗了手,来帮忙干活儿的十多个壮汉从送饭的妇人手里接过饭碗,开始扒拉。 赵芸打开篮子,把菜和汤都摆到一块石头山,舀了饭给周叔和二叔公后,她才在两人身旁坐下。 “周叔、二叔公,明后日山上的桑树就能挖光,树苗也能种下了吧?” 周叔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点头,“可以。不过,芸芸你真的要在山脚盖房子?这里离村子有些距离,你们一家人住着,怕不太安全。” 二叔公摸了摸胡子,不在意道:“有什么不安全的?盖房的时候,直接在山脚砌一圈围墙便行了。正好把这山头都圈进去,外人想要窥探也窥探不着!” 赵芸眼睛一亮,看向两人,“可以么?” 周叔苦笑,“可以是可以,只怕花费不菲。现在的动静已经很大了,再大肆建围墙,怕有心人起坏心。” 二叔公冷笑一声,“现在已经有人起坏心了,动静再大些也无碍。” “二叔可是听见了什么风声?”周叔面色一顿,神色严肃问道。 二叔公摆了摆手,笑眯眯道:“那些都是跳梁小丑,只会背地里出幺蛾子,不用在意。按照芸丫头的意思盖房子,最好让某些人妒忌红了眼,也只能干看着。” “噗,二叔公,那些人要知道您的心思,怕要气得吐血。”赵芸笑出声,越是接触,她便觉得这老人的可爱之处。知道夏婆她们上门讨要花苗的事,二叔公什么都没说,可现在说这话,分明是要给自己出气的意思。 二叔公咳嗽了两声,严肃了脸色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芸丫头别冤枉我。” “嗯,二叔公只是提了一个很中肯的建议。”赵芸连忙点头,也学他板起脸,认真的说道。 周叔眼角抽了抽,这一老一小,某些时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山头上的桑树挖完了,各种树苗也种上了。 所有人都转战山脚,开始给赵芸盖房子。她在这些方面,就完全是外行了。大致用毛笔画了自己的想要的效果图给两位把关的长辈看,又在专业的建议下修改了多处地方后,赵芸除了每天去查看进度,结算工钱之外,便撒手不管了。 一晃便到了六月,蚌兰村后已经大变样了。 小河流淌,平坦肥沃的地里,几名长工正在忙碌。而山脚下,一道高高的院墙,向两侧延伸,看不到尽头;院墙内,数间房屋错落有致的散落在其中,露出黑黑的屋顶;屋后不远,便是种满各种果树的山头。蜿蜒的台阶向上,一条通往半山腰的一座亭子,一条通往其它的山道。 “等那些果树都长起来,树叶一遮挡,山上的情况,外人也别想瞧见了。”赵芸站在新屋的院子里,仰头看一眼山头的情况,轻声说道。 “你这小丫头,人不大,秘密倒挺多。”二叔公惬意的坐着,闻言摇了摇头。 “谁能没有秘密?二叔公您不是也有吗?”赵芸不再刻意扮稚嫩模样,她回头冲二叔公笑了笑,歪着头道。 二叔公眉毛动了动,面色不变的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摇摇头道:“以前你老是低着头,见了人就躲。如今竟是连口舌也伶俐了许多。” 赵芸眼也不眨,坐到二叔公的面前,漫不经心道:“能帮我挡风遮雨的人不在,我躲起来也没用不是?哥哥们在在府城应考,我作为他们的嫡亲妹妹,总不能老是拖他们后腿。” “后生可畏,你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你如此能干,也能安息了。”二叔公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突然叹了口气。 “二叔公和爹娘很熟悉?”赵芸眼神一动,试探的问道。 “小丫头心眼儿多!有些事,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好了,做饭去,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为你操劳这两个月,可不容易。”二叔公似笑非笑的瞅了赵芸一眼,直接打发道。 赵芸耸了耸肩,拱手弯腰道:“是、是、是。多亏了二叔公的英明睿智,我的农庄才能顺利建起来。为您做饭,应该的。” “行了,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指不定怨我多管闲事,没让你好好教训那些不开眼的蠢贼一顿。”二叔公瞅着赵芸,拖长声音道。 “哪里,我感谢二叔公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埋怨?”赵芸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比真诚道。 “去去去,少在老头子面前装模作样。麒哥儿和麟哥儿去府城的时候,将你托付给我和你周叔照看。可这几个月瞧下来,你这丫头哪里用得上我们这些人照看?瞧瞧,不声不响买下这么大块地不说,还一脸天真的把村里那么多人都骗了!你啊,就是个小人精!”二叔公越说,越觉得好气又好笑。 山上的树挖完,开始盖房子的时候。村里的人瞧赵芸的神色都变了。 每天的工钱,树苗的花费,加起来少则也得花四五十两银子了。他们见赵芸还要盖房子,建围墙,猜她手里至少还有一二百两! 再加上买地的两三百两,仔细一算,有心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马车的花,竟然能卖出四五百辆银子么?有的人不相信,认为赵芸手里的一些钱,很可能是前些日子赵麒中了案首之后,别人送的贺礼典当而来。有的人则认为自己猜测的没错,赵芸种的花,特别值钱。而赵芸有家传的种花的秘籍的流言,更是在暗地里疯传起来。 之后,明里暗里打探的不少,连里正和祝夫子都特意喊赵芸过去询问了一翻,自然被赵芸忽悠了过去。事实上,灵力修炼秘籍她有一本,种花的秘籍还真是没有,所以当被人问道的时候,她都一脸的坦荡。 虽是这样,但流言越传越广,赵芸说的话,根本就没人相信。 所以,有天夜里,赵家的院子理所当然的进了贼。 贼一共有三个人,他们先在院子里搜寻了半晌,什么都没发现,便进屋里翻找。不管是银子,还是花种,还是被传得玄乎的种花的秘籍,三人什么都没找到。失望之余,他们也准备早些离开。可是,赵芸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运起手刀,将三人打晕过去。赵芸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她扛着三人到了村头,坏心的扒光了衣服,用腰带将他们绑在了树上。 第二天一早,光溜溜的三人自然被围观了。好在村人多厚道,赶紧将他们解救了下来。但三人已经注定会成为村子里的笑柄了。 灰溜溜了跑走之后,三人心里都毛毛的。赵芸一个小丫头,哪里能对付得了她们三个成年人?可不是她,打晕他们的又是谁?三人冥思苦相无果,村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被扒光了衣服的村人,竟是男女都有! 三人对视一眼,转头便去打探了消息。知道那些人都是和他们一样,在潜入赵家之后,就被人打晕过去,顿时又紧张又惶恐起来。 赵芸是小孩,不可能对付得了成年人。那么,她后面是有人保护她?一想到这茬,三人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赵麒那张千年冰山脸和他那双要把人看透的眼睛,齐齐打了个冷颤,被银子和秘籍糊了的脑子也瞬间清醒。 赵家两兄弟是读书人,从未和村里的人红过脸。可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等人趁他们不在,欺负她妹妹,他们肯定会报复回来的。更让人不安的是,如果这次两人都中了秀才,又有县令大人撑腰,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好? 想通了关节的人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当然,还有贼心不死的。在屋里找不到东西,便想虏了赵芸去逼问。可惜,赵芸是灵师,灵气外放,村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哪里还会给人机会? 等来等去,依旧拿赵芸无法,那些人便想拔了山头上那些果树苗泄愤。 夜黑风高的夜晚,几人鬼鬼祟祟的摸上山,想要拔光赵云的果苗。可惜,他们刚动手没多久,四周便火光大亮,周叔带着里正等人将他们堵了个正着。 火光下,几个贼人的脸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周叔眉头皱起,沉声道:“夏老二、夏老三、海盛、狗子!赵家从未得罪过你们,这拔人果树苗,是不是太不厚道?” 里正也脸色不好的喝道:“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四人对视一眼,跪倒在地,“我们见她山上果树苗这么多,想着拔几颗回去种也无事。” “不问而取是为贼,我看还是将他们四人押到县衙去让县令大人发落吧。”二叔公背着手,缓声道。 里正皱了皱眉,“他们偷盗果树不对,但押到县衙去,是否太小题大做?” 二叔公淡淡的瞧了里正一眼,“麒哥儿走得时候,托付老夫看顾芸丫头。现如今,这些人是欺到她头上来了,老夫如何能坐视不理?这次就来个杀鸡儆猴,免得还有人贼心不死。” “县令大人公务繁忙,恐怕无暇顾忌这些琐碎小事。我看不如……”里正眼神闪了下,村子里出现这样偷鸡摸狗的人,闹出去他面上无光。更何况,这几人只是拔了树苗,还没能盗走。他想着在村里惩戒一翻便罢了,刚开了个口,远处便又来了一队人,打断了他的话。 “这几人便是偷盗树苗的贼人?” 里正闻声看去,怔了下,随即谦恭的过去朝那人拱了拱手,“林捕头,不知此时来我蚌兰村,有何公干?” “自然是抓贼了。”那林捕头眉头一挑,义正言辞道。 里正眼底闪过一丝奇怪之色,问:“是何贼?” 林捕头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四人,“你们不都抓住了么?还问什么?”说完,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衙差上前将四人控制起来,冷哼道:“好好的良民不做,学人做什么贼?带回去,等候县令大人发落!” “这……” 四人面色如纸,也不敢挣扎。跟着周叔和里正来的众位村民,也有些目瞪口呆。这些衙差,平日里没有二两银子是绝对请不动的,如今大半夜的奇怪的不请自来不说,还表现得异常正气凛然…… 这、莫非他们是太困了以至于出现幻觉? 在场的,只有周叔和二叔公面色如常。而里正,本也是一头雾水,但瞥到了两人脸上的神色后,心里恍然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没再多说。 夏老二等四人偷赵芸的果树,却被突然出现的衙差带回了县衙。挨了几十大板之后,还被勒令一人赔偿赵芸五两银子的损失费…… 这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村里的人引论纷纷。他们想到之前蒋碧成说的,赵麒被县令大人被看重的话,心道这次显然是落实了。 村人在心里对赵麒不由升起敬畏之感,也不再敢轻视赵芸,农庄的修建顿时顺畅许多。 如今,历时两个月,农庄的建设终于顺利完成。等赵麒和赵麟回来,肯定会吓一大跳。 赵芸心情很好的哼着调子,把菜盛上桌,扬声道:“二叔公,吃饭了!” 第十一章 名额 赵芸在家风风火火卖花、买地、盖房子;赵麒和赵麟哥俩在府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考过府试、院试,也终于获得了秀才的功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瑞之兄,恭喜再夺案首。”陆奉安高举着酒杯,大声祝贺道。 宋君贺也笑吟吟的站起身,附和道:“君贺早知瑞之兄大才,如今连夺县试、府试、院试案首,可不就是最好的明证?为庆贺,当饮此杯。” 赵瑞之闻言,也端着酒杯站起身,向两人回了一礼,“奉安与君贺的美意,瑞之领了。”说完,举杯饮下。 宋君贺也跟着仰头喝干杯中之酒,难得意气风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得中院试,有秀才功名在身,也才是这千里之行的第一步。不过我相信,总有一日,我等能金榜题名,状元及第!” “宋兄说得好!”蒋碧成扬声赞道,闪亮的双眼里面是掩不住的憧憬和火热。他举杯,雄心勃勃:“麒哥、麟哥,陆兄,为前程锦绣,共饮一杯!” 宋君贺再举杯,朗声笑道:“好,共饮此杯!” 赵家兄弟和陆奉安对视一眼,无奈的举杯又喝了一口。 酒的辛辣,让陆奉安皱了皱眉,他放下酒杯,瞧了宋君贺与蒋碧成一眼,摇头:“他们倆怕是醉了。” “嗯。”赵麒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放松的。 赵麟自知酒量不好,每次都抿一小口就罢手,倒还清醒。此时闻言,不由得恍然,“原来是醉了。怪不得宋大哥比往日……豪放许多。碧成也瞧着比往日更有斗志。” “君贺一高兴,便喜欢饮酒。偏他的酒量不好,两三杯便会醉。醉了也不发酒疯,就是话会变多,言谈举止比清醒时更洒脱不羁。可惜,醉酒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是一件也不会记得。”陆奉安好笑的摇着头,走到宋君贺面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收走。 宋君贺转过头看他一眼,皱眉,“奉安?” 陆奉安抬了抬下巴,陈述事实道:“你醉了。” “哦?”宋君贺好像很困扰似的,想了半晌,他优雅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颔首道:“既是这样,那便送我回去吧。” 说完这句,他竟是眼睛一闭,靠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赵麟看得目瞪口呆,宋君贺一贯翩翩有礼,没想到这醉酒了,还是如此斯文! 赵麒对此也有些惊讶。陆奉安回头对两人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赵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嗝,宋兄这是怎么了?”蒋碧成东倒西歪的凑过来,瞪大眼睛问道。 赵麟拍了拍头,赶紧上前将他拉住。陆奉安不说,他还没注意蒋碧成也喝醉了,此时见他一边打酒嗝,一边东倒西歪的,哪里还能放任他凑到宋君贺身边去? “两人都醉了,外加时辰也不早,咱们这就回客栈吧!”陆奉安架起宋君贺,对赵家两兄弟道。 赵麒点头,看了眼嘟嘟囔囔的蒋碧成,皱了皱眉,“换我来吧。” 赵麟摆手,“不用,我还拉得住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赵麒不太习惯与人勾肩搭背,赵麟既然说能应付得来,他也就不插手了。 陆奉安架着宋君贺,赵麟拉着蒋碧成。赵麒去柜台结账,又去外边找了辆马车。 一行人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客栈,吩咐掌柜的叫来伙计安置了两个醉鬼,煮上醒酒汤,三人就准备各自回房。 掌柜突然想起一事,喊住三人,“少爷,赵公子、小赵公子。李大人府上今日送来请帖,邀您三位、宋公子和蒋公子明日过府一叙。” 赵麒和陆奉安脸上闪过狐疑,从掌柜手里接过各自的请帖,打开看了眼,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 赵麟看了自己的那份请帖,不解的转头对两人道:“按例,宴请新晋秀才的宴席昨日便已吃过,知府大人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又邀我们明日过府,是何用意?” 赵麒合上请帖,垂眼道:“多想无用,知府大人的用意,明日去了便能知晓。天不早,歇息吧。” “瑞之兄说得在理,麟弟不用忧心。”陆奉安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赵麟的肩膀道。 赵麟瞧了眼自家兄长,又瞧了眼陆奉安,总觉得两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第二日,知府府邸,陆奉安递上请帖,“烦请禀报知府大人一声,赵麒、陆奉安等人应邀前来。” 门房接过请帖看了眼,确认是知府大人的笔迹,便恭敬的将它还给陆奉安,“诸位公子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 “陈大人,尝尝这新茶。”李知府和陈学政在一池荷塘边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棋盘,显然两人之前已经切磋了一局。 陈学政用茶盖刮了刮茶末,低头抿了口,只觉得清新淡雅,回味悠长。陈学政放下茶盏,赞道:“虽不是名品,但也是极好的茶。李大人有口福。” “能得陈大人赏识,也不枉它来这世间一回了。”李知府啧了一声,脸上笑意盎然。 陈学政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真金不怕火炼,好味不怕路远。只要是值得一品的,老夫都愿意给与机会。” 李知府笑意更浓,“陈大人火眼金睛,是良才还是瓦砾,您一看便知。” “看来李大人,是信心十足了。”陈学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茶盏又喝了口茶。 李知府也不以为杵,笑着道:“再来一局?” 陈学政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匆匆而来的李府管家,道:“该来的人怕是都来了。” 果然,李管家走到两人身边,恭敬的向陈学政行了礼之后,才道:“老爷,赵麒、陆奉安等人前来拜见。” 李知府笑眯眯的抚了抚胡须,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是。”管家应下,匆匆转身吩咐下人去请赵麒等人。 不一会儿,赵麒五人跟着李府的小厮来到了李知府的面前。见他对面还坐着陈学政,赵麒和陆奉安对视一眼,心里都划过一丝了然和欣喜。 “学生拜见陈大人,拜见李大人。” 五人恭敬的弯腰行礼,等李知府喊了免礼,才直起腰来。 李知府看了五人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说道:“都坐,在我这里,无需拘谨。” “谢李大人。”赵麒带头坐下,余下的四人也都规矩的落座。李府的老管家张罗着侍女上了茶和点心,一行人才退到远处,等待召唤。 陈学政在看到赵麒和宋君贺的时候,神色缓和许多。两人才学人品出众,他十分看好。所以才会点赵麒为案首,将宋君贺列在了院试第二。 李知府今日的用意,他心知肚明。本来他思虑着,若是他推荐的人太平庸,自己勉强分出给一个名额就罢了,没想到来的是这五人。 “陈大人觉得他们几位如何?”李知府瞧陈学政面色缓和,就知道事情十拿九稳了,笑着问道。 陈学政瞥李知府一眼,赵麒和宋君贺本就在他的举荐名单之列。剩下三人也不错,只是还有些稚嫩。他本来还在考虑,现在李知府也推荐了,他也不好做恶人。 只是,这几人都是他主考院试的考生,点了秀才,便是他的门生了。现在看来,几人和李知府的关系也极其亲近,心里不由有些不痛快。沉默了一下,陈学政似笑非笑:“才学是都挺好的。他们五人能得李大人的看重,想来也有些缘法。” 李知府这老狐狸哪里听不出来陈学政的心思?他呵呵一笑,扶着胡子道:“陈大人,府试时,李某便觉得他们都是难得的可造之才。这次机会难得,李某也是不想他们蹉跎了年岁。陈大人一向爱才,想来也能明白李某的感受。” 李知府的话外之意很明白,他在府试时便看好赵麒等人,此时将他们推荐在你面前,也不是出于爱才之心,绝对没有越矩之意。 能做到一方大员的,都不是气量狭小,分不清轻重之人。陈学政和李知府同属一个脉,现如今又在一处为官,自然要好好相处。 一个正三品大员,主管一省教育科举。一人正四品,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宣政令、治姓,审讼案,稽奸宄,考属吏,征赋税。两人要真是掐起来,别看学政是正三品,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他是决计不能把正四品的知府如何的。 当然,陈学政没想和李知府掐架,他只是心里有些小疙瘩。李知府解释完,他也就释然了,点头道:“李大人用心良苦,他们五个,便定下吧。” 李知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向赵麒五人道:“你们几个还不拜谢陈大人?孔学院的名额一向稀少,咱们兰州府,每五年也不过十个。” 孔学院是锦国皇帝直接管辖的学院,五年招一次学生。学生最差也要有秀才功名,直接由各省学政的举荐入学。也就是说,这孔学院的入学名额,都在学政手里。 兰州府隶属安南省,整个安南也不过七个府,三个直隶州。陈学政是一省学政,可以推荐一百个推荐名额。可李知府能张口的,也只是属于兰州府这十个。一旦逾越,查下来,学政、巡抚,还有各府的知府都逃不了好。 孔学院的入学资格审查很严,各省学政举荐了,知府还要负责审查学子真实情况。合格便加盖红印,发文书证明,如此方能入学。 在孔学院里,讲学的名师大儒许多自己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更何况,爱惜人才的皇帝陛下也爱时不时的到学院里微服私访。到时候,只要能被这其中之一看上,那便是真正的一飞冲天。 那惊才绝艳的崔翰林,便是在乡试之后的第二年入了孔学院。在学期间,因为一场诗会上的突出表现,被皇帝陛下赏识。三年后参加殿试,便直接被皇帝陛下钦点为状元,跳过正七品的翰林编撰,授为正五品的侍讲学士。 如今又两年过去,崔翰林更是升任为正三品的礼部侍郎!这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 所以,为了得到孔学院的入学名额,各地学子莫不是使出浑身解数。 可惜名额有限,能如愿以偿的,终究是那些有机缘、有才学、有能力的人。 孔学院! 赵麒瞳孔紧缩,饶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此时听到,也不由得有些激动的捏紧了掌心。陆奉安当时来拉拢他,可不就是为了这有可能得到的孔学院名额!那朱启文之前处处针对他,也是因为如此。 只是,没想到张县令居然还藏着一手。能请动李知府出面当说客,将这名额之事敲定下来。而且,一下就是五个名额!这也意味着,他和赵麟都能去孔学院! 赵麒垂眼,指甲在掌心掐出白印。快了,很快就能回去了,久别的京城! 虽然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波涛在汹涌,但赵麒面上除了正常的激动,没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赵麟也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便为这巨大的惊喜高兴起来。蒋碧成也如此。 宋君贺与陆奉安是因为心里有数,虽然名额到手很高兴,但到底没有失态。 “多谢陈大人提携!”五人均是站起身来,真诚的向陈学政拱手行礼道谢。 陈学政摆了摆手,“你们五人才学都是一等一的。举荐你们去孔学院,也能为兰州府扬名。只是,今年的乡试,尔等是否还要下场?” 孔学院的入学时间,是十月份。五人即便想参加乡试,时间也很充裕。 赵麒朝陈学政拱了拱手,“瑞之想试一试。” 赵麟和宋君贺四人对望一眼,也都拱手行礼,“我等都想下场试试。”错过了这次,便要等三年。所以,虽然没把握,但试一试也无妨。 陈学政摸了摸胡须,点头:“即使如此,尔等便在这府城专心备考。如若有人能得中举人,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便去孔子学院潜学三年!” “是。”陈学政是他们院试的主考,也便是他们的恩师。他说的,五人自是要听的。 于是,本来准备回家的赵麒和赵麟,因为陈学政的一句话,便留在了府城。 赵芸算着日子,等赵麒和赵麟回来,好办乔迁之礼。可左等右等,却在几日后,等到了陆家派来送信的小厮。 “赵姑娘,赵公子,小赵公子与我家公子几人都被陈大人留在了府城备考,乡试之前,暂时是不会回来了。这是两位赵公子给您的书信。” 第十二章 考虑 赵芸打开赵麒的信,很简洁。(.棉、花‘糖’小‘说’) 三两句就交代了两人暂时不能回来的前因后果。同时叮嘱她一个人在家,凡事多小心。有困难就找周叔、二叔公或是里正。两人考中秀才和获得了孔学院名额的事情,倒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了。 孔学院?赵芸疑惑了下,也没太在意。她来这里几个月的时间,早把蚌兰村和丰乐县的情况大致摸清楚了。但除了读书人,倒很少有人谈论孔学院的事情。所以,她也没认识到自家哥哥拿到这个名额有多不容易。 赵麟的信就要啰嗦些。 他首先表示了自己不能兑现诺言回家的愧疚,又和赵芸分享了自己能拿到孔学院名额的激动和欢喜之情。最后又事无巨细的叮嘱了赵芸一翻,无非是要注意安全,若生活上有困难,要怎么处理等等。 仔细的将两人的信看过一遍,赵芸对两兄弟离开家到一路考过院试的情况,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而她,也明白了,不管乡试是否能中举,两人之后都能去孔学院读书,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 只是,两人到时都去孔学院上学,她怎么办?留在蚌兰村?还是跟着一起去? 赵芸眉头皱了皱,她刚在村里治下一份产业,正准备放开了手脚大干一场。可她要是跟着两人去孔学院,刚买的地和房子过不了多久就得卖掉! “咳,赵姑娘,明日小的会再出发去府城,您若是有口信需要带个两位赵公子,可以和小的说。”送信的小厮见赵芸有些发呆,不由得咳嗽一声,提醒道。 赵芸想了想,道:“我确实有些东西要捎给大哥、二哥,麻烦小哥哥等一等,我去准备一下。[]” 小厮拱了拱手,“赵姑娘唤小的小林子便可,您尽管准备,小的就在这里等。” 赵芸也没纠结称呼,冲小厮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了里屋。 她卖花一共得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买地,盖房子、买树苗、人工花费等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用去了七百三十两左右。她现在手里,剩下的也还有七百多两银子。 从瓦罐里数了五张百两的银票,赵芸又将自己给两人逢的衣服和鞋子拿出来。银票按老规矩,缝在新衣的夹层里。新衣叠整齐,将鞋子放进去,一起用布包好,系紧。赵芸拿出纸笔,给两人分别写了封信。 大致讲了下自己在村里的情况,让两人放心。又表示两人能得中秀才,她很高兴。新衣和他们离开时一样,都是她亲手做的,让他们一定要收好云云。 写好信,赵芸吹干墨迹,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里。拿着准备好的包袱,一起交给了小林子。 “这封信和这包袱里的衣服鞋子,还劳烦你捎给我哥哥。他们要是问我的情况,就说我在家很好,让他们专心备考,毋须挂念。”说着,赵芸又从袖袋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塞到小林子手里,“这一路来回辛苦,这些银子,你拿去在路上吃点儿好的。” 小林子愣了下,随即为难道:“赵姑娘,这、使不得。我家少爷当两位赵公子是知己好友,小的不过是跑腿送送信,谈不上辛苦。” 赵芸笑着摇头,“你家少爷是你家少爷,你是你。也是刚盖了房子,不宽裕,小林子你可别嫌少。” 小林子闻言,有些紧张的摇头,忙道不会。心里却琢磨着赵芸不愧是两位赵公子的妹妹,小小年纪,说话办事就如此滴水不漏。 只是,他知道自家少爷对赵家兄妹很看重,赵家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如若他这边没了规矩,回头让他知道了,少不得要挨骂。可这不收,这赵姑娘肯定会觉得自己不会尽心尽力…… 为难的左思右想一会儿,小林子硬着头皮接过了银子,想着回去便主动和少爷坦白好了。希望少爷看在他诚实的份儿上,别折腾他!想到那些比挨板子轻松,但就是能让人异常难受的惩罚,小林子忍不住抖了抖。 少爷从来不对人动手,但能折腾得人恨不得挨一顿板子来的痛快! “赵姑娘,您要是没别的嘱咐,小的这就回县城准备了。” “好。一路顺遂。”赵芸点头,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屋。 赵麒和赵麟得到了孔学院的名额是好事,但让她就这样离开,她也有些不甘心。更何况,孔学院在京城,在那样繁华的大城市里,物价肯定要比这丰乐县高。 她如果要跟着去,现在就得好好准备银子。在京城他们毫无根基,吃穿住行,方方面面都得花钱。如果她不跟着去,赵麒和赵麟读书的花费和平日的打点应酬,也少不得银子。 这一琢磨,赵芸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手里只有二百多两银子了。在丰乐县,只要不奢侈,这笔银子够用很久。但一旦去京城,恐怕半年都坚持不下来。 她的灵力快要突破到三级,簪花秘录上的灵力的运用,阵法摆设,符咒等她也学了不少。其中便有如何催生植物的方法,加上她本身便能和植物沟通,她要种花卖钱很容易。 可就凭她这样一株两株的小打小闹,如何支撑得起日后越来越多的花销? 所以,花继续种,但得稍稍扩大规模。同时,老靠她的灵力和特殊能力作弊,并不是长久之计。开辟另外的财源,也很有必要。只是,在做这些之前,她需要人手…… 陷入沉思的赵芸没有发现,她自己越来越像赵家两兄弟的老妈子了。她担心没银子,两人进不去孔学院;又是担心两人吃不好穿不好;更担心两人因为没银子应酬,而打不进别人的圈子里。 总之,拉拉杂杂的,考虑一大堆。她下意识的将两人当晚辈来照顾了,也没觉得不对。因为她心里年龄在那儿呢! 于是,在她下定主意加快发展农庄,叫来周叔和二叔公商量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担忧透露了出来。惹得两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咳,芸丫头啊。麒哥儿和麟哥儿都不老小了,很多事自己都心里有数。你个小娃娃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而且,在他看来,要是两人没点儿本事,怎么会得到县令大人的看重?接着又顺利考中秀才,现在更是拿到了去孔学院的名额? 可看赵芸年纪小小,却皱着眉头为两个哥哥和他们整个家谋划的样子,二叔公虽觉得她这样思虑不好,但也觉得窝心和心疼。 ------题外话------ 今日酒有事,二更少了些。亲们将就近着看吧。这两天写的不是很满意,检查了两遍错别字和病句,但可能还有一些没发现的。亲要是瞧见了,尽管纠正。 明早的一更或许也会推迟,望亲们见谅。 第十三章 合作的背后 在赵芸的农庄计划里,山头上种果树,是长期投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山下的良田和山脚的几座禽舍,才是她谋划的稳定的财源来处。 本来,她觉得可以放慢速度,稳步推进,此时,赵家两兄弟的信,让她改变了想法。 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在农庄建好之后,她便在村里选了三个老实肯干的当了自家的长工。已经是夏季,农田里种的都是些蔬菜和辣椒等。而花田里,赵芸则全部种上了薰衣草。 本来按照她的想法,还是按照之前的策略,什么花矜贵,便种什么。可是,二叔公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芸丫头,你在家小打小闹,种什么花都无妨。只要品相好,百花坊就愿意收。这很好。可如果你扩大了种植面积,还这样,百花坊,或是县里的其它商家,就会认为你有意和他们竞争了。这样一来,你不但会失去之前的百花坊对你青眼有加的优势,还会还招来许多阻碍。” 赵芸当时听了愣了下,随即有些懊恼了拍了拍头,“二叔公说得有理,是我太着急了。”百花坊在锦国上下,有许多分店。自然,他们手里也有许多百花园一样的地方。如果自己这边扩建花田,就相当于和百花坊抢生意。 “可是,除了种花,我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难道,就这样放弃?”赵芸一时有些郁闷。 二叔公呵呵一笑,神秘道:“花田自然可以扩建,但在之前,你去和周掌柜商量商量,或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赵芸一头雾水,但能和百花坊搞好关系,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第二天,赵芸便和二叔公一道去了县城,答谢周掌柜之前的帮忙。 鸿泰居,二楼雅间,赵芸先真诚的向周掌柜表达了谢意。酒足饭饱,饭后稍坐片刻,赵芸才开口说明了来意。 周掌柜愣了下,随即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赵姑娘倒是消息灵通,东家正有意在县城周边再找一块花田,专门种植薰衣草呢。” “真的?”赵芸有些意外之喜。随即她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二叔公,不由得对他的神秘更好奇。 “自然。我百花坊主要经营盆栽,珍品花卉等,供给达官贵人,甚至上贡到皇家。这胭脂水粉的生意,本是搭头,但如今也很不错。东家想着要将其扩大,首先要做的便是扩大原料的种植。(.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薰衣草便是其中之一。” “丰乐县气候温暖,到是很适合种植薰衣草。”赵芸点点头,接着道:“周掌柜,百花坊旗下的产业多,直属的花田,定也不少。不知道贵东家如何打算?” 周掌柜呵呵一笑,摸着胡子道:“如若赵姑娘有意与我们百花坊合作,我们之间可以好好谈一谈。” 赵芸心里一喜,脸上的两个酒窝浮出来,“多谢周掌柜。” 周掌柜摆手,“这是东家的意思。”申屠家家大业大,哪里有闲心再购置花田,自己打理?与当地人合作,谈好收购价格,省时省力不说,还不用让百花坊里的那些花匠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话说开了,后边两人便围绕着合作的事宜展开了谈话。 百花坊每年花期都会准时来收薰衣草,价格参照锦国该年薰衣草卖价,上下浮动。而赵芸,需要做的就是将薰衣草种好,并达到百花坊规定的收购量。 “东家,契约已经签好了,请您过目。”周掌柜毕恭毕敬的呈上手里的契约,低着头不敢四处打量。 一身红衣的男子正在写字,闻言挑了挑眉,然后慢慢的走到周掌柜面前站定,取了契约打开,仔细的看了看。 半晌,他点头,“做的不错。” 周掌柜摇头,“东家谬赞,这是小老儿的本分。” 红衣男子回到书桌前,淡淡道:“在我看来,知道本分的人,才最贴心。周掌柜你很好。去帐房领赏吧。记住,别让她察觉到任何异常。” 周掌柜闻言,腰弯得更下去了,“小老儿明白。” “嗯,去吧。”红衣男子摆了摆手,打发道。 周掌柜恭敬的退出房间,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红衣男子一眼。 等周掌柜离开,红衣男子走到窗前的一盆青黛墨前站定,挑眉:“那小姑娘是灵师,经营花田倒也容易。只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芸芸很厉害的。”墨绿的叶片轻轻摇动,语气里满是欢喜和濡慕。 红衣男子垂眼,脑海里浮现出在百花园里见到赵芸的情形。小小年纪,就突破到二级灵师,天资难得,背景也单纯。倒是值得他出手拉拢一翻。 不过,做什么事都急不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才最稳妥。 “来人。”红衣男子低声喊了一句。 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应声而入,“家主。” “将人撤回来,不用再调查赵芸。还有,叮嘱下面的人,都注意些。”红衣男子也没转头,一边逗弄面前的花,一边漫不经心的吩咐。 “是。”青年面无表情,恭敬的回答了一句,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申屠申屠,你调查芸芸做什么?”青黛墨淡雅的花苞在空中荡起一圈儿涟漪,红衣男子的手指,被它的叶片轻轻裹住。 红衣男子,也就是申屠白,微微诧异的低头看去,柔软的触感和轻灵的气息,让他心情舒畅。 “小东西,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却心心念念着那小丫头,怕不合适。” 申屠白邪魅的神色和微微上扬的语调,让面前的这株青黛墨本能的抖了抖,卷着他手指的叶片也摊开了,“哇,好可怕。呜呜,芸芸我想你了。” 申屠白额上冒出青筋,语气阴森,“你再哭嚎一句试试?” “呜呜,你只会威胁人。芸芸,我要芸芸。”青黛墨压根儿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整株花枝都聋拉下来,蔫儿哒哒的,异常可怜。 申屠白揉了揉眉心,浑身冒着黑气,“我威胁人,没有威胁你。若你还不停止,我现在就让人将你的芸芸抓起来。” “你可恶,你是坏人!” 申屠白冷哼一声,“来人。” “在。”之前那位小厮打扮的青年再次出现,一脸的煞气。 “你别……我、我不骂你了。”青黛墨一看申屠白竟然要来真的,不由委委屈屈的低头认错。 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小小花灵,他还拿捏不住?想到这,他打发青年道:“没事了,下去吧。” 青年垂着的眼里划过无奈,家主大人大多数时候是很英明的。但偶尔,也会做一些让人十分无奈的事。 比如,现在。 跟一只花灵较劲什么的,真是让人很无力啊。 赵芸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关注了,她拿到了与百花坊合作的契约,带着他们友情赞助的薰衣草嫩枝,就急匆匆的回了蚌兰村。 家里只有三个长工,周叔和周婶一起帮忙,周兰心和赵芸也都下了地,也花费了两天多的时间,才把花田种满。 赵芸从未下过地,此时累的腰都抬不起来。周兰心比她好许多,但也摊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周婶见两人如此,不由得笑骂了一句。然后担忧的皱了皱眉道:“本以为麒哥儿和麟哥儿六月便能回,这新房里住你们三个虽显空荡,但也没多大碍。可现在芸芸你一个人住在这边,我这心里忍不住提心吊胆的。要是别人使坏,我和你周叔都赶不及。” 赵芸眼珠子一转,征询道:“周婶,你说我买几个下人回来怎么样?” 周婶愣了下,随即脸上闪过些微不自在道:“现如今麒哥儿与麟哥儿都是秀才老爷了,买两个下人伺候你倒也没什么。” 赵芸没注意到周婶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她眼神发亮道:“我又不是大家小姐,要什么下人伺候?家里太大了,买些下人来,一来可以增添些人气儿,二来,还能帮我干活儿呢!不然我一个人,效率太低了。” 周兰心疑惑,“效率是什么意思?” “额,人多干活儿快的意思。”赵芸心里吐了吐舌,她现在很适应这里的环境了,在亲近的人面前,就会忍不住蹦出两句现代用词。这个习惯可真不好。 周兰心本就是随便问问,见赵芸解释了,只点点头,也没再追着不放。 倒是周婶,听到赵芸说买下人来是为了帮她干活儿,心里多少好受些。自从周叔给她仔细分析过赵麟的情况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得劲儿。 前些日子又传信来说,两兄弟都考中了秀才,她便又深信了丈夫的话几分。现如今,听到赵芸说要买下人,一下子,她就想到了两家越来越大的差距上了,才会有些不自在。 可现在一想,赵芸一个小丫头,要打理这么大的农庄,确实是有些困难。他们这些外人,也不能一直帮忙。买几个能干的下人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芸芸你年纪小,我回头和你周叔说,让他带你去县城看看。下人要挑仔细了,最好买签死契的,省心。” 第十四章 买下人 赵芸是想到了,便会去做的人。[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既然决定了买些下人回去,第二天,她便央着周叔带着他去了官牙。接待他们的是老熟人,陈经纪。赵云讶异了下,没想到他除了做经纪,还担任牙侩的工作…… “赵姑娘,我们这里的下人,都是经过专门调教的。会算账的,会刺绣的,会厨事的,会种植的,应有尽有。您想要挑什么样儿的,只管和我说。保管能让姑娘满意。”陈经纪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知道赵芸的来意后,顺溜的介绍着情况。 赵芸眨了眨眼,抬头看他道:“我想要身体好的。” “……”陈经纪顿了下,瞧了周叔一眼。周叔装作没瞧见的转开视线。陈经纪唇边的胡子抖了抖,干巴巴道:“赵姑娘放心,我官牙调教出来的下人,均经过严格的检查,身体康健。有疾病的老弱,是不会卖给主顾的。” 赵芸笑了笑,“陈经纪误会了,赵芸的意思,是想要买几个身强体壮的妇人回去,好帮忙干活儿。陈经纪也知道,庄稼人的活计,身娇体弱的可干不来。” 陈经纪这才露出舒缓的笑容,连连点头,“赵姑娘思虑的有理。” 说完,他对旁边侍立等候的小厮的吩咐了两句,才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赵姑娘,这边请。您要的人马上就会被带过来,到时候您可尽情挑选。” “有劳了。”赵芸点头,跟着陈经纪到偏厅坐定。 “待会儿看仔细了,慢慢挑,别太着急。”周叔小声的叮嘱赵芸一句,便在她旁边落座。赵芸微不可查的点头,来之前,周叔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和她说过。 官牙里,有些是被皇帝抄家贬谪为奴的。不过大多本来就是下人,主家倒霉了,他们自然跟着倒霉。当然,还有一些本是平民百姓,日子过不下去,才会自卖自身进了官牙的。 三种情况,第一种没什么好说的,从显赫的地方摔下来,多半是不认命的,买回去也不好使。 挑到第二种人有好处,也有坏处。买到那有本事,又肯效忠的,自然是好。但最大的可能是挑回去一些要么私心重,要么油滑奸诈,要么内里藏奸的。因为他们早就做惯了下人,最明白的是如何在有限的条件里为自己牟利。软弱善良些的主家,就拿捏不住。所谓,奴大欺主是也。 总的说起来,第三种人用起来最放心。背景干净不说,心思也不会太复杂。只是,这里面的人,多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需要调教一翻才能用。 赵芸心里将该注意的事项粗略的回想一遍,那小厮便领着一队人进了偏厅。 这些人都穿的同样的麻布衣服,低着头。或许因为营养不良,多数人脸色看起来都有些蜡黄。但拾掇得还算干净,也没瘦成竹竿。 赵芸粗略的瞥了眼,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发现其中有一位中年妇人微微的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超多好看小说]她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陈经纪咳嗽一声,威严道:“赵姑娘需要几位身强体壮的妇人,今日就看你们有没有机缘了。” “见过赵姑娘。”那些妇人闻言,头又低下去了一些,齐声道。 赵芸板着脸,刻意压低嗓音,减缓说话的速度,减少了声音里的稚嫩,“起来吧。” 陈经纪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说实话,他对这位赵姑娘好奇得很,小小年纪,这气度,倒让人不可小觑。 “这些人多是家世清白的平民,因为天灾*,无家可归,才来官牙自卖自身的。而且,他们之中,又多数都出身庄户人家出身,惯会做农活的,身体也强壮,赵姑娘可以仔细瞧瞧。” 赵芸颔首,表示知道了,便把视线集中到面前的一群整齐排列的妇人身上。 这些妇人高矮胖瘦,黑白不一。听到陈经纪的话,有的悄悄抬眼打量她,有的的则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都抬起头来。”赵芸沉声吩咐。要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良善,最好的,还是看一个人的眼睛。 话音落下,不管是悄悄打量赵芸的,还是木头似的站着的,都听话抬起头来。没曾想,所有人都一下子就撞进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睛里。 有的人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个机灵,心虚的很快挪开。有的愣了下,很快便规矩的低垂眉眼。而大部分,却都是惊讶又好奇的样子。 赵芸就这样淡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打量她们,也任她们打量。半晌,她才开口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从你开始吧,仔细说说。”说着,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第一个人。 那人是一名二三十岁的妇女,脸部轮廓很深,皮肤也有些黑。个头至少有一米六五,看起来也壮实。 “俺、俺叫春花。俺力气大,在俺老家,俺家的地都是俺一个人种的。”春花见上面那小女娃和陈经纪等都瞧着她,不由有些紧张,急急巴巴道。 “你老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为什么会自卖自身?”赵芸不紧不慢的追问。 “俺老家是河县的,去年发大水,俺家汉子被水冲走了,家里就剩俺一个了。俺走投无路,到丰乐县投奔亲戚,哪想他们早就搬走了。俺饿得没力气,没办法,才自卖自身的。只是,俺除了力气大,什么都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要俺。”春花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更是沮丧的低下头去。 陈经纪见状,抽了抽眼角。这叫春花的妇人,什么都不会,却吃得多,又老实过头。每次大户人家招仆妇,都瞧不上她。这一年多来,如若不是他看她可怜,让她在官牙里帮着干点儿活儿。她也勤快不偷懒,早就活不下去了。 想到赵芸买人去,就是为了干农活儿的,不由得开口道:“这春花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手艺,但力气大,赵姑娘买她去,看个门户也是可以的。” 赵芸挑了挑眉,陈经纪一向世故,这会儿居然还会开口帮这妇人说好话?“既是陈经纪推荐,我自然会认真考虑。现在,下一位。” 挨着春花的妇人见状,连忙开口介绍自己,名字、籍贯、特长、为何沦落到官牙,家中是否还有亲人等。 赵芸问的问题都差不多,大部分的妇人都回答的中规中矩。这些人中,多数出身贫苦人家,平平无奇,有的有些小能力。做饭,缝补,或是种地,赵芸也没觉得失望。 直到一名妇人上前一步,朝赵芸行了一礼,镇定的自我介绍道:“见过姑娘。奴婢叶秋,京城人氏。因先父曾考中举人,所以奴婢也识几个字,擅长刺绣,也会几手侍弄花草盆栽的手艺。” 妇人说话平缓,不慌不忙,吐字清晰。在这一众乡土气息浓厚的妇人里,倒是显眼。赵芸瞧她一眼,正是先前进门时打量自己的中年妇人! “既是京城人氏,为何会流落到丰乐县?” 妇人面色不变的,解释道:“家父因为得罪了权贵,以至于被除掉了举人功名。家父郁郁而终,奴婢也因未婚夫悔婚,无处可去,便自卖为奴,进了东城的罗家。” 东城罗家?那个因为家主猝死,几个少爷为了挣家产,结果气死了罗夫人的罗家?赵芸眯眼,罗家败了,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奴婢。将这些有手艺的奴婢卖了,还是收回些银子。 这些倒没大碍,她比较在意的是叶秋那曾为举人的爹和他得罪的权贵。 “你倒是坦诚。”赵芸没多少情绪道。 “奴婢不敢欺瞒姑娘。且都是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当日那权贵已经入了土。”妇人知道赵芸担心什么,坦荡的回视一眼,回答得滴水不漏。 赵芸唇角勾了勾,“也就是说,我买了你,也不会招来麻烦?” “是。”妇人垂头,恭敬的回答。 周叔见赵芸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妇人的话不知真假,还是不要沾惹的好。可他到底还是外人,此时又不好开口。 没瞧见周叔纠结的表情,赵芸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她中意这妇人的是她说,她会刺绣和侍弄花草盆栽。如今地里种上了那么大片薰衣草,没个懂行的打理,是不行的。 她事情多,分身乏术。如果这妇人真有这本事,她买了她回去,自然能知道她说得话是不是真的,也能想办法将她握在掌心。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问了妇人许多花草栽种养护方面的问题。妇人答得很顺溜,看得出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于是,赵芸在心里做了决定。 “赵姑娘可选好了?” 赵芸点头,最终留下了五个妇人。一个是力气大、皮肤黑的春花;一个是识字、会刺绣、种花的叶秋;还有擅厨艺的桂娘子、擅缝补的江婆和沉默寡言的素娘。 定好了人选,接着便是谈价钱了。这五人中,除了叶秋是被转卖的,另外四个都是自卖自身,只多少会一些手艺,并不精通,价钱并不贵。 加上给陈经纪的介绍费,赵芸也不过需要付出四十三两银子。 “我这里还有一些便宜的壮劳力,不知姑娘是否还需要?”谈妥一笔生意,陈经纪对赵芸的态度也越发亲近热情。 赵芸想了想,便让陈经纪带几个进来瞧了瞧。 在村子里请长工的花费,虽然不多。但买回去之后,这劳力便彻底是他们家的,想什么时候用便什么时候用,一劳永逸。 于是,赵芸便又挑了一对父子和一个壮小伙儿,一起付了银子。 之后,便是手续的办理。 买地写地契,卖身便写卖身契。 卖身契一式三份,赵芸留一份,保人陈经纪拿一份,这三男五女手里也各自拿一份,事情便算成了。 “现在,你们便是我赵家的仆从了。不管你们之前的遭遇如何,我希望到了赵家,能本本分分的做事,莫要生是非。”在陈经纪的陪送下出了官牙,赵芸视线扫过众人,冷声道:“如若有人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那大可以试试。” 赵芸用上了灵压,众人只觉得被她看一眼,就头皮发紧。一时间被她威慑住,呐呐不敢言。 叶秋最先反映过来,她蹲了蹲身,低着头道:“姑娘放心,既已签了身契,我等自会本分做事。”主家好了,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才会过得好。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继续被转卖的命运。 “嗯,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话。”赵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道:“周叔已经去雇牛车了,你等若是有东西要收拾,给你们一刻钟,现在马上去办。一会儿我便带你们回蚌兰村!” 桂娘子躬身道:“姑娘,奴婢得去接我家大宝、小宝。” “奴婢也需去接相公。”素娘跟着走出来,禀报道。 这八人中,春花,叶秋,江婆,常德、常乐父子与丘山都没别的亲人了。只桂娘子家里还有两个男娃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素娘无子,家里却有一个残疾的丈夫。 之前定契约的时候便说好了,赵芸会接收桂娘子的两个孩子和素娘的丈夫。此时,两人要去接人,赵芸自然不会不同意。 “春花你去帮桂娘子抱孩子,常乐、丘山你们两个和素娘一路,去将他相公接来。” 几人闻言,都领命去了。常德、江婆、叶秋三人都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便静静的站在赵芸身后等待。 很快,周叔雇的牛车到了,接人的也都回来了。 赵芸便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坐上牛车,一起回了蚌兰村。 第十五章 突破! 太阳并不大,但空气闷闷的,潮湿又黏糊。[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叶秋去查看了一下最近种下的花苗,回到赵芸的院子的时候,就瞧见她小小的身子在树荫下的石桌上趴着,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像是睡着了。 叶秋见状,放轻脚步走过去,柔声唤道:“姑娘?” 赵芸敏感的察觉到有人靠近,在她出声后,就迅速睁开了眼睛,“叶秋?” “姑娘累了就回屋小睡一会儿吧?趴在石桌上到底不舒服。”叶秋微微躬身,站在石桌旁,与赵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到赵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她已经将赵芸的很多小习惯记得一清二楚。自然,赵芸的厉害,她也领教了一二。 尤其是有天,赵芸太累,在院子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丘山上前想要拍她肩膀,叫醒她,却直接被她反映过度的拍到了墙上…… 丘山年轻力壮,少说也有一百来斤。赵芸小胳膊小腿,却将这样一个人像拍苍蝇一样拍飞了。 叶秋现在回想当时的一幕,也觉得惊愕和震惊。可丘山当时就吐了口血,现在都还在床上养着呢,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众人这件事的真实性。 所以,在赵芸意识不清的时候,农庄里的几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与她保持距离。 “什么时辰了?” 赵芸揉了揉眉心,这一个月事情多。体内的灵力也快到突破的临界点,一不小心就躁动起来,上次还误伤了丘山。最稳妥的办法,是她此时找个灵气充裕又活跃的地方,一鼓作气的修炼到突破。 可家里才买了下人,农庄里的事,她也得一一的安排,看众人的表现,再具体调整。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叶秋等人才算是适应了农庄的环境,对自己该负责的工作,也逐渐上手了,不需要赵芸盯着。 “午时过六刻了。”叶秋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微微躬身,表情柔顺。 赵芸站起身,仰头看了看天,眉头皱起,“今晚怕是有暴雨。”天边的云黑沉沉,天上没太阳,但却闷热得厉害。 叶秋也仰头看了眼天,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却并未接话。 “花田那边,排水沟都挖好了么?”赵芸收回视线,恰巧瞧见叶秋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问道。 叶秋说:“还剩下一些,春花和素娘都跟去帮忙了。” “去看看。”赵芸转身就出了院子,沿着干净的石板路穿越大半个农庄,走出大门,就远远看见了在地里忙碌的几人。 常德看起来老相,其实也就三十来岁,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常乐十四岁,脑子灵活,也勤恳。两父子一来农庄,便主动向赵芸要了照看田地的差事。每天巡视花田,拾掇菜田里的菜苗,忙得不亦乐乎。 赵芸觉得的满意。 “姑娘,你怎么来了?”春花刚直起腰,便瞧见叶秋陪着赵芸过来,顿时扬起大嗓门,咋咋呼呼的喊道。 赵芸无奈的摇头,春花的性格往好了说是憨厚、直爽。往坏了说,就是缺心眼儿。 “水沟能再下雨前完成吧?”环顾四周,赵芸发现还未挖好的地方不多,不由得松了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常德黝黑的脸上湿漉漉的,听到赵芸问,他停下来,抬手擦了把汗,“放心吧姑娘,肯定能完成。” “嗯,我信你。”赵芸点了点头,转身对叶秋吩咐道:“江婆熬了绿豆汤,你去提来,每人分一碗。” “是。”叶秋领命而去。 薰衣草喜欢生长在气候湿润温暖的地方,土质以透水性好的沙质土为上。赵芸将靠近小河,土壤又肥沃的那一块,划做了菜地。花田则靠近山脚,土壤稍微次一些。也有有一定的倾斜弧度,雨水能往下汇集,不积水。 但这批薰衣草是六月份才插杆种下的,大太阳晒不得,大雨淋不得。所以,见天色黑沉,大雨降至,赵芸还是不放心。便让常德带着几人,在花田里均匀的挖上排水沟,以防万一。 当天晚上,大雨倾盆。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骇然的闪电时不时的划过夜空,整个蚌兰村的人都提心掉胆的躲在屋内,烙饼一样睡不着。 快到天亮时,一道巨大的声响将迷迷糊糊的赵芸吵醒。 她坐起身,拿过衣服穿上,一边推门而出。 住在隔壁的叶秋也正好出来,看到赵芸衣衫不整,便自觉的上前帮忙整理,“姑娘,这么大动静,怕是闪电劈到了什么东西。” 赵芸任由她帮忙,自己却放开灵力往外查探。她很快发现蚌兰村头的那颗大树,整个树冠都没了,只剩下两人环抱的树干,光秃秃的立在瓢泼的大雨里。 那棵树已经活了两百多年,没想到今日却遭了劫难。赵芸“瞧见”村子里许多人都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但看外边的雨下了一夜,也还未减小,便又缩回脑袋。 叶秋帮赵芸整理好了衣服,便退后一步,侍立在她身侧。赵芸活动了下手脚,才有些担忧的收回灵力,“这雨,不知道何时才能停。” 花田那边,薰衣草被雨打得东倒西歪,但因为提前挖了水沟,花田里积水并不严重。等天放晴,情况便会好起来。 而菜地,地势本来就比花田低,又挨着小河,如今上涨的河水,直接将最外围淹掉了。 “夏天都是急雨,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姑娘尽可放宽心。”叶秋安慰赵芸,并未带有多少个人情绪。 赵芸也不在意,叶秋这个人,虽然落魄了,但从京城来,他爹死前又是举人老爷,心里肯定会有些小骄傲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能容忍她。 “大雨停了,让常德父子去花田里瞧瞧情况。我还想睡一会儿,早饭好了叫我。”赵芸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吩咐叶秋。 叶秋应下,看着赵芸关上大门,才转身去洗漱。等她拾掇好自己,去厨房看了看,江婆已经熬好了小米粥,正在蒸馒头。 叶秋说:“需要帮忙吗?” 江婆笑呵呵的摆手,“不用不用。姑娘起了?早饭马上就能好。” “姑娘起了,又睡了。说早饭好了叫她。”叶秋解释一句,见江婆在切咸菜,就坐到灶台前帮忙看火。 江婆见状,脸上的褶子更多了,“姑娘年纪小,贪睡是正常的。只是,也难为她一个人把这赵家撑起来。” 叶秋沉默不语,默默的往灶里放柴火。 江婆也不管她爱不爱听,继续唠叨:“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老婆子也没见过像姑娘这么能干利害的。小小年纪,便老成沉稳不说,还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啧,真是……” “江婆,馒头怕是熟了。”叶秋打断江婆的话,淡淡提醒道。不管赵芸是否年幼,不管她对她们是否宽宥,她们都是赵家的仆。这背后议论主子的习惯,非常不好。姑娘的两个哥哥都是秀才,日收保不齐会有更好的前程。 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能沾光,再回一次京城? 叶秋垂眼,掩饰掉心里的情绪。 江婆没注意叶秋的表情,哪里知道她只是想打断她的话?她放下菜刀,揭开笼盖一看,荞麦原色的馒头松松软软,香甜的气息铺面而来。她喜滋滋的俯身将整个笼屉端起来,拿了筷子夹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在盘子里,舀一碗粥,放上两碟子咸菜,两个鸡蛋,她便道:“姑娘的早饭得了,叶秋你赶紧给送去。顺便通知其他人一声,说可以开饭了。” 叶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提着食盒回了赵芸的院子。她走到门口敲门,“姑娘,早饭奴婢送来了。” 屋内,赵芸盘腿坐在床上,头发、衣服,无风自动。她表情隐忍,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领口的布料。 赵芸早就到了突破的临界点!这些时日因为忙碌,也没能好好静下来修炼。她想着过了这几天,腾出时间来,便准备一下,全力突破。 可今天早上,她用灵力查看农庄外的情况之后,体内就有种躁动不安感。等吩咐了叶秋,回到卧室,那种躁动不安便再也压不下来。 灵力在经脉内自行运转,已经被水滴填满,撑到了极限的灵气海,一片波涛汹涌。 和上次突破一样,庞大的灵气从全身的毛孔迅速钻入,灵气海暴动不止。赵芸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胀痛难忍,快要炸裂开来。撑着眉间的最后一点清明爬上床,盘腿坐定,赵芸便咬牙切齿的开始突破起来。 一级突破到二级,灵气由气体转化为液体;二级突破到三级,液体要再次转化,变为固体,如此,才算成功。 现代人都知道,要想析出水里的盐,便要想办法让水蒸发掉。用火烧,用太阳晒,方式不同,但基本原理都是一样的。 赵芸如今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着的海水。灵气海里的灵气液翻腾不休,沸腾不止。但每一次翻腾,里面的‘水份’便会少一分,‘盐份’便会多上一些。 赵芸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位灵师突破的时候,都是这样。但那种从内而外透出来的被火烤、被焚烧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如若不是突破时,身体能自主的吸收外界庞大的灵气来修复损伤,她怕是坚持不了半柱香。 不知道过了过久,赵芸体内的灵气液终于收缩到了一个拳头大小。面上,粘稠的液体不断流动;内里核心处,一块五色的晶体正在慢慢形成。 这是最后一步了,熬过去,便能突破到三级灵师! 偏巧,房门在此时被敲响,叶秋在外边说,“姑娘,早饭奴婢送来了。” 赵芸咬牙,保持着姿势不变,睁开眼,压低声音道:“放在门口,你可以走了。” 叶秋觉得赵芸的声音有些不对,想再问一句,又忍住了。她恭敬的回答,“那奴婢将食盒放在门口了,姑娘早些出来用,馒头凉了太硬,不好吃。” “知道了。”卧室里,灵气的浓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赵芸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也越发的快起来,简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旋窝。 嘎嘎。支撑蚊帐的木架子吱吱作响。屋里的东西,更是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吹得东歪西倒。 床头柜上,赵芸平日用来放散钱的罐子,被吹到了柜子边缘,最终啪的一声,掉地上碎了。铜钱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叶秋刚走出两步,便听到了椅子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摔碎了。她眉头皱起,迟疑的问:“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静默,没有人回答。屋里也突然没了半点儿声响。 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叶秋捏了捏拳头,一颗心提起来,有些急促的唤道:“姑娘?” “叶秋,姑娘没起?”素娘从外边进来,看到叶秋站在赵芸门前,眉头紧皱,不由得劝道:“姑娘正是贪睡的年纪,你就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又是侍弄花田,又是打理禽舍,赵芸还带头做了那么多咸鸭蛋,大人都累,可况她一小姑娘呢。 “……”叶秋知道素娘误会了,她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解释。 她又是担心又是紧张,万一赵芸出了什么意外,她们这些子人,哪里能讨得了好? 素娘见叶秋不说话,只皱着眉头盯着赵芸的门。不由得起了疑,压低声音道:“到底怎么了?” 叶秋对素娘的敏感感到意外,她抿了抿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素娘见状,想到赵芸的本事,她也不在多问,只静静的和她一起并肩站在门外等。 赵芸知道门外有人,但她突破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实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庞大的灵气似乎要将她淹没,她像是驾驶着船只在海上孤独航行的舵手。风浪太大,舵逐渐不听使唤。可是,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里翻船?赵芸发狠的吸收外界的灵气,也不炼化,直接狠狠的压像灵气海里的那个内部已经结晶的拳头大小的球状体。骤然而来的压力落下,球状体直接被压得缩小了一半的体积,而内部的结晶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延伸。 最终,灵气海里的灵气液一滴不剩,一颗光溜溜的类似五彩水晶的球状体,漂浮在灵气海之上。赵芸松了口气,这就是灵晶了,她突破到了三级! 笑容刚爬上唇角,赵芸一直提着的心刚放下一半。灵晶表面上就骤然亮起白光,一股无形的能量冲天而起,将停留在经脉里,那些未经过炼化的灵力,杂质,全都反弹而出,彻底驱逐出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赵芸周围的一切东西,都被这股无形的能量震飞,巨大的声响,惊醒了在外等待的两个人。 “姑娘!”叶秋和素娘心里一跳,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而入。 ------题外话------ 美好的星期天,酒却又是感冒,又是拉肚子,只能悲催的在医院挂水。所以,今日只有一更,抱歉了。 第十六章 悄然来访? 叶秋和素娘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房间里的一片狼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赵芸盘坐在床上,一双明亮的眸子,无喜无悲的睁着。更诡异是,以赵芸为中心,所有的物品都向外散落着,像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将它们全部震开了。 叶秋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丘山被随意拍飞的场景,又立马压了下去。她上前一步,迟疑的询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赵芸没想到最后会有这样一出,现如今被两人看了去,她胃疼得很。可听到叶秋问,她还是装作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镇定道:“无事。” 简单明了的回答,之后便从床上起身下来,再无言语。 叶秋和素娘对视一眼,心里虽然有无数个疑问,但见赵芸这样,就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 “我去打水。”素娘默默的垂下眼睑,朝赵芸略带恭敬的行了礼,便转身出门。 叶秋面色一滞,素娘一个借口躲开了,她便得留在这屋子里面对赵芸。她顿了顿,面色恢复正常,“奴婢帮姑娘梳头。” 赵芸摆手,自己拿起梳子坐到铜镜前,“我自己来。你收拾一下屋子。” 叶秋见赵芸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也猜不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她垂头应了一声,便开始将倒地的椅子扶起来,将碎掉的瓦罐残片扫干净,将破掉的蚊帐拆走…… 屋子很快恢复了整洁,和原来没多大区别,只是少了几样东西。 素娘掐着时间端来了洗脸水,赵芸洗了脸,又漱过口,叶秋便将食盒里的早饭拿出来摆上桌。 赵芸坐下,拿起一个馒头,打发道:“你们自己下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是。”叶秋和素娘对视一眼,应了,一起相携着离开。 等瞧不见了两人的背影,赵芸终于绷不住了。她放下馒头,双手抬起,狠狠的搓了把脸,忍不住哀嚎。虽然突破到三级灵师很让人高兴,但最后是闹哪样啊? 好好的蚊帐坏了不说,存钱罐也摔了,有只板凳还折了一条腿!整个房间像是台风过境,所有东西的东倒西歪。 这下子,她的古怪叶秋和素娘两个算是亲眼见证了。 好在,在古代,她作为她们的主人,她不想解释,她们也没立场问。就算心里冒出十万个为什么,也只能暗自猜测或背地里传点儿流言蜚语。 不过,以她的观察来看,八人里,素娘话不多,叶秋沉稳世故,嘴巴都算是最严实的。 “发什么呆?”一只白色的猫优雅的走进来,跳到桌子上,与赵芸面对面。 赵芸蹙了蹙眉,狐疑的打量了墨白一眼,“我怎么觉得最近它的身体突然长大许多?” 因为喜欢猫狗,她经常在电视上看《萌宠成长记》什么的,三四个月的猫发育得差不多。但体形上比成年猫要瘦小,纤细。可瞧瞧眼前这只,皮毛光滑油亮不说,四肢也健硕有力,完全就是一只成年猫的体形! 可赵芸发誓,前些日子墨白都还正常得很,只最近,像打了激素似的膨胀起来。(.无弹窗广告) 墨白趴卧在桌子上,不以为意的甩着尾巴,“它本来就要长大的,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况且,我借用他的身体,也不是白借的。” “你没给我惹麻烦吧?”赵芸盯着墨白,有些警觉。 “我一只猫能给你惹什么麻烦?”墨白琉璃一样的眼睛瞥了赵芸一眼,抬了抬下巴,“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便察觉到波动。原来是你突破到三级灵师了。可喜可贺!” “说着这种话的时候,能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么?没诚意。”赵芸面无表情的咬了口馒头,嚼吧嚼吧,咽了。低头喝一口温热的粥,又开始大咬一口,嚼。 “你想要什么诚意?”语调懒洋洋的,带着点儿调笑。 赵芸动作顿了下,抬头盯着墨白的眼睛,“不对劲。你平日里可没今儿这么好说话。” “是吗?也许是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赵芸翻一个白眼儿,“还敢再用敷衍一点的语气?” “随便你怎么想,今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过期不候。” “……”赵芸更加狐疑了,盯着墨白没有说话。这外来的生魂将她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他自身的情况,却只字不提。平日里和她说话,也都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现如今,竟然答应让她提一个要求? 赵芸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点着,试探道:“我若是想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可以。”回答得干脆,但转折马上就来了,“不过,我只提供线索。” 赵芸无语,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知道他是谁。 墨白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儿,他轻笑,“我不直接告知你身份,你竟如此失望吗?别担心,这朵花便是线索。总有一天你能找到我。” 一朵紫红色的碗口那么大花被墨白从耳朵里取出来,赵芸有些目瞪口呆,都顾不得吐槽某个不明生物明显的自恋。尼玛,猫耳朵原来还有这个功能!和哆啦a梦有得一拼了有没有! 察觉到赵芸灼热的视线,墨白琉璃珠子一样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灵师修炼到一定等级便能设置阵法空间,只需要一个不大载体,便能装下数倍以上的东西。” 赵芸眼睛更亮了,这不就和现代小说里的随身空间一样?居家旅行的必备法宝啊!灵师原来是这么有前途的职业,赵芸觉得自己心情更好了! 簪花秘录是一本很全的灵师修炼秘籍,但因为赵芸的等级,她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有初级灵师的部分。花吉禄虽然是书灵,但也需遵循规则,后面的中高级内容不可能提前和赵芸说。以至于她现在听到灵师竟然可以自己设置阵法空间,双眼瞬间闪亮了。 赵芸问墨白,“设置阵法空间最低需要达到几级?” “六级。” 她现在才三级,还在初级灵师之列。中级灵师的修炼,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她目前也不清楚。也就是说,她要突破到六级,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 残酷的现实,让赵芸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愤恨的盯了墨白一眼,将花拿到面前打量,“这是什么花?看断痕,应该已经被摘下来不短的时间了,可花却没有一点儿蔫哒哒的样子,生机勃勃不说,竟还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的气息。” “呵呵,这些就需要你自己慢慢查了。我期待你将我找出来的那一天,真的。”墨白别有意味的瞧了赵芸一眼,便站起来,跳下桌子,迈着优雅的猫步消失在门口。 赵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只觉得这生魂讨厌自恋至极。 不过,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赵芸眉头皱了皱,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花,若有所思。 “姑娘,鸿泰居的李掌柜来了,叶秋迎他进了客院喝茶。”农庄里,一座一座的院子散落。赵芸给自己和两位哥哥各自建了院子,作为起居休息之地。 另外还有几座院子,或是供下人居住,或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用途不一。院子未命名,赵芸想等着赵麒和赵麟回来取。所以,素娘他们便按照院子的功能或方位直接称呼了。比如,赵芸住的院子,在农庄西边,她们就称为西院。素娘一家和桂娘子一家住的院子,在靠近大门的南边,便称为南院。而接待客人的地方,正对大门,便被称为了客院。 素娘的出现,打断了赵芸的思绪,她挑眉,脸上露出笑容来,“总算来了。” 素娘进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浅笑着回道:“李掌柜说,姑娘送的咸蛋味道好,客人都很喜欢。” 这么多天没音讯,她还以为是这里的人吃不惯五香的咸蛋,生意要黄了呢。现在看来,这笔生意还是做得的。 赵芸精神抖索的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素娘,“你把这里收拾干净,花弄点儿清水装了,给我放窗台前的桌上。我出去会一会那李掌柜。” 素娘应下,瞥见赵芸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觉得她真的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李掌柜,请用茶。”客院,叶秋客气的招呼着李掌柜,解释道:“姑娘正在用早饭,还请您稍等。” 李掌柜摆手,“无妨无妨,是李某来得早了。” “圣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李掌柜如此勤勉,也怪不得鸿泰居能如此兴盛了。”赵芸笑着走出来,朝李掌柜行了一个见面礼,“赵芸惭愧,让李掌柜久等了。” “哪里哪里,李某不请自来,赵姑娘不怪罪便好。”李掌柜起身拱手,笑着回礼。 赵芸保持微笑,走到主位前站定,道:“李掌柜请坐!李掌柜能亲自来,是赵家蓬荜生辉。我年纪小,许多事不懂,上次冒冒失失的,实在对不住。” 李掌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顺势坐下,“赵姑娘言重了。” 赵芸笑,和李掌柜你来我往的拉家常。她没做过生意,但吃过肉,也见过猪跑。双方谈判的时候,哪方先着急,稳不住阵脚,那便是哪方输了。 所以,李掌柜不提咸蛋的事,赵芸也顺着他的话,装作不明白他今日的来意,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不透露给他。 续过三轮茶水后,李掌柜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想到赵芸小小年纪,倒挺难缠。不急不躁,一点儿口风不露。要是没人打破僵局,这怕是一天也说不到正题上。他是鸿泰居的大掌柜,虽然不用时时刻刻的守在店里,但也事情缠身,哪里有这闲功夫陪赵芸 拉家常? 他放下茶盏,索性开门见山道:“赵姑娘聪慧过人,想必早已知晓今日李某的来意了。上次姑娘送去的咸蛋试卖得很好,味道独特,品相诱人,腌制时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我鸿泰居有意买下配方,只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转让?” 赵芸面色不变,问:“不知鸿泰居想出多少银子买配方?” 李掌柜直视赵芸,“五百两,买断。从此以后,姑娘不得再将配方或成品转卖他人。” “五百两,真是大手笔!”赵芸轻笑一声,盯着李掌柜道:“银子不少,但要求太苛刻。” 李掌柜眉头蹙了蹙,“赵姑娘有什么想法,不妨明说。” “很简单。配方我不会卖,只卖成品。李掌柜,我们不如来谈谈咸蛋的价格?”赵芸歪了歪头,笑吟吟的提议道。 “五百两不是小数目,卖掉配方就能到手。赵姑娘只卖咸蛋,何时才能卖到五百两银子?”李掌柜不死心的劝说。 赵芸微笑着摇头,“李掌柜,我虽然年幼,但也明白什么叫细水长流。只要我有配方在,这五香咸蛋我便能一直卖下去。如果卖了配方,得五百两银子,我却再不能卖咸蛋……仅这一点,就很不划算。” 酒楼不止鸿泰居一家,赵芸的意思很明白,配方不卖,要买就只有成品咸蛋。 李掌柜自然不会轻易的妥协,他试图以各种方法让赵芸改变主意。而赵芸呢,顶着七岁小姑娘的皮,与他见招拆招,顶住压力,愣是不松口。 在这你来我往间,西院的素娘收拾好了赵芸的屋子,又按照她的吩咐,将那朵紫红色的花放入了装着清水的陶器里,仔细的摆放到窗台前的桌上。 一切妥当,素娘退出屋子,并细心的关好了门。 可就在她离开不久,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身出现在院里。他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周围一翻,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第一时间便瞧见了桌上的花,眉头挑起,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精光。 “竟然只剩下了一株残枝……” 这红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赵芸有过一面之缘的申屠白,申屠家的神秘家主。 百花园的珍品阁接连被盗,第一次是当今圣上赏下的紫烟,第二次是申屠家上任家主搜罗的奇花碧清,第三次却是国师送给申屠白的初阳。 那盗贼三次光顾百花园珍品阁,申屠白与其交手两次。可两次都没逮到人,这让他有些恼火。昨日是那贼子第三次行窃,他没抓到人,但还是凭着蛛丝马迹跟到了这个村子。也巧了,他一进村子,便闻到了突然出现的初阳的气息。 可现在,他面前只有一株残枝,贼子不见踪影! 申屠白眯了眯眼,将视线从那残枝上挪开,仔细打量屋内的摆设。一边又放出灵力,查看这农庄里的住户。 他发现这里农庄很冷清,人很少。这么大的地方,竟然只有十来个人。貌似,主人家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只是,等他看清那孩子的长相时,他面色一怔。 “是她?这里是蚌兰村?”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他虽然调查了赵芸,知道她住在哪里。但昨晚那贼子逃走之后,他便一路跟来,也没注意地界。现在,他竟然是在她家里? 回头打量,发现这屋里的放置的衣物,明显是小孩儿的。这里是她的房间?残枝在她房里,她和那贼子是什么关系? 申屠白懒洋洋的坐到椅子上,也不急着走了。索性用灵力将整个客院都笼罩起来,兴致盎然的观察起赵芸。 ------题外话------ 今日也只有一更,明日起,恢复双更。 第十七章 又被算计了 生意谈得不算顺利。[.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李掌柜起身告辞,赵芸在门口相送。 李掌柜抱拳:“赵姑娘留步,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李某的提议,我鸿泰居的诚意,您应该能感受到。李某改日再登门拜访。” 赵芸回礼道:“李掌柜放心,在我们谈妥之前,我不会将咸蛋卖与第二家。只是,不管考虑多久,我都希望能与李掌柜您长期合作。”买配方这事,她是不会答应的。 “明日的事情谁能肯定呢?赵姑娘,告辞。”李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把赵芸的坚持看在眼里。他肯出六百俩银子买咸蛋配方,一是因为他觉得这咸蛋的品质值得,二是想结个善缘。 赵麒、赵麟他见过,但都是掌柜与食客的关系。现如今有个机会结交,他自然乐意。 可就是没想到赵芸会如此固执,坚持不卖配方不说,一枚咸蛋居然要价十五文,比外面的咸蛋贵了一倍!他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异想天开。希望过些日子,她能想明白。 李掌柜想要冷处理,赵芸也并不着急,第一批咸蛋还未到最好的出坛时间,等一等无妨。 “姑娘,您今日和李掌柜争锋相对,他,会不会背地里使坏?”叶秋陪着赵芸回屋,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赵芸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李掌柜不是那样的人。上次送咸蛋的时候,我便打听过了。这县城里数得上号的酒楼,鸿泰居李掌柜的名声最好。他不会为了一个咸蛋方子,自毁长城;更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咸蛋方子,得罪两个秀才。” 叶秋愣了下,随即垂下头,“是奴婢想岔了。” 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罗家,没有那么多的肮脏事。姑娘的两个哥哥有秀才功名,和陆家公子、宋家公子交好,更得县令大人的看重,也不是谁都能欺到头上的。 鸿泰居虽然势大,却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不会为了那么点儿利益,就在背后使坏。 想通这些,叶秋眼底的担忧散去,看向赵芸的目光,略带钦佩。如若当时她有姑娘的一半沉稳和勇气,她也不会落到自卖自身的境地。 叶秋神色一暗,很快便恢复过来。 赵芸没注意到叶秋的变化,虽然这一次谈得不顺利,但她相信,李掌柜会妥协的。 “姑娘,姑娘,您瞧瞧我捡到了什么?”桂娘子远远的走过来,笑呵呵的举着手道。 赵芸转身看她,眼尖的发现她手里拿着两枚鸭蛋。 她心里一喜,上前走了几步,“鸭舍的鸭子下蛋了?” 桂娘子将手里的鸭蛋献宝似的递个赵芸看,喜滋滋的,“可不是,今早用完饭,我和江婆收拾了厨房,便去打扫禽舍,顺便喂食。走到鸭舍外的时候,看见有白白的东西,才发现是鸭子下蛋了。我过来通知您,江婆还在那儿拾蛋呢!” 赵芸拿起一颗鸭蛋瞅了瞅,乳白色的外壳质地细腻,一头圆一头尖,形状优美,“好漂亮的蛋!走,我也去鸭舍瞧瞧。[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桂娘子笑呵呵的点头,拿着手里的蛋爱不释手。一边走,一边和赵芸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 赵芸笑,吩咐叶秋:“桂娘子和江婆幸苦,这个月的月钱多给半吊,算是奖励。” 叶秋点头,“奴婢记下了。” 桂娘子一听,连道:“使不得,月钱已经足够了。” 赵芸摆手,“月钱是月钱,奖励是奖励。你和江婆打理禽舍,鸭子提前下了蛋,可见是尽心了的。我很满意。” 叶秋也笑道:“姑娘的奖励,桂娘子你别推辞。日后更用心的打理禽舍,就是对姑娘最好的回报了。” 赵芸笑吟吟的,心道叶秋倒是个明白人。 桂娘子想了想叶秋的话,有些明白,一脸激动的道谢道:“谢谢姑娘,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嗯,我相信。”赵芸点头,肯定道。 桂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们是被买回来的仆,吃穿住行,都是用主家的钱。有些吝啬的人家,根本就没有月钱一说。现在赵家,赵芸每月每人发月钱半吊,就不少了,做好了事,居然还有奖励! 桂娘子觉得窝心极了,主子姑娘虽然年幼,但沉稳睿智,又一副好心肠,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道桂娘子将自己定义为了好人,赵芸一马当先的进了禽舍。 禽舍是一个大院子,专门建来喂养家禽的,暂时由桂娘子和江婆打理。 院子里,散建着几座鸭舍,鸡舍,鹅舍。除了供人走的石板路,其余地方全是泥地。有草,有果树,有人工池塘,完全按照放养的条件在建设。 五六十只鸭子已经被赶到了人工挖出来的水池里,嘎嘎叫着嬉戏。旁边的草地上,放养的小鸡在地上啄食。几只健壮的鹅,士兵一样,沿着禽舍的周围巡逻。 禽舍很热闹,而在农庄的另一边,赵芸还沿着围墙建了一排猪舍。里面的小猪由春花和丘山负责喂养和照看,算是分工有序。 “姑娘来了。”江婆从鸭舍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装满了鸭蛋的盆。 赵芸点头,问:“有多少鸭子下蛋了?” 江婆满脸笑容,“今儿我拾了三十七个鸭蛋。大部分母鸭都下蛋了,剩下的,可能晚几天。” “时间赶得正好。鸭蛋别沾水,等存够了一批,就做成咸蛋。这些先找阴凉的地方存放起来。”赵芸心里欢喜,第一批鸭蛋都是她在村里买的,价钱不便宜。如今自家的鸭子能下蛋了,自产自销,成本能节约不少。 “鸭舍要早晚清理,保持干燥。天气热,注意通风和防晒。” “还有,小鸡还未长大,住意防一下蛇和老鼠。” …… 赵芸把能想到的都和江婆和桂娘子交代了一遍,才打发叶秋去忙,自己回了西院。 花田要照看,果树要护理,农田里的菜也要拾掇……农庄里的事情多,虽然累一些,这几个人暂时还是能忙得过来。 现在,她需要的就是时间。等待李掌柜再上门,等待赵麒和赵麟乡试考完回家。 不过,她手里还有些银子,或许还可以找些别的营生投资? 心里琢磨着事,赵芸推开房门,就瞥见一点红色,惊觉不对。猛的抬头,却瞧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赵芸抿唇,戒备的盯着他,“怎么会是你?” 申屠白饶有兴致的瞧着她瞬间警惕起来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不会是我?” 赵芸捏了捏掌心,“我和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公子如今为何不请自来,出现在我家?” 申屠白漫不经心的瞥过陶罐里那朵紫红色的花,“任何灵师的私人领地,都会有标记。你这里没有,所以,我就进来了。” 赵芸头上青筋直冒:“就算是公子是灵师,随便进普通人家的院子,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灵师。”申屠白指了指赵芸。 所以,她的院子,就能随便进?赵芸察觉到了他话里的逻辑,不由得瞪眼,“公子来此,到底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申屠白站起身,至少一米八的身高,让赵芸酝酿的气势,瞬间化为虚无。 “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 赵芸退后几步,让自己的脖子不用仰得太辛苦。闻言,她皱眉,“请公子明言。”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好看的大手轻轻一招,那朵被放在水里滋润着的紫红色花朵,就优雅的飘起,落到他的掌心。 他拿着花,低头细细的闻,眼睛却盯着赵芸没转开,“它是哪里来的?” 赵芸怔了下,随即明白,墨白身体里的那个生魂,果然给她招惹了麻烦!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保持着镇定。她适当的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捡的。我瞧着好看,便带回家来摆着。公子是为它而来?” “捡的?在哪儿捡的?”申屠白高深莫测的一笑,反问道。 这语气,分明是不相信她。赵芸面色不变,回答道:“就在农庄外边。” “哦?又具体在哪边呢?”申屠白挑了挑眉,继续追问。 赵芸压下心里的烦躁,道:“西边。靠近官道的地方。” “嗯,何时捡到的?”申屠白好整以暇的瞅着赵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赵芸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不耐烦来,“这位公子,您到底有何来意?您要是瞧上了这花,您就直接拿走。若不是,那请您离开。” 申屠白默默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在心虚?” “没有。”赵芸直视他的双眼,“我只是不喜欢外人不请自来。” “既如此,你就该在这农庄门口,做上标记。”申屠白手一扬,轻松的将花枝扔回陶器里,坐到椅子上,闲闲道:“我记得,我上次教过你。” 赵芸抿唇,盯着他不言语。 申屠白任她打量,轻描淡写道:“上次你在我的私人领地里擅自吸收炼化灵气,这次我擅自闯入你家。我们算是扯平。不过,老实诉我,这花,谁给你的?” “我说了,是我捡的。”赵芸拧着眉,再次重申。 申屠白眼底闪过冷光,大手一张,赵芸毫无预警的被拖到了他的身边。他一手拎着赵芸的衣领,将她悬空吊起来,一手点在赵芸的额头上。一道红色的光晕没入后,他拿开手,一字一句问道:“告诉我,花,谁给你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赵芸吓了一跳,想要运转体内灵气反抗,却发现灵气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压根儿就不听她使唤! “你对我做了什么?”赵芸上手扯住申屠白的手臂,猛然抬头。 申屠白优雅的笑了笑,“稍微动了点儿手脚,让你体内的灵力不能调用。放心,这只是暂时的,时间一到,你就能恢复。现在,告诉我,花,谁给你的?” 赵芸死死盯着申屠白,脸色阴晴不定,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毫无反抗之力!之前突破到三级灵师的沾沾自喜,咻的一声彻底消失了。她面无表情的想了想,阖上眼,坦白道:“猫。” “猫?”申屠白不解的反问。 “花是我的猫给我的,不过,在两三个月前,我的猫被来历不明的生魂占了身体,直到现在,他还在它体内。这花,就是早上他突然给我的。”已经准备坦白,赵芸也不会藏着掖着,睁开眼,直视申屠白,认真道。 申屠白有些不相信,但瞧赵芸的样子,不像说谎。 他松开手,赵芸脚踏实地,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瞧见墨白被凌空拉了进来。申屠白控制着它落到赵芸面前,问:“你说的猫,是这只。” 赵芸已经不想再猜测他的本事了,她歉意的肯了眼墨白,点头坦然道:“是。” 申屠白似笑非笑:“倒是一只不错的变异玄猫,不过,它体内可没有生魂。” 赵芸愣住,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今早上他还在!” “喵?”墨白疑惑的叫了一声,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她,满是濡慕。 赵芸回神,看了眼明显恢复正常的墨白,又看了眼明显不好招惹的申屠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咬牙切齿,咒骂:“又被算计了!” ------题外话------ 一更送上,二更会晚些。 第十八章 丧心病狂申屠白 虽然不明白这朵紫色的花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明显来历不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那生魂将它拿出来,好心的送给她,还忽悠说是能找到他本人的线索。她信了。现在,申屠白追着来了,他消失不见,她却白白的给人背了黑锅! 之前她还以为是那生魂不小心招惹了麻烦,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他设计好的金蝉脱壳之计! 之前在百花园就上了一当,没想到今日又一头栽了进去! 赵芸面色黑沉,她总算想起来今天早上是哪里不对劲了。那些话,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在预示他要离开了! 走就走吧,她巴不得他早些让出墨白的身体,可他却不怀好意的丢给自己一个烂摊子!真是可恨! 赵芸从没觉得如此窝火! 她在这里被人威胁,被人逼问,罪魁祸首却不知道是哪个! “该死的!” 申屠白见她一副委屈又气闷的样子,唇角不由翘了翘,“现在看来,你是被人栽赃嫁祸了。” 赵芸抬头,疑问:“你相信我的话?没觉得我是在撒谎骗你?” 申屠白挑眉,轻笑一声,“没人能逃过我的眼睛,你没说谎,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自恋狂。”赵芸忍不住嘀咕一声,心里也松了口气,问:“那是什么花?很贵重?” 申屠白道:“花名初阳,灵花榜排名十七。” “灵花榜?”赵芸一头雾水,疑惑的反问。 “灵花榜都不知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拜过师。”申屠白扫了赵芸一眼,解释道:“锦国大地上,群花争艳。有灵性的花我们将其称为灵花,无灵性的,称为凡花。灵花和凡花都有一个榜单,同为锦国的开国国师著写。对灵师来说,灵性越强的灵花,越能有助于修炼。所以,灵花榜上的灵花,每一株都千金难得。” “那个贼人,第一次趁我不备,偷走了排名十五的紫烟;第二次又来,偷走了排名四十一的碧清;第三次,也就是昨晚,他带走了初阳。[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更重要的是,初阳是当朝国师送我的,碧清是先父苦心搜集回来的,紫烟更是当今圣上赐下的……每一株都不是凡品。你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案,我能放过他?” 赵芸呆在原地,这三株花,一株比一株有来历,要是面前这人将帐算她头上,她岂不是死定了? 心里将那不知道是谁的生魂骂了个狗血淋头。赵芸紧张道:“我不知道他做了这些事。剩下的这朵,你也赶紧拿回去吧,我不要了。” “已成残枝,我拿回去无用。”申屠白转头看向那朵紫红色的初阳,摇头,“怪不得我两次都抓不到人,原来他躲在一只玄猫的身体里!初阳只剩下残枝,想必紫烟与碧清,都被它囫囵吞枣般嚼了吃下肚了。” 说着,他手一招,玄猫凌空飘到他面前。他伸手,摸了摸玄猫的身体,问赵芸,“玄猫只有三四个月大?” 赵芸不知道他在查看什么,呆愣愣的点点头,“嗯,四个月多一点。” “果然。”申屠白收回手,轻轻一点,玄猫便轻巧的落地。它有些迷惑的左瞧瞧、右瞧瞧,最后嗅着小鼻子,欢快的跑到了赵芸的脚边,蹭了蹭她,便蹲坐下来安静的舔毛。 赵芸摸了摸墨白的头,问:“果然什么?” “紫烟、碧清、初阳都被那生魂借着猫的身体吃掉了。它体内残存着三种花的灵气,四个月大,体形却能和成年玄猫相比,都是最好的证明。” 赵芸想到墨白前些日子的神出鬼没,和它吃了激素似的表现,默然。 怪不得,今早上那生魂会有“借了它的身体,不会白借。”话。他一早就策划好了,或许,他当初附身到玄猫的身上来,就是为了偷那三株花? 想想,可能性很大。那之后第二天去百花园,他不就撺掇着她在那里修炼,突破到二级?他明知道灵师之间的规矩,却不提醒她!当时她以为他是想试探她,没有追究。现在想来,他或许是为了引出面前这人,好查看他的修为,然后好伺机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往日里和墨白相处时的一个个片段在赵芸的脑海里飞快闪过,有一根线将一切的疑惑和不解都串联了起来,以至于她的脸色越来越黑。 申屠白问:“在想什么?” 赵芸捏紧拳头,阴森森道:“想如何将他找出来,揍他一顿。” “呵。”申屠白笑出声,觉得这小丫头倒有些对他的胃口了。赵芸被他的笑声惊醒,见他好看的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得窘迫的挠了挠头。 “以我和他交手的情形来看,他至少是六级灵师。你要揍他,还早得很。” 申屠白接着的这句,让赵芸本就不爽的心情,更不爽了起来。她撇了撇嘴,冷哼,“不用你提醒,我有自知之明。” “光有自知之明没用,还要有实力才行。你自己摸索着修炼,别说揍他,找到他的可能性也为零。”说到这里,申屠白停顿了下,语带诱惑道:“现在,我倒是能给你一个变强的机会。” 申屠白不好惹,两人又只有两面之缘。赵芸不相信他有如此好心,她狐疑的看他,问:“什么?” “拜我为师。” 一身红衣坐在椅子上的申屠白,美得惊人。他手撑着头,一双狭长的眸子里似有湖光涟潋,幽深神秘。 赵芸看得有些呆,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这人长极其漂亮。如今慵懒的撑着头,浑身都散发的漫不经心的气息,却让他看起来更加妖孽。 “你不答应?”申屠白见赵芸不回答,不由得蹙了蹙眉,略带不悦道。 赵芸猛然回神,垂下眼,这倾国倾城的美色在前,她真的有点儿抵挡不住。 “为何要收我为徒?” 美人慢条斯理,“我高兴。” 我不高兴!赵芸无力的拉下肩膀,“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美人轻笑,勾了勾手指,赵芸就被无形的力量拉到了他身边。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半晌,才缓慢开口:“资质不错,长得也不碍眼。我勉强收下你了。” 说着,她放开赵芸,坐直身体,抬了抬下巴,郑重道:“现在开始拜师吧。” 赵芸还没弄明白呢,膝盖就不受控制的弯了。啪一声跪到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发出来的只有呜呜声。 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礼成。 赵芸被强行按着行完拜师大礼,抬起头来愤怒的瞪他,“哪有你这样强迫别人拜师的?” 申屠白不急不躁的睨了赵芸一眼,“礼已经成了,你应该喊我师傅。” 赵芸气愤的从地上爬起来,低喝:“我没同意,是你强迫我的!” “呵呵,礼成,便师徒成。不信你去瞧瞧你的眉心?”申屠白心情很好,一点儿都不生气。 赵芸抬手抚上眉心,想到刚才他的手段,不由一溜烟儿的跑到铜镜前查看。 白皙的额头上,什么都没有。赵芸正想要恼火自己被他骗了,却发现一朵浅浅的牡丹印记浮现出来。红色,铜钱大小,花成盛开模样。 赵芸红了眼,立时回头喝问:“你在我眉心弄了什么?” “师徒印记,别担心。”申屠白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一朵更大的牡丹印记显出来。他笑得清浅,在赵芸眼里却像狡猾的狐狸。他说,“乖啊,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师徒了。今日为师还有事,暂时先走了。过些日子,为师再来寻你,教你本事。” 说着,红影一闪,他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句漫不经心的留言在空气中回荡,“对了,为师名叫申屠白,申屠家第一百三十二代家主。小徒儿要乖乖的哦,呵呵。” 呵呵你个鬼!威胁,这是*裸的威胁!申屠家的家主了不起啊,大不了老娘不跟百花坊合作,大不了老娘不种薰衣草! 赵芸瞪大了眼,喘着粗气,有种被屎糊了一脸的悲催感。 她那个气啊,一大早突破到三级灵师,她沾沾自喜。和李掌柜的谈判,她没落下风,她沾沾自喜。结果咧,乐极生悲! 那生魂为了脱身,结结实实的算计了她一把。好了,引来申屠白,她不但差点儿背了黑锅,还被压着拜了师!最后,申屠白终于走了,她却还要被威胁! 赵芸郁卒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想到申屠白离开时得逞的笑,她就想扑上去挠花他的脸!去他的倾国倾城!去他的妖孽美人!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人面兽心! 第十九章 底细 申屠白面无表情的回了百花园珍品阁。(.无弹窗广告) 之前看丢了紫烟的几位管事,此时正在里面查看线索。听见响动,转头过来,发现家主大人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们便回了屋。 几人面面相觑,又是心虚害怕,又是好奇难耐――申屠白昨日和那贼子交手,后来又跟着追了出去,他们都想知道那贼子有没有被抓住。 “看家主的脸色,不会是白忙了一场?”一人低低的说道。 “不会吧?家主的实力,锦国上下少有能敌者。若家主都无功而返,那偷花贼的等级岂不是比就家主还高?那样的人,想要几株花,露几分风声,怕就有人屁颠儿屁颠儿的送上去,还用得着来偷鸡摸狗?” “问一问家主不就知道了?”一人十分直白道。 另外几人齐声道:“你去?” 那人愣了下,随即脖子一梗:“是你们自己想知道,为什么要我去问?我不去。” 话说得十分没有底气,几人鄙视那人一眼,“明明自己也害怕,还装大套!” “别管他,他不是一直都傻愣傻愣的么?” “嘿嘿。”众人不怀好意的笑。 那人瞪眼,脸红脖子粗的辩解,“我、我……” “我什么?赶紧找线索!那贼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来回三次,你们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很有脸面?”一名一直沉默的管事打断几人的话,满脸严肃的训斥道。 “老七你打断他们作甚?瞧瞧多欢乐?”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骇然,身体僵硬的转过头,就发现申屠白静静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 “家主。”被称为老七的管事见到他,垂头行礼。 剩下的几人慢半拍,也赶紧硬着头皮行礼问好。 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走近,“说说,忙碌了大半夜,都查到什么线索?” 那几人不敢接话,都看向老七。老七也不负众望,开口道:“回家主,除了墙根儿下的两个猫爪印,没有任何线索。” “猫爪印?”申屠白眼神闪了下,“在哪儿?” 老七抬手往身后一处指去,申屠白慢悠悠的晃过去,果然见到了两个浅浅的猫爪印。爪印的形状大小,却是和赵芸的那只玄猫一模一样。 申屠白默默的盯着猫爪印瞧了半晌,“看来,她是真没骗我。” “家主?”申屠白的声音很小,像是呢喃,老七不由疑惑。(.棉、花‘糖’小‘说’) 申屠白挥了挥袖袍,一言不发的回到廊檐下,睨视众人,“自己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们。除了老七,别的人都下去吧。” 几人脸上顿时灰溜溜的,家主这是要他们自己去领罚啊!不过,是他们自己几人有错在先,这罚也领得不算冤。 “谢家主。” 齐齐躬身行了一礼,几人快速的退出了珍品阁。家人大人长得很妖孽,脾气也妖孽的古怪啊!还是赶紧退避三舍,以防误伤! 老七对申屠白的美色视而不见,他站在原地,神色严肃,“家主也未追到那贼子?” 申屠白摆摆手,语气熟稔:“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进屋坐着说。” 老七面色滞了一下,他到底是为谁?周围没别人,老七索性也不装恭敬了,跟着申屠白进屋,自顾自的找了位置坐下,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申屠白倒了杯水放到老七的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低头抿一口,才撑着头,懒洋洋的靠在卧榻上,“那爪印的主人我找到了,不过,贼人逃了。” 老七皱眉,申屠白说话藏半截的恶习,什么时候才能改?他抿了抿唇,拱手,“还请家主明示。” “一句话说就是那贼子借了猫的身体来盗窃,现在,猫找到了,但那贼子已经跑了。”申屠白把玩着茶杯,耸了耸肩道。 “离魂术?”老七惊愕了下,随即眉头皱得更紧,“那对方至少是六级灵师!” “应该刚到六级不久。”申屠白眯起眼,唇角微翘,“我与他交手时,他显得颇为吃力。” “所以,那贼子使用离魂术,实是怕亲来被家主您抓到?”老七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猜测道。 “嗯,不无可能。”申屠白点头,吩咐道:“派人去查一查,最近有无陌生的六级灵师进入兰州府。” 老七躬了躬身,“我这就去。” “等一等。”申屠白挑眉,神色戏谑,“本家主话都还未说完呢,老七你越来越急躁了。” 老七已经人到中年,被申屠白教育小儿一样的说教,不由得眼角一抽,忍耐道:“尊敬的家主大人,还有什么话,能请您一道说了么?小的不是您,没有您那么悠闲!” 老七实在痛恨自己和申屠白一起长大,做牛做马不说,还得忍受他时不时的不着调。 申屠白笑眯眯的坐起身来,感概道:“老七着实幸苦,每月月俸多加一百两。” 老七瞪眼,咬牙道:“家主大人倒是慷概!” 这些银子,全都是他帮着赚回来的!现在申屠白倒拿着做人情!一百两,一百两,他怎么敢说! “老七劳苦功高,自然得赏。”申屠白语气轻松的说了一句,随即面上的笑意收敛起来,转入正题,“将最近出入百花园的人的名单拿来我过目。那贼人对珍品阁甚至是百花园的布局都很熟悉,想来是进来查探过。还有,调查一下锦国所有六级以上的灵师,谁最擅长离魂术;谁在近段时间内闭关了,都一一给我查清楚。” 按照赵芸的说法,那贼人离魂附身到那只玄猫身上,至少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他却不担心他自己的身体被人察觉到异样,必然是之前做好了准备,被特殊的方法保护了起来。 申屠白眸子里,冷光一闪,没有人能如此冒犯他,还不付出代价。 老七了然,那贼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申屠白的私人领地,不被他惦记是不可能的。只是对方狡猾,居然使用离魂术,找起来有些麻烦。 不过,申屠白是家主,他的决定,他会坚决执行。他躬了躬身,正色道:“家主放心。” 申屠白点点头,歪着头,眯着眼,神色轻松的瞧着门外的风景道:“紫烟乃御赐之物,如今被盗,我难辞其咎。你叫人帮我拟一封折子呈报当今,嗯,不用遮掩,如实汇报。” “这恐怕不妥。”老七愣了下,有些迟疑道。申屠白被国师大人看重,在皇帝陛下那里也是鼎鼎有名。现在他的私人领地被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闯入,盗走灵花,到时国师大人和皇帝陛下觉得他无能了,可如何是好? “有何不妥?”申屠白笑容清浅,眼神却锐利,意有所指道:“这可是最稳妥不过的法子。” 老七还是不明白,但他少有置喙申屠白的决定的时候。他郑重的应下,问:“家主还有何吩咐?” 申屠白摆摆手,该吩咐的他也吩咐了,剩下的,需要他亲自去完成。他就不相信,一个灵魂有损伤的六级灵师,他还找不出来?不过,如今倒不着急啊…… “紫烟、碧清、初阳三种灵花,不但灵性很强,还能滋补孕养灵魂,深受高级灵师喜欢。只是,这三种灵花生长的条件很特殊,并不好找,出现一株都是千金难得。所以,就算后期它们对灵师修炼没了多少帮助,也没有灵师会将它拿出来交换。”花吉禄抚着胡须,侃侃而谈。 赵芸眉头拧了拧,“这三种灵花都能滋补孕养灵魂?还是三种加在一起才有这样的功效?” 花吉禄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灵花榜、凡花榜这些事都是你娘告诉我的,秘录里并未有记载。” “如若有人想用这些灵花滋补孕养灵魂,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比如,将它们吃下去?”赵芸抬头,盯着花吉禄再次开口问道。 “直接吃下去的效果没有炼化吸收好。”花吉禄苍老的面孔上全是不赞同的神色,“灵花全身都被灵气洗涤过,完全能够炼化吸收。如若直接食用,有三成会滞留在身体内,不能被灵魂吸收,这完全就是囫囵吞枣,暴殄天物!” “但如若这灵花来历不明,他又离魂附身,没有时间炼化吸收,只能囫囵吞枣呢?”赵芸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墨白。 赵芸的声音虽然小,但花吉禄还是听到了。他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皱成一团,“那个来历不明的生魂附身到玄猫身上,是为了灵花?”他虽然这段时间都被赵芸偷偷藏起来了,但也不是完全听不到消息。 “八成是的。”赵芸耸肩,神色平静,“今早上申屠家的家主追到这里来了,他将一朵初阳留在我这拖延时间,自己却消失不见了。” 花吉禄瞪大眼睛,“申屠家的家主?难道那花是那生魂从申屠家的珍品阁盗出来的?” “如果那混蛋没谎报名字的话。”赵芸一想到那红衣妖孽,一股火气就袭上心头。 “是申屠白?他今早来了?没把你怎么样吧?”花吉禄背着手走来走去,难得一副焦躁的样子。 “他逼着我拜师。”赵芸诧异了一下,幽幽开口。 “咦?那你拜了么?”花吉禄瞬间定在原地,瞪大眼睛问? 赵芸瞥见花吉禄一脸的期盼,不由咬牙切齿:“他是个披着美人皮的混蛋!他压着我拜的师!” “这么说,你是拜师成功了?”花吉禄喃喃自语一句就激动起来,“申屠白居然成了你师傅!丫头你的运气比你娘好多了!” 赵芸:“什么意思?” 花吉禄摇头晃脑,“你不知道这申屠白有多厉害!当年你娘还在京城时,申屠白便已成为锦国最年轻的六级灵师!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修炼到何种地步不好说。但以他的天赋,老夫相信绝对不比现在国师差多少!你如今竟能成为他的徒弟,真是天大的机遇!” 赵芸愣了下,没想到申屠白这么厉害。“他成为六级灵师的时候,多少岁?” 花吉禄想了想,肯定道:“二十五。你娘那会儿还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所以,他其实是只四五十岁的老妖怪?”赵芸神色古怪,回想了下申屠白的容貌,倾国倾城,皮肤光滑细腻,眼角更没一丝皱纹。这种长得好,又被时间眷顾的妖孽,让她这三十岁就皮肤松弛的剩女情何以堪? 喂!重点不是在这里好吧! 花吉禄恨铁不成钢的瞪赵芸一眼,“实力啊,实力!二十多年前他便是六级灵师,如今更是深不可测。你能拜他为师,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赵芸沉默半晌,缓缓抬头,咧嘴,“哦,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第二十章 五香咸蛋 申屠白在花吉禄口中厉害的一塌糊涂,但赵芸心里明白,那样一个妖孽,可不会因为她天资好,就好心的收她为徒。. 实际上,在短短的两次见面中,他对与她的探究和质疑之意比欣赏更浓。 既如此,她对申屠白的强制拜师,心里难免会多想。 不过,一连几天,申屠白都没再出现,赵芸也暂时放下了这一桩官司,专心的经营起农庄来。 花田,咸蛋,果林,这些都是她筹划的收入来源,但要想日后在京城立足,这些远远不够,还得好好筹划才行。 “芸芸你掉钱眼子里去了!”周兰心鼓着脸颊,控诉的看她,“这些时日,你净忙着想如何赚钱了,都不和我玩儿,我不开心。” “兰心姐姐,周婶是让你过来跟着叶秋学刺绣的,又不是找我玩儿的。”赵芸无语,伸手掐了掐周兰心的包子脸。 “你别给向娘告状!”周兰心心虚的挽住赵芸的手,左右看了下,才恹恹道:“你知道我最不耐烦做针线了。这些日子天天绣花,手都扎肿了。” “我这不也陪着么?”赵芸冲她安抚的笑笑,以前和周婶一起学做针线,都是学一些简单的基本功。缝缝补补,裁剪新衣,她做得很熟了,但刺绣还真是得从头学起。 在现代连十字绣都搞不定的人,要学真正的刺绣,还真是为难了。 “你不一样,你是自己想学嘛!要不叶秋你和我娘说说,让我别学刺绣了。我很笨,天天坐着也没用。”周兰心撇了撇嘴,一脸期冀的看向叶秋。 叶秋失笑,轻轻摇头道:“周姑娘,您很有天分,只是静不下心,坐不住。周婶一片苦心,才来拜托奴婢教您刺绣的。既然受了请托,叶秋自当尽力完成。还请您耐心些。” “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但我就是不喜欢这些!”周兰心有些气闷,低头看了看手里绣了一半的手帕,任命的拿起针线。 “你有天分却不好好学,我想学,却怎么都学不好。哼,我也不开心。”赵芸艳羡的瞅了她手帕上那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再看了眼自己手帕上圆圆的一坨,忧伤的叹了口气。 “芸芸啊,你还是去想赚钱的法子吧,别绣了。”周兰心探头一看,捂着嘴笑起来。 叶秋也忍着笑,别开头。姑娘沉稳懂事,脑子灵活又懂得多,但在刺绣方面,就真的很愚钝了。 赵芸嘴角抽了抽,她和周兰心是一块儿跟着叶秋学的,如今周兰心都能不画样子,直接在帕子上绣蝴蝶了,她却毫无长进,也够丢脸的了。 此时见叶秋和周兰心都不忍直视自己的作品,不由得灰心丧气,“算了,我还是去花田转转吧。”说着,便将手帕和针线丢开,起身出门。 丰乐县,鸿泰居,客似云来。 李掌柜在后院的厢房里,一边看账本,一边拨算盘核对。 突然,一名伙计急匆匆的过来找他,“大掌柜的,二掌柜请您去一趟。” “何事?”李掌柜放下账本,微蹙眉头。 伙计躬了躬身,“大堂里有许多客人询问这几日上桌的五香咸蛋,为何没有了。二掌柜的好说歹说的安抚了一翻,刚脱开身。因他正当值,不好离开,遂想请您过去商量一下。(.无弹窗广告)” 李掌柜愣了愣,他回来几日,忙得早晚了咸蛋的事儿了。此时听伙计说有很多客人问,不由得肃了肃神色,沉声道:“知道了,告诉二掌柜,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勒。”伙计行了个礼,匆匆回去复命。 李掌柜想了想,也不继续核对账目了。他起身将所有东西都收拢,放入抽屉里锁好。起身出门,又将大门锁上,钥匙贴身收好了,才背着手,踱步到大堂里。 午时刚过,大堂里,还有许多客人没走。见到他,都纷纷与他打招呼。李掌柜也一一回礼,半晌才走到柜台后面。 二掌柜瞧他来了,交代一旁的伙计看着点儿,自己撂了帘子进了里间。李掌柜也跟着进去,在椅子上坐定,开门见山道:“客人们都爱点五香咸蛋?” 二掌柜低头汇报道:“这两天基本上每桌客人都有点,但我们没那么多咸蛋卖。上次那姑娘送来的咸蛋,除了四五个留起来给师傅们琢磨方子的,今儿早都卖完了。” 李掌柜沉吟了一会儿,“你怎么看?” 二掌柜抬头,“五香咸蛋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但奈何客人喜欢吃。特别是早上,我仔细瞧了,来咱们这用早饭的客人,九成以上都会点五香咸蛋。咱们供应不上,便白白流失了许多生意。” “她上次一共送来多少咸蛋?”李掌柜抿了抿唇,抬眼问道。 二掌柜回答:“不多,五十个。” “如若你说的受欢迎,五十个咸蛋为何卖了四五天才卖完?”李掌柜皱起眉头,有些怀疑。 他会和赵芸提买方子的事,是因为他觉得她做的咸蛋特别,是独一份儿,能够完善鸿泰居的菜单,也能让客人明白,鸿泰居的每一道菜,都比其它酒楼出色。 可,按照二掌柜说的来看,这区区咸蛋竟是非常受这些有钱老爷的喜欢? 他亲自试吃过五香咸蛋,确实美味,但在他眼里,也只是佐饭的小菜罢了。 二掌柜解释道:“因为五香咸蛋的味道很特别,第一日试卖之后,很受欢迎,我便控制了供应。一日只卖十个咸蛋,且全部切成两半。一来提前验一下咸蛋的好坏,免得砸了招牌;二来,也能让更多人亲自尝到美味;三嘛,切开之后咸蛋的独特香味能飘出更远,店外的客人闻到了觉得好奇,主动询问,便能招来更多的生意。” 咸蛋在腌制之前,是否新鲜,谁也说不准。二掌柜让人直接切开来,验一遍,避免了得罪客人不说,还一举三得,真是老谋深算。 李掌柜神色缓和,点头道:“你做得不错。” 二掌柜不在意夸赞,拧了拧眉,“大掌柜的,五香咸蛋的方子?” “她不卖方子。”李掌柜摇头,“我亲自上门问过了,她很坚持。” “方子没有,咸蛋总有吧?”二掌柜向前倾了倾身体,盯着李掌柜道。 “有,但每个要价十五文。”李掌柜直视二掌柜,淡淡开口。 “趁火打劫?”二掌柜上挑了语调,老脸皱成一团,外边儿一般的咸蛋只卖七八文,这价钱翻了一个倍。 李掌柜摇头,“不,她是算好了,坐地起价。” 二掌柜想到店里的客人,一脸苦大仇深,“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掌柜站起身,弹了弹衣袖,“她坐地起价,我就地还钱。我这就去蚌兰村,一个时辰之后,让伙计架马车来接货。” 二掌柜愣了下,随即大喜。李掌柜人到中年,却还是比二掌柜小了不少。但因为本事厉害,二掌柜对他又尊敬又佩服,此时见他交代下话来,就知道他一准儿能和赵芸谈妥当了。 李掌柜很快到了蚌兰村,也没耽搁,直接去找了赵芸。 赵芸听素娘说李掌柜再次上门了,眼睛一亮,心道今日怕是能把咸蛋生意谈成。她把手里的花锄放到一边,洗了手,赶紧往客院去。 “李掌柜久等,不知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在李掌柜的对面坐下,赵芸微笑着开口。 李掌柜直视赵芸,“赵姑娘高招,李某甘拜下风。” “李掌柜说笑了,赵芸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哪里来的高招?运气使然罢了了。”赵芸淡淡一笑,不甚在意他语气里的试探。 李掌柜顿了下,“运气自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譬如李某,也是得了东家看重,才能成为鸿泰居掌柜。赵姑娘有这份运气,李某也是艳羡的。只不知赵姑娘,是否依旧坚持之前的决定?” 赵芸点头,坚定道:“是。” 李掌柜面上有些遗憾之色,随即他整肃了下神情道:“那我们便来谈谈长期合作的事吧?” 赵芸微笑,“求之不得。” 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共识,谈判便变得容易。赵芸没有咬着每个十五文的价钱不松口,李掌柜也没有再提买方子的事。 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将各方面的条件都谈妥了。 鸿泰居以每个十三文的价格购进赵芸的五香咸蛋,每五日送一次货,一次至少两百个。货款现结,在双方合作期间,赵芸不得将咸蛋卖与别家,鸿泰居那边也不能轻易透露赵芸的消息等等。 每一条约定都被白纸黑字的写下来,然后双方签上名字按上手印。 “姑娘,外边有鸿泰居的伙计前来接货。”刚把契约收好,素娘便来禀报。 赵芸瞧了李掌柜一眼,笑着道:“嗯,让他们进来。” “是。”素娘领命下去,赵芸又吩咐叶秋,“让桂娘子、春花、江婆都过来帮李掌柜装货吧,免得李掌柜着急。” 叶秋抿着嘴离开,心里却在忍笑。自家姑娘还真促狭。生意做成了,还要拿人打趣。 李掌柜也不恼,事情谈成了,这五香咸蛋从此之后,便只能供应他鸿泰居了。别的酒楼被他堵死了路,除非能自己钻研出一个方子来,不然别想翻身。想到这,他就心情愉快。赵芸小小的打趣,就更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赵芸见他不接口,只笑笑不说话,不由撇了撇嘴。这李掌柜正直,名声好,但要论处事的手段,还真是不少。 “家里的下人会将咸蛋送到客院来,到时李掌柜直接叫人清点了装上马车便好。” 果然,没一会儿,素娘便引着两位伙计驾着马车停在了在客院门口。叶秋也组织着春花、桂娘子、江婆等人将咸蛋从坛子里抓出来,用盆装了送过来。 “赵姑娘,不如一起去外边瞧瞧?”李掌柜有些坐不住,提议道。 赵芸自然不会阻拦,点了点头,起身引着他走到门口,一起指挥几人装咸蛋。 很快,咸蛋都一个一个的仔细放在铺了干燥的稻草的箩筐里,赵芸才道:“第一批只有三百个咸蛋,全在这儿了。李掌柜可以让伙计再清点一遍。” 李掌柜,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和一大串铜钱,“不用麻烦了,李某相信赵姑娘。按照规定,货款现结,三百个五香咸蛋,一个十三文,合计三千九百文,也就是三两又九百钱。李姑娘查一查。” 赵芸接过银子和铜钱,递给叶秋,微笑,“不用,我也相信李掌柜的诚信。” 李掌柜神色舒缓,朝赵芸抱了抱拳,“既如此,那便告辞了。若有特殊要求,我会派伙计来传口讯,若没有,赵姑娘便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时间送货。” “李掌柜放心。”赵芸躬了躬身,表示自己不会失信。 双方又寒暄了两句,李掌柜坐在马车上,让两个伙计驾车离开。 “姑娘为何答应李掌柜不将咸蛋卖与别家?县城里数得上号的酒楼很多,若都能让我们供应咸蛋,岂不是赚得更多?”叶秋将银子和铜钱分开,装进带锁的红木箱子里,有些不解的问赵芸。 赵芸用手指拨弄了下陶罐里的初阳,懒洋洋道:“若整个丰乐县的人都买我们的咸蛋,那我们肯定能赚很多银子。不过,与鸿泰居的合作,便是谈不下来了。” “就算不与鸿泰居合作,咱们的咸蛋一样能卖得很好。”叶秋皱着眉,道出事实。 “嗯,但也只在丰乐县罢了,还卖不起十三文的高价。”赵芸理了理衣服,好整以暇道:“但鸿泰居不同,出入的都是富户,一个鸭蛋卖一两都有人买,他们不怕赚不到银子。而且,据我所知,鸿泰居与百花坊一样,在锦国各地都是有分号的。” “姑娘是想借着鸿泰居将咸蛋卖到别的地方去?”叶秋反问,心里为赵芸的野心惊愕。 赵芸耸了耸肩,“有何不可?”只要和丰乐县的鸿泰居合作愉快,这个方案能顺利施行的几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当然,现在想这些还有点操之过急,但两个月之后,她想不用她去说,李掌柜也会再次上门。 叶秋不知道为何赵芸有如此的信心?雄心?但也忍住了没泼她冷水。 五天送一次货,一次最少两百个咸蛋,那一个月下来,至少也能挣上十五两银子,在乡下,这是很不得了的收入了。 赵芸家里有八个下人,附带两个小孩儿与一个残疾人,再加上她自己,合计十二口人。 家里的下人每人月钱半吊,也就是五十文,八人合计才四百文。然后就是米粮,常德、常乐父子,丘山都是青壮,一天至少要吃两升米。春花胃口也好,两升米打底。剩下的老弱妇孺吃的要少一些,取个中间数,就按照每人每天一点五升米计算。 十二口人,一天耗粮十八升,一个月按三十天算,耗粮五百四十升,也就是五十四斗。 赵家是一点儿存粮都没有,要吃米,就全靠买。好在锦国米价平稳,斗米七十文。一斗等于十升,赵芸每月花三千七百八十文,也就是三两银子零七百八十文,就能让一家十二口吃饱。 不过,上述仅是米粮和月钱的开销,家里的油、盐、酱、醋,肉、菜、衣、线也需要花去一笔银子。不过,一月个十五两的收入,养这十二口人,绰绰有余了。 在签订了这份供货契约之后,赵芸也算是彻底从纯支出无收入的窘况里解脱出来。日后只要咸蛋生意不断,她就不用再担心吃饭问题。 第二十一章 流血事件 “贱人,你想烫死我?”夏婆一把打翻夏娘子端来的洗脸水,恶毒的咒骂道:“我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个丧门星!进门三年,连个屁都没生下,现在还被人剐了衣服挂树上!我们老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夏娘子被洗脸水浇了一身,头发湿答答的黏在脸上,衣服也湿透了!一丝恨意在她眼底闪过,她垂着头,捡起地上的木盆,道:“我再去打水。(.无弹窗广告)” “回来!”夏婆叫住她,浑浊的老眼在她身上上下瞧了几眼,手一伸,便将夏娘子耳朵上的两个金耳环扯了下来。 红红的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夏娘子疼得眼泪都在眼里打转。夏婆掂了掂两个金耳环,冷哼一声,“你个丧门星,还想戴我老夏家的金耳环?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打水?” 耳垂上的疼和夏婆恶毒的咒骂让夏娘子忍不住抬头,却被夏婆浑浊的老眼看了个正着。夏婆扬起手里的烟杆儿,咒骂,“看什么看?不服气?信不信我让我儿休了你!” 夏娘子咬唇,她父母早亡,家里没有兄弟。夏家若是休了她,她无处可去!可是,在夏家,她被这母子俩折磨得也快活不下了!好恨! 夏娘子木着一张脸,重新给夏婆打了水送去,又赶到到厨房去烧火做饭。饭做好了,她不能吃,要先回房里伺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夏老三! 自从那次拔果树苗不成,却反被抓到县衙之后,夏老三便一直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之前和夏娘子双双被扒了衣服吊在树上,后来又被打得皮开肉绽,还赔了不少银子出去,夏老三的脾气能好了才怪。 夏娘子端着饭进来,他抬起头斜了她一眼,“老子是要死了吗?你一脸晦气的表情?” “吃饭了。”夏娘子避开不答,垂着头将饭摆到床上的小几上。 “吃吃吃,要不是你眼皮子钱,看到吃的就伸手,你怎么会被那小丫头片子赶出来?你要是没被赶出来,还用我翻墙进屋去找她藏银子的地儿?都是你这贪嘴的臭婆娘害的!”说着,他撑起上半身,抓着夏娘子的头发就往床弦上磕。 夏娘子没有防备,被抓得一个酿跄,脑门结结实实撞在床弦上。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侵染了她的眼皮,快流到眼睛里。她抬手摸了摸,鲜红的颜色让她受了刺激般狠命的挣扎起来! “一个两个都欺负我!一个两个都欺负我!夏老三,我嫁进你们夏家三年,你们母子倆就欺负了我三年!那老虔婆说我屁都生不出来,她怎么不想想,当初我揣上娃娃的时候,她是怎么折腾我的?还有你,除了吃喝嫖赌,偷鸡摸狗,你还会什么?我才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到你们夏家来!” 夏老三没想到夏娘子会反抗,而且力气还很大。他脸上被夏娘子抓出了好几道血痕,他气得一边狠狠扯她的头发,一边耳巴子招呼上去。 额头磕破了,血流不止。(.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现如今又被几个巴掌打得昏昏沉沉,夏娘子红着眼,所有的委屈恨意,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她狠狠的往夏老三身上一撞,夏老三身形不稳,就被撞翻在床上。屁股上的伤口还没好,这样一压,铁定又裂开流血了。 夏老三疼得眼红,抓着夏娘子的头发越发使劲。夏娘子不管不顾,四肢也狠命挥舞着,往夏老三身上招呼。 突然,她不小心打翻了床头装针线的箩筐。布料,针线都掉落到床上,其中更是有一把剪刀! 夏老三没注意到,夏娘子因为头发被扯着,一直低着头。她看到剪刀,想也不想就拿起来,卡嚓一声剪掉了被夏老三扯着的头发。突然没了束缚,她上半身往后仰了仰,不过她很快就稳定好身形。 夏老三愣了下,随即扔掉手里被剪断的头发,还想再去折腾夏娘子,夏娘子却剪刀尖朝前,一把扎在了夏老三的胳膊上。 “嗷……”夏老三剧痛,惊呼出声。加上他屁股上的伤,他痛的脑门直冒冷汗,眼前发黑。 夏娘子下意识的抽出剪刀,血喷涌出来,溅了她一脸,也很快将夏老三的衣服打湿。 她喘着粗气,握着剪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但看夏老三痛苦的样子,她心里又觉得痛快极了!她眼底的疯狂和她脸上的笑意,让人看了心里发寒:“让你打我,让你打我……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 夏娘子古怪的笑了两声,拿着剪刀就闷头往外跑。 夏婆听到儿子的惨叫声,连忙过来查看,正好碰到夏娘子从房间里跑出来。她正想呵斥,夏娘子却抬起了满是血污的脸,狰狞的面孔像是从地狱爬起来索命的小鬼。 夏娘子咯咯笑起来,“老虔婆,你做尽亏心事,早晚要遭报应的!”说完,也不等夏婆反映,直接冲过去将她撞倒在地,便停也不停的跑出了夏家院子。 夏婆被撞,坐了一个屁股蹲儿。好在她有些胖,除了肉疼,没伤筋动骨。确认了自己没事,她坐在地上不起来,扯开嗓门咒骂,“该死的丧门星,杀千刀的,你居然敢撞我!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娘!别让那臭婆娘跑了!她拿剪刀扎我,疼死我了!”夏婆本来还想坐在地上咒骂一会儿,不料夏老三在房里大声喊起来。等听到夏老三被夏娘子用剪刀扎了,她更是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滚进了夏老三的屋子。 屋子里一片狼藉,特别是床边,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地上散落了许多头发,有的断口整齐,那是夏娘子自己用剪刀剪的,有的却是七长八短,却是被夏老三给生生扯下来的。 夏婆可看不到这些,她一进屋,瞧见夏老三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流着血,被子都被染红了,顿时就惊呆了。愣了下,她醒过神来,一把扑到夏老三身边,扬声哀嚎:“毒妇!毒妇!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杀千刀的毒妇!她竟然敢用剪刀刺伤你,我要送她去见官,让县令老爷将她剥皮抽筋……” 夏老三屁股上的伤很重,这些日子只能趴在床上。他被夏娘子推倒,又被刺伤了胳膊,自己翻身根本不可能。这会儿夏婆又一下子压到了他身上,屁股上加剧的疼痛,和胳膊上流出的血,让他终于‘不堪重负’的晕了过去。 夏婆一个劲儿的咒骂,根本没发现夏老三的惨状。邻家的听到动静,跑过来查探,瞧见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 “夏婆子,你别嚎了,夏老三都晕过去了,还不赶紧叫郎中!” 一句话打断了夏婆的咒骂,她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夏老三闭着眼,脸色惨白。 “该死的毒妇,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夏婆凄厉的吼了一句,才忙不迭的吩咐人去请郎中。 夏婆的名声在村子里不好,村里人很多不待见她。此时见她一个老婆子凄凄沥沥的,也不好袖手旁观。最先发现情况的邻居,让他的小儿子去给二叔公送信,自己却同其他的村人一起站在门外,并不插手夏家的事。 二叔公家,赵芸一边帮二叔公晒药材,一边和他提让他搬去农庄住的事。 二叔公年纪大了,上山采药也让人不放心。家里没个照顾的,做吃食都不方便。赵芸想着农庄那边反正院子多,又有下人打理,可以就近照看。 “芸丫头的好意我心领了,老头子舍不得这个院子。”二叔公摇摇头,略带感概道,“在这一住几十年,有感情了。” “院子还留着,二叔公你没事儿就转过来看看呗。农庄离这又不远,几步路就过来了。”赵芸一边将廊檐下的架子推出来,翻晒药材,一边劝道。 “不了,你有心啊,就让厨娘给老头子我送点儿下酒菜过来,老头子我就高兴了。”二叔公眯着眼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抚着胡须笑着道。 “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下酒菜,就是一日三餐,我也能给您送来。不过,您一个人住这我不放心。今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这架子倒下来怎么得了?” 赵芸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就心有余悸。二叔公七十多快八十了,虽然他自己懂医理,本身也注重调养,身子骨比同龄人要强壮。但也比不得现代那些七老八十还去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 他独自一个人住着,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她可真就后悔莫及。 她平白穿越,附身到原身的体内,给了她亲人温暖的,除了两个哥哥,便是这二叔公和周叔一家。她想办法改变了自家的生活条件,亲近的人,她也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 对于赵芸的担心,二叔公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别看我年纪大,但身体好着呢。要不是之前摔了腿,我还能接着上山采药去!” 赵芸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二叔公厉害,之前还送了我一株绣萝呢!可您都说了那是之前了,现在您可不能再上山。” “小丫头就爱瞎操心。老头子自己就是郎中,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二叔公撇了撇嘴,辩解道。 赵芸回头抬头,咧嘴笑,“医者不自医,二叔公没听过?” 二叔公噎住,转开话题,“说起来,那株绣萝你养活了没?我瞧你云锦都养得挺好,侍弄花的手艺应该不赖。” “哥哥没告诉您?”赵芸讶异了下。 “告诉我什么?”二叔公疑惑的抬头,蹙眉道:“麒哥儿看起来像个闷葫芦,其实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心思,恁的不好。” “大哥不好,您还会帮他?”赵芸笑眯眯的接了一句嘴,也没继续深究,接着道:“那株绣萝我种活了的,现在都还在花期里。前些日子,我将它移栽到了农庄去,二叔公要是想瞧一瞧,我可以带您去看。” 二叔公被赵芸的前半句说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和麒哥儿的事儿应是被她察觉了。心里又是赞叹,又是感概:赵芸有洞察力,又有心思城府,比她的两个哥哥也一点儿都不差。 其实从麒哥儿与麟哥儿去府城赴考之后,他就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主意正得很,丝毫不需要他这个老头子插手帮衬。普通的村民或许不明白,但他知道,能够轻易的将残损的绣萝种活,又能将青黛墨种出那样不似凡间花草的模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想到那个锦国普通百姓熟悉又陌生的词,二叔公看赵芸的眼神幽深了许多。 “叔祖!叔祖!夏老三伤了胳膊,流了好多血,爹爹让我请您去看看!”一名十来岁的虎头虎脑的男孩儿从院外探出头来,鼓着腮帮子喊道。 “水娃?”二叔公眯眼瞧了小孩儿,疑惑道:“夏老三不是在家养伤么,怎么又伤了胳膊?” 水娃摸了摸脑袋,眨眼,憨憨道:“好像是和他媳妇打架。爹爹听到声音,过去看了,就吩咐我来找叔祖您了。” 和夏娘子打架?赵芸和二叔公对视一眼,心里有些了然。夏老三被赵芸设计了一回,使坏不成,还被打了板子赔了银子。夏娘子跟着夏老三等人摸进她屋里翻找东西,她也一并将她扒了衣服挂在了村头的树上。因为顾及到她是女的,留了里衣。但不妨碍村里人笑话他们。 夏老三和夏婆子都不是好人,受了气自然要撒气,夏娘子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只是,没想到她会和夏老三打起来!还把人打伤了! 虽然厌恶夏家人的人品,但作为郎中,二叔公医德还是有的。他让水娃等着,自己回屋去拿了药箱子出来。 赵芸也想去看看情况,把药箱子背到自己身上,道:“我陪您去。” 第二十二章 扭曲的人 水娃领着赵芸和二叔公过去的时候,夏家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爹爹,叔祖来了。”水娃挤进人群,找到他爹,大声道。 他爹是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闻言往外瞧了一眼,果然见二叔公站在门外。他伸手拨开众人,扬声道:“叔爷来了,你们别挡着路。让叔爷进屋给夏老三瞧瞧!” 二叔公在村里的辈分挺高,有些满头白发的老人,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x爷”。 围观的众人听到那汉子的话,全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来,让二叔公通过。赵芸跟在二叔公身后,一边走,见周围的人纷纷恭敬的招呼他,不由得有种跟随领导出行的气派感。 不过,这念头只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了房间里的夏婆和夏老三身上。 一片狼藉的床铺,鲜红色的血迹,打翻的饭菜汤水,散乱一地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团里,夏老三躺在里面,穿着夏天的单衣。手臂上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 赵芸左右看了看,除了夏婆坐在床边不住的哭嚎外,还有两个妇人靠得最近。但这三人,居然没有一个记得要帮夏老三止血! “我的儿啊,都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娶那毒妇!三年生不下个带把的,唯一的丫头片子却还体弱多病!娘不过说说,她便将娘推到在地,如今还将你给刺伤了!反了,反了,我的儿啊……”夏婆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一声一声的哀嚎着,让人……一点儿都同情不起来。 二叔公黑着脸,呵斥:“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这么深的伤口,你们居然都不给他止血!他本来死不了,现在也一脚踏进阎王殿了!” 夏婆子猛的惊醒过来,她瞧了瞧昏迷不醒的夏老三,又瞧了瞧他手臂上依然冒血的伤口,顿时凄厉的喊了一声,“我的儿啊!”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上去捂住夏老三的伤口。 一边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黑心肝子,我儿流血不止,你们却站在一旁不帮忙!我知道你们恨我,现在我儿子要死了,你们心里肯定高兴坏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赵芸眼角抽了抽,这是什么鬼逻辑?她自己儿子出了事,她除了坐在一旁嚎啕大哭加咒骂外,一点儿都不紧张。还指望这些本就是外人的邻居?能帮忙喊郎中已经不错了,现在还不知好歹的倒打一耙? 夏婆子的话让二叔公皱了皱眉,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面色难看。但夏老三如今这样,夏婆子胡言乱语,他们也不能和他计较什么,各个都忍了。 “你若是想让他早点死,你就继续说。[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二叔公冷冷的开口,盯着下夏婆子的眼神无喜无悲。 夏婆子猛的抬头,红着眼睛凶狠的看向二叔公,“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我儿子不会死!” 二叔公见状,嗤笑一声,“我刚才说了,他本来不会死。现在他却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流血过多,救不救得回来却说不定了!”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夏老三的伤口,“你可以再按他两下,血流得更快。” 夏婆子低头,见自己的手不但没压住儿子的伤口,反而流了更多血出来,不由得讪了一下。随即她挪开位置,疾声道:“你是郎中,你快救我儿子啊!” 二叔公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施舍给夏婆子,坐到她空出来的位置上。剪开被血浸染的衣物,二叔公开始给夏老三清理伤口,然后吩咐赵芸道:“取矮脚苦蒿三钱,乌贼骨二钱,见血飞二钱。研末。” 赵云因为帮忙晒药材,多少也认识了一些草药。此时听到二叔公吩咐,她便打开药箱子,取出矮脚苦蒿、乌贼骨、见血飞三种草药,让二叔公确认了药量,便钻出人群去夏家的厨房找了碗和杵,开始捣药。 夏婆子这时才发现赵芸也跟着来了,顿时就拉下来脸来,尖声道:“%¥%的贱丫头,谁让你到我家来的?你克死了你爹娘不算,现在又要来克我儿子?你个灾星,给我滚出去!” 赵芸也冷了脸,直接把碗扔到她怀里,“既然你不领情,这药你自己捣!” 夏婆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真当她没有脾气?夏老三是死是活,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为什么要着急? “灾星,你是灾星!你害我儿被打,你害我家破财,现在你又害我儿被那贱妇刺伤了手臂,要死不活!我、我抓烂你的脸!”夏婆子愣了下,随即把碗往床上一扔,就张牙舞爪的要往赵芸身上扑。 旁边的乡邻见状,忙上前拉夏婆。夏婆却像是疯了一样,死命的往前奔,还真让她突破重围,冲到了赵芸面前。她面色狰狞,抬手就要往赵芸脸上招呼。 赵芸眼底闪过一道厉光,双手抬起,稳稳的抓住了夏婆的两只手,“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要害你儿子。可大家的眼睛都看得清楚,二叔公要给你儿子止血,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我看,你才是真心不想要你儿子活了才对!” “夏婆子,就算你要闹,也等叔爷将你儿子的血止住再闹吧。要是你儿子真的死了,免得你又怪我们这人不搭手帮忙!” “你儿子受了伤,你不帮忙止血就罢了,还使劲儿压他伤口。现在更是一味的闹,你到底想不想你儿子好?” “……” 众人也是真的被夏婆的举动弄烦了,听到赵芸的话,纷纷开口讽刺。 “不识好歹!”二叔公扫了夏婆一眼,冷哼一声,“不想你儿子死,就赶紧捣药。这血要是再止不住,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夏婆子被赵芸抓住双手,根本动弹不得。那巨大的力气,让她愕然,也让她气糊涂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她看了眼近在尺咫的赵芸的脸,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夏老三,眼底的疯狂渐渐收敛。 赵芸见状,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站到二叔公身边。夏婆子满含恨意的瞪了她一眼,才一言不发的重新拿起碗捣药。 夏老三的伤口不算大,但很深,还伤到了动脉,所以才流血不止。二叔公清理干净伤口,将捣成末的草药洒上去,敷上厚厚的一层,才用白布仔细的缠好。 “现在血是止住了,但之前失血过多,伤了元气。再加上他后臀本就伤势未愈,如今又裂开……这些草药,研末外敷,一天换药三次,直到伤口结痂。我再开个内服方子,给他调养一下气血,卧床将养一个月吧。” 二叔公将药箱子里的草药拿出来,放到夏婆子面前,一边叮嘱,一边开内服方子。赵芸安静的在他身后看着,等他写完,她接过笔墨重新放好,盖上药箱子。 夏婆沉着脸接了药方,也不说话,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赵芸,恶狠狠道:“灾星,若不是你害我儿被打,他如何会打不过那贱妇!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真好笑!夏老三翻墙进我家盗窃在先,偷我果树苗在后,我为何不能报官抓他?就兴你们算计人,我却不能反抗?什么道理?”赵芸嗤笑,淡淡的扫了夏婆一眼,便仰头道:“二叔公,我们走吧。” 二叔公颔首,驱散众人道:“都围在这里作甚?走走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二叔公您走前面。” 有些实诚的讪讪的摸了摸头,有些则探究的看了赵芸一眼。在众人的印象里,赵芸一直是一个胆小怯弱的姑娘,就算之前她卖了花,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种果树。众人都以为是她运气好,又有周叔和二叔公在后面帮着,才能做出那些事情来。 可今日她面对夏婆子时镇定沉稳,毫不怯弱。夏婆子动手打她,她也不躲不闪,甚至还抓住了夏婆子的手……这种种的表现,都表明她不是个好惹的小丫头! 难道,之前他们都看走了眼? 一些有心人交换着眼神,赵家三兄妹,无父无母,突然得了那么多钱财,没人打主意是不可能的。就算赵家两兄弟是秀才,可赵芸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他们将钱财骗到手,远远躲开,等两兄弟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能拿他们如何? 可现在,这小丫头似乎有些棘手。 众人都没注意,四五个面貌陌生的人,对视几眼后,悄无声息的抽身离开。 赵芸察觉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但她也没多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偌大的蚌兰村,不待见她的人大有人在。 不过,还未等众人走出夏家的院子,夏娘子回来了。 她披头散发,脸上血迹斑斑,手里拿着一把染了血的剪刀,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泥土。 “夏娘子,你头磕破了?”众人本来还在猜测她去了哪儿,没想到她自己回来。可等看清她额头上的伤和脸上血渍,又都窃窃私语起来。 夏娘子转动眼珠,一一的打量众人的脸。她的表情木呆呆的,好像傻了似的,根本没听到别人说话。 “怪不得她要刺夏老三,你们瞧瞧她身上的伤,真惨。” “夏老三和她老娘一样不是人,夏娘子嫁进这样的人家来,也是命苦。” “哼,命苦什么?要我说就是活该。她和她婆婆一个人贩子,一个偷儿贼,再加上一个吃喝嫖赌的夏老三,啧,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夏娘子手脚不干净,头一次上我家,就偷了我家一块腊肉和四五个鸡蛋。当时家里穷,那还是我老娘送来贴补给外孙子的。她也真下得去手!” “夏娘子好吃,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她在夏家累死累活的,夏婆子有好吃的都藏起来,一点儿都不让她沾,说起来也挺可怜。” “可怜?她可怜帮着夏婆做坏事?齐家的那个丫头你以为被谁偷走的?我瞧着八成就是她!” “真的?当时你怎么不说?” “我那天不是走亲戚么,路上碰到了她正好从齐家的方向回来。鬼鬼祟祟的,看到我一脸惊慌。四五天后,走完亲戚回来我才知道齐家的那小丫头不见了。当时我就怀疑上了夏娘子,但空口白牙的,我也不能到齐家乱说。后来我一直留意,发现那段时间夏家突然很有钱。夏老三还对我男人炫耀在县城赌钱一下子输了二三十两的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有人看夏娘子的眼神都由同情变成了怀疑。 赵芸不想听人嚼舌头,便跟着二叔公往外走。 谁料夏娘子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狞笑,“总算找到你了,赵家的贱丫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他们折磨,咯咯,与其生不如死,不如我杀了你,再一命抵一命!” 话音未落,她拿着剪刀的手,毫无预兆的就扎向了赵芸的心口。 第二十三章 一脚 众人发现夏娘子要行凶的时候,都惊呆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两人本来就离得近,夏娘子的动作又出奇不意,众人根本没机会制止她。眼看着锋利的剪刀距离赵芸不到一指,所有人都惊呼、尖叫起来,有反应快的想上前施救,但,来不及了! 剪刀终于接触到了赵芸的衣服,只要一秒,尖锐的利器,便能插入她的胸口,鲜血喷涌。夏娘子挥出剪刀的速度很快,力气也没有丝毫保留。她面目狰狞,眼底却是将要得逞的快意。 但,下一瞬,她对上了赵芸的眼,清清淡淡、无喜无悲。与此同时,腹部一阵剧痛,她倒飞而出! “嘭!” 夏娘子的身体重重的砸到地上,滑出两三米的距离,因为院墙的阻隔,才停下来。她嘴角溢出血丝,全身剧痛。她不甘心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赵芸,面上闪过疑惑,惊愕,不甘和仇恨。 转折发生太快,现场鸦雀无声。 “你有杀人的狠绝,却没反抗家庭暴力的勇气?”赵芸面无表情的收回脚,缓慢的踱步到夏娘子身边,蹲下,“折磨你的是夏家婆,与我何干?你不敢对他们如何,却把自己受罪的缘由全都归结在我的身上,不是很可笑?” “小贱人!怎么不是因为你?”夏娘子全身多处骨折,根本爬不起来。她仰着头,盯着赵芸的脸,恨意满腔,“那老虔婆让我去你家找种花的秘籍和银子,你却因为一块肉第一天就将我赶出来!没拿到东西,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他们不放过我!我怎么会放过你!可惜,就差一点点,哈哈,就差一点点!” “荒唐!”二叔公怒喝出声,他黑沉着脸,抿着唇,“你们觊觎芸丫头的东西,没到手却怪她没给你机会盗取?现在还想行凶杀人,老头子真真是大开了眼界!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绑起来送去官衙?” “二叔公,你别生气。与这样的人计较,不划算。”赵芸安抚的朝二叔公笑了笑,然后转回视线,语气冰冷,“夏婆和夏老三折磨你,你完全可以反抗,可是你没有。夏婆和夏老三让你帮忙偷盗,你可以拒绝,你也没有。你心甘情愿的做他们的帮凶,他们拿你出气,你是自作自受。” “你懂什么!小贱人,我要杀了你!”夏娘子咬牙切齿,一双爪子就往赵芸的脸上招呼。不过,她很快就被人制住,并被拇指粗的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贱人,都是因为你害的我。还有那老虔婆,哈哈,老虔婆,你坏事做尽,就该断子绝孙。我怎么就没一刀剪了夏老三!我恨啊!”夏娘子双手被反剪在后,赤红着眼,喘着粗气疯疯癫癫的咒骂。 夏婆子听到她的声音,怒气冲冲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却发现她正凶狠的要对赵芸动手。和众人一样,一时间惊呆在原地。此时听她恶毒的咒骂,不由得新仇旧恨一起冲上了脑门。 “毒妇!你竟敢刺伤我儿,还推我,看我不打死你!我打死你!”夏婆子冲上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夏娘子拳打脚踢。(.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夏娘子四肢被困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缩成一团被动挨打。 “赶紧将她拉开!”二叔公皱着眉,对旁边的人吩咐道。 几名壮汉上前拉夏婆子,夏婆子却不管不顾的手脚并用的往夏娘子身上招呼。嘴里咒骂的话,更是难听。壮汉们不好对夏婆子使劲,她却趁着机会挣脱开了几人,狠狠的往夏娘子肚子踩去。 夏娘子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受不住疼的扭动翻滚。夏婆子被那力道一带,站立不稳,坐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夏娘子,却猛的抬起上半身,张口咬住了夏婆子的脖子! “嗷!”夏婆歪着脑袋,双手死命的推夏娘子的头。 夏娘子咬着夏婆脖子上的肉,就是不松口。 众人纷纷上前劝说,拉扯,而就在混乱中,夏婆脖子上被咬下一块肉,鲜血淋漓。夏娘子吐掉嘴里的肉块,神色诡异的咯咯大笑。 “嗷……我的脖子!血!毒妇!贱妇!我杀了你!”夏婆子痛得面目扭曲,手上的鲜血和夏娘子脸上的笑,让她彻底疯了。她扑到夏娘子身上,用身体压住她,张嘴就咬向了夏娘子的耳朵…… 之前夏娘子对赵芸动手的那一幕很惊险,但现在这样鲜血横飞的场景,却更让众人胆寒。惊呼,尖叫,劝阻,拉扯……现场一片乱糟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里正黑着脸,出现在夏家的院门口。 他一一的环视众人,最后落在夏家的两个娘们身上。 夏婆脖子被咬下一块肉,颈间鲜血淋漓。夏娘子全身被束缚,耳朵残缺了一块,嘴唇和牙齿也被血染红…… 看到这样的场景,里正眼皮子跳了跳。他抿唇,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却差点儿闹出人命! 现场一时安静,赵芸平静的扫视众人,爱围观别人的热闹,真到了需要人站出来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真是,隔了时空也改变不了的人性。 赵芸垂眼,正打算出去说明一下情况。手臂被被人抓住了。赵芸疑惑的回头,一看却是叶秋,“你怎么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叶秋上下打量了赵芸一眼,急着问。 “没事啊,怎么了?”叶秋不是急躁的表情外露的人,此时却一脸的担心。 确认赵芸没事,叶秋长舒了一口气,小声汇报道:“夏娘子突然去农庄敲门,春花以为是谁有急事,一开门却发现是她。她一个劲儿的往里闯,还扯着春花的衣服问姑娘你在哪儿,样子很吓人。春花说姑娘你不在,来了秦老这里。她转身就走,春花眼尖的瞧见了她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吓了一跳,便赶紧告诉了我。” “我怕出事,赶紧去了秦老家,旁边的邻居却说秦老来夏家帮夏老三看伤了,我才又赶紧跑过来。”二叔公姓秦,叶秋他们便称呼他为秦老。 “放心吧,我没事。”原来刺伤了夏老三的夏娘子不见人影,是因为去寻她报仇了?赵芸了然的点点头,示意叶秋不用担心。 叶秋一进来就瞧见了地上的两个人,但她担心赵芸受伤,也没仔细瞧。此时见状,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两人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水娃的爹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便站出来道:“回里正大人,今早上我在家听到夏婆的声音,就过来查看。发现夏老三被刺伤了胳膊,昏倒在床上。我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让水娃去请了叔爷过来。” “……叔爷给夏老三处理好伤口,从房间里出来,我们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夏娘子回来了。她盯着我们看了半晌,拿着剪刀就要刺向芸丫头。好在芸丫头反应快,力气大,将她一脚踹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夏婆去打夏娘子,被她咬伤了脖子……” 水娃的爹一板一眼的和里正大人讲述事情的经过,没有一点儿添油加醋。众人一边听,也一边点头,证明水娃的爹说的都是实话。 里正沉默,眼角余光瞥了眼毫发无损的赵芸和浑身是伤的夏娘子,一脚将人踹开么?里正心里将信将疑,但夏婆子贪婪狠毒,夏娘子爱吃爱偷摸,夏老三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这一家子人,没少给他惹麻烦。今天差点闹出人命,那么多人看着,又涉及到赵芸,怕是不能善了了。 “二爷,您怎么说?”想了想,里正朝二叔公拱了拱手,沉声问道。若赵芸这边想息事宁人,他便做主惩罚夏家的人;若他们不打算罢手,少不得就要上县衙请县令大人做一回主。 赵芸差点儿就被人害了,她自己愿意息事宁人,二叔公都不会就此罢手。何况赵芸压根儿就不是圣母。二叔公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背着手,抿着唇道,“还能如何?她意欲行凶杀人,自然是交给县令大人审判!” 里正面色不变的瞥了赵芸一眼,颔首道:“既如此,来几个人,将夏娘子和夏婆都押起来,一会儿送县衙去!” “里正大人,是那毒妇想行凶杀人,和我无关。里正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夏婆子一听要去县衙,有些惊慌的上前抱住里正的腿,“这毒妇不但刺伤了我儿,更咬伤了我,里正大人,你不能轻易放过她!” 里正老脸黑沉,“县令大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到了县衙,他自会与你做主。现在你在这哭嚎作甚?” “她是不想去县衙。”二叔公眯着眼,淡淡的瞥了一眼夏婆子,转头吩咐两个小伙子道:“将她也捆了,今儿这县衙还非去不可了!” “是,叔爷。”两个小伙子得到吩咐,高声应了一句,便让人拿绳子捆夏婆。 夏婆见状,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等去了县令大人那里,我要告你们!” 赵芸笑了笑,“孤儿寡母?夏婆,您撺掇着人上门讨要花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才七岁,是个孩子呢?您传出流言,说我娘给我留下了种花秘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父母早亡,也算是个孤儿呢?找不到秘籍,您让您儿子媳妇几人翻墙去我家偷盗银子,毁我树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两位兄长不在家,无依无靠呢?” “不,你不是没想,你是想得太透彻了。你觉得我无父无母,两个哥哥又不再家,正好欺负罢!”说到这里,赵芸面冷了下来,“现在,不过是去个县衙,你就说我们欺负你孤儿寡母?孤儿是谁?寡母是谁?” 夏老三二十好几,已经是青壮,哪瞧着是孤儿?夏婆四十来岁,有儿有媳有孙女,哪瞧着是寡母? 夏婆还想再说,一个小伙儿得了里正的示意,直接用布堵了她的嘴。而一旁的夏娘子神色怪异的咯咯的笑了两声,眼神发虚。 二叔公眼神一闪,对里正的做法很满意。他伸手拍了拍赵芸的头,安抚道:“芸丫头啊,你放心。在场的这些叔叔伯伯都知道你的委屈,他们会为你作证的,是吧?” 前面一句是和赵芸说的,最后那个问,却是问的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眼里正,又看了眼板着小脸的赵芸,都讪讪的点了点头。 夏婆和夏娘子被扭送去了县衙,里正打头,让村里的壮劳力押送,当时在场的人都跟着。赵芸作为当事人,自然也不会缺席。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因为夏娘子和夏婆都被堵了嘴,众人对进县衙这事儿又有些畏惧,都闭紧了嘴巴,倒没让人打听出什么来。 很快,到了县城。里正递上了提前写好的诉状,就站在一旁等待县令大人的受理。 张县令在县衙办公,公人拿着诉状便过来禀报,“大人,蚌兰村里正带人来报案。” “蚌兰村?”张县令抬起头来,问,“有无诉状?” “有。”公人点头,将手里的诉状呈上去。 张县令打开诉状,没看几行字,瞧见了赵芸的名字,不由得凝了凝神。等将诉状全部看完,他眉头皱起,沉声道:“传令下去,准备升堂。” ------题外话------ 家里老人做寿,忙不开。今明两天都只有一更,二十号恢复双更。谢谢各位亲的支持和喜爱,也感激每一位的收藏留言,我爱你们。 第二十四章 问讯 诉状递上去不久,赵芸等人便被传唤进了公堂。(.无弹窗广告) 张县令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穿一身青色蚌兰底纹的官服,显得异常威严。 “升堂。” 侍立在县令下方的公人高声宣告,两侧排列整齐的衙役,便发出“威武”的声音。 里正在前,村人在后,所有人行礼,“拜见县令大人。” 区别在于,里正和二叔公,只是微微弯了弯腰。其他人都跪下,磕头。赵芸对二叔公的行为不解,但她自己不在免跪的行列,自然也只能跟着跪了下去。 “你是何人,见到大人为何不跪。”公人略过里正,询问二叔公。 二叔公抱拳,“老朽秦守一,蚌兰村人,丙申年进士,年迈回乡养老。” 赵芸呆了呆,里正和村里的其他人也有些惊讶,他们显然也不知道二叔公曾中过进士这件事! 张县令愣了下,随即起身拱了拱手,客气道:“原来是秦进士,失敬。” 二叔公淡然的回礼,“县令大人无需客气,如今老朽也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 张县令对二叔公升起了些好奇和探究,但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重新坐下,抚了抚头上的官帽。出声让众人起身,才问道:“秦进士是这次的原告?” “是。”二叔公颔首,赵芸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出面做原告并不合适,“老朽无儿无女,膝下只有一个小丫头承欢。我当她亲孙女一样疼爱的。今早村里的夏老三被刺伤,请老朽过去诊治。老朽也带着她去帮忙了,却不想刚从屋里出来,这妇人便手持剪刀扎向了她的胸口。” “秦进士视作孙女的小姑娘,可是堂下这位?”张县令看了眼二叔公身后垂着头的赵芸,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二叔公点头,身体也往外挪了挪,让张县令彻底看清赵芸的样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几岁了?”张县令打量了赵芸半晌,像是从未见过她。 赵芸垂着头行了一礼,沉静道:“我叫赵芸,今年八岁。” 赵县令盯着赵芸,目光锐利,穿透性十足,“诉状上说,夏娘子手持剪刀,故意袭击你,情况是否属实?” “是,当时在场的叔伯邻居可作证。”赵芸点头,沉稳的回答。 “你将她一脚踢飞了?”这是张县令最不相信的一点,一个未满八岁的小女孩儿能有多大力气?但既然里正将这一条清晰的写在了诉状上,就证明当时有很多人看到了。[.超多好看小说]不管他信不信,都要问个清楚。 赵芸点头,大方的承认,“是。” “周围的大人都没反应过来,你却将她踢飞。不说你的力气有没有这么大,单说你一个小姑娘,遇到危险没被吓到?”张县令见赵芸承认得痛快,不由得眯了眯眼,“公堂之上,你需要如实回答,不能撒谎。” 赵芸抬头对上张县令眼,沉声道:“县令大人明鉴,我并未撒谎。当时能将夏娘子踢飞,是因为我本来就力气大又实在害怕拼尽了全力的缘故。” “力气大?”赵县令将信将疑的反问,他的调查资料里,可没有赵芸力气很大的记载。聪慧沉稳他不否认,但力气大?赵县令的视线在赵芸的小胳膊小腿上停留了一会儿,心里琢磨难道是底下人不仔细,漏掉了什么? “是,若大人不相信,可以试试我。”赵芸镇定的点头,心里却在想赵麒和赵麟讲过的张县令――有计谋、能忍耐、有原则,更有背景,这样一个人很值得亲近。 更何况,在丰乐县里,赵麒被县令大人看重也不是什么秘密。她作为赵麒的妹妹,倒是有个好机会拉近赵家与县令一家的关系。 张县令不知道赵芸心里打着小九九,见她如此有把握,不由来了几分兴致。他左右瞧了瞧,指着门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石鼓道:“既如此,你去试试那石鼓。不需要抱起来,踢开或推开就算数。” 石鼓的重量和成年人的体重差不多。夏娘子不高,也不胖,比石鼓还要轻。赵芸若是能弄得动石鼓,便证明她没说谎。 赵芸心里也明白,她也不废话,直接走上去,伸出两只瘦小的胳膊圈在石鼓两边。吐气,吸气,她稍微蹲下身体,使劲,石鼓被她抱起来! 一个小小的丫头,将上百斤重的石鼓抱了起来! 不管是张县令,在场的衙役,还是跟着一起来公堂作证的蚌兰村人,脸上都露出惊呆了或不可思议的神色。二叔公挑了挑眉,最镇定。里正惊愕,忍不住开口:“这怎么可能?” 二叔公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世上,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里正愣了下,随即低声道:“二爷,您知道些什么?” 秦守一的原籍就在蚌兰村,辈分也很高,只是他二十岁之前就出门闯荡,年迈了才只身回来。众人都不清楚他在外边经历了什么,但回来之后,众人还是很快的接纳了他。 又因为他的一手医术,医治了不少人,村里的人对他也越发尊敬。但今天,他却对县令大人说,他是丙申年进士!里正怎么能不动容?整个蚌兰村,几十年来,最出息的也不过是个举子!还是出身方地主家,对村里根本没多少帮助。 但二叔公不同,若他的进士身份公布出去,这丰乐县里的举子、秀才怕都想要向他请教! 人老成精,二叔公活了这几十年,哪里看不出里正的那些心思?他暗自摇了摇头,回道:“我能知道什么?只是任何时候,都别小看任何一个人罢了。” 里正不是愚笨的人,相反,他虽然比二叔公年轻,但也是活了四五十年的人了,人情世故也是通透的。这话,不就是叮嘱他不要小瞧了赵家兄妹三个罢。 里正不知道二叔公为何对这家外来的人这么关心,但他还是抿了抿唇,背着手没再说话。 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赵芸将石鼓放下,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才回转到正堂里,规矩的站好。 “我相信你所言属实了。”张县令掩饰掉自己的惊讶,点点头又问了赵芸几句,便让她退下。之后,他又一一的将牵扯到这件事情里的当事人都叫出来,一一询问了一遍,那把染血的剪刀也被呈了上来。 事情的经过清楚明白,人证物证聚在,若不是张县令作风一贯谨慎,此时给夏娘子定罪也没什么差错。 “蚌兰村民秦守一状告同村村民夏娘子故意持凶杀人,所呈证供充足……”张县令展开诉状,将原告之事,与被告之罪,一一宣明后,他再次拍下了惊堂木。 “被告夏娘子,秦守一状告你持凶袭击,意欲杀人,人证物证俱在,你是否认罪?”张县令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夏娘子身上,沉声问道。 “咯咯。”夏娘子从咬伤夏婆之后,人就处在一个奇怪的状态。她只是一味的笑,眼神呈放射状的望着屋顶,傻了似的不说话。 “夏娘子,你是否故意袭击赵芸,并想要杀死她?”张县令皱了皱眉,再次开口。 “她肯定是这么想的!县令大人,这个毒妇刺伤了我儿子,又咬伤了我!县令大人,您可要给我做主啊!”夏婆子见夏娘子沉默着不说话,生怕定不了她的罪,不由得往前扑倒,大声哭嚎道。 “大胆!县令大人审讯夏娘子,你是何人,竟扰乱公堂!”公人双眉一竖,厉声喝问。 夏婆子被吓了一跳,马上垂下头,连连解释道:“我是夏婆,夏娘子是我儿媳,这毒妇今早上刺伤了我儿子,差点害死他。后来她又咬伤了我,请大人做主啊!” 张县令挑了挑眉,诉状里,可丝毫没提这夏婆的事。他询问的看向里正,里正往前一步,拱手道:“回县令大人,夏婆的确是夏娘子的婆婆,她脖子上的伤,也确为夏娘子所咬。当时小人正好在场。不过,今日小人押她来县衙,并不是为她与夏娘子之间恩怨,而是因为另外一桩女婴失踪案。夏婆是最大嫌疑人。” “女婴失踪案?”张县令疑惑一闪而逝,问:“之前可有报官?”民不举官不究,就像夏娘子咬伤夏婆,刺伤夏老三这件事,只要没人正式提出诉状,张县令就会当不知道。 里正躬了躬身,“有。丢失女婴的人家,就是蚌兰村的齐姓村民。三月初十,小人陪着苦主来县衙报的官。今日有村农举报,女婴是被夏娘子偷走,然后由夏婆专卖,小人便将她一起带来了。” 夏婆子脸色一白,“里正大人,你胡说什么!你可别冤枉人!” 里正面色不变,“是不是冤枉,我相信县令大人自会明鉴。” “是你!是你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你竟编出谎话来栽赃我,实在可恨!”夏婆子凶狠的瞪向跟着赵芸他们一起来的一名妇人,疾言厉色道。 那妇人就是走亲戚碰到夏娘子的那位,她也不怕夏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夏婆你这么紧张做啥?” “贱人!你害我!”夏婆子喘着粗气,显得有些仓皇无措。她本不想来县衙,但被里正押着,不来不行。但后来一想,来了之后,请县令大人做主将夏娘子那毒妇扒皮抽筋也是好事,她就没多挣扎。可现在,眼看着她自己也要搭进去了,夏婆的面色不由得又狰狞起来。 “肃静!” 张县令皱着眉,敲下惊堂木呵斥夏婆子。他为官五六载,见过的人不少。夏婆子明显心虚的样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大人,三月初十确实有齐姓的苦主报官说丢失了女婴。如今林捕头还带着人在查,但还是没打听到女婴的下落。”一旁的书记官翻看了卷宗,上前与张县令小声汇报。 张县令了然的点头,挥退他,吩咐衙役道:“将夏婆压下去待审,待这桩案子结束再押上堂来!” 偷盗婴孩数重罪,如今有苦主,张县令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是要认真追究的。故意杀人属于重罪,虽未未遂,判刑会轻一些,但夏娘子的行为,至少也得判上三年。 赵芸看着衙役上前拖夏娘子,心里一点同情的情绪都没有。一个人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便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夏娘子为何会扭曲的认为她自己的不幸,都是她赵芸造成的,她不了解。但以今天的情形来看,夏娘子是被欺负得很了才想起反抗的。可等她真正做了,又会觉得害怕。做了选择却不能坚决的执行,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夏娘子被拖着从赵芸勉强经过的时候,赤红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疯狂,只剩下疲惫、茫然、解脱、快意。 赵芸暗自摇头,“若是我选择了动手,现在那两母子肯定活不成了。因为你的犹豫,九丫的日子,怕会比以前更艰难。” 夏娘子猛然抬头,一边挣扎一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她带着枷,孔武有力的衙役一拉,她便被酿跄的拉出了公堂。 第二十五章 提醒 夏娘子被下入牢狱,夏婆被重新押入公堂。[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偷卖婴儿,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夏婆子是兼职的人牙子,她经手卖买的人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对于偷卖婴儿一事,她却是咬紧了牙关,坚决不承认。 “县令大人,我冤枉啊。”夏婆跪在地上,一味的喊冤。她哭得凄凄惨惨,头发散乱,颈间血迹斑斑,很是狼狈可怜。 张县令皱着眉头,对指证夏婆的妇人进行仔细询问,又再次传唤齐家人,印证当日的情况。夏婆和夏娘子的嫌疑很大,但那妇人没有亲眼见到夏娘子偷抱婴儿,也没人亲眼见到夏婆偷卖。 夏家突然多了很多银钱的事,虽然得到了村人的证实,但也不能确定那就是偷卖婴儿所获的钱财。证据不足,张县令并不能立马给夏婆定罪。 张县令沉吟片刻,宣布道:“此案证据不足,押后再审。” 夏婆以为无事了,脸上染着喜色正好准备爬起来。但刚一动,就被衙役重新按了下去。 “县令大人您刚才不也说了我是冤枉的吗?”为什么不让她走?夏婆不明所以,挣扎着问道。 “虽无确实证据,但你是重大嫌疑犯,本官不能放你离开,需暂时收押。”张县令面色不变,解释一句,便示意衙役将夏婆子带下去。 夏婆子自然不敢,一边挣扎,一边吵吵嚷嚷,破口大骂。县令大人她是不敢得罪的,但村里的人,却被她咒骂得狗血淋头。 “堵住她的嘴,带下去。”张县令皱眉,一拍惊堂木,吩咐道。 衙役应了,不知从哪里就摸出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破布,堵住了夏婆子的嘴。一人拖着她一只手臂,就将人带了下去。 张县令扫视众人,沉声道:“夏娘子试图行凶杀人,人证、物证聚全,本应判刑。但犯人又牵涉偷卖婴孩一案,本县决定一并查清之后,再做宣判……” 赵芸一边听张县令说话,一边又瞧了他一眼。从他收押夏婆子,不放她离开的举动来看,他心里八成认定那偷卖婴儿的事是夏婆做的。堂上的人没有提出确凿的证据,他也没有试图行刑逼供,处理事情不急不缓,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这样的人,看重赵麒,真的只是欣赏他的才华,而没有别的目的么? 赵芸不知道,但心里的警惕更深。无论在哪个时空,和这些人打交道,都不是容易的事。 夏婆子被收押了,张县令又当堂唤来捕快,命令他们去查夏婆子一家。特别是婴孩儿丢失那段时间,夏婆子家的银钱来源,联系紧密的人家等等。 夏老三是重点关注对象,他并未昏迷多久。[.超多好看小说]赵芸等人从丰乐县回村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不过,很快,他就被跟随而来的捕快看押起来。吃饭睡觉,都在捕快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我审问过了,夏老三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但他死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和那狡猾的夏婆子一个德行!”林捕头从房间里出来,满脸窝火的神情。县令嘱咐了不能动刑,夏老三本身就有伤,他也不敢用以往的手段招呼他。要一不小心将他折腾残了,他自己也得挨官司。 “大哥,里里外外都搜过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搜到。”一名捕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啐了一口道:“那夏婆子不是半个人牙子么?老子将这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块碎银子都没找到!这么穷,会不会搞错了?” 林捕头一掌拍在那捕快的头上,骂道:“就算有银子,那也是脏银!你小子要是赶伸手,就等着被县令大人法办吧!” 那捕快委屈的抱着头,“这大热天的,兄弟们在外办案,头上就像是顶着个火炉,被晒得都快蜕皮了。” “抱怨,抱怨顶个屁用!县令大人吩咐的事儿,别说是蜕皮,就是流血,咱们也得一点儿不差的做完。这都两三天了,要是还找不到证据,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林捕头院子里来回的走,齐家的女婴丢失了近五个月,他一直都在查。 以前没怀疑到夏婆子身上,是因为夏婆虽是半个人牙子,却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有正规的卖身契作证。有时候,“你情我愿”虽然要打引号,但卖身契是事主自己主动签下的,就算夏婆动用了些小手段,可他们也管不着。 再说,夏婆之前也没拐卖婴儿的前科。 可有人举报之后,他将夏家人所有的事情与之一一印证,发现夏婆和夏娘子在那段时间频繁接触过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陌生婆子。夏老三在赌场,也突然变得很阔气。这些都值得人怀疑。 现在,他们分两头,一头调查那婆子,一头调查夏家人。 不能用刑,夏老三和夏婆子都不开口,夏娘子更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一句话都不说。他们就只能搜屋,看能不能找到卖孩子契据或脏银。 可现在,一大波人将夏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林捕头皱着眉,“奇怪,卖婴孩的契据找不到就算了。夏婆子以前做人牙子,手里的卖身契,应该不少,为何一张也没有?” “莫不是,还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咱们没发现?”那捕快眼睛一亮,急切道。 林捕头一拍手,“肯定是这样!找,再重新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些东西找出来。” 夏婆是人牙子,也就是中人。卖身契一式三份,她手里有一份,用作凭证。可现在不但找不到有关买卖婴孩儿的契据,这些凭证居然也找不到,那就很有问题了。 林捕头吩咐了下去,捕快们便又开始翻箱倒柜。这一次,比上一次仔细了很多。 赵芸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杂乱的景象。 “林捕头,有发现?”赵芸走过去,好奇的问。 “赵姑娘,您怎么来了?”林捕头瞧见赵芸,脸上露出笑容,略带恭敬的拱了拱手。 “天气热,林捕头你们当着差,怕也难受。正好家里的厨娘熬了许多绿豆汤,放水井里镇了。我就带了些来,大家都喝上一碗,正好消暑。” 说着,赵芸便对身后的叶秋和素娘使了个眼色,叶秋和素娘便走到廊檐下,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盛着的绿豆汤舀出来,给办差的捕快一人舀了一碗。 那些捕快都快热死了,他们在这办差,一日三餐里正都安排了人负责,但这些消暑解渴的东西,哪里会有人准备?此时见赵芸着人提了绿豆汤来,都高兴的接过,咕噜噜的喝起来。 林捕头见状,对赵芸抱拳,“林某替兄弟们,多谢赵姑娘了。” “林捕头和各位捕快大哥若是能找到夏婆子偷卖婴孩儿的证据,也算是为我们蚌兰村除掉了一颗毒瘤。我也是蚌兰村人,不过是想尽一点儿心意。”赵芸淡淡的笑了笑,又瞧了叶秋和素娘一眼。 叶秋和素娘便又从另一个食盒里,拿出许多洗干净的果子和糕点来。 “各位差爷,这些果子是我们在山上摘的,很新鲜,大家尝尝。还有糕点,也是我们自己做的,别嫌弃。”叶秋招呼着众位捕快吃东西,圆滑周到。素娘本身就沉默,此时见了这多人,更没多少话。她只认真的做事,不随便插言。 “这位叶嫂子倒是能干。”林捕头看了眼叶秋,回转头来笑着道:“赵姑娘会调教人。” 赵芸抿嘴笑,“林捕头,我一个小孩子,可没这本事。叶秋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工,这才被我捡了便宜。” 林捕头笑,意有所指道:“赵姑娘的本事,林某是佩服的。” 所有人都以为,上次林捕头会大半夜的来村里抓夏老三等人,是二叔公和周叔给他塞了银子。但作为当事人的林捕头很清楚,他却是一早就被县令大人吩咐了,才会在得了消息后,紧赶慢赶的过来。 当时他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何要那样做,但等他押着夏老三回去,知道那载满果树苗的山头都是赵芸才买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县令大人是有心要维护赵家的。 赵家出了两个秀才,日后还可能是举人、进士老爷,或运气再好些,还会成为县令大人的晚辈同僚。林捕头对县令大人维护赵家的举动,并不觉得意外。但在审完夏老三等人,县令大人掷下红头签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了。 大堂审案时,县令的案桌上按例有四个签筒。每个签筒上都有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 “执”字签筒里,插得是一大把捕捉签。犯人逃窜,县令掷下它,衙役领签捉拿。而在其它三个签筒里,插的竹签分别是白头签、黑头签、红头签。 白头签每签一板,黑头签每签五板,红头签每签十板。 县令大人如果掷下三十支白头签,犯人在被打完板子之后,皮肤和原来一样,毫发无损,站起来便可行走。如果县令掷下六支黑头签,受刑完的犯人会皮开肉绽,但多半都是皮外伤伤,伤势不会太重,养几天就会好。但如果县令大人掷下的是三支红头签,受刑的犯人那就有苦头吃了。 同样的板数,被掷了白头签的人什么事都不会有;被掷了红头签的人,却是轻者残,重者死。 夏老三等人不过是偷几根树苗,按说掷下黑头签,打上几板子,也就完了。可县令大人偏偏掷下的是红头签,虽然一人只挨了十板子,没三四个月,却也养不回来。现在夏老三都还趴床上动弹不得,就是最好的例证。 林捕头觉得县令大人对赵家的维护有些过头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赵案首的亲妹妹,正好在前一天,拜访过县令大人。而夏老三等人将一人十两的赔偿如数交给赵芸之后,赵芸转手就给了他和县衙里的一班兄弟,说是酒水钱…… 县令大人当时也在场,却也只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这之后,林捕头就对赵芸存了三分敬畏。县衙上下,对赵芸也充满了探究、好奇和亲近。不过,前两日见到她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上了公堂,他们还是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想对她行凶,却被她一脚踢飞了…… 县令大人在蚌兰村的里正和村人面前装作从未见过赵芸的样子,显然是不想暴露和赵芸的亲近关系,林捕头带着人来办案的时候,便吩咐了手下人,也不要表现得和赵芸太熟络。 现在,赵芸亲自带着下人来给他们送解暑汤和吃食,林捕头却觉得她的来意不简单。 “赵姑娘若有事吩咐,不妨直说。”瞧着手底下的捕快没注意,林捕头压低声音道。 赵芸眯了眯眼,唇角掀起,“我听说林捕头在夏家什么都没搜到?” “嗯,这屋里,连夏婆之前经手的那些人的卖身凭证都没有,很奇怪。”林捕头也不瞒着,直接道。 赵芸蹙了蹙眉,随即松开,“林捕头不用着急,夏婆子肯定是将其藏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仔细一点,会找到的。”说到这里,她回过神来,微笑,“汤送到了,林捕头这么忙,我也不在这耽搁你了。庄稼人都喜欢将贵重的东西用陶罐装了埋在地里,林捕头不妨让人瞧瞧夏家院子里,哪里的土比较松。” 第二十六章 师傅来了(一) 林捕头心里闪过狐疑,听赵芸的语气,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不过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他看赵芸招呼过过两个下人,便提着食盒离开,自己跟着送到了门口。 等看不见赵芸的背影之后,他才回转身来,琢磨赵芸的话。 “夏家院子?” 林捕头心里一动,视线扫过夏家的整个院子。除了两块菜地,便是夯实了地面供人行走的地方。菜地的里的土比较松,但夏婆子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菜地里?林捕头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的视线继续挪动,最后,落在靠近院墙的一颗大树脚下。那里不是菜地,地面却也没有夯实。 树脚下的地面上长了许多草,但因为阳光都被大树遮住了的缘故,在最靠近大树根部的地方,除了沙土,一根杂草都没有。而那周围的沙土,有一块显得有些湿润,松软。 林捕头面色严肃,走到树底下仔细查看半晌。突然,他回头大声吩咐道:“来人,拿铁锹过来……” 已经快走到农庄门口的赵芸通过灵力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弯了弯唇角。那树脚底下埋着近百两银子,也埋着夏婆的一些契据。一些是正常的人牙子手里会有的事主的卖身契备份,也就是她作为中人的凭据。另外一些却是能让夏婆子判重刑的证据! 赵芸从来都知道夏婆阴狠毒辣,但也以为她只会耍耍小手段,在背后阴人。但看了里面的哪些东西之后,她震惊了。夏婆子,她完全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贩子! 不管是原身的记忆里,还是她自己来了这几个月陆续听说的蚌兰村附近的一些人口失踪,竟是几乎都与夏婆子有牵连! 她做得隐蔽,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被发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但事实就是,夏婆子参与偷卖人口两三年之久,竟然无人察觉!赵芸仔细算了下,这两年,附近的村子加上蚌兰本村,失踪不见事实上却被夏婆等人倒卖出去的人,有二十人之多。 这些被拐卖、偷卖的人,全是女子和婴孩儿,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一旦被卖出去,只能听天由命。 或许,这就是夏婆作案多起,也没被人发现的原因之一?不过,赵芸更在意的是夏婆的契据中,反复出现的一个落款。 “三婆。”默默的在心里念出了那个落款,赵芸心情沉重。从那些契据来看,夏婆偷来、拐来的女子和婴孩儿,绝大部分是被她卖给了这个叫做三婆的人。 而这个三婆,为何又大肆购买女子和婴孩儿?或者,她其实也是个二道贩子,买了人来调教一番又卖出去?可从契据里偶尔透露出来的讯息来看,这三婆应该是长住在丰乐县城的。县令里有衙差,有守城兵,她又是如何瞒天过海,将这些女子和婴孩儿悄无声息的倒卖出去的? “这里面有问题。”赵芸轻轻叹了口气,她虽然有两个秀才哥哥,县令大人那里,花了一翻心思,她也能与他说上话。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些事,不是她能插手的。 提点林捕头两句,让他早些将那些证据,呈到张县令的面前,是她唯一能帮忙的地方了。 “姑娘,在外边走了一圈儿,喝碗绿豆汤,去去暑气吧。”回到农庄,叶秋默默的将一碗绿豆汤端到赵芸面前,“县令大人就算定不了夏婆子的罪,她在牢狱里这几天,肯定也不会好受了。这也算是报了之前她算计您的仇。您别不开心了,等两位公子回来,定会给您讨一个公道的。至于夏娘子,牢狱之灾是免不的了。” “我没不开心。怀璧其罪,我年纪小,却突然因为卖花得了许多银子。村里的人有想法,眼红都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夏娘子会恨得想杀了我。”赵芸摇头,平静的说道。 之前的那些思量,赵芸自然不会告诉叶秋。她确定了叶秋不会惹来麻烦,但她并未完全得到她的忠诚。依靠灵师的手段,她有很多办法让她不会背叛,但目前,不值得她去那么做。 “夏娘子大概是被逼疯了吧。”素娘眼底闪过一丝怜悯,轻声道:“她自己被下入牢狱,九丫却还只有两岁。”素娘相公瘫痪在床,这辈子都没办法要孩子,所以她对孩童有更多的同情心。 “九丫现在被水娃娘暂时带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赵芸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想法。但有夏婆子和夏老三在,九丫的事情,他们这些外人,是插不了手的。 赵芸抬头,打发叶秋和素娘,“你们倆下去吧,若丘山给鸿泰居送蛋回来,银子叶秋你直接收好,日常的花销就从这里面出,不用问我,做好账册记录便是。素娘你去知会常德父子一声,太阳太毒,别下地了。花田的防晒做得很好,不会出问题的。” “是。”叶秋和素娘各自应下,便提脚离开了。赵芸明显是想要自己待着,两人都是有眼力界儿的人,哪里还会唠叨? 赵芸沉思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房间,转到了后院。 农庄西院的格局,和老房子差不多。前院种了十来棵果树,桃,李、梨、石榴、枣子……品种有五六种。在靠近院墙的地方,还有一个葡萄架,已经被满是枝叶的葡萄藤爬满了大半。本来葡萄藤不会长这么快,但赵芸用灵力催生了两次。 叶秋等人见了都十分惊讶,但都以为是照看得好,没多想。可如果那葡萄藤四五个月就爬满架子,少不得要引起人的怀疑了。赵芸想了想,只得放弃了继续催生的打算。 后院依旧是赵芸种花的地方。她没有特别交代叶秋等人不能进入。但汲取了前一次的经验,她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按照簪花秘录上的记载,在后院布置了一个小型阵法,将绣萝、青黛墨等几株她从老屋移栽过来的有灵性的花都遮掩起来。免得不小心被人瞧见了,引来觊觎。 “突破到三级,你就满足了?”绣萝见赵芸走到自己面前坐下,它便操着稚嫩的嗓音,严肃的问。 “我有表现出满足的样子?”赵芸调整了下坐姿,淡淡的挑眉。 绣萝花期快过了,让人惊艳沉迷的紫色花瓣,此时掉落了一地,“自从你突破到三级,你的修炼便停滞下来。你应该知道,修炼需要勤练不缀,停滞就等于后退。”绣萝是赵芸最先种下的灵花,相处之间长了,人和花,关系倒和朋友般。 “嗯,绣萝大人教训的是。不管如何,我都不该耽搁修炼。从今日起,我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了,专心静坐。”赵芸大方的承认错误,脸上的酒窝露出来,“不过,下山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说话还这样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师傅呢!” “绣萝配我,倒也勉强。”申屠白一身红衣从墙头上跳下来,淡淡的说道。 赵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这后院是她的私人领地,她不喜欢被外人光顾。她直视申屠白,诘问道:“门口有灵力幻化的绣萝,这是私人领地,你不是应该给我打个招呼再进来?” 申屠白也不看赵芸,垂眼将赵芸院里的灵花都瞧了一遍,才抬头对赵芸淡淡笑了笑,“忘了告诉你,师傅可以随意进出徒弟的人私人领地。缔结师徒印记的两人,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解除师徒关系。除非,师傅废去徒弟的修为,逐出师们……” 第二十七章 师傅来了(二) 赵芸抽了抽眼角,这种无赖的规定,真的是灵师之间的规矩,而不是面前这人忽悠她? 申屠白睨了赵芸一眼,也不在意她满脸的怀疑,他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几株灵花踱步,“绣萝在灵花榜排名靠前,因为它不仅生来就有灵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灵性,还会逐渐变强。(.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许多灵师求一株而不得,你倒是运气不错。” “别的灵师求而不得,百花坊里可不缺。”赵芸翻了个白眼儿,淡淡道:“卖给普通人赚银子也挺好。” 申屠白哪里听不出来赵芸在讽刺他暴殄天物?他哂笑一声,摇摇头,“将灵花卖给普通人?我可没那么蠢。那些绣萝,都是残株,灵性缺失,灵师看不上,普通人买回家观赏正好物尽其用。” 赵芸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她没告诉他,她的绣萝也是残株救过来的么?对于面前这人,她实在难以生出师徒之间尊敬和濡慕之情,这些事,她怎么可能和他说?被强压着拜师什么的,真心恼火! “听之前你和绣萝的谈话,你的灵力修炼已经到了三级?”申屠白突然转换话题,笑着问道。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关键是在申屠白面前,就算有心,也隐瞒不住。 “是。”赵芸点头,一脸的坦然。 申屠白抬了抬下巴,“施展最强攻击,我瞧瞧。” 赵芸眼神一眯,对上申屠白的漫不经心脸,咧嘴一笑,“好啊。”话音落下,她的手里就突然出现了五道庞大的风刃。(.棉、花‘糖’小‘说’)风刃切割着空气,在周围造成扭曲,烈烈的风吹拂着,将后院的花草树木吹得东歪西倒。 “小心了。”赵芸低喝一声,手里的三道风刃便成品字形射向申屠白。另外两道风刃依旧竖立在她面前,带起的风之屏障直接在她周围形成一面墙,将她牢牢的圈在其中。 “看着倒像模像样。”申屠白面对三道急速射来的风刃,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一点,风刃便只能停留在半路,动弹不得。他看了赵芸一眼,接着道:“不过,灵师体内的灵力有限,这样大的风刃,耗费灵力不说,真正的杀伤力也不强。” 说着,他抬起双手,那三道被定住的风刃竟是脱离了赵芸的控制。赵芸心里一惊,想要重新夺回控制权。但一头扎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像是一叶扁舟,陡然落入了磅礴汹涌的大海。迎面的一个浪头过来,便将她瞬间击沉。 然后,她便见自己射出的风刃,瞬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不过几秒的时间,三道风刃便在她眼前瞬间解体,化作上千道小风刃,密密麻麻的悬浮着,封死了前后左右所有的退路。 “面对移动的敌人,风刃并不是越大越好。”申屠白双手向上一翻,往回招了招,上千道细小的风刃就往后退了半米的距离,“以最少的灵力,制造最大的杀伤,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灵力越细微,便越难控制。施与的控制力轻了或是重了,它都容易消散。当灵力细如毛发时,你也能如指臂使,那你的控制力,才算是合格。现在这样粗糙的控制方法,不但不能有效的对敌,还会让你体内的灵力快速的消耗一空!” 赵芸垂眼,密密麻麻麻的风刃围着她,她也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散开了身前的两道风刃和防护,让自己暴露在了风刃底下。 “精细的灵力操控确实很有必要。但若是敌人太强大,就算精细的灵力操控可以让我发挥百分之二百的战斗力,也不可能将敌人打倒,那便需要一些小心机。”赵芸抬头,眼带笑意的看着申屠白。 申屠白闻言,面色一变,身体轻盈的腾空而起,离开地面。可惜,他反映晚了些,一道柔韧的灵力从地面上射出,依旧缠住了他的双脚。申屠白的身体在空中一滞,一道巴掌大的风刃,从他的衣角上滑过。 申屠白聚灵力于脚下,将那柔韧的灵力绷散。手臂一伸,又将那道巴掌大的风刃抓到手里,五指并拢,便将其捏碎了。 他重新落到地面,垂眼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衣角,赞道:“心机不错。用庞大的风刃进行正面攻击,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然后暗渡陈仓,用不起眼的小风刃克敌制胜。不过瑕疵很明显,不论是风刃还是束缚,速度都太慢了。出其不意你做到了,但你发动致命攻击的速度,还不至于让敌人反应不过来……” 赵芸见申屠白被自己划破了衣服,也没生气,反而是提出自己的缺点,加以指证,对他的反感不由得减少了些。眼前这个人虽然在拜师的时候使了手段,但目前来看,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在教导她。 想到这,赵芸面对申屠白的指点,便更用心听了。 她虽然有一本簪花秘录,但很多疑惑的地方,也只能自己琢磨。花吉禄那厮完全是个老古董,许多现在的事,问他他也不知晓。 眼前的人不同,虽然不知道他的等级,但能够瞬间夺走她的灵力控制权,并将其拆分为上千道风刃的人,绝对不简单。他有实力,也了解如今灵师世界的常识和规则。他的指点和教导,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想通了这些,赵芸也不闹别扭了。她将自己在修炼中遇到的困惑和不解讲出来,申屠白便会认真的与她分说讲解,有时还会亲身示范。没有了前两次见面时的咄咄逼人和故意挑刺、试探,赵芸发现申屠白倒是个极为认真、极好相处的人。 “今日便到这里,你的操控力需要好好锤炼,按照我说的方法,不要懈怠了!”申屠白背着手,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叮嘱道。 赵芸正坐在一盘装满了黄豆的簸箕面前,锤炼控制力。申屠白突然出声,让她有稍微的分神,漂浮在半空中的黄豆便不受控制的啪啪的重新掉落到簸箕里。 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感觉紧绷着的弦松开了。她才长舒一口气,放松的站起身来,郑重的对申屠白道:“谢谢。” 申屠白愣了下,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轻笑,“呵,总算没白费我的一份苦心。乖徒儿,叫声师傅来听听?” “……”赵芸面色一僵,脑门上全是黑线。申屠白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某家的纨绔子弟无聊的在逗阿猫阿狗。之前心里对他升起的那点儿好感,被他这样一弄,又消散得差不多了。 申屠白见赵芸一脸郁卒的表情,神情愉悦的挑了挑眉。他运起灵力,腾身而起,大红的衣袍,黝黑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他回头,唇角带笑,眼神危险,“乖徒儿,好好修炼,若下次来,为师发现你偷懒……呵呵,相信为师,绝对会有让你终身难忘的惩罚等着你。” 第二十八章 县令的谋算 林捕头在夏家院子里找到的契据和银两,是夏婆偷卖婴孩的最直接的证据。[.超多好看小说]当天,林捕头就收队,赶回县城,直接将证据呈给了张县令。 “大人,根据这些契据得知,夏婆应是将偷来的婴孩儿和拐来的女子都卖给了三婆。这个三婆,并不是衙门登记在案的人牙子。不过,夏老三隐约听夏婆提过一句,‘三婆在城隍庙’的话,回程的时候,小的已经吩咐兄弟们去查了。”林捕头站在桌案前,恭敬的垂着头回禀道。 张县令仔细的瞧了瞧手里的那些契据,神色沉凝。从契据上的描述来看,这些被偷卖的婴孩儿都在三岁以下,被拐卖女子更是十几岁的妙龄少女。婴孩儿年纪小,根本不会有被偷卖前的记忆,而年轻的女子…… 张县令心里有种预感,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将衙门里的几班捕快都派出去,务必尽快找到这个三婆。”张县令沉吟了半晌,站起身道:“另外,将夏婆,夏娘子和夏老三都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张县令的郑重,让林捕头心里一凛。挖出那些契据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三婆,竟然能在众多捕快和城防兵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将那么多孩子和女子运出去!现在瞧县令大人的反映,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牵扯。 林捕头暗自琢磨着,领命下去带夏家三人过来。没走两步,又被张县令喊住。林捕头疑惑的转身,“县令大人还有何吩咐?” 张县令直视林捕头,沉声道:“秘密行事,别声张。” 林捕头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陡然一变,“县令大人您是怀疑……” “夏婆子一案,早就闹开了。这事遮掩不了。但我今日私下提审他们的事,别让人发现了。”张县令深深的看了林捕头一眼,“林捕头,该知道怎么做?” “……小的明白。(.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林捕头更加恭敬的朝张县令行了一礼,才小心的退下。等察觉不到张县令的视线,林捕头直起身,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低声咒骂:“娘的,这次免不了要得罪人了!” “人活在这世上,哪有不得罪人的?”一名老者突然出现在林捕头身后,笑眯眯道:“做为捕头,尽职办差,得罪人的事儿,就避不开。” 林捕头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尴尬道:“罗老。” “林捕头别多心,我来,只是想提醒林捕头一句话。”老者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苍老的面庞上收敛了笑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墙头草历来讨不了好。” “罗老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林捕头面色一白,抿着唇道。 “明白就好。县令大人很信任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去侦办夏婆一案,别让大人失望了。”老者点了点头,不急不缓道。 林捕头抱拳,微微弯腰,“谢罗老提点。” “提点谈不上,林捕头安心做事,大人心里自有定夺。”老者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和蔼慈祥。 林捕头恭敬的应下,心里却是苦笑。县令大人是好官,但现在的县衙,可不全是县令大人说了算。现在就算他不承认,也和县令大人扯不开干系了,只能期盼县令大人能有个好结果。 想到前一任县令,林捕头心里其实忐忑。 林捕头匆匆下去安排张县令秘密提审夏家三人的事,那老者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慢悠悠的踱步进屋。 张县令在桌案后稳稳的坐着,听到声响抬头,“他不会向那边告密?” 老者摇头,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才道:“要告早就告了。林捕头的妻子虽然和那边有些牵扯,但他向来识时务。县令大人您可不像上一任的那位一样有勇无谋。那边再如何势大,这丰乐县的县令位置大人您坐着一天,有些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您。林捕头不像别人,他看得清楚,自然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多亏有罗翁在,不然我这新官上任,连一把火都烧不起来岂不是可笑?”张县令往椅背上一靠,有些自嘲的笑道。 “大人是做大事的,这小县衙里的弯弯绕绕,您不明白是正常的。不过,以大人的智慧,就算没有老朽,多花些时间,您也能将这些事给捋顺了。”老者摇摇头,缓声道。 “罗翁也知道,本官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张县令站起身,背着手从桌案后走出来,来回踱步,“夏婆这个案子,绝对不简单。或许,这就是本官苦苦寻觅的突破之所在。” “等林捕头将夏家的三人带上来审问之后,再做定论不迟。”老者并不像张县令那样乐观。 “罗翁有所不知,在看了林捕头呈上来的这些证据之后,我刚才又翻查了县衙的这两三年的卷宗。我发现丰乐县每年有上百名孩童和女子失踪,两三年下来,这失踪案竟高达三四百起,这绝对不正常。失踪的孩童均不到三岁,女子更多为十几岁的妙龄女子。这说明什么?” “丰乐县里有一个私自贩卖人口的组织!”罗翁眼神一亮,“而这个组织,能作案数百起而不被发现,说明这县衙里,有人给他们撑腰。” 而那个人的身份,不用说出口,张县令和罗翁就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半晌,罗翁沉吟道:“这件事若真和我们想象的一样,怕是牵连甚广。单靠林捕头去侦查,他应付不来。” 张县令抬起头,微笑道:“罗翁,本官今晚再请王主簿、杜典史共饮一杯如何?” “这些年,朱县丞做大,主簿、典史等人几乎被架空。那两人平日里对朱县丞唯唯诺诺,大人几次拉拢,他们都含糊其辞。这一次,怕也不能成事。”罗翁迟疑了下,沉声道。 “能不能成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县衙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又被我请进府喝酒了。”张县令眼底冷光一闪,唇角弯了弯,“就算回去之后,两人立即对朱县丞表忠心,他心里恐怕也会生疑。” 只要他们双方生出嫌隙,他再加把火,使点儿巧劲儿,这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便能打破。毕竟,是人,就会有私心。 罗翁恍然大悟,“所以大人这段时间,才经常请王主簿、杜典史两人私下单独赴宴?” 说是私下,是因为张县令请人的时候,都有遮掩。但他自己明白,这些都瞒不过朱县丞的眼线。装作隐秘的样子,不过都是为了让王主簿、杜典史两人与朱县丞之间的嫌隙更大罢了。 张县令颔首,“他们拧成一股绳,我无论如何都攻不破,但若能将他们打乱,就是我的机会。现在,还爆出了夏婆这个案子……好生运作,这一次,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他的马脚!” “大人英明!”罗翁心里一喜,他是张县令的幕僚,自然希望张县令能尽早将这丰乐县的大权收回来。 两人在屋里详细商谈了一翻,很快,林捕头将夏家三人全部秘密待到了张县令的面前。 三人都披头散发,满脸污黑,老远就能闻到馊味。 张县令只是皱了皱眉,却没避开,“拐卖妙龄女子,偷卖婴孩,夏婆,你有什么话说?” “呜呜……”三人的嘴都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县令对林捕头使了个眼色,林捕头便上前一步,一边帮夏婆扯掉嘴里的破布,一边警告道:“县令大人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你不识好歹的撒泼耍赖,大声嚷嚷,就小心你的舌头!” ------题外话------ 酒想攒点稿子,所以,这几天都只有一更,请大家见谅。 第二十九章 被惦记上了 夏婆阴狠毒辣,狡诈自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她肆意妄为,任意欺凌;而当别人比她强大时,她也能低声下气,卑躬屈膝,逢迎讨好。这样的人身上,是没有所谓的气节的。 面对张县令的审问,夏婆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讨好求饶,顾左右而言他的打马虎眼。但等林捕头拿出那些在树脚底下挖出来的证据后,她脸色一下子煞白了。 “凭着这些证据,本官就能判你死刑!你想清楚了,是老实交代还是闭口不言。”张县令坐在桌案后,不急不缓道。 夏婆子跪在地上,垂着头,杂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夏老三已经完全骇住了,他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县令大人,这、这事小人完全不知情,真的,完全不知情啊!” “闭嘴!”林捕头皱眉,喝住夏老三,“你是不知情,但你也是帮凶!而且,得来的脏银,大半是被你花掉的,你逃不脱干系!” 夏老三如丧考妣,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还没胆子买卖人口。在锦国,这是杀头的重罪! “县令大人,我儿确实不知情。是我骗他,说那些女子的家人欠了我钱,他才会去找他们麻烦,将他们拉走的。县令大人,我儿他是无辜的啊!” 夏婆子终于有了反映,她抬起头惨白着一张脸哭诉道。 “夏老三不知情,那还有谁知情?”张县令眼神锐利的盯着夏婆,缓缓开口。 “这……”夏婆子哽了下,她眼神犹疑,整个人都显得瑟缩和害怕。 林捕头见状,冷哼道:“夏婆子,我们都知道,仅凭你一个人是干不了这么大的买卖的。你别不识好歹!县令大人这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了。” “我可以不死么?”夏婆子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捕头看向张县令,张县令眯了眯眼,“这要看你自己想不想活命。” “想!”夏婆子忙不迭的点头,脸上满是激动和疯狂。那些证据被找到,她暴露在人前,难逃一死,现在只有好好的配合张县令,才能有一线生机! 夏婆子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想死,她私下里还藏有一大笔银子没有花,好日子她还未过够,怎么能死了? “那就说说吧,三婆是什么人,她为何要买那么多的孩童和女子。”张县令将夏婆的表情看在眼里,缓声开口。 “三婆是和我接头的人,我负责把拐到的女子和婴孩儿送进城,她在城隍庙附近等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夏婆子这时候,也不再藏着掖着,她看了眼没多少表情的张县令,接着道:“至于之后的事情,她从来不让我参与。所以,我也不清楚她买这些婴孩儿和女子做什么。不过有一次赶集,我在街上无意间瞧见她匆匆忙忙的,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 “然后呢?”林捕头眼神一闪,追问。 “我看着她进了,朱府。”夏婆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和后怕。 “县丞大人府上?你知道诬陷朝廷命官,也是死罪么。”张县令坐直身体,眼里闪过精光。 夏婆子惶恐的磕头,“老婆子绝对不敢欺瞒县令大人。那之后,我与三婆打听过,她说主家在丰乐县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让我别担心……”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张县令不喜不怒,看着夏婆子淡淡的开口。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夏婆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除了和她联系的三婆,她知道的并不多。 三年前,三婆找上她,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她就心动了。十里八村的,谁家有妙龄女子,谁家有不到三岁的婴孩儿,谁家惹不得,谁家比较好下手……这些情况,夏婆一清二楚。 这三年来,她一直都在外村作案,小心谨慎也没被发现。这一次,到了交货的时间,她却没找到合适的,便把目光投向了本村的乔家。出于小心,她没有自己出面,在背地里想法子将乔家的大人都引开了,才逼着夏娘子去将那女婴偷抱了出来。 哪曾想夏娘子会在半路碰到人,还被发现了异常,最终揭发了出来…… 半晌之后,张县令让林捕头将夏家三人带下去,他背着手,沉声道:“罗翁,你怎么看?” “夏婆的证言,除了能让我们确定买卖女子与婴孩儿的事与那位有牵扯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罗翁抚了抚胡须,“倒是她口中的那位三婆,既然能出入那位的府上,知道得肯定也多。” 张县令陡然一惊,“林捕头回城的时,已经派人去抓捕三婆了。我也将衙门里的衙役全都派了出去。既然那人如此重要,那边会不会……” 罗翁摇头,“现在那边可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了他买卖婴孩儿、女子的事,夏婆的事情败露,牵扯到三婆,我们派人去抓她很正常。若是那边直接灭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告诉我们事情不简单。那位,不会那么蠢。” “那就好。只要三婆不被灭口,我们就有机会抓到她。”张县令脸色缓和了些,沉吟道:“那位身边的人和动向,也得好好查一查。从三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个都不能漏掉。” 罗翁拱手,“大人放心,我会安排下去。” “辛苦罗翁盯紧些,这么大的事,那人身边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而且,我怀疑像夏婆这样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夏婆和三婆都固定在赶集日交货,其他人的情况,想来也类似。”张县令背着手,垂眼瞧见桌上的一盆兰草,眼神动了动。 “后日便是赶集日。”罗翁没瞧见张县令的神色,略带沉思道。 张县令脸上带上些许笑意,“或许,我们能来一个引蛇出洞?” 罗翁讶异的抬眼,询问的看向张县令。张县令低头和罗翁说了两句,罗翁拧了拧眉,“若是让赵瑞之知晓了,难免不与大人生出嫌隙。赵瑞之是个可造之才,为了区区一个朱县丞让他与大人离了心,不值得。” 张县令摇了摇头,“罗翁多虑了,赵瑞之这个人我了解,有才华,有城府,也有主见与野心。这样的人,本官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贴心得如指臂使。而且,你也别小看了他妹妹,这个小姑娘,心思成算可不在她哥哥之下……” “既如此,便依照大人的法子行事。”罗翁心里还是有些不赞成,不过见张县令一府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也不好再劝。 张县令提审夏家三人的事,整个县衙,除了当事几人知晓,一点儿风声没漏。倒是派出去的衙差,满大街的搜寻三婆的下落,一点儿没遮掩。该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朱府,花园深处的凉亭,朱县丞搂着一名衣衫轻薄的女子动作亲密。 “老爷,小的有急事禀报。”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站在凉亭外,恭敬的道。 “什么事这么急?”朱县丞双手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摸索,一颗大脑袋更是埋在了女子胸前。女子两颊染上红晕,眉眼慵懒,有种说不出妩媚风情。 管事低着头,眼睛不敢乱看,“磨坊那边出了些意外。” “磨坊?”朱县丞动作一顿,立马抬起头,收回手,满脸的严肃,哪有刚才的荒唐和漫不经心? “你先下去。”朱县丞抬了抬下巴,打发女子道。女子撒娇的和朱县丞约定了晚上过来的事,才拢了拢头发和衣领,站起身来妖妖娆娆的离开。 凉亭里一片寂静,等确定刚才的女子走远了,朱县丞才开口道:“说吧,磨坊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走近两步,低声回道:“和三婆联系的人,有一个被抓了,供出她来。现如今,张县令正让衙差捕快满城搜捕她。” “到底怎么回事?”听管事提到县令,朱县丞神色阴翳。 管事小心观察了一下朱县丞的神色,才小声的将赵芸被袭击,进而夏娘子、夏婆被举报,又被林捕头挖出了证据等事情大概回禀了。 朱县丞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沉郁道:“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然将三婆也牵扯了出来!” “老爷,小的查过了,这件事确实是巧合。那夏家的几人眼红赵芸手里的银子和种花的秘籍,才会频频给人找麻烦。只是,那赵芸技高一筹,将他们狠狠收拾了一回。大大的丢了脸不说,当时偷盗树苗的几人更是被张县令打了十大板,勒令他们一人赔了赵芸十两银子。 夏老三也是那倒霉蛋。夏婆子算计没得逞,自己儿子被打又破了财,心情不好,便越发的虐待起夏娘子来。夏娘子受不住,将夏婆子和夏老三恨到骨子里,也将赵芸给恨上了。她拿剪刀扎了夏老三,害他血流不止,昏迷不醒后,又想杀了赵芸,结果没得逞,反而被一脚踹飞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纷纷愤恨的指责她,有人更是指证夏娘子就是偷掉乔家女婴的贼,还说出了夏家的许多的疑点来。所以当时在场的夏婆子也一并被带到了县衙。张县令吩咐林捕头带人查探,在夏家院子里的大树脚下,挖出了夏婆拐卖婴孩儿和女子的证据。三婆也是因此,才被牵扯上的。” 一口气将具体的情况汇报完,管事请示道:“老爷,三婆绝对不能落到张县令的手里,如今我们怎么办?” 朱县丞听了解释,面色舒缓了些,“这个案子,如今没有大的牵扯。你让三婆暂时别出门,其他的人也别联系了,安安分分的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是。”管事低头应下,又道:“老爷,若张县令找不到三婆,会不会胡乱攀扯?” 朱县丞冷笑一声,“他自诩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多半是不屑这样做的。要是他真的打算胡乱攀扯,那我便有法子让他当不了这县令。” “老爷英明,是小的多虑了。”管事连忙拍朱县丞的马屁,“小的这就去吩咐三婆,让她近些日子别出门。” “等等。”朱县丞虽然其貌不扬,身材肥硕,但从那双小眼睛里时而闪过的精光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一个草包。他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翠绿扳指,沉吟道:“我记得林城的妻子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待会儿你去和夫人说一声,招她进府来说说话。还有那个赵芸,若我记得没错,她该是赵瑞之的亲妹妹吧,似乎……不到八岁?” “是。”管事点头,赵瑞之在县试冒头之后,朱县丞这边就着人调查了他一番,自然也是知晓赵芸的存在的。 “他们兄妹的八字,怕是与我朱家不和。”朱县丞眼底闪过戾气,冷声道。朱启文费尽心思,讨好学政大人,也没能弄到孔学院的名额。赵麒两兄弟和那个蒋家的小子凭什么得了去?有些东西,没有实力,还是不要沾手的好。 第三十章 请求 “赵姑娘,这边请。[.超多好看小说]”柳绿一边侧身在前方带路,一边笑着道:“自从上次在百花坊偶遇之后,我家小姐就想着什么时候邀姑娘来说说话呢。正好前两天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四溢,小姐就给您下了帖子,邀您来赏花,喝茶。” “青璇姐姐相邀,我怎会不来?别说赏花喝茶,就是白坐着聊天,我也是愿意的。”赵芸露出一个笑容,跟着绿柳沿着回廊,进了女眷所在的后院。 柳绿引着赵芸进了一座院子,一路进来伺奉的小丫鬟纷纷行礼问好,“小姐,赵姑娘到了。” “快请进来。”张青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赵芸跟着柳绿进了屋子。屋里人挺多,看穿着,应该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赵芸疾走两步,裣衽行礼,“青璇姐姐,赵芸来迟了。” 张青璇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头上簪一支玉簪,腕间带一个精致的银镯,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清雅,有种说不出来的出尘气质。她见赵芸进来,急忙上前扶住她的手,笑着道:“芸妹妹无需多礼,是她们来早了,你没来迟呢。” “青璇姐,你有了这位芸妹妹,竟是嫌弃起我们来了吗?我们好心好意的提早过来陪你,现在可算是吃力不讨好了!”一名长相精致的女孩故作生气的接嘴,一双眼睛却好奇的在赵芸身上打转。 “芸妹妹你别在意,她们没有恶意,只是对你好奇的紧。”张青璇安抚的冲赵芸笑笑,“来,我给你介绍。” 说着,她便拉着赵芸的手,走到一群女孩子面前,指着刚才说话的那名精致的女孩儿道:“这是宋娇,性子活泼,最爱玩闹。你称呼她的小名阿娇就好。” 赵芸蹲了蹲身,微笑,“阿娇姐姐。” 宋娇双眼亮晶晶的,歪了歪脑袋道:“青璇姐姐叫你芸妹妹,我也叫你芸妹妹如何?” 赵芸点头,两个酒窝显得格外乖巧,“好。” 宋娇一下子笑开了,“新来了个妹妹,我终于不是最小的那个了。” 众人哄笑,张青璇更是伸手点了点宋娇的额头,才接着和赵芸介绍在场的女孩儿。 “青璇姐,我见过芸妹妹,你不用介绍了。”罗馨拉着另外两名少女上前,对赵芸眨眼,“上次在百花园里,我们可是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张青璇有些诧异,“罗妹妹和芸妹妹原来早就见过?” “三月初的那场游园诗会,正好碰到芸妹妹,聊了一会儿,挺投缘。”依旧一身紫衣的王巧莲笑着解释。 “那次诗会,我感了风寒在家休养,没去成,想来也遗憾。(.)”张青璇想了想,算是回忆起来。 “那场诗会,赵瑞之拔了头筹,不知道多少女孩儿将心思落到了他身上呢。”王巧莲捂嘴笑,眼神若有似无的往身旁的粉衣少女扫去。 刘洁羞恼的撇过头,耳根有些发红。 张青璇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她笑着凑趣道:“赵瑞之文采风流,洁儿对他倾心,倒也正常。” “张姐姐,你也欺负我。”刘洁跺了跺脚,飞快的瞧了赵芸一眼,躲到了罗馨身后。 宋娇古灵精怪,她瞧了瞧刘洁,又瞧了瞧赵芸,促狭道:“说赵瑞之呢,你一脸娇羞的瞧芸妹妹作甚?” “芸妹妹的大哥,可不就是赵瑞之!”罗馨将刘洁从背后拉出来,笑嘻嘻道。 宋娇瞪大了眼,“真的?” 罗馨点头,肯定道:“自然。” 宋娇好奇的凑到赵芸面前,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翻,才狐疑道:“赵瑞之真的是你亲哥哥?怎么一点儿都不像?” 赵芸内心已经无语一百回了,她保持微笑道:“可能是我大哥不爱笑的缘故。” 宋娇还想再问,张青璇打断了她,嗔怒道:“好了好了,我请你们来赏花喝茶,可不是请你们来盘问芸妹妹的。” 众人笑一阵,重新落座,赵芸一旁是张青璇,一旁是罗馨。丫鬟换了热茶,端了点心上来,慢慢说话。 “青璇姐怎么认识的芸妹妹?”罗馨端着茶抿了一口,好奇的问。 张青璇放下茶盏,笑着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第一次见芸妹妹是在元宵花会上。那盆莫兰就是她卖给我的呢。第二次见面也是那天,在鸿泰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赵瑞之的妹妹,我们之间也没怎么交谈过。后来我们又陆续碰到几次,直到上次在百花坊,我瞧见芸妹妹送去的云堆雪,心里喜欢,才上去攀谈。没想到竟是越聊越投机,这次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便想邀她来家里坐坐。” “云堆雪虽然不是云锦里最金贵的品种,但要想养好,也没那么容易。没想到芸妹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好的耐心和手艺。”王巧莲微笑的看向赵芸,神色里没有丝毫的轻视。 赵芸躬了躬身,俏皮眨了眨眼道:“巧莲姐姐你别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在场的少女都笑起来,善意的瞧着她。赵芸家世不好,但她年纪小小,竟会侍弄花草,性格也大方可爱,相处起来不会别扭。再加上,在场的小姐都是和张青璇交好的。赵芸由张青璇亲自引入这个圈子,所有人便都对她抱了三分的重视。 在这样友好的气氛中,一行人在屋子里坐了半晌,等外边的寒气褪得差不多了,才移步到园里赏桂花。 一片桂花林,满园幽香。 赵芸站在一颗桂花树下,不用特意去闻,桂花的香气便萦绕了整个鼻腔心肺。 “芸妹妹觉得这里的桂花如何?”张青璇走到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赵芸回头,微笑,“很香。很美。” “是么?我却总觉得桂花香太浓郁,少了清淡的雅致。”张青璇摇了摇头,笑容浅淡,明显兴致不高。 赵芸顿了下,面色不变,“我倒是喜欢桂花,香气迷人不说,还可食用。” “食用?”张青璇低头,略带疑惑的看向赵芸。 赵芸眨了眨眼,“用桂花做各式糕点,或酿酒泡茶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用花来做吃食,我到是闻所未闻。”张青璇摇了摇头,非常不解,“桂花真的能吃?” 赵芸愣住,锦国上至皇族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对各式各样的花都有种天生的喜爱和痴迷。可现在瞧张青璇的表情,难道他们仅仅是将花作为观赏的物件,从未想过将花融入吃食当中? 仔细想想,来这里大半年的时间了,不论是糕点,还是别的吃食,确实从未有见过用花做的。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赵芸仰头看了眼张青璇,笑着道:“桂花确实能吃。” “芸妹妹就是心思灵巧。”张青璇笑了笑,对这从未听闻过的事并未深究。她仰头瞧了半晌树上怒放的桂花,才缓声道:“其实,今日请芸妹妹来,我是有事相求。” 赵芸神色微动,微笑道:“青璇姐姐请说,只要能帮得上,赵芸不会推辞。” “我想求妹妹帮忙培育两株红尘。”张青璇垂眼,轻声道。 “红尘,凡花榜排名十二的红尘?”赵芸抿了抿唇,确认道。 “是。芸妹妹可能帮忙?”张青璇直视赵芸,一脸坦荡。 赵芸没有立即答应,她直视张青璇,“我能问问,姐姐为何想要我帮忙培育红尘吗?” “我家的事,想必妹妹也曾听说一二。”张青璇双手交叠在身前,面上平静无波,“那个人,我曾经当她是最好的朋友。”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赵芸已经想到了那个人是谁。她皱了皱眉,“青璇姐姐,恕我多嘴。每个人选择什么样的路,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你实在不必如此在意。” “妹妹误会了,对她的背叛和选择,我并没有耿耿于怀。我之所以想要培育红尘,不过是为了预防罢了。你该知道的,我爹爹在这丰乐县,如履薄冰。后院也不平静,不过后院的事,若能用后院的手段解决,便再好不过。我前些日子听到一些风声,想早做准备。不过,整个府衙,都被人盯着,我能拜托的人,也只有芸妹妹了。” 赵芸眉头皱了皱,夏婆的案子,因为三婆迟迟没有找到,没了后续。夏娘子行凶杀人未遂,又偷盗婴孩,被判了十年牢狱。夏婆直接被刺字,流放吉川那苦寒之地。夏老三不知情,但作为帮凶之一,也被判了一年。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但赵芸知道,张县令其实命令了林捕头秘密查探,三婆的行踪他们也掌控在了手里。只是,到现在迟迟不动,她不知道张县令到底在等待什么。 可现在听张青璇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整个府衙竟是被人盯死了! “我答应。”赵芸沉吟了一会儿,郑重道。 张青璇脸上露出释然的笑,“谢谢芸妹妹,青璇日后定当厚报。” “青璇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就算我为了我哥哥,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赵芸摇摇头,面上带上了些严肃的神色,“红尘的种子给我吧。还有,你大概什么时候会用到它?” 张青璇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到赵芸手里,“我娘说,只要照顾得当,红尘能在一月之内,成熟开花。” 一月之内么?赵芸捏了捏荷包,里面大概有四五颗种子。她将荷包收好,抿唇道:“半个月后,我与你送来,青璇姐姐记得到时派丫头去我家下帖子。” “半个月能行?”张青璇有些担心的问。 “可以。”赵芸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姐姐放心吧。” “我信你。”张青璇见状,深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就被突然跑来的罗馨打断。 “青璇姐,芸妹妹,你们两个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大家想弄些桂花做香包,你们也快过来帮忙!” 张青璇和赵芸对视一眼,掩去眼底的深思和沉郁,笑着走出去道:“就凭我们几个,能弄到多少桂花?柳绿,你去唤几个婆子来帮忙。” “是,小姐。”柳绿应下,便转身去寻婆子。 剩下的小丫鬟,拿了竹竿套上布袋,也纷纷上前来帮忙。一时间,桂花林里热闹非凡。 第三十一章 交好是一个信号 张青璇招待众家小姐用过午膳,赵芸等人也到了告辞的时候。(.$>>>棉、花‘糖’小‘說’)张青璇和贴身丫鬟,亲自到门口相送。 “青璇姐姐,今儿很开心。桂花很香也很美,等我家院子里的秋菊开好了,我下帖子,你也一定要来。”刘洁抿嘴笑着发出邀请,见张青璇点头应下了。又扭头看向赵芸,“芸妹妹也是,我家的名花不多,但秋菊开好了,也极美的。” 因为大家的玩笑,刘洁一直有些避着赵芸,此时倒放开了。 赵芸也不推辞,笑着点头,“刘姐姐邀请,赵芸自是要去的。可惜我家的农庄今年才开始拾掇,没什么好景。待得明年,花田里的薰衣草开了,再邀各位姐姐去农庄游玩。” “这感情好。我早听丫鬟说,你在农庄外划出了好大一块花田,全都种上了薰衣草。若全都开花,景色定是美极了。明年,我可等着芸妹妹来请我了。”张青璇赞了一声,接嘴道。 “会的。”赵芸脸上两个酒窝又浮出来,笑容纯真可爱。 张青璇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那我们约定好了,你可别忘了。”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青璇姐姐,放心吧。”赵芸给了张青璇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抽出手,躬身行礼,“姐姐,时辰不早,我也得赶紧回家去了。” “我也要往南边走,芸妹妹上我的马车吧,我们还可以说一会儿话。至于你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就是了。”刘洁见状,诚挚的邀请道。 罗馨和徐娇几人纷纷捂嘴偷笑,“赵瑞之要是知道洁儿和芸妹妹如此要好,肯定也会对洁儿你青眼有加的……咯咯……” 刘洁羞恼的瞪眼,扯着绣帕道:“罗馨,你有完没完了?我不过是看同路,想多和芸妹妹说说话,你就这样编排我!真、真是……懒得和你说!” “好了好了,罗馨、宋娇你们都适可而止罢。女儿家的悄悄话,私下里说说就罢了,这大门前的,别张扬了。”王巧莲和张青璇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她随即上前一步,走到几人中间,柔声安抚。 张青璇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徐娇,伸手唤过她的贴身丫鬟,叮嘱道:“扶着你家小姐上马车,早些回去吧。免得在这乱起哄。” 前面句是叮嘱丫鬟的,后面句,却是嫌弃徐娇了。宋娇嘴巴一撅,伸手抱住张青璇的手,不依道:“青璇姐,我哪里乱起哄?嘻嘻,明明是刘姐姐表现的太明显了!” “还说!”张青璇抬手在宋娇的额头上敲了一记,随即转头对刘洁笑道:“阿娇就是这个性子,洁儿你别跟她计较。” 刘洁不在意的摇摇头,抿嘴道:“张姐姐放心罢,等阿娇遇到中意的男子时,我肯定不笑她,” 说是这样说,但话里的打趣,谁也听得出来。(.) “好啊,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宋娇脸一下红了,仰着小脸就要过去挠刘洁痒痒。 刘洁早有准备,没等她动作,便已经在丫鬟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她一手了撂着布帘子,得意的笑,“叫你取笑我,有本事上来啊。” 宋娇年纪比赵芸大一岁,但却是众人之中,最矮的那个。刘洁的丫鬟接到示意,早在刘洁上车后,就将凳子收了起来。徐娇要想爬上马车,就得四肢并用。这样不雅观的事,一名官小姐自然是不能做的。何况,这里还是在大门口,街上那么多人呢。 宋娇气得双颊通红,赵芸瞧了瞧另外几位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忍笑的,也不由得抿了抿唇。这几位之间的感情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这感情有几分真。 王巧莲的父亲是县衙主簿,本该是张县令的左膀右臂,如今被朱县丞架空了不说,人也摇摆不定,不知道要站那边。宋家是官宦世家,根基之深,没人能摸得清。这丰乐县是他们的大本营,若能争取到宋家的支持,张县令要革除朱县丞的势力,就会容易很多。而刘家是丰乐县的大商户,钱袋子更是鼓鼓的。 看几个女孩儿相处的状态来看,这三家人对与张县令合作,并不是完全无意。特别是徐家,和陆家走的近,陆家又和张县令关系匪浅…… 赵芸回想着赵麒寄回来的书信上的内容,唇角勾了勾。若不是赵麒提点,她还想不到如此深的地方去。和张县令的接触,也不会如此的顺利。现在,她更是登堂入室,由张青璇亲自引荐,成功进入了这个农家女很难接触到的上层圈子。 不过,赵芸并不觉得沾沾自喜。丰乐县虽然是大县,但在她看来,也真的太小了。在这里,县令家的千金是最尊贵的,可这锦国上下,又有多少县令千金呢? “芸妹妹你在想什么?”刘洁扯了扯赵芸的衣袖,好奇的出声问。 赵芸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瞌睡。” “是了,我在家,每天中午都会小睡一会儿的。今儿和姐姐妹妹在一起,倒是忘了。”刘洁歪了歪头,“不说还好,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困了。” “撑一撑吧,马车上闷热,回家睡舒服些。”赵芸有些好笑,刘洁之前还神采奕奕,这会儿一说,眼睛便要睁不开了。这瞌睡,来的还真快。 “我家小姐一向入睡得快,今儿中午又没有午睡,撑到回家怕是难了。”一旁的小丫鬟见状,有些担忧的瞧了刘洁一眼,对赵芸请求道:“赵姑娘,要不你和我家小姐说说话,让她别睡过去了。不然一会儿回家,奴婢没法儿向夫人交代。” “你家小姐我困得受不住,你倒只想着和我娘交代了……”刘洁撑着头,指着小丫头假装生气道。 “小姐,您现在是不是有精神骂奴婢了?您可千万别睡着了,奴婢小胳膊小腿儿的可背不动您。”小丫鬟嘻嘻一笑,也不在意。 刘洁闻言,笑出声,眉宇间的困意果然减少几分,“当着芸妹妹的面,你也和我贫嘴,没大没小。让芸妹妹见笑了。” “琴儿对刘姐姐是真心爱护呢。”赵芸笑着接嘴,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来,递给她道:“这个香囊刘姐姐收下吧,提神醒脑很好用,我自己做的,姐姐别嫌弃。” 刘洁好奇的接过,将香囊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从鼻孔钻入四肢百骸,整个脑袋瞬间都清明起来。她惊喜道:“好厉害,闻一下脑子就清醒了。” “香囊里装的是山奈、雄黄、樟脑、丁香等药材,是我请教了身边的一位长辈配置的,最是能提神醒脑。”赵芸笑着解释,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些药材虽然能提神醒脑,但让刘洁瞬间清醒的关键,还是在她接过香囊的瞬间,她打入她体内的那道灵气。 刘洁不知道那么多,她拿着香囊在手里把玩,一边又凑到鼻尖轻嗅,端是喜欢。“妹妹送我香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若是方便,芸妹妹可否和我说说这香囊的做法?” “自然。”赵芸点头,便开口仔细和刘洁讲解这香囊里的药材的配比。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很快,便到了赵芸下车的时候。 “芸妹妹,我身上没别的东西好送你,这个镯子你别嫌弃。别推辞,就当是见面礼了。我喜欢和芸妹妹说话,下次家里的秋菊开了,我下帖子,再邀你来家里玩。”刘洁在赵芸下车之际,喊住她。从手腕上退下一个清透碧翠的玉镯子,戴到赵芸的手腕上,一脸真诚。 赵芸眼神闪了下,这刘洁未免对她也太讨好了些。难道她真看上赵麒了?一个念头乱入,赵芸顿了下,便将杂念排出去,笑着收下了刘洁的好意。 之后,又客套了一翻,两人道别,赵芸上了自己的马车。 “走吧。”叶秋扶着赵芸坐稳,然后吩咐外边的丘山道。 丘山应了一声,鞭子一扬,马车便缓缓地动了起来。 “姑娘,张县令前些日子频繁的秘请王主簿和杜典史喝酒。朱县丞知晓后,对两人很是猜忌,在县衙也没少给两人找麻烦。林捕头说王主簿和杜典史前日和朱县丞生了口角,不欢而散。这次,两人怕是真的倒向了张县令了。” 赵芸面色不变,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他们两个要做墙头草,也要看张县令和朱县丞同不同意。林捕头一个小小的捕头,也得站位,何况是他们两个?” 叶秋瞅了一眼赵芸,有些迟疑道:“不过,就算王主簿与杜典史站在张县令这边,朱县丞的势力也没削弱多少。上任县令,来势汹汹,可也不是被朱县丞挤兑走了?姑娘,我们这样搀和进去怕是不好,要不我们……” “叶秋,你越分了。”赵芸抬眼,淡淡的看着她,打断她后面的话。 赵芸芯子是现代人,但她已经快年满三十,人人平等这种天真的想法已经离她很远了。一个主子,必定要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不然,根本别指望这些人乖乖的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事。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儿。不拿出点儿本事来,根本钳制不住下人。 赵芸冷淡的眼神看得叶秋一愣,不过她很快反映过来,躬起身体,垂眼请罪,“姑娘,奴婢知错了。” “你是一片好心,我知道。但我有我的考量,日后,但凡我吩咐的,你只管按照吩咐去做事,别的我自有分寸。”赵芸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才摆了摆手示意叶秋起身。 “姑娘的话,奴婢记下了,下次不会再犯。”叶秋面色郑重,心里也在反省自己的越矩行为。主子的决定就算是错的,她作为仆人,也是没资格去反驳的。 赵芸年纪小,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主子,这样的情况,最忌讳的就是奴大欺主。刚才她居然还想给主子拿主意!想到这一点,叶秋心有余悸。这要是在别的大户人家,她恐怕已经被拖出去打得半死了。 瞥见叶秋眼底的警醒和后悔,赵芸岔开话题,“除了之前说的,还有没有打听到别的消息?” 叶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汇报道:“林捕头他们一直盯着三婆,今天终于发现她出门去了一间磨坊。磨坊里,关了许多女子和小孩,应该是被他们拐来的无疑。林捕头他们已经在加紧查探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之日,便是张县令和朱县丞定胜负的日子。赵芸勾了勾唇,“只要张县令能找到朱县丞与这案件的牵扯,朱县丞就翻不了身。”但要是中间出了差错,张县令便打草惊蛇,日后再想抓朱县丞的把柄,就难了。 她是牵扯出夏婆案件的源头,她哥哥赵麒又是张县令看重的人,到时候,朱县丞会放过他们才怪了。 赵芸凝眉沉思着,马车却突然摇晃起来。 “丘山,怎么回事?”叶秋眼疾手快的扶住赵芸,又抓住马车内壁稳定身形,才大声问道。 丘山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来,“姑娘,有人故意撞我们的马车!” 第三十二章 方家的试探 “姑娘,有人故意撞我们的马车!” 赵芸身体紧紧粘在座位上,面色冷凝,这个时候会对她出手的,除了朱县丞那边的人,她想不到其它!只是,灵力放出去,待看清马车上的人后,赵芸愣了下,双眼危险的眯起来。(.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马车几经颠簸翻腾,落到了实处。丘山好不容易制住了受惊的马,将马车稳定下来,一道长鞭又迎面甩来,“哪来的破落户,找死啊,还不快让开!” 丘山本就一肚子气,听到对方的咒骂,哪里会忍让?他双眼一瞪,抬手甩出手里的马鞭,用了点儿巧劲儿,就将对方的鞭子缠了起来。然后,他手臂用力一拉,对方那嚣张的车夫就被他拉得身形不稳,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 “我好好赶着马车走在路上,你无缘无故撞上来不说,嘴巴不干净还想打人?” “呸呸呸,谁让你们占着车道不躲开?没撞翻你们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竟然还敢还手!”那车夫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两口黄土,一脸嚣张的指着丘山的鼻子骂。 丘山气得脸皮子抖了抖,“明明是你故意架着车撞过来,你还强词夺理!这么宽的车道,我们哪儿当着你的路了?” “我说挡着了就是挡着了,你怎么着?”那车夫下巴一抬,手里的马鞭唰的就甩向丘山。丘山躲避不及,手臂被狠狠的抽了一鞭。薄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鞭子的抽打,衣服破了,手臂上现出一条血痕。 丘山吃痛的呻吟一声,没想到对方冷不丁的就动手。他反射性的抬起右手,马鞭毫不留情的也朝对方招呼而去。 对方显然早有防备,丘山一鞭落空,又一鞭子直接甩了过来,看方向,竟是瞄准了赵芸马车的马! 赵芸冷笑,撩开布帘子从马车里钻出来,右手一伸,轻巧的将马鞭抓住。眼睛却死死盯住对方马车的车厢,“这位小哥行事未免太狠毒了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你这一鞭子下去,马惊了,这马车里的人少不得要去半条命。若只为了和我这车夫争车道,我是不相信的。” “啪、啪……”对面马车里传来掌声,紧接着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村人都说赵家小妹沉稳聪慧,果然不假。刚刚遭遇意外,此时却能如此冷静,以在下的见识来看,赵家小妹当拔头筹。” “当不起方公子夸奖,相比于这些浮名,赵芸更在意自己的小命。”赵芸轻轻的将手里的马鞭弹开,车夫便当当的退后几步,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车夫骇然,有些惊惧的看了赵芸一眼。丘山见状,挡到他面前,冷哼,“我家姑娘是你能瞧的?” “不过是个村姑,还以为多矜贵?”车夫收回视线,忍不住眼底的轻蔑。 “你……”丘山瞪眼,抬起手来,就想教训他。 “被狗咬了一口,你还咬回去?”赵芸冷冷的制止住丘山,双眼盯着那垂下的布帘,“方公子就任由你的仆从撒野,不出来露露面?” “赵家小妹怎知是我?”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从马车里走出来,脸上言笑晏晏,眼底却阴云密布。 “方公子换了车夫,又换了马车,是不想让赵芸认出来么?”赵芸也不回答,只仰头直视青年,冷冷的勾着唇。 青年面色几不可查的僵了下,叶秋等人没有发现,赵芸却看得真切。青年笑着摇头,“赵家小妹说的哪里话?今日全是误会,我这车夫是新来的,不懂事,冲撞小妹实属无心。” 赵芸好整以暇的看着青年,拖长了声音,“无心便差点儿要了我主仆三人的命,这要是有心……” 青年的面色一变,垂下眼睑,拱手道:“赵家小妹多虑了,同为乡邻,不互帮互助就算了,怎么还能起歹心?那样的人,真是猪狗不如了。” “夏婆子不是就指使夏娘子偷走了乔家的小孙女么?他们也是乡邻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赵芸笑了笑,脸上的两个酒窝特别显眼。 “麒哥儿和麟哥儿都不在家,赵家小妹多点儿提防是对的。”青年面色不太好看,他附和了赵芸一句,看向车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赵家小妹赔罪?莽莽撞撞的,小心我明日转手就卖了你。” 车夫觑了青年一眼,不情不愿的上前一步,敷衍的给赵芸行了个礼,“这次都是小的不是,请姑娘恕罪。”说完,他径直直起身,退到了一边。 赵芸冷眼瞧了瞧他,扭头朝青年笑了笑,“架子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主子呢!方公子日后买下人,可得好好挑选。像这样没有规矩又脾气古怪的,最好是别买回家,没得连累了主家。赵芸虽是个乡野丫头,见识浅薄。但奴才要照听话的选,这点儿我还是懂的。” 说完,赵芸也不去瞧青年的脸色,撩起帘子回了马车坐定,沉声吩咐道:“丘山,走了。” “唉!姑娘坐稳了!”丘山大声回应,瞥了青年和车夫一眼,坐上车辕,轻轻拉动缰绳,健壮的马儿便拉着马车越过两人,嗒嗒的走远了。 “没用的东西!”青年压抑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抬脚踹在车夫的腿肚子上。 车夫啪嗒一声跪倒,双手和脑门都叩在泥地里,嗫喏道:“少爷恕罪。” “我让你拦一拦,没让你动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青年背着手,满脸阴沉。 “是小的没用。”之前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你没喝止。车夫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青年的狠辣与阴险,做为亲信,他一清二楚。 “起来吧,加紧赶车。”青年见车夫卑微的趴在地上,被赵芸嘲讽的怒气疏解了些。他回到车上,吩咐了车夫一句,便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虽然对赵芸的情况十分了解,但亲自接触后,他还是觉得低估了她。不知怎么的,一语道出了他的身份不说。特别是之前,她轻描淡写的抓住方六鞭子的那一下,竟像是会武! 可是,观察这么久,赵芸应该丝毫没有接触武功的机会。身边的人,也都是些普通的庄稼人。除了,那个中过进士的秦守一…… “方六,不会武功的人,能不能抓住你的鞭子?”青年思忖半晌,出声询问车夫。 方六动作一顿,回话道:“刚才那一鞭,小的并未用内力。速度虽然快,但若是眼力好,普通人也是能抓住的。不过,她很轻松,手也没受伤,小的、小的有些拿不准。” “这么说来,她会武的可能性很高。可是,她什么时候,和谁学的?”青年眉头蹙起来,眼底全是阴霾,“看来,计划要稍作调整了。” * “姑娘,那方公子明显不怀好意,只是不知他的目的为何。”马车重新上路,叶秋撩起窗帘,往后面看了眼,略带担忧道。 赵芸懒懒的靠在车厢壁上,“无非两个目的,一试探;二伤人。明显,他的目的是第一个。” “让马车撞过来,只为了试探?”叶秋有些瞠目,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她是知道的。要是对方的力道再大些,他们的马车会直接翻到车道底下的河里去! 赵芸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叶秋,然后低低笑起来,“方地主家竟然也搀和了进来,真是出人意料。也对,朱县丞是什么人,对付我这个乡野村姑,着实犯不着他自己亲自动手。方家是蚌兰村的乡绅大户,离得又近,他们要是想法子对付我,我还真得小心应付了。” 叶秋闻言,面上的担心之色更浓,“姑娘。” “别紧张,我们赵家与方家从未有过来往,他们要对付我,总得找个由头。”赵芸垂眼,唇角勾了勾。现在她身上能拿来做文章的,也不过是那本传说中的种花秘籍了…… 静观其变,端看他们怎么开场! 第三十三章 府城的交锋(一) 府城,陈学政府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陈学政考校完赵麒几人,大笑出声,“好好好,瑞之啊,你学问做得扎实。实在难以想像,你在从未进学拜师的情况下,能自学到这个地步。” “大人谬赞了,学生也就会死记硬背,真论才学,比不上君贺。”赵麒一身藏青色长衫,谦虚的摇摇头,躬身作揖。俊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像一棵蓬勃生长的青松。 宋君贺听赵麒提到自己,不由的自嘲的摇头,“瑞之兄,你别折煞小弟了。才学分多种,吟诗作画,经论典籍,只要能精通一种,那便能称得上大师了。小弟经论比不上瑞之兄,诗画比不上晋封兄。我这是半吊子响叮当呢。” “宋大哥你也别谦虚了,你若都是半吊子,我们可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了!”赵麟和身旁的几人对视一眼,呵呵笑出声。 一名长相清秀穿着却华贵的青年男子,眉宇间带着和善的微笑,“瑞之严谨,擅经论国策;君贺风流,擅诗书琴画,都是一等一的才学。” “要论才学,晋封兄才是最出众的。诗词歌赋,经论国策,样样精通。”宋君贺打趣的瞧向陈晋封,举止之间甚是洒脱。 陈学政听到这里,摇了摇头,打断几人道:“君贺别吹捧他了,晋封痴长你十岁,如今才得个秀才功名,可比不上你和瑞之惊才绝艳。” 赵麒眼神动了动,道:“若大人让晋封兄早些下场参考,此时晋封兄怕已得进士功名了。” “他的学问我是知道的,外边看起来花团锦簇,却是华而不实。科考取士事关国之社稷,要的是能够经世致用的人才,他这样的最不讨好。”陈学政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陈晋封朝赵麒无奈的耸了耸肩,才转身朝自家老爹躬身作揖道:“父亲教训的是。这次乡试,儿子肯定不做那些华而不实的文章。” “你心里有数就好。”陈学政抚了抚胡须,咂摸了一下嘴唇,“行了,考校了一上午,你们都该烦了我了。你们都回去吧,乡试近在眼前,温书温得也差不多了,去街上走走,松快松快。” “多谢父亲。”陈晋封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麒和宋君贺等人也躬身拜别,“多谢大人,学生告辞了。” “去吧去吧。”陈学政摆手,打发众人道。 一行人又作了一个揖,退出了书房。 陈晋封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来,“终于考校完了,每次被我爹看着,我就浑身不自在。” “晋封兄你完全是心里作用。学政大人虽然严肃,但并不古板。时不时考校咱们学问,也是为了咱们好。”宋君贺摇头失笑,瞧了眼天上炙热的太阳,打开手里的扇子慢慢扇起来。 “君贺、瑞之你们是不知道,小时候因为背不出经论,我没少被我爹呵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瞧见他就躲。”陈晋封已经二十又六,但性子却依旧天真跳脱。因为陈学政看重赵麒等人,连带着他也和众人混熟了,也不端着世家公子的稳重样子,露出了真性情。 赵麒唇角勾了勾,“晋封兄有学政大人这位严父,瑞之倒是羡慕的。” 陈晋封闻言,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呵呵,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奉安身体不适,今日没能过来,我们赶紧去瞧瞧他。” 宋君贺面上闪过担忧,“他病来得蹊跷。大夫也说不出个具体的病症,这每日一碗一碗的药喝着,精神却没见好多少。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耽搁考试。” 赵麒也眉头蹙了蹙,“身体要紧,若到了考试的时间,奉安还精神不济,只能缺考,等下一场乡试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麟和蒋碧成对视一眼,满带深意道:“今早奉安兄还嚷着要吃东街一品居的肉包子呢,我瞧着他精神恢复的不错,乡试之前,肯定能好起来。” 宋君贺也没多想,面上一喜,确认道:“真的?” 蒋碧成肯定的点头,接嘴道:“今早,我与麟师兄最后出门。刚好听到奉安兄在屋里唤小厮去买包子呢。那声音……中气十足。” 今早来的路上,他与赵麟仔细一想就确定陆奉安的病早好了。他装病赖在客栈,无非是不想来陈府被陈学政骂。 此时,其他人都听出了赵麟和蒋碧成两人话里的深意,不由得对视一眼,有些将信将疑。 赵麒看向赵麟,赵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赵麒唇角抽了抽,陆奉安突然病了,他们心里都担忧不已。他倒好,为了躲学政的考校,竟是痊愈了也不告知他们一声,让人替他提着心! “走吧,他好没好,回去瞧瞧就知道了。”赵麒回头与宋君贺、陈晋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背着手,率先迈开步子。 赵麒和蒋碧成漏了陆奉安的底,有些幸灾乐祸的跟上去。陈学政治学严谨,为人也严肃,每次考校,回答得不好,都会被劈头盖面骂一顿。今日两人也被骂了,想想装病在客栈惬意享受的陆奉安,就觉得“心痒难耐”——不能有难同当,但知己好友都遭了殃,他一个人独善其身,也太没兄弟情义了不是? 于是,陆奉安正在房里享受美食的时候,被推门而入的众人抓了个正着。 陆奉安将伸出去的筷子收回来,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冲几人微笑,“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用过午膳没?若没用,让厨房再送几个菜过来,正好大家一起吃。” 赵麒挑了挑眉,扫过他面前的饭菜,似笑非笑道:“奉安你的病还未痊愈,大夫说要吃清淡些,这红烧肉、板栗鸡是怎么回事?小林子,你家少爷忌不住口,你就得好好劝着。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些大油大荤的菜都端下去?” “诶?”小林子有些呆住,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的赵麒居然会吩咐自己。等回过神来,他又为难了。自家少爷根本没病,这几日在几位少爷的眼皮子底下,一点儿荤腥都没沾到,今日才特意让厨房做了这些菜解解馋。自己这会儿子要是真给他端走了,后面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想到这,小林子抖了抖,垂下头小声道:“这,赵大公子,我家少爷喝了这几日的药,想改善一下口味,吃一点应该也没有大碍。” “就是因为吃了几日的药了,才不能因为一时的贪嘴,功亏一篑。”赵麒好整以暇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将视线静静的停留在陆奉安的脸上。 宋君贺赞同的点头,纸扇一下一下的敲在手心,“瑞之兄言之有理,奉安啊,我知道你该是喝药喝腻了,但该忌口的东西还是要忌口的。不然,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轻易将你的病给治好了。过两天就是乡试了,耽搁了这一场,就得再等三年,你甘心,我们也替你觉得遗憾呢。” “奉安,我爹说了,你病了就好好养着。乡试你虽然不见得能中,但下场练练手,也是好的。所以,你好好养病,不该吃的东西,千万别吃。免得病情反复了,折腾了你自己的身体不说,也白白错过了这次的机会。”陈晋封严肃正经的叮嘱,眼底却闪过一丝戏谑。 这哪是在担心少爷啊,分明是几位公子知道了少爷装病,在这挤兑他呢。小林子眼珠子一转,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躲到不起眼的角落。 小林子能看出来的事,陆奉安自然也心里分明。他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装了。他坐直身体,抬手夹了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放入嘴里,一边吃一边道:“今早你们出门了我才觉得好了,也不是特意要瞒你们。瑞之兄,晋封兄,君贺,麟弟,碧成,你们都坐啊,站着做什么?” 宋君贺见状,抛开君子端方的风度,没好气道:“要不是麟弟与碧成说你早上中气十足的吩咐人去买东街一品居的包子,我还在那儿傻担心呢!你倒好,躲在这客栈里,整治了一桌美味享用,好不惬意啊。” 陆奉安笑眯了眼,“嗯,让大家担心了,都是我的错。小林子,让厨子再弄些菜上来,顺便再上两坛好酒,我给大家请罪。” 陈晋封呵呵一笑,坐到陆奉安的旁边,挤眉弄眼道:“奉安的诚意,两坛酒怕是不够。” “晋封兄有何高见?”陆奉安挑眉,抬眼瞧他。 “你生病,装着迟迟不好,害我们担心,怎么说,你也得自罚三杯;再来,今日的考校你躲了,不够义气,你也得再喝三杯。”说到这里,陈晋封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喝完酒,你再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一件事,我们就原谅你。” 陆奉安抬了抬下巴,回以同样的笑脸,“喝酒没问题,不过,最后的那件事,是什么?若你们要我去找个陌生女子亲嘴,我也得去?” “噗。”宋君贺正喝茶,一口喷了出来。赵麒撇开脸,无语得不想看他。赵麟和蒋碧成却是被陆奉安的大胆和厚颜惊呆了,全都面色古怪的瞧着他。 陈晋封好歹是成了亲有了娃的成熟青年。他只惊讶的抬了抬眉,问道:“你怎么猜到我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想了想,咱们锦国虽然民风开放,但这女子的名节也还是万万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所以,这亲嘴的事,还是等到晚上,奉安去万香楼找天香姑娘完成,如何?” 陆奉安面色一垮,求饶道:“晋封兄,换个要求如何?我还想留着我的第一次给我的妻子呢。” “噗。”宋君贺再次中招,他放下茶杯,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哭笑不得看向陆奉安,“别说了,我原谅你了。晋封兄也别给他提要求了,奉安这人外表油滑,内里也刁钻,弄到最后指不定被折腾的是我们自己呢。” “这样轻易的原谅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陈晋封面色顿了顿,他玩性起了,有些不甘心。 “我是无所谓啊,什么惩罚我都能奉陪到底的。”陆奉安唇角勾起一抹笑,轻描淡写道。 赵麒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陈晋封和宋君贺,出声道:“肚子饿了,吃了饭再说吧。” 赵麟和蒋碧成已经被陆奉安的厚脸皮打败了,也没了折腾他看他笑话的心思。听到赵麒的话,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他们倆都赞同的点头。 陈晋封见状,也耸了耸肩,算是同意不再追究陆奉安装病之事了。 厨房很快送来了足量的可口的饭菜,心里没了担忧,几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的用了午膳。午膳之后,众人在屋里聊天,讨论学问。歇了一会儿子,等天上的太阳偏西了,一行人才从客栈里出来到大街上走动。 府城比县城大许多,街道宽阔不说,这将近傍晚了,街上不见冷清,还热闹非凡。 “这街上没什么好逛的,咱们去棋楼坐坐吧?雅兴来了,还可与人切磋两盘。”陈晋封笑着提议。 “听说棋楼有一位梅公子,至今无人赢过他一局?”陆奉安点点头,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陈晋封脸上露出些许敬佩之色,肯定道:“奉安你也听说了?梅公子棋艺超绝,算无遗漏,从棋楼开设至今,整整五年,无人能胜他。” 赵麒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真正算无遗漏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是这梅公子能五年不败一局,怕是真有些不得了的本事。 “五年不曾一败,倒真够厉害的。不知他的棋艺,与我大哥相比如何。”赵麟闻言,小声嘀咕一句。 走在前方不远处的宋君贺与陆奉安耳朵灵敏,听见了,都有些诧异的回头,询问道:“怎么,瑞之兄还擅棋艺?” 蒋碧成脸上也闪过疑惑,“我怎么不知道麒师兄还会下棋?” “我都懂下棋,我大哥怎么可能不会?”赵麟没想到自己的小声嘀咕会被大家听见,顿了下,随即冲蒋碧成笑了笑,解释道:“我的棋艺就是大哥教的。” “麟弟的棋艺不差,瑞之兄是麟弟的师傅,想必棋艺会更好。瑞之兄,你可真能藏拙。”宋君贺眼神亮了下,笑着道。 赵麒淡淡的瞥赵麟一眼,带着警告意味,见他知错的缩了缩脖子,才朝宋君贺摇头道:“不是刻意要藏,棋艺不过是个爱好,我平时很少下。” “那到了棋楼,你我先来一局如何?”宋君贺有些手痒,热情的邀请道。 赵麒想了想,点头应下,“好。” 第三十四章 府城的交锋(二) 棋楼在府城最繁华的东大街上,临街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木楼,古朴大气。[.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除了靠近大门处的那面墙上,有一个雕刻精致的棋盘,这棋楼上下干净得连个牌匾都没挂。 棋楼的三层木楼之后,是一个面积不小又景色优美的园子。亭台楼阁、假山林立,小径蜿蜒,水流淙淙,别有洞天。 “各位公子,里面请。”棋楼的棋侍客气有礼的将赵麒等人迎进去,赵麒几人在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内园的景色便尽收眼底。 棋侍将茶水点心都上了来,躬身行礼道:“不打扰各位公子的雅兴,桌上的棋具可随意使用,若需续茶水,再招呼小的便可。”说完,那棋侍拿着托盘便要退下。 陈晋封招了招手,好奇的问道:“等等。你家梅公子今日不在?” 棋侍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恭敬的回答道:“我家公子在三楼,正与来挑战的客人切磋棋艺,暂时分不开身,还请各位公子见谅。” “咦?今日也有客人挑战梅公子?不会啊,这楼里如此安静。难道那人选的是私下挑战,不公开?”陈晋封惊讶了一下,随即拖长声音推测道。 有胆量来向梅公子挑战的人,都是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也不会在意是不是公开对弈。毕竟,若能在众人的观战中,赢下梅公子,那对应之人,就会名声大震。若是输了,梅公子的战绩在那里,也不会有人多嘲笑。 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所以,许多人都会选择公开挑战。这选择私下对弈的人,少之又少。 棋侍躬了躬身,回禀道:“那位客人与我家公子挑战的时候便说了,今日这一局,希望能保密。” “真可惜,今日没热闹可瞧了。”陈晋封遗憾的摇头,随即打发棋侍道:“行了,你下去吧。” 棋侍朝几人笑了笑,安静的退下。 赵麒抬眸扫了一眼三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掩去,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既然瞧不见梅公子与人对弈,瑞之兄现在就来履行诺言吧。”宋君贺将一盒棋子推到赵麒面前,笑道:“小弟自认棋艺还拿得出手,今儿个,就请瑞之兄赐教了。” “好说。”赵麒放下茶盏,伸手打开面前的盒盖,盒子里,一个个圆润的黑色棋子静静的躺在里面。眼神闪了闪,赵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君贺执白,先行。” 两人分别拿了两枚黑棋和白棋,放到了对角星位置上。宋君贺执白,先下一手。赵麒沉稳应对,两人在这黑白交错的棋盘上厮杀起来。 陆奉安与陈晋封四人见两人都进入了状态,也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在旁观战。布局阶段,两人都显得很稳,看不出多少端倪。到了中盘,赵麒依旧显得保守,宋君贺的棋风却是与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同,端是杀伐果断。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锋,虽不是真正的战场厮杀,但那种冷肃感和硝烟味还是异常浓重。 到得最后的收官阶段,旁观的几人都在为赵麒着急了,他却依旧不急不缓,稳稳的落下一子。宋君贺忍不住疑惑的抬头看他,“瑞之兄,这一子,你确定下在这里?” 赵麟的棋艺不弱,赵麒的棋艺不应该如此不济。如此容易就占到了上风,宋君贺有些不能相信。 赵麒垂着眼,淡定道:“嗯,就下在这里。” 宋君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拿起一颗白子缓缓放入棋盘。这一手下去,黑子瞬间被吃掉一大片。白子形势大好,宋君贺心里却觉得有些怪异。 赵麒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入一子,唇角勾起。宋君贺没发现异常,在旁观战的陆奉安和陈晋封却都眼神一亮,看赵麒的眼神变得无比郑重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宋君贺好看的眉头皱起,赵麒好整以暇的落下一子,缓缓抬头,笑道:“君贺,承让了。” 宋君贺摇摇头,无力的放下手里的最后一颗棋子,“瑞之兄,是我小看你了。” “黑棋后来居上,一百八十一子获胜。”陆奉安扫了一眼棋盘,又扫了一眼赵麒,对宋君贺道:“君贺你输得不冤,瑞之兄的布局,将我们这些旁观的人都骗了过去,到后面收官的时候,才察觉到一二。你在这局中,看不透是正常的。” 陈晋封摸了摸下巴,也一脸惊叹,“瑞之布局之严密大气,实属罕见。我估摸着你与这棋楼的梅公子相比,棋力也不相上下了。” “自吹自擂,也不怕打了自己的嘴。赵瑞之,你是什么人,梅公子是什么人?别人不过是虚赞你两句,你还真有脸接着。我不得不说,你的脸皮真厚。”一声嗤笑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抬头,发现朱启文正一脸鄙夷的瞧着他们这边。 赵麒侧头,淡淡的扫他一眼,不喜不怒道:“朱公子,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自从院试之后,只要碰见这朱志文,他定会恶言相向。背地里的小手段也不少,着实烦人。 陆奉安眯了眯眼,勾起唇角道:“瑞之兄,这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狗乱吠,你搭理他作甚?这些恶心东西,你越是搭理他,他才越是来劲呢。” 朱启文面色一滞,眼底闪过狠厉道:“陆奉安,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了一个赵瑞之,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朱公子费心。”陆奉安脸上挂起一个冷笑,意有所指道:“有这闲工夫,朱公子不如抓紧享受这最后的悠闲日子罢。” 朱启文眼神一凝,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陆奉安与宋君贺、赵麒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眸间滑过一丝精光,“字面的意思。晋封兄,既然今日见不到梅公子与人对弈,咱们这就回去吧。” 陈晋封抬眸瞧了一眼黑沉着脸的朱启文,赞同的点点头,“嗯,就依奉安你的意思。这风雅的棋楼,跑进来一只疯狗确实煞风景。” 赵麒等人失笑,陈晋封这大好青年,损起人来也是杀伤力十足。 朱启文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双拳紧握。陈晋封是陈学政的儿子,他惹不起。但宋君贺、陆奉安与赵麒几个,他怡然不惧。忽略陈晋封的鄙夷,他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笑容,双臂张开,拦住几人,扬声道:“这么急着离开做什么?赵瑞之的棋艺不是与梅公子不相上下么,不如请出梅公子,你们两个对弈一盘,也让我等开开眼?” “梅公子又岂是你想请便能请的?”陈晋封好笑的摇头,拨开朱启文的手臂,就要继续往外走。 “在这棋楼里,有人挑战,梅公子必接,有什么难请的?”一位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公子哥,从阴影里走出来,大笑着附和,“朱启文的主意不错,只看陈晋封你这位朋友敢不敢应了。” 陈晋封脸色拉下来,嘴里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姚昊。” 那公子哥笑容满面的躬了躬身,瘦得脱了形的脸有些浮肿,异常难看,“好久不见,天明很是想念晋封兄呢。” “别叫这么亲热,我们不熟。我说一个小小县丞家的公子,到了府城为何还能如此嚣张,原来是有你在后面撑腰。我早该想到的,你们两个就像两只疯狗,凑一起不奇怪。”陈晋封抿直唇角,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讥讽道。 公子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脚步虚浮的往前踱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微微前倾,冷笑,“陈晋封,阔别一年,你这嘴贱的毛病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说着,公子哥瞥过脸,将目光落到赵麒身上,挑剔的上下打量一翻,嗤笑道:“你就是赵瑞之?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陈晋封既然夸赞你棋艺好,你便与梅公子对弈一盘,让我们开开眼。瞧瞧你到底有何本事,能与梅公子相提并论。,” “瑞之,你不用理会他。”陈晋封对赵麒摇了摇头,沉着脸道:“姚昊,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瑞之是我朋友,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我还就看他不顺眼了。”公子哥抬了抬眉,恶意的笑起来,“朱启文,去,让人去请梅公子下来,就说赵瑞之要挑战他。” 陈晋封眉头皱得死紧,低喝道:“姚昊,你一定要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 公子哥冷凝的眼神盯在陈晋封的脸上,眉宇间尽是癫狂的嚣张,“要是能把你身边的这些人和你一块儿咬死,当只疯狗又何妨?等咬死了你,我一定要好好折磨那贱人一翻。绿帽子很好看,肯定很合适给你戴,哈哈。” 陈晋封捏了捏拳头,第一次当着赵麒等人面,露出属于世家公子独有的高傲和冷漠。他盯着那公子哥,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姚昊,被遣离府城一年,你却依旧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本来我都将你忘了,现如今你又故意跑到我面前来提醒我……我上次能让你一败涂地,这一次也一样如此。” “好啊,我等着。”姚昊摊了摊手,不在意的笑了笑,眼角上扬,挑剔的看向赵麒,满是讥讽道:“听朱启文说你是今年兰州府的院试案首,才学过人。如今更是内定了兰州府十个孔学院名额中的一个……既如此,大才子,与梅公子的对弈,你敢不敢接?” 几人虽然在靠窗的地方,但因为之前朱志文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关注到这边的冲突的人不算少。此时更听得姚昊说赵麒竟是得了那个珍贵的孔学院的名额之人,全都哗然。 棋楼里,基本上都是读书人。那些上了年纪的不算,有秀才、举人功名在身的青壮年更不少。赵麒是今年兰州府的院试案首,在府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府城的才子何其多,举人才是这府城读书人圈子中的核心成员。一个小小的院试案首,白衣秀才,在这人才济济的府城,根本不起眼! 可是,这个不起眼的人,现在竟压过了这许多的前辈,得了这孔学院的名额。众人心里不由都升起了怀疑、不满和嫉妒。虽然断定一个人的才华,不能单看棋艺。但若是能让赵麒在这棋楼大大的丢个脸,众人也是十分愿意的。 于是,不用姚昊与朱启文再煽动,众人都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还用戏谑、轻蔑、评估、打量等等眼神瞧向赵麒这边。情势如此,赵麒要是不应下这场对弈,明日这府城就得传满不好的流言了。 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没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东西了。名声不好,在读书人的圈子里站不稳,日后在官场上也会处处荆棘,无人帮扶。 “对不起瑞之,这次是我连累你了。”陈晋封见状,给了赵麒一个歉疚的眼神。 赵麒淡定的摇了摇头,安抚的朝陈晋封笑了笑,轻声道了句,“无妨。”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脊背笔直,面色平静。一双幽深的眸子不慌不忙的扫过整个棋楼,坦然与众人涵义不明的目光一一对视后,他才拱了拱手,沉声道:“听闻梅公子五年不曾一败,想必棋艺十分了得。瑞之能有机会与他切磋对弈,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如何会推脱。” “赵公子好风度。”耳边传来一声浅笑,循着声音望去,众人便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的梅公子。他着一身浅淡的青色长衫,头戴玉冠,手拿一把精致的纸扇,唇角笑意融融,目光柔和,让见着他的人,都生出了亲近之感。 “梅公子。”棋楼里的人纷纷起身与他问好。 “大家无需多礼,棋楼里以棋会友,没那么多规矩。”梅公子声音柔和,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常来棋楼的人都知道他温和的脾气,也不奇怪。见过礼之后,众人纷纷回原位坐下,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梅公子带着身后的棋侍,往赵麒这边走。经过姚昊与朱启文时,只稍微停了停,矜持的与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等到了赵麒等人面前,他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拱手作揖,“陈公子,许久不见了。” 陈晋封恢复了世家公子风度,笑着回礼,“晋封棋艺不精,每次都输,索性就少来棋楼了。” “陈公子说笑了。”梅公子眼底闪过一丝好笑,转眸将视线停留在赵麒身上,“赵公子能得陈公子夸赞,想来棋艺不会差了。宥宁不才,想与赵公子讨教一盘,赵公子可否愿意?” 赵麒听到这话,抬眼对上梅宥宁的善意的视线,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暖色。素不相识,却好心的帮忙解了他被逼迫的局面。饶是他心冷如石,也不得不感谢他的这番好意。 赵麒没再说多余的话,神色认真的微微躬身,伸手道:“请。” 梅宥宁笑了笑,走到一张棋桌旁坐下。赵麒紧随其后,端正的坐到梅宥宁的对面。一名棋侍赶紧将黑白棋子送上,退到一边。相对而坐的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拿了一个棋盒,对弈开始。赵麒执白先行,梅宥宁执黑紧随其后,之前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严谨和认真。 一名棋侍在旁唱棋,又有另外的棋侍取来了笔墨纸砚,记录棋局。而在二楼高台处的一面墙上,有一个放大的特制棋盘,两名棋侍正根据唱棋所言,将赵麒与梅宥宁的棋局复制到这大棋盘上,供棋楼里的所有客人观看。 梅宥宁的棋路,常来棋楼的众人是熟悉的,布局开始不久,有些围棋造诣的人就开始两眼放光,惊叹不已。相比之下,赵麒的布局,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让人提不起兴致了。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赵麒的棋艺确实平常;二是赵麒深藏不露。 陈晋封、宋君贺几个自然对自己人有信心,但棋楼里的客人看到这样的布局,不由得都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止不住交头接耳,面上多少露出些轻蔑的神色来。 “这都多少手了?赵麒若只有这样的实力,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只有落败一途。” “现在的年轻人,一分本事,也被夸成了十分。梅公子五年不曾落败,那是用真本事拼出来的名声。这赵瑞之要想凭着这手烂棋来这闯名声,是打错了算盘。” “听说他在经论国策方面很有造诣,学政大人因此也格外赏识他。但这棋艺,也不过刚能入眼罢了。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啊。被别人吹捧两句,就飘飘欲仙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是要不得。” …… 赵麟将众人的小声议论听得一清二楚,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这些人,明明是嫉妒我哥得了孔学院的名额,心里泛酸罢了。偏偏还找这么多借口诋毁他!” 蒋碧成不善棋艺,注意力也不在棋盘上。此时听到赵麟的话,不由得碰了碰他的肩膀,耳语道:“麟师兄,你要谅解他们。若是让他们知道咱们六个都拿到了孔学院的名额,恐怕撕了我们的心都有。” 赵麟挑了挑眉,“我哥和宋大哥他们几个都有真才实学,也对得起这孔学院的名额。” “是啊,这几个人中,就我底子薄,学问差些。”蒋碧成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得很,能如此轻易得到这珍贵的名额,他是沾了赵麒和宋君贺的光。 陆奉安听得两人的小声议论,抬手就拍了拍两人的头,“行了行了,目的既已达成,再去寻思过程未免也太无趣了。要论学问,我可是垫底的。前些日子没少被学政大人指着鼻子骂。” “那是因为奉安兄将聪明才智都用到了别处,不然你不比我哥和宋大哥差。”赵麟翻了个白眼儿,毫不客气道。陆奉安一直表现得吊儿郎当,学问平平。但相久了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论什么事,他都只放三分心思,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学政也察觉到了陆奉安的问题,考校他的时候,尤其严厉。以至于,陆奉安在几人之中,挨的骂最多。可惜,陈学政骂的时候,陆奉安都是笑眯眯的虚心接受,转头过来还是自顾自的死性不改。 赵麒等人旁观得分明,心里虽然疑窦丛生,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言。倒是与他相交多年的宋君贺对此见怪不怪,早就撂开了手。 陆奉安听到赵麟的话,不在意的勾了勾唇。才子的名声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参加科考,也不过是为了谋个见得光的身份。第一名与最后一名既然都能达到目的,为何他还要花更多的力气去夺那第一? 有这份闲心,他倒愿意做些别的事情。 棋楼里一声惊呼,打断了陆奉安的思绪。他回过神,扫了眼棋盘,眼底染上笑意,“瑞之兄输不了了。” “哼,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朱启文不怎么懂棋,听到陆奉安的话,不由得下意识的就讥讽一笑。 “无知的人真可怕。”陆奉安瞧也不瞧他一眼,鄙夷的摇摇头,转过视线专注的停留在棋盘上。 棋楼里的其他人也死死的盯着墙上的大棋盘,弱势的白子与黑子交缠,厮杀激烈。可懂行的人都知道,黑子一方若不能出奇招,颓势便不可挽回。 棋逢对手,梅宥宁抬头看赵麒一眼,脸上光芒闪动,“赵公子布局缜密大气,不知不觉间,宥宁的黑子竟被你引导至此,真是厉害。不过,这样的程度还不至于让我认输。”话音落下,他一手落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但却一改黑子的颓势! 赵麒平静的面孔下,也露出了几分锋芒,“胜负难料,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说完,他也落下一子,生生将黑子刚刚盘活的气给截断。 梅宥宁挑了挑眉,凝神又落下一子。赵麒沉着冷静,步步紧逼。两人在棋盘山针锋相对,你来我往。这精彩的对决,让棋楼里的人终于忘却了杂念,全都沉浸到这精妙对弈当中。 朱启文见那些人不再诋毁赵麒,姚昊瞧着那大棋盘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忍不住眉头皱起,心里生出不妙感。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棋楼里落针可闻。梅宥宁凝神望着棋盘,伸手去拿棋子,却发现棋盒里空空如也,他愣了下,随即轻叹,“我输了。” 赵麒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舒畅笑容,他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棋盒,笑着摇头道:“你没输,平局。”说完,将那同样空空如也的棋盒拿给梅宥宁看。 梅宥宁惊讶的瞪了瞪眼,随即深深的笑容染上面颊。他站起身,面带钦佩的躬身道:“赵公子,我想我应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梅安,字宥宁。赵公子日后可称呼我的字,梅公子实在生疏客气。在下别无他好,唯独痴迷围棋。今日一局,实在畅快淋漓,不知日后宥宁可否能与赵公子成为棋友?” “在下赵麒,字瑞之,宥宁兄称呼我瑞之便可。”赵麒拱手回礼,眼带笑意道。 “既如此,瑞之这边请。”得遇知己,梅宥宁笑容满面,言语间掩饰不住亲近之意。 赵麒拱手,弯了弯腰,“宥宁兄客气。”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颇为惺惺相惜的相携着往三楼而去。棋侍见状,朝陈晋封和陆奉安等人躬了躬身,笑容满面道:“各位公子,也请跟小的一起上三楼吧。” 棋楼的三楼,没有梅公子的邀请,谁都上不去。梅宥宁今日不仅与赵麒棋逢对手,如今更是亲自引着赵麒上了三楼,纷纷脸色各异。看赵麒的目光,也少了些鄙夷,多了些嫉妒和羡慕。 姚昊与朱启文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本想借梅宥宁的名头给赵麒一个下马威,弄坏他的名声,没想到现在反而成就了他!不出明日,赵麒与梅宥宁对了个平局的事,肯定会传遍整个府城,到时候,赵麒的声势,肯定会再上一层。对于他能获得孔学院名额一事,也不会觉得太离谱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朱启文,乡试之后,你还是回丰乐县里待着吧,这府城真不适合你。”陆奉安似笑非笑的瞧着朱志文,整了整衣袖,好整以暇道。 姚昊眼神阴鹜,往前踏了一步,扫向陆奉安,阴沉道:“陆奉安?哼,不过是个商人之子,你算那根葱?” 陈晋封闻言,挡到陆奉安面前,与姚昊针锋相对,“商人之子又如何,名满京城的黄子敬不也是商人之子?可他比某些官家少爷更得陛下看重,可见,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自己有没有本事。” …… 第三十五章 店铺,风雨欲来 赵麒等人被梅宥宁邀请到棋楼的三楼说话,挑起事端的姚昊与朱启文却再也没脸呆下去。[.超多好看小说] 姚昊阴沉沉的盯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口看了半晌,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往外走。朱启文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跟着出了棋楼。 棋楼外,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看到姚昊出来,立马放下小凳,扶着他上去。朱启文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自己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安静又规矩的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也不敢出声去触姚昊的霉头。 马车哒哒的驶离棋楼,姚昊一脚踹翻马车里的冰盆,寒声问道:“你不是说那赵麒不会围棋么?他怎么会与梅宥宁打成平手?怎么能!” “会”与“能”字,咬得重,也充分暴露了他的恶劣心情。 朱启文小心翼翼的瞧了姚昊一眼,沉声道:“姚少,启文不敢欺瞒。之前确实没见过赵麒与人对弈,学子聚会时,邀他下棋,他也从不下场。” “所以,你就这么想当然的认定他不会棋艺?”姚昊冷笑,恼火道:“结果呢,人家根本就是深藏不露!你就拿着这么不确定的消息来敷衍我,害我在陈晋封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难怪你连区区一个穷秀才都斗不过,这脑子里装的全是豆腐渣!” 朱启文面红耳赤,心里激愤,但姚昊比他大牌,他只能垂着头听训。他自小就被人恭敬讨好,哪曾像今日这样憋屈?姚昊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嘲讽,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与反抗。 朱启文衣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若不是在这府城还得靠姚昊,他吃多了才会低声下气的来讨好这个病痨鬼! “姚少,这次都是我的错,我没摸清赵麒的底,害您丢脸了。”忍着心里的难堪,朱启文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垂着头放低声音赔罪。眼底的厌恶与憎恨明显清晰,但因为他一直低着头,姚昊没有瞧见一丝一毫。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连对手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冲杀上阵,简直就是愚蠢。”姚昊面露几丝疲惫之色,拿了一个靠枕倚上去,“他不是你们丰乐县的人么?好好派人去查,查仔细了。不论大小,到时候都送上来让我瞧瞧。本来我只想还你一个人情,如今,我却是‘看上’他了。好好一个人才,可惜了,谁叫他与陈晋封的朋友呢!” 姚昊二十出头,就因为酒色耗空了身体,整个人只剩下个花架子。后来又与陈晋封结怨,殚精竭虑的想将人弄死不成,也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为平息事态,他家老子将他送离府城,去了偏僻的亲戚家借住了一年。如今回来,瘦得跟鬼似的,这身体明显更不像样子了。 可就算是这样,姚昊也丝毫没有要安安静静的将养身体的想法。回归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瞒着他爹,动作频频,显然是想卷土重来。今日他与朱启文正好在这棋楼不远的酒楼里吃饭,一出来就瞧见了呼朋唤友的陈晋封。 仇敌相见,两方对比明显――敌人红光满面,潇洒惬意;他却连回了府城,都要遮遮掩掩,低调行事。凭什么?姚昊心里怨愤,这才在还未全部准备完全的情况下,暴露在了陈晋封的面前。 本想膈应陈晋封,没想到反而膈应了自己。姚昊自来心眼儿小,此时自然将赵麒也一并恨上了。何况,这儿还有一个别有用心的小子可以使唤,他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达到目的…… 姚昊眼神一闪,看着朱启文的目光别有深意。 “姚少,这赵麒身后有知府大人与学政大人撑腰,要动他,并不容易。”朱启文小心的觑了姚昊一眼,略微迟疑的开口。他虽然自觉高人一等,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但他爹见到学政和知府都只有跪地磕头的命,他一个白衣秀才哪里能和这样大佬相比? 但是姚昊不一样,他爹是兰州府同知,品级与知府相差不多。真有心和知府大人别苗头,也不是别不起。朱启文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他不能得到的东西,一个穷秀才有什么资格?正好姚昊现在将赵麒也恨上了。他添油加醋一翻,最好能借这病痨鬼的手,让他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李知府和陈学政?”姚昊不知道朱启文也在心里算计自己,他眯了眯眼,沉思了一会儿,才深深的看他一眼道:“你想要孔学院的名额,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只是,这都要看你能不能付得起代价了。” 朱启文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又有些犹疑,“姚少您真的有办法弄到孔学院的名额?”姚昊与陈晋封的完全敌对,关系恶劣,陈学政会将手里的名额给姚家? “我爹是同知,知府大人再如何霸道,也不得不给我爹留几分薄面。难办的,反而是陈学政那里。他和巡抚一样,是主政一方的大员。虽然实权比不得巡抚,比之知府也要逊色,但在科考教育上,他就是一省的最高长官,无人能辖制他。” “况且,他比我爹官阶大,两家之间还有些过节,他不卖我姚家的面子是正常的。但,我要想成事,也不是全无办法。再不济,就算你去不了孔学院,我也能将那赵麒的给弄下来。”姚昊冷冷的掀起唇角,眼神阴鹜,“如今这名额之事,并未板上钉钉,正是动手的机会。” 朱启文眼睛一亮,躬身作揖道:“如此,启文便先谢过姚少了。能拿到孔学院的名额最好,若不能,只要能让赵麒倒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姚昊垂眼,苍白的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这样,等我的消息罢。” 朱启文正好瞥见他的表情,期待的同时,后背也难免生出凉意。心里思忖这个姚昊,病怏怏的,却邪门的紧。 马车在一家客栈停下,朱启文与姚昊告辞,下了马车。 “乡试在即,从京都选派来的考官应该就要到了,暂时不是闹是非的好时机。你就在客栈好生温书备考吧。不必来找我。若你那边调查清楚了赵麒的背*景,就遣人来告诉我一声。等我了解仔细了,自会出手。”姚昊坐在马车里,淡淡的吩咐了朱启文一句,见他垂头应下了,才招呼车夫继续赶车回府。 朱启文站在原地瞧着那马车拐过街角,消失在了视线里,才一脸阴沉的回到租住的客房。 “赵瑞之,自从你冒出来之后,我就诸事不顺。等着吧,不整得你彻底翻不了身,我就不姓朱!”朱启文一边在心里发狠,一边瞧向在门口探头的贴身小厮,皱眉道:“你有事?” 小厮讨好的冲朱启文躬了躬身,才疾步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封书信道:“老爷的信,刚过晌午的时候到的。少爷您不让奴才跟着,奴才只能在客栈等您回来之后再交给您了。” “我爹来信了?”朱启文眉头微皱,接过信封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突然大笑出声,心里的憋屈和愤懑消散,眼带快意道:“哈,赵麒啊,赵麒,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少爷,那赵麒要倒霉了?”那小厮帮朱启文倒了杯茶,好奇的问。 朱启文弹了弹手里的信纸,面色古怪道:“历来入读孔学院,靠的就是学政大人的举荐。但若是这学子声名狼藉,就算这学政再看重他,也得考虑这兰州府上下,几十万人的悠悠众口!赵麒啊赵麒,连你曾经的结发妻子都对你满怀怨愤,你还有什么脸面去孔学院!” 朱启文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将赵麒打回原形,让他翻不了身,心里的得意与畅快怎么也忍不住。他将书信收好,意气风发的大手一挥,“时辰还早,陪本少爷去南街逛逛。” 府城东街最繁华,因为这里商铺聚集;南街最*,因为这里遍布青楼楚馆。那小厮听朱启文要去南街,眼睛一亮,乐呵呵的跟着自家少爷就出了门。 朱启文一夜风流快活,不多赘述。[.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只说梅宥宁引着赵麒上了三楼,招呼棋侍上了好茶,并一些精致的点心后,笑着道:“瑞之请坐,我这棋楼没什么好东西,一杯清茶还请笑纳。” 赵麒端起茶杯在鼻尖闻了闻,眉宇间颇为放松,“宥宁兄说笑了,今日能棋逢知己,再得饮一杯岭南香茗,足矣。” 梅宥宁眼神一亮,“只是闻一闻,便能分辨出这茶叶产地,瑞之果然是我同道中人。” “不好意思梅公子,我们这些碍眼的俗人也跟着来了。”陈晋封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梅宥宁侧头,瞥见棋侍带上来的五人,赧然的笑了笑,“瞧我,光顾着高兴,倒到怠慢了你们几位。快快快,这边请,天元,给客人上茶。” 将陈晋封五人带上三楼的棋侍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陈晋封几人分座完毕,茶水也齐活了。淡淡的茶香在宽敞的房间里蔓延开来,陈晋封也将宋君贺、陆奉安、赵麟与蒋碧成一一介绍给了梅宥宁认识。 “没想到你们几个都是要应试的秀才!”梅宥宁喝了口茶,笑着道:“据我所知,朝廷选派到我安南省充当主副考官的翰林、内阁学士,明日便会到达。其中一位老大人,性情甚是古怪。你们碰上他当主考官,这气运真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众人都明白梅宥宁的言外之意,这种屁股古怪的老大人,你对了他的眼,他便喜欢你到骨子里;若是你讨了他的嫌,呵呵,在再何讨好,也是没用。这科考取士,虽说考官会尽量公正,但个人的偏好什么的,终究无法避免。 只是梅宥宁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乡试的主考官人选都提前知道得一清二楚……几人对视一眼,心里对他的身份都升起了一丝好奇和探究。 “宥宁兄怕是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又才华横溢,怎甘心屈居在这棋楼,不下场参加科考?”陈晋封是这几人里年纪最长的,算是代表众人发问了。 梅宥宁摇了摇头,“晋封看差了。为兄我早过了而立之年,如今已经三十又七了。我从小痴迷棋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至于经论国策,诗词歌赋,我是一窍不通。五年前,像是遇到瓶颈一样,我的棋艺竟是再无长进。索性我便开了这家棋楼,一方面是为了维持生计,一方面也是方便自己能多与人切磋。” “如此纯粹的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宥宁兄的毅力实在让人佩服。”宋君贺脸上闪过赞叹,随即笑道:“不过,我倒是与宥宁兄相反。每一种能接触到的学问我都有兴趣涉猎,就是每种都学得不深。” “君贺这样,倒也让人羡慕。”梅宥宁笑着颔首,侧头瞧向赵麒,“之前听人说,瑞之在经论国策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学政大人也是欣赏的。可在我看来,这一手的棋艺更让人惊叹。明明你才弱冠之年,我痴长这十几岁,倒像是白活了。” “宥宁兄谦虚了,今日这一局能打平,也是我侥幸。”赵麒躬了躬身,摇头道。 “别的都能侥幸,棋盘上的胜利,却不是靠着侥幸就能得来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并非夸张。围棋对弈向来最能考验人。我能有今日的棋力,靠的是三十多年的钻研,瑞之呢,靠得是什么?” 赵麒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深,随即他扯了扯唇角,道:“我靠的是围棋十决。” 梅宥宁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围棋十决?” 陈晋封与宋君贺四人也愣住,随即都忍不住笑出声,“这围棋十决谁不知道?若靠着这,就能赢了宥宁兄,那才真的是见鬼了。” “围棋十决是前辈高人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真正领悟透了,无论对手棋力高低,棋局如何复杂,总能应对自如。”赵麒面色严谨,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梅宥宁瞧见他的神色,若有所思,“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围棋十决,稍微懂得棋艺之人,都能倒背如流。但在真正能将其领悟透了,运用到对弈之中的人,少之又少。” 赵麒垂眼,淡淡的道:“因为当局者迷,人在局中,很难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局势。而看不清局势,应对之时,自然就会出现疏漏和偏差。” “可是你做到了,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梅宥宁抬眼,盯着赵麒道。 “不,我没有。”赵麒面色不变,否认。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屋内便呈现出了几分古怪的安静。 陆奉安不着痕迹的打量梅宥宁半晌,打破这份安静道:“宥宁兄真的已经三十七了?看你的长相,却是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梅宥宁收回看向赵麒的视线,歪了歪头,坦然的笑道:“可能是因为我这三十几年都过得太安逸的缘故?” “呵呵,宥宁兄真会开玩笑。”陈晋封笑出声,回过神来活跃气氛。 赵麟突然觉得刚才这个梅宥宁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便多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陆奉安眼底飞快的滑过一抹异色。赵麟愣了下,再想确认时,陆奉安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赵麟自此留了个心,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默默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 戌时,赵麒等人向梅宥宁告辞,梅宥宁稍作挽留,邀请了他们下次再到棋楼来,便放他们离开。 将人送出门口,梅宥宁环顾清静下来的棋楼,吩咐棋侍道:“收拾好了,便打烊吧。” 说完,他径直往棋楼后面的园子行去。天元紧跟在他身后,“公子,这赵瑞之不过是与您和了一盘棋,您为何对他如此看重?还将您珍藏的岭南香茗拿出来与他喝?我打听过了,赵麒不过是个农家子弟,如今考中秀才,日子才能过得像样些。给这样的人喝岭南香茗,不等于是牛嚼牡丹?” “你确定他只是个农家子弟?”梅宥宁本没多在意,听到这句时,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确认的问。 天元忙不迭的点头,肯定道:“因为他是这次兰州府的院试案首,又得了学政大人的赏识,今日棋楼中的客人对他的背景身份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更何况,之前对他挑衅的那位朱公子,因为私怨,还在这府城大肆的抹黑他。所以,我稍微一打听,便得了许多信息。” “这些消息未必可靠,你派人专门去查一查。一个农家子弟,却能一下子闻出岭南香茗,我是不相信的。”梅宥宁继续迈动步伐,一边走,一边吩咐天元,“还有,那个陆奉安,不知为何对我有些疑心和防备,你也遣人查一下他的底。” “放心吧,公子。”天元领命,躬了躬身便退下去安排了。 梅宥宁一路穿行,经过棋楼后面精致的庭院。走到左右僻静处,伸手推了推毫无异样的围墙,一扇门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走进去,门阖上,恢复成平整的围墙模样。 而梅宥宁,却是从棋楼消失,直接进入了棋楼旁边那间冷清的玉器店的后院。 * 丰乐县,赵芸通过陈经纪,拿下了辅政街的一间中等面积的铺面。铺面自带一个后院,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院中还有一口水质不错的水井。 赵芸瞧了环境,当即就定下了。之后就是办手续,到府衙里登记备案,不到一天的功夫,这铺面,便到了赵芸的名下。 “芸丫头啊,你在县城里置办铺面没错。不过,你是要租出去,还是自己经营?”今日正好是周叔来城里送菜的日子,赵芸便让常乐赶着马车与他一道进了城。赵芸在手续办妥之后,就让常乐去通知了周叔,此时两人正坐在铺面后的院子里一边歇凉,一边说话。 赵芸看了眼进进出出忙着打扫的叶秋与常乐,才将目光转回,认真的看着周叔道:“这铺子,我想自己经营。” 周叔皱了皱眉,劝道:“芸丫头,经营一个铺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瞧着,你将铺面租出去保险些。” “周叔,我其实是想开家点心店,才买下这间铺面的。这铺面干净、后院宽敞又自带水井,做点心取水方便不说,店里的掌柜与伙计也有地方住。再一个,这铺子位于辅政街上,来往的都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不愁客源。”说到这里赵芸停顿一下,脸上带上不好意思的笑,“只是,我得管您借个人。” “我家老大?”周叔的目光里全是恍然的笑意,大手在赵芸的头上拍了拍,无奈道:“你这小丫头,不会是早就谋划着了吧?” 赵芸嘻嘻一笑,也不否认,“周大哥在那点心铺子当了那么久的学徒,应该早就能独挡一面了。正好我想开个点心铺子,他到我这里当大师傅,除了基本的工钱,我每年给他百分之十的红利,周叔觉得怎么样?周大哥会答应么?” 周叔摇头,笑着道:“他一个没出师的学徒,哪里能当大师傅?别弄糟了你的生意。” “周叔只要别多心,认为我埋汰周大哥就好。这点心铺子还得收拾一阵,我自个儿琢磨的点心方子,也还要再完善一下。周大哥到这边来,会有个适应的时间。”赵芸笑了笑,直白的说出了自己顾虑。 “这有什么好多心的?”周叔愣了下,这才明白赵芸提前询问他同不同意的原因。他笑着摇头,给了赵芸一个宽心的神色,“你能给老大机会,我心里是高兴的。我只怕他给你办砸了。” “爹,哪有您这样埋汰儿子的?”周宏走近后院,刚好听到这番话,故作埋怨的出声道。 “你怎么来了?”冷不丁的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周叔有些惊异的回头,“你们店里不忙?” 周宏着一身灰色的长衫,走到两人身边坐下,脸上笑容满面,“芸妹妹,我今儿正式与掌柜的请辞了,你可不能听我爹的将我再遣回去。” 赵芸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太好了,周大哥你终于下定了决心了。” “嘿,原来你们两个早就通过气了,就瞒着我了是吧?”周叔从周宏已经与掌柜的那里请辞的消息中醒悟过来,瞪大眼睛道。 周宏与赵芸对视一眼,两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爹,芸妹妹研究的点心方子甚是新奇,味道也好,我觉得肯定会受人欢迎,值得一试。”周宏很快镇定下来,沉声说道:“爹,我知道您顾忌什么。可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芸妹妹,能毫无保留的信任我。” “我知道你当了两年的学徒,心大了。”周叔瞥了周宏一眼,叹气道:“知道上进是好事,但一步一个脚印踩踏实了,才能走得更远。” 周宏知道周叔是为他好,认真的点头道:“我知道的,爹。” 赵芸笑着起身,给一脸严肃的父子俩倒了杯水,才道:“周叔,周大哥的手艺不差什么,缺的就是锻炼的机会。而且,我也信不过别人来当我铺子里的大师傅。你就让周大哥来帮我吧!” “这都请辞了,我不答应有用?”周叔无奈的指了指两人,端起水一口喝干。 这是不怪罪两人先斩后奏了,赵芸和周宏对视一眼,眼底都露出喜色。 敲定了周宏的事,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铺面里的打扫和整理,赵芸让叶秋带素娘和春花几个去忙了;她自己在农庄与周宏讨论点心方子,然后试做,试吃。反反复复的完善,最终敲定了开张后首先供应的五款点心。原材料用上了几种这个时节的时令花卉和一些四季花卉,比如桂花、菊花、玫瑰花、洛神花等。 锦国的花卉品种很丰富,她熟悉的能入口食用的就有很多,更别说独具特色的各种灵花,大半也是能入口的。可是锦国人爱花,欣赏花的美,养花爱花之人在世人眼中,也是值得尊敬之人。但却从未也有人想过利用这些花,来开发美食。 上次与张青璇无意间的对话,提醒了赵芸。直接种花卖,钱财来得快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她灵师的身份不能让人发现,太高调不好。但开个点心铺子不同,这是正经的产业,就算店里卖的点心新颖美味,会引来猜忌,但到底与*裸的暴露自己不同。 至于这些融入了花材的点心,会不会受欢迎,她只要看农庄里的下人与二叔公、周叔他们的反应就能知道。赵芸对此,信心十足。 开点心铺子还有一点好处,农庄里的果林也好,杂七杂八的花卉也好,日后都可以自产自销。特别后山果林里的那一片桃树,等桃花开了,花瓣不仅可以做点心,还可用来酿酒、做菜。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赵芸搁下毛笔,揉了揉脑袋,再次觉得人手有些紧。 她本来是让丘山赶车的,但地里的活儿繁重,常乐年纪小,身子单薄,许多都上不了手,加上他比丘山脑子更灵活些,就将两人对调了下。如今还不是农忙的时候,常德和丘山还能顾得过来,可以一旦入了秋,事情就多了,两个人根本不够。 再说农庄内的事,江婆和桂娘子负责轮流做饭,打扫,照看一群鸡鸭鹅,事情不少。素娘负责咸蛋的腌制与定时出货,常乐负责送货。拉车的马也归了他照管。春花被调去负责喂猪舍的猪,每天割草都搞不赢。叶秋在赵芸身边跑腿,农庄里的栽下的花,她也分了心在照看,基本上是半个管家,事情多得分不开身。 大人都忙,最后守在门口的帮忙传消息的就变成了桂娘子家的两个小娃娃!想到这,赵芸忍不住摇摇头,眼底露出笑意。 提笔在纸上记下再添几个下人的事,等墨迹干了,她将写好的备忘收起来,才转到后院。 “喵呜。”墨白从花盆上跳下来,迈动小短腿跑到赵芸的脚边,蹭蹭,稚声稚气唤道:“芸芸。” 赵芸脸上笑意深了些,俯身将它抱到怀里,轻轻的给它顺毛:“怎么来了后院?之前不是在门口与冬哥儿两兄弟玩儿?” “要不是芸芸你让我去瞧大门外有没有可疑的人,我才不和他们两个讨厌鬼玩儿呢。”墨白委屈的抬起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伤心,“他们老用脏兮兮的手摸我的光滑洁白的毛。” “他们是喜欢你。”赵芸摸了摸墨白的尖耳朵,安抚一句,又笑道:“再说了,冬哥儿两个都很爱干净,哪里就脏兮兮的?” 墨白从赵芸的怀里拱出来,四肢并用的爬到赵芸的肩膀上坐定,尾巴一摇一摆,哼哼道:“我喜欢芸芸,不喜欢那两个小鬼。” “你自己也是小鬼呢。”赵芸无奈的笑着摇头,这玄猫的性格不知道是后天形成的,还是先天就这样。骄傲得紧,又有洁癖,外人轻易碰不得。 角落里,四五株半臂高的红尘的花茎上,已经探出了花骨朵。赵芸估摸着只需四五天的时间,这花骨朵就能完全绽放。想到这红尘的特殊作用,赵芸眼神闪了闪。 自从上次应下张青璇的请求,已经快半个月过去了。朱县丞那边的人紧紧盯着县衙,背地里动作不断,林捕头这边查探到的证据也越来越多,张县令却按兵不动,明显在等最后的铁证。彼此之间的气氛非常紧张,颇有种一触即发之感。 村子里也不平静,那个她有种花秘籍的流言再次喧嚣尘上。夏家倒霉,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九丫在村里的处境不好,许多人便又觉得她做事太绝,难免有些微词。背地里的议论很多,里正看她的神色也微妙。 而方公子自从在半路上撞了她之后,已经打着赔礼道歉的名义登门拜访了三次之多。他心里酝酿着阴谋,赵芸知道,但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她也不可能将人挡在门外,徒留把柄让人嚼舌根。 赵芸拿着水瓢俯身给红尘浇水,脑子里沉沉的想着别的事。墨白高兴的待在她肩膀上,时不时伸出肉垫碰碰旁边的白茶,调皮得紧。 突然,一道细小的破空声传来。赵芸耳朵微动,眼神一凝,想也不想便扔出水瓢,同时身体重心侧移,满身狼狈的扑倒在地。而墨白在赵芸扑倒的瞬间,从她肩膀上一跃而起,落到一旁地上。尖利的爪子噌一下冒出来,抓入地面,柔顺的白色软毛全都立起来,两只黑漆漆的圆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人,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咕声。 赵芸从地上爬起来,视线扫过那个破掉的水瓢,和近处地面上那个不起眼的小洞,唇角抽了抽,“师傅大人,您就不怕我躲不开?直接被您的灵气射个对穿对过?” “躲不开就证明你没好好修炼,受了伤是活该。”申屠白从围墙上飘下来,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道:“今日我射出灵气的速度只比前一次快了一丝,你却躲得如此狼狈。这四五天的时间,都忙什么去了?” 赵芸头皮发麻,申屠白已经来过四五次了。每次都能让她受益匪浅,但每次他一露出这样的笑容的时候,就要小心了。这意味着他对她的表现不满,准备折腾她了。 “我想着开间点心铺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准备。所以,修炼的时间稍微被我减少了一点点。”赵芸讪笑一声,一边老实交代,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申屠白这个妖孽,饶是以她三十年的阅历,也有些hold不住啊。 申屠白将赵芸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角勾了勾,“嗯,还算老实,知道不能说谎骗我。不过,不遵师命,惩罚依旧不能少了。” 赵芸又往后退了几步,觑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大人,您想怎么处罚我?” 申屠白阴森一笑,“有炒热的黄豆吗?” 赵芸脸色垮下来,今日又换了个方法折腾人么?话说,明明被惩罚的人是她,惩罚的道具却还要她自己准备……赵芸确定,这世上没有比做申屠白的徒弟更苦命的了。 “喵呜。坏人,你又来了欺负芸芸!”墨白咕噜着,挥着尖利的爪子往申屠白的衣服上招呼。 申屠白低头,看了眼炸毛的小东西,挑了挑眉,“不自量力的小东西,你这爪子在我的皮肤上都留不下印子,也只能拿我的衣服泄愤了。别成天就想着撒娇讨好,还是和你主人一起好好修炼才正经!你是威风凛凛的玄猫,现在竟如此娇弱,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说完,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就悠哉悠哉的踱步进了屋子,准备等道具上来,再好生敲打敲打自家徒弟一翻。 墨白伸出的爪子僵在半空,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了眼申屠白衣服上小小的破洞,愤恨了,也沮丧了…… 筹备了好些时日,点心铺子终于到了开张的吉日。而后院角落里的大红色的红尘,也彻底的绽放开来。 “小店今日开张,所有点心半价,各位客人里面请。”点心铺子的掌柜,是一名三四十岁的王姓中年人,见过世面,也会写字算账。因为他本来就是奴籍,赵芸将他买来安放到这个位置上,合用也放心。 至于周宏,他主要负责铺子里点心的制作。不过,除了关键的工序必须由他亲自完成之外,赵芸还买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打下手。倒是店铺里,招待客人的伙计只放了一个。 辅政街来往的都是有钱人,赵芸店里的点心,打着从未有过的鲜花点心的噱头,吸引了许多人来瞧新鲜。王掌柜按照赵芸的吩咐,将主打的五种点心各拿出一些,分成均匀的方块儿,让伙计端到客人面前邀请他们免费品尝。 这些点心,赵芸和周宏是花了大心思的。不但融入了特别的花香,口感上,也针对丰乐县人的喜好,做了调整。自然,凡吃过的客人,都对点心赞不绝口。 “以前我只知道花的美能让人心情愉悦;这赵记的点心却让我知道,这花的味,也实在妙不可言啊。”一名酸儒仔细的品尝过点心之后,满脸满足与陶醉。他摸出一块碎银子,让伙计将店里的每种点心都包了一些,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有了人带头,那些尝过味道的人,虽然实在没体会到酸儒说的那般美妙,但也知道这点心着实比以往吃过的都要可口,于是也不吝啬银子了。 “姑娘,您出的这主意实在是好,这会儿咱们店里已经挤满了人了。”叶秋探明了铺子里的情况,笑着回来和赵芸禀报道:“王掌柜和木头忙不过来,后厨的那两个小厮也在前面帮忙呢。” “不过是找人带个头,炒热一下气氛,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主意。”在现代的时候,这些都是用烂的招数。锦国商业繁荣,在这小县城能站稳脚跟的商人,也小觑不得。她的小手段也只能弄些这上不得台面的事。 赵芸抬眼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既然这边王掌柜能应付,我们就走吧,去县令大人府上。” 叶秋见赵芸没多少喜悦的情绪,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几分。她快步坐到屋内,将准备好的食盒提了出来。便跟着赵芸从角门出了后院,转过几步,又重新回到了辅政街上。 张县令一家并未另辟府第,就住在县衙公堂后面的内宅子里。而县衙就在辅政街上,所以,没几步,赵芸便到了张府内宅之人日常进出的大门外。 叶秋上前叩门,一名婆子探出头来。叶秋将张青璇前些日子特意遣人送去的帖子递过去,“我家姑娘,应贵府小姐的邀请,前来拜访。” “可是蚌兰村的赵姑娘?”那婆子也不看帖子,欣喜的问道。 叶秋有些诧异,回头询问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点头笑道:“正是。” “小姐早就遣人来招呼过,若是赵姑娘来了,不必通禀,直接进去便是。”那婆子手脚利落的打开门,笑呵呵的请赵芸进去。 赵芸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向那婆子道了谢,便抬脚往门内走。没几步,她顿了下,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大门外。 “赵姑娘,怎么了?”那婆子奇怪的问。 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赵芸摇头,“没事,也许是我眼花。”说完,就直接在张府丫鬟的带领下,去往张青璇的院子。 大门外,街对面,围墙拐角处,两名满身戾气的中年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邪性,“差点被那小丫头看见!” “方大公子怀疑这丫头会武,我们还笑他。可现在看来,这个可能很大啊。”一名中年人眉头皱起,那层叠的皱纹能夹死苍蝇! 另外一人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一个小丫头而已,就算会武又如何?她总不能对她曾经的大嫂动手。再说了,等大人摸清了那姓张的在背地里干的勾当,将他挤出丰乐县轻而易举。后面再走走关系,坐上县令之位,怕也不难。到时候,不管是那赵麒还是赵芸,这赵家兄妹,都会有好下场。” “你懂什么!”之前那人发现自己完全是对牛弹琴,索性也闭了嘴。只紧皱的眉头,表露了他心里的一些犹疑和担忧。 第三十六章 恍悟,委以重任 “芸妹妹,你来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刚刚踏入大门,满脸笑意的张青璇便出现在了赵芸面前。 赵芸躬身行礼,笑着回答道:“才几日过去,又来叨扰姐姐了。” 张青璇眼角余光瞥见叶秋手里的食盒,唇角一抿,上前拉住赵芸的手道:“你要是能天天来,我才高兴呢。走,咱们屋里说话。” 柳绿闻言,赶紧快走几步,将房门的帘子给撩起来。叶秋提着食盒,跟在赵芸身后,默默的进了张青璇的闺房。 “赵姑娘,请用茶。”桃红端着茶盘上来,分别给两人上了茶。起身退开时,她微微抬头,打探的看了赵芸一眼。 因为修炼灵力,赵芸五识敏感,转眸看过去,正好撞见那一眼。桃红心惊,赶紧垂下头,掩饰着浑身的紧张站到张青璇的身后。 赵芸挑了挑眉,只当没见。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她才抬起头来道:“外头越发的热了,姐姐这屋里,却是凉快,” 桃红打探的看赵芸被发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张青璇心里有事,不曾留意到。此时听赵芸开口说话,便接嘴道:“放了冰盆,周围也有树荫挡着太阳,屋子没直接被晒到,凉快些是自然的。只是在屋里待久了,也憋闷。” “闷了,就出去散散心呗。”赵芸放下茶盏,笑呵呵道。 张青璇摇摇头,意有所指道:“这园子里不仅晒得慌,也杂乱,我不耐烦去外边。” “那我来的岂不是正好,陪姐姐聊聊天,去去烦闷。”赵芸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抿着嘴笑。 柳绿笑着插嘴,“可不就是。我家小姐就盼着赵姑娘来呢,门房那边,更是前几日就遣了奴婢去打招呼,说等赵姑娘来了,就直接让您进来。” “劳姐姐惦记了,我也想着能早些过来,但就是时间错不开。今日正好家里的点心店开张,掌柜的在前面招呼,我就带着叶秋过来了。”赵芸笑着解释一句,随即看向叶秋道:“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拿出来吧。” 张青璇脸上闪过惊讶,“芸妹妹不声不响的竟把点心铺子都开起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去捧个场。” 叶秋打开食盒,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四五个白瓷碟子,每个碟子里,都放着一种模样精致的点心。而且,颜色各个不同,形状不一,瞧一眼,便觉得很有食欲。 柳绿站得近,连帮忙摆放。桃红站在另一边,瞥了眼被端出来的点心和那空空的食盒,神色莫名。 赵芸一边瞅着叶秋两人的动作,一边笑着摇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点心铺子,哪里能劳烦青璇姐姐?姐姐尝尝,这些点心的味道还不错。说起来,我会想到开点心铺子,还是前些日子姐姐提醒了我呢。” 张青璇心里其实有些着急,但见赵芸满脸笑容的样子,也不由得按捺住情绪,伸手拿了一块点心低头品尝。点心还未入口,鼻腔里却萦绕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张青璇有些惊疑,抬眼看向赵芸。 赵芸微笑着,一脸会有惊喜的神色,张青璇启唇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味道便在嘴里蔓延开来。明明甜度很高,但丝毫不觉得腻味。萦绕在整个鼻腔里淡淡桂花香和吃到口腔里的那细腻的花瓣的触感,更是让人有种身在桂花林里的美妙错觉。 不知不觉间,张青璇就将一块不小的桂花糕吃完了。她抬眼,惊喜的看向赵芸,“这是用桂花做的?” “是。”赵芸眉宇间全是笑意,解释道:“姐姐刚才吃的是桂花糕,做糕点用的水,掺了桂花的汁液;面粉里,也洒了许多处理过的桂花花瓣。这样一来,糕点里不仅能带上桂花的香气,更是能让人真正的吃到桂花。桂花能去火,正适合如今的天气。” “这花还真能吃。”张青璇脸上忍不住浮现出惊叹的神色,“我以为你上次只是随口一说。” “我会想着开点心店,做一些用花做原料的点心,正是因为青璇姐姐的话。”赵芸喝了口茶,笑着道:“姐姐你都没见过有人能将花做为吃食,我要是能做出来,生意肯定差不了了。” 张青璇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没想到竟是我提醒了你。不过,妹妹你也真有经商的天分。随便一句话,你就能想到一个好点子。如今更是在短短半月之内,就筹办成功,这样的能力,真是让人惊叹。不像我,已经十六及笄,却还不通俗务。” “姐姐别夸我了,我就是动动嘴皮子,真正干活儿的可是叶秋他们。”赵芸笑,扫了眼站在周围的叶秋与桃红、柳绿。 张青璇眼神动了动,有些了然的扭头吩咐柳绿道:“芸妹妹特意拿了糕点来给我,我却没什么好好招待的。柳绿你亲自去厨房做一道莲子羹过来吧,我记得芸妹妹喜欢吃。” “莲子羹什么时候都能吃,姐姐不如让柳绿她们去多采些桂花来吧。我琢磨了几道菜,一会儿做给姐姐尝尝。”赵芸打断张青璇的话,笑着道。 “桂花做菜?妹妹脑子里的新鲜点子真多。”张青璇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抿嘴道:“不过,我也真的好奇,桂花做的菜,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完,张青璇再次抬头,含笑道:“都听见了?桃红、柳绿,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带人去采桂花?” “是,小姐。”桃红和柳绿瞧了眼兴致勃勃的张青璇,都笑着低头应下。 赵芸看向叶秋,弯了弯唇,“你也去帮忙吧,我大概要多少桂花,你最清楚。” 叶秋垂着头躬身道:“是,姑娘。” 接着,赵芸又说了一些待会儿可能用到的食材,柳绿和桃红一一记下了,才带着叶秋,喊上了几个小丫鬟,出了屋子往园子里去了。 屋内就剩下两个*岁的小丫鬟听候差遣,张青璇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两个再去泡一壶茶水来。小心些,别烫着了。” 两个小丫头闻言,果真听话的去烧水泡茶。张青璇松了口气,总算将不相干的人都不着痕迹的打发走了。 “姐姐今日有些急躁,可是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赵芸灵力笼罩房间四周,确认没有一个听墙角的。 张青璇脸上的轻松惬意全都收起来,黑沉着脸道:“本来那个人在别院里住着,瞧不见也没什么,如今登堂入室,我娘竟是被她气得卧床不起。” “县令大人怎么会让她住到内院来?”怪不得今日张青璇没有带着她去张夫人院子请安。赵芸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朱茵茵是朱县丞家的庶长女,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姓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敌人的女儿送进自己的内院,这完全不符常理。张县令又不是傻的,那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了? 不问还好,一问张青璇的脸色更黑,“她怀孕了。朱家闹着要我爹给她一个名分,不然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爹不想打草惊蛇,只能妥协,暂时忍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县令大人和那朱茵茵,到底怎么回事?”从短暂的几次面见和对话来看,张县令绝对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迷昏头的糊途官。朱茵茵还是政敌的女儿,他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感才对。可现在朱茵茵竟是怀上了张县令的孩子!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朱茵茵爬我爹的床,是得了朱县丞授意。我爹被暗算了。”当时她听到自己亲近的闺蜜爬了父亲的床的消息,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 张县令很少在内宅谈论同僚与公事,就算需要内宅配合,也只会跟夫人通气。张青璇是夫妇俩唯一的女儿,年纪也不大,两人都想让她过得无忧无虑一些。见她与朱茵茵走得进,也只让人小心提防着,别让她打探到什么消息回去。两人之间的交往,张夫人与张县令都没有明确的劝阻。 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朱茵茵的目的根本不是打探消息,而是爬上张县令的床! 那天晚上有个应酬,张县令几杯酒喝完,就觉得有些醉。他起身告辞,那些人也没阻拦,还让人将他送上了马车。马车里有一种很好闻的花香,张县令正觉奇怪呢,人就彻底的醉倒过去了。 第二天一睁眼,张县令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厢房里。身边躺了个光溜溜的很眼熟的女子,仔细一瞧,却是和女儿走得近的朱家庶长女!顿时就明白了昨晚的宴请,肯定是朱县丞做的套。他身边跟着人,肯定不会留宿在外,他们却是干脆的将朱茵茵派到他府里来等! 千防万防都没防住,自己的女儿张青璇被利用了,他本身也被人糊弄得彻底。想到这些,张县令当时就恨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在事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朱茵茵来我这里小坐,虽然爱拉着我到园子里闲逛,未时一过,她必定是要告辞离开的。可那天,她却哭着和我说朱夫人刻意刁难她,暂时不想回朱府。我见她哭得可怜,便留她在这住一晚。可就是因为我心软,才给了她机会!如今,她更是光明正大的住进了这内宅,我一想心就憋闷得厉害。”张青璇咬着唇,手里的手帕也被她死死捏着,显然是气得很。 赵芸摇头,“有心算无心,大人与夫人爱护姐姐,隐瞒了与朱家的对立关系,是想要姐姐你开开心心的交朋友。只是,没想到结果却不尽人意。” “想想当时自己也真傻,我娘几次隐晦的提醒过我,让我提防这朱茵茵,为此,我还跟娘闹过脾气……如今算是自食恶果了。”张青璇自嘲的一笑,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可是,我现在看明白了,她不过是朱县丞用来钳制我爹的工具。如今到了这紧要关头,我怎么能还能容忍她出来恶心人。” “可是就算姐姐你收拾了她,只要朱县丞将事情闹开,县令大人也会声名扫地。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能当作不存在。”赵芸蹙着眉,沉声道:“这种事情最说不清楚,外人也总会偏心弱者。” “我知道,若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朱茵茵是主动那什么,朱县丞就可随意诬告我爹。可当时事发,爹娘气得狠了,一边封锁了消息不说,一边也将朱茵茵买通的那些下人全部发卖了。前些日子我让人去找,却发现那些人在被发卖不久,就全都暴毙身亡了。现在,死无对证。” “我猜是朱家人动的手。”赵芸手指在说上轻轻点着,“没了人证,这事儿县令大人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所以,要揭露她的真面目,让朱县丞再不能拿着这事儿做文章,便只能换条路走。”张青璇眼底冷光熠熠,和平日里的端庄柔和完全不同。 赵芸看了她一眼,些许沉吟,便转身拿过一旁的空食盒。伸手进去,在底部轻轻一按,那底板就被她打开来,露出下面的暗格。暗格里,平放着两朵盛开的红尘,旁边还有一个小锦囊。 “不负姐姐所托,半月之内,终是培育出这两朵红尘。”将花从暗格里小心的取出来放到桌上,赵芸又将那锦囊拿起来,才阖上暗格,将食盒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赵芸既然来了,张青璇就知道她必是成功培育出了红尘。此时见到桌上的两朵红艳艳的花,脸上不由露出几丝激动和欣喜,“妹妹在侍弄花草方面,果真有过人的天分。”若是生在稍微显贵一些的人家,就凭这,就能得到很好的培养。未来的前途不会比男子差了。可恨她自己,一心在诗词歌赋上用工,现如今想往别的方面努力,也是晚了…… “在这方面有天分有什么用,又不能像我大哥、二哥一样考个功名回来?”赵芸失笑,随口道。 张青璇小心的将两朵红尘拿起来,起身到梳妆台拿了一个盒子,将它们装进去,放入抽屉里锁好。才转过身来,挑了挑眉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女子又不是不能出仕。朝堂六部、近卫、兵营等都有女子为官。只是女子先天条件不如男子,出仕为官,官阶也普遍较低。” “欸?真的?”赵芸瞠目,这个消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早知道这锦国的民风开放,但没想到已经开放到了女子也可出仕当官的程度! 张青璇见她吃惊,不由的笑着点头,肯定道:“自然是真的。安南省偏南,地处偏僻,女官少见,但是京城里,低阶女官是随处可见。我小时候也动过考取女官的念头,不过我偏爱诗词歌赋,别的都不爱学,只能作罢。现在想明白了,后悔了,却是什么都学不进去了。” “姐姐只要能坚持,总能达成愿望的。女官该没有年龄限制的吧?”赵芸若有所思,问道。 “这倒没有。只要能通过吏部组织的考试,便能成为女官。当然,皇上钦选的人会直接任命,不用参加考试。其实,女子当官,比男子倒是容易很多。”张青璇摇摇头,轻叹一声,“算了,不说这些了。眼前有这么一道难关在,非得闯过去了,才能有心情考虑别的。” “也是。”赵芸点头,这些事情,确实是太遥远了。就像周叔说的,着重眼前的事,才能一步一步走得踏实。她起身,将手里的锦囊放大张青璇手里,“这个姐姐好生收着,红尘烈性,使用之前,从里面拿一颗药丸吃下,以往万一。” 张青璇看了眼手里的锦囊,有些动容,“妹妹竟然连这些细节都替我想到了……妹妹今日的相助,青璇只能来日再回报了。” “姐姐既然唤我一声妹妹,这些客气话便别说了。”赵芸笑这摇头,随即瞥了眼外边的天色,道:“叶秋她们该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叶秋与桃红、柳绿并几个小丫头果真提着篮子回来。张青璇看赵芸一眼,讶异的笑道:“你倒猜得准。” 赵芸抿唇一笑,并不接话。不过是早早“看见”她们往这边来了罢,哪里是猜的?无声无息的收回灵力,赵芸顺便将那烧水的两个小丫头弄醒。隔空控制,这还是才和妖孽师傅学到本事,没想到就用到了这种防人耳目的事情上。要是让他知道了,铁定会再惩罚她徒手捡滚烫的黄豆二十遍。 下意识的搓了搓完好如初的指尖,赵芸想到那时的难受滋味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刚炒的黄豆,滚烫滚烫的,徒手一颗一颗的捡,二十遍下来,手上的皮都像被烫薄了。到后来挨到有一点点温度的东西,都觉得烫得不得了。 十指连心,赵芸被摧残了二十遍,申屠白就闲闲的在旁边喝茶逗墨白。 好在最后两遍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将灵力化作薄薄的一层膜,包裹在指尖上,才让自己的手指免受了磨难。不过,从那之后,她对体内的灵力的控制更强了一层也是真的。 申屠白锻炼人的方法虽然各种残忍,但每次都有看得见的进步。赵芸也就心甘情愿的受下他各种折腾了。 这些思绪不过一瞬而逝,桃红、柳绿采了桂花回来,赵芸便和张青璇移步去了她院子里的小厨房。指使小丫头将花瓣漂洗干净,赵芸则在叶秋的帮忙下,开始处理配菜。 张青璇见她手脚麻利,也来了兴致要一起帮忙。厨房里本来的厨娘彻底成了打杂的,在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瞧着自家小姐挥动菜刀,生怕她不小心割到手。 不过,到最后几个菜做完,端上桌,厨娘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她总算送了口气。 “糯米桂花藕,桂花杏仁豆腐,烧桂花肠,桂花酒酿细圆子……姐姐尝尝,这些都是我琢磨出来的新菜。”赵芸接过柳绿递来的毛巾擦了手,才坐到张青璇面前,期盼道:“姐姐尝了,给我些意见。我好改进。”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张青璇有些了然的看赵芸一眼。 “果然瞒不过姐姐,我想着既然能用花做各式各样的点心,自然也能用花做菜。”赵芸也不遮掩,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 张青璇眼前一亮,“点心的做法就那么几种,做菜倒是能有更多的花样。” “所以,我正琢磨菜谱呢。姐姐不介意帮我一把吧?”赵芸笑,将菜往前推了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说赵芸刚给张青璇送来急需的红尘花,就是看在张县令对赵瑞之的看重上,赵芸有事,张青璇也不会坐视不管。现在不过是让她帮忙试试菜,给点建议这样的小请求,她怎么会拒绝? 张青璇拿勺子舀了一勺桂花酒酿细圆子,细细的吃了,又换了筷子,将桌上的菜,全都尝了一遍,才拿手帕擦了擦嘴,赞道:“妹妹做的这几道菜都很不错,只是我打小长在北方,来这里也还不久,觉得这口味有些偏甜了。不过,本地人应该会很喜欢。” “这样啊,等我回去再想想,或许能琢磨出几道不爱甜味的人也喜欢吃的菜。”赵芸眼底露出了然之色,笑了笑,等厨娘又端了几道菜上桌,两人才开始用午膳。 午膳之后,骄阳正猛,也不适合出门。屋子里也闷热,张青璇便邀赵芸一起穿过长长的回廊,去临水的亭子里歇凉。 岂料,两人刚坐下,一名身着白色素裙的女子,带着四五名丫鬟,也走到了亭子里来。 “青璇,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歇凉。”女子手里拿着一把美女团扇,声音柔和,笑容甜美。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赵芸根本不会将这白莲花般的柔美女子与那些龌龊事联系在一起。 “朱姨娘。”张青璇疏离又客气的唤了她一声,便扭过头,专注的瞧水池里的已经开始残败的荷叶。 朱茵茵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她唇角牵起,眼珠在赵芸的脸上转了几圈儿,才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赵案首的妹妹,赵芸赵小姐了。” “赵芸不过是个农家女,当不起小姐这个称呼。”赵芸抬眸瞧了她一眼,客气的朝她点了点头道。 朱茵茵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那我便称呼你赵姑娘罢。听说赵姑娘很擅长侍弄花草?前些日子百花坊里的那一盆惊艳了世人的青黛墨,似乎就是赵姑娘的杰作。” 赵芸眯了眯眼,神色很快恢复正常,“杰作谈不上,不过是运气好,恰巧养出了那样一株花。” “看来赵姑娘福气非凡,这丰乐县上下,百花坊里多少花匠,也及不上赵姑娘这恰巧的运气。”朱茵茵轻轻笑出声,眼底的探究之色愈发的浓重,“只是我听人说,姑娘其实是有些家学渊源?” 张青璇冷冷的瞧朱茵茵一眼,“朱姨娘,芸妹妹是不是有家学渊源,应该与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青璇何必如此紧张?空穴不来风,大家都在议论,我也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神奇的种花秘籍呢。”朱茵茵摇着手里的团扇,笑意盈盈。 张青璇还想开口说话,赵云眼疾手快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见她看过来,便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太激动。张青璇瞥了好整以暇的朱茵茵一眼,那样子,竟像是要等着她发火,不由得心里一凛,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呵呵,没想到您身处县城内宅,居然也能听说我们村里的那些不靠谱的流言。” 赵芸见张青璇被安抚住了,心里松了口气,她这才抬头看向朱茵茵,眼底有几丝明显的讥讽,不过,这讥讽很快被掩饰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厌烦和愤懑:“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便难产而去。我从未见过她一面,更不知道她生前也擅长侍弄花草。之前我就解释过了,种花秘籍纯属子虚乌有,如今瞧着,却是没完没了,真是烦死人。” “赵姑娘这样小小年纪,没有师傅教导,又没有家学渊源,竟然拥有这样一手好本事,大家觉得蹊跷也并不奇怪。”朱茵茵盯着赵芸,声音和缓的说道。 “真要说我娘留了什么给我,那便是侍弄花草的天赋罢。这世上在某一方面特别有天赋的人很多,我不过是其中最平常的一个。”赵芸垂下眼,扯了扯唇角,“那些人抓着这事不放,没完没了,我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有这个闲工夫,多看两本书,多长点儿学问也是好的。” 朱茵茵眼眸微动,笑了笑,“呵呵,果然是赵案首的亲妹妹,耳濡目染,小小年纪说话就有如此见地。我有些乏了,赵姑娘你和青璇再坐会儿,我得回房休息去了。” 说完,朱茵茵神色柔和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盈盈起身。 “您请便。”赵芸点头,目送着朱茵茵缓步离开。 “我带你出来歇凉,她却刚好也来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张青璇冲着朱茵茵的背影低低的冷笑一声,鄙夷道。 “朱家竟然也对那子虚乌有的种花秘籍感兴趣,真是奇怪。”赵芸耸了耸肩,将手里的点心捏碎了,撒到池子里。 张青璇也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随即问道:“说起来,百花坊那株青黛墨,真的是你养出来的?” “是。”赵芸点点头,也不隐瞒。 “……他们看上那种花秘籍怕不过是个幌子,中意上了你才是真的。”张青璇愣了下,沉吟一会儿,咬唇道。 “什么意思?”赵芸面色顿了顿,抬头看她,略微惊愕。 “你不知道么?那株青黛墨,百花坊只让这城里的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们瞧了瞧,然后就直接送去了京城的国公府。因为这,百花坊在京城的分号面积扩大了一倍有余。你知道,京城的地皮,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手的。”张青璇神色复杂的瞧了眼赵芸,低声道:“你的能力,让你变得很有利用价值,芸妹妹,这些日子,你小心些吧。” 张青璇的提醒,让赵芸有种彻底拨开迷雾的明朗。这些日子,方家的动作,赵麒来信上说的那些事,全都让她想明白了。朱家指使方家在村里大肆散播流言,是想要给她招惹更多的麻烦。到时候她无力招架,只能找个靠山依附。可是,她大哥赵麒与县令大人走得近,就算她麻烦缠身,也不会投靠朱县丞。 所以,那些人如今要做的不外两件事,一,将张县令拿捏住,让他完全没反抗的能力,或是直接将人挤出丰乐县。第一种可能比较容易办到,朱茵茵便是那最好的工具。二,阻断赵家兄弟,特别是赵麒的前程,让他永远落魄,让赵家永远兴盛不起来,那他们三兄妹便只能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赵芸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这朱县丞,真是好厉害的算计! “张大人,林捕头那边大概还要多久?”赵芸看着面前的神色惬意的张县令,沉声问道。 张县令放下手里的茶盏,愉悦道:“快了。只要能将磨房交易的账本拿到手,我们的县丞大人,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怕在这之前,他就会对我和我哥哥动手。到时候,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坏了县令大人的大事。所以,大人还是叮嘱林捕头加快些动作吧。”赵芸蹙了蹙眉,张县令虽然看重她哥哥,但他最在意的还是能不能将朱县丞一系给连根拔起。 说到底,她赵家三兄妹现在已经成了张县令与朱县丞博弈的工具。张县令希望她们能拖住朱县丞的注意力,好让林头好拿到那最后的账本。而朱县丞,或许看上了她的能力,但若是到头来不能为他所用,他们的麻烦可想而知。 “呵,你是在对我表达不满啊。”张县令笑了笑,看赵芸的目光甚是奇异。 赵芸礼貌的躬了躬身,轻声道:“不敢。” 张县令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真要是不敢,你会站在这里?放心吧,你大哥、二哥在府城,没人能动他们。再说,乡试马上就要举行了,他在贡院考场里,会有什么事?倒是你自己,要不要我派两个好手保护你?” “谢谢大人好意,好手就不用了。就算朱县丞将我抓了去,他暂时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赵芸摇头,拒绝了县令的提议,站起身告辞道:“时辰不早,赵芸不耽搁县令大人的时间了。” 张县令瞧了她两眼,颔首,“嗯,去吧。你只管应对好那方家,别的不用管。最多两天,林捕头就能将那账本拿到手。到时候,我便遣人拿下朱县丞!” 若真能如此顺利,那便好了。赵芸垂眼,再次朝张县令行了一个礼,推门而出。叶秋在门外候着,赵芸招呼上她,朝迎面而来的老者点了点头,错身而过。 离了张府,赵芸又顺道去点心铺子里瞧了瞧,听王掌柜与周宏说了今天开张的盛况,没发现什么问题,才让常乐赶着马车回村。 等远远看见村头的那棵被劈掉了树冠的大树时,已经接近戌时。村里的人家都用过了晚饭,聚在村口的空地上纳凉聊天。见赵芸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要么眼神闪烁,要么笑容谄媚,全没了从前的慈祥样儿。 赵芸也不理会,让常乐赶着马车先回农庄,自己径直带着叶秋往村里去。今日周叔和周婶有事,店铺开张,连带着周兰心也没能去凑凑热闹。她得去和他们说说情况,免得他们担心。二叔公那边,她也有事想与他商量。 不过,刚进村子,她便听到了许多人议论今日祝春娘的那个情郎上门提亲的事。赵芸皱了皱眉,本没多在意。可听到后来,她的心霎时凉下去半截。 “祝春娘!”赵芸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脸色阴沉的加快步伐往二叔公家去。 叶秋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满脸担忧的紧跟其上,一边走,一边劝慰道:“姑娘别着急,听这些村民的意思,祝春娘是今日下午要到晚饭时间才走的,这会儿可能还在城里呢。就算她此时已经上了路,要到府城,少不得也得是三日之后了。那会儿两位少爷已经进了考场,她找不到人的。” “就算我大哥二哥进了考场,她到府城一闹,我大哥什么好名声都没了。乡试的主副考官都是皇帝亲自选派的,他们对我哥印象不好,届时不论他的成绩好不好,我哥这亏都吃定了。”关键是,若真变成那样的局面,知府大人帮忙运作的那个孔学院的名额,就会没了! 赵麒在书信里什么事都是寥寥几句。可是在赵麟的絮絮叨叨里,她还是能分辨得出,赵麒对这个名额的看重与珍惜。一个读书人的名声坏了,那他也没什仕途可言了。 更何况,祝春娘要给他泼的,是那样一盆脏水! 此时,赵芸真的是将那偏狭、激进的女人讨厌到了骨子里! “二叔公,赵芸有事求你。”赵芸敲开了秦守一的门,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怒气,沉声道。 秦守一也神色严肃,他看了赵芸一眼,示意她进屋。 “今日祝家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不等赵芸开口,秦守一便问道。 “是。”赵芸抬头,跟随秦守一走到堂屋里,却发现桌上有一个整理好的包袱,惊愕,“二叔公要出门?” 秦守一示意她坐下,才道:“我想着等你回来和你交代两句,便去府城。” “二叔公。”赵芸有些动容,二叔公无缘无故去府城做什么?不过是为了他大哥罢了。 “后来我想了想,若是祝春娘今日连夜就动身,那她后天早上便能到府城。那时候,我再赶去,也是晚了。”说到这里,秦守一抿直了唇角,严肃的看向赵芸,“所以,我改变了主意。追上祝春娘,并将她拦在府城外,你,可做得到?” 赵芸怔了下,随即郑重了神色,肯定道:“能。” “我信你。”秦守一点头,然后打开整理好的包袱,拿出了一封信递到赵芸手里,“若能将她拦下,那是最好。若是万一不能,你就将这封信交给今次主考乡试的主考官。他是我的一个老相识,若是真到了最糟糕的局面,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尽力帮瑞之斡旋。” “你年纪小,这丰乐县马上也要乱起来了。我怕我走了,你这里出事。要是这样,瑞之肯定会顾不上洗清自己就往回赶。到时候,他的名声坏了,仕途渺茫,你这里也变成最坏的结果。我安排你去追祝春娘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来,以你的本事将祝春娘拦截下来的可能性极大;二来,那些人企图不明的人,找不到你,他们暂时也只能抓瞎。拖一拖时间,张县令那里,也该动手二楼。” 二叔公多数时间都是一副普通老者形象,可此时,他眼底精光熠熠,分明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大谋士。赵芸将那厚实的信放入怀里收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深深的朝他鞠了一躬,“二叔公,多谢您苦心为我三兄妹谋划。我走了,家里的事,还要劳您支撑一二。” “去吧,家里有我看着,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秦守一扶起赵芸,双手背在身后,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他回村二三十年,修身养性,是时候见见血了。 第三十七 追,挑拨离间者 “少恒,你去了哪里?我在这等了半天了你才回来。[.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祝春娘看见从外边匆匆走进来的人,起身迎过去,脸上带笑,嘴里却抱怨着。 没想到祝春娘此时在这,娄少恒步子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很快他便遮掩过去。他脸上挂上笑容,长臂一伸搂住祝春娘的腰,敷衍的解释道:“店里出了一些事,我去解决了。” 祝春娘顿时略微担忧的抬头,问:“店里出什么事?现在安排妥当了?” 娄少恒在县城开了一家绸缎庄,布匹售价比别家略微低廉一些,但质量与别家无二,所以生意还不错。祝春娘全身上下的金银首饰都是这些日子娄少恒给她添置的,她自然不希望绸缎庄出什么差错。 “别担心,都解决了。”娄少恒笑了笑,只笑容未达眼底。 祝春娘没瞧见他眼底的寒意,以为真的没事了,便拉着他进屋坐下,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少恒,如今已经是八月,我们两个和好已经快半年的时间了,你,什么时候上我家提亲?” 娄少恒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亮色,他将祝春娘的手握在手心里,有些歉疚道:“春娘,我早想去你家提亲了,怕只怕你爹不同意。早些年的时候,他就看不上我,如今怕也是一样的。” 想到说一不二的祝夫子,祝春娘抿了抿唇,“我爹确实很固执,可如今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而我,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了。我们,总能争得爹娘的同意的。若实在……我也不会离开你。” “春娘,你真好。”娄少恒感动的将祝春娘搂到怀里,下巴亲昵的抵在她的发顶,“这么多年过去,你始终在我的心里。若不是我娘当时病重,逼着我娶亲,我也不会成婚。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我心里装着你,每天却要面对一个我不爱的女子……春娘,再别离开我了。” 听着娄少恒满含爱意的表白,祝春娘一脸的甜蜜与感动,这是在赵家兄妹面前从未有过的柔和表情。她双手贴在娄少恒的心口 ,依恋的蹭了蹭,才道:“我不离开你。只是,少恒,我也曾成过亲,嫁过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娄少恒抓住祝春娘的手,低头亲了亲,满脸的珍惜与宠溺,“春娘,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祝春娘听到这情意绵绵的话,心里像是装满了蜜,欣慰自己这多年的煎熬等待总算值得。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赵麒冷峻的脸,祝春娘有些神思不属。赵麒千方百计的逼走少恒,哄骗她爹,将她娶回家。四年下来,却从未碰过她,也从未对她说过半句软话。就连笑脸,都少有,这让她怎么不恨? 她祝春娘就是个工具,赵麒娶她,全都是为了那破败的赵家与家里的两个拖油瓶!算盘打得好,可他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祝春娘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等少恒娶了她,她要好好去看他怎么落魄! 思绪一闪而逝,祝春娘抬眼对上娄少恒深情的眼神,脸上不由得染上绯色。她咬了咬唇,快速的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又害羞的缩回他怀里。 娄少恒脸上先是露出几分惊愕之色,随后狂喜,他双手捧住祝春娘的脸,激动的低头:“春娘说的可是真的。” “我怎会用这种事骗你,到那天,你不全清楚了。”祝春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脸,咬着唇娇羞道。 “谢谢你春娘。”娄少恒在祝春娘的额头上烙上一个滚烫的吻,双手也紧紧的将她的身体往自己的怀里搂,低声呢喃一句,“这些年苦了你。”心里却是幸灾乐祸开了,赵麒啊赵麒,四年了,你娶了个娇妻,却愣是不动,最终却要叫我捡个便宜! 祝春娘被娄少恒抱得死死的,甚是娇羞。她虽然成过亲,但却从未和男子如此亲密过。以前与娄少恒情投意合之时,因为双方都是青涩年纪,连牵手都少。后来嫁了赵麒,两人之间更是冷若冰霜。如今,被中意的男子这样搂着,她才算是有些明白情爱的滋味了。 “春娘,今日,我便去你家提亲,你说好不好?”半晌,娄少恒松开祝春娘,略带兴奋的提议道。 祝春娘又是惊喜,又是惊讶,“今日?今日已经过半,哪有下午上门提亲的?再说,不是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也得看个吉日……” “我等不及了。”娄少恒捧着祝春娘的脸,额头抵着她的,眼底满是爱意与情*欲。 祝春娘脸又红了,这次却没再避开。她喜欢娄少恒那样看她,这会让她有种被重视,被捧在掌心珍视的满足感。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双方又都是有心人,擦枪走火什么的,实属正常。再说了,一个鳏夫,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双方看对眼滚在一处,世人就算诟病,也不会太多苛责。咳咳,毕竟双方都是那什么过的,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大家也能理解。 在锦国,女子都可以休夫,自然可以再嫁。祝春娘与娄少恒和好了半年之久,才走到这一步,双方倒都是克制的。 情投意合的双方有了亲密接触,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将这种关系正当化。 娄少恒一番甜言蜜语,祝春娘什么也想不到了,满心甜蜜的认同了他立时去家里提亲的想法。她起身收拾好自己,娄少恒却已经吩咐佣人将提亲礼全部装上了车。 祝春娘见车上满满当当的礼物,眼底的笑意更深。她一个和离过的已婚妇人,上门求亲实在用不上这么多的礼。可娄少恒准备了,说明他对她的重视。 祝春娘满心甜蜜与幸福,却忽略了娄少恒为何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准备得如此妥当。更忽略了,若是男方真的是诚心诚意想求取一个女子,怎么会不看吉日,不看吉时,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上门? 祝春娘没想那么多,但祝夫子怎么会想不到?他端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盯着面前恭恭敬敬给自己行礼的娄少恒,眼神锐利,“上门提亲?娄公子,春娘不知礼,你竟也不知?哪家男子诚心上门提亲,会在这个时候登门?不说选个良辰吉日,也得在晌午之前,以示重视吧?” “祝老爷,晚辈确实是真心想求取春娘。我知道上门的时机不对,但我等不了了。我想早些与春娘定下来,更早些将她娶回家。祝老爷,求您谅解晚辈的急切。四年前我们错过了,如今晚辈不想再有遗憾。晚辈发誓,一定会对春娘好的,您就同意晚辈与春娘的亲事吧。”娄少恒的姿态放得很低,话也说得很诚恳。 祝夫子冷哼一声,鄙夷道:“四年前我不同意,四年后,我依旧不会同意。你赶紧走,我祝家不欢迎你。” “祝老爷,晚辈知道四年前您瞧不上我,是觉得我家无恒产,不能给春娘安定的生活。可如今我名下不仅有一家绸缎庄,更有几间不小的商铺与几十亩田地,不会让春娘受苦了。您为何依旧不同意?”娄少恒脸上浮现出几抹苦涩,“难道在您眼里,只有那个赵麒才配做您的女婿么?” “是又如何?”祝夫子深深的盯着娄少恒,目光锐利冷肃:“你是个什么东西,春娘看不明白,老夫却清楚。[]只要我在一日,春娘便不可能嫁给你。你赶紧给我滚!别脏了我祝家的地。” “爹,为什么?”祝春娘捏紧拳头,瞪大眼睛愤懑的看着他,“我与少恒情投意合,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爹,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四年前,您为了赵麒不管我的意愿,硬是将我嫁给他。如今,我与他和离了,您却依旧固执的不同意我和少恒在一起。爹,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您就那么不想看到女儿幸福?” “放肆!”祝夫子气得脸色发青,枯瘦的手重重的拍在桌上。 祝夫人赶紧起身帮他顺气,一边训斥祝春娘,“女儿,你爹虽然严厉,但都是为你好。你竟这样和他说话。还不跟你爹认错?” 祝春娘抬着下巴,满脸阴沉,“娘,爹到底是不是为我好,他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个赵瑞之有什么好?不就是个穷书生!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爹就将女儿一生的幸福都搭进去!如今,女儿好不容易跳出那火坑,找到了自己的良人,爹想也不想就反对。爹,您到底有没有为女儿想过?” 祝夫子捂着胸口,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我没为你着想?我没为你着想,我会让你嫁给瑞之?我没为你着想,我会拦着不让你与这个人来往?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嫁到赵家去,不好好为人妻,为人嫂。不操持家务也就算了,还整天挑刺,闹得赵家不安宁。芸丫头还差点儿被你折腾掉一条小命!” “我不让你与这个人来往,你也不听。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依旧。你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了么?你就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他?我和你娘就是太宠着你,才将你养成如今这个愚蠢的样子!” “老爷,你消消气,女儿只是一时糊涂,等我与她好好分说分说,她会明白的。”祝夫人见祝夫子喘着粗气,脸色越来越不好,手上的动作不停,神色也凝重道:“春娘,你赶紧回屋去。别惹你爹生气了。” 娄少恒面上的失落掩饰不住,但也打起精神安慰祝春娘道:“春娘,祝老爷看不上我,生我的气,我都能理解。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比不得读书人有出息。你先回屋吧,剩下的事,我会解决好的。” 祝春娘见状,哪里会同意离开?她握住娄少恒的手,抿唇道:“我不走。少恒,我说过我再也不离开你。读书人有出息又怎么了,我不稀罕,我只喜欢你。” “春娘。”娄少恒感动莫名,一双眼睛深情得似要将眼前的女子镌刻到心里最深处。 祝春娘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酸涩有甜蜜,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最正确不过的了。 “愚蠢!”祝夫子噌的一下站起身,他推开身前的祝夫人,一脸晦气道:“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女儿?读书人你看不上?不稀罕?笑死了我了。要不是我厚着老脸,你以为瑞之会看得上你,会娶你进门?我费尽心思,让你嫁给他,你倒好,生生和他闹僵了。你还要休夫!你怎么有脸?你怎么敢?” “爹,您也太偏心!赵瑞之不过是你的一个学生,为了他,您就能将女儿贬低得一文不值?呵,他是看不上我。可他却私下去找了少恒,逼他离开我。他看不上我,却迫不及待的向您提亲!他为了赵家的那两个拖油瓶,为了能继续得到爹您的资助,却硬生生的毁了我的幸福,凭什么!”祝春娘与祝夫子争锋相对,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她眼眶微红,满脸愤怒。 “你以为是瑞之私下找他,逼他离开的?”祝夫子嗤笑一声,手指着娄少恒,一脸的讽刺。 “春娘,当年的事,别再提了。”娄少恒像是被触动了伤心事,晦涩的朝祝春娘摇了摇头,才扭头直视祝夫子道:“祝老爷,您别太生气,今日您不同意晚辈的提亲,也没什么。我会再来的。告辞。”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怕我拆穿你的真面目?”祝夫子冷笑,“以退为进?你的这些小把戏,不过是老夫当年玩儿剩下的。” 娄少恒有些愤怒了:“祝老爷,您不同意将春娘嫁给我这个小商人,我可以理解。可是您不能污蔑我的人品!” 祝夫子哈哈大笑,轻蔑的开口,“人品?你竟然也好意思跟我提人品?四年前,你以春娘的贞洁为要挟,向瑞之勒索钱财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两个字?” 娄少恒眉头皱了皱,坦荡的看了祝春娘一眼道:“祝老爷,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祝夫子死死的盯着娄少恒,“四年前,春娘与你走得近,我虽不太乐意,但我见你面上规矩,也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虽然穷些,但也无妨。我没想过阻止你们两个。我想着等你上门提亲,我便应了。可是,一次偶然,我发现你竟与多个女子来往密切!你哄得这些女子心花怒放,心甘情愿的将私房拿出来给你花用。你却时不时的出入青楼、赌坊,潇洒得很!” “打听到这些,我怎么可能让春娘与你再有来往?我去见你,警告你离我女儿远一些。你答应了,第二天却是找上了瑞之!卑鄙的以我女儿的贞洁为要挟,勒索瑞之。瑞之将赵家仅剩的田地卖了,将银子全数给了你,你就利索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娄少恒,你别不承认,这些事情,我没有一件是冤枉了你!” “老爷,竟有这事?”祝夫人惊愕,神色有些苍白和不自然。 祝夫子回头看她,“你觉得我会故意编造谎言来诋毁一个小辈?” 祝夫人连忙摇头,挤出一个笑容道:“不,老爷不会。”所以,事实上,老爷坚持让春娘嫁给赵麒,不是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是真的为了春娘好,感念赵麒那孩子对春娘的维护?祝夫人看向一旁女儿,眼底全是晦暗不明之色。 祝春娘对祝夫子的话,有很些吃惊,这和娄少恒与她说的全然不同。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征询的看向娄少恒。 娄少恒神色坦荡,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扭头直视祝夫子,沉声道:“祝老爷,我知道您对晚辈成见颇深。可您不能为了维护赵麒,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比不得赵麒这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如今他得中院试案首,有了秀才功名在身,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和他相比,我娄少恒就算有了些家底,在您眼里也什么都不是!可晚辈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就算如今赵麒在这里,我也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的与他对质!” “我对春娘一片真心,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也如此。我不知道祝老爷您为何会对我产生那样的误解,我娄少恒行得端、坐得正,我不心虚。倒是赵麒,四年前,他费尽心思拆散我与春娘,又在您面前花言巧语,骗得您将春娘嫁给他。他得了您四年的接济与照顾,不善待春娘不说,还对她冷言冷语,让她过了四年地狱般的日子。如今,他赵家缓过气来,大好前程在前方等着他,他就逼迫春娘与她和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祝春娘本有些动摇,但此时见娄少恒脸上无一丝的心虚,眼底全是对自己的一片情深,她哪里还会有丝毫怀疑?反之,娄少恒分析的赵麒的那些话,她仔细一想,便越觉得是真的。 赵麒逼走娄少恒,娶了她回家,却从不碰她。四年来,两人虽然在一间屋子里住着,但他却是像供菩萨一样,将她供起来。她刻意挑衅找茬,他也只是清清冷冷的看她一眼,避开了事。她欺负那两个拖油瓶,他也从未觉得愤怒。 可是去年底,那个死丫头不过是自己从山上摔下来,他便给她脸色看。等她提出将那丫头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时,他更是直接翻脸,提出和离。现在听娄少恒的话,再倒回去想想,祝春娘越发肯定赵麒当时就是计划好了,刻意激怒自己,要逼得自己发作,主动提出休夫! 他爹一向在意赵麒的前途,肯定不同意让她休夫。但两人过不下去,和离便是最好的结果。她过些日子能改嫁,赵麒也不用担心名声受损,妨碍他的仕途。 在锦国,休弃与和离的性质完全不同。不管被休的是男是女,外人只会认为被休之人在德行上有亏,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若不是有天大的仇怨,双方不会撕破脸。一般夫妻过不下去,男女双方都会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个颜面。 想到这些,祝春娘眼神说闪烁。 “一派胡言!”祝夫子一看便知道祝春娘完全信了娄少恒的话,气得身体直哆嗦。他指着那罪魁祸首,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这个人,不但人品低劣,还厚颜无耻!你是瞧准了瑞之不在,随你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反驳你是不是?” “我说了,就算当面对质,我也不怕。”娄少恒一脸的大无畏。 “好,好,好得很。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要脸的后生!礼义廉耻,你真是一样都没有!”祝夫子怒极反笑,他懒得再搭理他,转过头来盯着祝春娘,“你已经嫁过人,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是被这无耻之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回屋去好好反省,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爹,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是偏心那赵麒!”祝春娘摇摇头,满脸的失望和狠厉,“您处处维护他,处处为他着想,何时考虑过我?呵呵,您不就是觉着他学问好,将来能有大出息么?我这就去府城,将他巧言令色、不择手段、忘恩负义的真面目昭告天下,我看他还能有什么脸面,继续端着读书人的清高架子!他为了赵家,算计我,算计您,现在他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就将我们弃之敝履,哪有那么容易?” “你敢!”祝夫子震惊的看着祝春娘,厉声喝道:“我看你真的是被人哄得昏了头!阿莲,还不将小姐押回房去!” 伺候祝夫人的小丫头听到命令,有些为难的从门外走进来,“小姐,您跟我回房吧。” “滚开!”祝春娘既然拿定了主意,哪里会乖乖回屋?她阴沉的一把推开小丫头,满脸的恨意道:“爹,我只是想和少恒在一起,有什么错?赵麒。赵麒!既然你心中只想着赵麒,那我就毁了他!等着吧,我不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我就不是祝春娘!”话说完,祝春娘扭头就冲了出去。 “春娘!”祝夫人愣了愣,大喊一声,祝春娘却是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祝夫子瞪大了眼睛,气得缓不过气。他指着门口,完全说不出话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你别这么激动,消消气。府城那么远,春娘就是要去,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冷静点儿。”祝夫人一边给祝夫子顺气,一边又赶紧吩咐慌乱无措的小丫头道:“小姐肯定回房去收拾行李去了,阿莲你赶紧跟过去拦着!” “啊?是!”小丫头六神无主,听到祝夫人的吩咐,便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娄少恒低低笑了起来,神情愉悦的上前两步,朝祝夫子躬了躬身,“目的达成。祝老爷,今日还要多谢你这么不讲情面。” 祝夫子陡然瞪大双眼,颤巍巍的挤出几个字,“你,果然不是诚心来提亲的!” 娄少恒下流的一笑,“今日刚得了春娘的清白身子,虽然*,但以我现在的身家,什么模样的小姑娘娶不到,非要娶个嫁过人还脾气不好的?我今日来,不过是想让您激怒她,好让她上府城找那赵瑞之的麻烦而已。呵呵,祝老爷您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三言两语就将春娘对赵瑞之的仇恨与不满全都激发了出来。” “原来你是想断了瑞之的前途!好歹毒的心思!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祝夫子目眦欲裂,本来有些颤抖的手,竟是利索的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娄少恒! 娄少恒也不躲,任由茶杯砸过来。茶杯亲密的亲吻了他的额头后,落到地上,哐当一声,碎成几片。娄少恒额头上流出鲜血,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脸,流到衣服上,狼狈异常。 祝春娘回屋收拾了包袱过来,就瞧见这样的场面。眼底的恨意不由得更深,她三两步走到娄少恒身边,担心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疾声道:“少恒,你有没有事?” 娄少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摇头道:“春娘,不要担心。只是皮外伤,祝老爷没有用多大力气。” “爹,就算你偏心赵麒,不待见少恒。但你也不能出手伤人。少恒,我们走。”祝春娘扭头盯着祝夫子,恨声的说了一句,拉着娄少恒就往外边走。 “逆女,你给我站住!”祝夫子在后面怒喝道。 祝夫人也叠声的唤着祝春娘,祝春娘根本就当听不见。祝夫人想上去拉人,祝夫子却是剧烈的喘息两下,双目大睁的昏倒在椅子上。祝夫人悲恸的大喊出声,“春娘!老爷!天呐,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 祝春娘一腔的愤怒,拉着娄少恒走得极快,根本没有听到祝夫人的悲切声。娄少恒本来就不安好心,此时见目的达到,更不会劝阻。反而时不时的挑拨,让祝春娘气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留着满腔对赵麒的恨意。 娄少恒带着祝春娘回了县城,在住宅里拿了些东西,换了马车。也不管天色,他吩咐了车夫赶车,带着几个壮汉便匆匆出城往府城赶去。 乡试开考在即,若是能赶在赵麒进考场之前到达,自是能扰得他不得安宁,发挥失常。若是在那之后到,也没关系,那位大人说了,只要能坏了他的名声,将他孔学院的入学资格给挤掉也算成功。 娄少恒额上包扎着纱布,轻言细语的安慰着祝春娘。听得外边嘚嘚的马蹄声,眼底闪过得逞的快意。 四年前祝夫子看不上他,对他百般羞辱。那个赵麒不过是个穷书生,也跟他摆架子。哼,事成之后,他立马会身家百倍。而那两个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他要看着他们倒霉落魄! 车夫将马车赶得很快,跟随而来的十来个壮汉,都骑着马,满脸煞气。官道上偶尔碰到他们的,都纷纷避开,不敢招惹。 疾驰了四五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达一个小镇。虽然有十来个壮汉跟着,露宿在外也不怕,但娄少恒还是让车夫在小镇里的一家客栈门外停下来,准备在这里投宿。 “注意动静,虽然我们走得突然,那边的人就算此时反应过来也追不上,但还是小心些。县丞大人说了,张县令很看重赵麒,他不会眼看着我们毁了他。”娄少恒将祝春娘劝去歇息,他才出门来,对领头的壮汉吩咐道。 那壮汉双目一瞪,一脸的煞气,“不用你这个小白脸儿提醒我也知道。走的时候县丞大人特地交代过我,用不着你瞎咧咧!” 娄少恒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抿唇道:“我只不过是好意的提醒何兄一句,何兄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说完,他朝那壮汉拱了拱手,转身回了房。 “呸,还想命令我?也不掂量下自己的斤两!老子最看不惯这种凭着一张脸骗财骗色的小白脸儿!”壮汉朝娄少恒的背影啐了一口,鄙夷道。 旁边另外一人嘻嘻笑道:“老何,我知道你因为生得丑,对长得俊俏的后生都看不顺眼。但如今好歹他与咱们都是在大人手下做事,你就别老针对他了。” “放屁!”壮汉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煞气的看着那人,“滚去守夜,不然老子用针缝了你的嘴!” “玩笑而已,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那人耸耸肩,朝其他的同伴挤眉弄眼一翻,才转身出门,隐没在了黑暗里。另外的人见状,回屋休息的就都回屋休息,有守夜任务的,也都找了隐蔽的地点藏了起来。 很快,客栈里最后的一盏油灯熄灭,和整个小镇一起,陷入了沉睡。 而此时,得知了消息的赵芸,带着墨白正在官道上快速的奔驰。灵气遍布整个脚掌,每次落地,轻轻一点,赵芸的身体就会往前跃出一大截。这还是她修炼以来,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运用灵气。此时她奔跑的速度,竟是与现代的汽车相比也不慢。 头顶是繁星遍布的夜空,四周是隐隐约约的山峦,耳边是呼呼吹过的夜风,眼前是弯曲的官道……赵芸奔驰在这荒野山林间,灵气遍走全身,整个人竟是莫名的觉得兴奋。 墨白坐在赵芸的肩头上,四肢爪子牢牢的抓着赵芸的衣服,喵呜喵呜的高兴唤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芸终于感觉体内的灵气快要耗尽,才逐渐放慢速度,停下来歇息。她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翻这陌生的环境,发现周围全都是小山峦,完全没有靠近城镇的迹象。 不过,她比祝春娘等人晚出发了好几个时辰,一下子想要追上他们是不可能的,只能逐渐缩减距离。可惜,体内的灵气用于赶路虽然好用,但消耗得也快。灵气海内,那颗五彩的球状体暗淡无光,明显是灵气耗尽的灰暗样子。 赵芸沉吟一会儿,四处张望,瞅准了一棵大树的树杈,飞身而上。大树粗壮,树杈上地方也宽敞。赵芸盘坐下来,取过背后的包袱,拿出一包药粉打开,运起灵力,将它扬散到这大树周围。 药粉是二叔公给的,能驱蛇虫鼠蚁。赵芸别的不怕,就怕浑身滑腻腻的蛇。 “喵呜,不用药粉,有我在,蛇不会来的。”墨白从赵芸的肩膀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到树干上,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你是猫,又不是老鹰。”赵芸仔细的将剩下的药粉收好,挑了挑眉。 墨白抖了抖唇边的胡须,抬起一只肉垫,噌一下将爪子亮出来,道:“它要是敢来,我就用爪子将它戳成两截!” “行了,你的爪子连师傅的皮肤都划不破。”赵芸好笑的揉了揉墨白的脑袋,将包袱重新背好道:“我要赶紧修炼,恢复灵力,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好吧,喵呜。”墨白抖了抖被揉乱的毛,见赵芸闭上眼睛开始修炼不搭理自己,便蔫哒哒跳上她的膝盖安分的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警惕的扫视四周,以防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接近赵芸。 清晨,天微微亮,娄少恒带着祝春娘坐着马车继续赶路。一夜的过去,祝春娘心里的怒气消褪许多,但心里的满腔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她靠在娄少恒的怀里,轻声呢喃道:“少恒,你说,为何我爹处处维护赵麒,就是看不见我的不幸呢?逼着我嫁他,逼着我好好和他过日子。我要休夫,他不问缘由的站在赵麒那边。亏得我坚持,才能与他和离。” “祝老爷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怎么会不顾忌你的幸福?我看,这里面八成是赵麒搞得鬼。春娘,一想到你嫁给那样的人过了四年地狱般的日子,我就恨我当初为何那样轻易的离开。若我能坚持,说不定,如今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娄少恒握着祝春娘的手,满脸的愧疚与怜惜。 “少恒,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赵麒。是他千方百计拆散了我们,是他害我过了四年煎熬的日子。我好不容易与他和离了,重新找回自己的幸福,却还是因为他,徒生波折。我要亲自去问问他,他的良心何在!我祝家这些年对赵家多有帮扶,我爹更是与他有师徒情谊。眼看着他赵家要好起来,却设计与我闹翻,摆脱掉我,也与我爹爹疏远起来。他如此薄情寡义,又两次毁我姻缘,还有什么脸面去博取功名!” “春娘,你别激动。等到了府城,你好好问问他便是。现如今生气,也只是白白伤了自己的身体。我舍不得。”娄少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将祝春娘搂紧了些,温声安慰道。 祝春娘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娄少恒的眼,露出一个温顺的表情,“少恒,谢谢你能陪我一起去府城。我爹虽然不同意我们倆在一起,但我已经是你的人,没有谁再能拆散我们了。” “春娘,等见过赵麒,我就娶你。”娄少恒感动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祝春娘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轻声道:“好。” 赵芸收回灵力,脸色阴沉。她昨夜修炼了两个时辰,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赶路。一路不敢停歇,终于在天光微凉的时候,赶到了去往府城必经的第一个小镇。她猜测祝春娘极有可能在这小镇停留,便想去镇上的客栈探查。没想到刚进城,就瞧见祝春娘在一个名陌生男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带着十来个壮汉往府城方向疾驰而去! 街上已经有了行人,赵芸只能按兵不动,紧紧的缀在一行人身后。同时散开灵力,密切探查车厢里的状况。没想到却听到了祝春娘的心声,更看到了她在赵家人面前从未流露过的温顺神色。 “这个娄少恒明显是不安好心,她却没有任何察觉。”赵芸低低笑出声,“赵麒虽然对人冷淡,但比这娄少恒明显要好上千百倍!对赵麒恨之入骨,却将心怀不轨的男人当作宝,祝春娘,你早晚得自尝苦果。” “喵呜,芸芸,你同情这个坏女人做什么?斗说她以前经常欺负你,你生病了,她还想将你卖去当丫鬟!”墨白不解的转动眼珠子,翘了翘胡须道。 赵芸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马车,与那些煞气外露的壮汉,淡淡的摇头:“我没同情她。” 祝春娘先入为主,认为是赵麒将她与娄少恒拆散了,毁了她的姻缘。将她娶回家,更是为了获得祝夫子的全力帮衬。如今祝家帮不上多大的忙了,赵麒更是设计逼得她说出休夫的话,光明正大的与她和离。摆脱与她、与祝家的干系…… 祝夫子若真的有大学问,也不会窝在蚌兰村当个默默无名的教书先生。而赵麒学识过人,除了他自己本身聪明,更多的还是因为二叔公暗地里的调教。祝夫子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赵麒能有今天,跟他有多大关系? 更何况,赵麒那样一个人,会为了获得祝夫子的全力帮衬,就娶她为妻?别开玩笑了! 赵芸眼底露出深深的讽刺,虽然这件事有外人挑拨,但祝春娘也太把她自己、把祝家当一根葱了。 第三十八章 拦下,兵围磨坊! 娄少恒与祝春娘的马车行进快速,赵芸紧追不舍。(.$>>>棉、花‘糖’小‘說’)到晚上夜暮投宿时,一行人已经能远远瞧见府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待第二日,城门大开,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进入府城,开始行动。 而明日,乡试的第一场考试,恰巧开始。赵麒要在考场里待三天,若赵芸不跟来,等他出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是满城风雨。 “不能再等了,今夜我就得将这些人全部扣下来。一个都不能放进城里去。”赵芸跟在娄少恒与祝春娘身后进了客栈,不过,不是从大门,而是从侧面翻窗而入。 护送娄少恒与祝春娘的那些大汉很警觉,每次进入客栈或是食肆,都会有一两个在外放哨,稍有风水草动,里面的人便会得到消息戒备起来。 这些人要对付赵麒,肯定会调查清楚赵家的每个人,赵芸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客栈里。她一出现,就相当于明晃晃的告诉这些歹人,追兵来了。 隐忍这么久,赵芸显然不会做如此自毁长城之事。她觑着众人进入客栈的空当,转到侧面,瞅准了二楼的一扇开着的窗户,便轻巧的翻身进去。屋里没人,赵芸走到门口,灵力延伸而下,看到娄少恒要了几间客房,又吩咐了掌柜的送饭,才牵着祝春娘的手上来。 而那些壮汉,两个直接留在了外边没进来,四个留在了大堂,剩下五六个跟着到二楼,左右查探一翻,才放心的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娄少恒与祝春娘住在一间房,位于走廊的正中间。左右两边与对面都住着护卫的壮汉。娄少恒与祝春娘这边稍有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更何况,在两端的楼梯口,客栈大堂,与客栈外的要道上,都有人注意着,一般人要想悄无声息的将祝春娘与娄少恒掳走,很难。 赵芸眯了眯眼,摸了摸怀里乖巧的墨白。好在二叔公有先见之明,准备的东西很充分。 “待会儿你从外边的那棵树的树梢,跳到祝春娘与娄少恒的房间去,先将他们给我药倒了,小心看着。”免得她收拾那些壮汉的时候,还要顾忌娄少恒与祝春娘逃走。 墨白在赵芸怀里蹭了蹭,两只前爪唰一下亮出来挥舞两下,兴奋得跃跃欲试,“喵呜,芸芸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赵芸拍了拍墨白的头,然后将它放到一边,取下背上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个黄纸包。 “二叔公不但准备了防虫蚁的药,也准备了防歹人的药,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唇角勾起,赵芸将黄纸包放到墨白身前,叮嘱道:“小心使用,别人没药倒,反而自己中了招。” “芸芸,我是玄猫,哪会那么蠢?”墨白不满的翻了一个白眼儿,低头咬住黄纸包的一角,几个腾跃,便到了房间外边的那棵大树上。赵芸见状,眼底染上笑意,没了那来路不明的生魂,墨白果然是她最称心如意的宠物。 像是察觉到赵芸的愉悦情绪,墨白扭过头来,冲赵芸摇了摇长长的猫尾,然后姿态优雅的一跃而起,准确无误的降落到目标窗外。柔软的肉垫缓冲,墨白的到来,悄无声息。 屋内,娄少恒正与祝春娘柔情蜜意的说着话,长时间的舟车劳顿竟然也没让两人觉得疲惫。不一会儿,小二张罗着送上了洗澡水,便很快又离开了。 娄少恒眼睛里闪过一丝邪肆,手不安分的在祝春娘的身上游走,语气暧昧道:“春娘,一路风尘仆仆,为夫伺候你入浴如何?” “诶?”祝春娘被娄少恒挑拨得有些情动,听到他的话,也不免吃惊。不过,还不待她反映,娄少恒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唔,少、少恒。”祝春娘的脸红成一片,娄少恒看得心痒痒,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纠缠在一处,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传来衣服落地的簌簌声、水波的荡漾声和暧昧的呻吟声…… 赵芸在娄少恒与祝春娘吻在一起的时候,便收回了灵力。祝春娘陷在娄少恒的温柔陷阱里没注意,她这个外人可看得一清二楚——娄少恒的眼里只有邪恶的欲,没有丝毫怜惜的情。 “他们叫了饭菜,一会儿小二还要上来。等一等再动手。”不管那房间里的火热场面,赵芸吩咐了墨白一声,自己就在空房间里,耐心的闭目等待起来。 听到娄少恒与祝春娘房间里动静的人,不只有赵芸。他们隔壁与对门的大汉都有功夫在身,耳聪目明。那暧昧的喘息传过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古怪。 领头的壮汉带着三个人在对面,听到声音,不由得啐了一口,皱眉道,“他娘的小白脸儿,老子们领了任务一路小心谨慎,他倒好一路风流快活!” “那姓祝的小娘们长得不赖,皮肤也白,滋味肯定很好。”另外一人竖耳听着对面的动静,有些猥琐的笑起来。 领头的壮汉一掌拍在那人的头上,“少他娘的打歪主意,这女的暂时动不得。” 那人撇了撇嘴,“我知道。我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也犯不着谁。不过,这女人还真没脑子,那好端端的秀才看不上,作甚非要跟着这个一肚子坏水又喜欢假惺惺装好人的娄少恒?就是我,也比那娄少恒好吧?” “或许人家就喜欢坏男人呢。你听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叫得多销*魂。”旁遍一人嘿嘿一笑,拖长声音暧昧道。 那人会意的与其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笑容。 领头的壮汉素来知道两人的德性,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多说。之前一直没参与话题的面貌黝黑的汉子,忽然咂摸了一下嘴,道:“那赵秀才也活该倒霉,选谁当靠山不好,偏偏选了那个张县令。” “我说这些读书人,就是书读多了,读坏了脑子。大人在丰乐县的权势谁人不知?那王主簿本来不是也挺不服气大人么?大人使计将前任县令挤走,他也只能乖乖的闭上嘴当哑巴了。” “前任县令半年都没到,就被县丞大人挤走了。这张县令来丰乐县都快一年了,还安然无恙,比那前任县令倒是要忍得。”面貌黝黑的汉子皱了皱眉,看向领头的壮汉,“这赵秀才虽然有才,但如今也只是个秀才,大人花这么多的心思对付他,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大人的吩咐下来的事,我们好好做便是。想那么多做什么?”领头的壮汉瞪大眼睛,粗声粗气的训斥了对方。他自己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道了然之色。论武艺,这群人里,他的武艺最高。但论心思,面前这面貌黝黑的汉子却是最深的。别的家伙不会多想的事情,这面貌黝黑的汉子却会下意识在肚里琢磨好几遍。 其实,他对这次的任务也有些疑惑,但既然朱县丞吩咐了下来,他不折不扣的完成便是。他们这种人,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不久之后,娄少恒与祝春娘的房间安静下来。客栈的小二,也将众人要的饭食送到了房间里。 赵芸睁开眼,她已经将整个二楼的情况探查清楚了。除了娄少恒与祝春娘一行人,在就近的房间里,还有好几拨客人。要想不惊动外人,就得悄无声息的将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控制住。不然,一旦让这些人发出动静,在外边放哨的和在一楼大堂里坐着的,都会在第一时间跑上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打开房门,赵芸轻盈的走到空荡荡的走廊里。此时,许多住客都已经歇下了,娄少恒等人是最后一拨投宿之人。 赵芸唇角勾起,运气灵力,敲响了那领头壮汉所在的房间的房门。 彼时,屋内的人正在吃饭,听到敲门声,都放下了碗筷,沉声问道:“谁?”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领头的壮汉神色严肃,给那嘴碎猥琐的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下属便起身走到门后,听了听外边的动静,陡然将门打开。 灯笼将走廊照得明亮,也让人很容易看清走廊里的状况——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护卫在娄少恒与祝春娘房间左右的人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也都警惕的走了出来。 “流三,怎么了?” “刚才有人敲门。” “这走廊空荡荡的,人影都没一个,哪里来的人?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头儿也听到了,绝对有人敲门。” 话音落下,两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对视一眼,都警惕的望向四周。而本来还在房间里的壮汉都走了出来,将祝春娘与娄少恒的房门堵死。 众人在走廊里严阵以待,警戒了半晌,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众人面面相觑,领头的壮汉走到祝春娘与娄少恒的门前敲了敲,便推开门进去。娄少恒与祝春娘正坐在一处吃饭,举止亲密。 “怎么了?”娄少恒放下碗筷,询问的看向那领头的壮汉。 见两人没什么异常,领头的壮汉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退出房间,旁边的人自然的帮忙将房门带上。领头的壮汉皱了皱眉,往长长的走廊两边张望一眼,沉吟了一会儿,便打发众人道:“或许是听错了。都回屋去,今夜警醒些……” 众人闻言,稍稍放松,各自退回房间,继续吃饭。从天色微亮,一行人便马不停蹄的拼命赶路。午饭也只在官道旁的食肆里用了些简陋的饭菜,此时早就饥肠辘辘了。 领头的壮汉也带着同屋的三人回到房间,重新端起碗开始吃饭。不过,饭还没吃两口,他便突然僵硬的瞪大了眼。 赵芸笑吟吟的看着饭桌前,四个四肢僵硬的大汉,轻盈的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为了对付你们这些耳聪目明的家伙,倒花费了我一翻心思。” 领头的壮汉看到突然出现的赵芸,眼珠子动了动,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别白费心思了,其他的家伙和你们的待遇一样。全身僵硬,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赵芸围着四人转一圈儿,最后停留在领头的壮汉身边,笑意盈盈,两个酒窝越发可爱甜美,“看你们浑身煞气,朱县丞该是让你们给他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我要是将你们全都交给张县令,你们几年的牢狱之灾肯定少不了,说不得有些人还会被杀头,或被判流刑……” 领头的壮汉眼神动了动,“你不用吓唬我们,张县令被县丞大人钳制得不能动弹。你就算将我们交到张县令手里,县丞大人也有办法将我们救出来。” 赵芸看懂了他的意思,嗤笑一声,“朱县丞以为凭着朱茵茵,就真的能钳制住张县令?莫说张县令并没有对朱茵茵用强,就算这事是真的,张县令铁了心脱罪,也能想法子让朱县丞变成诬告。只要罪名落不到实处,县令大人就还是县令大人。倒是朱县丞,指使三婆之流,暗地里从事人口买卖,用女色贿赂、控制朝廷官员……啧啧,一旦证据确凿,神仙也救不了他朱家一门!自然,你们这些人,也讨不了好。” 全身僵硬不能动弹的几人,此时眼底都闪过了惊恐之色。朱县丞暗地里指使人买卖人口的事,极其隐秘。赵芸竟然知道!他们几个之前都在磨房里当过打手,因为武艺比别人好,才会被特意挑出来,替朱县丞做一些别的事情。 所以,磨房里的情况,朱县丞暗地里的那些事,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那些事,哪一件都见不得光。如今最隐蔽,最大的一件被人察觉到了,众人都心慌意乱,手脚发凉。 “我来追你们的时候,张县令已经拿到了切实的证据,如今,丰乐县怕是已经变了天,朱县丞也该成了阶下囚了。”赵芸深深的看了四人一眼,“你们是从犯,刑罚是免不了了,但还有机会减轻罪孽。今夜,你们都好好想一想罢。” 说完,赵芸勾了勾唇,离开了房间。 张县令此时有没有拿到那最后的账本,赵芸不知道。但这些人肯定知道不少事情,若能挖出来,就算到时候张县令的行动失败,她也能有与朱县丞对话的资本。 政客历来不能轻信,如今的事攸关赵家的将来,只有将砝码捏在自己手里,她才能安心。 赵芸出门,将两侧楼梯口的人也解决了,又去客栈外,将那两名警戒的汉子也敲晕了带回来,扔到房间里。守在大堂里的那几个因为客栈的掌柜的与小二还在,她暂时没去惊动。 费了些功夫将目前被她控制住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处。被墨白药倒的祝春娘与娄少恒自然也被她一起带了过来。 二叔公的药,能让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却还能保持清醒。不过,这种药也只能药倒不会功夫的普通人。不然赵芸也不会费心将众位大汉引出房间,再小心控制灵力潜入他们的体内,封住他们周身的穴脉。 赵芸进去的时候,祝春娘正软弱无力又意识清醒的趴在饭桌上,看到赵芸的脸一阵惊愕与骇然。娄少恒眼神闪烁,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赵芸,像是在算计什么。 “此时你肯定恨死我了是不是?”将人扔到墙角,赵芸蹲到祝春娘面前,笑了笑,“不过,我哥哥几个时辰后就要进考场了,我可不能任由你去府城往他身上泼脏水,糟蹋他的名声。” 祝春娘气得眼眶微红,眼底的恨意深沉。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喉咙里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也只能不甘的瞪视赵芸。 赵芸见状,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寒意森森,“祝春娘,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哥哥虽然对人冷淡,但他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了这个人巴巴的跑来府城诋毁他的名声,断他的前程,何其自私,何其狠毒!” “他那是活该!”祝春娘双眼里恨意迸发,死死的盯着赵芸。 赵芸哪里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她冷笑一声,瞥了旁边娄少恒一眼,“你自己蠢也就罢了,还被居心叵测的人哄着当枪使,想害我哥哥,真是无药可救。” 说完,赵芸也懒得再搭理她,开始认真审问那些煞气外露的大汉。而完成了任务的墨白,惬意的蹲在桌上享用本该属于众人的可口饭菜。 * 这晚,丰乐县也是风起云涌。 林捕头的妻子是朱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对朱府甚是熟悉。在府里,也有些交情很好的旧人。林捕头说服妻子,让她帮忙联系上了两个绝对可靠的人。筹谋几日,终于将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偷了出来。 一拿到账册,林捕头也不管天色暗沉,直奔府衙。 “大人,小的不负大人所托,终于拿到了这账本!”林捕头将手里的厚厚的账本呈给等待已久的张县令,一脸的如释重负。 “好、好、好!”张县令连道了三个好字,接过账本开始翻阅。开始他的神色还算平静,到后来却黑得堪比锅底灰。大致翻完账册,他冷笑,“哼!怪不得他一个小小的县丞,能在这丰乐县如此嚣张!买卖人口,获取暴利,行贿受贿,控制同僚,呵,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事!” 林捕头听着张县令暴怒的话,垂着头,一言不发。罗翁见状,提醒张县令,“大人,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朱县丞在县里的牵扯颇深,若是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咱们的处境恐怕要不妥。” “我知道。”张县令抿了抿唇,立马沉声吩咐道:“林捕头,你点齐手底下的捕快,将磨坊周围的路口都给我看住。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放进去,里面若有人出来,也一并拿下。罗翁,你拿我的手令,火速通知马统领,让他点齐兵将,马上赶来。朱县丞手底下有许多好手,磨坊里也有许多护院,单凭府衙的衙役和捕快根本应付不来!” “是。”林捕头与罗翁对视一眼,都郑重的应下,领命而去。张县令想了想,唤人去内院通知了夫人一声,自己也重新戴好官帽,悄悄的领着一队人匆匆出了府衙。 很快,林捕头带着衙役与捕快,将磨坊周围的出路都给堵死了。好在天黑了,街上的行人都关门闭户,大量的衙役与捕快出动,并没有引起多少恐慌。磨坊里一片安静,里面的人还没有察觉到外边的变化。 张县令吩咐了人密切注视朱府的动静,又让人盯着县城里素来与朱县丞关系亲近的官员府邸,自己才跟着到了磨坊这边来。 “林捕头,各个路口都把守了?”眯着眼,张县令远远的瞧着磨坊的大门,双手背在身后,神色肃杀。 林捕头躬身,俯首行礼,“回禀大人,每个路口,都吩咐了衙役把守。不过,若磨坊里的那些护院冲杀出来,衙役这边,根本没人能留得住他们。” “罗翁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该回来了。我们再等等。”张县令估摸了下时间,轻声吩咐道。 林捕头点点头,马统领是丰乐县的守兵将领,维护丰乐县的治安是他的本职。且武官与文官,分属两个系统。朱县丞在丰乐县权势再大,牵连再深,和武官也是搭不上话的。 毕竟他不是县令,又不是马统领的直属上官,手再长,也伸不进兵营。 果然,没过多久,罗翁便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人高马大的马统领,和好几百名身着红色铠甲,腰佩长剑的兵丁。 “马统领,今日之事,要劳烦你了。”张县令神色郑重的朝马统领拱了拱手,“这磨坊,已查明是个买卖人口的窝点。里面的护院强壮悍勇,县衙的衙役实难抵挡。” 马统领回抱一拳,粗声粗气道:“张大人不必客气,维护县城治安,保百姓安宁,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所在。”说完,马统领一挥手,全副武装的兵丁便代替之前的衙役,将整个磨坊重重包围起来。 林捕头便将衙役规整,全部集合到磨坊不远处的空地上,蓄势待发。 “马统领大义。”张县令赞了一声,再次朝马统领作了一个揖,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双眼盯着磨坊大门,“万事具备。林捕头,破门而入,将里面的一干人等全都给我缉拿起来!” “是!”林捕头精神一震,沉声应了,便招呼身后的衙役捕快集结到磨坊的大门口,上前咚咚的敲门。 “谁啊?”门内的人警惕的高声询问。 林捕头故意压低声音,道:“我,开门!” “朱氏长兴。”里面的人莫名的冒出一句,却丝毫没开门的意思。 林捕头眼神微动,回了一句,“张冠李戴。” “真是兄弟啊,等着啊。”里面的人笑起来,接着便传来抬动门栓的声音。 林捕头回头对身后屏息等待的衙役做了一个手势,衙役们会意,各个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发动。 嘭。 大门的门栓被取下,林捕头双眼一睁,就是现在!举着的手立时挥动,他自己也抬脚,狠狠的踢向朱红色的大门。 唰。大门一下子被踢开,衙役们立时冲了进去。门后之人没预料到会有如此的变化,惊呆在原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冲进来的衙役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不过,那人虽然被捂住了嘴,但门口的动静,也还是被磨坊里的护院察觉到了。二三十名大汉跳将出来,拎着大刀就坎向衙役。不过,马统领的士兵除了在外负责包围的,还有一队人马紧随在衙役之后冲进了磨坊。 士兵们见那些大汉手持大刀,动作凶狠,也悍不畏死的冲杀上去。顿时,磨坊内被喊杀声,尖叫声,哭声,求救声充斥,乱作一团。 林捕头早就调查清楚磨坊的大致布局,他带着一队衙役,避开那些凶悍的护院,一路往里闯,将磨房里不会武功的婆子、管事等等,全都抓起来。磨坊里的东西,也让衙役一股脑儿的搜出来,等着一会儿带回去检查。 “林捕头,这一屋子全都是年轻的女子!”一名衙役踢开了一道带锁的房门,里面二三十名年轻女子,又是惊喜又是悲切。惊喜是衙差的到来,意味着她们终于得救;悲切的是,在这磨坊的日子,真的是痛苦得生不如死。 林捕头虽然早就查实了事情的真相,但等亲眼见到磨坊里的东西和眼前这些憔悴苦楚的年轻女子时,还是忍不住震惊与痛恨! “去看看别处,肯定还有被锁起来的房间。”林捕头沉声吩咐,见那衙役要走,又道:“这院子里,应该还有一些他们没来得及转手的小孩儿和婴儿,若是找到了,都带到这边来。” “是。”那衙役领命下去,带着人往没有被搜查过的地方快速行去。 磨坊里的护院不少,至少有四十人。但与成百的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今夜已经注定了败局。 “统领,我等击杀歹人二十三名,活捉三十四名,已经将磨坊全部控制住。”一名副将大步走到马统领面前,沉声汇报。 马统领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底下士兵可有伤亡?” 副将回禀:“只有三人伤重,其余人等皆是轻伤。” 马统领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就好。吩咐下去,将伤重的三人立即抬下去医治,轻伤的也都退出来包扎一下伤口。剩下的事情,调一队在外边围守的去处理。” 副将抱拳,“遵命。”说完,便转身去执行马统领的命令。 张县令在里面的打斗声小下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进了磨坊。他站在廊下,看了眼被衙役羁押起来的管事、婆子等人,便将视线投向院子里哭哭啼啼的一群女子和二十几名孩童与婴儿。 “都搜查完毕了?”张县令问旁边的林捕头。 林捕头拱了拱手,回禀道:“是。这磨坊里里外外都搜查完毕了,共解救出女子五十三人,孩童与婴儿二十四名。” “这里面,可有蚌兰村乔家的那个女婴?”张县令眼神一闪,沉声问道。 “这个……恕小的还未来得及查验。”林捕头愣了下,随即告罪道。 “连夜派人将这些女子、孩童和婴儿的身份查验清楚,并登记造册。这么大的案子,这么重的罪行,可不是我能决断的了。”张县令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往朱府的方向瞧了一眼。朱县丞的末日到了,这一次,不论他如何申辩,都是铁证如山! 只是,还未等张县令再说话,一名小厮脸色苍白的匆匆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夫人和小姐被歹人劫持了!” “你说什么!”张县令面色一变,厉声道。 那小厮是张县令平日使唤的,颇得信任。可如今面色惨白的跑来,张县令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人,就在一盏茶之前,内院里进了贼人,他们直奔夫人和小姐的院子,将人掳走了!”小厮跪倒在地,疾声禀报道。 张县令身子晃了晃,林捕头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大人,肯定是朱县丞那边察觉到了动静。我现在就带人去将夫人和小姐救回来!” 背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张县令总算回过了神。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制止住林捕头,眼神森寒:“磨坊这边马统领围得水泄不通,没有走脱一个人。想来,那朱县丞会派人去府宅,肯定是因为账册不见了,惊动了他。林捕头,这边剩下的事情,你负责处理。朱县丞那边,我带着马统领去!” 林捕头自然应下,他看着张县令满脸寒气的带着小厮往外走,已经可以预见朱县丞一系,会有多么惨烈的下场了。 买卖人口,或许暴利。受贿行贿,试图用女色控制朝廷官员。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的绑架朝廷命官的家眷。等明日,这案子一闹起来,不轰动整个安南省都难。 而有那本账册在,朱县丞的背后的人,撇清自己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再护他? 林捕头摇摇头,以前他便听说过朱县丞背后有那么一座靠山。但在看了那账册之后,他才彻底明白,朱县丞的靠山是怎么得来的。 看了眼院子里的那些容貌上层的女子,林捕头眼底的悲悯一闪而逝。她们还算幸运,那些已经被送出去,此时还能活着的,恐怕没几个了。至于那些被转手卖掉的婴儿和孩子,要重新找回来,更是难如登天了。 张夫人与张青璇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子四周有满身血腥气的大汉把守。 张青璇有些担心的看着不停咳嗽的张夫人,“娘,你忍耐一下,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出去的。” 张夫人捂着唇,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娘还忍得住。只是,璇儿你不怕?” “怕什么?”张青璇眼底闪过一道冷光,“那些人直直的闯入我和娘的院子,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想来是一早就摸清了内宅的情况的。既然迟早躲不过,不如冷静的面对。” “旋儿你长大了。”张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以前你只对那些诗词歌赋感兴趣,我和你爹也总想着让你过得无忧无虑一些,也不强求你学那些你不爱的东西。可自从出了朱茵茵的事后,娘便后悔了。如今见到你这样,娘是既高兴又心疼。” “娘,女儿总要长大的。”张青璇握着张夫人的手,笑着道:“现在我对那些诗词歌赋不怎么喜欢了,等回去之后,娘便教我打理铺子吧?” 张夫人含笑着点头,随即又好奇道:“怎么就想起来要学打理铺子?” “娘,芸妹妹你还记得吧?爹看重的那个赵瑞之的妹妹,月前上府里,我还领着去给您请过安的。”张青璇抬眼,抿了抿唇问张夫人道。 张夫人点头,“我自是记得。挺大方聪慧的一个小姑娘。只是出身差了些,要是生在大户人家,指不定会是一位了不得闺秀。” “娘,虽然我比芸妹妹的出身稍微好一些,但真论本事,我却是比不上她的。她两位哥哥不在家,她就自己种花卖花,挣银子买地盖房子,如今更是开起了点心铺子,独立置下一份产业。赵家在几个月前,只有一个破败的院子。而如今,住进了新宅不说,家里还买了佣人使唤。您说芸妹妹厉不厉害?” 张夫人头一次听说这些事,讶异的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青璇点头,解释道:“这些事,爹也知道。当时芸妹妹卖花挣了好大一笔银子,就买下了他们村后的几十亩良田和一个小山头建农庄。许多人嫉妒得眼红,暗地里使坏,还是爹让林捕头去将人抓来打了板子,威慑了一翻才消停下去的。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些,不过柳绿无意间听爹身边的小安子说漏了嘴,转头当新鲜事告诉了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夫人了然的点点头,随即看向张青璇道:“怪不得你不过是与她见了几面,就对她如此亲近。”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自从出了朱茵茵的事情后,张青璇在与人相处时,思量得多了,也谨慎得多了。 不过与人见过几次面,相谈甚欢一场,就往家里带。在那件事情发生后,尚属首次。她当时弄不明白,如今却是懂了。张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张青璇愣了下,随即扯了扯唇角:“果然瞒不过娘。我一开始对芸妹妹,确实是刻意交好。不过相处下来,我发现我们两个竟是很合得来。不论我想什么,只要提一提,她便能理解。而有些我想不到的,她却能提前想到,甚至做到。她年纪比我小,能力却比我强,我觉得很佩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家里没有父母,主事的哥哥又去了府城,她若没能力,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不过,我看得出来,那孩子心眼儿不坏,按照你的心意,好好与她结交吧。”张夫人笑了笑,慈爱的摸了摸张青璇的头顶,还想再说话,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两名带刀的壮汉走进来,一人押住张夫人,一人押住张青璇,便推着两人往外边走。 手腕和肩膀被死死的扣住,很疼,张青璇忍耐着,与张夫人对视一眼,一边慢慢的走,一边打量外边的环境。就是等不到张县令过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娘逃出去!张青璇咬了咬唇,那只荷包还在身上,她总能找到机会的。 两人被押到了大门口,看到门外密密麻麻的士兵,与站在最前方的人之后,两人都有些惊喜。 “老爷!” “爹!” 张夫人与张青璇同时出声,情不自禁的还想往前走,一把明晃晃的刀便分别横到了两人脖子上。同时,一道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大人,你今日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我便放过你的妻女。若不能,那我便让她们倆给我陪葬!” 第三十九章 走脱,狡诈朱县丞(一) “朱大人,你休伤我妻女!你自己做下的那些事,你自己知道,足够砍好几次脑袋了。(.)如今事情败露,你不伏法认罪,还一错再错。难道,你就不为你朱氏一族想想?”张县令忍耐的捏了捏拳头,给了张夫人与张青璇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直直的盯着朱县丞,诘问道:“你的罪行本就罄竹难书,但你今日若真的伤了我妻女,拒捕逃窜。皇上必然怒上加怒,到时候,你朱氏一族,谁都逃不过一个斩刑!” 朱县丞脸上的肉狰狞的抖了抖,磨坊被查,账册被盗,暗地里的做的那些事情被掀了个底儿掉。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快,打得他措手不及。如今,看到面前义正言辞的张县令,他是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干他的血! “张大人,你真的是好心机,好手段!我早该明白,以张大人的机谋,仅凭一桩风月案,是辖制不住你的。可是,你偏偏配合的装出一副气愤又忍耐的样子,让我以为你拿我无可奈何。暗地里,你却派人仔细调查我。”朱县丞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一直都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丰乐县只手遮天到如今。 朱县丞一开始不过是个小吏,挤开别人,一路升迁,后来花了些心思,捐了个举人功名,运作一翻,县丞一职就到了他手里。可是,因为他本不是科考出身,坐上这县丞一位后,便再难升迁。县丞与县令只差半级,他熬了许多年,竟硬是升不上去! 朱县丞是个财迷,也是个官迷,县令主掌一县事务,县丞虽然权利已经不小了,但他并不满足。 无意间他听说上面有位大人在女色上有些特别的喜好,他便打起了歪主意。让人或拐或骗的弄来许多妙龄女子,在磨坊里调教一番后,给那位大人送去,他便得了不少嘉赏。这两年的年终考评也都是一片花团锦簇。 朱县丞尝到了甜头,对需要巴结的上司,需要拉拢的同僚都施以同样的手段,效果不凡。锦国的官员禁止狎妓,虽然大家私下里都不老实,但没人敢放到明面上来。如此一来,有时难免不太尽兴。朱县丞调教的这些女子,正好能满足这些官老爷,于是大家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结为同党。 丰乐县里几个重要位置上的人都被朱县丞拿捏住了,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而对于一些不太配合的人,朱县丞或是拉拢,或是打压,或是直接设个圈套将人辖制住……上面有那位护着,周围有同僚敬着、畏惧着,朱县丞在丰乐县简直是如鱼得水。 当任县令任职期满,要升任别处,朱县丞以为凭他对那位的贡献,那位提拔他当个县令轻而易举。可惜,他空欢喜了一场。吏部竟是直接指派了一位资历不差的翰林顶了这个缺。 朱县丞心里哪能好受了,新县令一来,他便给人使绊子。花了半年时间,他将那有学问,为人正直却经验不足的新县令给挤走了,以为终于能轮到自己上位。结果吏部又派来了张县令,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恨得变本加厉,可张县令明显不是前面那个容易挤兑的翰林书生。这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了,朱县丞却没拿到他的任何把柄与失误。 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歹毒的主意――将自己的庶长女朱茵茵送上他的床,然后控告张县令强奸。朱茵茵不是普通女子,她是他朱县丞,是朝廷命官的女儿!张县令若想平息事态,就只能任他摆布。 这次他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想着与其将张县令挤走,让吏部再派别人来顶缺,还不如控制住他,他自己当这丰乐县的幕后主事。 他想得挺美,朱茵茵的事情发生之后,张县令确实在他面前势弱很多。可县试之后,又冒出了一个赵麒,与他走得及其亲近。本来朱县丞也没多在意,可等收到朱启文的来信,知道赵麒在府城被学政与知府看重,更是得了那孔学院名额之后,他便警惕起来。 赵麒是张县令的人,若是让他一直这样好运下去,说不得张县令就能想法子压过他,成为丰乐县名副其实说一不二的人。到时候,他的算计,全都会打了水漂! 更何况,在朱县丞眼里,孔学院的名额,该是他儿子朱启文的,哪里能有赵麒的份?他开始关注赵麒,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正好那会儿关于赵芸的流言在村里还未消下去,朱县丞便知道了她擅于种花的事。 后面的事情,他更有关注。等查清楚百花坊送到京城国公府的花,竟然是她种出来的时,朱县丞便又看到了自己升迁的希望与大笔大笔钻进口袋的银子。所以,后来才会有方公子的试探,越发沸沸扬扬的流言,和如今娄少恒对祝春娘的挑拨。 张县令嘴角抿直,神色严肃,“朱大人你误会了。我调查你,并不是因为私怨。年后不久,蚌兰村有一名女婴被偷,当时没找到线索,这案子便搁置了下来。前段时间,有村民举报,说是同村的夏婆所为。我便遣人去做了仔细调查,确认了其罪行不说,还将幕后的一个叫三婆的人贩子挖了出来。我让林捕头继续查下去,事实却让人心惊。” “三婆这个人贩子,只是那买卖人口组织中的一员!他们三年多来,屡次在丰乐县甚至临县的村庄城镇拐骗女子,偷盗婴孩儿。这些女子与婴孩儿都被他们送到了一个磨坊里。婴孩儿转卖,牟取暴利。女子,却多数被送去了朝廷命官的别院!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你,朱大人。”张县令抬手指着朱县丞,一脸的义愤填膺,“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为百姓做主,却反过来残害百姓!你不配带这顶官帽,更不配穿这身官服!” “说得好!”马统领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赞赏的看了张县令一眼,随即瞪向朱县丞,“朱大人,我知道你罪行累累,不在乎多加上一条残害同僚亲眷的罪名。但你若是敢那样做,我便敢当场将你格杀!朱大人,你也不希望自己血溅当场吧?所以,请你三思而后行。” 朱县丞哈哈大笑起来,“马统领,你别威胁我。反正事情败露,我早晚都要死。拉上这位运筹帷幄的张大人的妻女陪葬,我觉得很划算。” 张县令深深的看了眼朱县丞,“朱大人,若你真不想活了,当场将人杀了,自己再跟着自尽便是,用不着等着我来。你有什么要求,不妨说来听听吧。” 朱县丞小眼睛眯起来,看了眼张县令,又回头瞧了张夫人与张青璇一眼,啧啧道:“张大人的心肠,竟是如此冷硬。妻女在我手里,你不但不紧张,却还能如此镇定的说这些话。呵呵,张夫人,张小姐,你们听听,县令大人竟是宁愿舍弃你们也要抓到我,你们觉得如何?” 张夫人面色苍白,她看了远处的张县令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到朱县丞脸上,淡淡道:“我夫君的话,我听得清楚,用不着县丞大人如此刻意曲解。” “张大人的话,是不是我曲解,张夫人应该心里清楚。嘴硬没用。”朱县丞阴沉沉的笑了笑,转身对着张县令大声道:“张大人,既然你要听我的要求,我就说一个。” “你说。”张县令眼神闪了闪,沉声道。 朱县丞抬着下巴,视线阴森森的扫视过在场的众人,“我知道,那本账册在你手里。我也知道,是我府里的两只老鼠将它从我书房里偷出去给你的。要我放了你妻女可以,我没有别的要求,将那两只老鼠交出来给我处置。” “不可能!”张县令沉下脸,一甩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断然拒绝。 “你确定要为了保护那两只老鼠,而不顾你的妻女的性命?”朱县丞嗤笑一声,反问。架在张夫人与张青璇脖子上的大刀陡然便凑近了几分,轻易割破了两人颈部的皮肤。 “你敢!”张县令见到张夫人与张青璇颈间的血迹,不由得瞪大双眼,厉声喝道。 马统领也面色冷峻的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噌一下,纷纷抽出了佩剑,凛然的杀气压向朱县丞众人。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张县令,将那两只背叛我的老鼠交给我,我就还你妻女。若不然,我就当场杀了她们!”朱县丞狰狞着面目,直直的盯着张县令。 张县令背在身后的手捏得死紧,心里担忧妻女的性命,但面上却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破绽。双方对峙,谁要是先低头,那便是输了!朱县丞的要求,张县令没办法答应。那两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忙将账本偷出来,让他有了铁证可以指控朱县丞,他怎么可能过河拆桥,转头就将人交出去? 若真是那样做,日后还有谁能信服他?肯为他做事?他这个县令的威严、威信何在! 这个朱县丞,果真狡诈,死到临头,也不忘算计他一把!张县令眼神闪烁,软的不行,看来只能来硬的了。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投向马统领,马统领隐晦的摇摇头。朱县丞身边的人武功都不低,要想悄无声息的靠近,并将人成功救出来,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一个一击中的的契机。 张县令深吸一口气,心底越是担忧焦急,他的眼底的神色却越是冷峻。那毫无波动,冷心冷面的表情,让朱县丞也忍不住沉下了心。他嘴里说得痛快,但也不能真的轻易将张夫人和张青璇当场杀了。手里没了人质,就算他身边的人都是高手,马统领手下的兵一拥而上,他可就难以走脱了。 张县令说得很对,他还没活够呢。即使暗地里的事都被翻了出来,即使那些罪足够他被砍好多次头,即使日后只能躲躲藏藏,他也不想死! 气氛凝滞,双方僵持着,现场一片死寂。 张青璇垂眼看了看自己脖子上亮晃晃的大刀,又看了看旁边硬撑着没有咳嗽的张夫人,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她与娘亲都在朱县丞手里,爹投鼠忌器,不敢乱动。若是她从这边制造麻烦,那马统领和他身后的士兵,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解救她们……胜算很大,值得一试。 昨天从赵芸手里拿到红尘花,张青璇便将其研磨成了粉,装在荷包里随身携带。今日,她还未寻到机会给朱茵茵用上,晚上便被歹人抓到了这里,威胁张县令。此时,她却庆幸,幸好还没有将这些红尘粉末用掉,不然今日她们面临的就是死局了。 张青璇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抬眸,眼底滑过一丝坚定。下一秒,她提脚便向身后之人狠狠踩了下去。 身后的大汉措不及防,吃痛的躬了躬身,拿刀的手顿时有些歪斜。张青璇瞧准时机,双手抬起,抓住他拿到的手,用力往外一推,同时头向侧面偏倒,整个人很轻松的就要挣脱那大汉的束缚。 大汉见状,顾不得脚上的痛,大手在张青璇的腕间一捏,张青璇的手便吃痛的松开。同时,他长臂一伸,粗壮的手臂直接箍住了张青璇的脖子上。张青璇难受闯不过气,抬起双手使劲的拉扯壮汉的手臂,大汉又多加了几分力气。张青璇憋的脸胀红,双手无力的松开垂下,挣扎不动了。 大汉见此情形,不由得略带得意的低声厉喝道:“小姑娘,老实点儿,再有一次,你的这条小命就别想再保住了!” 说完,他将手臂松开,大掌重新钳住她的肩膀,那把亮晃晃的大刀也再次横在了她的脖子上。甚至,那锋利的刀刃更贴近了几分张青璇颈部白嫩的皮肤,先前的伤口被再次割开,血腥气开始蔓延。 “旋儿,旋儿你怎么样?”张夫人挣扎着,双眼盯着张青璇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惊慌失落。 张青璇僵直着身体,不敢再乱动,只眼眸深深的看她一眼,挤出一个笑容道:“娘,放心,女儿没事。” “张小姐,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再做什么无谓的反抗了,万一我这属下不小心割破了你的喉咙,张大人肯定会找我拼命。而我要是快死了,说不定还要拉着张夫人一起陪葬,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就要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了。”张青璇的这一番动作,将张县令与朱县丞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打破。朱县丞森冷的一笑,略带警告道。 “朱大人也不用吓唬小孩子。”张县令冷冷的接话,“我们之间没有不死不休的仇恨,但若我妻女有个三长两短……哼,正好我记得你儿子朱启文正好在府城呢。” “哈哈,好,好得很!到了现在,张大人你竟还敢威胁我!有胆量!”朱县丞眯起了小眼睛,唇角上带着一个森冷的弧度,“马统领,你也听见了,张大人好大的胆量和气魄。我从内心深处觉得佩服,如此,不回报一二,实在寝食难安。” “朱大人,你想要干什么?”马统领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疾声喝问道。 岂料,他的话音刚落下,眼角余光就瞥见那名壮汉将手里的刀从张青璇的脖子上拿开,锋利的刀高高扬起,看样子不是要张青璇的命,而是要在她身上划上几道口子!放点儿血! 张县令与张夫人也发现了那大汉的意图,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目眦欲裂! 张夫人眼眶微红,扎着想要扑过去,“旋儿小心!你们这些歹人,别动我女儿!” “朱平!你若是伤我女儿,来日我便加倍奉还给你儿子朱启文!”张县令脸上的冷峻也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愤怒。 “那也得你抓得到他才行!”朱县城寒意森森的咧嘴,露出一颗刺眼的金牙。 马统领在第一时间飞身上前,想要阻止那壮汉的动作,救出张青璇。而朱县丞身后的一人,却陡然跳出来,将马统领拦下。马统领双眼一瞪,抽出腰间的佩剑,蹬蹬蹬的就杀向那人。那人武功也不弱,纠缠着马统领,让他分身乏术。 电光火石间,张青璇动了。她抬脚往外跨出一步,身子接力一转,与钳制她的大汉就变成了面对面。她眼神一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打开的荷包。也不等人反映,抬手往上一扬,红色的粉末便洋洋洒洒的弥漫到了空气中。 那大汉离张青璇最近,避让不及,被撒了一脸的红色粉末不说,毫无防备间,也将粉末吸入了鼻腔。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手里的动作却没停。在火光的映衬下是泛着冷光的刀携带着杀气顺势而下,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落到张青璇的身上。 可下一瞬,异变陡然发生,那大汉身体晃动,往后踉跄了两步,危险的刀刃便擦着张青璇的手臂滑落,哐当一声掉到地上。而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壮汉,此时面色却不正常的爆红,一双眼睛瞪起来,快要脱离眼眶! “你、你给我……”大汉死死的盯着张青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转瞬间的变化,让人有些反映不及。可下一秒,该回神的人都回了神,又立马动作起来。 “这粉末有古怪,屏息凝神!” “快,给我重新抓住她!” “马统领,救人!” 朱县丞身边的武功高手意识到了粉末的不对劲,大声的出声提醒。朱县丞见张青璇脱离掌控,暴怒着让人重新抓住她。而张县令则是看到了契机,连忙扬声提醒马统领。 马统领闻言,果然侧身一闪,快速避开纠缠自己的人,脚尖一点就往朱县丞这边扑来。朱县丞的人见状,也顾不上张青璇,拉过一旁的张夫人就要抵挡。可是,斜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拍了他一掌,就将他手里的大刀拍落。他站立不稳,张夫人也被那人拉住手臂一带,拉出了他的钳制。 而后,马统领的攻势随之到来,一掌狠狠的印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重伤得吐出一口鲜血。他的头抬了抬,随即晕死过去。 而就在短短的时间内,朱县丞身边的其人,没等马统领腾出手来收拾,一个一个面色都不正常的爆红,然后酿跄的倒地不起。 “大人,他们都中了药!我们得赶紧走了!”之前出言提醒的那人还保持着清醒。他见大势已去,抓住吸入了红尘花粉,开始有些晕晕乎乎的朱县丞大喝一声,随即一跃而起,竟是跳上了房顶,快速逃遁。 “休走!”马统领见状,瞪起双眼,提气就要追去。岂料身体像是突然岩浆爆发似的,脸色不正常的爆红,整个人更是滚烫不已。马统领竟是和之前的那些歹人的状况一样,摇晃两下就要晕厥倒地。 “统领大人!”副将见状,心里一惊,赶紧上前将马统领扶住。空气中,红尘粉末还未散去,副将不小心吸入一口,顿时内脏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心道糟糕,赶紧屏息凝神,三两下将马统领扶好离开,远远的避开粉末弥散之处。 “夫人,旋儿!”张县令顾不得走脱的朱县丞,见妻女脱险,便一脸激动的疾步过来,拉住张夫人的手。 张夫人本来就生着病,今夜遇险,又一直绷着神经,此时放松下来,又吸入了红尘,双颊生出不正常的红晕,双眼一翻也要晕倒。 张县令眼疾手快的将人搂到怀里,焦急的唤她,“夫人,夫人!” “娘!”张青璇也吃了一惊,随即瞥见张夫人不正常的脸色,又赶紧从怀里摸出两颗药丸,一颗仔细的给张夫人喂入嘴里,一颗递给张县令面前,“爹,你也赶紧将药丸服下。” 张县令愣了下,想到之前女儿的表现,也不多问,拿起药丸放入嘴里咽下,“旋儿,你娘身子不好,我招呼两个衙役立马护送你们回去。别的事情,等明日再说。” 张青璇抿了抿唇,“爹,您呢?” “有许多事,需要为父连夜安排,怕是走不开。”张县令回头看了眼昏迷的马统领,开口道:“刚才那药丸,是否是那红色粉末的解药?” “是。”张青璇随着张县令的视线看去,也不用他再说,便将一个锦囊拿出来,放到他手里,“爹,那红色粉末是红尘花碾成的粉,这个,您收着吧。” “红尘花?”张县令脸上顿时浮现出古怪之色,看了倒了一地的歹人,又看了看状况不太好的马统领与副将,抿了抿唇。 张青璇见他爹如此神色,就知道他了解这红尘花粉的药效,不由得有些不自在道:“爹,我先带娘回家看大夫,您在外边,自己注意安全。” “咳,好。”说完,张县令便招手唤过之前给自己报信的小厮,让他去找辆马车并两个衙役来,护送夫人与小姐回府。那小厮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牵着马车,带着衙役过来。张县令小心点将张夫人送上马车,叮嘱张青璇好生照顾,才放他们离开。 “龙副将,你与马统领先将这药丸服下吧。”张县令转过身,从锦囊里倒出两颗药丸,递到神色焦急的副将面前,“小女给的,那红色粉末的解药。” “多谢县令大人。”副将闻言,赶紧接过药丸给马统领服下,自己也吃了一颗。他吸入的红尘比较少,药丸一下去,那种五脏六腑的都要烧坏了的灼热感,便立刻消散了。他吐出一口浊气,随即道:“令千金的药粉真厉害,吸入一点点,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了火山烧。那些歹人,吸得比我多,竟是一下子烧晕厥了过去!今日实在多亏了令千金机敏,才没出什么大事。” 张县令握掌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对红尘的作用心知肚明的他,面对副将的赞叹与感激有些尴尬与哭笑不得。他瞧了瞧四周,岔开话题道:“龙副将,马统领怕是过半把个时辰,才能够醒来。咱们先找地方将他安置下来吧。至于朱县丞与那剩下的一名歹人,还望龙副将能派兵追捕。” 龙副将连连点头,招呼过两个兵丁将马统领送去安置,才回头神色郑重道:“大人放心吧。我之前便遣人去追了,晚上城门紧闭,他们此时出不了城。” 张县令点了点头,随即眉心有蹙了蹙。龙副将见状,不由问:“大人有何疑滤?” 张县令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朱平这人,爱财、爱权、也爱他自己的命。如今罪证确凿,他的官当不成,命也快保不住了。按说,他最会做的事情,就是抓紧时间带了银钱逃跑。可他却反常的抓来我的妻女威胁我,只想要那两个内应,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龙副将有些不能理解,他摸了摸后脑勺道:“或许是他觉得逃不过,破罐子破摔呢?” “可是他到底是暂时走脱了。”张县令眼睛一眯,突然道:“龙副将,我们现在就去朱府看看!” 朱县丞用来关押张夫人与张青璇的宅子是朱家的别院,离朱府比较远。那边虽然有兵丁把手,但若是他们根本就没从大门出入的话,那就算朱府的人全部离开了,外边也察觉不到半点儿动静! “刚才那人便是带着朱平往朱府的方向逃的。”张县令抿唇,眼底阴霾渐生。他若是没猜错,此时的朱府怕是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 龙副将带着兵,跟着张县令闯入朱府,四周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房间里更是空空如也,别说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就是稍微值钱一点的家具都没留下! 龙副将瞠目结舌,他虽然没来过朱府,但朱府的富贵,他也有所听闻,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空荡的样子! “果然!朱平将本县的妻女抓起来,关到别院去,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转移府上的钱财和人口!”张县令黑着脸将四周打量清楚,“朱平狡诈,还是本县大意了!” 龙副将握着剑柄,皱眉道:“可门外的士兵抓起来的人里,只有朱府里的下人。朱家的主子一个没见出来。更没瞧见有人抬箱子出去,所以这府里……” “这府里肯定有密道!”张县令背着手,来回踱步道:“若是我没猜错,那人带着朱平,此时肯定也通过密道,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我这就带人将密道找出来!”龙副将瞪了瞪眼,提高了声音道:“我就不相信,挖地三尺,在这丰乐县还会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朱家的主子不少,东西更多,他们绝对不可能贸贸然的出了城!” 张县令沉默一会儿,朝龙副将拱了拱手道:“副将说得有理,此事,就拜托龙副将了。本县还得回去写折子,让人将此事连夜上报给知府大人知晓。”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张大人请便。”龙副将抱了抱拳,也不再多说,招呼兵丁打起火把,便开始在朱府里翻找起密道来。 第四十章 走脱,狡诈的朱县丞(二) 龙副将在朱府里督促士兵翻找密道,一时间也没什么进展。.街道里,衙役兵将打着火把来来回回,挨着片的搜查。不过,他们并没有惊扰平民,在睡梦中的人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一夜,丰乐县的天,已经变了。 张县令交代好属下处理后续的事情,便回到府邸。写好折子,遣人连夜送往府城。折子上,禀明了朱县丞的种种罪行,也将这夜他畏罪逃遁,不见踪影的事写得一清二楚。 “大人,忙了一夜,天都快亮了,您小睡一会儿吧。”小厮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瞧了眼书案前,面容疲倦的张县令,小声提醒道。 张县令搁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太阳穴,叹道:“铁证如山,加上畏罪潜逃,朱县丞算是彻底完了。不过,这后面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大人不高兴?”那小厮瞧了眼张县令的神色,心里疑惑,试探着开口。朱县丞是个不好招惹的人,他处处跟张县令对着干,以至于县令大人吩咐下去的事,每次都大打折扣。县衙里的属官,不管是出于畏惧还是讨好,都对朱县丞毕恭毕敬,正统的县令大人倒是被冷落在一旁。 如今,朱县丞倒台,张县令该是额手称庆才对,怎么瞧起来并不是太兴奋? “没了朱县丞与我打擂台,很多政令都能顺利施行,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张县令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才抿直了唇角道:“只是,想到那些苦命的女子和婴孩儿,我心里又觉得愤怒。县丞官阶不高,但作为辅助县令掌管一县政务、民生之人,也算是一县百姓的父母官。可朱县丞的所作所为,倒是能与史书上的奸佞暴吏相媲美了。” “朱县丞确实可憎。可能遇到大人一样的父母官,也是丰乐县百姓的福气。”小厮笑了笑,语气欢快道。 张县令失笑的摇摇头,“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厮诚恳的对张县令躬了躬身:“大人明察,小的都是实话实说。” 张县令伸手虚点了小厮两下,摇头笑了两声,才在他的服侍下,就近在书房的软塌上歇下了。 一夜没睡,精神紧绷,如今躺下来,张县令很快便睡熟了。小厮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转身便碰见了虎步生风的林捕头。 “明小哥,大人可在书房?”林捕头见到小厮,客气的抱拳问道。 小厮名唤轩明,是张县令的两个贴身小厮之一,很得张县令的信任。而另一位,就是之前去给张县令报信的轩启。 轩明朝林捕头回了一礼,才小声道:“大人忙碌了一夜,刚才才在软塌上歇下。林捕头可是有急事禀报大人?” 林捕头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想了想,道:“既然大人已经歇下了,那我等大人醒了再来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林捕头幸苦,等大人醒了,我让人第一时间通知您。”轩明微微弯腰,笑着拱手道。 “那劳烦明小哥了。”林捕头点点头,转身离开。磨坊里的女子与婴孩儿都登记造册完毕,蚌兰村乔家的那个女婴正好在里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张县令亲口问了,他自然也多留意了几分。找来大夫瞧了瞧,不论是乔家的女婴,还是另外的婴孩儿都很健康。想来,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朱县丞的人都是用心照看了的。 倒是那些女子,每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外伤。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都是被折磨的。想到磨坊里的那些邪恶的工具,林捕头啐了一口。朱县丞为了能让那些女子为他所用,真心是不把人当人看。 “相公,你回来了?”一名二十来岁的妇人见到林捕头推门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的担忧散去,换上欣喜的表情。 “娘子一夜未睡?”林捕头有些惊讶的瞧了眼妻子身上的衣服,开口道。 “睡不着。”妇人摇了摇头,起身给林捕头倒了杯茶水,问道:“事情可顺利?”。 林捕头了然,一边走一边将佩刀取下来,放松的坐到椅子上,“磨坊被顺利查抄,里面的女子与婴孩儿都平安获救。只是朱县丞走脱了,左营的兵正四处搜捕呢!” “走脱了?”妇人惊讶,“张县令夜里让人去抓朱府抓人了?”不是说,只查抄磨坊么? 林捕头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才解释道:“县令大人查抄了磨坊,又手握那本要命的账册,朱县丞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一个死罪。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朱县丞让人抓了张夫人与张小姐,威胁县令大人。本来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以便将朱家的人,和朱府的钱财全都转移走……不愧是朱县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能想到办法脱身。” “朱府里的人都逃走了?”妇人抬眼,抿唇道。 林捕头点头,“朱家的主子都不见了踪影,倒是府里的下人,跑出来后被守在外边的衙役和兵丁拦了下来。” “那他们会不会有事?”妇人迟疑了一下,问。 “放心吧,只要与事情没牵扯,肯定半都会无事。”林捕头握住妇人的手,摩挲了两下道:“至于他们两个,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不必担心。” “那就好。”妇人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他们两个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帮忙,若最后……我真的会于心难安。” “我知道。如今朱县丞走脱,若不能即时抓住,日后他们两个怕是有麻烦。好在,我拿到账册的时候,便让人送他们离开了丰乐县,如今,怕已经走得挺远了。”林捕头收回手,又倒了一杯水喝下,才站起身道:“累了一夜,我想眯一会儿,你也别多想了。” 妇人闻言,赶紧起身,帮着林捕头脱了外衣和鞋子,服侍他躺下。 而与此同时,一间地下密室里,朱县丞满脸通红,身体滚烫,昏迷不醒。几名妇人围在他身边,满脸焦急。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名丰腴的妇人摸了摸朱县丞的额头,烫得一下子缩回了手,“这里也没大夫,再这样烧下去,该如何是好?” 一名柔弱的妇人看着人事不知的朱县丞,抹泪道:“这外边到处都是官兵,老爷又变成这样,我们可怎么办啊?” 旁边有一美貌妇人接嘴,“是啊,老爷如今这样,能不能醒也……” “闭嘴!”丰腴妇人抬头,瞪向她,“我知道你们一个个见老爷遭了难,心里都不安分了。可我警告你们,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讨得了好!” “姐姐,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老爷如今这样,若是挺不过来……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密室里生活吧?”美貌妇人根本没将丰腴妇人的警告看在眼里,她拿手帕轻轻的点了点唇角,凉凉道。 丰腴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火气,沉声道:“妹妹想得太多了,老爷会醒过来的。” “我也希望如此。”美貌妇人笑了笑,不再说话。 “夫人,秦山懂一些医药,我让他来给大人看看。”一名高瘦的男子走进密室,沉声道。 丰腴妇人闻言,脸上闪过激动之色,“快,过来给老爷看看。”说着,她让开位置,让男子身后的身材矮胖的秦山给朱县丞把脉。 秦山与那高瘦的男子一样,都是朱县丞收拢在手下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磨坊里那些用到女子身上的药,大半是出自他的手。所以,当他给朱县丞诊过脉,又仔细检查了他周身的状况后,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些古怪的神色。 “如何?老爷他到底是怎么了?”丰腴妇人见状,开口询问。 秦山站起身来,朝妇人行了个礼,“夫人无需担心,大人虽然体温滚烫,昏厥不醒,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真没有性命之忧?”丰腴妇人抬眼,面上全是不解之色,“可看老爷的状况,明明很凶险。” “这……”秦山犹疑的看了眼妇人,有些说不出口。那高瘦男子见状,皱了皱眉道:“你犹豫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山俯身,朝高瘦男子拱了拱手,“我观大人的状况,却是中了红尘粉末。这红尘粉末不是毒药,男子沾到全身却会像被火烧一样,昏迷不醒。女子沾到,神志迷离,情*欲萌动……” “也就是说,老爷其实是中了春*药……”美貌妇人惊讶的张了张嘴。 秦山低着头,眼睛规矩的看着自己的脚,“这个,红尘其实有些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美貌女子转眸扫了丰腴妇人一眼,好奇的问。 秦山抬头,见在场的人都瞧着自己,顿了顿,道:“红尘花因为其纯正的色和优雅的形,在凡花榜上排名十二,是不可多得名贵花种。不过,世人却嫌少人知道,红尘花盛开之后,只要将其花朵摘下,烘干碾成粉末,便是最厉害的控人心神的药物。催发女子情*欲,让其神志迷离;让男子烈火焚身,瞬间晕厥倒地,都只是它的副作用而已。” “这副作用,倒真是让人难为情。”美貌女子讶异的捂嘴,轻笑起来。 丰腴妇人抬头淡淡的瞧了她一眼,才又担忧的问道:“这药能控人心神,老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夫人放心,这红尘粉末虽然厉害,但若无红尘种子为引,也只相当于烈性的春*药和迷药。红尘粉末的药效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过去,在此其间,只要没有人拿着红尘种子靠近大人,就能安然无事。”秦山俯身拱手,仔细的解释。 “那就好。”丰腴妇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这里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就是没有花种,更别说凡花榜上排名十二的红尘种子了。 “是啊,姐姐。老爷无事,就是最好的了。”美貌妇人附和的说了一句,眼底深处却飞快的闪过一丝遗憾。 “夫人,既然大人的身体不要紧,我和秦山便出去了。我们就守在外边,若有事,唤一声便可。”高瘦的男子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美貌妇人一眼,转身向丰腴妇人道。 丰腴妇人矜持的点点头,“有劳两位了。” 高瘦男子客气的朝丰腴妇人微微俯身,没再多说什么。秦山也行了礼,跟着出来。 密室外,是一间宽阔的大厅,两边连接着长长的地下甬道,看不到尽头。此时,大厅里,或站或坐着许多人,有的与高瘦男子身份相同,有的却是朱府本来的管事与下人。 这些人,都是朱县丞的亲信,自然也都帮着他做过不少恶事。如今东窗事发,出去就是个死,唯有跟着朱县丞一起逃遁,才能有一线生机。不过,如今朱县丞这样,许多人难免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见到高瘦男子与秦山出来,大厅里便有人开口问,“大人如何?” “放心吧,无事。等大人醒过来,咱们就离开这里。”高瘦男子安抚的看了众人一眼,接着道:“不过,府里的密道虽然隐蔽,但也不排除被人发现的可能。现在我们至少还要在这里停留两天,不太保险。去两个人,将那断龙石放下来,如此,就算密道入口被发现,他们也找不到这里来。” “嘿嘿,那些人肯定想不到,我们就在朱府底下,没有出城,也没转移到别处。” 这密室,本来是朱县丞造来藏金银的。不过,金银还未藏进来,他就被张县令掀了个底儿掉。如今,倒是方便了藏身。 “赶紧去吧,小心些。”高瘦男子瞧了那说话的人一眼,摆摆手,吩咐道。 那人也不再赘言,喊了一个人一起往旁边的甬道走去。高瘦男子瞧着他们走远,才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锐利道:“大人真的无事?” 秦山愣了下,随即垂眼:“真的无事。” “可刚才你面色有些奇怪。”高瘦男子直接道:“说实话,你瞒得过夫人,瞒不过我。” 秦山尴尬的笑笑,“红尘药性很霸道,大人日后那方面,怕是……不行了。这种事,我可不好与里面的几位说。” “……”高瘦男子没想到会是这样。朱县丞虽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最年长的朱启文更是已经及冠成年,香火是有了。可这种事,对男人来说也着实难堪。 而且,若是这事被里面的几位夫人知道了,恐怕还要闹出许多风波来。高瘦男子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位美貌妇人,眉头皱了皱。 ------题外话------ 瘦瘦的一章,还晚了这么多,真是抱歉。明天的更新大概也要到晚上了,提前通知一声。 第四十一章 通缉,知府的警告 张县令的折子连夜送出,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李知府手里。[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李知府看后,心里恼怒,这朱县丞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张县令抄录送来的那本账册名单,更是让他心惊。若是这些人都牵连进来,这兰州府势必是要大换血了。 可恨的是,除了别的人,里面还有好些是得他重用的!怪不得每年都有人在他耳边说那朱县丞的好话,若不是他嫌弃那朱县丞的出身,恩师又荐了张县令,说不定,他就写折子给吏部,奏请擢升他为丰乐知县了! 可如今,朱县丞虽不是他任命的,但丰乐县是在他的治下!买卖人口,行贿受贿,掳掠上官家眷威胁,畏罪潜逃……这哪一条都是大罪!这几条能见光的罪名都能让朱县丞的脑袋掉上四五次,更别说他涉嫌调教暗娼,讨好上官、控制同僚……这其中的牵连之大,李知府也从未想到。 好在,张县令办事老辣通透,最后一条他并未写在上禀的折子里。而是另写了信,交代详尽。这样以来,李知府也能想办法灵活应变。毕竟,在他的治下,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作为知府,少不得也要落个失察之罪! “来人,让同知,通判,并六房典吏速到府衙来!”李知府面色沉凝的放下折子,将单独的书信收好,想了想,才出声唤人道。这底下的人,胆大妄为,是该好好清理一翻了。 想到列在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李知府背着手,静默的起身来回踱步。这次的案子很大,不宜有太多的动作。等风声过去之后,再慢慢料理不迟。只是,账册的存在,那人一打听就会知道,张县令那边或许会有些麻烦。 李知府挑了挑眉,回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回信给张县令,让他务必将账册原件尽快送到府城。只要那东西到了他手里,那人怎么蹦达,也蹦不出他的掌心了。 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李知府深吸一口气。为官几十年,经验告诉他,做什么事都不能急,稳步谋划才是上策。 这厢李知府安排妥当了事情,那边府衙的官员得了传令,都有些莫名。这大清早的,还未到点卯的时辰,知府大人怎么就来催促了?心里虽然疑惑,不过,各个都不敢耽搁,收拾停当了,均匆匆忙忙的赶去府衙。 迎面瞧见知府大人坐在首位上,黑沉着脸,众人都心里咯噔一声。约莫知道是出了什么篓子了。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冥思苦想,反思自己最近在政务上是否有疏漏。 平日里勤勉的,想完了就松了口气;平日爱偷奸耍滑的,就有些忐忑不安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李大人早。”一名矮胖面白无须的官员不慌不忙的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早点。他像是没瞧见屋里众人的凝重神色,含笑道:“一起来便听下人说大人传唤,没来得及用早饭就出了门。来的路上顺手买了一品居的包子,大人要不要来两个?” “姚大人,这里是府衙,不是你的姚府。”李知府眯了眯眼,轻声提醒道。 “啊,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没规矩了。下次一定注意,哈哈,一定注意。”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可一点儿没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惬意得很。 旁的官员瞧他那样子,都默默的垂下头,将自己当作盆栽摆设。李大人与姚大人有些不对付,他们这些池鱼,还是游远一点儿好,免得遭殃。 “这是丰乐县县令连夜报上来的,你们都看看吧。”李知府深深的看了姚大人一眼,随即将桌上的折子往前一推,扫视众人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县丞竟能如此猖狂。三年的时间,私自买卖人口数百人!发现事情败露,更是胆大包天的掳走朝廷命官的家眷为威胁,最后潜逃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个消息,底下的人都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人,打开李知府推出来的折子仔细瞧了,又面色凝重的转身递给旁边的人。 “姚大人,你怎么看?”李知府盯着众人传阅折子,等那面白无须的姚大人拿到折子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开口。 姚大人听到李知府提到丰乐县,动作稍微顿了顿。如今拿到折子,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仔细,眼底深处不由露出几分厉光与暗色。此时,听李知府特意开口问他,他垂下眼睑,合上折子道:“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判斩刑都不为过。” “哦,姚大人不觉得可惜?”李知府拉长了声音,一脸的高深莫测。 姚大人抬头,直视李知府,“可惜?下官不懂得大人的意思。” “我不过随便问问。”李知府见状,笑了笑,随即扭头朝众人道:“这是大案,捂不住。请罪的折子,我一会儿写了就会让人送往京城。如今朱县丞逃遁在外,虽然丰乐县左营的马统领已经在配合着张县令搜捕,但不排除他们连夜逃出丰乐县的可能,别的州县也要积极设防。特别是与丰乐县毗邻的平安州,陵县,和商河县。” “是。”众人凛然,俯首躬身领命。 在锦国,人口买卖,都只能通过官办的牙行,由官府登记在案的人牙子经手。可如今朱县丞私底下拐卖人口数百,三年没被发现,爆出来,便是实实在在的大案。所有人心里有些惴惴的,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们。 李知府坐在上面,仔细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多数都惴惴不安,但其中有些人更是一脸的心虚和害怕。 “早早唤你们来,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声。身为朝廷命官,就该持身中正,为民谋福。一些不好的心思,最好都给我收起来。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李知府神色淡淡的,但话里的警告之意,让底下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凛然。 “好了,都散了吧。”李知府看了众人一眼,摆摆手打发道。 众人闻言,均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静默的退走。其中有几人,离开时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想说,但碍于场合,不得不先行离开。 “李大人,朱县丞除了上面所列的罪行,还有没有别的?”姚大人没有跟着大部队离开,单独离了下来。 李知府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略带不解的挑眉道:“姚大人这是怀疑张县令会包庇朱县丞?” 姚大人顿了下,随即摇头,“张县令素来正直,我是相信他的为人的。我只是觉得这个朱县丞既然能坐下如此恶事,想来平日里的作风也不会太好。所以,多问一句。” “私自买卖人口已经十恶不赦,足够判他死罪了。”李知府好整以暇的看他一眼,回了一句。 姚大人微微颔首,笑道:“也是。”说完,他朝李知府拱了拱手,“下官不打扰大人了。” “嗯,去忙吧。”李知府颔首,微笑。 姚大人也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不过还没离开多远,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凝。他回头瞧了一眼洞开的大门,李知府刚才的一些话,他总觉得有些深意。可若说那些事情都被他知道了,又不像。他,到底要做什么?姚大人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 李知府站在屋内,透过镂空的窗户将姚大人反应看得一清二楚。他嘴角翘了翘,心情颇好的转身,请罪的折子也写得一气呵成。 当天,朱县丞就被悬赏缉拿了。府城的民众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赵芸出门打探消息,正好经过,瞧见朱县丞的画像与上面所列的罪名,眼睛亮了亮,心里也松了口气,“张县令终于动手了。”也不枉她赵家兄妹吸引了一翻朱县丞的注意力。 只是,朱县丞的反映未免也干脆,太迅速了些。张县令查封磨坊,他竟能立时想到办法逃遁…… 赵芸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眸子,转身离开。朱县丞绝对不像他的外表一样蠢,这样的人,若不能即时抓回来,日后恐怕还会有麻烦。不过,现在她在府城,鞭长莫及。手里还有几个麻烦的人要看管,分不开身。 提着一包馒头和酱肉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赵芸打开锁着的房门,将东西放到桌上。笑盈盈的转身看向屋里的几人,“刚刚得到的消息,朱县丞私下买卖人口,东窗事发,他畏罪潜逃,如今已经被知府大人发榜捉拿了。” “不可能。”领头的壮汉瞪大眼睛,粗嘎的声音因为两日的囚禁有些嘶哑。 赵芸耸了耸肩,“事实如此,你们不相信也没用。再说了,你们都落到了我手里,我骗你们也没好处。” 领头的壮汉依旧不相信的瞪视赵芸,“你很狡诈,谁知道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有什么目的?” “该从你们嘴里知道的消息,我都知道了。我拿你们还有什么用?要不是我怕现在放你们出去,你们不安分,我可不会白白花银子养着你们几个!”赵芸挑眉,毫不客气道。 “你这个妖女!”领头的壮汉想到赵芸审问他们时用的那些招数,不由得胀红了脸,大声道。 赵芸挖了挖耳朵,“能换个词么?妖女这个词,我已经听腻了。” “你……”赵芸闲闲的样子,让领头的壮汉气得直喘粗气。旁边肤色黝黑的汉子对领头的壮汉摇了摇头,这才道:“赵姑娘,既然朱县丞倒了,我们也没必要再为他完成任务了。你难道还不能放心的放我们离开?” “别白费口舌了,我现在不可能放你们走。等乡试结束,我哥哥从考场出来,要如何处置你们,都由他说了算。”赵芸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淡淡道。 刚一开口,就被堵死了路,面色黝黑的汉子也没觉得多失望。他看了眼桌上的食物,轻声道:“既如此,赵姑娘能给我一个馒头吗?” “自然。”赵芸也不是要饿死这些人,她打开纸包,拿了一个馒头递到面色黝黑的男子手里。剩下的,也一一的分给了众人。 只是,当赵芸将馒头递到祝春娘面前时,她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我嫁进赵家四年,与赵芸也朝夕相处了四年。她性格懦弱,绝不是你现在这样。你,到底是谁?” 自从被送到这个小院之后,祝春娘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如今,陡然开口,问的问题却让赵芸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惊讶与愕然。不过,很快她便坦然起来,道:“人总会变的。我是赵芸,如假包换。” “以前的赵芸从来不敢与我对视,也从来不会种花。自从那次她从后山上摔下来,昏迷了几日后醒来,我便觉得不对劲……你,绝对不是原来的赵芸。”祝春娘死死盯着她,眼底有害怕、惊慌、好奇……种种情绪杂乱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赵芸挑眉,对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你就猜猜,我到底是谁吧。” 第四十二章 等,小人行径 乡试一共三场考试,一场考试考三天。[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中间的间歇不长,正好可以供参考的学子好好休息,调整状态。赵芸是乡试开场的当天到的府城,如今两天过去,这乡试的第一场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赵麒、赵麟与陆奉安三人一起从考场出来,虽然难言疲惫,但精神瞧着还不错。赵芸站在远处,看了几人一眼,没有想要上前打扰的意图。 持续了三天的考试,人本就疲惫异常。若她此时上去,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的说给赵麒、赵麟听,两人少不得要分心了。乡试每三年才举行一次,若能一次得中,便可少蹉跎一些时间。 家里有二叔公撑着,她也不着急回去。祝春娘是个麻烦,这一次,若是能彻底断个清楚,等上这十天半月的又何妨?想到昨日自己让她猜猜自己是谁后,祝春娘那一脸惊惧、恍然、又恐慌的表情,赵芸唇角翘了翘。 她确实不是原身,但这世上没有神仙,谁能看出她其实是从异世而来的孤魂呢? 目送着赵麒几人进了一个小院,赵芸才转身离开。赵麟在信里说过,他们落脚的地方,是陆家旗下的客栈。她昨日出门,便来看过了。本想向里面的小二确认一下,没想到他的口风还挺紧。那里面主事的掌柜也精明世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芸想了想便算了。 今日在考场外边等着,一来是瞧瞧兄弟倆,二来也有确认一下他们住处的意思。免得等乡试全部结束,她在考场外边等不到人,却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 “奉安,怎么了?”宋君贺与赵瑞之并排走着,突然发现身边的陆奉安落到了后边,不由得有些诧异的回头,往门外张望了一眼,“看到熟人了?” 陆奉安扭头回来,笑了笑,“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那人不可能在府城的,可能是我看错了。” 赵瑞之几人都随着视线看出去,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熟悉的。 “连你也眼花了。这三天的考试,真是折磨人。”宋君贺感叹一声,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皱巴巴又沾了墨迹的袖子,无奈的摇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古人诚不欺我。” “君贺怕是极不习惯的。”人虽有些疲惫,但赵麒的心情还算轻松。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扬了扬唇角。宋君贺乃世家公子,出入有车马,如今在简陋的号房里待足三天,怕已经是极限了。 宋君贺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我本也不是耐不得苦,只是这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号房里,那味道实在难闻。” “咳,那味道确实‘*’。我旁边的那位仁兄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周围的四五个人加起来,也没他造出来的味道大。(.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陆奉安的蹙着眉,一脸的嫌弃。 赵瑞之握掌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呵呵,我那边还好。” 找到了比自己更惨的人,宋君贺心里平衡了。他拍了拍陆奉安的肩膀,一脸的调侃,“奉安的运气如此好,想来这次会有个不错的成绩。” “这一路考来,陆大哥每次名词都不高,但每次都榜上有名,这运气确实是好。”赵麟看一脸郁卒的陆奉安一眼,笑呵呵的附和道。 陆奉安翻了一个白眼儿,“我不想要这个运气。” 蒋碧成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无奈和哭笑不得,“两位大哥,还有两位师兄,算小弟拜托你们了,咱们能先回去沐浴更衣,好好梳洗一番,再来讨论这劳什子的运气么?这浑身一股馊味儿,真是难受得紧。而且,明日便要入场开始第二场考试,我只想梳洗干净了,好好吃吃喝喝,然后大睡一觉!” 四人愣了下,对视一眼,都愉快的笑出声来。他们五个聚在一起,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如今一起经历几场考试,又一起在这府城接受学政大人的点拨调教,彼此之间的交情已经很深,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了。再加上一个陈晋封,六个人,不论日后个人的际遇如何,今日的这段友情,必然能成为日后最美好的回忆。 赵麒梳洗完毕,一身轻松的从浴房出来,长长的墨发还带着着浓郁的湿气。赵麟推门而入,头发也披散着,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自顾自的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才道:“初场的试题我做着已经有些勉强,后面的经义与时策两场,更不是我擅长的。这次,我怕是很难上榜了。” 赵麒用干燥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头发,走到赵麟的面前坐下:“不用想这么多,全力以赴即可。” “我知道,只是心里有些遗憾。乡试三年举行一次,这次不能上榜,势必要再等三年。离开时,芸芸几乎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我们。收到我们留在府城准备乡试的信后,又寄来好几张银票。若乡试不能中,就总觉得亏欠了她。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家怎么样了。”赵麟手里拿着茶杯,脸上挂着一抹思念。 赵芸一落地,他便守在身边。赵家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们三兄妹相依为命。如今,他与赵麒出门追逐前程,将赵芸一个留在家里,一走就是四五个月,他怎么会不挂心? 听赵麟提到赵芸,赵麒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赵麟不清楚,他和二叔公私下有频繁的书信往来,却是知道赵芸这几个月的活跃表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短短时间置下的家业,就让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她在为人处事上的通透与世故。特别是在与张县令打交道的时候,分寸拿捏的很好。纵然他在信里略微提点过一些,赵芸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将簪花秘录交给赵芸的时候,他就已然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如今看来,若是给她时间成长,日后不知道会成为如何惊艳的人物。 “放心吧,有二叔公和周叔帮衬着,不会有事。”赵麒眼底划过一抹期待,笑了笑,看向窗外那株挂上了花蕊的桂花树,“而且,待剩下的两场考完,我们便能回去了。到时候,你好好想想,给她带些什么礼物回去。” 赵麟闻言,笑起来,点头道:“那是自然。” 赵家两兄弟不知道,他们正谈论着的人,此时正在府城最热闹繁华的东大街上闲逛呢。府城是兰州府知府衙门的驻地,也是安南省巡抚衙门的所在地。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是丰乐县不能比的。 赵芸走在东大街上,看着周遭密集的人群与沿街大大小小的商铺茶楼,也不得不承认,这府城,与现代的一线城市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而且,对她来说,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新鲜玩意。一边走一边逛,丝毫不觉得无聊。不过,受锦国国情的影响,这街上,卖花的商铺与商贩极多。走在街上,时不时的就能与捧着鲜花、盆栽的平民百姓擦肩而过。这样的情形,让赵芸再次增强了在花上下功夫,发家致富的信心。 突然,赵芸的肚子发出咕噜声。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逛了许多。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家颇为酒楼,提脚便走了进去。 酒楼里面的摆设装饰很豪华,一瞧就知道不是便宜的地方。不过赵芸身上有银子,也不想亏待自己。在小二略带怀疑的目光中,镇定的点了两个招牌菜后,再从荷包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放到桌上,“我饿了,上菜快些。” 店小二眼睛一亮,将那碎银子收到袖子里,连连笑道:“姑娘放心。” 赵芸打发了店小二,环顾四周,或许是因为过了饭点儿的缘故,一楼里零星的坐着些客人。不过,这些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身旁侍奉着一两个小厮丫鬟,一看就是有些家底的。 赵芸身上的衣服是到了府城之后买的,样式过得去,布料也还好,但与这些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更何况,她一个没张开的幼童模样,却一本正经的到酒楼里点菜吃饭,多少引起了些注意。 梅宥宁坐在角落里,略带兴味的瞧向赵芸,天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不解道:“公子,那小女孩儿有什么不妥吗?” “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梅宥宁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 “有趣?我怎么没发现?”天元疑惑的看了眼梅宥宁,见他只是笑,又看向远处端坐在椅子上的赵芸,“她家的父母还真是心大,丰乐县刚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却还放心的让自家孩子一个人出门!” “那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可不太好哄骗。”梅宥宁笑,伸手指了指了赵芸的方向道:“刚才那店小二见她穿得一般,身边又没大人,对她颇为怀疑,态度也不见得多好。她心里明白,却不动声色,点了菜之后,却拿了一锭碎银子出来打赏那小二。这一翻作为,却不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儿呢。” 天元眨眨眼,没觉得赵芸这么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天生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通透。 梅宥宁见状,摇摇头,没再多解释。赵芸的表现在外人眼里,确实不算什么。但他瞧见了她的眼,清亮幽静得不像小孩子。想到这,梅宥宁又瞧了赵芸一眼,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抿起来。 半晌过后,梅宥宁放下空空的杯盏,起身道:“走吧,回去。” 天元还在观察赵芸,闻言愣了下。见梅宥宁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赶紧跟了上去。不过,没跑两步,就一下子撞到了梅宥宁的背上。 摸着鼻子,天元连忙后退两步,疑惑的抬头,“公子?” 梅宥宁没回话,只微微躬身,对挡在面前的拱了拱手,客气道:“姚公子?” 姚昊双手背在身后,倨傲的点了点头,“梅公子,在下有些事情想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嗯,请说。”梅宥宁笑着颔首,丝毫没有因为姚昊的态度而介怀的样子。 姚昊看了看四周,挑眉,“在这?” 梅宥宁双手合在身前,笑道:“姚公子有事尽管说,宥宁听着便是了。若实在是紧要的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那请改日到棋楼来细谈。这会儿,我却是与人约好了。” 姚昊眯了眯眼,“不能腾出时间?” “早与人约好了,不能失信。”梅宥宁抱歉的躬了躬身,微笑道。 “别人尊称你一声梅公子,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我家公子有事与你说,你就听着,那么多废话!”姚昊身边的小厮瞪眼,颇有些鄙夷的瞧着梅宥宁。 天元顿时皱了眉,反击道:“我家公子与姚少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什么态度!” “天元。”梅宥宁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朝姚昊拱了拱手,“天元无礼,姚公子莫怪。” 姚昊瞥了眼自己的小厮,面色有些不好,“哪里,是我没调教好下人。” “今日确实与人约好了,不好失约。明日吧,姚公子说个地点,宥宁定当准时赴约。”梅宥宁十分有风度的笑了笑,提议道。 “既如此,明日我还是去棋楼拜访梅公子吧。”姚昊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朝梅宥宁回了一礼,“告辞。” “姚公子慢走。”梅宥宁颔首,笑着目送姚昊。 天元冷哼一声,抱怨道:“公子,这姚公子与他的下人这么目中无人,您干嘛还要对他们如此客气?” 梅宥宁垂眼,“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这姚公子,可不太好相与。” 赵芸填饱肚子,招小二结了帐,走到近处,听到这话,不由得转身看了梅宥宁一眼,微微挑眉。岂料,她的动作被刚好抬眼的梅宥宁看在眼里。 “姑娘对在下的话有异议?”梅宥宁上前两步,突然出声。 赵芸没料到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会被他捕捉到,怔了下,随即大方的直视他道:“先生怕是看错了,我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异议?” “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梅宥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笑道。 看来不说个一二三,这人还不打算轻易放她走了?赵芸挑眉,盯着梅宥宁一字一句道:“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但背后说人闲话,在我看来,可也是小人行径了。” 第四十三章 惊,师傅驾到 “你说什么呢?”天元瞪大了眼,愤怒的瞧着赵芸,“我家公子不仅棋艺超绝,品格也一流!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 赵芸无辜的眨了眨眼,摊开双手,凉凉道:“是你家公子非要我说,我才开口的。(.棉、花‘糖’小‘说’)” “你这小姑娘!端的可恶!无缘无故的贬低我家公子不说,还如此凉薄!”天元气得跳脚,刚才那姚公子狂傲得没边儿,这会儿遇到个小孩儿也蔫儿坏蔫儿坏的,今天难道是撞了太岁? 赵芸微微抬头,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笑,“凉薄?这位小哥哥,我今年才八岁,用这个词语形容我,是不是不太妥当?” 天元一愣,等看到赵芸眼底的戏谑又有些抓狂。 “好了,天元。你也才八岁吗?快成年的小子和小姑娘计较,不觉得很丢脸?况且,她也说得对,背后说人是非,确实不是君子所为。”梅宥宁低低笑起来,言语中,倒是将那“八岁”和“小”字说得特别清楚。 赵芸挑挑眉,朝天元抬了抬下巴道:“你家公子都认为我说得对,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哥哥你真该好好磨练下性子,日后千万不能如此毛毛躁躁了。不好。”说完,赵芸也不去瞧天元气得石化的样子,转头向梅宥宁行了一礼,“虽然刚才的背后议论让先生的君子风度稍微打了些折扣,但先生能不计较我的冒犯,可见胸襟宽广。赵芸佩服,之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梅宥宁眉宇间的兴味越发的浓厚了,他翘着唇角,语气温和,“哪里,赵姑娘直言不讳,在下受教了。” 赵芸歪了歪头,这人不是真的胸襟宽广,就是太能演戏。她一个陌生小女孩儿如此调侃挤兑的话,都能微笑着接下,实在让人诧异。 不过,被这人拦下来,纯属意外,既然说开了,她也不欲再与人纠缠。她脸上挂上笑,直视梅宥宁的双眼道:“既如此,赵芸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引起了自己的兴趣,这样就想走了?梅宥宁垂眼瞧向自己告辞的不到胸口的小姑娘,眼底飞快的滑过一些恶趣味的笑。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赵芸行了礼,看着她走到门口,才双手拢在袖子里,骤然出声道:“等等。” “先生还有事?”赵芸停住脚步,回头。 “丰乐县的县丞私下买卖女子和婴孩儿,虽然事情如今被查出来了,但罪魁祸首潜逃在外。如今城里许多父母,都不敢单独让孩子出门。在下瞧赵姑娘年纪幼小,却只身在外,实在不妥。在下反正无事,这就送小姑娘回去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赵芸面色僵了一瞬,这个人不仅会演戏,脸皮还很厚。. 梅宥宁走到赵芸身边,笑盈盈道:“外边很危险,我还是送赵小姑娘回去吧。不然,我不安心。” “我说,不用。”赵芸仰头盯着梅宥宁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强调道。 “小姑娘,不要逞强啊。”梅宥宁笑,抬手落到了赵芸的头顶上,亲昵的揉了揉。 赵芸彻底的僵在原地,半晌才挪动身体,将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抬头用古怪的神色看他,“这位大叔,男女授受不亲。” 梅宥宁神色不变的收回手,挑眉,“大叔?” “难道是大爷?”赵芸疑惑的抬眼,十分自然的反问。 “……”梅宥宁终于有种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大爷,琢磨了下这两个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旁的天元好不容易解除石化,听到这话,又进入了莫名的狂躁状态。公子居然被称呼为大爷,大爷……天元一面强忍笑意,一面用看天外之人的星星眼看赵芸,耳边是无限循环的大爷…… “多谢大爷好心,不过我真的不用您送,这就告辞了。”赵芸朝梅宥宁行了一个礼,在他全身心的注视中,飞快的消失。 天元心有惴惴的探头瞧向梅宥宁,见他脸上笑意依旧,可明显僵硬。伺候了公子这么久,他知道公子此时的心情怕是不太好的…… “那个,公子,我们该回棋楼了。”硬着头皮开口,天元回想伺候梅宥宁的这些年,今天绝对是惊喜最大的一天。 “终日打雁,今日却反被雁啄了啊。还是只雏鸟。”梅宥宁回过神,双手拢在身前,眼睛微微眯起,“赵芸,八岁。呵呵,来这里四五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个有趣的玩具。” “公子,那小丫头就是嘴巴坏。”天元看梅宥宁的神色,头皮一紧,下意识的就为赵芸辩解了一句。 梅宥宁似笑非笑的回头,“她气了你一回,你倒还挺喜欢她。” “那个,好男不跟女斗。她是女孩儿,又只有八岁……”天元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梅宥宁看他一眼,也不拆穿。天元跟在他身边快五年了,他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不过是怕他真的把那小姑娘怎么样罢了。 一主一仆晃悠悠的出了酒楼,往不远处的棋楼走。赵芸面色不变的消失在梅宥宁的视线之后,便绷不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来。 “笑得还挺开心的?”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赵芸的耳边响起,赵芸愣了下,随即循着声音看去。一身红衣的申屠白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人流中,目光如水,容颜倾城。周围的热闹,喧嚣,都迅速褪走,只剩下那抹红色,惊艳了双眼。 “师傅。”赵芸怔怔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在时光的河流中挣扎,唯独他,或许是被时光遗忘了,也或许,是被时光眷恋着。几十年光阴匆匆溜走,他却成功的将易逝的美好挽留下,羡煞世人。 “你在哪儿落脚?”没看他怎么动作,人却已经到了赵芸的身前。更怪异的是,街上的行人自顾自的说话走路,神色正常,像是压根儿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样。 赵芸仰着头看他,迷迷糊糊的道出一个地址,就感觉衣领一紧,眼前的画面斗转星移。热闹的街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围墙、木门――这是她临时租下的小院儿! 赵芸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从东大街到她租住的地方,少说也隔着四五条街,申屠白带着她,却转眼就到了!这,就是高阶灵师的能力么…… 拿出钥匙,打开锁,赵芸推开木门,站在一侧,恭敬的让申屠白先请。申屠白晃了晃宽大的衣袖,目不斜视的昂首走进院子。 “喵呜!芸芸你回来了!”墨白从房间里欢快的跑出来,没曾想却察觉到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气息,不由得赶紧刹车,“你,你怎么也来了?”墨白炸毛,后腿微微弯曲,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是畏惧又是警惕的瞧着申屠白。 申屠白狭长的眸子眯起来,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的扫过去,墨白就惊慌的后退几步,然后飞快的以最远的距离,绕开他,跑到赵芸身后,才安心的探出一只脑袋来。 赵芸看得有趣,自从申屠白屈尊降贵的调教了墨白一次,墨白每次见到他,便惊惧莫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墨白的胆小,让申屠白觉得无趣,也不再逗它。他背着手,看了眼院子四周,才挑了挑眉:“阵法布置有长进。不过,离出师还太早。” 赵芸摸了抹鼻子,讪笑:“师傅你怎么来了?” “某个好徒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踪影,只有我这个做师傅的亲自找来了。”申屠白睨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赵芸眼底滑过一抹感动,“让师傅担心了,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也没想那么多。” “府城卧虎藏龙,不比丰乐县。你修为尚浅,年纪幼小,不安全。”申屠白走到堂屋里的椅子上坐下,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放上,赵芸就识趣的上前提了茶壶给他斟茶。 “我不动用灵力,应该没事吧?”赵芸皱了皱眉,迟疑道。 申屠白端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眼神悠远:“府城不比别的地方,它不但是兰州府府衙的所在地,也是安南省巡抚衙门的驻地。这种城市,达官贵人云集,自然,能力不凡的灵师也不少。至少,就我知道的六级灵师就不下十人。巡抚衙门里的几名灵师是朝廷派驻,震慑宵小的。其他的,就不怎么好说了。” “若不是我在你身上设置了特殊的封印,掩盖了你浑身的灵力,如今你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申屠白的视线轻轻的从赵芸的发丝间掠过,随即垂眼,低头喝茶。 赵芸摸了摸眉心,那个牡丹花的印记有些灼热,“我不懂。我来府城,不过是为了拦几个人,好让他们不能使坏罢了。他们为何要在意我?” “你以为你今年几岁?”申屠白抬眼,尾音扬起,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却能让人心生凛然,“三级灵师,在整个锦国的灵师群体中,修为确实很浅。但别忘了,你今年才满八岁。京城几个灵师世家的孩子,也少有你这样的天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若是浑身逸散着灵气进城,或是你的修为被人发现,你说说,你这会儿最可能在哪儿?” “巡抚衙门?”赵芸迟疑的吐出几个字。 申屠白摇摇头,“他们会查你,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他们会对你很客气。但你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不过,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巡抚衙门里的灵师,而是其他的。” “师父的意思是?”赵芸直视申屠白,神色沉凝的的开口。 “别国细作。”申屠白目光锐利,神情里却带上了一些追忆,“这些年锦国国泰民安,似乎一切都很平和。但朝堂上的官员与皇族都知道,锦国与邻国槊国的较量,从未停止。甚至,早晚还会有一场恶战。锦国有灵师渗透到槊国,槊国也有灵师渗透到锦国来。安南省靠近槊国,府城又是巡抚衙门驻地,隐藏在此的敌国灵师不会少。芸丫头,你的天赋很强,但在你没有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千万别泄漏了你灵师的身份。不然……” 话未尽,但赵芸已然明白。她待在蚌兰村,对外边的消息知道得还是太少了。赵麒一开始便叮嘱她别泄露她是灵师的事,她放在了心里,但到底没太重视。如今看来,他或许是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师傅,多谢您。”赵芸回过神,扯着申屠白的袖子,笑得一脸灿烂,“要不是您深谋远虑,这会儿我已经被人请去喝茶了。” “知道就好。”申屠白垂眼扫了扫她的手,赵芸嘿嘿笑两声放开,见他茶杯空了,狗腿的给他再斟了一杯,“师傅请用。” “嗯,乖。”抿了抿唇角,申屠白神色缓和的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惬意的抬眼看她,慢悠悠道:“不过,你无故失踪,害我担心不少。所以,惩罚不能免。回去之后,捡三筐黄豆。” 笑容凝固在脸上,赵芸瞪大眼,只想哀嚎:“三筐……要不要这么狠!” 第四十四章 纵火,死而不僵的虫子(一) 申屠白的到来虽然打了赵芸一个措手不及,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无弹窗广告)看到了午膳时间,申屠白一瞧就是不怎么想出门的,赵芸便拿着银子去之前的酒楼买了几个菜回来,两个人一起用了。 墨白守着自己的那份,在角落里吃得欢快。至于厢房里的几个,赵芸提供的饭食不算多好,但管饱。 “里面的那几个,就是你要拦截的人?”吃饱喝足,申屠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惬意的喝茶。 赵芸只得自己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嗯,他们千里迢迢来府城,就是为了坏我哥哥的名声。我若是没提前拦下他们几个,如今这府城里恐怕就到处都是关于我哥哥的流言了。” “你也说了,是流言。”申屠白掀开眼,淡淡道:“至于让你如此紧张?”从丰乐县府城,日夜兼程,竟然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可见,赵芸对这几个人有多在意。 “我知道是流言,能澄清。但到底麻烦。况且,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假话也能变成真话。不得不防。”赵芸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随即抿唇道:“我与大哥、二哥相依为命,断然是不会看着人往他身上泼赃水,毁他前程的。” 申屠白点点头,没再说话。赵芸家里的情况,他在决定收她为徒的时候,便打听清楚了的。赵麒不简单,就算遭遇流言,想必也能成功化解。只是,赵芸听到消息,连夜追来,似乎对赵麒的名声也太紧张了些。 赵芸收拾干净了桌子,将油腻的餐盘放入食盒,放到一旁,等待酒楼的小二一会儿来取。 申屠白见她也不去管那里屋的人,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也不多问,只趁着空闲时间,指点起赵芸的修炼来。离乡试结束还有七八天的时间,赵芸想着左右无事,申屠白在身边,好好修炼一番也不错。于是,每天除了出门点吃的,师徒俩,加上十多个囚犯和一只猫,便一直安静的窝在这临时租住的小院子里。 不过,府城是平静了,蚌兰村的农庄里却是出了乱子。 “秦老、秦老!”常乐大力的拍着二叔公家的门,一脸焦急,“秦老不好了,庄子里出事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睡眠一向浅。秦守一这些日子又一直提着心,大门被敲了一下,他便翻身坐起来,嘴里一边应声,一边披上外衣出来开门。 “到底什么事,如此慌张!”秦守一打开门,沉声问道。 常乐身上也只披了件外衣,头发散乱,显然也是刚从床上惊慌的爬起来的,“秦老,庄子里进了贼人!” “进了贼人?”秦守一眉头皱起,面色郑重,“偷了什么东西?看出是什么来历了?” “没有!按照您的吩咐,这些日子,庄子里的男丁轮流巡夜,今日正好轮到丘山。.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二更时分,大门突然被人拍响,院墙周围也有人往里扔石头。丘山大声呵斥,却无人应答。他开门去看,发现外边根本没人。他觉得不对劲,赶紧喊醒我们。叶秋担心是人声东击西,提议大家分头查看。” “果然,我们发现姑娘院子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了。还有,明日准备送去鸿泰居的咸蛋,也全都被打翻在地,全坏了。叶秋说那贼人肯定走得不远,让我们赶紧去追时,禽舍里的鸡鸭鹅和猪圈里的猪等牲畜却突然全都被放了出来,满庄子的乱窜……” 秦守一凝眉眯眼,“所以,现在贼人没抓到,庄子里却是一团乱了?” “嗯,是。”常乐有些愧疚的抓了抓头发,“秦老,是我们太没用了。” “别人是有备而来。这么大的庄子,你们几个能看得住什么?”秦守一摇摇头。朱县丞事情败露,潜逃在外,他心里就生了警觉。如今这丰乐县全城戒严,朱县丞要想带着他的万贯家财顺利的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情爆出来这几天,外边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蚌兰村这样的村庄周围都有兵丁巡查把手,朱县丞只要敢冒头,绝对会被马统领的人逮个正着。 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 秦守一眯起双眼,苍老的面庞并未让他显得孱弱,反而隐隐有种锋芒暗藏的危险感。跟着常乐进入农庄,迎面就瞧见守在门口的春花。 “情况如何?”秦守一问。 春花见到秦守一来,脸上露出几分激动之色:“听到丘山的话,叶秋就吩咐我将大门重新关上,并且守在门外,等秦老您过来。不过,之前里面就乱成一团,这会儿肯定不好。” “常德与丘山呢?”叶秋让春花一个女人守门,男的怕是被她派出去查看情况了。 心里如此推测着,果然也在春花的嘴里听到了相差不远的答案。 赵芸的农庄面积不小,高高的围墙,将外界的好奇窥探都挡在了外边。但这不过是对普通人而言,稍微有些功夫的,飞檐走壁,身轻如燕,这几丈高的围墙对那些人来说,要翻越并不困难。 “叶秋,你说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素娘咬着唇,面色有些苍白。她瘫痪在床,很少露面的相公此时也被安置在她的身侧。 叶秋摇头,眉头紧蹙,“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求财,姑娘屋子里的存钱罐子就在桌上,这么显眼,那些人却没拿一个铜板。可若不是求财,他们大半夜的翻到咱们的庄子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捣乱?” 桂娘子搂着两个孩子,咬牙道:“我们这些日子,听秦老的话,都安安分分的鲜少出门去惹是非。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盯上咱们庄子?姑娘不在,我们得守好庄子等她回来。可刚被丘山的声音惊动的时候,我正瞧见一个黑影轻轻的飞上房檐……今夜怕是凶险。” 这种会功夫的人,他们绝对没有招惹过。叶秋垂眸,想到最近县里发生的事,和赵芸离开时交代的那些话,面色有些难看。 “芸丫头的屋子被动过了?”秦守一走进正堂,沉声问道。 见到他,叶秋松了口气,点头道:“秦老,您可算来了。”她虽然见过些市面,但到底是女子,在面对这种贼人夜袭的事情时,还是有些胆怯和害怕。 “我们已经查看过了,那些人是从侧面的墙外翻进来的。丘山会听到声音,八成是那些人声东击西,想在庄子里做些别的事。不过,目前除了家禽牲畜被放了出来,庄子里的东西被破坏了一翻外,并没有别的东西丢失或者发生异常。” 叶秋迅速的将庄子里的情况和秦守一说了一遍,然后征询的看着他道:“秦老,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绝对不会只是为了简单的将庄子弄得一团乱。”秦守一摇头,双手背在伸手,双眼微眯,“常乐,你再跑一趟,去将村外把守的兵丁请来。就说,我们这里发现了逃犯的踪迹。” “逃犯?”常乐有些不解,疑惑的回问。 “桂娘子说她瞧见了一个黑影飞上了房檐,这可不是普通人。而对芸丫头有敌意,身边又有如此高手的,只有潜逃在外的朱县丞!”秦守一偏头看他,解释一句,便再次吩咐道:“你速去速回,不要打火把,从小门出去。小心些。” 常乐心里虽然疑惑秦守一为何如此肯定,但他看了眼众人严肃的神色,不由得躬身行礼,快速的领命而去。若今日这些贼人真的是来自朱县丞身边,那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危险。秦老说得对,赶紧小心的悄无声息的通知村外的驻兵才是正经! 叶秋看常乐匆匆离开,眼底也闪过一丝焦虑,“朱县丞为何让人来我们农庄捣乱?而且,还是趁着天黑的时候?” “狗急跳墙。丰乐县四面的官道都被封得死死的,各个村庄城镇也有兵丁把守搜查。他走投无路之下,想要拉两个人陪葬那是正常的。”秦守一抿了抿唇,眼底精光闪烁,“若我没料错,之前那些人闯入庄子里来,根本就是为了找芸丫头。”可是,赵芸此时远在府城,这些人找不着人,砸东西捣乱泄恨也很正常。 不过,从常乐去通知到他赶来,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却奇怪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他不相信他们会轻易的退走。他们这庄子里人口少,壮丁更只有三个,所以,让常乐去通知驻扎在村外的兵丁是十分必要。 只是,希望别出意外才好。 秦守一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桌上敲着。叶秋见状,垂眼,赵芸在想事情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只是,若是姑娘在,面对现在的状况,她会怎么做呢? 抿了抿唇,叶秋朝外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常大叔与丘山已经出去很久了,但现在还未回来。” “会不会有事。秦老,叶秋,我们也出去看看吧?”江婆也颇为担忧,她在庄子里过得很自在,和同来庄子的常德等人,相处得也很好。一想到他们或许会遭遇危险,江婆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有些焦急的出声。 桂娘子、素娘也赞同江婆的提议,她们眼底虽然有惊惧,但却没有懦弱、退缩。 秦守一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满意。这几名下人虽然有时候会没大没小,但性子安分,本性善良,对赵芸也算衷心。日后,进了京,这庄子留给他们几个照看,想必也不会有大碍。 这些想法一闪而逝,秦守一望着门外,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夜风从大门与窗户处吹进来,其他人没主意,他却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顿时脸色一变――那些人要纵火! “快,所有人都出去,到空地上去!”秦守一大喝一声,便率先带着人往门外冲。 而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道不大不小的火球,就落到了正堂的木窗上,一下子,火舌蹿起,炙热袭面。 因为秦守一反应得快,几个女人婆子,连带着半摊的男子与两个孩童都顺利脱身,逃到了外边的空地上。 可接连不断的火球从院外掷来,落到庄子里的房屋建筑、花草树木上,瞬时,整个农庄便四处火起,情况危及。 “快,救火!”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纵火烧屋。秦守一死抿着唇,一边让春花敲响锣鼓,将村里人唤醒帮忙;一边指挥叶秋几人汲水灭火。庄子里一片杂乱,几个人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恨不得将那些纵火之人拉出来大卸八块! 这农庄是赵芸的心血,若是就这样被一把火烧了,等她回来,他们要如何交代? 暗处,几名男子听着庄子里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喝声,都得意的笑了笑,“朱县丞说的那小丫头不在,但烧了她的庄子,也算是解气了。” “他奶奶的,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跟老鼠似的,快憋屈死老子了。张县令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这区区赵家,我们还动不得?” “行了,这蚌兰村外边的兵丁,怕是要来了。咱们走。” “嘿嘿,大人这招声东击西弄得好。等我们顺利转移到方家来,可有的是就会收拾这赵家人。呸,当谁的走狗不好,偏偏是那张县令。” …… 第四十五章 纵火,死而不僵的虫子(二) 庄子里四处都是火星,叶秋他们颇有些左支右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好在,周叔带着村人很快赶到,加入灭火的大军里。人多力量大,许多地方刚烧起来,火势就被扑灭了。 农庄里房屋分散,被点着的就是靠近院墙的那几座。其中,秦守一与叶秋他们待的客院因为最先着火,被烧毁得最严重。不过,庄子里最大的损失不是损毁的房子,而是家禽、鸡蛋、鸭蛋等东西。 因为那些贼人事先将牲畜都放了出来,满院子乱窜。天黑着,叶秋等人也不可能一一的将其赶回禽舍、圈里。后来大火一起,所有的动物都受了惊,鸡鸭鹅,猪牛马闹腾得整个蚌兰村都听得见。再配上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看家狗的叫声,一个热闹,一个杂乱形容不过来。 这值钱显眼的猪、牛、马等大牲畜没人敢动,但满院子乱窜的鸡鸭鹅随手逮一只,别人也瞧不见。所以,这许多来帮忙救火的人,就顺手牵羊了。 天亮了,春花、素娘等人终于将四处跑散的家禽牲畜都规整回去,叶秋就在一旁清点损失。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故意纵火!我们姑娘多和气一人,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春花累摊在椅子上,一边愤恨的咒骂。 素娘性子温婉,骂人的话说不出来,但此时眼底也有恨色,“姑娘不在,我们负责看家,结果却是这样。等姑娘回来,指不定怎么伤心。” 桂娘子抿了抿唇,脸上脏兮兮的,好几道黑乎乎的痕迹,全是救火的时候弄上去的。“是啊,周嫂说,建这庄子的钱,都是姑娘自己卖花挣的。建的时候,也费了许多心血,如今变成这样……糟践人呐。” 素娘叹了口气,随即问道:“周嫂子呢?她对咱姑娘没得说,这累了一夜,咱们好歹得郑重的谢她一回。” 江婆子疲惫的甩了甩酸软的胳膊,一脸的愁容回道:“她家里两个孩子呢,火灭了没多久,秦老便让她回去了。” 叶秋转过身来,看一眼素娘,摇摇头道:“周家对姑娘很好,毋庸置疑。可我们只是下人,是不能替姑娘拿主意的。道谢这事,只能由姑娘自己去。所以,这些事还是等姑娘回来了再说吧。素娘,姑娘对我们很宽容,但我们自己也不能没了规矩。下次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素娘愣了下,随便反应过来,“看我,这火一烧,将我的脑子也烧糊涂了。”赵芸是主子,周家虽然是农民,但却是赵芸的长辈。他们这些下人插足进去,确实不像话。而且,刚才她的用词与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对。 桂娘子、春花、江婆几个听到这话,却是眼神一闪,沉默下来。 叶秋见状,轻声道:“你们没在别家做过下人,可能不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若不懂规矩,当家夫人拉出去打杀了都是没人同情的。庄子的里伙计多,也累,但只要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姑娘便不会故意给人脸色看。偶尔的玩笑也没关系,可若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也这样没规矩,就是给姑娘丢脸了。” 春花摸了摸后脑勺,闷声闷气道:“姑娘对俺这么好,俺不想给她丢人。可那些劳什子的规矩,俺是真的不懂。” 叶秋唇角扯了扯,略带沉闷道:“做好自己的本分,别乱说话,别乱得罪人就是了。姑娘好了,赵家好了,我们这些子人,也才能有好日子过。我已经被转卖了一回了,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素娘与桂娘子几人对视一眼,叶秋本来就是下人,会和他们一起是因为主家败落了,如今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是有些难过了。(.)她出声安慰道:“都怪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不过,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叶秋你想开些。姑娘能干,脾气也好,能跟着她到赵家来,我们大家都是有运气的。两位少爷如今虽还未见过,但能考上秀才,能力肯定也不差,我们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其他几人附和,叶秋点醒他们身为下人的本分,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所有人都不能否认,她说得有道理。 叶秋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知道她们是真心听到心里去了,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庄子里的损失不小,我都清点记录了。秦老这会儿还在客院,我先拿过去给他过目。修缮庄子的事情,也要听他老人家的安排。不过,今日是给鸿泰居送货的日子,素娘你回南院通知常乐照常送货。江婆、桂娘子、春花你们三个去地窖里将那些预备的咸蛋抓出来装车,我怕误了时辰。” 素娘站起来,点头道:“我这就去。” “幸好地窖里还有一批腌好的咸蛋,不然这次咱们就得吃个哑巴亏了。”江婆想到被贼人打翻的咸蛋坛子和碎掉的咸蛋,不由得摇摇头,“那些人真是作孽,那可都是钱呐,现在却被他们白白糟蹋了!” “他们连房子都敢烧,人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还好昨夜他们没对常大叔与丘山下死手。”桂娘子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拉着江婆春花去装咸蛋。 叶秋抿了抿唇,目送着几人离开了,自己也脚步匆匆的往客院行去。 二叔公和周叔正在客院的废墟前站着,神情严肃。 “叔,昨夜纵火的,真的是现在县里通缉的逃犯?”周叔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二叔公双手背在身后,点头,“是他们无疑。不然我也不会让常乐去通知村外的兵丁。” 周叔有些不懂,“可咱们无凭无据……” “无凭无据么?”二叔公回头朝周叔笑了笑,神色中,有些说不出的深意,“等人抓到了,就是真凭实据了。” 周叔心里更狐疑了,但二叔公一向有些深藏不露,他不说,他也不好再多问。想想,昨夜来的那些兵丁态度也很好,丝毫没觉得二叔公是在撒谎。想到赵家兄妹与张县令之间说不清的亲近关系,周叔心里有了些猜测。 “芸丫头昨日来信,说拦下了祝春娘,府城的情况很好。” 二叔公突然开口,周叔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那就好。”赵芸的离开,二叔公与他解释过,如今听到消息,他提着的心也落下来。麒哥儿是赵家最有希望博得功名,振兴门楣之人,若被祝春娘毁了名声,断了前程,那就太可惜。 只是,麒哥儿虽然得张县令看重,但要说得罪朱县丞,却是没有的。为何那些人非要挑拨祝春娘去府城生事,如今又来纵火烧屋,想要置赵家于死地呢?周叔抿着唇,脑子里很多疑问。 赵芸走的时候,交代了庄子的事情,全权由秦守一做主。叶秋很快过来,将庄子里的损失仔细的给两人禀报了。秦守一听罢,便一一吩咐了修缮屋子的事宜和庄子里的人员分配。 “村民顺手牵羊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好追究。毕竟,有些人家还是很规矩的。如今他们帮忙救了火,咱们明面上的谢礼却少不得。我记得昨夜有头猪断了腿?拉出来杀了了吧,凡是昨夜过来帮忙的,每家送块肉。正好修缮房屋要请人,也不用再去城里买肉做伙食了。” “奴婢记下了,一会儿便让春花找人来杀猪。”叶秋应下,仔细的记在心里。 “常德与丘山如何了?”秦守一想了想,开口问道。 叶秋回答:“还没醒。” “好好让人看顾着吧,这次没丢了命,也是大幸。”秦守一点点头,昨夜两人出去查看情况,被人打昏过去,头破了,见了血。常乐带着兵丁回来,追捕贼人的时候才将两人找到带回。众人虎了一跳,赶紧看了伤,将人安置下来。 “秦老放心,素娘家的与冬哥儿都在院子里守着呢,他们要是醒来,会过来通知的。” “行了,你下去吧。”秦守一了然的点点头,然后朝叶秋摆了摆手,打发道。 叶秋向两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去忙了。 “这位叶秋姑娘倒是能干。”周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 “这可不一定是好事。”二叔公眯了眯眼,随即笑道:“不过芸丫头也不是一般人,拿捏两个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用不着我这个老头子担心。” “芸丫头啊,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能干的小姑娘。不像我家兰心,整天想着玩儿。”周叔赞同的笑了笑,随即摇头叹气道。 “兰心上头不仅有你们夫妻俩,还有三个哥哥,贪玩些也无事。芸丫头的情况却不同,她需要有独立的能力。”不管是谋生的能力,为人处事的能力,还是自保的能力,这些都不可或缺。不然,日后面对上那些人,日子可不会太好过。秦守一垂着眼,神色不明。 周叔多少听出了一些端倪,加上二叔公近半年来,表现出来的对赵家三兄妹毫不掩饰的看重与照顾,他肯定这位深藏不露的二叔公,也是赵家三兄妹的保护人之一。 只是,他照看三兄妹,是因为与去世的赵家夫妇有很深的交情。在他的记忆里,二叔公与赵家一直都走得不算近。没道理这么在意赵家三兄妹。可这些日子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明白,秦守一与赵家,根本就是牵扯太深。 庄子这边在秦守一与周叔的主持下,开始修缮房屋,重新规整。而在蚌兰村的另一头,方家的大院里,朱县丞堂而皇之的坐在主位上,身边护卫着好几名好手,惬意的用着饭。 底下方地主与方大公子规矩的陪坐着,态度亲近谄媚。 “方老爷,这次多谢。等朱某顺利脱身,必有重谢。”朱县丞朝方地主举了举杯,微微笑了笑。 方地主赶紧道:“朱大人说的哪里话,当年要不是您提拔,如今我也置不下这份产业。您是方某的恩人,我敬您一杯。”说着,方地主就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喝干,爽快至极。 朱县丞见状,愉快的眯了眯眼,“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方老爷无需挂怀。如今,朱某沦落成朝廷通缉要犯,方老爷还能伸手援助,实在让朱某感动。” 若真感动,那就拿出些实质的东西来,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方地主呵呵笑着,心里却是懊恼。昨夜赵芸的庄子着火,他也被吵醒,本想呵斥下人几句,便回房睡觉。朱县丞一行不速之客,却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朱县丞身边有好些带剑的好手,他没胆子拒绝收留,更没胆子去告发。但这担惊受怕的,朱县丞却连些实质的安慰都不肯给,死守着那些钱财。方地主心里不满,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这院子简陋了些,不过平日里少有人来。朱大人尽管放心的在方某这逗留,一应的吃食穿用,我会让犬子每天亲自送来,必定不会走漏了风声。”闻言,方大公子朝朱县丞躬了躬身,也是一副听话的表情。 朱县丞对这对识相的父子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呵呵,方老爷的好意我领了。”说完,便毫不客气的给两父子提了要求,一点儿没当自己是外人。 方地主面上挂着笑,心里却越来越阴沉。这人,还真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在丰乐县呼风唤雨的县丞大人?吃要精致,穿要舒服, 最后却只摸了五十两银子出来,真当他们是冤大头? “父亲,我们怎么办?”书房里,方大公子瞧了眼窗外,小声问道。 方地主半阖着眼:“怎么办?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送走呗。” “可是窝藏罪犯,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一家也是要被牵连的……”方大公子皱了皱眉,之前他们巴结朱县丞,为他所用,是因为他的权势。如今他落魄了,他们方家完全没必要去趟这趟浑水。 “那也只能伺候着。没瞧昨夜赵家的庄子都被烧了?”方地主沉沉的出声,“朱县丞身边的那几个,可都不是普通人。” “那我们就毫无办法?”方大公子有些不甘心。 “想办法吸引住村外那些守兵,给他们制造离开的机会。”方地主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到:“只要他们尽快离开,我们家就不会有事。” “可我看他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方大公子抿着唇,讽刺一笑,“刚才还让我去请城里的厨子来呢,他不怕我们去告密。” “朱县丞享受惯了,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想必有些受不住。”方地主瞥自家儿子一眼,随即道:“我们敢告密,他便敢对我们家的人动手。狗急跳墙,穷寇莫追。我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赵家是前车之鉴,我们方家不能步上后尘。” “父亲你怎么肯定昨夜赵家庄子的火,是他们点的?”方大公子疑惑的抬眼,问道。 “赵家庄子失火,他们便来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朱县丞必定是让人先去点火,将村里的人与村外的兵丁都吸引到赵家的庄子去,他们才能趁乱顺利摸到我们家来。不然,你以为外边的那些兵都是瞎眼的?”方地主冷哼一声,随即又道:“而且,有几个人在朱县丞他们到了后,才进的院子。看他们来的方向,明显是赵家庄子那边。” 方大公子面色沉凝,“还是父亲看得明白,儿子惭愧。” 方地主眼神闪烁,“现在朱县丞等人就是被逼到悬崖边上了,若是他们能看得到生机,我们家也就无恙。若是他们到了死地,他肯定也得拉我们垫背。朱县丞这人心机谋算都很深,也记仇,睚眦必报。所以,惹不得。” “儿子知道了,儿子会小心伺候的。”方大公子心悦诚服的躬了躬身,然后,两人都听到屋顶上有细微的声响。 方地主与方大公子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们是这样说的?”朱县丞坐在椅子上,旁边一名美貌女人正给他捏着肩膀。 底下,一名高瘦的男子弯着腰,垂着头,回道:“是。” “哼,以前倒没看出来,这方哲还有些小聪明。不过,还算识趣。以前都是他们父子俩求着见我,如今他们两父子却是巴不得我赶紧走了。”朱县丞讽刺一笑,小眼睛里全是阴鹜,“还有那个赵家的小丫头,居然躲出去了,真是便宜她了。” 第四十六章 抓获,里应外合(一) 朱县丞一行在方家落了脚,方家父子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小心翼翼的应对。[.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村子里的动静,方家也时刻注意着,生怕稍有疏忽,那全副武装的兵丁就冲进了家门。 而相比于方家父子的紧张与谨慎,朱县丞一行人倒是显得镇定从容许多。虽然院子周围布着好手,除了方家父子,没有外人能进去。这是防止走漏风声,方家父子理解。可朱县丞在院子里,每天与女眷说说笑笑,一点儿正经事儿都不干,也不见他心急。方家父子觉得奇怪,小心观察着,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异常。 赵家农庄被火烧了,当夜没有抓到纵火犯,案子便上报了县衙。秦守一亲自去了一趟县城,外人只道去报案,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天,进了县衙后,他就直接被带到了张县令的书房,与他密谈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秦守一回来后,开始紧锣密鼓的修缮庄子。林捕头得了县令的命令,负责查探赵家庄子被烧一事,每日都会到村子里来,细细的盘问村民,查找可疑人员。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方地主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个秦守一,一直在赵家庄子里?”方地主微微拧着眉,听完方大公子打探回来的消息,沉吟了一会儿,开口确认道。 方大公子点头,“秦守一确实一直在赵家庄子里,还有对赵芸照顾有加的那个周叔,都在。” “庄子被烧,他们就不想抓到那纵火的人?”方地主眉头皱得更深,沉声道。 “案子不是上报县衙了么?那个林捕头每天都下来盘问村民,看起来很用心。所以,他们只要等着就好了不是?”方大公子不明白自家父亲在奇怪什么,看了他一眼。 “林捕头会如此热心,有可能是得了张县令的叮嘱,这个不奇怪。”方地主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慢踱步,“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能有什么事?”方大公子面上浮现出狐疑,随即道:“父亲,或许是因为那位在家里住着,您太紧张了?” 方地主沉吟半晌,也想不出来个头绪,只得淡淡道:“或许吧。” 另一头,在方家一个偏僻的小院里,朱县丞也在认真的听着手下的汇报。 “进出蚌兰村的几条官道,都有兵丁把守,路上时不时的也会有巡逻的队伍。大人,咱们要想从蚌兰村这边取道离开国境,难度不小。”之前在密室里找来秦山给朱县丞看病的高瘦男子,此时恭敬的站在一旁,将手下探查到的消息,一一回禀给朱县丞。 朱县丞圆滚滚的身体,镶嵌在红木椅子里,看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从蚌兰村取道,难度虽大,但要少走许多弯路。而且,你也不能确定,别的道上就没有如此多的兵丁设卡巡逻。”朱县丞眯着眼,心底有一团燥热,不知道是因为外边炎热的天气,还是因为别的,“那姓张的还真在意这赵家,不过是被人纵火烧了几间屋子,便让林捕头天天下来查探……哼!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找个机会弄死他。” 高瘦男子有些为难,劝道:“大人,恕小的直言,如今我们最紧要的还是想法子离开丰乐县,尽量不要节外生枝才好。林捕头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练的。咱们的人不可能一击即中,到时候暴露了行踪反倒不好。” “我看重他,提拔他,让夫人将贴身的大丫鬟嫁给他,他却背叛我!”朱县丞气不顺,眼底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高瘦男子垂着头,“可是大人,如今的时机不对。等离开国境,不,只要离开丰乐县,咱们的处境都会好上千百倍。到时候,再派人来料理了林捕头,也不迟。” “我要看着他死。”朱县丞激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得上半身前倾,面色狰狞道:“我花银子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他倒好,在我背后下刀子!我告诉你们,没有人可以在背叛我之后,不付出代价!” 高瘦男子抬眼对上朱县丞的狠厉视线,半晌才道:“大人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安排。”说着,高瘦男子朝朱县丞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韦兄怎么了?你面色好像不太好。”秦山正好在院子里,看到高瘦男子面无表情的从屋里出来,不由得奇怪的问。 高瘦男子朝秦山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先别说话,秦山心里更狐疑。见他回头看了一眼,才拉着自己到角落里站定,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 “大人想要料理林捕头。”高瘦男子抿了抿唇,眼色沉郁。 秦山抬眼看他,“这不是常有的事?咱们这位大人一向睚眦必报的。林捕头投靠张县令,让人偷了大人的账册,他忍到此时才发作,还算是好的了。” “以前他料理谁,我都不在乎。可现在这个关头,只要有一点儿差错,咱们的行踪就暴露了!更何况,林捕头为张县令立下大功,他一死,丰乐县必定戒严,路上的关卡与巡查的兵丁也势必会更多。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要如何离开?难道又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去?”高瘦男子有些激愤,他攥着拳头死死的压着声音,面上青筋鼓起。 “底下的兄弟,许多都想脱离队伍,自行谋生。此时让他们冒险去料理林捕头,是万万不可能的。”秦山侧靠在墙壁上,眼底也染上了一些焦虑,“我不知道大人为何会停留在蚌兰村,快四天了,该补充的东西,方家父子,也都按要求帮忙补齐了。可是我瞧着,大人不像是要准备动身的样子。” 高瘦男子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情绪压下去,沉声说道:“无论如何,林捕头现在动不得。赵家本也不该再去招惹的,纵火烧了人家的屋子虽然痛快,但顶什么用?反倒招来了更多的兵丁与衙役捕快,加大了我们离开的难度。” “好了,韦兄,你操心那么多也无用。心放宽些吧。大人既然下了命令,我等便只能遵从。至于最后的结果,不到那一刻,谁能料定呢?”秦山瞧他一眼,笑了笑,劝慰道。 朱县丞对高瘦男子有救命之恩,在所有的属下里,算是对他最衷心的了。如今,这个人的心里也产生了不满与愤怒,朱县丞怕是真的走到了末路。秦山垂下眼睑,心里琢磨着自己是否也应该早做打算了。 “老爷,谁惹您生气了?”美貌妇人娉婷而来,见朱县丞一脸还未掩盖的狰狞和杀气,眼珠子一转,便轻笑着问道。 朱县丞往后一靠,淡淡道:“你怎么来了?夫人呢?” 方家的这个院子虽小,但也有两进。女眷都在后院里住着,朱县丞与那些好手的房间在前院。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一般无事,后院的女眷也不会轻易到前面来。 美貌妇人巧笑嫣然,“妾想老爷了,便来了。这些日子,妾知道老爷幸苦,如今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老爷也不怎么去后院……” “这才几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朱县丞一把将美貌妇人拉到怀里,小眼睛眯起来,闪烁着邪恶的光。 美貌妇人的两只柔荑顺势搂住了朱县丞的脖子,嗔怒:“老爷太坏了。” “你不就想老爷我使坏?”朱县丞邪笑,手不安分的在美貌妇人身上游走起来。 “呵呵,老爷。”娇滴滴的,拉长了的声音,听在耳朵里,也有种说不出的甜腻。朱县丞受用的笑了笑,低头便啃上了美貌妇人的唇。 美貌妇人不堪承受,咿咿呀呀的发出暧昧的呻吟。朱县丞像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途经发泄情绪,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下嘴也毫不留情。很快,美貌妇人便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白嫩嫩的皮肤来。 朱县丞的头颅埋在妇人的胸前,拱来拱去,气息粗壮。 美貌妇人嘴里断断续续的出着声音,双手却做推拒状,半阖的双眼里全是厌恶和忍耐,“嗯,老爷,这里还是厅堂呢,丢死人了。” “无妨,没人会进来。”朱县丞动作不停,口齿不清道。 “可是背后的凳子烙得妾好难受嘛。”美貌妇人一边撒着娇,一边推拒朱县丞,始终不让他尽兴。 朱县丞抬起头,满脸的意乱情迷道:“你个小妖精!”话音刚落,美貌妇人便被他拉起来,抱着进了旁边的卧室。 美貌妇人嘴里惊呼着,似是被吓了一跳,搂着朱县丞的手臂收紧,柔软的身体更加的亲密的贴在朱县丞身上。 朱县丞只觉得心底一股火气窜上来,三两步便将美貌妇人扔到了床上,整个人也跟着压了上去。美貌妇人嬉笑着躲避,眼睛却快速的扫了一眼卧室,再看到角落里的两个箱子时,眼底精光一闪。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室里气氛火热,美人媚眼如丝,朱县丞却是如坠冰窖。 没动静,怎么会没动静! “老爷,您怎么了?”美貌妇人等半天,朱县丞却没进一步的动作,不由的奇怪的推了推他,藕臂抬起,就要斯缠。 朱县丞陡然回神,动作利落的从妇人身上爬起来,面色黑沉道:“出去。” “老爷?”美貌妇人不解,刚才这头猪还恨不得要将人吃进肚子里,这会儿怎么一下子就翻了脸?心里琢磨着,美貌妇人脸上挂上笑,撒娇道:“老爷,可是妾服侍得不好,您……” “出去!听不懂人话?”朱县丞打断美貌妇人的话,刚才还迷醉诱惑的音调,此时听起来却异常刺耳。 美貌妇人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好不容易缠着朱县丞进了他的卧室,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却要被硬生生的赶出门是怎么回事?可朱县丞此时脸色黑沉,美貌妇人忖度着若是自己不听话,他会不会当场撕了自己。 “老爷生妾的气,妾这就离开便是,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权衡再三,美貌妇人选择了放弃。她起身穿好衣服,朝朱县丞行了礼,深情又担忧的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自然也没瞧见朱县丞听到最后一句时,骤然黑沉了十分的脸。 朱县丞在房间里待了很久,才神色恹恹的出来。晚上,方家父子过去,他也没露出一个笑脸。 所有人都心生狐疑,不知道这朱县丞是怎么了。 高瘦男子与秦山在询问过职守的人,知道在高瘦男子离开后,美貌妇人进去了一趟,好些时候才出来的情况时,对视一眼,都有些了然。 红尘的后遗症,到底是瞒不住了。秦山眼神闪烁,依照朱县丞的性子,他自己也危险的很。 果然,在方家父子离开后,朱县丞遣退了所有人,独留下了高瘦男子与秦山。 “听夫人说,我昏迷的时候,是你帮我诊的脉?”朱县丞瞧了秦山一眼,神色不定。 秦山垂着头,“是的,大人。” 朱县丞眼睛一眯,将茶盏放到桌上,淡淡道:“哦,那你当时都看出了些什么?” 第四十七章 抓获,里应外合(二) “头儿,咱们日日下来,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完全就是白做工嘛。[.超多好看小说]老西他们可爽快了,出去一天就将那盗贼抓到不说,还得了许多辛苦钱。” 一名捕快满脸郁卒的抱怨,旁边的捕快闻言,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头儿,这纵火犯我看是抓不到了,咱们还是进屋子里去休息会儿吧?主家都邀请了的,头儿你干嘛拒绝啊?若是怕县令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兄弟们可都能作证的,我们查了这四五天,确实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林捕头没好气的伸手拍了那捕快一记,“懂什么啊你们?这案子是县令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到时候一无所获,你们以为认真查探了就不会被罚?大人只会认为咱们没用!还有,这赵家刚被人纵火烧了屋子,正忙着呢。人家说句客气话,你还就真当真了?也不怕惹人烦?” “可是头儿,咱们都围着这围墙转了好几天了,也没发现一点儿歹徒留下的痕迹,这案子怎么破啊?”那捕快捂着头,哭丧着一张脸。 “我都没着急,你这么着急作甚?”林捕头好笑的摇摇头,随即道:“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其它的不用你们管。行了,你去瞧瞧,负责到村子里问话的那队人回来了没,我有事吩咐。” “是。”那捕快见林捕头整肃了神色,也不敢再吊儿郎当的,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去。 之前挑起话题的那名捕快,看了眼同伴飞快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道:“头儿,村子里的那队人不是县衙新招的吗,您怎么就放心让他们独自去村里问话?” “不让他们去问话,还让他们跟着咱们到现场来找线索?别添乱了。”林捕头挑了挑眉,反问一句,便摇头道。 那捕快想了想,附和道:“也是,都是些新手,找线索可能不会,但找人问话还是能成的。况且,我瞧着里面有两三个特别机灵的,特别会套话。让他们去和那些村民问情况,倒也正好。” 林捕头但笑不语,县令大人亲自挑的人,机灵是正常的。只是,今夜就是行动的时候了,希望到时候别出现变故才好。 “叔,其它的房子都修缮得差不多了,这客院最迟明天,也能修复好。”周叔看到二叔公进来,迎上去笑呵呵道。 二叔公背着手,环顾四周后,点头:“嗯,不错。” 周叔叹了口气,“这次修缮房子,又花了好大一比银子。芸丫头费尽了心思挣钱,就是为了麒哥儿与麟哥儿两个考学,如今白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真是让人气闷。” “有进就有出,没什么不好。就当是破财消灾。”二叔公不在意的摆摆手,天灾*,也不是你想要阻止,便能阻止的。赵家穷困了这些年,想要富贵也不会急于一时。赵麒是他亲自调教的,本事如何,他一清二楚。麟哥儿虽然只是间接受了影响,但日后有赵麒铺路,他自己再努力几分,这好前程也有了。 赵芸是女娃子,他以前从未给与过多少关注。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赵家的三兄妹里,还就是这个女娃子最合他的脾气。 赵家日后麻烦事只会比现在更多,提前习惯习惯也好。 忙忙碌碌一天,客院终于恢复了原貌,叶秋等人做好了晚饭,招待了来做工的村民一顿,便各自散了。偌大的庄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人’。 “秦老,那人说的话,真的能信?”林捕头今日终于查探到一些线索,便没有离开村子。秦守一相邀,他们便在庄子里住下了。此时,他坐在秦守一身边,忍不住问道。 秦守一看他一眼,呵呵笑着安抚道:“年轻人,沉住气。[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林捕头露出一个苦笑,“若那人说的是真话,我今晚可危险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打不赢那人。” “怕什么?暗处都是县令大人安排的人,只要那人敢进庄子里来,他就不可能再飞出去。你要做的只是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另外的事,他们会做。”秦守一摇摇头,老神在在道。 “我这不是怕到时候我招架不住,坏了大人与您老的计划?”林捕头心里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轻松起来。 八月的晚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桂花的香气,吹得人惬意无比。两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秦守一才放下酒杯,略带困倦道:“夜深了,老头子有些熬不住了。林捕头,回屋歇息如何?” “秦老您不用管我,我还想再坐一会儿。晚上吃得有点儿多,此时睡也怕睡不着。”林捕头朝秦守一抱了抱拳,略带了些不好意思。 “呵呵,那行。你的房间早准备好了的,若是困了,便自行去歇息。恕老头子不能相陪了。”秦守一站起身来,呵呵笑着。 “秦老哪里的话?是我们打扰了。”林捕头也跟着站起来,略带敬意道。 两人一翻寒暄,秦守一便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客院,往自己住的地方去。夜了,庄子里的人都歇下了,所以,异常安静。 林捕头垂着眼,一个人坐在石桌旁,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小酒。他看似悠闲,实则警惕。 没多久,空气中果然响起细小的衣袂翻动声,林捕头更是全身紧绷起来。他被逼下了赌注,站了队,如今好不容易赢了,他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可不想那么快就去见阎王。 嗒,一颗石子落地,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响亮。 林捕头陡然站起身来,低喝道:“谁?” “要你命的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黑暗处阴森森的传来,林捕头循声转过身去,一个黑影却趁机袭向了他的后背。 林捕头听到那急促的风声,瞳孔紧缩,转身抵挡已经来不及。他也顾不上地面的冷硬,顺势往前一扑,躲过黑影的袭击。然后腰部用力,整个人往左边一滚,便脱离了黑影的攻击范围。 黑影没想到自己出其不意的攻来,林捕头还能这样反应敏捷的逃开。双眼一眯,他脚下用力,便向向林捕头踹去。林捕头腾身一跃,站起身来,让黑影的脚踢空,自己却向他凶狠的扑去,变被动为主动。 劈、砍、架、挡,两人正面交手二十只几招后,林捕头渐渐落入下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捕头吃力的挡开黑影攻向自己胸前的手,急速退后两步,厉声喝问道。 黑影攻势不停,“你不需要知道。” “是吗,可是我已经猜到你从哪里来了。”林捕头被逼到墙角,脸上没有即将丧命的恐惧,反而是计谋得逞的快意。 黑影惊觉不对,加快了攻击速度,想着杀了林捕头,便能快速脱身。只是,还没等他靠近林捕头,一名身着捕快公服的男子突然冒出来,在背后狠狠给了黑影一掌。 黑影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回头,“怎,怎么……会?” 林捕头瞧着黑影堪堪与自己错身而倒,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好险。”若是那身着捕快公服的男子没有得手,他少不得要被黑影打上一掌,弄个内伤。 “多谢。”林捕头朝那男子感激的抱拳。 那男子沉默的点点头,便将手放到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啸声。很快,从庄子的四面八方冒出来十几个人,这些人都穿着捕快公服,面孔却都陌生。 “林捕头,他交给你看管。”那男子见人到齐了,看了重伤倒地的黑影一眼,沉声朝林捕头说了一句,就率先的腾身而起,轻盈的离开了客院,往村子的方向行去。其他的人见状,也都纷纷御使轻功,跟随而上。 “你、你们居然是早有准备!”重伤倒地的黑影瞧着这一幕,瞳孔紧缩,艰难的扭头看向林捕头,“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发现我们的行踪的?” 林捕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沉声道:“韦六,朱县丞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武功登峰造极,忠心不二。”说着,他抬手便扯掉了黑影脸上的黑布,果真露出高瘦男子那张瘦削的脸来。 高瘦男子脸色灰败,呕出一口血来,“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力气不济,他说话断断续续。 林捕头笑了笑,“你最想问的,应该还是我们为何会知道破你功夫的法门吧?”面前这个韦六,武功高,经验足。上次就是他,躲过了张青璇洒出的红尘不说,还在马统领兵丁的重重包围下,将朱县丞成功带走。 今夜,要不是提前知道该如何破他的功夫,双方正面交手,胜负就有五五之数。他自己,更是在这人手下三十招都走不过。不得不说,他亲自来要他的命,确实很明智。 若他们没有提前部署,没有张县令找来的陌生人帮忙,今夜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他身死,朱县丞等人再次悄无声息的逃遁。 “……你们为何会知道?”高瘦男子有气无力的开口,只这一会儿的时间,他脸色更加惨白,胸前的黑衣,被鲜血染红打湿,空气中都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 林捕头看他一眼,轻声道:“因为,有人告诉我们。” 高瘦男子瞳孔紧缩,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和痛恨。他练的功夫有些特殊,药、毒不惧,生猛凶狠,但有一个致命的死门。而在这世界上,知道这死门存在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已经去世的师傅,一个便是……“秦山!” 林捕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然后才将他拖起来,送到就近的空房子里,“不必愤怒,很快,朱县丞与你的那些同伴,都会来陪你的。” 而在村子的另一头,一片黑漆漆的方家大院,十几道黑影没有惊动任何人,成功的悄然潜入。 头上包着纱布的秦山在前面引路,很快到了目的地,“就是这里了。那些好手已经全部被我药倒,朱县丞与他的家眷手无缚鸡之力,很好抓捕。” 之前重创了韦六的男子了然的点点头,随即道:“县令大人说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到他麾下做事;你若是不愿,今晚过后,便可以离开了。从此天高海阔,没有人再会拿这些事追究你。” “多谢县令大人的一翻好心,只是,经此一事,我不想再听命于任何人了。”秦山朝男子拱了拱手,摇头道。 “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男子看他一眼,点点头,随即抬手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便率先翻墙而入,直奔朱县丞的卧室而去。其他人,守门的守门,抓人的抓人,黑夜里,一切分工有序。 朱县丞是在睡梦中,被男子抓起来的。他身上只穿着里衣,头发乱糟糟的,被五花大绑的押出来。 “捕快?怎么会?不,你们怎么可能抓到我!不可能!”朱县丞挣扎着,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的那双小眼睛,“方哲!肯定是方哲,是他去告密的对不对?” “安静些!”男子皱眉,有些厌恶的瞧了朱县丞一眼。 朱县丞肥硕的身子不断扭动,还没从自己被抓住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不断念叨着:“你们不可能抓到我,你们不可能抓到我的。韦六,韦六,快,杀了他们救我出去!” 秦山从阴影里走出来,施施然一笑,“抱歉,韦兄此时可能来不了了。” “是你,你没死?”朱县丞看到秦山的俩,瞳孔一缩,惊愕道。 “你担心韦兄对我下不了手,特地换了个人处置我。可惜,他们都不像韦兄那样不怕药。所以,我只受了点儿皮外伤,于性命无碍。”秦山遗憾的摊了摊手,随即嘲讽一笑道:“很失望是不是?” “这些人是你引来的?”朱县丞的脸黑下来,眼底全是懊恼和狠绝之色。早知道,他就该亲手解决了他! 秦山将朱县丞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一笑,“他们可不是我引来的。你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县令大人早已经掌握了你的行踪。特别是在你让人去赵家纵火之后,他们就更加确定你在方家了。大人当了那么久的县丞,就算没有特别关注,对县衙里的捕快也不会陌生吧?你瞧瞧,这些人里,可有一个熟面孔?” “姓张的借着查案,将这些人调来,确实没有引起我的主意。”朱县丞抬眼,看了看周围的陌生的捕快,眼神闪了闪,随即他狠厉道:“可你也背叛了我是不是?不然,他们不会如此顺利!至少,至少韦六能够带着我逃走!” “你想要我的命,我为何还要帮着你?底下有好些人都想离开了,若不是垂涎你手里的那些银钱,你以为他们会为你拼命?”秦山冷笑,“不过,好歹兄弟一场,我也没要他们的命,只是将人药倒了,让他们不能出来添乱。至于韦兄,相交一场,他却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让人将我拖下去处置……既如此,将他的死门告诉外人,我也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秦山,你个叛徒!你不得好死!”后院的女眷此时也都被押了出来,其中一名美貌妇人正好听到秦山的话,气得差点儿急火攻心。她费心竭力的想要从朱县丞手里,多拿一些银子再离开,如今却被一网成擒。她自己攒的银子,朱县丞的银子,全都要落入别人的口袋里了!想到这些,美貌妇人便恨不得将对面闲闲站着的秦山给撕了! 倒是朱县丞,在听了秦山的话后,知道大势已去,一言不发的闭上了眼。 美貌妇人骂秦山骂得起劲,其他的女眷要不用喷火的眸子瞅着他,要不就哭哭啼啼悲悲戚戚。 秦山也不在意,只似笑非笑的扫了美貌妇人一眼,“我是叛徒,但某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美貌妇人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又是心虚又是恼怒。骂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院子里的吵吵嚷嚷,终于是惊动了方家的人。 方地主与方公子确定了吵闹声的来源后,当时面色就是一变。也顾不得整理,草草披了件衣服就往小院这边赶。待走到门口,看清朱县丞与一干人等全都被五花大绑,周围站了一圈儿神色严肃浑身杀气的捕快时,心瞬时就凉透了。 “完了。”腿一软,方地主一屁股坐到地上,朱县丞一干人等被抓了个现行,他们方家私藏通缉犯的罪名是躲不过了。 方大公子也有些懵,晚膳时一切都还顺利平静,朱县丞等人也露出了要离开的意思。可现在,不过是过了一两个时辰,情况怎么就直转急下了?“爹啊?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方地主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捕快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心如死灰道:“怎么办?凉拌。” 第四十九章 夫妻,各自情深(一) 府城,考场的大门敞开,形容憔悴的学子带着解脱从里面出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瑞之与陆奉安几个心头也松了口气,这场历时九天的乡试总算考完了。成绩暂且不谈,经过这一场,他们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总算考完了。”宋君贺仰头看了眼高远的天空,在逼仄的考棚里待了这几日,突然出来,颇为不适。 陈晋封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这考场,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我瞧见我家小厮了,今日先别过,明日我再来找你们。” “行,晋封兄先走吧。”众人点头,在门口送走了陈晋封。 赵瑞之收回视线,摇头道,“我们也走吧,回客栈。”这几日的考试,饶是他素来身体好,也有些熬不住。疲倦,无力,头脑昏沉,赶紧回去洗漱了,休息一翻才是正经。 不过,一群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笑吟吟的站在前面的赵芸,只听她唤道:“大哥,二哥。陆哥哥,蒋哥哥,宋公子,考试幸苦了。” “芸芸?真是芸芸!”赵麟惊喜的出声,三两步就跑到她身前,想要抱抱她。不过,在要接触到赵芸的时候,他又停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道:“二哥忘了,二哥浑身都是臭的。” 赵芸却毫不迟疑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扑到了他的身上,仰着头笑道:“二哥,我想你了。” 赵麟愣了下,随即宠溺的伸手揉了揉赵芸的头,“二哥也想芸芸了。乡试考完,我还想着明日去给你买些小礼物,就与大哥动身回家呢。没想你却来了。” “嘿嘿。”赵芸抿嘴笑,直起身,伸手拉住赵麟的手,才有偏头看向赵瑞之,喊了声,“大哥。” 赵麒点点头,眼底闪过惊疑,“你怎么来了府城?” “这个说来话长。”赵芸笑了笑,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 “噗,那芸妹妹就长话短说呗!”陆奉安笑出声,挑了挑眉道。 赵芸瞪了他一眼,也不接话,拉了拉赵麟的手道:“大哥,二哥,我在府城租了个小院儿,你们拿上东西,就随我过去吧?有个人,想让你们见见。” 赵瑞之与赵麟对视一眼,多少有些莫名。不过,赵芸虽然说话的口气很轻松,但眼神认真,应该是很紧要的事。想了想,两人点头道:“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陆奉安将赵家三兄妹的神色看在眼里,笑了笑,好奇的探出身来,略带诱哄道:“到底什么人,这么神秘?陆哥哥不能见一起去见一见?” 赵芸咧嘴,笑着抬头:“陆哥哥考试幸苦,回去休息一晚比较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了,陆奉安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 宋君贺看了眼吃瘪的陆奉安,有些想笑。他在鸿泰居和百花园都见过赵芸,但那会儿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小姑娘。今日看来,倒还挺有趣。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赵瑞之他们落脚的客栈走。赵家三兄妹在前面,气氛愉悦。陆、宋、蒋三人在后面,安静悠闲。 “奉安似乎对芸姑娘很在意呢。”宋君贺见陆奉安一直盯着赵芸的背影瞧,开口低声打趣道。 陆奉安收回视线,面色不变,“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奉安自己没发现才是正常的不是?”宋君贺双手拢在衣袖里,笑意涟涟。 陆奉安好笑的扯了扯唇角,转头看向好友,“君贺,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变得敏感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变得敏感,而是你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宋君贺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轻笑。 陆奉安挑了挑眉,抿着唇目光沉沉的望着赵芸的背影,没有回答。 很快,赵家两兄弟拿了东西,便跟陆、宋、蒋三人告别,随着赵芸离开。一路上,赵芸感觉到赵麒若有似无的打量的目光,也不理会。只与赵麟说分别这小半年来,她经历的事情与家里的变化。 赵麟听得笑容满面,连连惊叹,赵麒相对镇定些。二叔公在信里已经告诉了他,但亲口听到,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哥、二哥,就是这里了。”赵芸推开院门,仰着头笑道。 “芸芸,你让我们见谁啊?”赵麟走进院子,好奇的张望了一下,才问道。 赵芸推着他进了堂屋坐下,倒了茶与他,才回头招呼道:“大哥,你也坐啊。” 赵麒瞥了眼隔壁带锁的厢房,眉头蹙了蹙,那里的呼吸声明显不止一个。赵芸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暂时按捺下心里的疑惑,他提步进了屋,在空位上坐下。 “大哥,喝茶。” 赵芸笑吟吟的递了茶杯过去,赵麒端起来,低头闻了闻,眼睛便眯了起来,肯定道:“岭南香茗?” “大哥知道?听人说是很好的茶,不过我喝什么都觉得差不多。”赵芸笑,有些自嘲道。 “怎么来的?”赵麒看了她两眼,不动声色。这茶,绝对不是赵芸能买到的东西。她突然不符常理的来了府城,甚至在这里租了小院住着,显然不是一两天了。可二叔公最近的书信根本没有提到这些事。那么,是在乡试开始之后,突然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一问一答,赵麒心里已经想了许多。 “是啊,芸芸,你怎么会有这个茶?”赵麟不善茶道,喝了两口只觉得这茶很好,说不出具体的。可听赵麒道出岭南香茗四个字后,他就惊讶了。岭南香茗是贡茶,棋楼的梅公子为什么会有,他不知道。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妹泡的,居然是岭南香茗! 他知道赵芸在家里是挣了些银子,但岭南香茗,根本就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难道,这茶,是与之前小妹说的让他们见的那个人有关?心里想着,赵麟眉头蹙了起来。他们家如今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与那些达官贵人可交往不起来…… 赵芸有些疑惑,两兄弟对这茶叶的反应也太大了些。难道这茶,有什么不对劲?之前,申屠白嫌弃她的茶不好,第二天他出门一趟,回来便扔了一盒子明显很好的茶叶给她。不过,不是给她喝,而是让她泡。他说,徒弟服侍师父,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 赵芸见他们两个神色有些不对劲,迟疑的解释道:“大哥、二哥,这茶叶是别人给我的。我自己买的没有了才……” “别人给的?谁?”赵麒皱了皱眉,目光锐利。 想了想一早便出门不见踪影的申屠白,赵芸笑了笑,摇头道:“那个人我们以后再说吧。大哥、二哥,我来府城已经十多天了,就是为了等你们考完乡试。”说着,她将目光转向赵麒,“有个人,我想应该让大哥亲自见一见,问一问。” 赵麒神色变了变,沉凝的问:“谁?” “祝春娘。”赵芸垂眼,缓缓开口。 “她?她也来了府城?”赵麟惊愕的撑起上身,音调扬起,显得颇为震动。 赵麒沉默,这个人,确实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脑海里浮现出之前瞧见的与听到的一些讯息,他挑起眉头道:“她被你锁在厢房里了?她在做了什么事?” “应该说,她是想做一些事,结果还没开始,便被我拦下了。她曾经是我的嫂嫂,我不能擅自处置了她。而她,或许也有些话需要与大哥你当面说清楚。”赵芸抬眼,重新对上赵麒的清冷的视线,面色郑重道。 “芸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祝春娘对大哥恨之入骨,但她以前的情郎也回了丰乐县,她此时应该与那人在一起才对,为何会到府城来?”赵麟没等赵麒开口,便忍不住问道。 他对祝春娘的观感,绝对是非常差的。以前她还是赵家长嫂的时候,他便看不惯她。如今双方已经没了干系,他不愿意自家大哥与她再牵连到一起。 祝夫子时常接济他们、帮助他们,这份恩情他们会还。祝春娘虽是祝夫子的女儿,但也与此无关! 赵芸看了眼激动的赵麟,沉默了一下,便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因为已经成功制止住了祝春娘,她不会再带来麻烦了,赵芸复述时,情绪倒还平静。 赵麟则是越听脸色越黑,特别是听到祝春娘与那个娄少恒搞在一起,还相携着来府城准备往赵麒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他眼底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识好歹,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有那个娄少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哥,你冷静些。”正主都还没怎么样呢,他却已经气得不行。赵芸心里好笑,扯了扯他的袖子安抚道:“他们用心险恶,但已经被我拦下来了,不会再出问题。祝春娘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娄少恒会费尽心思的撺掇,完全是因为朱县丞的利诱。现在,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败露出来,已经成了朝廷的通缉要犯,再也不能找我们麻烦了。” “朱县丞会想对付大哥,完全是因为大哥与张县令走得近。又得了孔学院的名额的缘故。可祝春娘她凭什么这么对大哥?大哥哪里对不起她?她要这样回报!”赵麟沉着脸,愤怒的咬牙切齿道。 相比于自家二弟的激动与愤怒,赵麒垂着眼,面上却没多少表情。 赵芸看他一眼,也摸不透他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每个正常的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前妻莫名的痛恨自己,还想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之后,恐怕都不会太好受。 只是,赵麒身上的防护似乎太厚,隔绝了一切他想隔绝的情绪。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面问过,或许就知道了。我,去将她带过来?”赵芸摇了摇头,随即试探的看向赵麒。 赵麒抬眼,清清冷冷的出声道:“是该彻底的断开了。” 赵芸与赵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担心。只是,这些事情,除了当事人,没有谁能帮得上忙。 祝春娘被赵芸带到堂屋的时候,面容憔悴,头发散乱。这些天的关押,和那日赵芸的话,让她陷入了莫名的紧张与惊恐之中。每次次赵芸去送饭,她都垂着眼,不敢看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真的是被赵芸的话吓到了,还是自觉心虚愧疚,底气不足。 只是,恹恹的祝春娘进屋见到赵麒之后,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双眼大睁,脸部肌肉扭曲,那种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恨意让人心惊,“赵瑞之!我杀了你!” 第五十章 夫妻,各自情深(二) 赵麒定定的打量祝春娘,任由她声嘶力竭的怨愤,凶狠的咒骂,他都像是压根儿没听到一样,面色平静,毫无波澜。[]赵芸与赵麟都眉头微蹙,对他的反应十分不解。夫妻四年,爱也好,恨也好,双方见面是总不至于如此波澜不惊。怕就怕越是表面平静,心底越是山崩地裂,岩浆四溢。 赵芸眼皮子跳了跳,此时赵麒,总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感。 屋内,除了祝春娘的咒骂,放狠话,诡异得一片安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祝春娘的情绪总算平息了一些,身体无力的往底下沉。赵芸见状松开抓着她的手,她便索性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样明明很在意,却非要表现得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祝春娘冷笑一声,疲惫的闭上眼睛。 赵麒眼神飘渺,似乎是盯着门外的院子,也似乎什么都没看进眼睛里。听到这话,他微微弯起唇角,声音很清,也很冷,“自你八岁那年起,你便厌恶我,一直没变过。又何必在意我是什么样子?与其花这么多心思来恨我,不如彻底忽视,当我不存在。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两不相干,皆大欢喜。” 祝春娘陡然睁开双眼,厉声道:“赵瑞之,你别做梦了!你欠我、欠我们家的,我都要一一从你身上讨回来!你休想就这样轻易的将事情抹平!” “祝夫子的教导帮扶之恩,我们自会铭记。但是我哥欠你什么了?”赵麟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嫁进赵家四年,可曾履行过长嫂的职责?可曾做到过为人妻的本分?哼,没有!做为长嫂,你变着法儿的使唤小妹,欺负小妹,这个帐,我还未与你算过。做为妻子,你从未体贴过我哥,心情不好便一味的闹,搅得整个家都不安宁。你凭什么觉得我哥对不起你,欠你?” “就凭赵瑞之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赶走了少恒,娶了我!呵呵,好啊。你既然非要破坏我的幸福,我便让你也幸福不起来!我要让你后悔娶了我,我要让你们赵家永世都兴旺不起来!想要踩着我们家往上爬,门儿都没有!”祝春娘刻薄的一笑,脸上还有说不出的得意与讽刺。 “偏激狭隘!”赵麟被她的歪理给气到了,之前偶尔听到她与小妹的对话,知道她与大哥之间其实是有些误会的。他乐观的认为,只要两人摊开来讲清楚,便能冰释前嫌。可如今看她的样子,他气闷了――就算将前因后果剖开来与她分说,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看了眼依旧平静的大哥,赵麟不知道他是气狠了,还是压根儿不在意。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再说话。 而自知插不上话的赵芸,一直旁观着,听到祝春娘的话,也只觉得好笑和无奈。祝春娘自以为这样闹腾便是折磨了赵麒,但在她看来,最放不开、最痛苦的却莫过于她自己。 “我会娶你,一是因为想要报答夫子的‘恩德’,二也是因为我在意你。”赵麒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却轻松愉快,“小时候的事情,你或许不记得了。我刚随着爹娘来到蚌兰村的时候,才七岁。你那会儿也差不多年纪,最喜欢粘着我。我照顾二弟,你都会不高兴的与我闹脾气。你那时还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你胡说!我讨厌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嫁给你!”祝春娘厉声反驳,盯着赵麒讥笑道:“你要编谎话,也编得像样点儿吧!还有你在意我的话,也纯粹是骗人的。与你相处四年,我就没发现你在意过谁。更别说我这个处处与你做对的人了!这次的事情没成功,你想如何,直接说了吧,我任你处置,别磨磨唧唧的了。” 赵麒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会对你如何。但有些事情,今日我想与你彻底说清楚,免得日后你再无谓的纠缠于我。”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刚到蚌兰村的第一年,爹娘与夫子、师娘相处得很好,关系也亲近。但第二年,也就是你我八岁那年,两家人突然变得疏远,你也被师娘管得很严,再没有来过我家。[]直到,芸芸出生,爹娘去世。赵、祝两家才又有了来往。不过,时隔五年之后,境地却已经天差地别。赵家只剩下了我三兄妹,你们家的日子,却过得颇为平静。” 对于从未见过的爹娘,不管是原身还是赵芸,因为没有朝夕相处过,所以对他们也没多少感情。现在听赵麒亲口讲述,心里却升起了心疼与怜惜的情绪。赵家夫妇去世那年,赵麒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罢了。可做为长子,他却必须支撑起门户,还得照顾两个更年幼的弟妹,其中的艰难不难想像。 “大哥……”赵芸瞧了眼平静的赵麒,忍不住唤出声。若是当年赵母没有选择她,或许,他们会是令人羡慕的一家。心口有一阵尖锐的痛楚,赵芸心里一震,她似乎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原身残留的情绪。 觉察到赵芸眼底的波动,赵麒轻笑着摇头,安慰道:“你无需如此。爹娘去世,实在怪不得你。这些年,倒是让你凭白受了不少委屈。” 祝春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皮抖了抖,讥讽的笑了两声,才阴阳怪气道:“怎么,你现在发现她能赚钱,还有利用的价值,便想要笼络她了?真是说得好听!若是不怪她,你能眼看着我欺负她这么久?这七年的时间里,你能当她不存在一样,不闻不问?赵瑞之,你这个人,每次都是嘴里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虚伪冷情,简直没有心!” “你懂什么?我兄妹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嚼舌?”赵麟担忧的看了眼赵麒与赵芸,心里恨不得将祝春娘的嘴巴给缝上。 祝春娘将赵麟的的神态瞧在眼里,赵家兄妹三个不好过,她便高兴。所以,她当即得意朝赵麟咧了咧嘴。赵麟见状,气得撇开头,一眼也不想再多看她。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怒气,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赵芸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儿,祝春娘这人,到底是有多恨赵麒,多讨厌他们三个?一有机会,她便想也不想的冲上来咬上两口,跟疯狗似的。 赵麒调整了一下坐姿,头偏着,一手撑着,好整以暇道:“你虚伪冷情没有心,倒也没错。这世上,少有人能让我在意。对我来说,人大多数只能归为两类――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你现在,就是后一种。” “赵麒,你总算说出了一句真话!”祝春娘狰狞着面孔,咬牙切齿,“之前就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你便自私的毁了我的幸福?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我恨你!” “幸福?你是说那个娄少恒?你以为那就是你的幸福,而我就是阻止你幸福的人?”赵麒眼底染上笑意,声音却冷得掉渣,“别天真了。就算没有我,你跟着他,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八岁到十三岁,中间五年我们虽然住在一个村子里,却没再见过一次。八岁之前,你粘着我,说要嫁给我;八岁之后,你莫名其妙的讨厌我,看我不顺眼。如此大的转变,你不觉得奇怪?” “赵瑞之,你别转移话题!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怕我当着你弟妹的面拆穿你么?”祝春娘死死的盯着他,情绪激动:“至于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小时候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记得是正常的,因为我们的好师娘可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女儿,对赵家的人有好印象。”赵麒嗤笑一声,陡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向祝春娘道:“我没撒谎,我娶你,确实是因为我在意你。可惜,不是因为喜欢的那种在意。而是厌恶的在意。” 祝春娘被赵麒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的厌恶惊呆了,她瞳孔紧缩,身体无意识的往后面缩了缩。这样的赵麒,看起来有些可怕。 赵麟与赵芸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凝重。到底为何,赵麒不喜欢祝春娘,却依旧娶了她?到底为何,赵麒对祝家没多少好感,也还是与其保持着亲密的接触? 心里琢磨着,就听赵麒再次开口了,“虚伪,伪善,这些词,都该送与你爹,我的夫子。这些年,他对我们兄妹三个多有帮扶,别人只以为他是心地好,念旧情。但只有我知道,他不过是在补偿罢了!至于你娘,默默的站在一旁,似乎一切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可她背地里做下的那些事,我都记着呢。” “所以,夫子让我娶你的时候,我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因为我知道,你嫁给我,你娘绝对不会好受了。” 一字一句,满是凉薄与恨意,祝春娘一心恨着赵麒,却从未想到,这个人的心里竟也是如此的恨着他们家的!想到这些年他的表现,她心里又是震惊又是骇然。 恨的缘由,她不知道。但这么深的恨,他却掩饰得丝毫不露,足见他的深沉与心机!这样的人,就算这次她成功的将那些流言散播出去,坏掉了他的名声。他也是有办法,力挽狂澜的吧? 祝春娘想到这些,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无力。 “我恨你是因为你不择手段的破坏了我的幸福。你恨我们祝家,总得有个缘由。”好半晌,祝春娘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略带沙哑的问。 “问得好。”赵麒大笑一声,那双本就锐利的眼睛此时更是亮得惊人,“你爹明面上是再正经不过的夫子,私底下品行却是龌龊不堪!不过,他隐藏得好,当事人又都死了,才至今都没人发现罢了。哼,赵、祝两家相交一年,他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我记得当日是为了庆贺你八岁生日,两家人在一起吃饭,他灌醉了我爹。借着送我爹回家的机会,一路上,他对我娘说了很多难以入耳的话……” “他以为我走在前面,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懂,胆子倒挺大。等到了家,手脚更是不干净。要不是我瞧见周叔,喊他来一起帮忙。他只会更放肆。” “哥,这事是真的?”赵麟脸色阴沉,有些不敢置信。祝夫子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慈祥的长辈,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内里会是如此龌龊不堪!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如何不真?”赵麟的脸上的寒意更重,冷冷的看了张嘴想说话的祝春娘一眼,接着道:“你爹以为我娘不敢声张,也不敢告诉我爹。可是,他想错了。我爹娘感情深厚,无话不说。第二日,爹酒一醒,娘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自然气得狠,但顾忌到我娘的名声,也没想闹大。只是,自此便与你们家疏远了。” “谁知道你爹沉不住气,趁着我爹去城里,他就来我家找我娘‘一诉衷肠’。你娘见他整日神思不属,早觉得他不对劲。他一出门,她便跟了来。正好瞧见那一幕。”赵麒似笑非笑,“当时我在外边玩儿,听邻居家的小孩儿说他去了我家,便急匆匆的往家里跑。正好撞到她面色铁青的站在我家门口。当时,我大声招呼她,惊动了你爹,也让我娘摆脱了纠缠。” 赵芸心里一脸黑线,这内里的隐情也太劲爆了些。有妇之夫喜欢上有夫之妇,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他还准备做些切实的动作。可偏偏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被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 之后的事情,赵麒不说,赵芸也能猜个大概了。祝夫子求而不得,肯定会不死心的想要再来纠缠她娘。然后祝师娘便各种阻拦,还恨上了赵家。 “你娘之前有多喜欢我们家人,之后便又多厌恶我们家人。相反,爹娘与我,也对你爹恶心透了,一直防着他。四五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娘又怀上了芸芸,不能再操劳。家里的事多,只得爹一个人忙,稍微疏忽了些,你爹便又来了我家。” 说到这里,赵麒的脸上收敛的憎恶又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当日我带着二弟出了门,爹也没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娘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那是她自己拿刀割的!从那之后,他再没来过我家。我们家过了些安生日子,直到四五个月后,娘生下芸芸,自己也撒手去了。” “可笑,当时我以为娘难产是因为意外。可等爹也去世之后,我偶然听到你娘幸灾乐祸的笑,听到她骂我娘……”赵麒唇角抿直了,眼底镌刻的是无边的恨意,“那时候我才知道,娘一向身体健康,却突然难产,甚至丧命,完全是因为你娘在接生婆身上动了手脚!她是被你娘害死的!” “不,不可能!”祝春娘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摇头,连连否认。 赵麒突然俯身掐住祝春娘的脖子,修长的手指用力收拢,表情骇人得像是地狱来客,“你爹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龌龊恶心,一个阴狠毒辣。我娘的丧礼上,她假惺惺的来哭灵。我爹的丧礼上,你爹又来。你们这一家人,真是让我恶心透顶!这些年,我一直忍着,忍着对你们家的厌恶,忍着对你爹的痛恨,与他扮师徒情深,就是为了让你娘时时刻刻都活在嫉妒、憎恨、不安里。娶你,自然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虽然我确实将你从娄少恒那个深渊里解救了出来,但你指控我破坏了你幸福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从头到尾,就是想要折磨你们,让你们这一家子在有生之年都不、好、过!” “不、你、你骗我……我、我娘、绝对、不是那样的……”祝春娘呼吸困,她双手抓住赵麒的手臂,瞪着眼,红着眼眶,一字一句的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话来反驳。 “每个人做下的恶,就算遮掩得再隐蔽,也总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这些年,祝夫子对我多有帮扶教导,想必你娘也没少在你耳边说我的坏话吧?所以,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以最卑劣的角度去评估我。”赵麒笑着,声音也很温柔,却总是能让人不寒而栗,“上一代的恩怨,本与你无关。师傅这样和我说过,我从前也这样想。只是从祝夫子开口让我娶你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你躲不开。呵呵,娄少恒那个人卑劣无耻,你遇到他,是你运气不好。而我,冷心无情,满腔恨意,你嫁给我,就是你命不好。” 说完,赵麒眼带笑意的站直身体,松开了对祝春娘的钳制。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干净的手掌,然后嫌弃的丢掉。 祝春娘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本能的张大嘴大口的吸气,身体却贴着门框,再次无力的跌坐在地。她眼神空洞,看着赵麒面色平静的一步一步走回位置,重新坐下,突然就觉得,他说的那些事恐怕都是真的。 爹娘之间的生疏,娘对赵家兄妹的嫌弃和厌恶……以往的种种,一一在脑海里浮现,祝春娘痛苦的缩成一团,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无措。她爹心里爱慕着别人的妻子,她娘手上沾着人命,她从头到尾活在谎言里。多可笑! 纵然她心里有再多的痛苦与茫然,但屋子里,却没有会人在意她。 赵芸被赵麒瞬间爆发出来的激烈情绪震惊到了,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听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埋藏在冰山面具下的真实,原来是这样的炽烈、激愤、仇恨、忍耐。她突然有些后悔知道这些事情了。她宁愿赵麒的内心,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冰冷。至少那样的人,只会对别人狠,而不会伤到自己。 赵芸的心里情绪翻涌,但整个人表现得还算冷静。可赵麒不一样,他心里对赵麒与赵父赵母的感情更深也更浓烈。赵父赵母死的时候,他也已经八岁,记事了。所以,在听了赵麒的这些话之后,他眼眶通红,拳头也紧紧攥着,似乎下一秒,便会暴起伤人。 若说赵麒给人的感觉是冰山与烈焰的矛盾交杂,那赵麟便是春天的暖风,和煦无害。可现在,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可见他是真的愤怒憎恨到了极点。 屋内一片死寂,赵芸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赵麒手边,一杯摆在另一面,轻声唤道:“大哥喝茶。二哥,也先过来坐下吧。” …… 第五十一章 夫妻,各自情深(三) “哥,娘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赵麟看着赵麒,轻轻的开口问。[.超多好看小说] 赵麒回望他一眼,面色平静放下手里的茶盏,“告诉你能如何?冲去祝家杀了她?不,死太便宜她了。因为那样的人,手染鲜血更不划算。” “至少,我知道了也能多个人分担……”赵麟知道自家大哥说得有道理,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告诉你,也只是多了一个人陪着我痛苦、被仇恨煎熬罢了。”赵麒不置可否的摇头,“况且,你能保证自己在平日里的相处中,一点儿也不让祝夫子察觉到异样?他那个人,对妻子不忠,对朋友不义,伪善自私。若是被他发现了不对,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当时我十三岁,你八岁,小妹刚出生,我冒不起那么大的风险。” “若被他发现了,他能将我们都杀了吗?”赵麟愤怒的一拳捶在腿上,“就是因为他,那个毒妇才会起了歹心,害死了娘。爹因为娘去世,精神恍惚,才会出事。我们一家,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他,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一想到这些年,他在我们面前装得一副严师慈父的模样,我就觉得异常的讽刺和恶心!” “我从不假设,我更不相信他的人品。动手的人不是他,但事情因他而起,你以为我会轻饶了他?不,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赵麒淡淡的看向窗外,声音飘渺,“只是,娘死了,我不想她在地下还要被人议论。所以,当年我与师傅找到那接生婆,拿到了证据后,也没有选择报官。” “故意杀人罪纵然会官府判以斩刑,但人一死便一了百了,什么感觉都不会有。活着,才是最艰难的。祝春娘在前往府城的途中,出了意外,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希望,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能承受得住。”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他不想要祝家任何一个人的命,不值钱。 赵麟沉默,自家大哥心里的恨,他能明白,更能感同身受。只是,他还有有些不解:“哥,为何你不将祝春娘放回去?她知道了这些事,回去之后,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这样一来,那两人,就算不被气死,也会惶恐失措,担惊受怕。以他们彼此的性格,或许还会互相埋怨,互相折磨。祝家再无安宁之日,这样岂不痛快!” “然后呢?”赵麒抬眼看向赵麟,抿直了唇角:“祝家家宅不宁,难免会有街坊四邻好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村里的那些人知道了祝家夫妇互相吵闹折磨的原因,你可曾想过他们会说得多难听?七年前我没选择报官的缘由,也是我现在不放祝春娘回去的缘由。爹娘在地下安息了,我不想这些恶心的事,再牵连上他们。” 赵麟愣了下,随即了然。[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爹娘在时,肯定是极其厌恶祝夫子的。若是事情传开,他们的名字势必会与那个恶心的人连在一起,被议论,被嘲讽,被鄙夷……那样的情形,只要想想,他都觉得是对自家爹娘的侮辱。 “哥,是我欠考虑了。我现在只一心想着让祝家人痛苦难过,却忽略了这些。”赵麟抿了抿唇,有些低沉的道歉。 赵麒摇摇头,唇角掀起一个冷酷的弧度,“不怪你。若当年不是师傅拦住我,我也已经冲动的将刀插进了那人的心口了。可是,我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忍耐着,忍耐着,七年便过去了。未来还有许多个七年,我等着看他们的下场……” “哥。”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后面的话赵麟没有说出口,他的大哥是什么人,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样安慰的话,他是不需要的,不过,“哥,日后无论做什么,都别再一个人扛着了。我快十六了,很多事都能帮上忙。所以,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吩咐我吧。” 赵麟端坐着,神色郑重。赵麟见他那样子,脸上冰雪消融,露出一个浅浅的却真实的笑容,“好。” 赵芸早回来了,听到两人说话,便站在门口没有着急着进去。此时,听到赵麒的回答,她脸上也滑过了一抹轻松与释然。祝春娘说赵麒虚伪冷情没有心,但在她看来,他其实是个情深之人。 为报杀母之仇,委屈自己隐忍多年,可见情深;为体恤弟妹,家里的所有重担,都自己一肩扛过,可见情深;为报仇娶了祝春娘,夫妻四年,他也只是将她好好供着,唯二的算计就是娶她与和离这两事情,不曾对她本人做出实质上的伤害,可见情深。 在锦国,和离回家的女人再嫁不是难事。赵麒更是从未碰过祝春娘,让她保持着清白之身。她若是不钻牛角尖,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差。直到今日,祝春娘在娄少恒的撺掇下到了府城,要害他,他也没有想过要置人于死地。 而祝春娘对赵家人痛恨入骨,刻薄、狠毒、无情,也并非没有缘由。祝夫人趁着她年幼,先入为主的在她的心里撒了下一粒种子。祝夫子对娄少恒的嫌弃,对赵麒的看重,让这种子生根发芽。成亲之后,赵麒的纵容、冷待让这恨长成大树。后来的和离,更是让这大树,枝繁叶茂。 夫妻两个,站在各自的立场,对各自在意的人用情至深。彼此之间,却只有冰冷、淡漠、仇恨。 纷繁的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赵芸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伸手推开门走进去,语气轻快道:“大哥,二哥,我回来了。祝春娘成功被乐春坊的人捡走了。” 赵麒转头直视赵芸,略微颔首,确定道:“可看仔细了,肯定是乐春坊?” 赵芸点头,走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端了一杯水喝了才回道:“灯光虽然暗,但我看到那些人的衣服上,确实有乐春坊的标记。我怕出差错,还一路跟着他们去看了的。他们带着祝春娘,一路进了乐春坊无疑。” 说到这里,赵芸顿了下,好奇道:“只是,哥哥怎么知道,乐春坊的人今晚会打那个巷子经过?” “无意间听到的。”赵麒抬眼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回答一句,便岔开话题道:“祝春娘被人顺利捡走,剩下的那些壮汉护卫与娄少恒,我会亲自处理。二弟与小妹若有什么想买的,明日便去吧。后天一早,我们动身回家。” “那些壮汉护卫虽然被芸芸拘了这些日子,武功也使不出来。可他们毕竟有十几个,大哥你一个人怎么处置?不如,我明日一起帮忙吧?”赵麟皱了皱眉,哪里听不出赵麒想要将他们两个支开的意思? “放心吧,我能应付。”赵麒安抚的冲赵麟笑了笑,态度却坚决。 赵麟抿唇,有些不甘心,“可是……” “二哥,大哥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的。你明日就陪我逛街吧?府城这么大,想必会有些稀有的花种。加上还要给二叔公、周叔、兰心他们带礼物,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赵芸见状,伸手抱住赵麟的手臂,笑嘻嘻道。赵麒心里还有秘密是肯定的,但他既然不想说,他们怕是无论怎么探究也无用。 赵麒眼神动了动,颔首道:“小妹说得有道理,二弟你陪着她去吧。师傅喜欢茶叶,别的东西,他倒不怎么在乎。府城的茶庄有好些好茶,你们明日正好去转转。”他嘴里的师傅,就是秦守一。 祝家与赵母的事他都摊开了与他们说,秦守一是他师傅的消息,他也没再瞒着两人。只是,说得简略,许多事,还要两人慢慢发掘。 “二叔公如今还喜欢上了下棋呢。前些日子,他找了许多棋谱来看,兴致来了,坐在院中打谱就能耗上一整天。只是,用的棋具实在寒酸,我想着明日去街上买一副好些的送他老人家。”赵芸笑呵呵的接嘴,心里盘算着身上的银钱还剩不少,买一副棋具还很宽裕。 “师傅喜欢上了下棋?”赵麒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掩饰过去,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道:“或许是老人家太无聊了,打发时间罢了。不过,琢磨棋艺,最费心思。如今师傅年纪大了,久坐更伤身,你该劝着他一些。” “大哥,二叔公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事儿还总喜欢拉着我与他对弈,可我哪懂下棋啊?每次都下得乱七八糟,输得一塌糊涂。”赵芸皱着眉,一脸的苦笑。她虽然看着精明,但对这种极其耗费脑力的游戏,完全不擅长。别说围棋了,就是纸牌,她都玩儿不好。 赵麒若有所思,沉声道:“不懂,可以学。耐下性子,花点儿时间琢磨,总会有进步。” “哥,芸芸不喜欢,咱们就别勉强了。女孩子,不懂下棋也没什么。”赵麟闻言,瞥了眼赵芸皱着的眉头,不由得宠溺的笑了笑。 赵麒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衣袖,面无表情的挑眉:“艺多不压身。师傅既然都在琢磨棋艺,小妹你便跟着好好学,总不会是坏事。” “……”这话说的,也太有兄长威严了些。赵芸与赵麟对视一眼——冰山脸的大哥,又回来了啊。 第二日,赵芸与赵麟用过早饭便一起出了门。金桂飘香的时节,天气已经开始凉爽起来。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看到街上摆出来卖的各式月饼,赵麟脸上染上一丝感概,“好像前些日子还在过年,如今新的一年却都走过大半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赵芸垂眼,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也快一年了。初始的不安与孤独感早就消散,如今她已经适应得很好了。 赵麟没注意到赵芸神色的变化,他顺着人流走着,突然瞧见前面有家和顺斋,便拉着赵芸道:“不是要买棋具?我们去那家店瞧瞧。” 赵芸应了,跟着他进了和顺斋。里面摆放着许多文房四宝,宣纸书籍等文人用具,自然,也有棋具。 “这些都是本店最好的棋具,客官随意看。不是小的自夸,整个府城,本店的东西品质向来都是数一数二的……” 店铺里的伙计热情的接待着两人,将和顺斋里的每副棋具的材质与做工,都细致的讲解了一遍。赵麟听得津津有味,每副棋具他都觉得不错。赵芸却是一眼看中了一张金丝楠木的棋盘,打磨光滑,细节处看得出来也是经过细心处理的。关键是这个棋盘的气质,她觉得与二叔公本人很搭。 “二哥,你看这个如何?”赵芸指着棋盘,询问的望向赵麟。 不过,还未等他回答,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姑娘要买棋盘?木质的棋盘倒是美观实用,只是你指的这个,颜色太沉,比较适合上了年纪的男子,与姑娘倒不太相配。” 第五十二章 醉酒,事情落幕 “是你?”赵芸打量的看了来人一眼,心里有些不相信能有如此巧遇。. 梅宥宁对她明显的怀疑视而不见,温和的笑了笑:“上次一别,在下对小姑娘实在印象深刻。没曾想,今日还能再见,可见缘分。” 对她印象深刻?是对那句“大爷”印象深刻吧。赵芸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个和宋君贺一样的温润君子,但内里完全不同。 “真是多谢先生挂念了。”赵芸回以一个大家小姐般矜持有礼的笑容,便不再说话,眼神*裸的写着不待见几个字。 “梅公子与小妹认识?”赵麟上前两步,站到赵芸身边,有些惊疑不定。 梅宥宁似乎才看到赵麟,略带惊讶转眸,道:“赵小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不过你刚才说,小姑娘是你家小妹?” 赵麟偏头看了赵芸一眼,拱手回道:“确实。”说完,他又好奇的看向梅宥宁,问:“不知道梅公子是如何识得我家小妹的?她性子有些古灵精怪,若是有冒犯梅公子之处,还请您见谅。” “呵呵,怎么会,小姑娘天真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呢。”梅宥宁看了不说话的赵芸一眼,笑得温柔慈祥,好像真的是个喜欢孩子的长辈。不过,赵芸矮,抬头望去,正好瞧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戏谑。她撇了撇嘴,心里对这道貌岸然的家伙嗤之以鼻,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自见到梅宥宁的第一眼,她便觉得他很危险。特别是站得近了,那种危险感便更强烈。她不明白为何,想着要是申屠白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看出端倪来。可惜,知道昨日一早她要去与赵家兄弟倆汇合,他便带着墨白提前走了。 这边赵麟听梅宥宁话说得漂亮,但他身后的小厮却对自家小妹有些横鼻子竖眼。他心道这其中肯定还有些隐情,不过,他也不能真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思量一回,他眼神一转便道:“梅公子来和顺斋,也是为了买棋具?” 梅宥宁笑着摇头又点头,“我有一副珍爱的棋具,虽不名贵,但用着颇为顺心。前些日子不知怎的,云子丢了好几颗,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今日得空,我就想着来将云子补齐了。” 天元听着自家主子随口胡诌,撇了撇嘴,明明是前几日有贼人进了棋楼,主子用云子对敌,结果都成了粉末才会差了的。不过,那人也算不上真的贼人,他虽然拿走了一盒岭南香茗,但也留下了足够的银子……天元挠头,这年头的人,也真奇怪。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天元心里的抱怨,赵麟点点头,丝毫没有怀疑梅宥宁的话。垂眼瞥见赵芸给自己使眼色,便会意的告辞道:“那梅公子您忙,我兄妹二人便不打扰了。” “赵小公子见外了。我与你大哥棋逢知己,他的弟妹,便是我的弟妹了。之前我瞧着赵小姑娘也想买棋具,不知是否也会下棋?”梅宥宁站在原地不动,笑容温和道。 赵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挂上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道:“我大哥弱冠之年,二哥与我更是年幼。算起来,大叔您该是我们的父辈之人,怎好与您兄妹相称呢。这实在是不妥。大叔,您与大哥是知己,那是一回事。我们作为晚辈,却是不能失了礼数的。您说是吧,大叔?” 这一口一个大叔的,真真是要将人喊老了。 “芸芸。”赵麟瞥了眼笑容有些僵硬的梅宥宁,无奈的出声制止。梅宥宁明面上只是个爱棋成痴的儒雅公子,但单单从当日招待他们便能拿出岭南香茗来看,他背后的力量不会小了。为些小事,得罪这样的人,并不明智。 “呵呵,丫头说得对。”梅宥宁心中确实有些不悦,但也只是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他呵呵笑了两声,手掌落到赵芸的头上,毫不客气的用力揉了两下,才慈祥和蔼道:“丫头啊,你这脾气太讨人喜欢了。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了,若我没猜错,今明两天你们便要返家了吧?索性今日无事,大叔带你们逛逛这府城如何?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大叔的好意,丫头你可也不能拒绝。”不然,那可就失了晚辈的礼数了。 赵芸脸上冒出几个井字,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有些僵硬的抬起脖子。刚才自己拿礼数挤兑他,这会儿她自是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是看着梅宥宁脸上狡猾的笑容,有些手痒的想用拳头给他来个“贴面礼”罢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硬生生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亮晃晃,“大叔既然如此好心,二哥与我便却之不恭了。正好我们想给家人买些礼物回去,地头不熟,怕是要跑许多冤枉路。有大叔您带着,就省心多了。”好好一个儒雅公子,硬是被她说成了带路的小厮一样的人物。 天元瞪大了眼,气鼓鼓的就想要反驳她。梅宥宁不在意的摆摆手,制止住了他,好脾气的笑着道:“丫头放心,这府城,大叔熟悉得很。” “梅公子,实在是小妹胡闹。您忙您的,我们自己可以……”赵麟有些哭笑不得,两人说话都没给人插嘴的空隙,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又被梅宥宁打断了。 “公子公子的,实在生疏。我与瑞之平辈相交,丫头却说要遵守礼数。那我们便各交各的吧。你们两个都称呼我为梅叔,我喊你麟贤侄,喊你丫头。” “……” 赵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短短时间内,事情怎么就往这么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他瞅了眼无辜的瞪着大眼睛看他的赵芸,酝酿半晌,梅叔两个字怎么也没能喊出口。 赵芸对梅宥宁的厚脸皮已经有了抵抗力,见他如此说,也没意见,只是抬手指着那金丝楠木做的棋盘和与它配套的两盒黑白云子,对一旁的伙计道:“小哥,将这副棋具帮我装起来吧,我就要这个。” “好嘞,请姑娘稍等。”伙计笑着大声应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套以金丝楠木做棋盘、上等云子做棋子的棋具,在和顺斋不是最贵的,但也着实不便宜。能顺利卖出去,伙计哪会不高兴。 梅宥宁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家兄妹俩,之前他便说了这棋盘与赵芸不相配,她却坚持要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丫头买棋具,是为了送长辈?” 赵芸挑了挑眉,也不隐瞒,“嗯,是啊。” “呵呵,果然。”梅宥宁笑了笑,赞道:“丫头的眼光不错,这金丝楠木老人家会喜欢的。” “谢谢大叔夸奖。”赵芸脸上的两个酒窝又甜美的露了出来,眼底深处却是带着一抹警惕与深思。长辈的年纪有大有小,这个梅宥宁却肯定她送的是老人家,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怀疑。 伙计很快将棋具装好,赵麟拿好了,赵芸就付了银子,与粘着不走的梅宥宁主仆倆一起出了和顺斋。之后,又去了绸缎庄,茶庄,还有花店。 府城也有百花坊分店,但赵芸并未去那里。因为有合作关系,申屠白又是他师傅。所以,百花坊只要来了新奇的罕见的花种,周掌柜都会给赵芸留一些出来。不过,最好的也不过是凡花榜上的花,灵花确是一棵也无。申屠白的说法是,她还未修炼到高级灵师,搜集再多的灵花也暂时无用,不如将精力集中在灵力的修炼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但赵芸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眉心的灵能许久没有精进,她的修炼速度也就许久没再精进。 虽然,因为申屠白的指点与教导,她在灵力操控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同样的等级,战斗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但按照现在的速度,要突破到四级,成功成为中级灵师,至少也得花上四五年的时间。 毕竟,三级到四级,六级到七级之间都有道巨大的鸿沟。只是,前者之间的鸿沟稍微要浅些,努努力,大半的人能跨越而过。后者之间的距离,却犹如天堑。并不是努力,就能起作用的。 高级灵师,赵芸现在想都不去想。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摆在眼前的目标,便是在三年内,突破到中级灵师。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她便需要让眉心的灵能更加精进,再次提高修炼速度。 “丫头要买花种?”梅宥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想到底下送上来关于她的资料,兴致盎然。 赵芸点点头,目光却逡巡在花店里摆出来的各式各样的花种之间。可惜,仔仔细细的瞧了两遍,别说灵花榜上的花种了,就是没上榜的,她也没瞧见一种。 失望的收回视线,赵芸扯了扯赵麟的袖子,“走吧,二哥,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没瞧见中意的?”赵麟愣了下,低头询问的看她。 赵芸摇头,“走吧。”这里卖的花种,都很一般。要真想买这些,她完全可以在百花坊里买,质量有保证不说,价格还能有优惠。 梅宥宁将赵芸的失望看在眼里,等出了店铺,他开口问:“丫头要买什么花种,说来听听,或许我知道哪家店有呢。” “也没特定想买的,只是我比较喜欢搜集栽种那些稀奇少见的花,刚才那家店里的花种,都很普通。”赵芸侧头看他一眼,略带无奈的抱怨道。 “为何不去百花坊?锦国上下都有它的分店,花种搜集得比别家也齐全很多。”梅宥宁笑了笑,眼神中有隐晦的打探。 “百花坊的花种虽然齐全,但目前店里稀奇少见的花种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在别家店里逛逛,看能不能发现惊喜。”赵芸笑,半真半假的解释。 “百花坊都没有的花种,这些普通花店里反而有的可能性很低。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家特别的店,或许有丫头你想要的惊喜,可以带你去瞧瞧。”梅宥宁眼神闪了闪,笑意盈盈道。 “今日我们已经占用了梅公子许多时间,怎敢再劳烦您?您说一下地址,我们晌午之后再寻过去便是。”赵麟拱了拱手,十分不好意思道。 梅宥宁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赵家兄妹和天元手里满满的东西,笑眯眯道:“都说了,麟贤侄喊我梅叔便可。如今都到了午膳时间了,梅叔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大哥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就好。再说,拿着这么多东西上酒楼也不方便。”梅叔这个称呼让赵麟眼皮子跳了跳,他低头与赵芸对视一眼,缓声拒绝道。 梅宥宁也不在意,笑着道:“你们提到瑞之,我突然便有些技痒,想与他再切磋一盘了。这样吧,天元,你去就近的酒楼订上几个菜,让小二用食盒装了,咱们一起跟着丫头去他们落脚的地方瞧瞧。吃过饭,还可与瑞之对弈一盘,岂不惬意?” 天元知道赵芸不想他们跟着,听到主子的吩咐,他挑衅的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腿脚利落的领命而去,丝毫不给赵芸和赵麟拒绝的机会。 赵芸瞪着他的背影,眼角抽了抽。这主仆倆真是牛皮糖一样,沾上了就甩不掉。至于赵麟,梅宥宁都这么放低姿态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与他你来我往的客套。 只是,两个人明显都神思不属。赵麟是在心里琢磨梅宥宁接近他们用意,梅宥宁则是注意着赵芸的表情。只见她一张小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翻白眼儿的,还自以为做得隐蔽,他就觉得很有趣。 赵芸要是知道梅宥宁的心思,肯定会乖巧可爱的再唤他一声“大爷”的!可惜,她不知道。察觉到梅宥宁若有似无的视线,她也懒得理会,垂着头做安静可爱的小姑娘状。 三人心思各异,说话的两人经常牛头不对马嘴,也没人在意。好在,天元很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大食盒的店小二。 一刻钟后,赵芸率先推开了院门。厢房杂乱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堂屋里几道熟悉的气息,好像,还有两个陌生人?稍微一想,赵芸便心里有了数,她眼眸一转,便扬声道:“大哥,我们回来了。梅大叔说要找你下棋,也一起来了。” “芸妹妹回来了。只是梅大叔是谁?”陆奉安笑看向门口,听到后半句,却又挑起了眉。 “会找瑞之下棋,还姓梅的,不会是梅宥宁吧?”陈晋封摸了摸下巴,推测道。 梅宥宁,大叔…… 众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梅宥宁年轻的脸,和浑身儒雅清俊的气质。那一点,似乎都和大叔这个词对不上呢。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会儿时间,赵芸跑到了堂屋门口,看到满屋子的人,不由得有些惊讶顿在原地,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呃,哥哥,有客人?” 赵麒知道她的本事,又瞧她眼底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便晓得她是装的。但他更不会揣穿她,不懂武功、平常无奇的小姑娘,提前知道屋内的情况才会让人诧异。 “进来吧。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二弟呢?”赵麒冲她抬了抬下巴,问道。 “二哥在后面,梅大叔也来了,我先回来报信。”赵芸冲瞧着自己的几人行了个礼,然后挪到赵麒的身边,缓声解释道,“梅大叔还订了好些菜,说要过来与哥哥你一起用午膳,然后对弈一局。” “梅大叔?棋楼的梅宥宁?”赵瑞之瞥见赵芸眼底的促狭,又听她将大叔两个字咬得极重,不由得好笑。 “二哥确实有提到棋楼。”赵芸歪了歪头,肯定道。 陈晋封绷不住笑出声来,“瑞之,令妹也太可爱了些。” 赵麒摇头,缓声道:“在我看来,有时候也太顽劣了些,胆子也大。” 赵芸瞪大眼,撅着嘴巴,显然对自家大哥的评价很不满意。这个表情,又引得陈晋封笑一回,道再过几年,家里的小女肯定也会像赵芸一样可爱云云。众人都恭喜他喜得千金,又笑一回,赵麒才站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宥宁屈尊前来,我得去门口迎一迎。晋封兄、奉安你们在屋里稍坐。” 说完,他大掌自然的在赵芸头上拍了拍。借着转身之际,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的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别装过头了,适可而止。赵芸咧了咧嘴,然后无声的将自己的苦命的脑袋解救出来。 陈晋封等人并未在屋里坐等,而是跟着赵麒出了门。陆奉安稍稍落后,漫不经心的瞧了理着自己头发的赵芸一眼,眉宇间有一丝沉凝一闪而逝。 梅宥宁与赵麟没有落后赵芸多少,赵麒等人出去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到门口。两边相见,自身一番热闹的寒暄。半晌之后,厮见完毕,众人围坐在堂屋里,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手边是陈晋封派小厮回家去取的陈年桂花酿,整个房间都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 赵芸吸了吸鼻子,看了赵麟面前酒杯有些馋,就听到耳边有人轻笑:“桂花酿甘甜绵醇,芸妹妹可要尝一口?”这不正经的语气,不用特意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 垂眼瞥了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酒杯,赵芸嫌弃的挪动身体,又靠近了赵麟一些。陆奉安挑了挑眉,唇角扬起,抬手将酒杯再次往赵芸的面前推了推。同时,他的身体也跟着凑了过来。 赵芸见状,嘴角抽搐,就算她垂涎桂花酿的样子很明显,但他也不问问,她嫌不嫌弃他喝过的杯子! “奉安你别使坏了。桂花酿是甘甜绵醇不错,但也是酒。芸姑娘年幼,又是女孩子,我怕她身体受不住。”宋君贺看了好友一眼,略微不赞同道。 “桂花酿醇厚温和,小丫头想喝,倒也无妨。君贺多虑了。”梅宥宁笑笑,朝一旁的天元使了个眼色。天元有些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还是转身取了个干净的杯子,抱着坛子倒了杯桂花酿放到赵芸面前。 “哼,一个小丫头,还学人喝酒。”天元的小声嘀咕被赵芸停在耳里,她抬头朝他咧了咧嘴,无声道:“关你什么事!” 天元瞪大了眼,张了张嘴,顾及到在场的众人,只能气闷的退到一边去。赵芸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才低头看向面前杯中的淡黄色酒液。轻轻吸气,淡淡的迷人的桂花香钻入鼻腔,带着酒液特有的酒气,还没喝,她便有些沉醉了。 闻过了香气,她认真的端起酒杯,小小的浅酌了一口。醇厚柔和,余味悠长,这酒却是比她在现代喝过的那些桂花酒好喝多了。心里想着,她便又捧着酒杯低头抿了一口,小脸上全是陶醉与满足的神色。 满桌的人瞧着她的神态,都讶然失笑。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眼神时不时的看她小老鼠似的埋着脑袋喝一口桂花酿,神色间全都是和缓愉悦的笑意。 不知不觉间,赵芸饮完了一杯桂花酿。她抬起头,众人才见她双眼迷蒙,双颊酡红。她举着空空的酒杯,不满足的讨要道:“好喝,还要。” 可是,话音刚落,她眼睛一闭,就往后面倒。 “芸芸!”众人骇然,赵麟更是手忙脚乱的身后去接,奈何凳子挡着,人没接到,自己还差点儿摔了。好在,陆奉安反应快。他长臂一揽,就将人稳稳接到了怀里。软绵绵的一小团,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平缓沉稳的又特别小孩子的呼吸声。 陆奉安低头打量了她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小脸,忍不住就低低笑出了声,道:“之前看芸妹妹的样子,是极喜欢桂花酿的。可惜,酒量差了些。” 有惊无险,众人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听到陆奉安的话,又都忍俊不禁。显然他们也都想起了之前她小老鼠一样喝酒的样子。 “幸好奉安你动作快,不然就真摔到了。”赵麟倒没在意那么多,刚才那一幕可真让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自从赵芸从后山上摔下来差点儿死了之后,他便处处在意。没想今日一杯小小的桂花酿,也差点儿闹出了事儿。 抬手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他走到陆奉安身边,将人接到自己怀里,看了大哥赵麒一眼,又朝席上的另外几人歉意的笑了笑,才道:“我先将小妹带下去安置,失陪了。” “麟弟去吧,我们等你。”陆奉安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只是,眼底的戏谑还很明显,任谁都知道他对赵芸一杯倒的表现非常满意。 谁也没料到,赵芸这一醉,便酣睡到第二日上午。反正赵芸睁开眼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身下摇摇晃晃,外边还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与交谈声。她心里一惊,捂着头坐起身,四下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 “芸芸,你醒了?这是奉安特地让客栈的师傅做的醒酒汤,你喝了吧。”赵麟正好掀开帘子查看她的状况,见她已经坐了起来,略带惊喜说了一句,便三两下进来,打开马车的侧柜,拿出一个食盒,将一盅汤递到她的面前。 赵芸正头疼,口也干,便端着仰头喝了,总算舒服许多。 “明明不会喝酒,却将一杯桂花酿都喝完了。如今头疼吧?这次你可尝到醉酒的滋味了。”赵麟接过空盅,摇摇头,放回食盒,又取了一碟子小点心出来,“饿不饿?你昨晚就错过了晚饭,这会儿虽已经是巳时三刻,可也要等行到驿站,才会用午饭。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昨日我一杯就醉了?”赵芸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只是对自己一杯就倒这个事实有些不敢置信。在现代,她就是喝上一斤高度白酒,也只会脸红一下子罢了。如今换了个身体,就变成这样…… 赵芸懊恼的捧着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赵麟,“二哥,我醉了,没说胡话吧?”以往,她很少醉,所以,也很少人知道,其实她的酒品不太好。只是希望昨日,她没出洋相。 赵麟好笑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你一醉就睡着了。” “呼,那就好。”赵芸长长的松了口气,变成一杯倒没什么,要是昨日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那才叫悲催。 陆奉安知道赵芸醒了,特意跑过来逗她一回,赵芸板着脸,撑着脑袋不理他。他得不到回应,耸了耸肩便离开了。蒋碧成与宋君贺倒是分别过来真心实意的关心了她两句,都被她应付过去了。 中午在驿站停留时,赵麒破天荒专门点了盘豆腐放在她面前,美名其曰,解酒。 事实证明,驿站的豆腐很强大,下午在沿路的荒郊野地蹲了四五回,别说那一点点儿酒精了,潜藏在肚子里的毒素也被她排了个干净……只是,她的形象啊!无力的躺在马车上,赵芸捂脸,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要吃豆腐了! 突然,外边响起了密集又整齐的马蹄声,赵芸觉得奇怪,坐起身来,掀开车帘往前看去。 一对人马远远的朝这边来,仔细一瞧,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色铠甲,杀气凛凛。再看前方打出来的旗帜,可不就是负责蚌兰县城防和周围一带治安的左营驻军? 赵芸眯了眯眼,这些人明显是押送着什么。眼神一动,灵力便探了过去,等看清那队伍中央的囚车时,她挑了挑眉。 陆奉安正好回头瞧了她一眼,眼神闪了闪,才驱马上前,朝赵麒道:“是左营的兵将。” “无令,兵将不得离开驻地。”赵麒神色沉凝,望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缓声道:“此时的蚌兰县,不该有事才对。” “队伍后面有囚车,我看是奉命押送什么人呢。”宋君贺打马上前,瞥见了人群中露出来的木质栅栏,不由得出声道。 “什么犯人,县令不能处置,要押到府城?”蒋碧成也看到了那囚车,略带奇怪的问。 陆奉安与宋君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赵麒眯眼,淡淡道:“想必是那朱县丞,他犯下的罪行,足以判死刑。不过,按锦国律法,品官犯死罪者,地方无权判罪,需奏报大理寺,经刑部复审,再报呈陛下裁决。在此期间,犯官需由驻兵押解到府城大牢侯刑。” 赵麒的话音落下,那队人马便到了眼前。陆奉安看了眼带队的人,不由得笑了,“龙副统领,这急匆匆的是有何要事?” 带队的人一身盔甲,正是当晚参与抓捕朱县丞的龙副统领。他看到陆奉安等人,有些吃惊,“陆公子,宋三公子?你们缘何在此?” “我等刚参加过乡试,正返乡呢。”陆奉安笑了笑,解释道。 “啊,瞧我都忙糊涂了,今年的乡试这两天可不正好考完了。以两位公子的才学,乡试必定榜上有名。龙某提前向两位说道声恭喜了。” “龙副统领谬赞了。”宋君贺与陆奉安摇摇头,拱手道。 龙副统领也不在这事上纠结,他将目光转向赵麒兄弟与蒋碧成三个,打量了一下,朝赵麒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赵大公子了,龙某近日常听县令大人提起。” 赵麒抱拳行礼,“瑞之见过龙副统领。” “不必多礼。”龙副统领笑了笑,才和几人寒暄起来。 陆奉安好奇的瞧了瞧他后面的囚车,开口问:“龙副统领,这囚车里是何人?要劳烦你们送往府城,犯的案子应该不小吧?” 龙副统领颔首,笑道:“案子确实不小,他犯的乃是杀头之罪。这人,几位都认识。不妨过去仔细瞧瞧。” “真的?不过,这不太合规矩吧?”陆奉安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迟疑的开口。 龙副统领笑着摆了摆手,“陆公子说笑了,不过是让你们看一眼,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瞧瞧。”陆奉安转头对几人眨了眨眼,立马心安理得应下了。赵芸撇嘴,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谁看不明白?龙副统领看着是个粗人,心思怕也通透着呢。 不过,能亲眼过去看看朱县丞,赵芸还是很乐意的。她跟在众人身后,走到囚车前站定。朱县丞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囚衣,手上带着镣铐。他犯的是重罪,但因为他是有品级的官员,虽然是低阶,也可免受枷刑。所以,他整个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身体上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他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了头。瞧见都是些熟面孔,他的小眼睛眯了眯,“原来是你们?也是,算算时间,乡试考完,你们也该回乡了,会在路上碰到也是正常。” 陆奉安皱着眉,十分不解道:“朱大人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您是一县县丞,本职就是一县的司法主管,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朱县丞抬眼看向他,像是没听到话里的讽刺,笑了笑:“陆公子不愧是陆老爷的儿子,言辞不算犀利,但总能戳到人的痛处。不过,我在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充耳不闻这本事,倒修炼出了三分火候。” “朱大人犯了下的罪,君贺大体知道。可此时看来,朱大人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也没丝毫悔意。”宋君贺皱着眉,肯定道。 朱县丞嗤笑,“后悔?不,我从不后悔。若不是小瞧了那姓张的,今日笑着的人,就会是我。你们太年轻了,不会懂的。” “唯利是图,草菅人命,这些我们也不想懂。”宋君贺抿着唇,低沉道。 “宋公子与他计较些什么?等刑部的批文下来,他便难逃一死。还有那些帮他作孽的帮手,也不会有好下场。”龙副统领神色鄙夷的瞧了朱县丞一眼,朝宋君贺等人拱了拱手,沉声道:“诸位公子,龙某今日之内,必须将他押解到府城,实在不便多留,咱们暂且别过如何?” “是我们耽搁龙副将了,龙副将请。等您完成公务回城,奉安再请您喝酒。”陆奉安笑了笑,朝龙副将拱手。其他人也都退后一步,看着龙副将上马。 突然,囚车里的朱县丞看向赵麒,略带得意的笑:“赵瑞之,你的孔学院名额,可还在手里?呵呵,我想你在府城的名声应该烂透了,陈学政就算再偏私,他也压不下那悠悠众口吧。” 这人说得众人云里雾里,只有赵家三兄妹心里最清楚,朱县丞怕是还不知道,祝春娘和娄少恒没到府城就被拦下的事。 赵麒拱了拱手,淡淡道:“多谢朱大人惦记,瑞之的孔学院名额还在手里。不但如此,舍弟,碧成,还有君贺、奉安也都拿到了孔学院的入学资格。没有令公子的份儿。不过,就算本来有令公子的名额,以朱大人您的累累罪行,这个名额也会被剥夺。毕竟,犯官之子,怎么说都不好听。学政大人确实堵不住悠悠众口。” “还在?怎么可能!你撒谎!你放肆!”朱县丞瞪大了眼,一边是难以置信计划会失败,一边是被赵麟给气的。锦国律法清明,除了谋逆、通敌、叛国这等大罪以外,刑法都是判在当事人身上,不累及家眷亲族。只是,按照特定的罪行,限制他们的各种资格。 比如朱启文,朱县丞获罪,他作为罪人之子,除了六年不得参加科考外,也不得受聘学馆、私塾等做为人师表的先生。还有朝廷对秀才的各种补贴,他也没资格再领……家人犯罪,这一系列的限制,足以让一个满怀抱负、身怀功名的学子,瞬间变得与平民无异。有些时候,甚至还比不上平民的身家清白。 锦国的律法虽然没有累及家人,但一人犯罪之后,家眷及亲族要面对的社会环境,绝对不算宽松,这就足够很多人三思而后行。 朱县丞想着既然朱启文没资格再拿到孔学院的入学名额,那让赵瑞之也落空了,心也也算痛快。可如今,赵瑞之就那么淡定的告诉他,他的名额还在,他的计划没起作用,他怎么能甘心? 他一时大意,被张县令斗倒了,他任命。可他连一个年轻人都没能收拾得了,简直就是耻辱了! “不可能!赵瑞之,你骗我的对不对?”朱县丞激动的抓着囚车,瞪着一双小眼睛,厉声喝问。 龙副将皱眉,呵斥:“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都这样了,你还想算计人?”说着,他骑在马背上朝众人抱拳道:“诸位公子,龙某这就告辞了。” “龙副统领慢走。”赵麒等人微笑着行礼,目送他领着兵丁、押着狂躁激动的朱县丞快速远去。 去到府城,或许还会有人为朱县丞奔走,但张县令呈上的必定是真凭实据,那些人翻不了案的。赵芸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事,赵家本可以不用牵扯其中,但现实往往让人身不由己。如今,总算是可以落幕了。 第五十三章 探望,字面意思 路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一群人即将归乡的愉悦心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甚至,看到朱县丞能有如此下场,众人心中还有更多的畅快之感。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赶路也不觉得枯燥疲惫了。 赵芸一直待在马车里,饿了有点心,渴了有水,累了,还能躺下睡一觉。相比于去府城时日夜兼程的幸苦,马车虽然颠簸,但也足够惬意了。 两天后的清晨,丰乐县的城门遥遥在望,看到熟悉的景致,闻到熟悉的空气,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城门口,宋家与陆家的小厮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见到自家少爷从马上下来,便都笑容满面的迎上来,一边请安一边接过马匹行李等物。 “瑞之兄,咱们就在此处分开吧。”宋君贺拱手,笑着道:“等各自拜见过长辈亲朋,休整两天,咱们再聚?” 赵麒回了一礼,颔首道:“也好。” 宋君贺又一一和剩下的几人告了别,才在小厮的簇拥下上了宋家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进了城。 “少爷,咱们也回去了?”陆家的小厮见状,小声询问道。 “等一下。”陆奉安摇摇头,然后朝赵家三兄妹道:“瑞之兄,我让小林子送你们回去吧?马车也是现成的。” 赵麒看了和他们一样风尘仆仆的小林子一眼,微笑着拒绝道:“奉安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不用再如此麻烦。已经到了丰乐县,难道还怕我们回不了家?” “蚌兰村虽然就在城郊,但你们走回去也要些时间。若是去城里租马车,干嘛放着这现成的不用?”陆奉安眉头皱了皱,不解道。 赵芸正好看到从城门口驾着马车出来的常乐,笑了笑,“陆哥哥,小林子也累了一路了,你就让他歇歇吧。接我们的人来了,不必担心。” 话音落下,常乐便到了跟前,他从车辕上下来,笑容满面朝赵芸行了个礼,才道:“姑娘,常乐来迟了。” “没事。我们也刚到。”赵芸摆摆手,然后指了指身边的赵瑞之和赵麟道:“过来见过我大哥,二哥吧。” 常乐闻言,转过身体,飞快的瞧了两人一眼,恭敬的行礼道:“小的常乐,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赵瑞之神色复杂的看了笑吟吟的赵芸一眼,才轻声道:“嗯,起来吧。”赵麟则是认真的上下打量常乐,并未说话。 赵家是什么家底,蒋碧成是最清楚的。可此时居然有明显是家仆的人来接他们,他显得有些惊疑不定。乡里的事,蒋碧成是一点儿都不知情。里正不会专门和他说的,一来是没必要,二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准备乡试,更不会用一些无关的事打扰他。 “我倒忘了芸妹妹的本事。既然有人来接,那我就放心了。瑞之兄,麟弟,碧成,我先走一步。”陆奉安倒并不惊讶,他笑了笑,朝几人拱了拱手,就带着家仆浩浩荡荡的离开。 赵麒他们骑的马,赵芸坐的马车,都是陆奉安让人准备的。现在不需要了,陆家的小厮自然要将它们带回去。 马蹄踢踏,载着赵家三兄妹与蒋碧成穿过整个丰乐县,又出了城,走了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蚌兰村。 蒋碧成在村口下了车,与三兄妹道了谢,便往自家方向走。马车则继续往赵家的庄子行去。 赵麟掀开帘子,从车窗里往外看。平坦肥沃的田地被划成了好几块,上面种着不同的作物。最显眼的,就是靠近山脚的那一片薰衣草花田。薰衣草还在生长期,但植株已经长到了人小腿的高度。从远处看,密密麻麻的一片,很是壮观。 不过,在赵麟看来最壮观的还是那将一个小山头都圈进去的几丈高的围墙…… “二叔公的主意对不对?”从马车上下来,赵麟站在大门口不远处,打量庄子,忍不住眼角抽抽。 赵芸点点头,然后笑着开口问:“怎么,二哥觉得不好吗?”她自己倒挺满意这道围墙的,既能保护自己的*,又能将一些心思不纯的人隔离在外。 赵麟深吸一口气,“这样安是安全了,但工程也太大了。”他完全想像不到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人家是如何主持起这样浩大的工程的。中间就算有周叔帮忙,但怕也不是易事。 “工程再大,只要有银子就能解决。芸丫头很会赚银子的,麟小子你担心什么?”二叔公的声音在众人身后突然响起,赵芸三人回头看去,他老人家正精神奕奕的笑着呢。 “二叔公。”赵芸抿唇一笑,扬声喊他。 秦守一摸着胡须,赞赏的朝赵芸点点头,道:“事情做得漂亮。”接到信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赵芸一个人,还真的将人拦在了府城城门之外!想到自己猜测的她的一些本事,秦守一心里就火热得很。 “外边的事,不及家里的情形凶险。二叔公,这次多亏了您。”赵芸摇头,十分郑重的朝秦守一行了一个礼。赵麒与赵麟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行礼。事情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常乐讲了个大概。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也不难想像当时的紧张情况。 若朱县丞的心再狠一些,不仅仅想纵火烧屋,还想害人的话,庄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自保之力! 赵麒想到这些,神色尤为郑重:“师傅,您对我三兄妹的恩德,此生不忘。” 秦守一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这次的事情,还有之前的那些教导和帮助。[.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所以他也没阻止,只是欣慰的瞧着三人行了礼,眼眶略微发热道:“行了,起来吧。有什么话,进屋后再说。” “好。”赵麒站直身体,恭谨的侧身,让秦守一先行,自己才跟在半步之后。赵麟和赵芸也默默跟上,心情都是复杂而激动的。 秦守一对他们的帮助,都在暗中,身份更是赵麒的师傅。以前不知道这些没什么,如今知道了,他们便会当他是最亲的长辈来对待。不过,在赵芸心里,二叔公早就是那个最亲的长辈之一了。另外的,自然是周叔周婶夫妻俩。 叶秋等人听到常乐的消息,早已等在了大门口。待看到秦守一身后跟着的冷峻青年和温和少年,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大户人家的公子,也少有像两位少爷般人才气质出众的。 领着庄子里的下人上前见过礼,叶秋便让常乐与丘山,分别带着赵麒与赵麟去他们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让素娘引着秦老去客院喝茶;自己才走到赵芸身边,一路跟着她去西院服侍。期间,不等赵芸询问,便主动将庄子里的大小事宜都简略的汇报一遍。 赵芸听候,了然的点点头,赞许的夸奖道:“这些事情你都安排得不错,比专门的管家也不差。” “姑娘别夸奴婢了。要不是秦老提点,周嫂子一家帮衬,奴婢就是手忙脚乱了,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安排好。”叶秋一边帮赵芸脱外衣,一边又道:“对了,李掌柜昨日来过,问我们能不能加大咸蛋的供货量。听他的意思,鸿泰居在安南省的主事,有意在其它的分店也售卖我们的咸蛋。” 赵芸挑了挑眉,没想到一回来就能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她沉吟了一下,问道:“家里的鸭子产蛋量如何?” 叶秋笑起来,“江婆和桂娘子听姑娘的吩咐,每天都将田螺碾碎了掺在草料、谷糠里喂,鸭子果然很爱下蛋。每日都能捡上两三百枚,制成咸蛋存着。以现在这个下蛋速度,加上家里咸蛋的存货,再供应三四家鸿泰居分店没问题。” “那主事看上了咱们的咸蛋,是好事情。不过,他只是安南省的主事,要想将咸蛋卖到锦国各地去,还需要一步一步的走。这一次,只要能与那主事谈成,咱们的咸蛋生意,迟早会越做越大。” 叶秋闻言,喜上眉梢:“生意做大了,银子自然就滚滚而来。到时候,两位少爷在朝为官,也能多些底气呢。” “你倒是想得明白。”赵芸笑了笑,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片刻后,沉吟道:“安南省,一共有七个府,三个直隶州,三个散州,四十八个县。鸿泰居的分店一般开在各府府城,但经济发达的上品州县也会特设分店。比如,咱们丰乐县。我大致估摸了下,鸿泰居在安南省的分店就不下十五家。”这还只是一省的规模,要是算上整个锦国,鸿泰居和百花坊一样,是个庞然大物。 听到赵芸一算,叶秋担忧的皱起了眉:“这么多分店,以我们现在庄子里的咸蛋产量,根本供应不上。”但若是到外边收购鸭蛋,本钱要更多不说,鸭蛋的好坏也不能保证。 脱掉脏兮兮的衣服,赵芸在叶秋的帮助下进到浴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才笑道:“所以,咱们的得扩大规模了。” 叶秋惊愕,“咱们自己再喂鸭子?那岂不是来不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现在就开始培育鸭苗,好好喂养,顶多四个月便能下蛋。鸿泰居那边如今还只是有这个意向,等确定扩大合作,正式签下契约,怕也要到九月份了。”赵芸浸在热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 “可是要喂养那么多鸭子,咱们庄子里没那么大的地方,人手怕也不够。”叶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谁说要在咱们的庄子里喂?”赵芸笑了,抬头看了不解的叶秋一眼,吩咐道:“赶明儿你让江婆与桂娘子留些种蛋,开始培育鸭苗。庄子里的种蛋不够,外边去买一些也行,反正尽量多。” 叶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也没再多问,点头应下了。没多久,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赵芸顿觉浑身轻松不少,便带着叶秋去客院。 客院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厅堂大,桌椅也齐全。关键是在正中位置,兄妹三个的院子离那儿的距离差不多。一家人坐着吃饭说话,很方便。 客院的厅堂里,赵麒和赵麟早到了,秦守一正在问他们乡试的考题难易,各自的作答情况等。赵麒与赵麟一一回答,他若是觉得好,就抚着胡须点头微笑。他若是觉得欠妥当,就皱眉摇头,与两人分析。 “二叔公,大哥、二哥,先用午饭吧,我可饿了。”赵芸见状,笑了笑,扬声招呼几人。 秦守一笑着抬头,抚掌道:“行,听芸丫头的,吃饭吃饭。” 于是,四人转到偏厅的饭桌前坐定,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桂榜要到九月初,才会公布。你们也要在家待到那时候才走吧?”秦守一沉吟了一会儿,询问的看向两兄弟。 赵麒颔首,“是。不论乡试能否中榜,到时候我们都得出发。孔学院虽然是十月开学,可从安南省到京城,日夜兼程,也要小半月。九月初动身,时间上来说,不算宽裕。” 秦守一点点头,“若能中榜,你们怕还要在府城耽搁几日,时间确实不多。”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赵芸,顿了下,“芸丫头和你们说了么?她不跟去京城的事?” 赵麟陡然抬头,愕然:“芸芸不去?可我与大哥这一走,归期不定。她一个人在家,我们怎么放心?” “你的意思是让芸丫头跟着去?”秦守一抬眼瞧着他,淡淡的反问。 “自然。我们家只剩下兄妹三个,我与大哥都去了京城,怎么能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赵麟干脆的点头,理所当然道。 秦守一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向赵麒,“你呢,怎么想的?” 赵麒沉默的抬头,目光在赵芸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从感情上来说,应该带上小妹。只是,理智来讲,她跟去并不合适。” “大哥?”赵麟愣住,满脸不解的看向他。 “京城是个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孔学院是什么地方,我也比你清楚。”赵麒放下筷子,平静的望向赵麒和赵芸,“我们无根无基,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小妹跟去,我们并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她。相反,或许因为我们两个,还会给她招来一些麻烦。这样的情况,我不想看到。” “可是……” 赵麟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过,被赵麒的一个眼神打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芸芸也是我的小妹,我希望她能好。不过,京城,不是她现在就能去的地方。” 秦守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还是很冷静,没有被这些日子的顺利冲昏头脑。看来是为师多虑了。麟小子,你哥说得没错,现在不是芸丫头去京城的时候。这次你也能拿到进入孔学院的名额实在出乎我的预料。不过,有你跟着去帮衬,我倒是比之前放心。” “芸芸呢,也不想去跟着我们京城吗?”赵麟抿着唇,怔怔的望向赵芸。 赵芸抬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笑着道:“二哥,我自己也是不想跟去京城的。这个庄子刚修起来,需要好好经营。刚才叶秋还和我说,鸿泰居有意与我们扩大合作,我想留下来做生意。京城是大地方,贵人也多,稍微不注意便会得罪人。在那里,我未必能施展得开。这里却是不同的。” 至少在张县令的任期内,不用担心官府方面的为难。鸿泰居、百花坊都是庞然大物,只要双方合作愉快,也不屑于找她麻烦,更可况,百花坊的主人,根基深厚的申屠家主,还是她亲亲的师傅? 在这里,她能毫无顾忌的壮大赵家产业;更能趁着这个时间,努力突破到中级灵师——兰州府城里都是卧虎藏龙,京城天子脚下,能人异士更多。在那些人面前,她如今的这点儿修为,自保都难,谈何让自己活得畅快不受委屈? 察觉到赵芸话里的决心,赵麟沉默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气氛也变得轻快起来。 饭后坐了一会儿,赵芸让叶秋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收拾出来,兄妹三个便出门去了周家。家里只有周家夫妇和兰心,看到她们来了,又是好一阵的惊喜、热闹。赵芸更是被周兰心缠着问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答应晚上吃饭的时候再给她讲府城的事,才被放过。 之后,里正家,平日里交好的邻居家,三人都上门一一拜访过,手里的礼物,也都送得差不多了。 “小妹,你回去吧。我和二弟去一趟那边。”赵麒看了眼叶秋手里剩下的东西,抿唇道。 赵芸面色顿了下,自然知道他说的那边是哪边。她遥遥往那掩着的门扉看了眼,点头道:“好。” “回去之后,好好歇一会儿吧。别又忙个不停,还有我和大哥呢。”赵麟示意叶秋将东西交给他,叮嘱赵芸道。 赵芸笑了笑,摇头道:“我能忙什么?不过是回去让素娘他们多准备些菜,晚上好请周叔他们吃饭罢了。二哥别担心我了,我喝的那点儿桂花酿早散了。” 赵麟摇头失笑,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非要东拉西扯,“行行行,是我多事。也知道是谁不会喝酒,还一副垂涎三尺样子?” 赵芸吐了吐舌头,带着叶秋心情愉悦的离开。 赵麟远远望着,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大哥。” “走吧。忍住别露破绽,咱们来日方长。”赵麒脸上没多少表情,叮嘱他一句,便提脚往不远处的祝家行去。 大门紧闭的门口,赵麒一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敲门。 “谁啊?”门内传来询问声。 “赵瑞之带二弟赵麟,前来探望祝夫子。” 十分正式又疏离客套的说辞,让里面的人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门打开,“原来是麒公子和麟公子,你们二位可算回来了,老爷今早还念叨你们呢。” “是吗?”赵麒不置可否的回问一句,见那小童点头肯定,只是笑了笑,也不言语。 小童暗自打量了一眼赵麒与赵麟,总觉得两人出门一趟,变化不少,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了。想到之前赵麒在门外那样疏离客气的语气,小童心里不由升起惊疑,莫不是自家小姐真的跑到府城找人闹了? 祝春娘那天带着一个男子回家,最后却和老爷大吵一架跑出家门,气得老爷卧床不起,小童自是清楚的。当日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得明白。想到这,小童眼底闪过一丝同情——麒公子样样都好,就是命太苦。父母早丧,一个人拉扯弟妹,娶个妻子吧,心里却一心想着别的男人……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童同情了,赵麒熟门熟路的跟着小童走进了祝家的厅堂。 “麒公子,麟公子,你们稍坐,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小童安置好两人,给两人上了茶,才转身往后院去。 赵麒抬眼,打量四周。厅堂里的摆设与几个月前毫无二致,但或许少了人气的缘故,屋子到处都显得有些萧条和空荡。他面色不变,端着茶喝了一口,轻声道:“看来,他托付的人还未回来。” “从丰乐县到府城那么远的路,那么多岔道,谁知道她会去哪儿。每个地方都得仔细寻找,自然要花很多时间。”赵麟冷笑一声,垂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茶,也不喝。 赵麒轻笑,“这些等待消息的日子,他们怕是过得煎熬。”一边生气,一边担心唯一的女儿的安全,哼,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若是祝春娘得逞了,他的处境? 垂下眼睑,掩饰眼底的讽刺。赵麒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一会儿之后,外边响起略微沉重的脚步声。赵麒抬头,放下茶盏,与赵麟对视一眼,便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拱手道:“瑞之见过师娘,听闻夫子生病了,可还要紧?” 祝夫人消瘦憔悴了很多,她看了眼面前神色恭谨的青年,眼底的不喜与复杂一闪而逝。随即回神,微笑起来,缓声道:“不用多礼。进屋坐吧,你师傅的病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能好。只是此时他已经睡下了,难得安稳,我不忍叫醒他。你们兄弟倆也别见怪。” “师娘多心了,夫子的身体要紧。瑞之与二弟离家数月,今日上门,就是想探望一下夫子。哪里能因为这反倒搅了夫子的安稳。”赵麒重新跟着祝夫人进屋,见她在主位上坐下,才转身给了赵麟一个眼色。 赵麟会意的将礼物拿到祝夫人面前,垂眼道:“这些都是我与大哥在府城挑的一些小东西,师娘别嫌弃。” 祝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东西,就让身边的小丫鬟接过。呵呵笑了两声道:“看麟哥儿说的,你们有这个心意,我与你们夫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哎呀,都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吧。” 赵麒拱了拱手,垂着头道:“既然夫子睡着了,我与二弟便不多留了。明早,再过来探望。还望师娘见谅。” 祝夫人面色一顿,随即勉强的笑道:“也是,你们今日刚回来,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那,去忙去吧。等你们夫子醒了,我会与他说你们来过的事的。” “多谢师娘。”两兄弟对视一眼,便都躬身行礼,转身往外走,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祝夫人脸上的欲言又止。 “等等。”祝夫人见两人就快要走出门口,还是忍不住出声喊住他们。 赵麒转身,疑惑的开口,“师娘有何事?” “我、呵呵,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在府城待得可还习惯,乡试可还顺利?”祝夫人站起身,掩饰的笑了笑,道:“你们知道,你们夫子一向关心你们,一会儿他醒了,问起来,我也好答他。” 这个理由,恐怕连站在一旁的小丫头都不会信。心里的想法一闪而逝,赵麒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回师娘的话,我们在府城待得还习惯。陆家在府城有自己的客栈,掌柜的给我们安排的是单独的院子,处处都很妥帖。何况身边还有同乡挚友结伴,有为难之事,也能相互扶持帮助,所以一切都还好。至于乡试,学政大人和知府大人给了我们不少指点,三场考试都算顺利。” “哦,这样就好。呵呵,这样就好。”祝夫人笑了笑,看着赵麒的目光了略带探究,语气也有些迟疑,“除了这些,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遇到十分有趣或是难忘的事?” 最主要的,是有没有遇到祝春娘吧。赵家两兄弟对祝夫人想问的问题都心知肚明,暗地里对视一眼,两人又将在府城遇到的一些趣事和印象深刻的事说给她听。但从头至尾,就是没提祝春娘一个字。好像他们对祝春娘去了府城的事,完全不知情。 “行了,你们去忙吧,不耽搁你们了。”问了半天,却什么都问不出来,祝夫人勉强的笑了笑,便打发两人道。 赵家兄弟倆自然不会多留,再次行了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祝夫人见状,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回神看到桌上的礼物,只觉得胸中憋闷。抬手将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她板着一张脸,气息不匀。 小丫鬟看她一眼,哆哆嗦嗦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自从老爷被气得卧床不起之后,夫人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坏了,小丫鬟见她此时表情,难免心惊胆战。 “当年那个狐狸精,勾去了老爷的心,害了我。如今,他的儿子又害了春娘……”祝夫人脸颊爬上一抹厌恶,随即眼底又闪过阴狠,“这赵家的母子几个,真真是我们母女俩的命中煞星。” 祝夫人心绪难平,眼底目光闪烁,小丫鬟一直没听到她回答,又小心的抬头瞧了她一眼,顿时骇得低下头——祝夫人的样子,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半晌之后,小丫鬟听到祝夫人沉声吩咐:“去,将我前些日子买回来的藜樱草搬到卧房摆上,老爷整日躺在床上,看到绿色的植物心情肯定会好些。” 小丫鬟应下,战战兢兢的退出了房间,才长舒了一口气,拔腿跑开去干活儿。 祝夫人神色幽深的在原地坐了半晌,听到小童过来说老爷醒了,才神色平静的起身往卧室去。 “瑞之和赵麟来过了?”祝夫子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床头,看到她,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祝夫人坐到床边,点头,“是,来过了。” “那他们可见到了春娘?”祝夫子有些焦急的连声问。 “老爷真着急,不过,老爷这样,到底是因为担心春娘的安危呢,还是担心赵瑞之的前程?”祝夫人定定的看着他,幽幽开口。 祝夫子面色僵硬,缓缓抬起眼睛道:“夫人是什么意思?” 祝夫人唇角抿起,目光灼灼:“字面意思……” 第五十四章 中秋,双喜临门 村口,赵家兄弟站在原地,目送着祝家小童引着大夫匆匆而去,面色平静。[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的身体本来已经缓过来了,如今似乎又被气倒了。” “那个女人恨娘,恨我们,但何尝不恨他?如今祝春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们对她的疏离,她该也明显察觉到了……”赵麒声线冷淡,等那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过身,轻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不必再理会了。” “我听大哥的。”赵麟抿唇,沉声应下。取人性命是最干脆,最直接,但自己会脏了手,也太便宜了仇人。让他们互相折磨,直到老死,才是他们最该得的报应。 “走吧,”赵麒点点头,抬脚往庄子的方向走,“回去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赵麟闻言,脸上露出笑容来,“明日中秋,芸芸一大早就起身来准备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兴奋。” 赵麒唇角也翘了翘。随即眼底又闪过一抹复杂,中秋佳节,家人团圆。但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家里却已经将近七年没过过这个节日了。而下一次,更不知道是何时。 怅然只是一瞬,赵麒到底不是一个悲春伤秋之人。思绪很快就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庄子里,赵芸正在搓月饼皮,周婶、兰心也在一旁忙,就是为了做月饼。锦国流行的月饼很大,里面可以根据喜好添加馅料,吃的时候,用小刀切开,家人共同食用一个,意味团圆。不过,当地人一般都做五仁,或者豆沙的甜馅儿。赵芸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清早起来,便捣鼓着做咸蛋黄的月饼。 “芸芸,行不行啊?月饼哪有用咸蛋黄做的?”周兰心见赵芸将一个蒸熟的蛋黄裹在豆沙馅儿里,搓成圆球,又将它包到月饼皮里,忍不住质疑的开口。 赵芸抬头冲她一笑,喜滋滋道:“等明日晚上,你就知道这咸蛋黄能不能做月饼,好不好吃了。” 周兰心嫌弃的撇了撇嘴,鼓着脸颊道:“月饼甜甜的才好吃,哪有你这样放咸蛋黄的嘛!你放了咸蛋黄,外边还要包豆沙,又甜又咸,很奇怪好不好?” “等明晚,吃了就知道了。”赵芸也不争辩,将手里已经包好馅料的月饼放到干粉里滚一圈儿,抖掉多余的面粉,就放入特制的模具压出形状。一个拳头大小的,模样好看的月饼便做成了。 “好小。”周兰心见状,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这个月饼只能芸芸你一个人吃。” 赵芸抬眼,飞快的用沾了面粉的手指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非常大方道:“嗯,我也可以分一半给你啊。” “臭芸芸,你在外边跑来跑去的,人都学坏了!”周兰心瞪了瞪眼,沾了面粉也要去抹她的脸。 赵芸将压好的月饼放下,笑嘻嘻的往周婶身后一躲,便躲开了她的毒手。周兰心不依,哼哼两声就追过来闹。 “好了,好了,别闹了,整天猴儿一样的!再闹下去,明儿都吃不到月饼了。”周婶笑骂两人一句,分别抬手在两人额头上一点,好嘛,留下两个圆圆的白印子。 两个姑娘瞥见对方额头上的白点,都瞪眼,没想到周婶也这么‘顽皮’!赵芸心里忍俊不禁,见周兰心脸上也忍着着笑,对视一眼,都规规矩矩的回到案台边去包月饼。 赵芸弄自己的咸蛋黄儿,周兰心帮周婶做五仁的大月饼。在他们旁边,叶秋和江婆他们也忙着同样的事。这月饼,不仅是要自己吃,中秋送礼,每家也必须得附带上一个。 周婶家的月饼早就做好了,赵家是因为主事的兄妹几个都不在。又失火,叶秋他们都忙着重建院子的事,个个都没空闲。秦守一虽然能主持大局,但这些小事情,他也不会过问。 所以,等赵芸回来一问,才发现自家竟是一个月饼都没做。 “好了,上烤炉吧。月饼的个数,都是按照人家算仔细的了。不过,也怕有遗漏的,多做了五六个以防万一。”周婶将最后一个大月饼用模具压好,便让叶秋和素娘拿去,和之前的一批一起上烤炉。自己一边擦手,一边对赵芸道:“你自己做的咸蛋黄豆沙月饼很新奇,但要送人,不太庄重。” “我就留着自己吃。”赵芸取了一张帕子给周婶擦手,受教的点点头。古人的忌讳,总比现代人多很多。她总不至于硬是让别人来接受她的想法。只是她自己实在不爱吃甜,咸蛋黄儿庄子也有现成的,才会起兴做这个。 古代的烤炉不如现代的烤箱方便,翻烤时麻烦了些,但最后的效果其实不差。众人齐心协力,一个时辰后,大小月饼都烤好出炉。 月饼刚烤好,面皮很干,需要晾凉了,放置1-3天,等它回油了,才好食用。 不过,明日便是中秋,时间上有些紧。叶秋几人为了早些让月饼早些凉透,真是‘花招’百出,但效果貌似还不错。赵芸与兰心在一旁看得有趣,时不时的还要评论两句。 终于,在午时将近的时候,所有的月饼都凉透了。赵芸让人将所有月饼密封装盒,拿回屋去放起来。 “月饼放上三五天才会好吃,不过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周婶有些疲累的坐在椅子上,摇头道。 “从今日午时,到明晚戌时,差不多有十六个时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时间上,也差不了多少。”赵芸不在意的笑了笑,“中秋佳节,吃月饼赏月。但相比于月饼的味道,我想大家更在意的是一家人的团圆。” “芸芸说得对。”赵麟笑着走进来,揉了揉她的头,才对周婶和兰心道:“今日幸苦周婶和兰心妹妹了。午饭已经摆上了,咱们这就过去吃饭吧。周叔和二叔公也到了。” 第二日,中秋佳节,如期而至。秋日的天空高远,阳光明晃晃的洒下来,温暖却不灼人。 庄子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巳时,庄子的大门打开,常乐与丘山手里提着礼盒,跟在赵麒与赵麟身后,去村里送月饼、鲜果。而收了月饼与鲜果的人家,当时就会给送礼的人回一只月梢头。 月梢头是一种高大的灌木,白露之后开始结花苞,到秋分、中秋,完全绽放。花圆而白,蕊小到几乎看不见。它高高的立在灌木枝头,就像中秋时,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月梢头本不叫月梢头,但以往的名字,早已经被世人遗忘。每逢中秋,每家给别家送去月饼鲜果,带回月梢头,插到容器里养着。晚上家人团圆,将其摆到桌案旁,抬头赏圆盘般的皎洁月亮,低头赏在月辉下同样洁白无瑕、圆满美好的月梢头。 再配上家人的笑容,香甜的月饼,醉人的美酒和远处一树一树静静散发着清香的桂花……中秋夜,迎寒、祭月、人团圆。 “又咸又甜明明很奇怪,但吃了一个之后,又惦记下一个。”周宏咽下嘴里的月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才略带感概的看向赵芸道。 “甜咸虽然是相反的味道,但比例搭配得好,也会很好吃。”赵芸笑了笑,随即道:“不过,我倒宁愿所有点心都是咸的。甜的吃起来,太腻人。” “那是因为你不喜甜。”赵麟笑着摇头,点了点赵芸的额头道:“要是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全是咸的,我保证生意会立马差上七八成。” 周宏赞同的点头,若有所思道:“喜爱点心的,多半是喜欢点心的香甜。咱们铺子里的点心,因为融入了花香,甜度适中爽口,才特别受欢迎。咸味的点心,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两种,但不能作为主要经营的品种。” “周大哥,今日是中秋佳节,咱们能不说生意吗?”赵芸失笑,自从赵记开张,周宏便卯足了劲儿钻研点心的制作,每一种都力求尽善尽美。赵芸不过是离开小半月,店里的点心品种,已经多了四五种了。 若不是今年中秋特别,赵芸决定提早关了店铺,周叔又勒令他回家,周宏这会儿怕还守在店里。毕竟,县城今日的热闹可以想像,生意也会比往日更好。 但赵家兄弟过不久又要走,再相聚不知是何时。赵芸希望,趁着节日,大家能坐在一起热闹的吃一顿饭,说两句家常。环顾四周,能看到周家一家人的笑脸,二叔公的惬意,还有兄弟二人身上的放松。赵芸满足的笑了笑,拒绝张县令一起登楼赏月的邀请,也不坏。 相比于赵家庄子里的小热闹,县城里就是热火朝天了。沿街所有的店家、酒楼都重新装饰门面,扎绸挂彩,出售着时令鲜果、鲜花;远处灯塔灯光朦胧,头顶天灯缓缓升空,街上,舞龙队伍庞大。城里的百姓携家带口,在街边,在桥上,在高楼里,一边赏月一边看热闹。 张县令早就在鸿泰居顶楼定下了包厢,安排下了家宴。包厢的位置极好,站在窗边俯瞰,就能轻松的将地下一条街的热闹尽收眼底;而抬头,月亮便在头顶。 “爹爹,就算高兴,也少喝些吧。您醉了酒,我和娘一会儿可难将您扶回家。”张青璇见张县令眉目舒展,神色轻松愉悦,就知道他心情极好。但从家宴开始到现在,他一人独酌,也好兴致的喝了半瓶多,不由得开口劝道。 张县令惬意的抿下一口桂花酿,笑着摇头道:“旋儿不必担心,为父心情愉快,又恰逢佳节,小饮几杯罢了,掌握着分寸呢。” 这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出了朱茵茵的事,张县令便很少饮酒了。在外边的应酬,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也都掌握着分寸。身边带着的,除了两个十分信任的小厮,还有三四个身强体壮,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的护卫。 不过,如今丰乐县已经完全掌控在张县令手里,那些宴请他的人,也不会去怵他的霉头。毕竟,谁都知道,一不小心被政敌算计这件事,张县令心中忌讳得很。 听张县令如此说,张青璇笑着与张夫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多劝。她刚才不过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张县令就算醉了,外边的小厮和护卫,总能将他平安的送回家的。有她们娘俩亲自看着,断不会让另一个朱茵茵得逞的。 张青璇眼底闪过一丝冰冷和漠然,红尘没能用到朱茵茵的身上,她有些遗憾。不过,朱县丞被抓,朱茵茵的靠山也就没了。他们父女俩,再也不能对自家爹爹使坏,用红尘控制她说出真相,让县里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她的丑陋行径,也变得没有必要。 想到那人被送走时,眼泪鼻涕一把的对自己哭诉,张青璇眼底的冰冷便更深了一分。她当人姐妹,真心相待,别人却满怀了利用。临到头了,发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还要利用一把她的同情心……以前她真真是瞎了眼。 “我听说轩明说,老爷今日还邀请了赵瑞之?”张夫人看了眼身旁帮自己夹菜的女儿,眼珠子转了转,便朝张县令问道。 “怎么问起他?”张县令笑着转头,不解的看向自家夫人。 张夫人笑了笑,目光点了点竖着耳朵的张青璇,才道:“不过是奇怪,中秋家宴,老爷不是一向不爱有外人打扰吗?今年怎么想要例外?” 将自家夫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张县令脸上浮现出些许恍然和惊讶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只是眼底的眸光亮了许多。 “今日瑞之上门送节礼,我想着他们兄妹三人,中秋夜想必会很冷清,才开口相邀的。不过,他拒绝了,说要和家里的长辈一起过,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赵家家里还有长辈?”张夫人疑惑,不解的反问。 张县令端起酒杯有抿了口酒,才咂摸着嘴道:“我估摸着是他的师傅和村里的邻家叔叔。他师傅也是一个人,年纪不小了。至于那邻家叔叔,好像姓周,这些年来对他们三兄妹多有看顾,彼此之间的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瑞之将他们当作自家长辈也无可厚非。” “如此看来,这赵瑞之还是很重情义的。”张夫人恍然的点点头,赞许道。 “赵家三兄妹不仅头脑聪明,性情也都不错。瑞之与赵麟就不说了,才学性情都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不管这次的乡试能不能中举,他们都拿到了孔学院名额,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而赵家唯一的女孩子,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行事作风让我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啊。”张县令笑着摇了摇头,“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一种我已经老了的感觉。” “芸妹妹确实很能干,也很好相处。”张青璇忍不住附和一句,又歪了歪头道:“她与我接触过的别的女孩不一样。” 张县令挑眉,“哦,怎么不一样?” 张青璇微微皱眉,沉吟半晌道:“她不像八岁的孩子,有时候,太沉稳。” “少年老成的孩子不少,她家境特殊,会这样也不难解释。”张县令笑了笑,随即眼睛眯起来,“不过,她在某些时候的表现,确实不像八岁的孩子。” “某些时候?”张青璇抬眼,不解的看向张县令。 张县令摆摆手,摇头道:“你无需多问。好好与她相处来往便是,对你没坏处。” “……是,爹。”张青璇从未见他对一个小女孩儿如此在意过,不好奇是假的,但来日方长,她与赵芸,总有时日可以相处。 中秋之夜,很快过去。县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赵家的庄子里也没了节日的清闲,彻底忙碌起来。 禽舍要扩建,鸭苗要培育,还有花园,果林,这些都得打理。毕竟中秋之后,天气渐冷。许多花草都是不能在外过冬的,需要提前做好防寒措施。果林里的果树也还未长成,需要多用心。 好在,工程方面的工作,有赵麒和赵麟在,赵芸只需要将自己的想法讲清楚,他们便能组织起人手,将事情漂亮的做好。而鸭苗的培育,赵芸就是个半吊子,很多事情不懂,便全交给了江婆和桂娘子等人。 她自己则和叶秋一起,专心侍弄庄子里种的那些花。这些花比不上她西院后院的那些,都是平常品种。稍微名贵一点儿的,也才和她以前卖掉的莫兰差不多。不过,这里面有好几种花,都是赵记点心的材料之一,少不得要用心照看。 赵芸将做点心用得着,又怕寒的一些花,全都移栽进了新建成的花棚里;另外一些观赏用的花,留了一些,又卖了一些。剩下还在外边种着的,都是不畏寒的时令花或四季花。 “姑娘,花陆陆续续的卖完了,奴婢算了下,一共得了四百三十七两又六百二十八文。不过,扩建禽舍,搭设花棚,加上一些别的花销,林林总总的,又花去了一百多两。剩下的,奴婢都锁在了您床头的红木箱子里了。” 转眼半月过去,时间走到了八月底。赵芸坐在窗前做衣服,叶秋就在旁边将帐算齐整了,一一报给她听。 “点心铺子那边的帐呢,送过来了没?”赵芸头也不抬的点头,随即问道。 叶秋将手里的册子放一旁,上前拿了剪刀给赵芸剪断线头,才回道:“常乐还未回来。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果然,没一会儿常乐便回了庄子,给赵芸送来了一本账册和一个木匣子。 赵芸示意叶秋先将木匣子放到一旁,自己却拿起了帐本翻开,挑了挑眉道,赞道:“王掌柜的帐记得不错。”字迹清楚不说,收入、支出、结余,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晰。 细细的将账本翻完,赵芸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这点心铺子开张一个月,就将买铺子的本钱挣回来了不说,除去人工,材料等开支,竟还有一百多两的盈余!王掌柜将店里伙计的工钱开了,周宏该得的银钱也一并给了,店里留了一些周转银子,剩下的全都装在匣子里给她送了来。 点心铺子算是成功的做起来了,日后只要能保证质量,常出新品,生意不会差了。赵芸心里刚松了口气,鸿泰居的李掌柜便上了门,“薛主事已经到了丰乐县,想约赵姑娘明日在酒楼相见,不知道姑娘可方便?” 财神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赵芸看了眼笑眯眯的李掌柜道:“自然方便。您说个时间,赵芸明日一定准时到。” “巳时,就在我鸿泰居三楼雅间。”李掌柜站起身,朝赵芸抱了抱拳,“口信带到,李某便告辞了,明日静候姑娘到来。” “劳烦李掌柜,恕赵芸不远送了。”赵芸也站起身,明日双方谈判,李掌柜与她的交情虽然还算可以,可依旧是鸿泰居的人,不可能留在这里让她探口风。而且,薛主事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胳膊往哪边拐,一目了然。 李掌柜笑了笑,微微躬身道:“留步。”说完,他便大步离开厅堂,出了庄子。 第二日,赵芸早起赴约,巳时准时到达鸿泰居。她本以为薛主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没想到进门一瞧,却是个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李掌柜居中介绍过后,便站在青年身后当背景。恰巧与叶秋面对面。 青年打量了赵芸两眼,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道:“赵姑娘,请坐。” “多谢曹主事。”赵芸也不扭捏,坦然的走到位置上坐下,笑道:“曹主事远道而来,赵芸心里不胜惶恐。不知道您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赵姑娘心里应该很明白才对。”青年笑了笑,“据我所知,姑娘从半月前,就开始扩建禽舍,为今日做准备了。” “嗯,我确实在半月前就开始扩建禽舍,培育鸭苗了。如今,禽舍已经完工,鸭苗还有几日,也能出壳了。”赵芸也不否认,笑着回答。 青年盯着赵芸瞧了一会儿,笑了,“赵姑娘果然如李掌柜说的,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一起做生意。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鸿泰居的丰乐县分店,近些日子以来表现良好。我一问才知,分店有这样良好的表现,与姑娘特制的咸蛋有关。昨晚我也亲自尝了,确实比本店以前卖的那些咸蛋,要好出一大截。今日找姑娘来,就是想问一问,你想不想将这咸蛋生意,做到这丰乐县外面去。” 青年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赵芸毫不胆怯的回视过去,眼底是淡淡的自信,“薛主事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想要走到那一步,有很多种选择。为何,您就肯定我会与鸿泰居合作呢?” “不是我肯定,而是你已经做了选择。”青年收起浑身气势,笑了笑,“一开始,赵姑娘不选别的酒楼,单单看重我鸿泰居,想必那时候,你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我会来,你心里也早就有数了吧?” 赵芸瞧着她,但笑不语。倒是叶秋,有些惊愕青年能说中自家姑娘的心思。 “既然我们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向,那不如各自开出条件来,敞开了谈吧。”青年盯着赵芸,反问道:“你觉得呢?赵姑娘?” 青年的爽快作风让赵芸颇为欣赏,不过,之后的谈判,却并不轻松。青年是经商的老手,经验老到,谈话技巧多变,赵芸要不是内里早已是个三十岁的大龄女青年,又因为以前写文找资料,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和涉猎,早就栽在了他不动声色的陷阱里。 不过,过程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一个时辰之后,契约还是成功的签了下来。赵芸从十月初一开始,为鸿泰居安南省内的十八家分店,供应五香咸蛋。而鸿泰居,则要帮助赵芸,尽快在各家分店驻地,搭建起禽舍和作坊。而在各地的禽舍和作坊没有建起来之前,供应鸿泰居的五香咸蛋,全部从丰乐县配送过去。 赵芸能想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会有多忙。 “赵姑娘,契约已成,从今儿起,我们便是合作伙伴了。”青年将签好的契约放到一边,站起身,朝赵芸拱了拱手,看她的目光也比之前亲切了许多。 赵芸起身回礼,抿唇笑道:“还要多谢曹主事的惠顾。” “好说。”青年挑眉一笑,心道惠顾二字,可谈不上。赵芸的五香咸蛋很受人欢迎,连带着,到鸿泰居用餐的人也多起来。丰乐县这家分店近两个月的盈利,在安南省所有分店中名列榜首!丰乐县不过是个上品县,能有这样的盈利,他如何不动容,不重视? 合作谈成了,双方都放松下来。李掌柜让小二的备好了席面,双方分坐完毕,青年举起手边的酒杯,笑道:“赵姑娘,今日当饮一杯。” “确实如此。不过,原谅赵芸以茶代酒。”赵芸笑着颔首,举起手边的茶杯与青年碰了碰,仰头饮尽。青年见状,也爽朗的一笑,干掉了杯中之酒。 突然,外边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热闹的锣鼓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赵芸和青年对视一眼,都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好像是从府城来送喜报的!”青年瞥了眼,脸上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乡试中榜的名单此时该是出来了,丰乐县有人中举了。” 叶秋一直盯着底下的那群人,见他们在不远处的路口分成好几路,面色不由得有些紧张。待看到其中有两一路人马笔直向前,一直走出了城门后,她便忍不住对赵芸道:“那两路人,莫不是去咱们村的?” 赵芸也有些坐不住,丰乐县今年参加了乡试,又住在城外这个方向的,除了赵家兄弟,便是蒋碧成。而出去的有两路人马,这说明,赵家至少有一个人中了举! 青年听到叶秋的话,想起赵芸有两个参考的哥哥,不由道:“姑娘此时怕是着急的,不如先行一步?” “多谢薛主事体谅,赵芸确实有些心急,今日便先告辞了。”赵芸闻言,转身朝青年感激的笑了笑,便带着叶秋匆匆下了楼,让常乐赶着马车回去。 锣鼓喧天,红绸满眼,遍地的红纸屑,赵家庄子的大门洞开,之前见到的传捷报的公人,此时不正在自家客院里坐着?赵芸从马车里下来,站在门外,就瞧见了这热闹的场景。 赵麒招呼着来祝贺的村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芸芸,你回来了?刚刚府城的公人带来喜报,大哥乡试考了第二名!得中举人!” “太好了,大少爷考中举人了!”常乐高兴得一拍手,随即问道,“不过二少爷您呢?” 赵麟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我啊,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第五十五章 缺憾,再上征途 赵麒以第二名的好成绩,得中桂榜,这个消息一传开,赵家庄子的大门,便没关过。(.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乡里的乡亲父老,纷纷带上贺礼前来祝贺。贺礼也不是多贵重,几个鸡蛋,一匹布,几斗米,都是个心意。 赵麒与赵麟将人迎进庄子里,年老的由秦守一作陪,年轻的便是周叔带着三个儿子招待。至于女眷,便是周婶招呼着。 茶水,点心,干果,赵芸吩咐人将东西等拿出来摆上,又让人将客人带来的贺礼都先归置到一处放着,才稍稍歇了口气。第一次准备这样的事情,很多规矩不懂,她真的手忙脚乱。 好在,有大家帮衬着,倒也没出大差错。重要的流程前面走完了,后面她只要将宴席准时摆上桌,招待宾客吃一顿,就算完事儿了。 想到这,赵芸摸了摸额上的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怅然。 “姑娘,大少爷中了举人,大家都高兴得什么似的,您怎么兴致不高?”素娘端着茶盘给乡亲们倒了茶出来,就瞧见赵芸站在廊下,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的走过去问。 赵芸回神,抬头对她笑了笑,“我哪有不高兴?我只是想着明儿一早,大哥、二哥便要跟随传捷报的人去府城,之后还要再转道去京城……这一路路途遥远,我琢磨着行李里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素娘恍然,捂嘴笑起来,“姑娘您前些日子就开始准备行李,想起一样,就往包袱里放一样。如今那包袱都有这么大一个了,大少爷和二少爷恐怕拎不动!”一边说,素娘还张开了双臂比划包袱的大小,一脸的打趣。 赵芸也不在意,笑着摇摇头道:“这些东西,都是带在路上用的。去京城山高路远的,少不得要在野外露宿,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总是好的。东西多倒不怕,反正有马车。东西少了到时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素娘见她说得认真,不由得抿嘴一笑,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姑娘。一会儿庄子里就要摆宴了,您先别想行李的事了。周婶找您呢。” 赵芸抬头,奇怪道:“什么事?” 素娘想想了,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给里正家的送贺礼的事,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赵芸了然,随即吩咐素娘道:“厨房那边是曹主事与李掌柜带来的鸿泰居的厨子,你们上点儿心,跑腿勤快些。不过,禽舍和花棚那边,让春花和丘山他们照看着点儿,别让人钻了空子。”赵芸不想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两处地方,关系到家里的生意不说,更是入口的东西。丝毫马虎不得。 村邻里,并不都是善良心肠。如今赵麒中举,赵家大开宴席,少不得有那送了两个鸡蛋就举家来蹭饭的,也少不得有些浑水摸鱼,偷鸡摸狗的人。上次农庄被烧,庄子里的损失,叶秋一一的报给她听过。赵芸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放心吧,姑娘。”素娘神色了然,郑重的应下,“大家都留着心呢。” “行了,你去忙吧。”赵芸颔首,然后转身往客院走。不过,没从大门进,而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到了后院的正房中。 一进去,就瞧见周婶与村里的众位婆婆婶婶的说着话,气氛十分热烈。 “麒哥儿自小与别家的孩子不同,老婆子瞧着是个读书的料,如今可不就考中了举人了?” “呵呵,叔婆你眼力一向好啊。” “那可不,麟哥儿这孩子也很好,将来也定会有出息的。” “是啊是啊……” 屋子里的众人纷纷附和,手里抓着瓜子,花生,干果等等,也吃得起劲。 “周婶,素娘说您找我。”赵芸听了一耳朵,笑了笑,便走出来,先给众人打了招呼,才和走到周婶一旁,小声说话。 周婶脸上红光满面,赵麒得中举人,她心里高兴得笑容一直没落下来过,“我刚听说里正家的碧成也中了举人,找你来是想问你,贺礼有没有送过去?两个孩子同时中举,平日里关系好,又是同乡,不去道贺说不过去。(.)” “婶婶说得在理。之前我还想着这茬呢,转身又给忘了。”赵芸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感激挽住周婶的手臂道:“多亏了婶婶提醒我,不然我真的要忘了。” 蒋碧成也中了举,虽然是后排末名,但也足以让许多人欣羡的了。赵麟就比蒋碧成落后三个名次,便傍上无名,说起来也挺遗憾。不过,他自己倒是豁达,看得很开,“碧成能中,我很替他高兴。至于我自己,我本来就是抱着尝试锻炼的心态去的,不中才是情理之中。我不会的太多了,还需要学习。碧成毕竟在关霞书院那么久,底子比我厚多了。” 赵麒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叔公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妒不怨,是为君子品德。麟小子,你比你哥好的一点,便是看得来开。” …… 经周婶一提,赵芸很快将贺礼备上,将常乐唤来,让他将东西送到里正家去。常乐自然领命,一路小跑着去了,发现里正家这边也是热闹喧天,喜气洋洋。不过想想也是,有些书生,考一辈子,头发都花白了也不一定能考上举人。蒋碧成不过与赵麟一样,才十五岁,就能有如此成就,确实值得庆贺。 里正的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儿,自家孙子能得中举人,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果然,将孙子送到平安州,送到关霞书院去,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蒋碧成脸上也带着激动之色,等终于打发了上来道贺的人,他走到里正身前,长长的躬身行了一礼,才沉声道:“爷爷,碧成不负您的期望。” 里正摸着胡子,欣慰的不住点头,“好啊,好。碧成,你爹不争气,如今你能中举,我蒋家也总算出了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了!” “爷爷,我中举的事,要不要写信通知一声爹?”蒋碧成顿了下,随即征询的问道。 “写什么信?他要是关心你,自然会知道。”里正冷哼一声,见蒋碧成神色间有些犹疑,连连摆手道:“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说完,里正重新挂上笑容,朝一旁的以为年长者走去。显然是不想再提及这个问题。 蒋碧成见状,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蒋家耕读传家,祖上甚至出过进士。不过,后来败落了,到蒋碧成的太爷爷一代,才又渐渐兴盛起来,又了余钱,自然也想恢复祖上的荣光。不过,蒋碧成太爷爷就里正一个儿子,里正却不是读书的料。只能作罢。 于是,这个期望便落到了里正的儿子,蒋碧成他爹身上。蒋碧成他爹确实聪明,学东西很快。可惜,心不再读书上,一心想着经商做生意,四处闯荡。少年离家,回乡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回来,就是将三岁的蒋碧成交给里正教养,自己却又转身潇洒的走了。 不过,人虽然在外边没回来,但逢年过节,给里正夫妻俩的年礼银钱不少,所以蒋家一点儿不缺钱。蒋碧成十一岁时,里正一狠心,就将他送到平安州的关霞书院。如今,孙子有了出息,在他看来,完全是他的功劳,和那个在外边游荡的儿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蒋碧成说要给他爹写信,里正就哼哼上了。 “蒋公子,恭喜您得中举人!”常乐笑呵呵的朝蒋碧成行了个礼,道:“我家少爷和姑娘都说该当面向您道贺的,不过,家里如今也忙得脱不开身,还请蒋公子别见怪。” “哪里的话?该是我去恭贺麒师兄的。”蒋碧成摇摇头,“我是运气好,侥幸成了桂榜上的最后一名。” 常乐挠了挠头,笑呵呵道:“不管第几名,只要上了榜,便是举人老爷了。蒋公子不必自谦。” 蒋碧成笑,“你这小厮还真会讲话。替我向你家主子说声恭喜,我这边走不开,明日我再当面道谢。” “是,小的一定讲话带到。”常乐笑了笑,点头应下,才从蒋家回转到庄子里。一一的将话转述给了赵麒两人听了,又将蒋家的贺礼拿到屋子里放了,回禀了赵芸一声,差事才算完成。 赵家晚上的宴席吃了很久,日暮时分开席,月上中天方散。这一场忙碌下来,不管是三兄妹还是庄子里的下人,都着实疲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庄子又开始忙碌起来。公人们休整了一夜,要忙着回去复命。赵麒也要赶去府城,参加新科举人的鹿鸣宴。至于赵麟,虽然没有桂榜得中,但孔学院开学在即,他也不会在家多停留。 吃过早饭,兄弟倆准备出发。行李是赵芸早准备好了的,衣服、鞋袜、干粮、银票……林林总总,凡是她能想到的,都装上了。一行人从庄子走到村口,周叔周婶他们等在哪儿,也给两人添了些东西。还有一些关系好的父老乡亲,也在村口等着,给他们送别。 蒋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清醒。村口被一种离愁别绪包围着,所有人都低低絮语。 秦守一看了赵麒一眼,沉声道:“该叮嘱你的话,昨夜我便叮嘱过你。如今也没别的好说的,到了京城,只能靠你自己了。” 赵麒抿着唇,低沉道:“师傅放心,我知道。”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只要不冒进,扎扎实实的走,总不至于出大乱子。不过京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你行事小心些,切莫卷进不必要的争斗中去。”说到这里,秦守一顿了下,眼神凌厉,“若是实在避不开,就让那些人看到你的能力与价值,让他们舍不得将你当作卒子丢掉。” “师傅良言,瑞之谨记于心。”赵麒郑重的朝秦守一行了一个礼,才起身道:“师傅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最多三年,瑞之定会派人来接师傅再回京城!” 秦守一摆了摆手,不在意道:“能不能再回去,为师倒是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到了京城后,头脑也能保持清醒。清醒着,才能看得清,看得明,才不会走错路。” “谢师傅教诲。”赵麒垂下眼,轻声应下。秦守一见状,抬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不忍离别,也终究到了分开的时候。天色不早,公人们催促着,赵家兄弟与蒋碧成都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走远。 周兰心失落的紧紧攥着赵芸的手,眼睛有些不舍得收回来,呢喃道:“芸芸,麟哥哥,真的走了。”京城,皇都,那么远那么繁华,她永远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是,他走了。”赵芸有些不忍心看她脸上的表情,但还是很肯定的回答。周兰心对赵麟的心思,周遭的人都明白。不过,谁也没有戳破。 与其现在让她保有希望,将来失望。还不如,现在就不给她一丁点儿的机会。赵麟对周兰心,除了兄妹之情,别的什么也没有…… 昨日还热闹非凡的庄子,一夜过后便冷清起来。赵芸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之后,便开始用心筹备在安南省鸿泰居各家分店建立禽舍和作坊的事。 这是个大工程,尤其是当赵芸手里并给有多少信得过的人手的时候。所以,在赵家兄弟倆离开后没多久,赵芸留下叶秋,又拜托了秦守一帮忙照看庄子,就带着素娘和常乐,也离开家,四处奔波起来。 鸿泰居在安南省的十八家分店,有七家分布在各府府城,有十一家分布在各府下的上品州县。除去丰乐县这里,赵芸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将剩下的十七家分店都跑了一遍。将各个分店当地的情况了解清楚,又定下了禽舍与作坊的选址、修建等等事项,干脆果断,雷厉风行的作风,让曹主事都眼前一亮。 不过,事情能进行得如此顺利,除了因为曹主事提前给各地的鸿泰居掌柜打了招呼,让他们全力配合外;遍布各地的申屠家的百花坊也给了赵芸不少帮助。 申屠白是等到赵麒他们离开之后,才又出现的。连带的,还有一只又膨胀了一圈儿的墨白。 “你要亲自去看?”申屠白下场的眼睛眯起来,带着些慵懒。 赵芸点头,“如今我手上没有信得过的人,我要亲自去看一看,才放心。” “缺人手,或聘或买,只要有能力,弄回来就是。别的事情,对灵师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申屠白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朵白茶花,放到鼻尖轻嗅,漫不经心道。 “师傅说用那个?”赵芸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又沉吟起来。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她想要人家忠心,便要付出足够的感情。可如今她没有这个精力去培养这样的人。用那个,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申屠白抬眼看向赵芸,“灵师有很多种控制人的手段。这种最温和,除了能让人对施术者绝对忠诚外,没有丝毫副作用。你是灵师,与普通人不同。有现成的方法,你为何不用?” “……我只是一时没习惯。不过,他们被我控制过后,还会不会被别的灵师控制?”赵芸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灵师确实有很多手段,能让她省心。不过,她以前想归想,还真没在普通人身上弄过这些。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申屠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轻柔,“我记得我在府城时有给你一本册子?没看?” “……”赵芸愣住,随即努力回想,终于发现,好像,似乎,申屠白离开的时候,她是床上发现过一本薄薄的册子。那本册子上的字她都不认识,当时还以为是赵麒或赵麟落下的,她也没在意的,随手塞在包袱了就走了。 现在,想来,是申屠白转么留给她看的?赵芸头皮发麻,垂着眼道:“那个,师傅啊,你没说,所以,我以为……” “看这样子,你是一个字也没瞧?”申屠白脸上的笑容更从灿烂了,赵芸却越发觉得不妙,正想转身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赵芸瞪着眼,一脸胆战心惊,“师傅,我错了。” “错?你何错之有?”申屠白挑眉,“因为我没和你说,你才没在意的。所以,这完全是我的错啊。” “不不,师傅,不是您的错,是我的错。对,都是我的错。”赵芸真的想哭了,刚才她就不该辩解的,就算真的是云里雾里,毫不知情,也要全部将错揽下来…… 事实证明,申屠白调教徒弟的法子,只有更变态没有最变态。赵芸无力的摊在床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还在往脑门冲,骨头,经脉寸寸都被折腾了个呛。 一边被折腾,一边还要处理生意上的事,赵芸每天都累得像死狗一样。 等各地的禽舍与作坊修好,赵芸松了口气。而此时,庄子里培育的鸭苗,也已经长到了一斤多。再喂养一些时日,就能产蛋了。赵芸派人将这些鸭苗分别送到各地禽舍,按照庄子摸索出来的法子,小心喂养。这样一来,虽然花了不少的路费,但也节约了了不少时间。 等到秋天彻底离开,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时,各地的禽舍和作坊运营已经上了轨道。那些鸭苗已经长大不少,并开始陆陆续续的产蛋了。 叶秋将各地禽舍和作坊的情况一一汇报了一遍,笑着道:“姑娘,按照各地管事的汇报,这个月开始,各地的禽舍和作坊已经能供应上当地的咸蛋用量,不用再从庄子这边配送过去了。” 赵芸颔首,看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道:“天气越来越冷,路也上冻了。很多地方都不好走,若他们那边还不能供应,我们这边就麻烦了。” “幸好那些管事都听姑娘您的话,丝毫不差的按照您的要求喂养管理,不然,这批鸭子指不定到现在都还没产蛋呢!”叶秋笑了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赵芸不仅仅是尊重,还更多了敬畏与景仰。 一个半月的时间,走了十七个地方。每到一处,呆不上两天,但从禽舍和作坊的选址、修建;聘用管事等等事情,都是赵芸亲力亲为。鸿泰居和百花坊的人虽积极配合她,也不过是提供一些消息,跑两趟腿。拿主意的事儿,都是她一手敲定的。 而事实证明,姑娘年纪虽小,但看人的眼光却很好。这十七位管事,各个能力出众不说,对赵芸还很忠心。 是的,就是忠心。叶秋不知道赵芸是怎么办到的,但从各位管事这几个月寄来的信件当中,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份忠心的存在。所以,叶秋更加摆正了自己位置,心里的敬畏也更多了几分。 没察觉到叶秋的心思,赵芸心里盘算着点心店的事。五香咸蛋搭上鸿泰居,给赵芸带来了一大笔银子。这些银子,刨去日常开销,备用,剩下的,赵芸想全部投到赵记。 申屠家能有百花坊,曹家能有鸿泰居,她赵家,三五年后,就能有赵记。想到远在京城的两兄弟,赵芸的眼睛眯起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 ------题外话------ 明日开始第三卷,芸芸的女官生涯,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一章 三年,暗影鬼魅(一) 丰乐县,百花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又一年的桃花盛开,堆叠的粉色,带着春光和暖阳,娇艳喜人。微风起,花瓣攒动间,一抹让人惊艳的红,从云端漫步而来。 “师傅,您能不能别每次出场都这么骚包?”赵芸无聊的盘坐在假山上的亭子里,仰头看着身影优雅又灵动的落到身边的人,忍不住吐槽。 申屠白一甩袖子,毫不客气的打在赵芸的头上,横眼睨她,“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尊师重道的礼仪都学到狗身上去了?”话听着很严厉,但他的表情很轻松,根本不是在意这些的样子。 赵芸摸了摸根本不痛的头,嘻嘻一笑,“也就是因为师傅您对我好。”所以,才会忍不住放肆,忍不住卸下在外边所有的伪装。 话外的意思,申屠白怎么会不懂?所以,这几年,除了修炼逼得紧,别的方面,他都纵容着。本来只是偶尔兴起才收的徒弟,如今,对这个孩子,他却是越来越放不开――惊人的修炼天赋和修炼速度,时而通透豁达时而又孩子气的性格,每每让他赞赏的同时又立马会哭笑不得。 申屠白垂眼,掩去眼眸间的复杂神色,似笑非笑的骂道:“所以,你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 “师傅。”赵芸瞪起双眼,嘴巴却是一瘪,“哪有您这样说自家徒儿的?”孩童时的娇憨还有残留,但眼角眉梢大都换成了少女的清丽,此时做起小孩子表情来,有种别样的可爱娇俏。 申屠白淡淡的瞥她一眼,轻轻哼出一个鼻音:“墨白的特别训练,对你也有好处。要不要试试?” 赵芸立马收起脸上的怪表情,规规矩矩的坐端正,朝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敬谢不敏道:“不用了师傅。” 瞥了眼如临大敌的徒儿一眼,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宠溺和无奈,“今日传讯招你来,是有正事。” 赵芸愣了下,随即凝神道:“师傅请说。” “昨夜,我察觉到城西有异动,亲自去查看,除了原地留下了一些陌生灵师的气息,却并未有异常。这件事很奇怪。”申屠白神色也郑重了些,这些年,他待在丰乐县,从未发现有陌生灵师出现。而今年,从开春到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会不会是上次城南的那个?”赵芸拧眉,有些迟疑的推测道。 “上次那个灵师的气息,我还记得,与这次不同。”申屠白摇头,沉吟道:“前面两次发现得太晚,气息消散的差不多。不能确定是不是与这两人相同。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如今丰乐县至少来了两名陌生灵师。来路不明,目的不明。所以,最近你自己小心些,能不动用灵力,就别动用。” “他们既然有我一时也看不出的手段,就不可能是简单的人。你刚突破五级灵师没多久,体内灵气浮动,需要不断锤炼和时间的沉淀,才能重新达到如指臂使的程度。在此之前,你若发现了什么,别轻举妄动,即时传讯通知我。” “我知道了,师傅。”赵芸点头,郑重的应下。从赵麒、赵麟离开,已然三年。这三年的时间中,她与之相处最多的,便是申屠白。他的本事,他的为人,她是完全信赖的。如今,他这样叮嘱她,自然也是为了她好。[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过,若是真不小心碰上了,你也不要有顾忌。拿出本事来,好好与他们讨教两招便是。我申屠白的徒儿,可不会输给任何人。”申屠白满意的颔首,随即眯起眼来,冷哼一声道。 这一声“哼”的尾音多*,完全是霸气测漏啊!赵芸眼冒精光,一掌成拳,拍在另一掌的手心,粗声粗气的激动道:“师傅大人威武!” “……”申屠白默默的看她一眼,随即嫌弃的撇开。她这个徒儿,虽然修炼天赋很好,但有时候脑子就像少了根儿筋似的,傻不愣登。 这摸样,明显被嫌弃了,赵芸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随即道:“师傅,有没有灵花种子啊?有的话,给我两颗呗?嗯,要是有成株,您要给我,我也会很高兴的收下的。” 申屠白眼角抽抽,哼哼道:“你以为灵花是你庄子里种的萝卜?随处可见?” “那什么,百花坊遍布锦国上下,要找灵花不是比我方便得多么?”赵芸腆着脸,凑到申屠白的身边,目光灼灼的瞧着他不放。 申屠白怔了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撇开视线,“种子没有,不过珍品阁有两株新到的青妖,可以都带走。” “师傅果然人美心更美。师傅万岁!”赵芸咧嘴,高兴的扑到申屠白身上抱了他一下,就兴冲冲的转身,直接越过亭子四周的栏杆,纵身一跃,凌空而下。 轻松的落到地上,赵芸转身冲假山上的申屠白摇了摇手,“师傅,家里还有事,拿了灵花我就走了哦。” “嗯。”看着她仰着的白净小脸和眉宇间的欢喜,申屠白唇角也咧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轻轻颔首。 没瞧见申屠白脸上的细微变化,赵芸告别他,喜滋滋的往珍品阁行去。 珍品阁是申屠白的日常起居之所,除了来回禀事情和打理园子的管事下人,外人是进不来的。赵芸过来时,珍品阁的大门半掩着,古朴的青砖黛瓦,显得很普通。不过,珍品阁外设有禁制,不是得到允许的人,别想贸然靠近一步。 而每当这个时辰,申屠白都会到假山上的那个亭子去修炼。打理园子的管事下人,就会趁这个时间来清扫,或是养护里面的花草。 赵芸推开门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名沉稳的管事,她笑了笑,喊道:“七叔。” 老七负责打理珍品阁,也负责打理申屠白的一切起居。最开始见到赵芸的时候,他很诧异。不过,后来却是对她越来越好,就像是对自家晚辈似的。此时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笑呵呵道:“芸芸来了?家主这会儿在山岳亭。” 山岳亭就是那个假山上的亭子,整个百花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因为这,桃园里的桃花,每年都开得很好。一说到赏桃花的好去处,县城里的人都会想到百花园的桃园。 “我已经见过师傅了。他老人家正修炼呢。我过来瞧瞧新得的青妖。”赵芸抿嘴笑,三两步走到老七的身边,四处张望,“七叔,那青妖长什么样?在哪儿呢?” 老七闻言,好笑的伸手指着她,“你这丫头,要不是你大多数时候都问家主要的种子,成株之后还会送一盆回来,这珍品阁怕早被你搬空了!” 赵芸翻个白眼儿,“七叔,您别骗我了。百花坊的珍品阁能是我搬得空的?再说了,我的就是师傅的,只不过换了个地方放放,七叔您就别心疼了。嗯,那啥,青妖在哪儿呢,您告诉我呗。” “家主都应了你了,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你个臭丫头,说你两句,你还埋汰起人来了!小心眼儿。”老七瞪眼,没好气的看了赵芸两眼,抬手往墙角一指,“喏,青妖。爱拿走就拿走吧。”反正家主也不太喜欢。 赵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半晌才回过神来,那趴在墙角,蔫蔫儿的一株藤蔓似的东西,就是青妖?她有些将信将疑,“它在灵花榜上的排名是不高,但也不至于这德性吧?” 以往见过的灵花,都是美的,或出尘,或灵动,总有一种凡花及不上的气质。可眼前这个,晃眼一看,和外边的爬山虎差不多…… “我总算知道师傅这次为什么这么大方了。”赵芸垮下脸来,这青妖的模样,完全不符合申屠白的审美,所以,将成株给了她也不心疼。以往那些灵花,只要是成株,申屠白都看得死紧。种子有了,倒是愿意拿给她种。因为她是灵师,种植灵花,比百花园里的那些花匠合适…… 妖孽就是妖孽,心地善良的妖孽,依旧招架不起。赵芸沮丧,之前真是高兴太早了。 老七见状,眉头抖了抖,忍笑。申屠白的性子,没有人他更清楚。灵花虽然稀少,但长得不好看,排名再靠前,他也会嫌弃。这青妖在灵花榜上排名七十二,虽然有些特别的能力,但以它的糟心样子,想让申屠白多看一眼都难,更别说贴身带着了…… 不知道老七心里的念头,赵芸走到蔫儿哒哒的青妖前蹲下,伸手薅了薅它的叶片,“虽然你长得平凡无奇,但好歹也是上了榜的灵花。怎么这样一副蔫蔫的样子?” 青妖没有回答,柔韧的枝条直接缠上了赵芸的手指,手腕,手臂,一圈一圈,分布均匀。赵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腕处就是一痛,低头一看,那柔韧的枝条上,竟是伸出了一根细小的白色须子,扎进了自己的肉里!体内的灵气躁动,竟然全都往手腕处汇集,有种要被这青妖全部吸走的征兆。 赵芸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截断体内的灵气流,一双大手却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的动作,“不用担心,青妖只是锤炼你的灵力。” “师傅?”赵芸着急的心情平缓下来,感觉着体内灵力的运转。确实,青妖的白色须子虽然在吸收灵力,但在它身体里走一圈儿后,灵力又会通过肩井穴回到自己的体内。此时的灵力虽然细小了很多,但也变得更凝实和温和。 “灵花榜的介绍上,怎么没有青妖的这个能力?”赵芸心里惊叹,同时也升起疑惑,放心的任由青妖动作,好奇的扭头问申屠白。 “这是后来人无意间发现的,所以并未记录在灵花榜上。”申屠白淡淡的解释一句,接着道:“青妖长于南海之滨,有须无根,从自然界吸收灵力的能力不强。但只有足够的灵力供养后,它才能开花,才能产生灵性。前人一般都会将其放入水里,并在周边布置上小型的聚灵阵,任其生长。” 说到这里,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瞥了眼依旧缠满了赵芸整个手臂,样子却越来越鲜活的青妖一眼,轻声道:“但后来,有人发现,青妖的须子能从人体内吸收灵力,供养自身的同时,也能将人体内的灵力淬炼得凝实平和,便于控制。青妖的数量便因此急剧减少,到如今,已经是一株难得了。” 赵芸抿唇,眼底有些动容。如今青妖一株难得,申屠白却让人找来了两株,全部给她,她不相信是他的无心之举。 三年来,她只做了两件事,做生意和修炼。如今的赵记,不仅有遍布安南省和周边各地的点心铺子,还有数量不少的烤鸭店,果脯店、杂货店。更别说,独供鸿泰居的赵记五香咸蛋,名气已经很响。 除了这些之外,赵芸还购置了好些良田和店铺。良田或出租,或专门建了庄子让人管着,根据当地的环境和气候,种植作物,每年的收益也不少。至于店铺,她都租了出去。这些产业,她置办得很隐秘,叶秋和素娘一直跟在她身边,知道一些。申屠白和老七也知道一些,因为大部分位于京城的铺子和京郊的庄子,都是拜托百花坊在京都的管事帮忙定下的。 不过,他们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具体的数量,只有赵芸自己心里清楚。 而在修炼上,赵芸也不曾懈怠。三年的时间,从三级灵师,升到五级灵师,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中间跨越了一道鸿沟不说,还有更多的提升,在申屠白眼里,赵芸的天赋也是惊人的。 不过,也因为修炼速度过快,申屠白就算用了许多法子。赵芸对灵力的控制力,也都一直跟不上灵力的提升。前些日子他偶然翻书,看到了青妖的名字,才恍然想起来,可以用它来凝练赵芸体内的灵力,使其更温和,更好控制。 于是,百花坊所有分店,倾尽全力梭巡,终得了这两株,送到了他手里。他转头就给了赵芸。这份良苦用心,不可谓不深。 半晌之后,青妖似乎有了足够的灵力,白色的须子从赵芸的腕间伸出来,蜷缩进叶片底下。本来灰扑扑蔫哒哒的样子,如今因为‘吃饱’了,每一张叶片都变得舒展和鲜亮起来。而赵芸体内的灵力,有一小部分因此也变得特别的凝实和平和。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宝贝。”赵芸笑着摸了摸青妖的叶片,青妖整个身体扭了扭,就松开了她的手臂,叶片收起来,蜷缩成一个镯子大小的圆圈,团在赵芸的腕间。 皮肤白皙,藤蔓青翠,别提多好看了。 赵芸见状,眼底带上几分喜欢。申屠白唇角勾了勾,觉得墙角的另一株蔫儿哒哒的青妖也不那么丑了:“青妖吸收一次灵力,足够它消化一个月。剩下的那株,你也带走吧。它们很柔韧,若有危险,还可对敌。” “谢谢师傅。”赵芸笑着抬头,对申屠白认真的说了一句。 “家里不是有事?回去吧。”申屠白弹了弹衣袖,转身回房,一副不想再搭理人的样子。 赵芸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七叔,摊了摊手,将剩下的那株青妖收好,才和申屠白和老七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老七目送着赵芸消失在门口,扭头就瞧见申屠白站在窗前,神色莫名的瞧着外边。 “家主,您有何吩咐?”老七挑眉,出声询问道。 屠白瞥他一眼,转身就往屋里走,走时,还不忘抬袖挥手,将大开的窗户啪一声关上,“注意一下最近来县里来的陌生人,若有异常,马上来回我。” 老七脸皮抖了抖,半晌才臭着脸拱手躬身,不情不愿的道了句,“是。”心里却在将脾气怪异的申屠白讨伐了许多遍后,才悻悻的转身去吩咐。 第二章 三年,暗影鬼魅(二) 赵芸从百花园出来,就见已经彻底长成青年的常乐侍立在马车旁,静静的等着她,“姑娘。(.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去过赵记,问过周大哥了?”赵芸微笑着点头,登上马车,随口问了一句。 “是。不过周师傅不在,王掌柜说他一早便带着徒弟出门找食材去了。”常乐点头,见赵芸进了车厢做好,才放下帘子,坐上马车,一边回答,一边扬鞭赶马。 周师傅就是周宏,三年里,他研究出来的以花为原料的点心,有上百种之多。赵芸能想起来的,以前吃过的,他都做了出来。还有一些创新的融入了锦国当地特有的花卉的点心,味道,造型,口感,都是一流的。所以,虽然他依旧年轻,但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会尊称他一声周师傅了。 赵记崛起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年的时间,这种将花吃进嘴里的点心,就得到了丰乐县百姓的追捧。并很快蔓延到周边地区。如今,整个安南省极其周边省府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知道赵记,知道赵记点心。 后面不乏跟风做这生意的,不过赵记的牌子和口碑已经形成,别的商家想要超越,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赵记的点心,除了每日都会限量供应的基本款,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惊喜。比如,在冬日里,供应上一些荷花酥,附送一株新鲜的莲蓬。 众所周知,安南省虽然地处南方,但冬天依旧会有雪。下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能知道,这里的冬天,是没有供荷花、莲蓬生长的条件的。 于是,赵记第一次在冬日里供应荷花酥,并给第一位尝鲜的客人送上一株鲜嫩饱满的莲蓬的时候,所有人的兴趣和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神秘、新奇、有趣,加上不俗的点心质量和良好的服务态度,让赵记点心成为众人追捧称赞的对象。 点心店的成功,给了赵芸更大的施展空间。花茶,花酿,花宴……凡是与花沾边的吃食、日用品等等,都是赵记经营的范围。赵记烤鸭店,许多人都知道它的秘制蘸酱很美味。而这,就在于花的成功融入。 另外赵记杂货铺里,更是品类齐全。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各种样式别致精美的,或透明、或颜色鲜艳的香皂。用这种香皂洗脸,洗手,不仅能清洁,还能让人身上染上自然的花香。年轻的女孩子尤其喜欢。 而赵芸会想起做这个,还是因为想要物尽其用。做点心的时候,很多都是用花瓣泡了水,将香气泡出来,再用那个水和面制作点心。就算有的点心要加一些完整的花瓣,也是少量的。 剩下的很多花瓣,虽泡过一次水,但香味和形状依旧很好,丢了可惜。留着重复利用做点心,却是不好的。有一日叶秋拿胰子给她洗手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味道不太好,赵芸便想到了现代的香皂和各式漂亮的手工皂。 因为之前只是看过大致的教程,从未亲自操作过,赵芸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了才将这手工皂做出来。那时候她便在想,要是这里的人没研究出肥皂,她肯定是赚不到这个钱的。 因为赵记,所有人欣喜的恍然,花,不仅能观,能赏,能给人美的视觉享受,能给人嗅觉上的愉悦,还能带给人味觉上的惊喜。花,不再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存在,它是能被触碰,被亲近的物种。 思绪一闪而逝,赵芸笑了笑道:“周大哥最近在研究新点心,肯定没时间理会别的事。事情反正不着急,等几日再问也是一样的。到时都不用我们去寻他,他自己就会上门。(.无弹窗广告)” 新点心出来,周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给赵芸品尝。因为赵芸是第一个提出来要将花融入到点心制作当中的人,周宏这三年来,都非常重视她的意见。况且,赵芸还是赵记的东家,征求她的意见是一定的。 想到周宏这三年来的表现,常乐也笑了起来,“周师傅的性格与周叔完全不同。”周叔稳重成熟,周宏却是带着年轻人的锐气和拼劲儿。点心铺子的成功,更是让他意气风发,做起事来颇有些风风火火,将以往的精明世故都抛诸脑后。不过,周宏也只会在熟悉亲近的人面前这样,对陌生人,他还是那个当了几年学徒磨练出来的性子。 想到这些,赵芸脸上闪过几分暖色。周宏每年都能从赵记点心店里分到许多银子,但他的专注力,却始终在点心的制作上,从未因为外物动摇,这点让她佩服和尊敬。 正想得出神,袖口里的东西有些急切的动了动。赵芸醒过来,伸手将那株蔫儿哒哒的青妖拿出来,安抚的捏了捏它柔韧的叶片,小声道:“乖,等回去再说。” 青妖吸收凝练灵力的时间有些长,波动也很明显,在百花园不用顾忌太多,在马车上却实在不方便。 “呜呜。”青妖蹭了蹭赵芸的手掌,有些委屈的蔫儿做一团,对另外一个吃饱了的同类十分艳羡。 觉察到它的情绪,赵芸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马上就到家了,到家之后,我再喂你。” “饿……”意识里,一个稚嫩的嗓音响起,赵芸愣了下,随即惊喜起啦。这株青妖能吐出清晰的音节,明显比之前的那株更有灵性些。只要好好喂养,很快它便能开花。到时候,与之契合,眉心的灵能便能再进一步,灵力的修炼,也能再快一分――赵芸心里总有种急迫感,留给她积攒实力的时间,并不多了。 “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来,常乐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赵芸将青妖重新塞回袖袋里,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抬眼看到门上的赵府两字,笑了笑。张县令亲笔题的,在丰乐县算是独一份儿的。这三年,政令通达,张县令倒做成了不少的事,深受百姓的拥护。不过,惠了百姓,难免会侵犯到乡绅地主们的利益。因为张县令杀鸡儆猴,硬兼施的手段,倒也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做耗。 只是,赵府得张县令的亲眼,主事的又是一个小姑娘,那些心有怨气的人,便将帐算到了赵芸头上,时不时的设些绊子,为难一下。只是,三年的时间下来,赵芸也让全丰乐县的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不是软柿子!不好捏。 “姑娘。”门口的两个小厮见到赵芸,弯腰行了个礼,便垂着头躬身侍立在一旁。 “今天上午有人来么?”赵芸看了眼两人,朝一名小厮问道。 小厮拱手,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回姑娘,张府上的桃红姑娘来过,说是给您送请帖。叶秋姑姑亲自接待的她。” “没有别人了?”赵芸想了想,追问一句。 小厮心里诧异了下,恭敬的拱手回答道:“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赵芸若有所思,示意小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才缓步进了府里。 一进大门,入眼的便是一块巨大的影壁。赵芸从左边绕过影壁,穿过长长的回廊,进到后院,叶秋便迎了过来,“姑娘回来了?您让奴婢准备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我知道了。”赵芸点点头,想到那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眉心蹙了蹙。 叶秋见了,不由得柔声开口道:“姑娘,可有什么烦心事?” “不是烦心,是有些担心。”赵芸摇了摇头,“刘家的人按说今儿一早就该来了,如今快到晌午了还未有动静,我怕出什么岔子。” “您说的是那笔生意?”叶秋想了想,凝眉询问道。 彼时有小丫头端上茶水,赵芸打发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才颔首道:“三年来,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很多事情,你也是清楚的。那笔生意对我、对赵家都很重要,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可是姑娘您为何要托刘家帮忙呢?大少爷与二少爷,如今在京城已经有了根基,要成事应该不难。”叶秋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接着道:“再说了,刘家与皇商杨家虽是亲戚,但毕竟关系远了。杨家的人会看在与刘家的情分上,帮我们吗?” 赵芸垂眼,掩住眼睛里的锋芒,“关系疏远,多互相走动,就能拉近。杨家帮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为何什么不做?据我了解,杨家的家主,可是个十足的聪明人。这送上门的好处,按说没有不拿的道理。只是,如今刘家还未有信传来,我倒有些忐忑了。” 叶秋皱了皱眉,还是不懂,“可若是让二位少爷想办法,我们根本不用送上两成的利益,事情怕也会更顺利。” “哥哥们在京城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脉,不是拿来这样用的。皇商的名头,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拿下来。我们的生意与杨家没有冲突,通过他们成事,一来,能避免日后的许多麻烦。二来,杨家只要同意帮忙,那就相当于认同了我们成为作为他的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之间,利益捆绑,一方出事,想撒手不管都难。” “姑娘想找一个盟友?可为何选中杨家?皇商那么多,杨家的实力,并不是最突出的。”叶秋想了想,有些恍然,但也更多了疑问。 赵芸眼神闪了闪,漫不经心的喝茶道;“所谓盟友,就是以后要一起共富贵同患难的。所以,除了考察实力,还得观察品性。杨家的行事作风,倒颇合我意。更何况,有刘家这一层关系在,比起其他的皇商来,杨家也更容易接近不是?” 叶秋不知道想到什么,笑起来:“刘老爷虽然精明,但也是个实在人。刘小姐对姑娘的情谊也与别家不同呢,若是日后……与杨家也算是亲戚了。” 赵芸摇了摇头,否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选择杨家的关键,不是因为这。而且,哥哥与洁儿,根本就不可能。” “刘小姐虽然比大少爷小了六岁,但门当互对,有什么不好?”叶秋诧异,刘洁这三年来与赵芸特别要好,大家都说是因为她恋慕赵麒的缘故,屡屡开玩笑。当事人怕也当了真,如今,自家姑娘却说不可能又是怎么回事? “哥哥上次在信里说,那位老先生,有意为他保媒。如今,事情怕已经定下了。”赵芸放下茶盏,叹了口气。 叶秋顿住,以那位老先生的地位,若要给自家大少爷保媒,对方肯定不会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刘洁虽好,但以她的家世,在官途上对自家少爷的帮助确实不大。至于钱财,这三年来,自家姑娘赚的可一点儿不比刘老爷少! “对了,姑娘。今早您出门不久,张小姐便遣桃红送来了请帖,邀您参加明日的花会。”叶秋虽然觉得刘洁可惜,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拿出一张印着蚌兰暗纹的素色请帖,递给赵芸。赵芸打开一看,首先入眼的便是张青璇漂亮的簪花小楷。 “青璇姐姐的字,真的是越写越好了。”赞叹一句,赵芸从头到尾将请帖看了一遍,笑了笑,“果然是去百花园赏桃花。” “天气回暖,如今开得正好的,可不就是桃花。不过,咱们庄子里的李花,梨花肯定也开得很美。姑娘累了些日子,何不邀了各位小姐去庄子上玩儿,顺便也放松放松。”叶秋抿嘴笑着,见赵芸看完请帖,便又重新接过来放好。 “青璇姐姐既然组织了赏花会,我又何必再画蛇添足。等夏日的时候,我邀她们去庄子上纳凉,顺便摘摘果子玩儿,岂不是更好。”赵芸摇摇头,事情一大堆,哪里有闲工夫放松? 若是此时赵麒的亲事已经定下,那离她进京的时日,也不远了。在那之前,她必须让赵记冠上皇商的名头! “午膳好了么?好了就摆上来。”觉察到陌生的气息,赵芸转头就瞧见门外的一个小丫头正给叶秋打手势,便开口问她。 小丫头被抓了包,有些赧然,不过她很快反映过来,规矩的和赵芸行了一个礼,大大方方的回了句,“是。”才飞快的转身去通知厨房的人。 “这小丫头名叫莲翘,是今年初才买进府里来的,十岁了,伶俐开朗,学东西也特别快。”叶秋见赵芸脸上没有愠色,反倒有些若有所思,便体贴的解释一句。 “签的死契还是活契?”赵芸挑了挑眉,问道。 “死契。她爹娘死得早,家里也没老人,就跟着她叔叔过活。不过,年前,他叔叔也死了。她嫂嫂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拿了钱自己回了娘家。”叶秋是赵府的女管家,丫鬟下人都归她管,自然清楚莲翘的情况。 这样的身世,古今从不少见,赵芸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她叔叔怎么死的?死前可有异状?” 叶秋愣了下,随即道:“这个奴婢不清楚,要派人去查吗?” 赵芸眼神一闪,颔首道:“派两个人去问一问他们以前的街坊邻居,别声张了。” “是。”虽然不明白赵芸为何想知道莲翘叔叔的死因,但叶秋还是郑重的应下了,琢磨着派哪两个人去妥当些。 一会,莲翘便来禀报,午膳已经摆好了。赵芸又瞧了她两眼,移步到偏厅用饭。 秦守一如今也长住赵府,只是今日回了蚌兰村,便只有赵芸一个主子吃饭。本来就不是很饿,心里又记挂着事情,草草用了些,赵芸便让丫鬟将菜撤下去,将叶秋也打发去吃饭,自己才回了卧房。 刚阖上房门,袖间的青妖便迫不及待的钻出来,缠上赵芸的手臂,白色的根须扎入她的腕间。感受到体内灵力的躁动,赵芸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拿了一本书看着,打发时间。袖袍下滑,露出腕间另一株青翠的卷成一只镯子模样的青妖。 ------题外话------ 这是补上昨天的,今日还有一更,不过会晚些。 第三章 三年,暗影鬼魅(三) “刘伯父,侄女不请自来,还望见谅。(.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赵芸拱手朝面前鬓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行了一个礼,嘴里说着告罪的话。 刘上元回礼,连连笑道:“侄女哪里的话,刘府的大门永远都是为你敞开的。里面请。”因为赵芸与刘洁交好,双方又是合作关系,两人便以伯侄相称,以示亲近。不过,刘上元却丝毫不敢小瞧了自己女儿的这个手帕交。平日里相处,也并不以长辈自居。 双方来到厅堂里坐定,上了茶,刘上元才笑呵呵道:“侄女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吧?说起来也是我忙得疏忽了。今早迅哥儿媳妇突然发作,家里一团乱,到晌午才安生下来。” 赵芸放下茶盏,有些惊讶道:“蓉嫂子生了?” 刘上元心情颇好的点头,呵呵笑道:“是。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刘家也算有后了。” “那侄女可要恭喜伯父了。”赵芸也笑起来,“洁儿早盼着能有个小侄子呢,如今心愿算是达成了。” 刘上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洁儿那性子,侄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嘴里念叨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了。”说到这里,他收起笑容,面色郑重起来,“不说这个,侄女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完成了。杨家也表示了有意合作。不过,具体的事情,那人说,杨家的家主希望亲自与你谈。” “亲自与我谈?杨家想要我去一趟沧州?”赵芸手指在椅子上点了点,沉吟道。 刘上元摇头,直视赵芸道:“听那人的意思,杨家的家主正在外巡视产业,过几日便会路经府城。到时候,或许会请你去府城见面。” “杨家主要生产瓷器,平安州那边,确实有他们的一处窑场。”赵芸将了解到的杨家的情况回想一遍,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即又沉吟道:“只是,杨家的家主很少露面,生意场上的事,一向由杨家的三少爷应对。如今,他提出要见我,却不知道是何意。” 刘上元想了想,开口道:“我刘家虽然与杨家是远亲,但已经多年不来往。杨家内部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我那表姨夫死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孙辈,想来此时年纪应该不大。他要见你,或许因为侄女你的年纪的缘故?” “可能吧。”赵芸摇摇头,她对杨家印象很好。完全是因为杨家的家主很多时候的决定,都会让她眼前一亮。冥冥中,升起了有种想要见一见的念头。如今听闻他要来府城,要亲自见她,她心里竟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爹,芸芸。你们事情谈完了吗?”刘洁从门口走进来,笑呵呵的问道。相比于三年前的稚嫩的花骨朵模样,如今,她却已经是长开了的大女孩。 赵芸与刘上元对视一眼,笑着站起身来,“都谈完了。洁儿姐姐是从蓉嫂子那边过来?” “嗯。嫂嫂今日刚诞下麟儿,娘带着我在那边照顾。”刘洁走进来,挽住赵芸的手,言笑晏晏的解释道。 “刚听伯父说了,蓉嫂子这会儿休息了吗?”赵芸回挽住她,点头道。 “睡下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瞧瞧小侄儿。虽然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但我还是很喜欢他。”刘洁皱了皱鼻子,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孩子。”刘上元没好气的瞪了刘洁一眼,随即看向赵芸,道:“侄女啊,晚上留下来用饭?” 今日新生儿降临,刘家晚上也怕是有些忙乱的。赵芸摇头,微笑道:“不用了伯父,等去蓉嫂子那边瞧一眼,我便回去了。等办满月酒的时候,再来道贺。” “既如此,洁儿你代为父好好招待。”刘上元颔首,吩咐刘洁道。 刘洁脸上挂着笑容,松开赵芸的手臂,朝刘上元轻快的行了个礼,道了句,“遵命,父亲。”便调皮的眨眨眼,拉着赵芸出了厅堂,一路往蓉嫂子的院子去。 “芸芸,我和你说,小侄子真的像小老头一样,脸袋儿红彤彤,皱巴巴的,和以前巧莲姐家的小表弟完全不一样……”一出门,刘洁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和赵芸说新生儿的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的,端是活泼。(.) 赵芸微笑着应着,时不时的回两句,很快便到了蓉嫂子的院子。彼时刘夫人还在院子里张罗着,赵芸上前,与之见过,便去屋里瞧了瞧新生儿和产妇,又和刘夫人寒暄一翻,她才辞别了刘洁,从刘府出来坐上马车,示意常乐赶车。 三月初春,天晚得早,此时日头已经落下了,暮色开始降临。街上都是匆匆赶着回家的行人,路边做小生意的也在收拾打扫,准备收摊。 马车缓缓的在青石板上前进着,哒哒的马蹄声,有种别样的韵律美。赵芸正沉浸在刘上元带给她的消息里,突然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 不是熟悉的申屠白,而是陌生的人! “停车。” 陡然睁开眼,赵芸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体,将目光投向灵力波动传来的地方。 “姑娘,怎么了?”常乐诧异的回头,有些莫名的询问。 赵芸抿唇,这灵力波动,她能感受得很清楚。施展灵力之人,应该就在百米之内。而之前,她在百米之外,却丝毫没觉察到动静,想来这人,是用了某些手段,将灵力波动强行隔断了。不亲自走进这个范围里,根本就察觉不到。 脑海里蓦然想起今早申屠白说的那些话,赵芸抿了抿唇,如今在使用灵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两个陌生的灵师。如今,她察觉到了端倪,要不要去亲自看一趟? 去,她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不去,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恰巧进入对方的灵力隔断范围,机会渺小。 “姑娘……姑娘?”常乐见赵芸望着一个方向,一脸严肃的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担忧的喊她两声。 腕间的两株青妖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赵芸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直接在常乐的惊愕目光中跳下马车,沉声吩咐道:“你驾着马车回去,若二叔公回来了问起,就说我有事,晚些到家。其它的,一个字也别提,知道吗?” “姑娘,到底怎么了?”常乐见赵芸如此,有些紧张和不安的问道。 赵芸摇了摇头,盯着常乐的眼睛道:“有些事,不是你能问的。回去,听从吩咐。” 常乐从未见过赵芸如此,心里觉得不妥,欲言又止的就是不想走,“姑娘,小的不能放您一个人……” “葱白,拉他回去。”赵芸无那,直接扭头,小声的对无聊的用蹄子刨着青石板的马儿发出命令。常乐心里不解,只是还未等他回过神,平日里高傲的马儿便突然撒欢儿似的往前窜去。他被颠了个仰倒,好在即时抓住了车辕,才没有被甩下马车去。 等好不容易平衡好了身体,常乐试图拉住缰绳。不过,他一个人,两只手,力气怎么能比得过马儿的四条腿?坐在马车上,常乐心跳如鼓,心惊胆战。生怕葱白横冲直撞的撞了行人。不过,等它稳稳的停在赵府的大门前,硕大的马头转过来喷了他一脸白气,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欢快的嘶鸣两声后,常乐就彻底傻眼了。 又回想起之前赵芸最后说的那句话,常乐呆呆的看着马儿,心里杂乱成一片,“姑娘……能能能能轻松的御使马儿……马儿也能听得懂人话……” 瞬间,常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错觉,肯定是错觉!拍了拍自己的头,常乐一脸心有余悸的从车辕上下来,让门口的小厮将马车从侧门牵到院子里,自己神情恍惚的进了府。 而赵芸,打发走了常乐,便装作不经意的往回走了几米的距离。发现果然如她想的那样,几米外,灵力波动完全不存在。眼里精光一闪,袖底下手指间掐诀,一道肉眼不可察觉的灵光便快速的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申屠白收到消息,估计很快能赶过来。以她如今的实力,就算对方是高级灵师,不能全身而退,支撑一段时间却是没问题的。 做完这些,赵芸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入对方的灵力隔断范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普通人模样,一路往灵力波动发散的源头摸去。好在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又杂乱,没有人发现赵芸的异常。而对方灵师既然用某种外物强行隔断了灵力波动,那他很可能也放出了灵力,监视着隔断范围边缘的人和事,警戒着别的灵师靠近。 不过,赵芸身上有申屠白设下的禁制,将浑身的灵力悉数掩盖,不露半点儿痕迹。对方就是再认真仔细,也不可能太注意街上的一个普通人的动向。 心里有着这样的把握,但赵芸的行事还是很小心。走过几家铺子,穿过两个巷道,距离缩短到五十米范围内,赵芸缓慢的走着,手心紧张的出了汗。 周围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灵力波动就是从不远处的一家小院里传来的。可是,赵芸一个生面孔,绝对不能在小院外停留,因为那种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的感觉太明显。她敢保证,若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里面的人绝对会给与她摧枯拉朽的打击。 袖子下的拳头捏紧,再走两步,便是对方的院门了,赵芸犹豫着是停下来,直接闯进去;还是若无其事的走过,然后再找机会接近。 正挣扎间,目标小院的隔壁,有人开了门。赵芸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心里已经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只是,待看清从门外出来的人之后,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心里的绷着的那根弦也陡然松了下来。 “七叔。”握着的拳头松开,赵芸像所有的同龄少女一样,步履轻盈的跑到他身前,仰头扯着他的衣角,可爱道:“七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还专门给我开门?” 老七笑呵呵的牵过她的手,拍了两下,引着她走到门口,道:“还说?你这孩子,等了你半天。这都天黑了还不到,我正准备出门去找你呢!你怎么恁的不让人省心呢?好了好了,快进去吧,你七婶正做饭呢,正好你去帮忙看一下火,我还得赶紧去买瓶醋回来。不然陈记该关门了。”说着,老七还将手里的小坛子亮给赵芸瞧了瞧。 赵芸眨眨眼,心里猜测着这个七婶是谁扮的,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那七叔你快去快回!” 老七又呵呵笑了两声,伸手将赵芸轻轻推到门里,自己将院门重新拉过来掩好,才提着醋坛子哼着调子往外走。 院子就是普通模样,但四处有很明显的生活的痕迹。显然,屋主依旧生活在这里,只是这会儿里面的人换了两个。 不敢用灵力,所以当赵芸走到厨房,看到完全一副大婶模样的申屠白,拎着大锅铲炒菜时,她差点儿没笑喷了。 “咳,七婶儿,你今天真漂亮。”那被监视着的感觉还未消褪,赵芸真心憋到内伤。 申屠白黑了脸,不过,顶着一张市井妇人脸皮,外人什么也瞧不出来,“你这丫头,真是嘴甜。好好看着火,等你七叔打了醋回来,我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鱼。” 明明是普通妇人的声音,可赵芸一想到说这话的人是妖孽师傅,就浑身都不对劲。忍耐着,赵芸抿唇一笑,乖巧的点头,便坐到灶台前,专注的盯着里面的火。她实在是不敢开口,怕情绪控制不住,穿帮了。 隔壁的院子里,一名盘坐在软垫上的鹰钩鼻老者缓缓睁开眼,土黄色的眸子里,滑过些许沉思。 旁边一位中年男子面色有些苍白,见状开口问道:“欧阳道友,有异常么?” 鹰钩鼻老者抿唇沉吟,“目前没有发现异常,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丰乐县根本没有灵师,我们的动作,不可能被人发现。”中年男子有些自信的挑了挑眉,说完,有止不住低头咳嗽了两声。 “凡是小心为上的好。邱道友,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强行使用灵力,只会增加身体负担。下次开启阵法,还是由老朽来吧。” “欧阳道友好意,邱某生受了。”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咳嗽了半晌,才停下来,朝鹰钩鼻老者歉意的抱了抱拳。 鹰钩鼻老者回了一礼,“邱道友客气,若不是当年你为了保护大人,身体受了创伤,至今未痊愈,老朽的这点道行,哪里能和邱道友相提并论?” “欧阳道友谦虚了。”中年男子抱拳,随即摇头道:“不说这些了。丰乐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最有可能是阵基的地方,我们都查看过了,根本没找到大人说的火焰石。如今,欧阳道友可有好的提议?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才好,迟则生变,不能因为我们的差错,影响大人的计划。” 鹰钩鼻老者想了想,沉吟道:“有阵基的地方,必定有火焰石。可火焰石生于地下,长于地下,就凭我们两个,漫无目的的找,不知道要找到哪个猴年马月。可本地县令手里,有一样东西,能够感应火焰石。” “什么?”中年男子疑惑挑眉,询问的看向他。 鹰钩鼻老者森森一笑,“县令的官印。” “此话当真?”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确认道。 “自然。县令的官印,乃是朝廷所发,材质特殊。对火焰石的感应尤其敏锐。只要我们能拿到那东西,寻找火焰石,破坏阵基,便会轻松很多。”鹰钩鼻老者面色狰狞,“等大人的布局完成,好戏就能上演了。” “抱歉,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鹰钩鼻老者和中年男子立马警惕的站起身来,瞪着门口,“谁!出来!” “两只小虫子,也敢来本家主的地方放肆?莫不是,你们以为用了灵力隔断阵,强行将一方天地的灵力波动隔绝,便没人能发现你们的存在了?”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踱步而来。 看到申屠白,鹰钩鼻老者瞪大眼,面色难看道:“我的直觉果然没错,你果然不对劲。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市井妇人,说,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也面色难看,他根本探查不出来对方的修为。可能逃过他们两个的监视,无声无息的进到院子里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男子抿了抿唇,拱手道:“这位道友,不知我倆可有冒犯到您?” “我说了,这是我的地盘。两位不请自来,还异常活跃,我十分不高兴。”申屠白顶着一张妇人的面皮,说话动作却是男子的邪气霸道,怎么看怎么古怪。 “道友,别强词夺理。这地方,是我们买下的院子。不请自来的人,是你!”鹰钩鼻老者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他眯着小眼睛,语气不善。 “整个丰乐县,都是我的地方,包括这间院子。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自废修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二,我亲自动手。”脸上的人皮面具让申屠白很不舒服,他抬手一扯,便将满是皱纹的脸皮和夹杂着银丝的头套扯掉,露出那张妖孽的脸来。 中年男子本还恼怒对方的霸道,可待看到了申屠白的脸,他面色立马大变,瞳孔紧缩,一把抓着鹰钩鼻老者的手臂,腾空便要逃。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赵芸,一个闪身,便堵在了两人必经之路上。 “找死!”中年男子看横空冒出来一个小孩儿,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愤怒。袖袍一挥,凌厉的灵气刃便毫不留情的直接袭向赵芸的胸口,这一下若不能躲避开去,只会有断气横尸一个下场。 不过,赵芸哪里会怕。手腕一转,一道厚厚的灵气盾瞬间形成,挡住了致命的灵气刃。随即,她手指攒动,一丝一丝细小却柔韧的灵气便源源不断的冒出来,蚕茧一样,将院子上空的出路全部封死。 一击不成,中年男子很震惊,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赵芸阻碍他的瞬间,身后的申屠白已经有了动作。庞大的灵压,醇厚的灵力,锋锐的气刃急速迫近。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叶扁舟在对抗整个大海。中年男子撑起灵气盾抵御,惊骇莫名,歇斯底里,“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青桐大人麾下!” 鹰钩鼻老者不知道申屠白的身份,但身上承受的巨大灵压和中年男子的失态,已经足够表明申屠白绝不是无名之辈!看着就快要抵挡不住的灵气盾,他干涩的张了张嘴,“敢问前辈高姓大名,老朽就算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申屠白似笑非笑,“你这人,白活一把年纪,眼力界儿却还不如他。”随即,他垮下脸来,冷哼一声道:“青桐麾下?那厮居然还没死啊。这么多年没动静,我还以为他早入了土。不过,好不容易留了一条命,他安安稳稳的余生不要,还来我这里搅风搅雨,实在是蠢透了!” 第四章 故人,师承何处? “你真的不能杀我们!我们若是出事,青桐大人必定会立马知道!”中年男子呼吸急促,面色胀红,沉声威胁道:“到时候,这丰乐县别想再有安宁的一日!青桐大人会为我们报仇的!” “今天就算是他亲来,你们两个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至于报仇?哼,他要敢来,我随时恭候。”申屠白唇角扬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留着你们,只会碍手碍脚,完全无用。所以,都给我消失掉吧。”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申屠白修长的五指颤动,锋利的气刃便刁钻的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灵活的从两人的灵气遁下方突破,唰一下,在两人腿上割下一道大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失血和恐惧惊慌,让中年男子的脸又煞白了几分:“恶魔!红衣恶魔,你迟早会遭报应的!”威胁不起作用,中年男子无计可施,直接开始诅咒申屠白。他不想死,以往能拼了一身的修为帮青桐大人当暗箭,是因为他早就算计好了,不会有事。他成功了,名利富贵坐享不尽。这次若不是有事求青桐大人,他也不会接了来这丰乐县的任务。可这个人,这个明明该在京城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中年男子陷入自己的沉思里,悲愤绝望得不可自拔。 而一直没得到回答的鹰钩鼻老者,在听到他的话后,如遭雷击。半晌才回过神,喃喃自语道:“恶魔……红衣恶魔……玉面红衣!前辈难道是,申屠白!”陡然抬头,老者的两只眼睛睁得像铜铃,里面满是慌张、惊骇和不可置信。 申屠白笑了,好看的唇弯起一个美妙的弧度,赞许道:“总算不是真的孤陋寡闻之辈。” 听得他肯定的话语,又瞧见他的笑脸,鹰钩鼻老者心里一慌,体内的灵力便是一滞。灵力盾在他惊愕的视线里,不稳定的晃了两下,便一点点溃散,最后终于土崩瓦解。致命的灵气刃轻飘飘的从他脖颈上滑过,留下一道细小的线状伤口。 “啊啊……”鹰钩鼻老者张大嘴,茫然无措,挣扎半晌,却只发出了两个绝望的单音。有鲜血从伤口里沁出来,一滴两滴,越来越多,越流越快,最后,染红了一片…… “修为不济,对敌之间,却还敢走神!”申屠白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冰冷的目光看向苦苦支撑的中年男子,“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就该知道,顽固抵抗是没有用的。你的青桐大人,看来今日也不会来救你。” 中年男子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同伴,红着眼仇视的望向申屠白,狰狞着面目,垂死挣扎道:“青桐大人会来帮我们报仇的,很快就会来!”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的灵力盾卡嚓一声,也应声而碎。一道细小的气刃,迅速飞过,直直的洞穿了他的脑袋。 脑袋上一个血洞,中年男子大睁着眼睛,断线的风筝一样,扑通一声直直倒下,死不瞑目。他荣华富贵还未享尽,只因贪心想要更多,却提早送掉了性命。 两人修为的赵芸感应不到,虽然不可能是高级灵师,但肯定不会比她差了。如今,几个回合下来,便干净利落的被申屠白斩杀,一身修为都白费了,实在可惜。 不过,以之前在隔壁院子听到的对话来看,这两人目的单纯,可不可惜的,也说不上了。毕竟立场不同。她只是对他们的任务很感兴趣,特别是他们提到的那什么阵法和阵基。(.$>>>棉、花‘糖’小‘說’) 她日日生活在这丰乐县,灵力也修炼到了五级,也没发现丰乐县有什么阵法的阵基。这两人东南西北的折腾了许久,也不曾有收获,要么是他们的消息有误,要么就是那阵法的阵基隐藏得太深。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挺有趣的事情。她如今灵力修炼算是小有成就,正想找人练练手。可惜,申屠白多问一句都不曾,就干净俐路的将人给解决了。 心里的遗憾一闪而逝,赵芸从从院墙上轻盈的跳下来,走到申屠白的身边,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两人,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只好奇的探头问道:“师傅,青桐是谁?” 申屠白没回答,只是将身上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外衣脱下来,嫌弃的扔到地上。出门买醋一直没回来的老七正好此时推开门,将一件黑色的外袍,周到的披到了只着了素白里衣的家主大人身上。 赵芸惊愕,申屠白却习以为常,面色自若的将外袍穿好。墨色长发,黑色外袍,白皙皮肤,对称之下,更显得人面冠如玉。她第一次见申屠白穿红色以外的衣服,有些诧异,然后就忍不住惊叹。她从来知道,没有谁比申屠白更适合红色,可如今黑色上身,她又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谁比他穿黑色更好看了。 红色邪魅无双,黑色沉静庄重,却更多了几分幽深神秘。每一种颜色都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这不是衣服的功劳,赵芸肯定。 “将这两个人处理了。”申屠白吩咐这老七,没注意赵芸的走神,他换好衣服,一直微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了。 “我知道。”老七微微躬身,随即朝门口抬手挥了挥,四五名身着黑色外衣,裹着面巾的人便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入。分出两个,一人扛起一具尸体退出去,又两个进到屋内,仔仔细细的翻查屋子,剩下的便快速的打扫院子里打斗的痕迹。看那麻利的动作,所有人的活计完全都是做熟了的。 申屠白显然对此很满意,微微颔首,转头准备喊上赵芸离开,便见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目光一闪,申屠白垂眼瞧了瞧身上的纯黑素袍,又抬头看了眼仰着头一副被美色迷住了呆呆的小孩儿模样的人,唇角掀起,眼底的冰冷如潮水般褪去,缓慢的涌上深深的真实的笑意。 “看傻眼了?”低低的声音带着磁性,赵芸着魔般的点了点头。等察觉到头顶上被放上一只大手,耳边又听到隐约笑声的时候,她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犯花痴的傻样! “师傅!”赵芸有些羞恼,为申屠白的嘲笑和自己的没出息。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开,抬眼瞪他,却见他满眼笑意的瞧着自己。顿时,满腔的抱怨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为何的慌张。微微撇开眼,不敢再看,赵芸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得自己气闷。 申屠白见她气呼呼的瞪着眼,白皙的脸颊微微鼓着,贝齿咬着红润的唇瓣,眼神突然暗了暗。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她直接撇开了眼,心里顿时有什么堵住了。 他抿了抿唇,一甩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利落的转身道:“还想留在这吃晚饭吗?走了,这里留给他们处理。找到有用的东西,明早呈上来。”前一句是对赵芸说,后一句,却是吩咐老七。说完,他也不看人,直接迈着步子,就往院外走,只浑身沉凝的气息明显表示了他不悦的心情。 明明是自己长得太妖孽,祸害了别人,如今却反过来发火!赵芸气闷,对他莫名其妙脾气很不解。忍不住在他背后做了两个鬼脸,翻了翻白眼儿,余光一瞥,却见老七站在一旁无声的笑着看她。 赵芸耳根瞬间有些红,心道自己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这么幼稚!幼稚就幼稚吧,还被人瞧见了! “咳咳,七叔您忙,我先走了。”咳嗽两声,将脸板起来,赵芸闷闷的跟在申屠白身后麻溜的出了小院儿。一前一后,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两个人走路的脚步都很轻,偶尔紧闭大门的院子里传出笑声、说话声来,更显得巷子寂静。 不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宽阔的大街上。申屠白瞧了眼停在路边的马车,好整以暇的转身,瞧向闷闷不乐的低着头的小孩儿,没好气的开口问道:“瞧仔细了?地上是有金子还是银子?” 赵芸抬头,心里气闷,忍不住冲他龇了龇牙,哼哼两声,就是不说话。虽然这人是她的师傅,但她自己也是个成年人,对他有尊敬,感激,喜欢……却很难升起一般的徒弟对师傅的濡慕之情。 “还闹上脾气了?” 申屠白见状,反而笑起来。他愉悦的声音让赵芸听在耳里,心情越发的不顺畅。她拧了拧眉头,恭恭敬敬的躬身朝他行了个礼,尽量放平声音道:“回师傅,没有。不过,那两个人既然已经被师傅解决了,徒儿就先回家了。天黑了,不回去,家里人要担心的。” 说完,赵芸垂着头,转身就要走。申屠白抬手快速的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气有些大,抓得人有些疼。赵芸心里诧异了一下,回头看去,他的脸隐藏在灯影里,看不真切表情。但四散在周遭的压抑的情绪,让赵芸什么都没问出口。 “吃了晚饭,我让人送你。”申屠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般鬼使神差。他盯着赵芸的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句类似挽留的话。见她没什么反映,又抿了抿唇,忍不住加了一句道:“还有些事,要和你说。”说完,他慌忙松开按住赵芸肩膀的手,转过身上了马车。 赵芸看着他的背影,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忍不住皱了皱眉,最近妖孽师傅的情绪起伏很大,也不知道是为何。心里疑惑的思量着,手脚却不听使唤的自动爬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她只是恼申屠白总让她忘了自己是个大龄女青年,老做些幼稚的事。对这个全心全意待自己好的人,却是怎么也舍不得他伤心的。刚才那一瞬,她就有种若她拒绝,说不定他会伤心的荒唐念头从心底升起。等坐到了马车上,瞥见申屠白唇角略带得逞的笑意,她就又懊悔的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怎么就这么蠢的忘记了,像申屠白这样的妖孽,伤心这种不华丽的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她完全中计了好伐? “青桐是我的一个故人。”不知道赵芸心里的吐槽,申屠白心情愉悦的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睑,自顾自的轻轻开口道。 赵芸没想到申屠白会在马车上说这些,愣了下,“故人?难怪师傅你之前听到他的名字后,会说那些话。”对不认识的或不放在心上的人,申屠白一向是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与的人。刚才对那两个自称是青桐麾下的陌生人却那么多废话,明显申屠白与那青桐的纠葛并不简单。 “我们出自同一个师门。”申屠白面上没多少表情,瘦削的下巴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冷峻又索然,“不过,二十年前,他背叛了。我也回了丰乐县,从此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如今,他又现身了。” 赵芸第一次听到申屠白提到师门,不由得好奇的开口问道:“师傅大人,我们出自哪门哪派?” 申屠白顿了下,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之前和你说过,在锦国灵师界,有三大名门:紫阳山、清卓溪、万花谷。紫阳山是皇室宗族的家族门派,外人很难拜入。清卓溪和万花谷,都是民间灵师开创,收徒不限身份,只看资质。如今,锦国绝大部分灵师,都是从这三大名门里出来的。” 赵芸连连点头,这些常识,她都了解,她眨着大眼睛,期待的瞧着申屠白,“那师傅,我们是师承自清卓溪还是万花谷?” “哪个都不是。”申屠白撇了撇唇,淡淡道。 嘎?赵芸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嘟囔:“为什么?师傅你这么厉害,怎么都没能进名门?” 申屠白修为高,五感比赵芸得不知道厉害多少倍。他没好气的抬手一记敲在她的脑袋上,十分不屑道:“因为我看不上。” “什么意思?”赵芸有些云里雾里,锦国最厉害的三个名门,一个只招皇室子弟,进不去就不说了。另外两个他也没能进去,原因是他自己看不上?赵芸往前坐了坐,上身前倾,十分认真的问道:“那师傅,你看上哪儿了?” “锦国的三大名门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最厉害的。”申屠白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随即道:“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说多了也无益。” 切!说一半留一半!赵芸在心里鄙视他,但也只能悻悻的不再追问师门,反而关心起那个青桐来,“按师傅你的说法,他二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了,为何近日又重新钻出来了呢?听那两人的口气,他还收了不少的手下,颇有势力样子。” “那两个灵师要找的阵基,我知道是什么。”申屠白抬眼,眼底冷光熠熠,“我没想到这么隐蔽的事情,都被他打听到了。如今更是派了人来破坏。看来,这些年,除了养伤,他过得可一点儿都不清闲。” “那个阵基很重要?”赵芸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我从未发现丰乐县哪里有特别之处” “开国陛下亲自设下的,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时间也过去那么久了,不是知情人,根本不会想到,丰乐县这里会有一个大阵的阵基!”申屠白摇摇头,沉声道:“我都是近几年才察觉到的,后来还写信问了国师,才终于知晓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赵芸若有所思,“可那个青桐知道了,还专门派人来找。” “这些知情人中间,肯定有谁出了问题。”申屠白神色肃穆,抿直了唇角道。 不背叛,那是因为筹码不够多。完全的正直忠贞的人,是没有的。这种事情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能看得很平静。赵芸想了想,开口道:“这个大阵的阵基被破坏掉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申屠白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多年的平静会被打破,天下生灵涂炭,许多人会流离失所……” 赵芸愣住,喃喃开口:“类似战争……么?”可一个阵法的破坏,真的能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赵芸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第五章 推测,防患未然 “那个青桐到底想做什么?”赵芸不解,若是天下生灵涂炭,谁能得益?如今锦国政治上虽然说不上十分清明,但也够不上污浊不堪的程度。(.无弹窗广告)在其位谋其政,为民考虑的官员还是很多。百姓安居乐业,商业发达,民风开放自由。这些,都是赵芸三年来亲自感受到的。这还是一个处于盛世的国度,不该有战争的阴影。 申屠白抿直了唇角,眸光清冷的看过来,“还记得,三年前,我在府城与你说过的话吗?” 三年前,府城?赵芸愣了下,随即有些吃惊的睁了睁眼,“师傅,您的意思是说,那些人可能是槊国……” “除了这个邻居,没有谁,会想要锦国陷入战火中。”申屠白冷哼一声,“只是,我没想到,青桐会投靠了与我们敌对了上百年的国家!世代血仇,没想到他能这样轻易忘记,还会反过来帮忙!” “师傅,这件事,要不要与张县令说。”赵芸凝眉沉思一会儿,开口询问道。申屠白从未这样清晰的表达过对一个人的鄙夷和厌恶,那个青桐,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不过,槊国不是善茬,这三年,她也听闻了许多锦国与槊国的仇怨。若这些人真的是槊国派来的,那肯定不止这两个。 那个大阵的阵基位置泄露,别的地方,肯定也有人去打探的。 “这件事情,你别管,我会让人去和张县令说。你如今的首要任务,便是好好淬炼体内的灵力,争取早日达到如指臂使。我教你的术法,法阵,务必勤加练习。风雨欲来,多一分自保能力,也是好的。”申屠白沉吟了一会儿,郑重的看着赵芸道:“若我没估计错,你大哥二哥,过不了些日子,便会来接你去京城。那里,藏龙卧虎,灵师间的争斗很多,像今日这样的场面,很平常。你自己,要小心。” “师傅,我知道。”没想到申屠白突然提到去京城的事,赵芸愣了下,随即抿着唇点头。连师傅也都预料到了自己的离开,二叔公和周叔他们,怕也是心里有数了,难怪这些日子,二叔公老是往村里跑。 “那个大阵的阵基,以火焰石为阵眼。火焰石物如齐名,状似燃烧的火焰,炙热滚烫,有火焰石的地方,方圆一里,都会有被炙烤的感觉。”申屠白突然开口,看着她的视线,有些幽暗不明。 赵芸不解,“可是,丰乐县根本就没有这样奇怪的地方。” “是没有,但有温泉,还是唯一一处。”申屠白叹了口气,直直盯着她,轻声道。 “温泉……”赵芸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有些艰难的确定道:“师傅,你的意思不会是……” “太祖陛下将火焰石埋得很深,一般人在地面很难察觉。只是,只要东西存在,便会有痕迹。火焰石炙热,常年炙烤,让地下的石头、土层,甚至是水,都变得滚烫。于是,你会在庄子里挖到温泉眼。那块火焰石,就在你去年买的那个庄子的地下。我也是那时候,察觉到的阵基和大阵的存在。”申屠白解释完,狭长的眸子里柔光闪烁,“芸芸,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庄子,不过,有火焰石在那里,就避免不了是非。你要做好准备。” 赵芸咬了咬唇,那个温泉庄子,她确实很喜欢。去年春天买下来,她便投入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去改建。赵记点心店冬天供应的莲蓬,便是来自那个庄子。如今知道那个温泉的由来,心情难免复杂。 只要那些人一天打着毁了阵基的主意,那庄子的安全,便始终不能肯定。若他们始终找不到火焰石,那就是皆大欢喜,阵基不会被破坏,她的庄子也不会面临被毁的危险。若他们通过一些途径找到了,不管那些人做什么样的举动,都会危害到她自身的利益。 “师傅,之前那两人说,通过县令的官印,可以找到火焰石?”赵芸抬头,盯着申屠白询问道。 申屠白在心里微微叹气,知道赵芸是不想放弃那个庄子了。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道:“朝廷派发的官印很特殊,是用能够在危急时刻,供国师摆阵所用的伏羲石所做。伏羲石天生蕴含灵气,用它摆阵,比较容易成功。阵成之后,威力也更为不凡。不过,伏羲石对火属性的东西很敏感。拿着伏羲石,方圆十里,都能感应到带有灵气的火属性物品。本来火焰石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又是郊外,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但你在庄子里挖出了温泉,那些水,带着火焰石的特有属性。” 所以,这样一来,她庄子下的火焰石被发现的几率反而更高了么?赵芸凝眉,果然这件事,很棘手。温泉已经挖出来了,也不可能再封起来。再说,封起来也不管用,伏羲氏的感应范围太广了。 “官员不知道官印的秘密,灵师中,有资格知晓这些事情的,也不多。”申屠白阖上眼,听着外边哒哒的马蹄声,面色清冷。他许多年没去过京城,如今,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 听出申屠白语气里的失望和冷淡,赵芸抿了抿唇,京城,天子脚下,锦国灵师的大本营。[]如今,却是能肯定那里潜伏着一个通敌卖国的败类…… 当晚,申屠白与赵芸说了许多事情,特别是有关京城的。赵芸仔细的将有用的信息记在心里,等待日后去一一印证。 “家主,我已经派黑风去保护芸丫头了。”老七仰头看了眼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顶上眺望远处的申屠白,拱手回禀道。 “我知道了。老七你下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申屠白垂眼,清冷的声音被初春的夜风一吹,更显的冰寒。 老七闻言,直起身来,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才摇着头慢慢的踱步离开。每次一提到青桐,家主大人的情绪都不好。今夜,怕又要在房顶上站一宿了。 不知道申屠白的状况,赵芸回去考虑了很久,心里才有了计较。不过,她也没急着去做什么,第二日就是花会,张青璇特意相邀,她不可能不去的。 桃园,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在这里,她第一次与刘洁、罗馨几人认识,也第一次,遇到申屠白。当时因为墨白体内的来历不明的生魂的算计,她擅自在他的私人地盘上修炼,惊扰了他。一袭红衣美得惊心动魄,如今三年过去,那一幕依旧让人记忆深刻。 相比于昨日的清静,今日的桃园却是要热闹许多。衣衫鲜艳华美的各家少女,在桃花树下穿梭,停驻,时不时响彻耳边的银铃似的的笑声,衬得桃花更美,人更娇艳。 张青璇作为花会的组织者,左右周旋着。她眼尖的瞧见赵芸,冲一名娴静的女子歉意的笑了笑,便举步往她这边走来,“芸芸,你来了?我还说让桃红去外边瞧瞧呢!” “我来迟了?”赵芸眨眼,笑着挽上张青璇的手臂,“出门有些晚,姐姐别见怪。” “没有。”张青璇否定的摇头,语气活泼笑着道:“时辰还早呢。我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赵芸奇怪的侧头看她。 张青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拉着她往亭子里走,一边小声的解释道:“桃园的桃花开得好,我想摘一些回家自己弄桃花酿。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我将桃花摘了,也毁了这里的美景。别人来就瞧不见了。不过,俊生今年要下场参加科考,之前说好了,要亲自酿一坛桃花酿给他。我不想食言。芸芸你帮我与百花园的管事说说好不好?我知道你与他们很熟悉的。” “我说什么事情能让我的青璇姐姐害羞呢!原来是要讨好情郎!”赵芸恍然大悟,随即抿唇笑起来,满脸打趣。 马俊生是张县令旧友的儿子,前两年右迁为安南省提刑按察使,主管一省司法。张青璇与他,是随父上门拜年的时候,认识的。说起来,马俊生的父亲能当上安南省的提刑按察使,起因还是因为张县令彻查了朱县丞。之前的那位被牵连,他这才有了机会。 因为这些缘由,加上马父与张县令本身便是旧友,两个晚辈的事情,便是一撮即成。张青璇在去年定了亲,等马俊生考完今年的乡试,不管中不中,两人都会完婚。如今,两人正腻歪着呢。 “芸芸!”张青璇难得有些脸红,忍不住掐了掐某人的脸,“我与你说正经的呢。” “嗯,我也很正经啊。不过做一坛桃花酿,能要得了多少花瓣?一会儿你直接摘走,我会和七叔说的。”赵芸忙不迭的笑着点点头,十分干脆道。 “真的?不提前说没关系吗?”张青璇皱了皱眉,她本不想麻烦赵芸,但此时丰乐县就数桃园里的桃花开得最好。送与心上人的东西,她总希望是最好的。 赵芸安抚的冲她笑了笑,“没关系的,青璇姐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芸芸。”张青璇感激的看她一眼,三年深交,彼此之间虽然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但她还是忍不住感激。感激命运,也感激身边的人。 “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赵芸笑,摇摇头,“真要算,这三年来,你给我帮的忙,可也不少。”赵记的点心店,烤鸭店,杂货铺开业之初,张青璇和刘洁几个没少帮忙宣传,介绍客人。如今这花园里,她基本上能将这些世家小姐认全,也全是张青璇的功劳。若真要较真的去仔细的算清楚,谁对谁的帮助更多,那两人之间,也算不得真正的朋友、闺蜜了。 “既如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们会永远是好姐妹的,芸芸。”说到这里,张青璇转开话题,笑着道:“罗妹妹与阿娇他们也快来了,我去和才来的傅小姐打声招呼,芸芸你在这坐一坐。” “青璇姐你忙吧,我自己知道的。”赵芸瞥了眼矜持的昂着头颅的傅小姐,含笑着点点头。 张青璇又叮嘱了她两句,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赵芸静静的坐在亭子里,瞧了眼虽然好奇,但还是忍耐着,大大方方的侍立在身后的莲翘,满意的点点头。 这小丫鬟虽然年纪小,但自制力很好,也聪明。学什么都快。赵芸琢磨着,将她带在身边一些日子,日后去了京城,也能多个跑腿的。现在看来,确实可看塑造。 张青璇招呼着傅家小姐,赵芸坐在凉亭里,也和一些相熟的少女聊天说笑起来。花会的目的就在交流,一个冬天过去,大家出门散散心的同时,彼此交换一下讯息,巩固一下交情,与现代的所谓的夫人外交类似。 很快,罗馨、刘洁、宋娇、还有王巧莲都陆续到了。赵芸站在凉亭里冲几人挥了挥手,几人便笑意盈盈的坐到她身边来说话。一个冬天过去,几人还是第一次聚集得如此齐整。每个人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兴趣爱好,家长里短,几乎无所不谈。 桃园景色本就极美,张青璇还精心的安排了美食和游戏,一群闺阁小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气氛颇为和谐。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赵芸与交好的少女们一一告别,才与张青璇站在一处,看着她们登上马车,目送着所有人离开。 “张小姐,这是您要的花瓣,不知道够不够。”百花园一名管事拎着满满一篮子娇嫩的桃花瓣出来,送到张青璇面前。 张青璇愣了下,花瓣她还没去摘呢,怎么就送来了?她下意识的看向赵芸,赵芸笑着冲她点点头,“我之前碰到七叔,便提前和他说了姐姐你需要些花瓣做桃花酿的事。他一口答应了,说曲管事知道什么样的桃花瓣最好,会让他帮忙摘些。只是没想到曲管事会亲自送来,幸苦您了。” 那管事笑着拱了拱手,十分恭敬的冲赵芸笑道:“赵姑娘客气了。”七管事交代下来的事情他自是不敢怠慢的。再说了,百花园里谁不知道家主和七管事对她像对自家晚辈一样? “有劳曲管事了。”张青璇闻言,笑着点点头,示意的瞧了桃红一眼。桃红会意,从曲管事手里接过篮子,又塞了一个鼓囔囔的荷包给他。曲管事连连客气,见赵芸并没有在意的神色,才勉为其难的收下,告辞离开。 “我记得这桃花酿,还是你教我做的。”张青璇目送着管事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握住赵芸的双手,“如今快三年过去,我的手艺已经很好,你哥哥,怕也要接你去京城了吧?” 赵芸抿唇,点头,“嗯,快了。” “我或许也要离开丰乐县了,父亲去年的考评很好,右迁的明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我们就算天各一方,也要常联系才好。”张青璇脸上滑过一抹惆怅,轻声道。 赵芸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以张大人的政绩,这一天早该来的。姐姐不需要伤感,锦国再大,总有相聚的时日。而且,离分开,也还早呢。” “呵呵,也是。”张青璇闻言,开朗的笑了笑,随即蹙眉道:“不过,很奇怪。听到这个消息,父亲似乎并不太高兴。这两日都蹙着眉,与罗爷爷彻夜长谈。” “这是为何?”赵芸奇怪的反问,为官之人,没有一个不想升迁的。张县令有些手段,心思也深,但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好官,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实事。 张青旋摇头,“我也不知道。爹的公事,很少与我和娘说。就算提,也往往只讲个大概,不会细谈。” “县令肯定是怕姐姐与夫人担心。”赵芸笑了笑,安慰道,“不过,县令大人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姐姐不必多想。”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张青璇笑了笑,与赵芸告别离开。赵芸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又返回百花园,去珍品阁找申屠白。岂料人根本就不在,问了七叔,才知道他一早就出门了。 “那等师傅回来,七叔你帮我转达一下。”赵芸抿唇,张县令即将升迁离开,那个青桐又打着破坏这里阵基的主意,两件事情发生的如此巧合,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芸丫头放心,我肯定会把话带到的。”老七看她一眼,神色肃穆道。 赵芸点头,随即好奇的问:“不过,师傅到底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老七摇摇头,申屠白的行踪,他能猜到几分,但都不是能与赵芸说的。 赵芸也没怀疑,很快与老七告辞离开。回到家,准备了一些东西,隔天一早,就让人驾了马车,去城郊的温泉庄子布置起来。许久不曾露面的墨白,已经成年。它一身白色的柔顺毛发,迈着优雅步子,跟在赵芸的脚边,“申屠白那家伙太没人性了,这次差点儿将我漂亮的毛给折腾光!” 赵芸低头看了它一眼,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是很漂亮。” 墨白耳朵一斗,脑袋一扬,十分得瑟道:“那是。他的那点儿小把戏,怎么能难住我?” “是啊,墨白大人是谁啊,厉害着呢。只是每次他一出现,你就不见了踪影。”赵芸莞尔,抿着嘴笑得促狭。 墨白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瞪圆大眼睛道:“谁害怕他了?谁让他每次都来得不巧,我都有事呢。” “是是是,墨白大人贵人事忙,是他来的时机不对。”赵芸笑着点头附和,时不时的在经过的地方,埋下几颗透明的石头。等到晌午的时候,所有的事情做完,农庄的管事过来通知午膳得了,赵芸才带着墨白往回走。 “姑娘,不知道您今天会来,准备得也不齐全。除了些小菜,便是庄子里的农户风干的野外,味道还不错,您尝尝。”宫城一边指挥着下人给赵芸盛饭,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显得十分高兴。 赵芸看了眼饭菜,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开口道:“已经很好了。你也坐下来吃吧,这么多菜,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宫城摆手摇头,“小的哪里能和姑娘坐一桌吃饭?使不得,使不得。” “行了,坐下吧。”赵芸瞅他一眼,随即道:“正好,我也有事情叮嘱你。” 宫城见状,咧了咧嘴,有些拘谨的摸了摸后脑勺,才在赵芸的对面坐下。赵芸笑了笑,让下人给他添了饭,一边吃,一边叮嘱他一些事情。 墨白蹲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菜十分垂涎。它自己面前虽然有一份十分丰盛的午餐,但它还是觉得桌上的野味更好吃。 “喵呜……”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说话,墨白冲赵芸叫了两声,见她没反应,它索性站起身来,两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一直叫唤。 “……注意一下平日出没的陌生人……喵呜……若是有意外……喵呜……别的不用管……喵呜……带着人安全避开是首要……喵呜!” “够了。墨白。”赵芸无语的扭头,抬手敲了它一记。她说一句,墨白唤一句,跟二重奏似的。 “喵呜。”要野味。墨白颇为委屈的看了赵芸一眼,默默哀求。 “姑娘,猫怎么了?”宫城不是第一次见墨白,知道它是赵芸的心爱宠物,很想亲近亲近,不过墨白高傲,从来不让他靠近。此时见它撒娇似的一声一声的朝赵芸叫唤,颇为惊奇。 相处三年多的时间,赵芸对墨白的小动作一清二楚。见它一边叫唤,一边拿眼睛往桌上瞅,就知道它嘴馋了。听到宫城问,不由得抽了抽唇角,“它要吃野味。” “诶?猫不是喜欢吃鱼么?”他还专门让人从池塘里钓了两条上来,送到厨房让厨娘弄熟了给它的。 “喵呜。”我不是一般的猫,墨白冲宫城得意的龇了龇牙。赵芸扶额,瞥了眼越发觉得惊奇的宫城,抬手夹了许多野味到它的盘子里,然后略带警告的拍了拍它的头,道:“好好吃饭。”别再弄些引人注意的动静了。 墨白叼了一块野鸡肉到嘴里,高兴的蹭了蹭她的掌心,“芸芸最好,野味好吃。” 赵芸顿时黑线,收回手,继续吃饭,并将该叮嘱的事项都一一与宫城说了一遍,最后强调道:“记住,若是有意外,带着人快速的安全避开,不要逞强做什么。” “我知道了,姑娘。”宫城郑重的应下,三年前,他是个父母双亡,备受亲戚嫌弃的拖油瓶。三年后,他是众人巴结的农庄管事,这一切都是赵芸带给他的。感激的话他不会说,但这个庄子既然交到他的手里,他便会替姑娘好好打理好。今日姑娘说的很多话,他都不懂,但既然姑娘叮嘱了,他便会一丝不苟的去完成。 赵芸了解宫城的性子,见他应下,放心的点了点头。她在庄子里布下了许多禁止和隔离阵法,能够阻止五级及其以下的灵师的进入。五级以上的,她没有办法。但只要这些禁止和阵法能拖延一会儿的时间,申屠白便能察觉到动静,并快速赶到。 火焰石是大阵阵基的阵眼,绝对不能被人破坏。她的庄子既然已经修建起来了,也不允许别人到她的地盘上撒野。就算到时候她人已经不在丰乐县,也要那些人尝尝她的厉害! 一切布置妥当,赵芸休息一会儿,便带着墨白离开了庄子。离开时,她还特地在门口用灵力幻化了一株绣萝,好提醒那些以后可能会来的不速之客,这里是私人领地。避免那些人在里面吃了亏后,怒火中烧,毫无顾忌的对普通人动手。宫城是很得力的人才,她不想他有什么差池。 第六章 消息,府城之行(一) “侄女,那边来信,邀你三日后,府城相见。[]”刘上元放下茶盏,舒服的叹了口气,才笑着对赵芸道:“今天一早刚收到口信,我便想着赶紧过来通知你一声。毕竟,府城路不近,早些得到消息,早些做准备出发也是好的。” “有劳伯父亲自过来通知。”赵芸笑着道谢,听到叶秋说刘府的老爷来了的时候,她便知道杨家有消息到了。如今听他亲口证实,心里头的期待便又多了几分。不知道杨家的家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上元不在意的摇头,“侄女客气了。若事情能成,我也是高兴的。”赵芸是刘洁的闺蜜,赵记却更是刘家的重要合作伙伴。可以说,赵记的兴旺,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刘家生意的扩大和发展。赵家若能成为皇商,刘家也会跟着受益。所以,就算刘家与杨家已经生疏了,但牵桥搭线、左右传话这等简单的事情,刘上元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赵芸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笑了笑,没再客气。又吩咐了叶秋给刘上元续上茶水,又调转话头与他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彼此寒暄半晌,在赵芸将赵记的一些杂货订单交给刘上元后,他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辞道:“消息已经带到,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告辞了。三天的时间并不宽裕,侄女还是早做准备,去府城要紧。” 赵芸跟着站起身来,领情的点点头道:“伯父的叮嘱,侄女记得。只是,伯父留下来一起用了午膳再走吧?”如今快到午时,不留饭说不过去,更何况,他还带来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 “侄女的好意我心领了,出门前我就交待了你伯母要回去用饭,这会儿,你伯母怕是等着我呢。”刘上元摆手,一边摇头,一边笑着道:“侄女啊,等你从府城回来,我再为你办一桌酒席庆贺。今日,我就先走了。你别多心啊。” “伯父哪里的话?”话说到这里,赵芸也不好再强留。她笑着将人送到大门口,才回转到内院,让小丫头去请秦守一吃饭。 “杨家的家主到府城了?”秦守一坐在赵芸的对面,看着她沉声开口问道。他一直在院子里,刘上元上门来的消息,还是刚才听小丫鬟说的,心里猜到一些情况,此时不过是向赵芸证实。 赵芸摇头,回道:“不知道。只让人带了口信说三日后相见。” 秦守一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他愿意见你,便说明有合作的意向。杨家的青瓷闻名锦国,可皇商之间的竞争激烈,他们也需要盟友。赵记的规模虽不显眼,但经营的东西,都是独一份儿的,只要走通了关节,成为皇家特供并不是难事,杨家的家主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不过,也因为赵记的规模不显眼,杨家的家主,或许会有别些的想法……” “别的想法?将赵记变为杨记吗?”赵芸了然的笑了笑,随即自信道:“二叔公,杨家的家主再厉害,他也变不走人脑子里的东西。(.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不论是赵记的点心铺,杂货铺,烤鸭铺……最核心的配方,他是拿不走的。”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书面的记载,全在人的脑子里。而知道这些配方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背叛她。 灵师的手段,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守一淡笑着颔首,随即摸了摸下巴道:“今天下午便启程吧,走得快些,天黑前,还能到燕霞镇夜宿。” 赵芸自然点头答应,午膳用过,她便让常乐架着马车,带着叶秋和莲翘,一起往府城而去。葱白一路撒欢儿的跑,三个多时辰便到了燕霞镇,彼时,夕阳还挂在天边。 “姑娘,还赶路吗?”常乐瞧了眼不算晚的天色,恭敬的询问道。 赵芸掀开帘子瞧了一眼,想了想便吩咐道:“今夜宿在这里吧。出了燕霞镇,就又是荒山野岭。得走上四五个时辰,才能有驿站。”三日的时间虽然不宽裕,但也不特别紧巴,不用分秒必争,何必让自己不舒坦? 常乐会意,瞧见不远处飘扬的客栈的幌子,便赶着马车向前,在店门口停下来。叶秋与莲翘先从马车上下来,一人掀帘子,一人伸手扶赵芸,“姑娘,小心。” 赵芸弓着身子从车厢里出来,低头抚了抚身上的衣服,才抬脚往店里走。叶秋与莲翘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常乐习惯性的快步到了店里。 店小二肩膀搭一条白布,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常乐从袖袋里拿出一块一两多的碎银子递给店小二,“三间上房,再拾掇一桌饭菜上来。还有外面的马,用最好的草料。” “好嘞!”店小二喜气洋洋的高声应下,先将人引到柜台前,自己再出门将葱白连带马车一起牵到后院安置。 “三间上房,这是房牌号,客官往楼上走,左转便到了。”掌柜的登记一翻,便将三块木牌交到常乐手上,并仔细的说明方位。 常乐谢过,才回到赵芸身边,侧身带路。很快,四人上到二楼。三间房连在一起,赵芸一个人住一间,莲翘和叶秋一间,常乐单独一间。 “叶姑姑,我们不用过去伺候姑娘吗?”莲翘坐在床上,瞧了眼忙着铺床的叶秋,迟疑了一下,问道。 叶秋笑着摇头,“不用的。姑娘在房间里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伺候。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莲翘点了点头,随即双手放在桌上,枕着下巴,艳羡道:“叶姑姑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你跟着姑娘时间久了,也会知道的。”叶秋笑了笑,整理着被子,没有回头。 “不仅仅是这个。一路上我不知道的东西,姑姑你都知道,好厉害。”莲翘摇了摇下巴尖儿,眨了眨眼道。 “呵呵,这有什么?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自然便知道得多了。莲翘你还小,日后跟着姑娘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用羡慕我。”将最后的一角捋平,叶秋回身,怜爱的摸了摸莲翘的脑袋,“姑娘不是喜欢苛责下人的主子,她将你带在身边,想来是看中了你的。你就多听多看多学,别去想其它有的没得。好好的做好本分,姑娘不会亏待了你。” 莲翘抿了抿唇,感激的朝叶秋笑了笑着道:“多谢叶姑姑提点,我会好好当差的。难得姑娘看重,我已经没有了家,赵府日后便是我的家。” “行了,去洗把脸吧。一会儿该去伺候姑娘用晚膳了……”叶秋柔和的声音从隔壁清晰的传来,赵芸眸光动了动,莲翘本身有些特殊,性子也入得她的眼,值得培养,她才将人带到身边。可叶秋对莲翘,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注和在意。 突然,店小二殷勤的声音将赵芸的思绪打断,“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赵芸拧了拧眉,听觉太灵敏,是好事,也是坏事。刚放开了心神,周遭便一片嘈杂。她正准备敛神静思,将那些嘈杂摒弃出去,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两间上房。”梅宥宁?这下,赵芸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公子,我与你住一间就好了。”天元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梅宥宁,鼓了鼓腮帮子道。 梅宥宁摇头,十分干脆的拒绝道:“不用。” “为什么?公子不想要我了吗?”委屈的瞪着大眼睛,天元有些哀伤的开口。 梅宥宁面色不变,从掌柜手里接过房牌号,慢悠悠的转身往楼上走,“你家公子我可没有特殊爱好。你还是规规矩矩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吧。”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我哪里不好了?”天元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梅宥宁身后,哀嚎道。 客栈里的人都面色古怪的转头过来瞧他们两人,梅宥宁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天元则压根儿当没瞧见,说话动作毫无顾忌。 上了二楼,梅宥宁直接左转,正准备去自己的房间。赵芸突然打开门,从屋里出来,双方碰了个面对面。 “你怎么在这里?”天元本还在纠结梅宥宁晚上不要他在房间里伺候的事情,见到赵芸瞬间瞪大了眼,咋咋呼呼的开口问。 梅宥宁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芸。不过,随即,他便镇定下来,笑道:“丫头,你长高了好些。”三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交情却没断了。 “梅大叔,天元。”赵芸似乎也很惊讶,眼底的惊愕之色一闪而逝,却足够让主仆倆看得清楚,“你们怎么会在燕霞镇?真是太巧了。” “哼,谁想要和你巧遇?”天元瞥了赵芸一眼,鼓着脸十分不屑道。 赵芸哂笑,不在意的回道:“嗯,那就当是我想与你们巧遇好了。” 天元哼哼,对赵芸的说辞十分不满,“什么叫就当啊?” “那你说是什么?”赵芸摊手,对天元的傲娇性子,实在很无力。不过,主子奇葩,仆从有这脾气也不奇怪。 天元瞪眼,“明明就是你想与我们偶遇,才故意在这客栈里等着的吧?” “大哥,你真的想太多了。”赵芸黑线,这孩子怎么越长性格越奇葩了?说完,她也不再搭理天元,而是转向梅宥宁,好奇的问道:“大叔,你怎么舍得离开府城了?” 梅宥宁颔首,笑意盈盈道:“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办。丫头你呢,是去巡视产业,还是回家?”燕霞镇能通往许多地方,他们在这里碰到,真的很巧。 赵芸也不隐瞒,直接回答道:“我去府城。” “去府城?”梅宥宁挑了挑眉,眸光动了下,“府城最近不太平,你去府城做什么?” 赵芸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道:“不太平?什么意思?” “说是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流窜到了府城,前日有两户人家被灭了满门,连小孩子也没放过。官府在大肆追查,四面城门都把手得很严,进入容易,出来怕是难的。”梅宥宁摇了摇头,劝解道:“若是丫头你没有急事,等这事情平息了之后再去府城吧。毕竟,杀人犯潜藏在城里,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下一个倒霉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谢谢大叔你告诉我。”赵芸皱起眉头,丰乐县不太平,府城也不太平,这些事情,未免也发生得太过巧合。而且,锦国灵师那么多,会武的更不少。那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到底有什么大本事,能逃脱得了这些人的追捕? 第七章 玄堂,被听墙脚 梅宥宁见劝不住赵芸,也不再多言,只推开了房门,邀她进去坐一会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芸摆手拒绝,正好叶秋、莲翘、常乐三个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一翻见礼过后,她便带着人先下楼去用餐。 目送着人离开,梅宥宁收回视线,进到房间里。天元跟着进去,掩上房门,一脸好奇的道:“公子,您说她这会儿去府城做什么?我们都和她说了危险,她居然还要去,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怕呢?” “你探听这些做什么?”梅宥宁瞥他一眼,转身推开木窗,居高临下的往外看了一眼,才高深莫测道:“她身后有高人保护,区区一个杀人犯,根本不在话下。她有何惧之有?只是,没想到三年的时间,她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初相见时,不过是看小孩儿可爱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如今三年看下来,他却不得不称赞她一声。经商的能力,为人处事的手段,看人的眼光等等,小孩儿根本不比成年人差。 如今的赵记,看起来只在安南省分量重。但他瞧的清楚,赵记往外省乃至整个锦国渗透的工作,已经在很久之前便开始了。独供鸿泰居的五香咸蛋,根本不起眼,外省的人也不知道赵记的名头。可鸿泰居在安南省的年轻主事,就因为这,被升任回京。如今,在家族里,颇有些地位。 而也就在去年,赵记的五香咸蛋,出现在了鸿泰居遍布全国各地的店面里。鸿泰居和赵记都没声张,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悄然的变化,但只要有心人仔细一算,就能知道,仅凭这咸蛋生意,赵记每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况且,随着赵记咸蛋一起遍布全国各地的,还有赵记的青泥坊――就是之前的禽舍和作坊,为了方便称呼,赵芸才起了这个名字。青泥坊比五香咸蛋还不起眼。毕竟谁会没事对臭烘烘的禽舍和咸蛋作坊投入过多的关注呢?可就梅宥宁掌握的消息来看,青泥坊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惜,青泥坊的人,不,应该是所有在赵芸手下工作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多余的消息一点儿也打探不出来。这选人用人的眼光之精准,让梅宥宁也不得不侧目。在他看来,没有人能将另一个人看透,也没有人会百分之百忠心。只有用上手段,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赵芸身边,压根儿就没有那样的人的存在,所以,他想不明白。 “公子,她不就是三年前的样子么?顶多只长高了那么一点点。”天元撇了撇嘴,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咪咪的距离,十分不在意道。 梅宥宁转头,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是吗?你真这么想?” 天元瞪大眼,点头:“当然!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在意的。公子,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别为了她耽搁了。” “你装疯卖傻的维护人家,人家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领你的情,你这是何苦?”梅宥宁面色不变,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即眼睛眯起来,“再说了,我能将她如何?” “公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天元眨了眨眼,一脸懵懂天真道。 梅宥宁笑了笑,垂眼,“听不懂么?听不懂就算了。我只是提醒你,有些心思,永远都不要有。因为――它永远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说完,梅宥宁深深的看了天元一眼,自顾自的转身出了房间。天元面无表情,久久的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露出一个苦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只是,有些事情,怎么可能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梅宥宁主仆二人与赵芸主仆四人汇合在一处,一起往府城行去。中间一刻没有停歇,连午饭都是在马车上用的干粮,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到达了巍峨的城门口。 如梅宥宁所言,城门口站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府兵,进出城门都检查得极其严格。不管是百姓还是兵丁,脸上都是严肃的神色,气氛显得很压抑。 好在赵芸他们的马车一目了然,即藏不了人,也藏不了兵器,而且还是进城,很快便被放行了。而梅宥宁主仆更不用说,梅楼梅公子,也是响当当的名声,府城名流,府兵见到他,面色都和善了几分。 “梅公子,出城才两日,您的事情就办妥当了?”一名武将客气的朝梅宥宁拱了拱手,亲自让兵丁放行。 梅宥宁和气的笑着拱手回礼,“劳守正大人惦记,不是多大的事,来回走一趟,便妥当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两日梅公子不在城里,不知道那杀人犯是何等的猖狂。昨夜,他又祸害了一家三口,实在可恶。如今,天一黑,城里的人家都紧闭门户不敢再出门,梅公子也注意些。”那武将点点头,气愤一回,又有些殷切的叮嘱一句。 “多谢守正大人提醒,在下会小心的。倒是大人,日夜巡逻,幸苦操劳,就为了保府城一方百姓平安,实在令人敬佩。(.无弹窗广告)”梅宥宁一边道谢,一边给天元递了个眼神。 天元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鼓囔囔的荷包,避开众人的视线递到那武将的手里,客气道:“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守正大人别嫌弃。” 那武将小心的左右瞧了一眼,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 “大人无需多虑,在下只是感念大人的幸苦,没有别的意思。”梅宥宁摇摇头,真诚的瞧着那武将道。 武将见推辞不过,便勉为其难的收下,又笑着和梅宥宁寒暄的了两句,亲自将人送进城门,才倒转回来,继续巡逻。 赵芸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看在眼里,随即放下马车帘子,轻声吩咐常乐,将马车放缓一些,等着梅宥宁主仆二人。 “丫头,天色不早了,你肯定还未找好落脚的地方,不如去我那里将就将就?”梅宥宁驱马向前,与马车并排而行,一边微微侧身询问赵芸,一边小心避开街上的行人。 “不用了,大叔。来的时候,我就让人定好了住处,这会儿直接过去就是了,一点儿不碍事。”赵芸重新掀开帘子,朝他笑着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梅宥宁脸上滑过遗憾之色,“你这丫头,就是太客气。我那儿院子大,房间多,你直接来,都有住处。你却每次都在外边住店……” “大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登门拜访。”赵芸抿唇笑了笑,十分客气道。 梅宥宁颔首,十分大度的笑着道:“行,说好了,下次我再邀请你,你可不能再拒绝。” “一定。”赵芸笑,点着应下,随即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开口道:“大叔,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接下来不顺路了。” “好。”梅宥宁了然的点头,随即叮嘱道:“刚才那守正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府城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些。如遇到难处,可随时来棋楼找我。” 赵芸又谢了他一回,才吩咐常乐驾着马车往右,缓缓离开。车厢里,叶秋面色有些凝重道:“姑娘,真的没问题吗?如今府城这样不安全,咱们去梅先生那里打扰一夜,不是更有保障些?” 莲翘也歪着头,一张小脸上满是紧张和不解,“是啊,姑娘,那个杀人犯好可怕的。” “放心,杀犯人杀人,也总有个杀人的理由。我们既没得罪他,又没妨碍他的利益,又怎么会招惹上他?”赵芸不在意的摇摇头,无缘无故杀人,她是不相信的,除非那人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可就算那人精神不正常,看人不顺眼就杀,她应该也没那么衰……吧? 半夜,头顶上有人踩在瓦片上的轻微响动声。赵芸警惕的从修炼中清醒过来,陡然睁开眼,灵力束成一丝,悄然从窗户的缝隙放出去,就窥到了一道黑影蹲下来,动作轻巧的开始揭瓦片。 黑影身上没有灵气波动,赵芸眸光一冷,这人半夜三更来,目的是谁一目了然。可她今日刚到,有谁会对她如此关注,还一刻也不想多等,迫不及待的动手? 脑中思绪翻转的空当,黑影已经揭下了瓦片,往黑乎乎的房间里瞧了一眼,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根竹管,一头伸到房间里,一边对到嘴上,轻轻吹了口气。白色的雾状体从竹管里吹出来,有灵性似的往房间里钻。 迷烟,赵芸闭气凝神,面色更冷。看这人准备得如此充分,显然不是匆忙间决定来对付她的。可她自问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会有仇家。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商场上的敌人、或是某个人派来试探她的。 想到这里,赵芸趁着黑影从房顶翻身而下的瞬间,无声的躺下,闭上眼睛,装作中了迷烟的样子,等待后续的发展。她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房顶上的响动消失,随即紧闭的窗户就被打开了,一道黑影翻身而入,停在原地,仔细感应了一翻屋里的情况,才大胆的靠近床铺。赵芸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的后续动作。 黑影身上没有杀气,看了眼闭目不醒的赵芸也没多想,双手一拽,将人扛到肩头上,就准备离开。可等他一转身,便见一名浑身劲装的男子冷冷的瞧着他。黑影惊骇,他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根本就没察觉到男子的出现!这人,危险! “将人放下,束手就擒,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男子闲闲的站在原地,给人的压迫感却是极其强烈的。黑影眼神犹疑,心里挣扎着,身体却不敢有半分动弹。 “阁下是谁?她与你并不认识,在下也不记得您之间有任何过节,何必互相为难?”压低声音,黑影沙哑着嗓子说道。 男子讥讽的笑了笑,“谁告诉你,我与她不认识?不管你的主子是谁,你想要动她,就得先问过我。现在,到你选择的时候了,你是将人放下,自己滚,还是顽抗到底?” “阁下不要欺人太甚!她小小一个女子,一个商人,怎么可能请得动阁下这样的高手?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了!”黑影直觉得听到了一个笑话,根本不相信。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要么放下人滚出去,要么我杀了你。”男子没什么耐心的皱了皱眉,发下最后通牒。 黑影眼神闪烁,放下赵芸,他完不成任务,回去不会好受了;若不放下,他根本没把握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逃过对方的追杀。至于用赵芸威胁男子?别开玩笑了,黑影有自知之明,恐怕他话一出口,便是死期。 所以,不等男子开口数数,黑影便识时务的退后两步,一边动作缓慢的将赵芸重新安置到床上,一边警惕的盯着男子道:“阁下是高手,在下自愧不如。不过,在下没有伤她毫厘,阁下也请遵守诺言,放在下一条生路。” 男子挑眉,抬了抬下巴:“我说话算话。” 得到承诺,黑影松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任务完不成,回去讨不了好,但总比丢了性命强。而且,他就不相信,这样一名高手,会无时无刻的跟在赵芸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雪耻。 心里想着,黑影将赵芸放到床上平躺,抓着她的肩膀的双手正准备离开,巨变发生。 空气里传来一道剧烈的破空声,接着一个人影,便狠狠撞在窗户上,跌落进来,挡在了男子与黑影之间。男子心生不妙,黑影却是抓着机会,双手用力,将赵芸再次抗在肩上,破窗而出。 男子眯眼,指尖聚起一点白光,就准备对黑影下手,房间里却又闯入了几个人。 “许山!你逃不掉!”一人大喝一声,就朝那跌落进来的人影凶狠的扑去。那人明显受了伤,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在地上翻滚一圈儿,手里银光一闪,就听得追击之人惨叫一声,痛苦的捂住胸口。而那人,却是趁机躲到了男子身后,一边放暗器,一边借着男子的身形后撤,意图逃跑。 受伤之人的同伴见状,低喝道:“好嘛,居然还有帮手!”说着,四五个人就疾风骤雨般的朝男子攻来。 “见鬼!”男子飞起一脚,将人踢开,转身长臂一探,又将意图逃跑之人拉回,用力投掷到那四五个人身上,自己才急忙运气身法,翻窗追了出去。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但这些人的突然出现,不但给了那黑影可乘之机,还阻断了他的视线,错过了救回赵芸的最佳时机! 好在,那黑影只是普通人,这会儿时间并没能逃出多远,还在他的感应范围之内。男子抿着唇,分出两道灵力,裹于脚下,快速追去。家主大人吩咐他好生保护赵芸,没想到才到府城就出了岔子。回去让人知道了,他还不得让人笑死! 男子的速度极快,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黑影显然没想到男子这么快就会追来,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慌不择路。最终他气喘吁吁的被男子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从来没有人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也不例外。虽然,你有些小聪明。”男子看了眼毫发无损的赵芸,双手抱胸,气定神闲道。 “呼……呼……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在下……技不如人,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影见逃不掉,将赵芸放开,自己气喘吁吁的破罐子破摔道。 他不过是受了委托来抓人,与赵芸无仇无怨,自然不可能在不敌对方的情况下,还去激怒对方。他还不想死呢,所以,他放开赵云的动作很爽快。 男子愣了下,随即长臂一探,便将赵芸接到了怀里,点头道:“嗯,你还算识趣。说吧,谁派你来的?” “我知道阁下想问什么,不过我也是在堂里接了任务才会来抓她的,对幕后之人,真的不清楚。”黑影喘过气来,站直身体,十分坦荡的看着男子。 “堂里?你是玄堂的人?”男子皱了皱眉,反问道。玄堂是最近两三年才崛起的神秘势力,总部在哪里,无人知晓。核心成员有哪些,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消息灵通,以贩卖情报和发布任务,赚取佣金为主。底下也汇集了许多武艺不错却都需要依附玄堂求生的人。面前这个,显然也其中之一。 黑影点头,并不隐瞒,“既然阁下知道玄堂,那想必也知道玄堂的规矩。我们这些人只管接任务,对别人的*却是不感兴趣的。所以,阁下问我,也是白问。” “你这是有恃无恐了?玄堂的人,你以为我就不敢动么?”男子冷笑一声,盯着黑影的眼神十分冰冷,“何况,玄堂每年因为接任务死在外边的甲级成员可不少。看你的功夫,应该刚入丙级?我杀了你,玄堂都不会派人追查。” 玄堂将依附而来的会武艺的人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级最强,丁级最低。成员自身实力越高,等级就越高,玄堂在其执行任务中抽取的佣金反而最低。众人都知道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但不得不说,玄堂的这一举动,确实留住了许多高手。 而那些实力不强,等级低的也不愿意离开,因为虽然玄堂抽取的佣金相对多些,但也比在外边做伙计待遇高得多。而且,许多任务,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完成,但对他们这些能飞檐走壁的人来说,完全就是给人送银子的,简单的不得了。 黑影苦笑,摊了摊手道:“阁下真的很了解玄堂。所以,我刚才就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来以为是个很简单的三级任务,没想到却碰到阁下,算我倒霉。” 玄堂任务分等级,赵芸表现出来的不过是个颇有经商天赋的小女孩儿,抓她的任务,自然是最低级的三级任务。不过,酬金还算丰厚。男子刚升到丙级,不敢冒进,才想着接个简单的,先赚点儿银子救急再说。没想到出师不利。 男子冷哼一声,抬手就要解决了对方。赵芸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下,男子愕然的垂眼,却发现赵芸正睁着眼睛平静的瞅他。 “别杀他,放他走。”无声的吩咐男子,赵芸又闭上了眼睛装昏迷。 招式已出,收回已经来不及,男子控制着力道,手下意识的微微向右偏离,避开了黑影身体的致命处,这才狠狠印了上去。黑影承受不住这一击,身体被拍飞,狠狠撞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停留了一下,才像破麻袋一样无力的摔到地上。 “咳咳。”黑影趴在地上,胸口处疼得要命,咳嗽两声,嘴里就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来。不过,他是习武之人,自有一份对伤势的判断,知道自己死不了。他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撑着墙壁,艰难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男子阴晴不定,语气不好的冲黑影发火道。 “希望我也别再那么倒霉。”武功突破,才升为丙级成员,还以为能接任务多赚些银子。没想到一出来便碰到个硬茬儿,能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他还能怎样?黑影再次苦笑两声,深吸一口气,撑着墙壁越过男子和赵芸,慢慢离开。 等确认周围没了人,赵芸推开男子,面无表情的站直身体,眉头微皱的盯着他道:“师傅让你来的?” 男子是灵师,之前在房间里,她被黑影掳走的瞬间,他指尖聚集的攻击,她看得一清二楚。而这人明显是在保护她。能使唤得动灵师,又会关心她的人,除了申屠白,没有第二个。 “师傅?”男子有些不解的皱眉,随即道:“你师傅是谁?还有,你既然没有昏迷,为何还心甘情愿的让那人掳走?真不知道家主为何让我来保护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胆子还挺大。” “你不知道我师傅是谁?”赵芸无语,似笑非笑的盯着男子道:“而且,你对我还很不满。” 男子被赵芸看得有些发毛,抿唇冷声道:“我是负责保护你,但你不能给我无端的找麻烦。” “我请你来的?”赵芸脸上的笑容更深,眼底却没丝毫情绪。明明可以将计就计,看看幕后主使,这人突然窜出来,不但坏了她的计划,还可能打草惊蛇。一想到这里,赵芸心里就郁闷不已。 “你嫌弃我多管闲事?”男子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得了家主大人的吩咐,我管你是死是活?现在倒好,我救了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嫌弃?就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是非不分的小丫头!” “哦,还会说成语。你的家主是不是叫申屠白?”赵芸对男子的讨伐并不放在心上,直接问道。 男子顿了下,面色不虞,“家主大人的名讳,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直呼的?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得了家主的青眼,让我来给你当护卫!” “呵呵。”赵芸皮笑面不笑,扯了扯唇角,才恼火的反唇相讥道:“这位壮士,在说我忘恩负义、是非不分之前,能不能先请你反思一下自己的智商?我与你家家主大人的关系,你都没搞清楚,就敢这么不客气的教训我。不怕我日后在你尊敬的家主大人面前给你穿小鞋?” 说完,赵芸不爽的冷哼一声,脚尖一点,便轻松的腾身上了围墙,然后速度极快的在高低不平的房顶上跳跃,几个起落之后消失不见。男子愕然的睁大眼睛瞧着这一幕,半晌才回过神来――赵芸也是灵师!这人哪里需要保护了,家主大人这次真的不是耍着他玩儿呢? 男子面色阴晴不定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板着脸、抿直了唇角离开。空无一人的巷子显得安静又幽深,很久之后,有人低低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呵呵,真是一叶障目,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公子。” 短暂的对话之后,离巷子不远的黑暗处,走出来两个人。朦胧的灯光,能够勉强看清人的面孔,可不就是梅宥宁和天元这对奇怪的主仆? 第八章 钦差,心中有鬼 话说赵芸装昏迷,被人掳走之后,男子紧接着跟了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那位受了伤,被人称做许山的人,被男子拉着扔到了来追杀他的人身上。那些人见状,七手八脚的按住他,就要将他捆起来。不过,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叶秋带着莲翘齐齐冲进来,大喝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姑娘的房间?姑娘,姑娘您怎么样?您回答奴婢一声!” 房间里的人愣了下,那受伤的许山却是趁机往前一滚,便快速的滚到叶秋的脚边,抓着她的小腿,手掌在地上一借力,身体便撑起来,掐住了她的脖子,狠厉的低喝道:“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许山,你逃不掉了。”那些人见状,顿时气急败坏的警告。但叶秋在对方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分散到四周,将各个出口封锁住,以防他逃跑。 “呵呵,上次你们也说我逃不掉,如今,我还不是好好的?你们最好别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不然,我不保证她还能活着。”许山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往外沁着鲜血,一脸的狰狞。 “我、我家姑娘在哪里?”叶秋被掐住脖子,说话十分费劲。莲翘年纪小,又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早就吓傻了。此时听到叶秋的声音,她小小的身子却猛然扑过去,发狠的朝着许山的一阵拳打脚踢,“你放开叶姑姑,你放开叶姑姑!” 许山是练武之人,根本不畏惧莲翘的拳头。可是,莲翘不依不饶的举动,还是惹恼了她。更何况,四周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的想要抓住他。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可能让他走不出这里。想到这,他眼神凶狠的往下一瞪,随便的就给了莲翘一脚。 莲翘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哪里能承受得住,一下子就被踢飞出去。好在,落地之前,被人稳稳接住,没摔到。但那窝心的一脚,也让她彻底的昏迷了。 “莲翘……莲翘!”叶秋瞪大了眼,红着眼眶,声音嘶哑的大喊,身体也止不住的使劲儿挣扎。 许山收紧了手,一边努力控制住她,一边威胁道:“安分些,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了!” “许山你人面兽心,一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那人将莲翘安置到床上,气力不济的咳嗽两声,才愤愤不平的恨声指控道。 许山背靠着墙壁,一手掐着叶秋的脖子,一手固定着叶秋的身体,将其挡在自己身前,嗤笑一声:“人面兽心?许某不过是杀了几个该杀之人,这位大人的指控也太严厉了些,许某担当不起。” 那人愤怒的看着许山,厉声诘问道:“该杀之人?稚龄孩童也是该杀之人?昨日的一家三口,也是该杀之人?许山,你起初拿起屠刀的时候,或许是被逼无奈。但如今,你能摸着你的胸口,大声的说你自己问心无愧么?” “不,我不能。但,我也不后悔。”许山惨笑,缓缓摇头道:“无辜之人被我牵连,我很愧疚,但我还不能死。我死了,谁来替我许家一门申冤?我死了,谁来揭穿他的阴谋?没有人!” “大人,别再听他胡言乱语了。我们从京城一路追到兰州,三番五次都被他逃了,若这次再不能将他抓回京去,上面就要问罪了!”一人听得许山的话,眼神一闪,便凑到先前那人身旁,小声说道。 那人面色沉凝,缓声道:“可是,他手里抓着人。我们一旦轻举妄动,一条人命肯定就没有了。许山并不是完全没有良知,我们不能让他再造杀孽,也不能再让平民眼睁睁死在眼前。不然,我们如何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大人……” 他不死心,还想再劝说,却被那人抬手阻止,“我心里有数,别再说了。现在,先将那女子救出来要紧。若这次还不能抓到许山,上面问罪,我一人承担便是。” 一人承担,就怕你承担不起!眼神闪烁几下,他默默的退到一旁,冷言旁观。若是不能活捉许山,将他就地格杀也是允许的。现在,那女子挡在他身前,反而不好动手。他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就等这古板愚蠢之人去救人好了,他要等待机会,给许山致命一击。这一次,天大的功劳,只能是他的! “你们商量好了吗?要做怎么抓到我?”许山外露的情绪早已经收起来,他冷冷的瞧着那人,唇角带着几分讥讽:“不过,容我提醒你们,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绝对能在你们抓到我之前,杀了这个女的。不信,你们试试看。” “许山,你别太猖狂!” 所有人都很憋屈,堂堂朝廷钦差,却被一个杀人犯威胁,想想都觉得窝囊。可许山表现出来的冷酷,嚣张,和隐晦的鱼死网破的劲儿,都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一个许山,已经死了不少人。(.棉、花‘糖’小‘说’)若再有伤亡,皇帝陛下,怕是要亲自过问了。帝王一怒,浮尸百万,那样的情形太恐怖,谁都不想面对。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些隐情,有些人是绝对不允许许山活着到御前的。 “猖狂?哈哈,太好笑了。猖狂!”许山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哈哈笑起来。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盯着他,不敢眨眼,生怕他耍花招溜掉。 许山终于笑够了,脸上还残留着痕迹,赤红的眼底却是冰凉一片,“从来都只有我说别人猖狂的份儿,今日,却轮到别人说我了。这感觉,啧,还真不赖。”以前他就是活得太守规矩,所以,那些人才认为他好欺负呢! “许山,纵然你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但这些都不能成为肆意你杀人的理由。这名女子,昨夜的一家三口,还有聊城的两名平民。他们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却因为你而遭受无妄之灾,甚至失去性命!许山,你觉得你有天大的冤屈,你要活着替自己、替许家满门申冤,可他们呢?他们何其无辜?” 许山嘴唇蠕动,想要张嘴说话,却被那人打断了,他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人死不能复生,最珍贵的东西,失去了便再难找回。你以为,事后的补偿,或是一命偿一命,就能洗去你犯下的罪恶?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许山,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若是那样,你与你的仇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可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关键是,那人抓住了许山的弱点――他还有残存的良心,还会同情。 事实上,许山此时的心里,确实也翻江倒海,颇不平静。被冤枉的委屈,被诬陷的愤怒,被迫害的无望……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没有谁会比他更明白,祸从天降却无力反抗的滋味是多么绝望、无助、凄凉。 垂眼,视线停留在叶秋因为呼吸不畅,面色已经十分不正常的脸上,许山唇角扬起一抹苦笑。那人说得对,他如今,确实和他的仇人,没有任何区别――都为了自己的目的,做着让人憎恨的事。 那人见他面色松动,心里不由有些激动,趁热打铁道:“许山,别执迷不悟了。杀人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你跟我们回去,有冤申冤,有罪领罪,相信朝廷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知道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徒增我身上的罪孽。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杀人,便只能被人杀。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有人不给我回头的机会。跟你们回去?呵呵,恐怕我刚束手就擒,命就保不住了吧。”许山自嘲的一笑,随即面色冷硬起来,那一瞬间的动摇,似乎只是昙花一现,“这位大人,你别白费苦心了。要想她活着,你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开路,放我走。不然,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反正许某烂命一条,死前能搭上你们这些个钦差,也算值了。” 没想到劝说刚起一点儿成效,许山又立马警惕的恢复过来。那人沉着脸,知道再劝已是无用了。狗急了跳墙,许山本就是一条疯狗,若再逼他,恐怕谁也讨不了好。 胸口还疼着,那人想到许山使得出神入化的独门暗器,面色也不由得越发郑重起来。许山身上受了伤,他们自己身上却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势。他们唯一的优势是人多,可许山手里有人质,他们投鼠忌器,不管轻举妄动,才会僵持在这里。 如今,只能那样做了。那人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好,我放你走。” “大人!”一名男子十分不解的出声,“兄弟们一路幸苦的追到这里,今天许山身受重伤,正是抓捕的好机会,还请大人三思啊。” “是啊,大人。”周围几人都出声附和,那人扫视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肯定道:“我说了,放他走。” 所有人都不出声了,眼神闪烁的瞧了眼那人,那人面色不变,镇定自若。把手房间出口的几位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让开了,那人见状,转头回来看向许山,“我说到做到,我放你走,你放了她。” 许山眼神复杂的盯着那人瞧了半晌,抿了抿唇道:“放心,我也说到做到。”说完,他便控制着叶秋,小心翼翼的往窗户旁边挪动,显然,他是想直接从窗户离开。 “他逃不掉。”黑风双手抱胸,轻盈的落在赵芸旁边,断定道。 赵芸扭头瞧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放回被许山控制的叶秋身上,面无表情道:“这可不一定。”一回来就发现了房间里的情况,赵芸也没急着进去,就那么站在墙头远远的看着。 从他们的对话中,她也知道了那个劫持着叶秋的人,正是府城人谈之色变的杀人凶犯。而另一方,居然是从京城一路跟随而来抓捕他的钦差,这一点倒让她挺诧异。不知道这许山杀人的背后,有什么隐情。 “那人虽然让底下人让开了路,但其实已经算计好了一切。许山不可能从门走,那样太绕,不确定性太多。若从窗户逃走,叶秋就不能带着。他本身受了伤,再带着一个人,完全是找死的行为。”黑风毫无情绪起伏的说着,停顿一下,接着道:“不过,只要许山将叶秋放开,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就算不放开叶秋,也有人想要他的命。”赵芸眯起眼,瞧着那位大人身后的一名男子,冷冷道:“他手里扣着暗器,明显不打算遵从他家大人的命令了……” 黑风愣了下,随即眉头皱起来,“看来那许山说的话,不是胡编乱造。确实有人不想他活着,也不知道他到底知晓了些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不管那些人为何要杀许山,他们都不该牵连上叶秋。”赵芸眼底冷光闪烁,许山抓着叶秋挡在身前,那名男子想要杀他,叶秋也难逃一死。 果然,赵芸话音刚落下,许山就抓着叶秋挪到了窗前。他腰部抵着窗棱,抓着叶秋面向众人,重心后移,两个人往后仰倒,就要从窗口翻出去。一枚暗淡无光却锋利异常的锥刺毫无预兆的朝许山射去,彼时许山半个身体都到了窗外,觉察到危险,他双手往前一推,叶秋一个酿跄,便将许山整个人挡住,直面迎上了那枚锥刺。 “你做了什么!”那位大人显然对属下的擅自行动很恼火,惊愕的低喝一声,便快速往前窜去,一是为了救叶秋,二却是为了抓许山。 不过,男子丝毫不将那人的暴怒放在眼里,他抬手又一枚锥刺射出,速度更快,这次对准的,赫然便是已经出到窗外的许山。 “出尔反尔,亏得刚才我还有一点点的佩服你!”许山哪里是吃素的,他赤红着眼,手腕翻转间,几枚闪烁着银光的长针便出现在他指尖。也不瞄准,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每一根针,却都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奔敌人而去。 那位大人忙着躲避,其他人也自顾不暇,许山发出一击之后,更是腾身一跃,跳到地面想要逃走。 只有叶秋,毫无自保之力,尖利的锥刺已经到了她的身前。那凌厉的杀气,犹如实质,刺得她皮肤生疼。绝望的闭上双眼,她还不想死,但如今,谁也救不了她。 只是,希望常乐能赶紧搬来救兵,将姑娘和莲翘救出去…… 脑海里思绪翻转着,叶秋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平静幸福的日子,没想到如今竟是要结束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早些去地下与爹娘和妹妹团聚了。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除了脖子上隐隐的不适,身体上没有任何异常。难道,她已经死了么?所以,才什么都感觉不到? 叶秋疑惑的睁开眼,入目的却还是刚才的房间。她没死?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眼底冒出喜悦之色,大喜大悲,情绪巨大起伏却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酿跄两步,脚踢到东西,发出叮叮的声响,她低头一看,却是那枚眼熟的锥刺。 谁救了她?叶秋稳住身体,再次抬头,却恍然发现房间里一片诡异的安静。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都一脸惊愕看着她。不,应该是看着她的……身后? 可她的身后,应该是那许山才对。难道就在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抿唇,叶秋神色迟疑的转身,却看到了让她欣喜的人,“姑娘!您没事?” 赵芸含笑着点头,叶秋却是激动的上前,抓着她的手,不放心的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才双手合十,谢天谢地道:“太好了,姑娘。您没事就好。之前听到这边的动静,奴婢真是吓坏了。” 叶秋的声音很嘶哑,但不难听出她此时真心的欣喜与愉悦。 赵芸拍了拍叶秋的手,仰着头安抚道:“放心吧,我很好。倒是你,需要好好休息。”说到这里,她扫视了一眼房间的里的人,肯定的开口问道:“常乐报官去了?” “是,我们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奴婢与莲翘都是女子,晚上在外行走不方便,脚力也没常乐好,奴婢便让他去了。只是如今都还未回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叶秋点头,面色担忧的瞧了一眼沉着脸瞧着她们的人。 “他应该不会有事。”赵芸瞥了那几人一眼,淡淡的开口,“这么大的动静,客栈的掌柜、伙计、客人,一个人也没出来查看情况,显然,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了。常乐去报官,迟迟不回,想必官府的人,你们也特别关照过了?” “小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位领头的大人阴晴不定的瞧着赵芸,带着质问的语气,“你知不知道,刚才因为你,那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才会那么顺利的逃走!” “这位大叔,您的眼睛和耳朵是摆设吗?”赵芸讽刺的一笑,环顾众人道:“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们无故闯入,还害得叶秋差点没命,却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太可笑了!” “那你之前为何不在?我们就要抓住那个杀人犯的时候,你却突然出现了!” 赵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我被人掳走了,这位大叔你最先跟着那凶犯闯进来,应该瞧见了才是。” 那人眯眼,对与赵芸的说辞非常怀疑,眼神如电道:“既然被掳走了,为何又能平安的回来?” “大叔是在审问我么?”赵芸挑了挑眉,弹了弹手指道。 “回答我的问题。” 赵芸神色淡定的耸了耸肩,笑了笑不说话。黑风从黑暗里走出来,沉声问道:“你们是钦差?” “你又是谁?”那人警惕的盯着黑风,全身肌肉紧绷,他知道赵芸身后隐藏着一个人,如今见主动他走出来,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护卫。”黑风言简意赅的回答一句,再次追问道:“你们是钦差?” 那人目光闪烁的盯着黑风瞧了一眼,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赵芸,拱手道:“不才,程某确实是奉命缉拿凶犯的钦差。他们都是我的同僚,你们又是何人?仅凭着刚才你们放走凶犯的行为,我完全可以将你们一并捉拿起来问罪。” “这位大叔,你可别吓唬人,我胆儿小。”赵芸嗤笑一声,淡淡的开口,“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放走凶犯了?空口白牙的污蔑,很伤人的。” “牙尖嘴利!大人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之前那名突然动手的男子冷哼一声,面色十分不善的盯着赵芸,呵斥道。 赵芸转眸,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直接扭头朝那位程大人笑道:“钦差很了不起么?钦差就能不将平民百姓的命放在眼里?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你们朝我家婢女动手的借口。这位大叔,你们无故闯入我的房间在前,阻碍我的护卫救我在后。如今,更是害得我的婢女,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差点儿丧命。还有这房间里的一片狼藉,难道你们不该给我一个交待么?” “黄毛丫头,我家大人对你客气,你也别不识好歹的蹬鼻子上脸!”那名男子见赵芸直接忽视他,心里不由得更加恼火。 黑风冷冷的看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以前跟着申屠白的时候,皇帝他都见过,还怕一个小小的钦差? “你……”男子大怒,他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抬手就要发作。 “冯子昂!”程大人制止了男子的动作,盯着黑风道:“我的属下虽然冲动,但阁下说话未免也太难听!” “我已经很客气了。程大人,若我是你,与其在这里胡乱攀扯,还不如去追那个逃跑了的凶犯。他受了伤,若你们早些追去,此时怕已经将他抓捕归案了。”黑风冷冷的撇了撇唇,十分不客气道。 “凶犯自然要抓,但你们也得跟我们回去接受审问。”程大人面色不变,缓声道。 赵芸彻底板起脸来,讥诮道:“这位大人,您确定您的脑子不是坏掉了?” “放肆!”冯子昂沉声怒喝,若不是赵芸突然出现,此时许山已经被他成功射杀,天大的功劳已经到手。缘何会在这里,被一个黄毛丫头羞辱?越想越恨,冯子昂手腕翻转,一枚黯淡无光却十分锋利的锥刺再次悄然出现在他的手里。 黑风上前一步,挡在赵芸身前,冷冷的盯着他道:“我劝你最好将那东西收起来,不然,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冯子昂没想到那么隐蔽的动作都会被发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抬手做出攻击的姿势。而那边的程大人对冯子昂的反映,也有些始料不及。 “冯子昂,别冲动!”程大人低声喝住他,黑风给他的感觉不简单,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武。 冯子昂警惕的盯着黑风,沉声道:“大人,他们放走凶犯,又拒不跟我们回去接受审问,明显是心里有鬼。说不定,他们就是那许山的同伙呢!” “程大人,你的属下好像不怎么听话。之前你答应放许山走,也是他突然动手,破坏了您的计划。如今,他又窜撺掇你,将我们抓回去审问,程大人,你就不怀疑这是为什么?”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大人,您别听他的话,他完全是想离间我们!”冯子昂眼底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面色更加阴狠起来。他能感觉到,黑风与赵芸明显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杀了,他不放心。 想着,他瞧了面色沉凝的程大人一眼,一枚暗器便彪射而出,直奔赵芸而去。而摆在明面上的那枚锥刺,却是毫不犹豫的射向了黑风。 冯子昂想打赵芸他们一个搓手不及,可惜,在黑风的眼里,这一切,都像小孩子的把戏一样没有丝毫挑战性。 第九章 赔偿,许山求救 “你这是在找死!” 黑风低喝一声,众人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两枚速度极快、方向不同的暗器,已经被他稳稳的抓在了手里。(.无弹窗广告)同时,他的人也到陡然站到了冯子昂面前,轻而易举的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唔。呜呜……”看着突然放大的脸,冯子昂惊恐的瞪大双眼,双手挣扎的挥舞着,却丝毫不起作用。脖颈间的大手,越掐越 紧,他只能呜呜的不停转动眼球向程大人求救。 程大人感觉黑风很危险,但没想到平日里武功不错的冯子昂率先出手,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他沉凝了面色,死死的盯着黑风,拱手道:“阁下,属下冲动冒犯,还请手下留情。不过,杀人是一时痛快,但或许会惹来数不尽的麻烦。” 这话确是软硬兼施了,开头放下身段道歉,后面却是暗含威胁。言外之意是,杀冯子昂很简单,但他们是朝廷钦差,杀他就等于是对朝廷的挑衅。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他肯定后患无穷。 赵芸冷笑,侧头看向他道:“这位大人,您刚才也瞧见了。是您的属下想要我的命,若不是我的护卫武功还不错,我这会儿已经是尸体一具了。这种歹毒的用心,恐怕不是一句冲动就能解释得了的。你们是钦差,身负皇命,我知道。可我赵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欺负了的。” “赵小姐是么?子昂确实有错,程某在这里先给你赔不是。不过,他是程某的属下,又是钦差,如何处置他,得由程某上报之后,由陛下裁决。外人,是没有权利对他动手的。”程大人目光灼灼的看向赵芸,他见过的达官贵人何其多,赵芸绝对不是最难缠的一个。但初次见面,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既不能将人得罪死了,也不能毫无立场。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他的命是陛下的,我自然不敢逾越。”赵芸笑笑,垂眼,遮住眼底的一抹讽刺,钦差的身份真是太好用了不是? 程大人见赵芸松了口,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不过,显然,他高兴得太早。冯子昂的一声惨叫,让他与他的同僚们,全都头皮发麻的抖了抖。 “赵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了眼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冯子昂,程大人不可置信的瞪向坦然微笑着的赵芸。明明已经答应了不动手,怎么转眼就反了水?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可怕了吗? “他的命是陛下的,我自然不敢要。”赵芸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春风和煦,“但他想要我的命呢,我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他?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呢?程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黑风默默的转开头,赵芸此时说话的语气,脸上的笑容,都与家主大人一模一样。而每当家主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都说明他心情不好,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程大人脸皮抖了抖,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赵芸接着道:“他要我的命,我只断他两只胳膊,很划算不是?不过,我一向大度,所以,这事就算就扯平了,从此揭过不提。可是,你们大晚上的出现,打扰了我的睡眠不说;又害得我的两名婢女担惊受怕,身体损伤;更将这房间弄得一团糟。明儿个,店家该要找我赔偿了。精神损失费加上财物赔偿费,程大人,我也不要多的,您给我两千两银子就好了。” “……” 程大人与他的同僚瞠目结舌,从来只有别人巴巴的给他们送银子的道理,何时有人竟敢朝他们要银子了?心里觉得惊愕和荒唐,程大人与他的同僚都面色古怪的瞧着赵芸。 黑风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唇角抽了抽。正常人就算想要人家赔偿,也会婉转的提要求。她倒好,一点儿不客气,还让人觉得这是她在宽宏大量……这厚脸皮的程度,和家主大人,似乎一脉相承啊…… 只有叶秋,陪在赵芸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她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还算面色坦然。 “赵、赵小姐,你确定不是在与程某开玩笑?”程大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开口反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赵芸掀开眼皮子瞅着他,似笑非笑,“程大人,我很认真。听说皇差油水多,各位更是从京城,繁华的天子脚下而来。两千两银子,想必是小事一桩。” “就是有银子,我也不可能给你!赵小姐,今晚的事,我会继续调查。请你不要随意离开府城,改日,我会再来的。”程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盯着赵芸缓声拒绝。后面句,更是略带着警告的意味。说完,他示意属下扶起痛苦的摊在地上的冯子昂,转身要走。 黑风见状,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挡在程大人的面前。程大人面色一沉,扭头看向赵芸,抿唇道:“赵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我想您搞错了一件事。”赵芸摆了摆手,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今日是你们先来招惹的我,不是我去招惹的你们。这样轻描淡写的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您是不是太天真了些?就算你们是朝廷钦差,也不能不讲道理――做错了事,就该赔礼道歉。损坏了财物,自然也该认真赔偿。您说呢?” 程大人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黑着脸道:“我要是就想要这样走,你要如何?” 赵芸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简单。关门,放黑风。” 他是狗么?黑风一脸僵硬,这种恶劣的因子,也和家主一脉相传。难道,她是家主的私生女儿不成。原谅他刚从远方回来,真的有点儿搞不清状况啊啊啊! “程大人,您还是好好配合吧。”忍耐着心里的郁卒,黑风板着脸,沉声的开口。同时,运转灵力,铺天盖地的灵压便将他与他的同僚全部覆盖进去。 程大人身体晃了晃,脸色陡然一变。他是个普通武者,但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也相当熟悉。毕竟,皇帝陛下本身就是高级灵师。发怒的时候,外放的灵压,能瞬间让一个大内高手七窍流血而死! 可这边远的安南省,小小兰州府,怎么会有不在朝廷掌控之中的存在?而且,这样的人,还给一个小姑娘当起了护卫!程大人心里惊骇,但几十年的阅历让他的情绪丝毫不露。 他承受着巨大的灵压,额头上全是冷汗。艰难的抬起手,朝黑风异常恭敬的行了一礼,才开口问道:“原来是高贵的灵尊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灵尊大人见谅。”灵尊,即尊贵的灵师之意,是普通人对灵师的尊称。而灵师之间,也会在前面加一个姓氏,来彼此称呼,以示友好。 黑风见他识趣,收回灵压,淡淡的开口道:“不知者不罪,我也不屑与你们计较。不过,今日你们冒犯了我家姑娘,你还是想想怎么向她赔罪吧。” 程大人闻言,心里的惊骇更甚。也不敢去擦头上的汗水,感激的看了黑风一眼,才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朝赵芸深深鞠了一躬,“赵小姐,程某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冒犯到您,实在不应该,还请您宽恕。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程某一定尽力办到。” 这态度,与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赵芸似笑非笑:“不抓我回去审问了?” 程大人弯着腰,垂着头,全身上下都透着恭敬和小心翼翼,闻言连忙道:“不敢。” 赵芸的身份他不清楚,但既然能让一名灵师甘心当护卫,那肯定不会简单了。这样的人,就算明知道她在包庇许山,他也是没胆子将她抓回去审问的。灵师在锦国的地位极高,他不过一个普通的武官,这些人哪里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行了,留下银子,你们可以走了。”赵芸见他那样,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站在这位程大人的立场上来看,他其实没错。只是,她不喜欢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瞧着,更何况,这些人还害得叶秋差点儿丧命,不折腾他们一翻,心里的气就消解不了。 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 程大人听到赵芸的话,心里如释重负。动作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恭敬的放到屋内唯一还完好的桌子上,又行了礼,才快速的带着他的人退出离开。 赵芸环顾四周,屋内一片狼藉,肯定是不能住人了。她吩咐叶秋去喊店家另换一间房,自己却走到了窗户前站定,冷冷道:“还不走?等着我给你找大夫?” 话音落下,一个身影从黑暗里显出身形,然后一个腾身,便从大开的窗户钻入屋内。瞬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房外走廊上的朦胧灯光,也让来人的脸清晰的暴露出来――方脸,剑眉,不是之前程大人他们追捕的许山又能是谁? 只是,此时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显然是受伤严重。不过,他进屋之后,并未理会赵芸,而是双眼希冀的看着黑风,“您是灵尊大人?” 黑风挑眉,淡淡的点头。他对这个许山可没多少好感,之前就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后来的事情才会一团乱。 许山见他肯定的点头,脸上闪过欣喜,手脚并用的爬到他脚边,抓住他的腿激动的哀求道:“灵尊大人,求、求您救我。傅广延通敌判国,不小心被我听见了,他、他要杀我。我、我……不能……死……” 死命攥着黑风的腿,许山断断续续的说完话,就不争气的晕了过去。屋里一片安静,黑风询问的看向赵芸,赵芸眉头皱起,若没有听到这些话,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人扔到外边。可通敌卖国是大罪,而傅广延这个人,她恰巧也知道。 “姑娘,不管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黑风见状,沉声开口道:“傅广延是朝廷一品大员,傅家直系,更是出了两名天赋极高的年轻灵师。若他们真的通敌叛国,这件事就非同小可。若不是,这件事也不可能空穴来风,其中定有隐情。所以,许山暂时还不能死。” 赵芸抬眼,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你倒是想得透彻。可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不想多管闲事呢。” “事关朝廷安危,国家安定,怎么能不管?”黑风皱眉,语气有些急促道。 “我说了,我是一个商人,且今年才满十二岁。朝廷安危,国家安定这样的大事,不是该你们这样的大人来担心的么?”赵芸挑眉,闲闲的开口。 “我刚才还以为,你和家主大人很像。现在看来,是我脑子糊涂了。你既然不愿意管,我自己管总行了?”黑风被她那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俯身将昏迷过去的许山抗起来,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地上残留的一滩血渍,赵芸脸上轻松的表情迅速消弭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严肃。 “姑娘,房间换好了,您快过去休息吧。”折腾了这一场,担惊受怕的,叶秋也觉得疲累至极。走到屋内,她出声通知赵芸,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莲翘,眉间有疲惫,也有担心。 赵芸见状,走到床前,手搭到莲翘的腕间,一缕灵气沿着经脉钻入她体内,替她检查伤势。只是,待灵力在莲翘体内走了一圈儿之后,她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讶异。 “姑娘,莲翘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叶秋看了眼吃吃沉默不语的赵芸,有些担心的出声询问。 赵芸回过神,对她安抚的笑了笑,“放心,她身体没事。只是受了惊吓,才会昏迷。几个时辰之后,她会醒的。” 叶秋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又看了眼闭目沉睡的小姑娘,赵芸掩去眼底的情绪,一边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询问的开口:“常乐回来了么?” “姑娘,我回来了。” 叶秋还没回答,常乐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手臂和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擦伤,很是狼狈。 “怎么回事?”赵芸眉头再次蹙起,沉声问道。他不过去报个案,如今看来,却像是被人打了。 常乐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回道:“小的去报官,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差爷跟着小的一路回来,却在客栈外的十字路口被人拦下了。说是钦差办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小的心里着急,便塞了那人几辆银子,没想到他收了钱,还是不放行。小的忍不住便与他发生了口角,后来拉扯了几下,便变成这样了。不过,姑娘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小的没有大碍。” “那就好。剩下的事情,等明日再料理。你们将莲翘送回房,也都早些休息吧。”赵芸颔首,常乐遇到的情况,和她预料的差不多。不过,她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打的。这事儿还没完,等着以后慢慢料理吧。 常乐与叶秋不知道她的心思,都点头应下。目送着她进了房间,才一起去安置莲翘。期间,常乐少不得要问一问之前的情况,叶秋大致与他说了,常乐胀红着脸,又是气愤又是心惊胆战的后怕! “幸好,姑娘没事,叶秋姐你也没事。”常乐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 叶秋笑了笑,也是一脸的庆幸,“当时我以为我会死,但姑娘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分厉害的护卫,才我救下。” “姑娘身边什么时候跟了护卫?现在人呢?”常乐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几眼,也没瞧见一个陌生人。 叶秋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在的。不过,那人很厉害。那位钦差大人,不知道为何,就突然对他毕恭毕敬的。走的时候,还按照姑娘说的,留了两千两银子当作补偿。” “真的啊?”常乐心里也忍不住惊奇,钦差大人,那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地位尊贵。能让他们低头的人,绝对不是平常人。这样的人,却是自家姑娘的护卫,常乐有些想不通。不过,想到之前姑娘在自己面前显露的一些本事,常乐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自家姑娘都如此厉害,护卫不简单也是自然。 想到这里,常乐就觉得高兴,自己能得到姑娘的看重与信任,看来也不是太差。 很快,一夜过去,白日再次到来。赵芸睁开眼,从打坐中清醒过来,起身洗漱。叶秋三人早就候在了门外,听到动静,都推门进来伺候。赵芸看了三人一眼,摆手,示意自己来。 莲翘的脸色发白,叶秋的眼底发青,常乐的精神也有些萎靡,昨夜的事,显然将三人折腾得够呛。 “身上可还疼?”洗过脸,赵芸看着莲翘,轻声问道。 莲翘感受了一翻,才扬起小脸,认真道:“回姑娘,只有一点点。”许山的那一脚并不轻,但赵芸昨日给她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她体内的伤竟然已经自行好了大半。所以,才没让人喊大夫来给她瞧。 此时听得答案,她也不太吃惊。反倒是叶秋和常乐有些担忧,生怕莲翘年纪小,脸皮薄,不敢说实话。待再三确定了她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才有些狐疑的放下心来。 客栈的大堂里,客人们熙熙攘攘的坐着,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昨夜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同在一家客栈里住着,没听到一星半点儿,那是骗人的。可大家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后来又有店家和差爷的叮嘱,更是理所当然的躲在房间里,等待事态平息。 如今,危险过去,大家的好奇心又升了起来。每个人心里都像是被猫抓了一样,痒痒的,左右打听昨夜事情的真相。 赵芸带着人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便瞧见这样一幕。她面色不变,就当没听见那些嘈杂的议论,也像是没发现由于她们的出现,大堂里突然的安静。目不斜视的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才给了叶秋一个眼神。 叶秋会意,镇定自若的叫过呆愣的小二点了餐,又打赏了他一块碎银子,才又安静的站回赵芸的身后服侍。 因为这,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客栈众人,才都恍然回神。赶紧收回视线,低眉垂眼,装作各自做各自的。可那时不时打量的视线,赵芸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 几不可查的皱了皱,这样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状态,让赵芸的心情有些不好。不过,这家客栈是与杨家的家主约定见面的地方,在事情没做完之前,她绝对不可能提前离开。 只是,不知道这杨家的家主,什么时候才会到。心里正想着,客栈门口却是来了一队人马。打头的是四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做护卫打扮的人,中间是一辆极其讲究的宽大马车。马车之后,还有四五名护卫随行,一看就知道马车里的人,来头不小。 客栈里的人都暂时停止了议论,好奇的看向门外。赵芸本不在意,但在不小心瞥见了那马车上雕刻的花纹之后,神色郑重坐直身体,呢喃道:“终于来了……” 第十章 试探,原是同类 杨家世代制瓷,家族兴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后来有了皇商的名头,实力就更上一层楼。这样的大家族里出来的人,赵芸不相信有一个是简单的。更遑论,即将要见面的是这个家族的决策者。 “姑娘,您一个人上去,真的没问题么?”叶秋帮忙整理着赵芸的衣裳,有些担忧的问。昨日杨家家主的排场,她是亲眼瞧见了的。那名说话客气、笑容矜持的婢女虽然态度还算和善,但骨子里的骄傲劲儿谁看不明白? 赵芸抿唇笑着,不在意的摇头,“既然人家都点明了让我一个人去,我再带着你们,岂不是显得我很没底气?再说了,见面的地点就在楼上,你还怕他们将我吃了不成?” 叶秋眉头微微皱着,还是不放心,“谁知道这位杨家住打的什么主意?昨日在下面也没瞧见人,神神秘秘的。不过,他们明知道我们早在客栈里等着,来了之后,不闻不问。硬是让我们多等了一天,才让人来叫姑娘上去见面。这些举动,明显是将咱们看轻了。” 说到这里,叶秋停顿一下,迟疑的开口道:“姑娘,这样子,那杨家主真的会帮我们夺到皇商的名头么?” 对着镜子照了照头发,确定一切妥当,赵芸转过身,直视叶秋,“他这样做,一方面无非是想试试我的耐心,压一压我。另一方面嘛,我猜是他是瞧上了我的赵记了。这样拖着,也是想要看一看,有没有可能绕开我,将赵记直接兑过去,变成他杨家的……” 叶秋一惊,“杨家主竟然打的这种恶毒的主意?那姑娘,我们要怎么……” “你先别着急。偌大的杨家都在他手里,赵记才多大的摊子?还不至于让他巧取豪夺。他能瞧得上赵记,说明赵记很有潜力,这一点我很高兴。这意味着,一会儿的谈判,我手里的筹码又重了一分。”赵芸摇摇头,安抚的看了看叶秋,随即吩咐道:“你带着莲翘、常乐就在二楼候着,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知道了,姑娘。您放心,我会约束好莲翘和常乐的。”叶秋想了想,觉得是赵芸说的这个理儿。郑重的点头应下,叶秋打开门,目送着赵芸慢慢的走上三楼。 客栈的三楼,格局与下面不同。正堂,偏厅,书房,卧室,应有尽有,不过明显是私人领地,等闲人等不能进入。 这不,赵芸刚从楼梯口出来,便有一名长相标志的丫鬟走出来,得体朝她行了一礼,客气道:“赵小姐,家主等您多时了,这边请。” “有劳。”赵芸目不斜视,微微颔首,便沉默的在丫鬟的引导下,走进了一间房间。首先入目的是靠墙的巨大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放着书籍,而正中间的位置上,摆放着紫檀木的大书桌。书桌后,一个人背对着赵芸,正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静静的看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丫鬟朝那人行礼,与对赵芸不同,她面色上全是尊敬和崇拜,“家主,赵小姐到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的声音很柔和,但偏中性,让人分不出男女。 丫鬟道了声是,便领命退下,还异常细心的将房门重新掩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顿时一片寂静。 “赵小姐,请坐吧。我这个人比较随意,若有怠慢之处,请别介意。”柔和的嗓音里带着奇异的让人平静的能力,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赵芸心里有些惊愕,随即很快掩饰过去,微笑道:“杨家主客气。” “你不吃惊么?见到我。”杨紫琼突然歪了歪头,略带调皮道,“在这之前,你是不是以为会见到一个精明能干的男子?” “是有些吃惊,不过,杨家主您是女子,与您谈生意或许会更好交流一些。所以,我心里的惊讶倒很快变成了高兴呢。”赵芸保持得体的微笑,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瓷器大家,势力雄厚的皇商杨家的家主,居然是一名妙龄女子,她确实惊愕。但以前调查到的情报里,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此时倒是有了很好的解释。因为杨家的家主是名女子,所以,出面打理生意的,一直是杨家的三少爷。因为杨家的家主是女子,有时候的想法与她会有惊人的相似…… 杨紫琼听到赵芸的回答,从书桌后走出来,在她旁边坐下,微微一笑,道:“你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颇有些让人刮目相看。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你能在短短三年里,将赵记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说到这里,她面色一正,十分正式道:“杨家,杨紫琼。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称呼我为杨小姐,杨家主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 “赵记,赵芸。”赵芸直视杨紫琼的双眼,也十分正式的自报了家门。 “早就听说过你,如今见面,果然也没让我失望。”杨紫琼微笑起来,丝毫不像是运筹帷幄的一家之主,反而像邻家姐姐一样亲切。 赵芸心里却并不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她在这之前,让人调查过杨家。虽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杨家近几年的扩张很明显。他们想要进军瓷器以外的产业的意图更是明显。这样朝气蓬勃,雄心万丈的状态,都是在杨紫琼接任家主之后,才表现出来的。 显然,面前这个人,本质上应该是一个极其有野心和侵略性的女子。 “杨小姐过誉了,我不是小打小闹。”赵芸笑,淡淡的回答道。 杨紫琼挑了挑眉,笑着道:“我是真心夸你,你不用如此谦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你那么大的魄力和能力。赵记如今的势头很好,就算不用外人帮忙,我相信赵小姐也能在几年之后,让锦国上下所有人都铭记赵记这个名字。不过,赵小姐似乎有些心急。” 说到这里,杨紫琼停顿一下,漫不经心道:“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作为一名商人,心太急,往往不是好事。” 这是要说正事了。赵芸坐得笔直,微微抬头直视杨紫琼,“杨小姐说的道理,赵芸自然明白。不过,也有一句话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名商人,耐心固然重要,但如何把握好出手的时机,这一点,也很重要。” 杨紫琼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看了半晌,挑眉:“那你如何能肯定自己出手的时机是对的?要知道,有些时候,行商就像下棋,一招出错,满盘皆输。你不怕冒然的行为,会将你三年的心血葬送了?” 赵芸笑起来,眼底全是明亮和自信,“前怕狼后怕虎的人,永远没办法成为大商人。因为他们首先对自己没了信心,更别说壮士断腕的勇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了。” “赵记是我三年的心血,我很珍惜,也很看重。但若是因为怕失败而裹足不前,那几年后,赵记或许就会不复存在了。失败乃成功之母,反正我还年纪还小,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可以重来。不论怎样,都不会比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更糟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杨紫琼沉默着不说话,早在两年前,她便听过赵芸的名字。后面间或收到一些消息,加上赵记的飞速壮大,实在让她侧目,所以,她对她有许多的好奇心。不过,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有很多,赵记也还未有让她搁下手头上的事,郑重对待的资格。 直到一个月前,早就疏离了的远亲刘上元上门拜访,话里隐晦的透露了赵芸想要请杨家帮忙,拿下今年的皇商名头的意思,她的兴趣才又重新提了起来。想着正好要出门巡视产业,抽空见一见这个点子多的小姑娘也没什么。 可昨日的试探,今日一进门的几句对话,都让杨紫琼不得不正视起赵芸来。 赵记如今还是新兴的势力,但它壮大的势头已然不可阻挡。赵芸本人更是沉稳自信,有胆识,有魄力,是她最是喜欢、最欣赏的一类女子。 虽然,目前这位女子的年纪有点儿小,但更说明她未来的潜力。 繁杂的思绪在脑海里飞速划过,杨紫琼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开口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认真的谈一谈合作的事了。” 她本来想将赵记兑过来,变成杨家的产业。这样一来,杨家涉足制瓷业之外的生意,也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切入点。不过,在见到赵芸之后,她便知道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巧取豪夺。不过,那样的事情,她不屑做。 相反,让赵芸和赵记成为盟友,或许会有意外之喜。杨家势力庞大,生意遍布全国,皇商的名头更是响当当的。不过,树大招风,杨家的敌人也不少。 其中,抚州夏家与杨家最是敌对。而这个夏家,正是供应皇室龙延香和香胰子的皇商之一。 龙延香取自龙延树,制作非常讲究,香味也很特别,但数量稀少,只能专供皇室。龙延香这个名字,还是先皇赐下的。至于夏家的香胰子,则是萃取了龙延树树叶的汁液做成的,比外边卖的细腻滋润不少。京城皇室,不管男女,都爱用。 不过,杨紫琼用过赵记的香皂。细腻滋润程度,比之夏家产的龙延香胰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关键的是,赵记的香皂除了有很多种香型不说,洁净和美容的效果也很好。还有适合男子用的药皂,作用显著。 杨紫琼肯定,只要赵记的香皂能顺利的出现在皇宫里,一个皇商的名头就跑不了。不过,为了防止意外,还是要仔细谋划一翻才好。 “杨小姐打算如何做?”赵芸看着杨紫琼,微笑着开口道,“香皂赵记杂货铺里有的是,若是有特别要求,我也可以让师傅单独定制。只是,要将东西带进皇宫,还得靠杨小姐你运筹帷幄了。” “这不正是你来找我的理由么?”杨紫琼挑了挑眉,摆摆手道:“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同盟,那么我就会尽力帮忙。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将东西做出来,你所求之事,我便有了十成的把握。” “什么要求。”赵芸面色不变,开口问道。 杨紫琼神秘一笑,随即凑到赵芸耳边小声嘀咕了半晌,才撤回身体,悠闲的端起茶杯喝茶。 赵芸面色古怪的瞅了她一眼,“这么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做生意呢,就是要消息灵通。”杨紫琼一脸的高深莫测,随即询问的开口道:“怎么样,按照我说的做,有没有问题?” 赵芸摇头,胸有成竹道:“做好了,我直接让人给你送去。” “上贡的东西,非同小可。你最好自己亲自看着。”杨紫琼了然的点点头,又不轻不重的提醒了她一句。 赵芸面上的笑容深了些,“谢谢杨小姐提点,我会小心的。” ------题外话------ 好吧,我又更新得这么晚,还这么瘦……各位将就一下吧,这阵子真是各种不顺心,等我缓过气而来,我就开始全力码字(▽#)=﹏﹏ 第十一章 轻愁,各自心思 “我不送你了。(.)”杨紫琼站在门口,看着赵芸,微笑着道。 赵芸抿唇一笑,微微躬身道:“杨小姐留步。” 杨紫琼颔首,笑得矜持又大方,“有了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那感情好。”赵芸笑了笑,直视杨紫琼道:“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自然会是好消息。”杨紫琼十分自信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扬声道:“蝶衣,替我送送赵小姐。” 之前给赵芸领路的丫鬟应声而来,赵芸又和杨紫琼客套了两句,才跟着那丫鬟出门下楼。 “家主为何这样轻易的答应她?虽然赵记如今的势头很好,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况且,皇商之间的竞争,不比普通商人之间的摩擦……一不小心,那是要万劫不复的。赵记毫无根基,真的能扛得住夏家的怒火?”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杨紫琼并不感到意外,自顾自的走到书桌后坐下,十分没有仪容的搭起一条腿,露出裙子下面紫红色的绣花鞋,才漫不经心道:“夏家实力不弱,可赵记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苍老的声音里的带着疑惑不解,“家主的意思是?” “刚才我与赵芸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觉得她如何?”杨紫琼重新拿了书到手里,一边翻开了认真看着,一边淡淡的开口问道。 房间有一瞬间的沉默,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聪慧沉稳,通达老练,不像个孩子。” “岂止不像个孩子。”杨紫琼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她给我的感觉,倒是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成熟。” “这又如何?不论是赵家,还是赵记,底子都太薄了。”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在意,“就算家主您帮赵记夺到皇商的名头,他们也不可能应对得了夏家的报复。毕竟,赵记香皂的出现,抢的是他们的生意。” “我说过了,赵记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杨紫琼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夏家若是轻敌,说不定还得栽个大跟头。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他们的笑话” “老头子不知道家主为何对赵记有如此的信心。(.)仅凭刚才的那个小姑娘么?我承认她有些不同,但一个人面对一个兴旺了上百年的大家族,绝对没有胜算。到时候,若是赵记被一击即溃,那些新奇的香皂、点心方子怕是要落到夏家手里了。” “清老,您过虑了。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不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一清二楚。同样的道理,赵家能不能抗住夏家,到时候,我们一瞧便知。”杨紫琼摇摇头,但笑不语。 见劝说不动她,那被称作清老的人便没再说话。杨紫琼抬头看了眼左边的书架,唇角上扬了一些,才转回视线来,安静的认真看书。 蝶衣将赵芸直接送到了二楼,看着叶秋和莲翘迎了上来,才行礼告退。赵芸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姑娘,饿了么?奴婢点了菜,随时可以上桌。”叶秋也顺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眼蝶衣,随即柔声的的开口问道。 赵芸摆了摆手,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道:“回去再说。” 叶秋会意,没有再问。想了想,她又吩咐莲翘去通知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间来,看赵芸的样子,怕是不想去楼下用餐的。因为昨日的惊吓,莲翘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头倒还好。得了吩咐,笑着朝赵芸行了礼,才迈着小短腿下了楼。 赵芸带着叶秋回到房间,叶秋将门阖上,轻声问道:“姑娘兴致不高,是与杨家主谈得不顺?” “不是不顺。而是太顺利了。”赵芸眉心微微皱起,杨紫琼的表现真的太‘和蔼’了一些,只是小小试探过后,便同意帮忙。什么要求都没提,好像他们本身就是好友,帮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赵芸不相信杨家的家主,会是慈善家。赵记若能获得皇商的称号,对杨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就因为这,就乐意伸出援手,并分毫不取,完全不合常理。 赵芸若有所思,这里面,怕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从刚才的谈话来看,杨紫琼似乎并无恶意。 “既然顺利,姑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叶秋有些不懂,疑惑的开口:“只要能拿到皇商的名头,咱们赵家便与别的商人区别开来了。到时候去了京城,也不怕被人小瞧了去。这些还是姑娘您说的,如今事情进展顺利,您为何又担心起来?” “就是太顺利了,所以,总觉得有些蹊跷。”赵芸深吸一口气,随即将心里的疑虑压下,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可能再回头。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丰乐,你待会儿问问常乐与莲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下午就去买。” 叶秋见状,笑了笑,“莲翘之前还在问我能不能出去逛逛呢。姑娘这样一说,她可要开心了。” “姑姑说我开心什么?”莲翘正好探头进来,抿着唇笑着问道。 “饭菜送来了么?常乐呢?”叶秋笑了笑,也不多说,直接问道。 莲翘忙点头,“小二哥马上就会将饭菜送上来。常乐哥哥去后院喂马去了。” 赵芸看她一眼,十岁的小姑娘一板一眼的回着话,进退之间已经有些章法,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叶秋将人调教得不错,另外的一些东西,她也是时候,慢慢教给她了。 心里想着,赵芸又忍不住看了莲翘一眼――莲翘的能力让人惊叹,但这样的能力,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 “姑娘?”莲翘忍不住开口打断,赵芸的目光她瞧不明白,但心里有什么酸酸的,让人难受。 回过神,赵芸笑了笑,“无事,去看看小二怎么还没来。我都饿了。” “是。”莲翘愣了下,随即躬了躬身,转身出了门。 叶秋端过一旁的点心放到赵芸面前,柔声道:“姑娘,饿了,就先用块点心垫一下吧。您早上就没吃什么,如今再饿着,伤身。” “放下吧,我不吃。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打发她出去,你跟着我这么久怎么会看不出来?”赵芸摇摇头,示意叶秋不忙。 “姑娘是有事情与奴婢说?”叶秋动作一顿,抿了抿唇道。 赵芸颔首,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在教莲翘刺绣和算术,这很不错。等回去之后,也多教她认几个字吧。” 身为家仆,很少有机会能学认字和算术。赵芸特意开口,便意味着她看重莲翘。叶秋动作标准的朝赵芸行了一个礼,感激道:“奴婢先替莲翘谢过姑娘了。能得姑娘看重,莲翘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赵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物,被我看上能有什么福气?莲翘有你真心替她打算,好运倒是真的。” “不瞒姑娘,看到莲翘,奴婢就像是看到了我那可怜的小妹。她去时,也不过这个年纪。若是还活着,此时怕都是大姑娘了。”叶秋愣了下,随即有些缅怀的笑了笑。 原来是因为这,才对莲翘特别在意的么?赵芸心里有些了然,随即沉默下来。叶秋的身世就是她的伤心事,她无心去触碰。 “瞧我,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叶秋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赵芸笑了笑,随即咳嗽一声,转过话题道:“莲翘怎么还没来,奴婢出去催催。” 赵芸点头,静静的看着叶秋开门出去,又将门阖上,半晌没说话。 “许山醒了。”黑风抿着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赵芸面前。 赵芸不甚在意的抬了抬眉,拖长了声音道:“哦,那可真是万幸。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死,多亏了你呢。他有没有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黑风盯着赵芸,抿了抿唇,“我来是与你说正事,不是来听你开玩笑的。” “正事?你说啊。”动作一顿,赵芸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副专心聆听的姿态。 黑风面皮抖了抖,随即忍耐道:“我要带他回丰乐。” “嗯哼,然后呢?”赵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摊手道:“人是你救的,你要带他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不用特意来像我报备。师傅虽然让你来保护我,但你依旧有人身自由,你爱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限制你的。” 黑风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赵芸,十分坦荡的开口道:“外边风声紧,要带他出城,需要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赵芸脸上轻松的神色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市侩,“他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满身杀孽。不将他送官,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如今,你还想让我掩护着你带他出城……黑风,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黑风眉头狠狠的皱起,忍着心里的怒气,沉声道:“许山会落地如今的地步,完全是因为有人刻意陷害。当晚,你也瞧见了,有人不想让他活着。若是让他继续留在府城,迟早会没命。” 第十二章 监视,麒麟才子 “那又与我何干?”赵芸抬头,十分淡漠的开口。[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黑风面色一顿,直直的盯着赵芸沉默半晌,才缓声问道,“你真的不愿帮忙?” “商人重利,风险极高,却毫无回报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赵芸垂下眼,唇角微微抿起,那姿态,显得十分市侩,“还有,师傅派你来,是让你保护我,而不是让你来给我招惹麻烦的。黑风,你的本分,请你牢记好。” 黑风沉着脸,神色不定道:“我的本分,我自然记得。不过,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请求家主给我换一个任务。你既是灵师,等级也不低,何必要我来保护?” “随你。”赵芸笑了笑,一脸的漫不经心。黑风的本事是不错,但太有主见了。这样的人适合管理别人,而不是被人管理。让他来当护卫,也太屈才了。 黑风没想到赵芸听到他要离开的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情更糟糕,他从未被人如此嫌弃和不在意过!双手抱拳,黑风周围的气压极低,“既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话,黑风也不去瞧赵芸的反应,直接闪身消失不见。今天他就不该来,前天晚上她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他与她,就不是一路人。 许山虽然醒了,但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只能卧床休息。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照看着,还要防止他被外人瞧见,露了踪迹,真是一点儿都大意不得。 为了方便,黑风就将人安置在客栈里,离赵芸的房间并不远。他从窗外闪身进屋,许山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瞧见他,神情有些激动,“灵尊大人!” “躺着,别动。”黑风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许山闻言,果真不动,但双眼还是紧紧盯着他,语带感激道:“多谢灵尊大人出手相救,许山感激不尽。此生甘做牛马,供大人驱遣。” “你不用如此,我救你,不过是为了知道更多的真相。”黑风被赵芸的态度弄得心情不是很好,听得许山又重复之前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许山惯会察言观色,闻言也不恼,只苍白着脸笑了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灵尊大人救了我一条命,这是事实。我许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恩和怨我分得很清楚。” 黑风沉默的瞥了许山一眼,随即开口问道:“傅广延通敌卖国,你到底有没有具体的证据?我要听实话。” “没有。”许山苦笑着摇头,“若是有证据,我许家一门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当日确实是凑巧了,才听到了他与槊国奸细的谈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之前问你,你都不愿意开口。可如今,我必须要知道全部的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黑风皱了皱眉,开口追问。没有赵芸的帮忙,他一个人要将伤势极重的许山平安带出府城,可行性并不高。 当夜在那个程大人面前,他并没有隐瞒姓名。只要他去查,他的身份就昭然若揭。自然,他身后的申屠家必然受到关注。本来想要百花坊帮忙将人送去丰乐县的计划就不可行了――申屠家虽然家大业大不怕麻烦,但也不能明着与朝廷做对。毕竟,许山是朝廷悬赏捉拿的钦犯。 可若是不救,许山在府城待着,迟早会被程大人他们找到。到那时,怕是命就保不住了。更何况,许山透露出来的消息,让人不得不在意与关注。 许山看了黑风一眼,犹疑了下,才略带沉重的开口道:“槊国,有意在今年挑起争端。” “果然……”黑风面上露出一些了然的神色,随即面色沉凝道:“槊国最近几年一直有些蠢蠢欲动。无论是陛下、朝堂上的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知道,我们与槊国之间,迟早有一场仗要打。只是,我没想到傅广延这个堂堂的朝廷的一品大员会被对方收买!” 傅广延深得皇帝陛下信任,傅家在朝廷上颇有分量。再加上,傅家出了两名天分极高的年轻灵师,在锦国灵师界,也颇得看重。这样大好的家族前程,黑风不明白,傅广延为何要背叛。锦国与槊国是世仇,他就算到了槊国能得到更多,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过。 “我当时也十分震惊,所以才会不小心露了痕迹。虽然没被当场抓到,但事后,他很容易就查到了我头上。没过多久,我许家满门,便遭了殃。如今,只剩下我一个,这个仇,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报的。”一黑风提到傅广延,许山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双拳紧握,满腔的不甘与仇恨。 “没有切实的证据,陛下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黑风摇头,随即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府城,将伤好了,再做其它的打算。” 许山平息了下情绪,苦笑一声道:“可如今的府城算得上是铜墙铁壁,灵尊大人您修为高深,怕也是没办法将我带出去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留在这。那位大人应该不会想到,我会去而复返,留在这家客栈里。” 黑风想也没想的拒绝,“你如今的状况,没有人照看根本不行。我明日就要离开了,不可能留下来。请外人来照顾,那更是天方夜谭。” “灵尊大人的好意,许山心领了,可我……” 许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很快便被黑风打断,“不必再说。我心里有数。到时候,你只需要听从安排就行。” “……既如此,便劳烦灵尊大人了。”许山面带感激,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朝黑风行了一个礼,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赵芸将放出的一丝灵力收回,面色黑沉――这个许山,明显就是在以退为进。黑风却也像没长脑子似的乖乖上当!说得好听,什么心里有数?什么你只需要听从安排就行?若是真的心里有数,之前他就不会跑到她面前来开口让她帮忙! 心里十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赵芸心里恼怒。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做不到。黑风的坚持,她很理解,但不能苟同。 许山是什么人?朝廷钦犯!手上沾染的无辜之人的鲜血有多少,只要瞧瞧城门口张贴的通缉文书就知道。这样的人,为了目的,能够不择手段。她不排斥这样的人,换个角度来看,她甚至觉得赞叹与佩服。但也仅止于此,要让她甘心成为他的踏脚石,那是不可能的。 赵芸看得明白,黑风不去联系百花坊,显然是顾虑申屠家的立场。无奈他脑子里忠君爱国的思想太正,心里的正义感又太强,所以断不会将许山一个人留在府城。 他之前向她开口,无非是想将人藏在马车里,让她掩护着出城罢了。可他也不想想,发生了前晚上的事后,那位程大人会那么容易放他们离开? 如今这客栈外边,到处都是官府的探子,赵芸不相信黑风没有察觉到。可他依旧那么理直气壮的向她开口了,无非是没有将她真正当作自己人罢了――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在意的人去冒险,无论这人是他的亲人,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对此,赵芸并不觉得失望。毕竟,黑风是受了申屠白的命令才前来保护她的,他与她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不过,看如今的情形,若是不插手帮忙,事情真的会变成她不想看到的最坏的结果也不一定。 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赵芸沉吟半晌,才抬头看向忙着收拾桌子的叶秋与莲翘,微笑着开口:“想好要买什么东西了么?” 叶秋回道:“家里什么都不缺,奴婢实在没什么要买的。莲翘没来过府城,倒想跟去瞧瞧热闹。” 莲翘抿嘴笑了笑,腼腆道:“姑娘,听叶秋姑姑和常乐哥哥说,府城比咱们丰乐县要热闹千百倍呢,新奇的东西也多。” 赵芸颔首,“这是自然。一会儿叫上常乐,你们三个一起去吧。天黑之前回客栈来就行。” “姑娘您不去?”叶秋愣了下,疑惑的开口。之前看赵芸的意思,是要一起出门的。怎么吃个饭的功夫,这主意就改了? “我就不去了。叶秋你取十两碎银子带上,若看上什么顺眼的小玩意儿,也好花用。”赵芸摇摇头,指着一旁的包裹对叶秋吩咐道。 “奴婢三人都出门,姑娘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一会儿还是让常乐带着莲翘出去,奴婢留下来伺候您吧?”叶秋不赞同的开口,征求赵芸意见道。 “不用。”赵芸摇头,拒绝叶秋的提议。 叶秋还想开口,抬眼瞧见赵芸不容拒绝的神色,又把话给吞下去,顿了下,便沉默的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赵芸一个人。她神色不明的低头摸了摸双腕间青翠欲滴的青妖,从包袱里拿了件利落的男装换上,头发也用方巾包起来,顺便变成一个小书童模样。 也不走正门,推开窗户,赵芸调动灵力,觑了眼四周无人,便身形一闪,稳稳落到了客栈后的一个小巷子里。往前再走几步,便转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人群里东走几步,西走几步,很快,赵芸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而一间茶馆里,程大人与一人坐在窗前,遥遥瞧着客栈的方向道:“据探子回报,就在之前,赵家的三名仆人出了门,已经有人跟上去了。赵芸和黑风灵尊,倒还待在客栈里一直没出来。还有,昨日,杨家的家主也住进了这家客栈,似乎就是为了与赵芸见面而来。” “赵芸和黑风灵尊一直没出来?”那人并不在意杨家,盯着客栈二楼,沉声问道。 程大人肯定的点点头,“前天夜里,下官离开时就留了人在这周围守着,确实没有瞧见两人出来。怕出岔子,还有探子专门去客栈里打探过。赵芸昨儿一直待在房里,今日上午,才被杨家的家主招上三楼去见面。总共待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下了楼。” “这小丫头,倒颇有些本事。小小年纪,就能经营起不小的生意不说,认识的贵人也还不少。申屠白那家伙甚至还派黑风保护她,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笑了笑,随即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不愧与麒麟才子一母同胞,依我看,今年的京城怕是会更热闹了。” “下官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赵瑞之和赵麟的亲妹妹。在京城时,下官虽然听人说过他们在老家还有个小妹,但也没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一个留在乡下的小丫头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可如今一见面……”程大人砸吧了一下嘴唇,满脸感概,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道:“赵瑞之得陛下看重,许多人面上不显,但心里都醋得很。私下没少拿人家的家世与出身说事儿,还暗骂人家是穷酸。嘿嘿,等赵瑞之大婚,赵芸去京城,不定有多少人要傻眼。赵记瞧着不起眼,但每年的盈利,看得我都忍不住眼红。” “赵瑞之在去年南仓赈灾一事上有突出功劳,虽然碍于他举人的身份,陛下没有直接授官,但今年的金榜上,必定有他的名字……” 第十三章 直觉,逍遥灵尊 程大人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有陛下的看重在,这赵瑞之就是想考差都不行。[.超多好看小说]殿试之后,八成也会像当年的崔尚书一样,直接跳过七品、六品,直接授个五品官职。这样的际遇,想让人不眼红都难。” 当年惊才绝艳的年轻的侍讲学士,五年过去,如今已经是统帅一部的礼部尚书,陛下的恩宠犹在不说,本人也变得更加成熟和老练。只是,不到而立之年就能成为一部之首,着实让人佩服和感慨。 运气和实力,往往缺一不可。有些人熬了一辈子,也没能熬到五品,有些人不用多谋算,功名利禄自然而然就能到手。这里面,除了自身实力的差距,凭的就是运气的好坏了。 不像他自己,在这位置上待了五六年了,也没动一下,就是运气没到位呢。 程志杰心里想着,面上不由也露出了一些痕迹。他对面那人瞧在眼里,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才开口道:“赵瑞之与崔颢是不同的。崔颢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但,也仅限于此了。” 说到这里,那人停顿了下,轻描淡写般开口道:“赵瑞之不同,他肚里有学问,却不爱显摆,是个能做实事的人。去年赈灾之事,若陛下没有心血来潮的询问他,他估计也不会出头表现。他很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但机会送到了面前,他又能很好的抓住,我只能说,这个赵瑞之,不是等闲之人。啧,也不知道是哪个年老成精的家伙教出来的徒弟!只是,相对于哥哥的光芒万丈,弟弟却是要低调许多呢。” 没想到对面这位对赵瑞之的评价这么高,程志杰忍不住咋舌同时也留了心,想着这次还是不要将赵芸得罪狠了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程志杰想到许山的那些‘胡言乱语’,心里总有一种不妙的危机感。这次任务,是他带队,完不成,回去自然要受罚,但若是完成了,怕也是没有奖励的。 “大人,那小丫头与黑风灵尊一直待在客栈不出来,咱们该如何是好?”心思翻转,程志杰也不纠结赵芸的身份了,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当前的事情上来。捉不捉到人,他怕是都没好果子吃,程志杰心里其实是很不得劲儿的。不过,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不然更无法交代。 那人笑着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笃定的认为许山是被那小丫头和黑风救了,但若黑风不主动出来,我是绝对不会进客栈去的。你知道,在灵师界,有些时候规矩比实力更重要。何况,那家伙背后是申屠白那个变态!” 说到后面,那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些愤恨抓狂的神色,显然从前在申屠白手底下吃过亏。 程志杰见状,立马撇开眼,当作没瞧见对方的失态,“下官的直觉一向很准,曾经还因为这,逃过几次杀身之祸。[]这次若不确认一番,心里实在放不下。” “那就没办法了,等着吧。我估计,明日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了。到时候,许山有没有被他们藏起来,一瞧便知。”那人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姿态。 程志杰苦笑,对面这位能来,还是因为离京时陛下给的令牌。对方比他官职高,又是高贵的灵尊身份,他求着人家,还能将他如何? 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程志杰拱手朝对面的人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恳切道:“一切都拜托大人了。” 而谁也没发现,赵芸在叶秋他们离开之后,也悄无声息的出去一了一趟。 暮色四合的时候,赵芸原路返回,刚换好衣服,叶秋等人也回来了。莲翘手里还拎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喜笑颜开的,哪里还有之前的苍白和惊惧。 晚膳,赵芸是与杨紫琼一起用的。席上虽然少不了打些机锋,气氛却也一直和谐。之后,便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赵芸又亲自上楼与杨紫琼辞了行,才坐上马车,示意常乐启程。 “大人,如何?”站在老位置,居高临下的瞧着赵芸一行人缓缓离开,程志杰面色沉凝的开口询问。 “我事先用灵力查看过她的马车,没有藏人。黑风就隐藏在对面的楼顶保护她,但身边也没有许山。你的直觉,看来不太转准。”一道不起眼的白光迅速从远处飞回,钻入那人的指尖,那人摇摇头,淡笑着回答。 “不可能啊!”程志杰呆愣了一下,随即肯定道:“整个府城都被下官翻遍了,却依旧没有许山的踪迹。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有些地方被我忽略了,要么他就是已经出了城。可四周的城门口都有重兵把手,检查严格,他身受重伤,我不相信他能在不惊动下官的人手的情况下出城。” “所以,你断定,许山还在城里,甚至还就在这间客栈里?”那人挑了挑眉。 “大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下官一路追捕许山,对他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更何况,我相信我的直觉。”说到这些,程志杰眼神发亮。 “可你也瞧见了,客栈没有许山的踪迹,唯一能藏人的就是赵芸那小丫头的马车,不过,我确认过了,许山确实不再。若是不相信,到了城门口,你让士兵好生再检查一遍就是了。”那人耸了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程志杰连忙摆手,“下官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判断的。只是,下官在想,若这许山没有与赵芸他们在一块儿,那他会藏在哪儿?” “百花坊今日有采购队伍要出城。”那人见状,漫不经心的笑着提点一句。 程志杰一拍脑袋,有些激动的来回走了两步,“是了,百花坊背后是申屠家,分店遍布各地,要将人携带出城,显然要比赵芸容易很多。”说着,程志杰便朝那人行了一礼,开口道:“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人。” “嗯,去吧。”那人摆摆手,打发他道。 程志杰也没多想,转头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那人得逞的笑了笑,取了一个空杯子倒上茶水,摆到一旁,“出来喝杯热茶吧,虽然这时节已经入了春,但早晚还是很冷的。” 黑风蹙着眉,出现在那人面前,自顾自的端起茶一饮而尽,才沉声开口问道:“没想到当年潇洒不羁的逍遥灵尊,如今居然也成了衙门里的人。” “衙门里的人怎么了?平日里有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要什么没有?关键时候,出来露露脸就行,多划算的买卖?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小黑风啊,回去代我向你家主子问好,三年前一别,就没再见,我对他真的是十分想念呢。” 如果说话时,不要那么咬牙切齿,黑风估计自己会相信对方的话。 逍遥灵尊见他根本不回话,愤愤的摸了摸鼻子,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他哼哼两声,漫不经心的盯着窗外远去的队伍问道:“那个赵家的小姑娘,和你家主子,什么关系?” 黑风闻言,十分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逍遥灵尊盯着黑风,问的十分直接。 “我前些日子才从闽地回来。”黑风抿了抿唇,变相回答了逍遥灵尊的问题。赵芸称申屠白为师傅,本身又是灵师,两人很明显是师徒关系。但黑风不明白,为何他离开不过几年的时间,一向不收徒的家主会亲自收徒。他一会回来,还十分担心的将他派过来保护。 只是,没有申屠白明确的嘱咐,黑风不可能与逍遥灵尊说这些有的没的。 逍遥灵尊看了眼黑风,挑了挑眉,也没再追问,只意有所指道:“小黑风啊,你才从闽地回来,可能不太清楚如今的形势,做事呢,还是稳妥些比较好。” 黑风抬眼,对上逍遥灵尊略带深意的视线,抿了抿唇,“多谢逍遥灵尊指点,你的问候,我会一字不差的传达给家主大人知晓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站起身道:“她快离开我的保护范围,我得走了。告辞。” “不送。”逍遥灵尊言笑晏晏,不在意的抬了抬下巴,有些吊儿郎当。 黑风不再赘言,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茶馆里,只有一个用过的空茶杯,证明他曾经来过。 逍遥灵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唇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黑风刚才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许山就在他手里,只是他们到底将人藏在哪里?他驱使灵力将赵芸他们唯一能藏人的马车从里到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有活人的踪迹。难道说,他们将许山安置在了府城,不打算将人带走不成? 逍遥灵尊摇摇头,黑风的性格他了解,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向申屠白禀报,不会有所欺瞒。这个许山他既然救下了,肯定也会将人带回去,送到申屠白的面前去。 百花坊虽然有采购的队伍要出城,但逍遥灵尊并不觉得人会在那个队伍里。毕竟,程志杰能想到的事情,黑风与那小丫头肯定也能想到。再者,黑风虽然在申屠家有很高的地位,但百花坊的力量向来只听申屠白一人号令,断然不会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陪黑风冒险…… 这边还在琢磨,赵芸他们的马车已经行使到了城门口,准备排队出城。 果然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每一个要出城的人,至少要被检查三道,才会被放离。乘坐的交通工具,随队带着的箱子、包袱等,也都要一一打开,会有专人上前仔细查看,就怕有夹层,将人给夹带了出去。 赵芸坐在马车里,瞧着这一幕,掀起帘子朝一个隐蔽的方向挑了挑眉――现在知道事情并不像想像中简单,紧张了?早干嘛去了?轻轻哼了一声,赵芸收回视线,黑风脑子坏掉了,她可没有。马车下面的暗格,确实可以藏一个人。 黑风以为趁她不注意,悄无声息的将人放进去,她就不会发现了?葱白、马车极其马车里的所有东西,都能给她打小报告的好么?还有,他以为这些守在城门检查和的兵丁都是些什么人?吃素的和尚么? 想到他的简单粗暴的智商,赵芸都不得不替他捉急。好在昨日已经做了安排,不然今天就要骑虎难下了。只是,许山这会儿怕是不太好受吧?想到这里,赵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 “停下,检查。” 赵芸的马车不出意外的被拦下了,三个身强体壮的兵丁上前来,围着马车左敲又打,检查的异常仔细。另外还有人上前仔细询问赵芸他们的来历,毕竟进城的时间,进城的目的等都一一将其记录在案。 而就在此时,百花坊出城采购的队伍也到了城门口。四五十人的队伍,十来辆马车,还有大量的箱子和器具需要检查。城门口的士兵,人手明显不够。一些人见状,就想浑水摸鱼混出城去。不过,下一刻,又一对整齐的人马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让人不得不打消了这些邪念。 赵芸凝神一看,领头的可不就是那夜出现的钦差大人,程志杰! 第十四章 亲来,到底藏哪儿了 城门守正见他来,以为是他不放心,连忙迎过去,“程大人,您怎么亲来了?您放心,下官按照您的吩咐,稽查得很严格,绝地不会让那凶犯逃出城去!” 程志杰颔首,摆了摆手打发他道:“你查你的,我就是过来瞧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守正迟疑了一下,领命的拱手行礼,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认真履职。心里却有些紧张,这程大人是办案的钦差,手里有皇帝陛下钦赐的金牌,要是一个看他不顺眼,他不就要倒了大霉? 这般想着,他就偏头朝一边的亲信小声叮嘱了两句。亲信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城门口就堵了好几百号人在那儿,因为出城检查的士兵,真是锱铢必较,分毫必究,查得所有人的都没了脾气。 程大人没注意到这些,他打发走了城门守正,便微笑着走到赵芸面前,拱手,微微弯腰,“赵小姐,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赵芸客气的回礼,点头应道。程志杰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一个没有真凭实据,一个有恃无恐,彼此客气礼让,暂时倒是一番平静。 程志杰瞥了眼正在检查马车的三名士兵,又给自己身后的随行之人打了个眼色,才略带好奇的开口:“赵小姐这是要回丰乐县了?怎么不在府城再多呆几日?若是恼怒程某与属下那天的冒犯,程某在此深表歉意。”说着,他竟是要弯腰赔礼道歉! 赵芸眼神一闪,看了常乐一眼,常乐便忙上前将程志杰扶住,“程大人,这可使不得。赵芸不过是一平头百姓,哪里能受得起您的大礼?我回丰乐县,和那天的误会无关。不过正好事情办完了,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罢。再说了,程大人是陛下任命的钦差,当时行事也只是为了抓捕凶犯,并无偏差,所以,您真的无需为此道歉。” 若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那天为何朝他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补偿费?两千两银子,都够他一家花用四五年的了。这就样白白没了,是个人都想不通。可那天晚上,赵芸就差上前明抢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灵尊,他不想给都不行。 如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赵芸倒是说得是轻巧了,就是没见她有退还银子的丁点儿想法。程志杰唇角抽抽,已经吃过一次亏,他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再相信她的话。 只是这抓着他的人,力气颇大,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恰好抓着他的手肘,让他没办法使力。腰没弯下去,手也收不回来。这赔礼道歉的事儿,自然也只能作罢。况且,刚才脑子发热,能使出这样不要脸皮的招数来,现在被人一打断,倒觉得脸上跟火烧似的,再来一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咳,这位小兄弟,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有把子力气。”程志杰站直身体,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将面上的尴尬遮掩过去,才带着些探究的瞧了常乐一眼,转移话题。 听到这话,常乐识趣的松手,并退后两步,歉意的朝他行了一礼,沉稳的回道:“小的无状,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介意。小的不过是庄稼把式,哪里会武?能得姑娘亲眼,当个车把式,已经十分幸运的事了。” “你倒是知足。”程志杰笑了笑,随即意有所指道:“不过,赵小姐看人的眼光向来精准,能在那么多人挑中你,小兄弟肯定有过人之处。不妨说来听听,让程某也开开眼界?赵小姐,您不介意吧?” 赵芸笑了笑,看了眼回到了自己位置,静静侍立在一旁常乐,转眸盯着程志杰缓声开口道:“常乐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心细。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他便能做的很好。不过,程大人问得如此仔细,不会是想要当面挖我的人吧?事先说明,我的人,除非他自愿,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将他们送人的。” 锦国与赵芸知道的那些历史上的国家一样,家奴是没有人权的。(.无弹窗广告)主家要打要杀,都没有人会出面干涉。而互相赠送仆人、卖了身的姬妾等,来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或达成某种目的,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平常事。 程志杰是不是真有那个想法她不知道,但招呼要打在前面,这是她的原则。 没想到赵芸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翻话来,程志杰有些怔愣。本来,他那样说的用意不过是想要引起她的警觉,然后看看她的反映罢了。对常乐的夸赞更是随口一说,他手底下哪里会缺一个有把子力气,却不会丝毫武功的人?但她的表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为了一个区区家奴,竟然敢直接与朝廷钦差这样不留情面的讲话。 若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一个他真心想讨要常乐的人,赵芸这话一出,就直接将人给得罪狠了。 “赵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不过,程某虽然爱才,但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位小哥既然是得赵小姐看重之人,程某怎会做出如此不惹人喜爱的事情来?”程志杰很快回过神,笑着朝赵芸拱了拱手,将事情撇开。 赵芸盯着程志杰瞧了半晌,微微躬身,“多谢程大人体谅。”说着,她转眸看了眼正打开了包袱检查的兵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抿唇笑起来道:“这些差爷可真够辛苦的。不过是为了拦截凶犯,每位随行之人的包袱居然都要打开来仔细看过,难道那凶犯会缩骨功,能缩成一团肉球,藏在包袱里让人带出城去不成?要我看啊,还是差爷太认真负责了些……叶秋,拿些碎银子出来,给那些差爷喝茶吧。我知道他们人少事多,可太劳累了也不好,正好喝杯茶休息休息。” 程志杰没想到赵芸会突然发难,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那被打开的包袱,不由得面色尴尬,“赵小姐,检查包袱只是例行公事。凶犯残忍,我们怕他还有同伙,万一出城的人里有谁夹带私信,给他搬来了救兵,那岂不是更棘手。所以,这些兵丁是没有错的,还请赵小姐谅解一二。” “我知道啊。我不过感念他们幸苦,想请他们喝杯茶罢了。程大人如此紧张做什么?”赵芸似笑非笑,微微抬了抬下巴,瞥了眼叶秋道:“还不快去?” “是,姑娘。”叶秋瞧见了赵芸眼里的讽刺和促狭,心里失笑,面上却脆生生的应下。示意了莲翘注意一些,自己就走到马车前,喊住那三位负责检查的尽职尽责的兵丁,将赵芸的原话说了,就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到了对方手里。 那三人没有听到赵芸和程志杰的对话,一头雾水的瞧着叶秋将荷包放到他们手里,便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了,不由得都面面相觑。疑惑的互相对视一眼,三人又都请示的看向程志杰。程志杰微微颔首,那三名兵丁才将荷包收了,又朝赵芸拱手道了谢,才又专注的回去检查。 不过,没一会一名兵丁便来汇报说检查完了,什么都没发现,可以放行。程志杰不着痕迹的瞧了眼不知何时回到身后的随从,随从几不可查的摇头,他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抹失望。 “程大人,告辞了。希望有机会再见。”赵芸在叶秋和莲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掀开窗帘,微笑着朝程志杰说道。 程志杰眼神闪了闪,笑着拱手,“会的。慢走。” 点点头,赵芸放下帘子,身下的马车缓缓向前,没一会儿就彻底出了府城。程志杰瞧着马车走远,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变得郑重而肃穆,心里却不无感概道:“果然很棘手。那晚就算没有黑风灵尊在,我们对上她,怕也很难轻易脱身。” “大人,百花坊的车队来了。”随行的下属突然沉声提醒,之前程志杰拖延着时间,他在那三位兵丁的掩护下,亲自将马车检查了一遍,确认许山没有在赵芸的马车里。那如今凶犯最有可能的待的地方,便是百花坊的车队了。 百花坊的车队很长,拉货的双头大马车有十七八辆,上面装满了货物。前后共有二三十名身着劲装的男子押送,远远一瞧,就让人心生畏惧。 程志杰收回心神,转头看了眼百花坊的车队,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十七八辆堆满了箱子和物品的马车上。 “都打起精神,搜仔细了。”吩咐了属下一声,程志杰亲自上前,与车队的领队接洽。那领队也很好说话,等程志杰说明了缘由,便让车队集中到城门口的空地上,所有人都下马,好好配合。 一个时辰过后,车队里能装得下人的箱子,都被仔细的打开翻查了一遍。车队里的人,也都被一一比对过相貌,可哪里有许山一丝半点儿的踪迹? “这不可能!”程志杰皱着眉,忙活了大半晌,却连鬼影都没找到一个。他不相信有人能瞒过他的双眼和直觉,将许山悄无声息的带离府城。可最后和许山有牵连的赵芸和黑风灵尊都走了,许山还是没能被找到。难道,是他怀疑的方向错了? 随即,程志杰否认的摇头,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不可能唯独这次不灵验。赵芸和黑风灵尊与许山的逃脱,绝对过不了干系!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男子询问的开口,“许山一路逃窜,我们便一路追查过来。如今,都快小半年过去了,春节都是在外边儿过的。那天明明有机会将人抓住,可又错失了,现在找不到线索,大家都有些丧气。”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再想一想。”程志杰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冯子昂怎么样了?” “他的胳膊虽然被大夫接上了,不会影响日后的生活。但稍微重一些的东西,怕都是拿不动了。”男子的顿了顿,沉声回答。 程志杰面无表情,“也就是说,他以后都拿不了兵器,当不了差了?” 男子垂头,应道:“是。” “明日我就遣人将他送回京城,心靠向了别处,他就再也没资格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了。”程志杰沉默,半晌才淡淡的开口。本来,他只是有些疑心,可那晚冯子昂在客栈的表现,却让他确定了一些事,所以,不能将人再留在身边了。 若不是因为他冒然出手,打乱了他的计划,许山此时早就被抓捕归案了。他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想到这里,程志杰也有些气闷――他到底是怎么搅到这坛浑水里来的啊? 城门口的不快,并没有影响到赵芸的心情。出了城,马车急行了四五里之后,赵芸出声让常乐停下来,自己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叶秋和莲翘都一脸狐疑跟着赵芸,往旁边一座坡度很平缓的小山头上走,上去之后才发现那儿有个历经了岁月的亭子。木料上的漆已经被时间剥落,露出原木的颜色。不过,这个亭子虽然破旧,但里面却很干净。此时,有两个人站在亭子里,看到赵芸,脸上都染上了或深或浅的笑意。 “丫头,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当了。”打头的人是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市井平民打扮,但举止间却有些说不出的爽朗洒脱的意味。 “幸苦了,凤姨。”赵芸眼底带上暖色,亲热的喊了那妇人一声,便又转眸朝她身后身着马夫衣服,一脸敦厚的中年男子笑道:“青雀,你这样子,若我不是提前知道,怕也是认不出你来的。” 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十分恭敬开口:“是凤姨的手段高超。姑娘出城可还顺利?”这声音,却像是泉水叮咚,十分悦耳,和男子的长相、年纪十分违和。 叶秋惊异的瞧了中年男子一眼,跟在赵芸身边三年,青雀是谁,她自然知道。那个很少出现,看谁都疏离冷淡的青年,断不是如今这个长相。想到这,叶秋又瞅了赵芸亲热的拉着的妇人一眼,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这位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思绪在脑海里转瞬即逝,叶秋正想借口带着莲翘避开,就听赵芸回答道:“还好。那位钦差大人亲自带人来查的,什么都没发现,我估计这会儿他该正是气闷呢。” 妇人咯咯笑了两声,摇头道:“对上你啊,算他倒霉。不过,后面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与青雀商量了,还是谨慎些的好。便吩咐人带着他在外边多转几圈儿,再改道去丰乐。算算时间,他虽然先出城,但真正抵达丰乐县的时间,怕是要比你们晚上一两天。” “这事儿做得谨慎。”赵芸颔首,赞同的附和了一句,随即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抿唇看向不远处的空地“只是,等那人到了丰乐县,我却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的。若不是有人智商太让人着急,差点儿牵连到我,我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这年头,自以为是的人确实很多。”凤姨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了然的笑了笑。 赵芸朝那片空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神色,意有所指道:“自以为是不要紧,关键是千万不要牵连到别人,还把别人都当傻子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空间扭曲了一下,黑风显出身形来。他瞧了青雀和凤姨一眼,神色复杂的盯着赵芸道:“还有,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这样质问的语气让青雀和凤姨同时皱了皱眉,就算是赵芸师傅派来保护她的,也不能代表他有资格摆出这样的嘴脸来。赵芸可不欠他什么!凤姨心里不快,看黑风不顺眼,正想开口和他说道说道,却被赵芸拦住了。 “凤姨,无需多说,因为不管你说什么,都会是对牛弹琴,他理解不了的。”赵芸眼睛眯起来,淡淡的笑了笑,才对两人吩咐道:“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你们就回去吧。杨紫琼还在府城没走,注意一下她的动作。我不想等我东西弄好了,她那边出岔子。” “放心吧,你凤姨心里有数。”妇人闻言,郑重的点点头,沉声应下。救个把人,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赵家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成功拿到皇商的名头。杨家、杨紫琼这边至关重要,丝毫大意不得。 中年男子打扮的青雀却是瞥了眼面沉如水的黑风,轻声开口道:“我还是找两个人护送姑娘回去吧?”黑风虽然是申屠白派来的,但青雀一向只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手下。更何况,黑风与赵芸之间,明显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赵芸摇头,抿唇笑:“不用了,他是师傅选中的人,虽然脑筋死板了些,但本事还不错。我相信他就算心里再讨厌我,也不会不顾师傅的命令,看我遇险而不顾的。你说是不是,黑风?” 撇开脸,黑风垂着眼不回答。申屠白的命令,他怎么可能违背?只是,他心里越来越迷茫不解了,家主大人到底是瞧上了赵芸哪一点,才会收她为徒的呢? 凤姨扫了一眼黑沉着的脸的黑风,那个人派过来的人,断然不会对赵芸起歹意。而且,赵芸本身也不是吃素的,她心里倒没多少担心。 “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城了。杨家那边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传回去的。你放心。”凤姨抬眼瞧了瞧天色,开口说道。 “有凤姨在府城坐镇,我很心安。”赵芸抿唇笑了笑,妇人是赵瑞之遣人送到她身边来的,在绝对可以信任的行列之中。在后来的相处中,她也能感受到凤姨对他们三兄妹的关心与爱护,都是出自真心,不掺半点儿虚假。 而且,凤姨还教了许多秦守一和申屠白教不了的东西给她,比如易容,比如毒药。凡是她自己会的,她多多少少的都教了一些给赵芸。不过,这些都是在私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的,赵芸连叶秋都瞒着。加上凤姨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出入赵府,轻而易举。是以,除了远在京城的赵麒,还有青雀,根本没人知道赵芸身边还有她的存在。 这次,因为许山的事情,倒是显出了痕迹来。 不知道赵芸心中所想,凤姨听得她的话,爽朗一笑,便转出亭子去,一会儿就牵了两匹马出来。见青雀过来,将一条缰绳扔给他,自己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那豪气十足的模样,丝毫不比男儿差。 第十五章 来信,内里症结 老七正在园子里拾掇花,听见大门口的响动,扭头看去,不由得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黑风?你不在芸丫头身边保护,怎么回来了?” 黑风抿着唇,低低开口:“见过七管事,家主在么?” 老七见他那样子,心里觉得蹊跷,眉头皱起,“到底怎么了?不会是芸丫头出事了吧?” “没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她好得很。”黑风摇头,眼神闪烁不定,“我想求见家主,还请七管事通报一声。” “……”老七瞅了眼了黑风郁郁的神色,不解的皱了皱眉。随即出声让黑风等着,自己才拍了拍衣服,进屋去通报。不一会儿,他又出来,站在门口招手道:“家主在书房,让你进去。” 珍品阁前院是休憩的所在,花团锦簇。后院却是肃穆沉静,让进来的人,都不自觉的提了提精神。 黑风沿着抄手回廊,走到一间房门前站定,拱手沉声道:“家主,黑风求见。” 房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黑风抿了抿唇,抬脚进入书房,也不急着说话,就单膝跪地,郑重的行了一个礼。 “你这是做什么?”申屠白放下手里的书,视线落到垂着头的黑风身上。 “黑风有负家主所托,来向家主请罪。”黑风也不抬头,闷闷的开口。 申屠白眼睛眯了眯,漫不经心道:“哦,你怎么负我了,说来听听?” 黑风面色一顿,摸不准申屠白的情绪到底是好还是坏,想了想,就如实的将他与赵芸之间的一些摩擦和不快一一说了,最后道:“……黑风自作主张,请家主责罚。但黑风实在不适合担任赵姑娘的护卫一职,家主您还是考虑一下别人吧。” “你知道,要是刚才你稍有隐瞒,会是什么后果么?”申屠白盯着黑风的脑袋,轻描淡写道:“府城百花坊的管事,在你去找过他之后,便飞书传信给我。这些事,来龙去脉,我都很清楚。你,也没撒谎。这三年的磨砺,你长了本事,却没变掉你的本性,我很欣慰。” 黑风很少听到申屠白的赞扬,眼眶不由得有些红,将头低得更下去,“试图擅自动用百花坊的力量,是黑风鲁莽了,请家主一并责罚。” 申屠白静静的看一眼,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既然知道哪里做错了,一会儿自己下去领罚就是。你刚从闽地回来,我本不该立马派你出任务。不过,最近丰乐有些不太平,人手不够。而你离开太久,对情况不熟,我想着让你去保护芸芸,倒是一举两得。”说到这里,申屠白突然叹了口气,“只是,我忘了你的脾气了……” “请家主恕罪。”黑风听得申屠白的叹息,以为是他对自己失望了,越发的垂着头,不敢抬起来了。 申屠白面色顿了下,黑风虽然是他的属下,但他对他的感情与别个又有些不同。因为,黑风是他亲自捡回来的孤儿,且又有修炼灵力的潜能,为了培养他,也没少花费心思。虽然没有正式收徒,但相比于徒弟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 当时,京城来了密旨,黑风也足以独挡一面,他想着让他历练一翻,才将人派去了闽地。只是没想到人一去三年之久,自己也在他离开后,遇到了赵芸,并下决心收她为徒。 想到他离开时自己许下的诺言,申屠白摇了摇头。黑风怕是知道了赵芸与他的关系,心里有了坎儿,才会故意与赵芸对着干,不管不顾的做下这件事的。 想到这些,申屠白垂眼思量了一下,沉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领完罚之后,就回你的院子好生休息。十日后,准备参加拜师仪式。” “拜、拜师仪式?谁的?”黑风猛然抬头,有些结巴的开口,望着申屠白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和期冀。 申屠白挑眉,“除了你,还能有谁?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他怎么会不愿意?三年前离开时,家主就答应了,等他回来,便收他为徒。[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结果一回来,家主召见了一回后,压根儿没提收徒的事儿。他正郁闷呢,没两天就被派了任务,去保护一个小丫头。 他有些不情愿,但申屠白的命令他一向不会拒绝。可等听到赵芸称呼申屠白为师傅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也容不得他多想。 等那程大人带着人走了,许山又突然跑出来向他求救,赵芸却死活不同意的时候,他心里的不快就有些忍不住。当时不欢而散,后面的事,却是他故意的了。 他看赵芸不顺眼,但不得不说,她对于申屠白,甚至申屠家的维护,一点儿不比自己少。小小年纪,暗中经营的力量却已很强。加上不弱的修为,和为人处事,他觉得自己完败给赵芸,也怪不得申屠白会弃他而收赵芸为徒。 所以,一回到丰乐县,他便离开赵芸的队伍,心情低落的直接回来向申屠白请罪。心想着经过这一次,让家主大人收他为徒的愿望怕是要彻底落空了。 只是,申屠白的反映,出乎他的预料。他犯了错,申屠白没有生气,没有责骂,最后还答应十日后,收他为徒!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见申屠白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色,黑风突然咧嘴笑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出了书房,面上的表情更是变来变去,一会欣喜一会儿惶恐一会儿皱眉……两眼目光涣散,像是中了邪。 老七一脸担忧的瞧了他两眼,随即端着茶水去了书房,迟疑的开口问道:“你把黑风那孩子怎么了?他就算犯了错,但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别太狠了。” 申屠白差点儿被一口茶水噎住,抿直唇角,冷冷道:“老七,你年纪太大了,让你儿子来伺候我吧。” 老七深深的朝申屠白作了一揖,面色不变的回道:“家主,容属下提醒您,属下今年才四十出头,未满五旬。之所以衰老得如此快,完全是因为家主大人您太让人操心。所以,看在属下尽心竭力伺候您快四十年的份儿上,您还是绕过属下的儿子吧。属下不想他未老先衰。” “……” 申屠白盯着老七那张异常威武不能屈的脸看了半晌,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住了将他掀飞出去的冲动。在申屠家,唯一能让他不痛快的,除了这个人,还真没第二个。可万一手重了,不小心将人弄残了,到时候他得更不痛快――因为没人能将他伺候得更好…… 黑风自去领了罚,在床上躺了几天。十日后,便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拜师仪式上。赵芸也收到了正式的请帖,自然出席了。那时候,她才明白,黑风在府城时,与她各种做对,竟还有这个原因在。 不过,就算成了师兄妹,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有种相看两厌的状态。老七说,估摸着是彼此的第一印象太差了的缘故,一时扭转不过来。 对此,两人都不可置否。 不过,赵芸也没多少时间去纠结黑风的事。回到丰乐县,她就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杨紫琼和她说的那几样东西,从原料的采购,加工,到制作成型,她都全程参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开展得如火如荼的赵记香皂作坊,她也针对后面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提前做了一些调整和准备。 不眠不休的忙了好些日子后,东西终于做好了。赵芸亲自用木盒装了,派人快马加鞭给杨紫琼送去,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的时候了。希望杨紫琼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姑娘,京城来信!”叶秋拿着两封书信进来,面带喜色的激动道。 赵芸回神,面色也柔和了下来,问道:“刚到的?送信的人是谁?” 叶秋点头,笑着道:“是贵升,说是贵吉被大少爷外派出去办事了,还未回来。他正好没事,就讨了送信的差事过来。” “我瞧着他不是正好没事,而是想来瞧瞧你吧?”赵芸眨眼,不怀好意的打趣一句。 叶秋无奈的出声:“姑娘,您想哪儿去了?” 见她如此,赵芸也适可而止的闭了嘴。叶秋的年纪,比她真实的年龄大不了几岁,在现代,正是女人最成熟诱人的时候。前两年因为心情悲苦,叶秋眼底总是挂着郁郁之色。如今或许是想开了,除了偶尔的悲伤,面上已经是一派镇定与能干。 贵吉是贵生的大哥,管着京郊的一个农庄。人快四十了,早年丧偶。膝下有个女儿,怕她受委屈,就一直没再娶。如今那唯一的女儿出嫁都快三年了,但因为有一次来送信,瞅见叶秋,从此便没再对别的女子多瞧过一眼。 赵芸瞧着他是很正直憨厚的人,赵麒和赵麟虽然很少过问这些事,但也说过贵吉是个可靠的。只是,当事人叶秋总不上心,外人也不好多插手。 想到这些,赵芸笑了笑,也不急着拆信,出声问道:“这会儿他人呢?” “奴婢先让人领他下去梳洗了,赶了许久的路,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也不好来拜见姑娘。”叶秋笑着回答了,又接着道:“姑娘若有事问他,奴婢这就谴人去传他。这会儿想必还未到浴房呢。” 赵芸摆摆手,摇头道:“不必。他一路辛苦,等他休息好了,再让他来回话吧。” “是,奴婢知道了。”叶秋点头,笑着应下,见赵芸拿着信到书桌后坐下,准备拆封,便屏声静气的退了出去。 赵芸首先打开赵麒的信封,不出意外的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寥寥数语,却将所有的事情说得清楚明白,是一如既往的赵麒的风格。 看完之后,赵芸将其放在一边,按例打开了赵麟的书信通读一遍,才开始总结信中的讯息。 第一个,就是赵芸之前猜测的赵麒即将定亲成婚的事,在信里得到了证实。 只是,她的嫂嫂人选实在让人惊愕,竟是柱国大将军侯镇海之女!锦国上下的平民百姓或许不知道某位赫赫有名的灵师,但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柱国大将军! 三十多年前,槊国来犯,年仅十五岁的侯镇海还是军中的一名低阶统领。但因为他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几年的时间,一路从统领升到了骠骑将军,地位仅在大将军之下,让人侧目。 而在锦国与槊国的最后惨烈的一战里,因为一时大意,当时的大将军战死,各路人马也损失惨重。唯独骠骑将军侯镇海即时察觉到了槊国的陷阱,果断的改变战术,反过来将敌人全歼,并火速领兵救援各路。最终避免了锦国大军全灭的危机,也给了锦国国师争取了足够的准备时间,重创敌人,将狼子野心的槊国人抵御在国土之外。 此战之后,皇帝陛下亲封侯镇海为大将军,一时间威名赫赫。但这还不是结局。成功打退南边的槊国,正当举国欢腾之时,北境告急。锦国当时军队人数不到二十万,且刚经历大战,急需休整。可本就打折趁火打劫之意的敌人,根本不会给锦国喘息的机会。 三十万敌军压境,两日就连破数座城池,眼瞧着再不回击,敌人就要打到京城来了。唯独侯镇海镇定,安抚住了心急火燎的文官武将,与皇帝陛下密谈了许久之后。一边下令兵将好生休整,一边开始不慌不忙的准备。 当时许多人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心内着急。敌军到了京城外的虎啸关,马上就要进逼京城,许多大户人家都收拾好了行礼,准备拖家带口的逃难时,侯镇海反击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敌人似乎异常的不经打,反观锦国本该疲乏无力的军队,却是异常骁勇善战。几次冲杀之后,敌人就损失惨重,溃不成军。成功的化解了京城的危机,并将虎啸关重新夺回来。 之后的一路反击,更是打得漂亮。到现在,许多老人想到当时锦*队的战况,都只能用‘有如神助’这个词语来形容。 失去的城池,半月后再次回归锦国。除去两三个城池被破坏严重,损失不小外,其余一切安好。北镜危机,就这样被侯镇海轻而易举的解除了。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曲折,外人并不知晓。但他是当时年轻的皇帝陛下的亲信,毋庸置疑。 在随后的庆功宴上,皇帝陛下为表彰他的功劳,甚至只专门想了一个柱国的封号给他,并命他统帅北镜五军。由此可见,他是如何深得皇帝的信赖。 三十多年过去了,柱国大将军的威名不如当时煊赫,但他在当今陛下心里的地位,依旧无人能及。侯镇海的三个嫡子,都在军中任职,且都是实权在握。唯一的嫡女就是即将成为赵芸嫂嫂的这位侯培珍,今年刚好十七,正是碧玉年华。 赵芸不明白,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的嫡女,为何会下嫁到她赵家来?是的,下嫁。赵麒很出色,这毋庸置疑。但彼此的家世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大将军府的人和皇帝陛下,怎么就瞧上了赵麒呢? 只是,亲事已经定下,婚期也选定了,就在金桂飘香的九月初九。赵芸心里再疑惑,作为赵麒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必须要到场的。而且,赵麒在信里也再一次透露出了日后要定居在京城的意思。对于这一点,赵芸心里早有准备,倒并不吃惊。 本来她估摸着婚期会在六七月,所以她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如今得知婚期订在九月,现在才三月中旬,还有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第二个,出乎赵芸的预料,却是赵麒叫她留意一个往安南省逃窜的凶犯,若有可能尽力将他拦下,悄悄抓起来。 而那个人好巧不巧的,就是在府城给自己招惹了麻烦的许山! 赵芸揉了揉眉心,这个许山还真是香饽饽,谁都想要抓住他,咬上两口啊! 只是赵麒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让她留意起许山来?难道是那位老先生对赵麒说了什么? 想到这,赵芸有些坐不住。 “备车,我要去百花园。”将信折好,收起来放入一旁的匣子里,赵芸打开房门,凝眉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朝侍立在门外的叶秋沉声吩咐。 “是。”叶秋有些怔愣,不明白赵麒和赵麟的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居然让赵芸如此急躁。但良好的素养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她一边跟上赵芸的脚步,一边打发丫鬟,速速去通知常乐。 丫鬟得了吩咐,急急忙忙的抄了小路就跑。所以,等赵芸走到大门口,常乐已经套好了马车,等在那儿了。 葱白瞧见赵芸,欢乐的嘶鸣两声,算是打招呼。赵芸见状,伸手摸了摸他背上的鬃毛,抿着的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才转身上了马车。动物的观察力,有时候比人还要敏锐。葱白刚才就是在逗她笑呢。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叶秋也跟着上了马车。等人坐好了,葱白也不要常乐赶,便兴奋的撒开蹄子稳稳的往百花园跑。都说老马识途,葱白虽然还年轻,但它都快成精了,记个路是小菜一碟。 看着熟悉的百花园的大门,常乐十分没有成就感的回禀赵芸,“姑娘,到了。” 门口的小厮看到熟悉的马车,也不多说,就赶紧打开门,让赵芸进去。另外有小童去给老七报信,老七奇怪,走出来,赵芸刚好走到院门口。 “七叔,师傅在屋里么?”赵芸朝老七行了个礼,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七连连点头,“在呢。不过,这会儿家主正在与人说话。芸丫头有急事么?你等一会儿可好?” 赵芸摇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不是急事。师傅既然在忙,我就先到小偏厅等他。七叔你也忙吧,不用管我。” “那行,我让小厮给你上茶,你先喝着。等家主那边散了,我就通知他。”老七颔首,也不多问,直接招来下人吩咐了,又叮嘱了赵芸两声,才急急忙忙的转身离开。 赵芸面色沉凝,老七的神情有些严肃,看来申屠白与人说的不是小事。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着离开。心里想着,她转到小偏厅坐下,等那小厮上茶的时候,开口问道:“师傅和什么人说话?” 小厮将茶端到她面前的方桌上放下,抬头想了想才道:“小的只知道知县大人和罗老先生一早便来了。黑风少爷应该也在,别的还有什么人,小的就不清楚了。” 第十六章 安排,大放厥词 “张大人和罗翁也来了么?”赵芸打发走小厮,若有所思。[] 现今的丰乐县,需要申屠白出手,又需要官府配合的,除了那件事,倒也没有别的了。 事实上,在赵芸离开县里去府城没多久,青桐那边的人,就得知了那两人的死讯。出于人手和消息不通的顾虑,前些日子才派人过来摸查情况。 不过,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踏入丰乐县的那一刻,就被申屠白的人给盯上了。 看似查到了有用的东西,实则那些都是申屠白想要他们知道的。 如今,到了收网的时候。张大人不敢自己拿主意,这才一早带着罗翁过来向申屠白请示。 赵芸来的时候,众人并未进书房多久。不过因为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申屠白将每个人该做的事都一一敲定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 “计划就是这样,张大人你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别的无需理会。”申屠白说完,看着张大人轻声道。 张大人朝申屠白拱手,郑重的鞠了一躬道:“陛下派下官来的时候,便叮咛了关键时刻,一切都听申屠家主安排。既然申屠家主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下官自当遵从。” “嗯。”申屠白微微颔首,瞧向黑风和另外几名身着劲装的男子道:“陷进已经设好,今晚就看你们的了。等他们拿着张县令的官印,寻到假阵基,你们就现身抓人。不过,别一网打尽了。记得要留一个漏网之鱼回去报信,可明白?” “弟子/属下明白。”黑风和那几名男子沉声回答,申屠白的用意,他们都清楚,自然不会搅了他的计划。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微合拢,略大疲惫的拖长声音道:“既如此,就散了吧。” “下官告辞。”张大人和罗翁对视一眼,起身拱手告别道。 黑风也带着那几名男子默默的朝他恭敬的行了礼,才放轻脚步和张大人、罗翁一起退出书房。 老七在门外守着,见众人出来,拱手问道:“张大人,罗先生,这就走了么?” “是。已经叨扰了一上午了,下官得回县衙了。”张大人心里有了章程,也不想再多耽搁。为了取信那些人,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仔细安排。 老七闻言,微笑道:“那便不留张大人了。”说完,他转身招呼过不远处侍立的小厮,“你替我送送张大人和罗先生。” “有劳。”张大人道了谢,便带着罗翁跟小厮匆匆离开。 等瞧不见他的背影了,老七才转回视线,瞧向黑风等人,“晚上既然有任务,这会儿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黑风身后的几名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向老七点了点头,默默的离开。黑风站在原地,眉头蹙了蹙,“七管事,又有事情需要师傅处理么?若不是太重要的,一会儿再进去和师傅说吧。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为了布置那个假阵基,申屠白不眠不休的忙了好些日子。家里事情又多,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黑风觉得自家师傅太辛苦了。 老七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不是什么麻烦事。芸丫头过来了,怕是有事情想问家主。” “她?”黑风眉头不仅没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她就是事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要麻烦师傅,也不知道体谅。” 老七失笑,摇头道:“你呀,就是对芸丫头有偏见。你别看她年纪小,但可能干了。天赋也好,家主对她上心,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了,她是你师妹,你也该好好和她相处。” 黑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老七见状,哪里不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不过,他也没再多说,笑了笑,便转身推门进了书房,和申屠白汇报赵芸来了的事情。 黑风也不走,就等在门外。见申屠白没一会儿就出来,喊了他一声,便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那姿态,明显是要厚着脸跟着一起去了。 申屠白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后面几日,都没让黑风好过就是了。 当然,黑风此时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后面几日的悲催生活,他见申屠白沉默了,以为是得了默许,便喜滋滋的寸步不离的跟到了小偏厅。 “师傅。”看到申屠白进来,赵芸站起身,行礼。转眸瞧见他后面的人,又不情不愿得喊道:“师兄。” 申屠白微微颔首,黑风则是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见申屠白走到主位上坐下,便自觉的站到他的身侧,像个贴身护卫。 申屠白也不管他,目光在赵芸的脸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赵芸尽量忽略黑风的存在,对申屠白笑了笑,出声道:“师傅明察秋毫。徒儿确实有事想要问您。” 申屠白抬了抬好看的下巴,哼道:“说来听听。” “我今天收到大哥的来信,在信里,他特意让我留意许山……”赵芸顿了下,将信中赵麒叮嘱的事情,仔细的和申屠白说了一遍,才道:“我大哥那边,我暂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许山说的傅广延通敌叛国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也无法定论。但他牵扯的人明显很多,不知道这几日,师傅你们有没有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 “当日你不是不同意救他么?现在知道他有用了?”黑风听完,忍不住插了句嘴。 赵芸无语,“您老人家能别那么小心眼儿么?要是事情重来一次,我一样不会选择救他。更何况,最后许山能顺利逃出府城,到达丰乐,不应该是我的功劳么?您老人家除了捣乱,就完全袖手旁观。这会儿得意个什么劲儿?” 黑风面色一滞,想要反驳,却发现申屠白瞥了他一眼,就直接没了声音。 申屠白开口道:“许山由老七负责安排,在外院住着。除了来时说的那些话,他没再开口说别的。他要见我,我没时间,一直没让人传他。” “他要见您?是不是有事情跟您说?”赵芸坐直身体,若有所思道。 申屠白抬眼,“让人传他过来就知道了。” 黑风闻言,自觉的出门去吩咐人通知老七。没一会,老七亲自带着许山进来。 “许山见过申屠家主。”视线在屋里的几个人身上飞快的掠过,许山干净利落的朝申屠白跪了下去。那毫不犹豫的姿态,和莫名激动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申屠白眯眼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眉头挑起,却并不说话。 赵芸与黑风、老七见他不开口,自然也不会出声。屋内一片安静,许山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叫许山?行如此大礼,想必你要求的事情也不简单。”不知道过了多久,申屠白才神情平静的开口。 许山抬头看向申屠白,依旧略显苍白的面孔上一派镇定,“申屠家主威名赫赫,对您来说,许山所请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在许山眼里,却是难如登山。若家主能援手一二,日后如有差遣,许山定当竭尽全力。” 申屠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是我不帮你呢?” “许山自然也不会强求。”许山见状,面色沉了沉,抿直了唇角,勉强的低声道。 申屠白挑眉,“哦?那现在你就可以走了。大门开着呢。老七,送他出去。” “诶,是。”七管事愣了下,随即应了一声,转身看向许山,沉声道:“请吧。” “素闻申屠家主忠君爱国的名声。今日才知道您竟是冷硬心肠!在下所说之言,关系家国社稷,您知道了,不但不关心,还冷眼旁观,见死不救!”许山面上的平静被打破,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瞪着双眼,陈词激昂,情绪激动。 “许山,你放肆!”黑风最是尊敬濡慕申屠白,见不得别人对他不敬。此时见许山如此无礼,不由得黑下脸来。 七管事也板起了面孔,严肃道:“许山,注意你的言辞。” 许山梗着脖子,一脸的愤怒与失望,“傅广延通敌叛国,若不揭发于他,我锦国危矣!申屠家主明明知道这个消息,却对在下不闻不问。今日让在下来见,也不过是为了赶在下走!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当得起皇帝陛下的称赞,何德何能受到众多人的敬仰!” 申屠白听了,嗤笑一声,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纠正两点,一,我没让陛下称赞我;二,我也没让别人敬仰我。这些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心甘情愿。至于,我能不能当得起、受得下,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许山面色胀红,盯着他一脸沉痛道:“在下满心以为名满锦国的玉面红衣,申屠家主该是一名急公好义、为国为民,值得让人尊敬的灵尊大人。如今看来,却完全是徒有虚名。陛下圣恩在上,许山就是魂归黄泉,也要将傅广延私下里做的勾当公诸于众,好让陛下和我锦国百姓看清他的真面目……” 申屠白打断他的慷慨陈词,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淡淡的开口道:“既如此,慢走,不送了。” 许山愣住,左右看了看,见几人都神色淡淡的,丝毫没有挽留他的样子,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口不择言道:“申屠白,你不帮在下去陛下面前去告发傅广延,反而处处挤兑我。你该不会是早和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了吧?哼,等我回了京城,面见陛下,我一定会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上去!” “许山,你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黑风的脸黑得滴水,他从没想过许山是这样一个不和好歹的人。若不是他和赵芸,他要不是已经死在了府城,要不是已经被那程大人抓捕归案。哪里能有今天这样慷慨陈词的机会? “杀他做什么?让他到陛下面前去揭穿我的真面目多好?”申屠白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未达眼底。轻描淡写的话语里,有种让人遍体生寒的东西。 申屠白明显是生气了,赵芸下意识的往后坐了坐,免得被殃及池鱼。老七也摸了摸鼻子,挪到黑风旁边,远离许山。 许山毫无察觉,他已经被申屠白嚣张的、有恃无恐的态度,激得完全失去了理智:“申屠白,你以为你是灵师,我们尊称你一声灵尊大人,你就能无法无天了?陛下也是高级灵师,国师大人更是接近传奇的存在,只要他们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不会有好下场!” “嗯,你说得对。陛下确实是高级灵师,国师大人的修为更是高深,我与之相比,真是不如呢。你说我嚣张,我承认,因为我有嚣张的实力。可你呢?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申屠白微微偏了偏头,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一脸的风轻云淡。可话里的危险意味却让旁观的赵芸生生打了个寒颤,心道许山怕是要遭殃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下,许山就突兀的惨叫出声,浑身抽搐的摔倒在地。定睛一看,拇指大小的暴躁灵气在他皮肤下速度极快的乱窜着,所过之处,淡淡的血气从皮肤毛孔里渗出来,异常恐怖。 第十七章 信,妖孽求天收 申屠白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冷冷的开口,“你的胆子很大,心眼也不少,只是你实在不是真的聪明。(.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聪明人是绝对干不出面前这人刚才做的蠢事的。求人不成,至少,也会收敛好自己的怒气。他倒好,什么都敢说呢。 申屠白可以容忍别人无心的冒犯,但绝不喜欢有心的算计和自以为是的精明。许山一进来就跪倒在地,不是因为畏惧、尊敬……而是他觉得这样做了,自己就不好拒绝帮忙。 想到这里,申屠白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冷漠的弧度,一双幽深的眸子里暗光明灭:“说说吧,你还隐瞒着什么事?当日,你应该不是只听到了傅广延与人的对话那么简单吧?这种事,无凭无据,你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会相信你。若是你单单听到了对话,傅广延也不会费劲了心思,不顾暴露的危险,也要派人千里追杀于你。别用敷衍黑风的那套说辞来打发我,不然,你要承受的比现在还多……” 话音落下,申屠白优雅的抬手虚空一招,那在许山体内乱窜的暴躁灵气就直接破空而出,回到他的掌心乖顺的缩成一团。 “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不过一会的时间,许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巨大的痛苦让他大汗淋漓,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脸色和嘴唇更是像大病一场之后的那种惨白,一团烂泥一样摊在地上起不来。 “我从未说过我是好人。”申屠白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慵懒的往后一靠,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才有些意兴阑珊道:“不用拖延时间了,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你。” 许山趴在地上,眼里又是憎恨,又是惊恐。特别是申屠白那副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更让他觉得屈辱又不甘。于是,许山冷哼一声,便自觉很有骨气的转过了头。 见他这样,赵芸只想捂脸。这个许山的脑回路似乎和普通人不同啊。明明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还不识趣,非要将申屠白惹怒了才罢休? 瞥了眼眯着眼面无表情的人,赵芸在心里为许山默哀了两秒。 “既然他不想说……老七,将人带下去,好好招待吧。”申屠白转眸冷声吩咐之后,就低头喝茶,再也没看许山一眼。 “哼,想对我用刑吗?没用的,你们趁早死心吧!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对你们说一个字!”许山一身狼狈,梗着脖子一脸坚定的样子,像个令人尊敬的不向现实低头的斗士。 若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宁折不弯,赵芸或许会佩服他一二。可惜,老七将人带下去没多久,就来回申屠白说,“许山开口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同时,将手里的一张供纸和一封书信递给申屠白,“纸上是许山的招供,书信,是从他的内衣里衬里找到的。据他所说,那就是傅广延与槊国二皇子来往的书信。” 申屠白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接过供纸和书信翻看了一遍,就将东西递到了赵芸面前,“看看吧。” 赵芸也不推辞,接过仔细的看起来,只是越看到后面眉心皱得越紧。 半晌之后,她默默的将供纸和书信都放到桌上,“他竟然真的通敌叛国了,只是为什么?” 官居一品,家事显赫,皇帝陛下对他更是时有赞赏。这样一个有权有势,还有偌大名声的人,怎么就会想要叛国呢? 赵芸想不通。 申屠白脸上倒并没有多少惊愕的神色,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家主,许山要如何处置?”老七见状,请示的问道。许山这个人,有野心,就是缺少能力。不然,那封信早到了皇帝手里。他想要的金钱,权势和陛下的看重,怕也都被收入囊中。哪里还会有被千里缉捕追杀的狼狈? 说到底,还是见识少了些。 老七想了想许山的老子不过是个四品京官,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七品闲职,就摇了摇头。 本身没有实力,就是机会到了眼前也抓不住,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而且,许山明知道申屠白的身份,还不管不顾的逞口舌之快,大放厥词……这在老七看来,完全是自寻死路。他在旁边听着,既佩服他的勇气,又觉得好笑。当今圣上,在面对申屠白的时候,都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他以为他是谁? 不知道老七心里的想法,申屠白闻言,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才轻声道:“你看着处理,别让我再看到他就行。” 许山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在意。今日会让老七将人带到面前来,也不过是因为赵芸在这里,想让她亲自问问罢了。哪曾想是个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是,属下知道了。”老七郑重的躬身应下,抬头立马神色和蔼的看向赵芸,笑道:“我已经吩咐厨房晚上多做两个菜,芸丫头可别走了。” “好久没吃到季叔做的菜了,怪馋的。七叔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的。”赵芸笑了笑,俏皮的回答道。 “呵呵,老季听到你这话,别提要多高兴了。”老七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这才转身出去忙了。 申屠白依旧姿态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既然你喜欢,就让季三跟你回赵府,专门给你做菜吧。我这里倒不缺厨子。” 赵芸愣了下,随即笑着连连摆手道:“我想念季叔的手艺,过来师傅您这里蹭饭就好了。季叔在这都做了这些年了,陡然换个环境,他肯定不习惯的。” 申屠白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想了想,微微勾着唇角颔首,“也好。” “师傅您似乎有些疲惫,最近很忙吗?”赵芸咧嘴笑了下,却不经意见瞥见了申屠白眉宇间隐藏的疲惫,担心的问道。 “无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毫不掩饰的关心,让申屠白唇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几分,视线忍不住看向赵芸那张清丽的小脸和干净的眼眸。心里明知道不对,但身体就是控制不住。 赵芸眉头蹙了蹙,申屠白在她心里一直是强大的,邪魅的,神秘的,无所不能的。如今他眉宇间的倦色却点醒了她,这个人,不是钢铁之躯。三年了,她不自觉的依赖他,似乎却从未主动关心过他的一件小事。 “师傅这些日子不眠不休的忙,你一点儿小事也要来麻烦,师傅都没有休息的时间。”许山的不识好歹,让黑风攒了一肚子的火。此时见申屠白明明很疲倦,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赵芸,心里就更不得劲儿了。他还没意识到不妥,这怨气十足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赵芸怔住,“不眠不休?”最近这些日子,她都在忙,除了黑风拜师的那天过来了一趟外,一直都没抽出时间过来。所以,对于黑风说的不眠不休的忙这件事,她是一头雾水。 黑风最看不得赵芸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沉声道:“青桐那边又派人来了,师傅为了……” “出去。”申屠白打断黑风的话头,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师傅?”黑风抿直了唇角,不明白申屠白为何要对赵芸这样维护。他不过是说了事实,有什么好生气的? 申屠白眼神锐利,冷声开口,“回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是。”黑风看了申屠白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申屠白对他来说,是恩人,是师傅,也是父亲、长辈。他没办法违背他的命令。 “师傅,您为何要让师兄面壁思过。他,没做错什么。”赵芸看着黑风瞥了自己一眼,就板着脸,默默的转身走了出去,心里有些莫名奇妙。 “他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申屠白淡淡的说了一句,将之前从许山身上搜到的那封信推到赵芸面前,转开话题道:“你哥哥在京城,深得当今陛下信赖。他会让你留意许山,肯定是有用意的。不过,许山这个人没什么好在意的。倒是这封信……你找个时间,遣人给你哥哥送去吧。我想,他找许山,要的也就是这个东西。” 赵芸抿了抿唇,“师傅您不自己留着?” 申屠白笑,漫不经心的摇头道:“这封信对我来说,无用。” 这世上,哪有真正无用的东西?何况,这封信是证据,能证明傅广延通敌叛国,也能让当今有所防备,免去锦国的一场危机。这是一件大功劳,许山想要,结果能力不够,处事也不谨慎,让人从京城一直追杀到了安南。 现在,这信落到他们手里,没有人会知道,就相当于一个白送的功劳。申屠白将信给她,明显是要赵麒去陛下面前露这个脸。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赵芸看了眼面目俊美无双的人,在心里默默的问了一句。 申屠白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来,见她怔怔的瞧着自己,不由的邪魅一笑,愉悦道:“又看呆了?” 好看的唇瓣开阖,温热的气流若有似无的喷洒在面部。赵芸觉得耳根发烫,不由得下意识的往后坐了坐,避开他的头后,快速站起来道:“呃,那个,我饿了,去厨房看看。师傅您休息吧!” 说完,也不敢回头,拔腿就往外跑。只是灵敏的耳朵,还是将身后申屠白低低的愉悦的笑声,听进了心里。 “老天!你怎么不来收了这个妖孽!”捂着咚咚作响的心脏,赵芸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十分郁卒。申屠白的美色实在太诱人了,每次瞧着他吹弹可破的皮肤,乌黑柔顺的长发,和一举一动间散发的或霸气或魅惑的气质,她都忍不住想要扑上去蹂躏一翻。可惜,对方是强大神秘的申屠白,还是她的师傅大人,她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暮色四合,晚春初夏的夜晚,依旧寒凉。城里的人家,早就睡下了。只有街道上零星的点着的几盏灯笼,能带给人一丝温暖。 天上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周遭只有浓重的黑。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夜晚,最适合早些上床安歇。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杀人夜。’ 四周都是一片低矮破败的房舍,返青的蓬草齐膝,没有丝毫人烟。这里,显然是贫民区里的贫民区,连最落魄的乞丐也不愿落脚在这里。 突然,视线所及之处,几条黑影从远处快速奔来。然后,他们突然在破败的房舍中间的那块空地上停了下来,齐膝高的青草顺势被踩倒一片。 “确定是这里了?”一条黑影四处张望了下,回头刻意压低嗓音,朝同伴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在场的都是五识灵敏之人,倒也没什么妨碍。 一会儿便听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在这片区域,官印烫手得快要拿不住。我想应该错不了。” 第十八章 厮杀,算计好了 “既如此,散开找吧。[.超多好看小说]”之前那人继续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几条黑影便各自散开,在这空旷的地方寻找起来。而拿着官印之人,则站在原地,双手摊平,闭上眼睛,一边缓慢的转动方向,一边仔细的感受掌心的温度变化。 黑夜,无风。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脚踩入草丛里的窸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找到了!”睁开眼,黑影看了眼手心已经滚烫得有些发红的官印,略带欣喜的低声道。 “在哪儿?”所有人心头都袭上兴奋,转身迅速的飞回那人的身边。 那人没有说话,垂眼看着脚下。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不出意外的看到的是茂密的蓬勃的杂草。彼此对视一眼,最先开口问话的那人就冲几人挥了挥手,然后蹲下,拔草。 没一会儿,脚下的地就被清理干净,露出潮湿的泥土层。又有一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几把铲子,众人开始挖地。众人似乎都是干活的好手,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地上就呈现出了一个大坑。 “真的是这里?挖到如此深的地方了,却都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们没发现么,挖出来的土是热的。而且,随着泥土的挖开,官印的反映越来越强了。” 泥土是热的,说明地下有热源。加上官印的反映,这里有火焰石存在的可能在八成以上。听了这话,众人不再犹疑,继续往下深挖。果然,越往下,泥土的温度越高。而那枚被放置在一旁的官印因为高温,已经隐隐透出艳红色的光芒来。 “挖到了!”突然,一人克制的惊呼出声。 黑夜里按说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几人都不是普通人,在黑暗里视物,算是小菜一碟。于是,在那人惊呼之后,所有人都往他叫脚下看去,是一颗白色的透明石头。形状和样式都很普通,但石头上散发的浓郁的炙热的灵气,让在场的人都明白,那绝对不是河沟里随处可见的鹅卵石! “这是水晶石,不是火焰石。但用火焰石布阵,必须用少量的水晶石中和属性!” “所以,火焰石应该就在这旁边的泥土里。” “那还等什么,挖开!” 那人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虽然没调查清楚大人之前派来的邱生和欧阳到底是如何死的,但依靠着张县令的官印,没费多少周折,就将深埋在地下的阵基给找到了! 七手八脚的将水晶石周围泥土都挖开,一颗颗样式普通,但无一不蕴含着浓郁灵气的晶石一一显露出来。而且,恍然一看,这些晶石的摆放非常的杂乱无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每一颗晶石的位置,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棵都十分紧要。 终于,等泥土全部清理完毕,在所有的晶石的中间,一颗火红色的拳头大小的闪着红光的石头显露了出来。周围的温度似乎立马升高了几十度,皮肤被炙烤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了!准备开始!”炙热的温度让人难受,后退之后,在场的人都明智的运转灵气,在体表形成一个保护层。如今,听到那人的话,每个人都从怀里摸出了一颗灵气充裕的水晶石。 “火焰石是这个阵基的阵眼,要想将其破坏,就必须用与之相反的属性的水晶石。而且,数量要足够多。这颗火焰石拳头大小,我们七个人,七颗水晶石,加上它这里本身就有的。水属性的能量应该能将火焰石的火属性能量消耗完!阵基被破坏,他们完美的大阵就有了破绽。到时候,定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破坏一个阵基远远不够,最好能在大事之前,尽可能多的将他们的阵基毁掉,务必不给他们挽回补救的机会!” “嘎嘎,说得对。没了大阵的庇护,锦国的军队算个屁……” 所有人都愉悦的笑出声,志得意满,得意洋洋。而他们手里的水晶石,已经纷纷被催动,空悬在每个人面前,散发着银白色的光晕。若是从上往下看,你就会发现,这七颗水晶石竟是缓慢的移动着,最终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然后,空气突然变得黏腻潮湿,地上的火焰石红光闪烁了两下,像是察觉到了危险。 “水来!” 一人低喝一声,‘北斗七星’齐齐往上射出了四五米的距离,拖起七道笔直的银色的尾巴。然后,哗啦,瓢泼的大雨凭空降下,正对着以火焰石为阵眼的阵基。 不过,那些雨并未淋到火焰石上面,一道火红色的灵气罩凭空出现,将这些来着不善的雨滴都阻挡在了外边。可是,火焰石虽然暂时没有被淋到,但越来越多的雨水落入被挖出来的坑里,排不出去,不一会儿积水就达到了人小腿的高度。火红色的灵气罩也被淹了一部分,火与水激烈碰撞着,空气中都是刺耳的嗤嗤的响声和浓浓的白色的水蒸气。 “这块火焰石里的火属性能量太强了,再加一块水晶石!”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那块水晶石,一人低声喝道。旁边的人瞧了眼满是水蒸气的土坑和里面坚强的火红色灵气罩,赞同的点了点头,就又伸手去掏水晶石。 只是,水晶石刚拿出来,还没等他催动,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然后,嘭,水晶石被炸成碎片。晶石里蕴含的灵气一下子冲出来,那人不防,直接被震得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自然,他控制的头顶上的那颗水晶石也一下失去了控制,掉落在地。 北斗七星一下子少了一颗,哗啦啦下着的大雨突然就没有了。其余六人迅速抬手将各自的水晶石接住,警惕的转向一个方向,“谁?” “哼,胆敢破坏阵基,你们胆子不小。今日,就都留下来吧!”黑风从藏身之地飞身而出,直接袭向其中一人。同时,还有好几道身影也显出身形来,各自选定目标凶狠的攻杀过去。 “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知道是被人发现了,那些人也不犹豫,眼神一冷,就同样凶悍的迎了上去。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今日若不能将这阵基摧毁,下次对方有了防备,再来动手怕是会困难重重了。 黑风冷哼一声,磅礴的灵力直接扇向迎面而来的人,“全部都是中级灵师,你们家的青桐大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只可惜,仅凭你们七个人,还不够。” 那人抬手挥出一道同样磅礴的灵力,抵挡住黑风的攻击。听到他的话,面色一变,冷声问道:“邱生和欧阳原来是被你们杀的!”不然,黑风怎么会一口咬定他们是青桐大人麾下?只是,不知道邱生和欧阳到底说了多少,若是……那他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你说的邱生和欧阳,若是一名病怏怏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干瘦的老者的话,那恐怕就是了。”黑风冷冷的弯了弯唇角,双手张开,密密麻麻的蜘蛛丝一样的灵气便铺天盖地的朝那人卷去。那人见状,连连后退,同时,掌心一挥,一道巨大的灵气刃便飘射而出,凌空斩下去。 灵气头发丝一样被拦腰斩断,没有了人的控制,那些丝线便直接崩溃,在空气中消散开来。而黑风还控制着的那一部分,收缩了一下,又疯狂的‘生长’起来,不管不顾的缠绕向敌人。 灵气刃不断的挥舞着,将那些烦人的丝线阻挡在身体三尺之外。那人一边抵御,一边死死的盯着黑风,“这个阵基十分重要,我早该想到朝廷会派人守护的。只是,不知道阁下师承何处,如此的能耐,却只能困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实在可惜!” “我师承何处,用不着告诉你。因为,今晚之后,你肯定是尸体一具。知道那么多,没用。”黑风十指极有韵律的舞动着,相对的,那密密麻麻的灵气丝线,也想像是在跳舞般,慢慢的将那人围困起来。 “不要太小看人。”那人沉着脸,声音暗哑道:“若我没感觉错,阁下和我一样,都是五级灵师。等级相当,不到最后,谁能断定你我两人到底是谁鹿死谁手呢?” 说着,那人猛然往前踏了一步,凌厉的灵气从里向外震慑而去,竟是硬生生的将那密密麻麻的灵气丝线逼退一两米!不过,黑风被申屠白调教了那么多年,如今更是成了亲传弟子,哪里会被这样的小场面难到? 灵气丝线像是活了一样,分成两股,向两边散开。那形状,就像一根被从中间劈开的竹子。只是,这竹子柔韧,分开之后,直接弯曲,绕到那人的背后,再次聚拢。那人挥舞着灵气刃四处砍杀,但黑风总能用看似一切就断的灵气丝线抵挡住他凶猛的反击。那人见状,灵气刃变得越来越锋利,攻击也越变越刚猛。 这边战况激烈,另外六人那边的情况也与此差不多。不过,那六人,显然没有黑风的对手那么强。没一会儿,一人发出一声惨叫,那人扭头看去,发现自己队伍中,身材最矮小的同伴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空洞的双眼大睁着,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流了满地! “猴子!”悲痛的喊出声,那人心神不稳,黑风觑着机会,控制着柔韧的丝线直接缠上了他的一只手臂,然后狠狠一拉。噗哧,脆弱的丝线却直接将那人的手臂从肩膀上切下,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啊!”巨大的疼痛让那人从同伴的死亡中回过神来,酿跄两步,面对铺天盖地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灵气丝线,他咬着牙,调转体内的灵力,直接在体表形成一个保护罩,然后腾出手来,封住肩膀上的几处大穴,试图止血。 只是,手臂被切断,那份疼,不是谁都能忍得下的。更别说,那大量流失的鲜血。黑风的攻击越来越犀利,那人应对起来,却是越来越吃力。 “你的同伴都死了,你何必再苦苦挣扎?”黑风看了他一眼,沉声开口。 那人完全没听到一样,丝毫不理会黑风的话。只是一味的凶狠的攻击着。只是,断了一臂之后,失血加上疼痛,还有同伴死亡的悲愤痛苦,都让他陷入疯狂。而人一旦疯狂,理智便少了,对敌之间也少了章法。 “结束了。”黑风悲悯的低声开口,骨节分明的大手翻转,几道柔韧的灵气丝线螺旋状汇成一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射而出…… 那人不可置信的定在原地,瞪大眼睛看了黑风一眼,然后缓缓的低头。只见他的左胸口上有一个小指粗细的洞,鲜血缓慢的流出来,打湿了他前襟的整片衣衫。 “我不甘……”那人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就噗通一声,直接无力的摔倒在地。 另外几人见状,都向黑风这边走过来,焦急道:“不是商量好了,将你这个放走么?现在人全死了,我们怎么回去和家主交代!” 黑风环顾四周,发现另外六人果然已经被他们解决了,安抚的开口道:“放心吧,他死不了。我避开了他的心脏,至于断臂,顶多让他多留些血……师傅的吩咐,我哪里敢马虎?” 后面一句,黑风说得很小声。下午申屠白因为他对赵芸的一句不满,就让他面壁思过,这会儿他都觉得心情复杂。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气昏了头,下手一时没了轻重呢!”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另外几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申屠白吩咐了要留一个漏网之鱼回去报信。如今这人虽被黑风弄的半死,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能让他活下去。一个死里逃生之人带回去的消息,那些人应该会觉得可信的吧? 第十九章 回禀,青桐现身 清幽的湖畔,立着一座竹屋,竹屋之后的不远处,是高低起伏不一的山峦。[.超多好看小说]竹屋与山峦之间,是大片平整的花海。花海的正中间,还有座简朴的茅草亭。 此地风景优美,灵气浓郁,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大人,阿鹏回来了。”画面里,一人突然出现,站在茅草亭外沉声禀报道。 茅草亭里,一名男子闭着眼盘坐在中央,似是在打坐。听到禀报,才缓缓睁开眼,沉静无波道:“带上来吧。” “是。”那人躬了躬身,侧身朝远处招了招手,便有两名与他同样打扮的人抬着担架过来。担架上,那夜与黑风厮杀落败的男子,正精神萎靡的躺着。 “拜见大人。”到了跟前,担架被放下,他就挣扎着要给茅草亭里的人行礼。不过,断掉的手臂和胸口的伤,让他没能如愿。 亭子里的男子瞧了眼他的惨状,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开口道:“躺着回话吧。” “多谢大人体谅。”阿鹏抿了抿唇,垂下眼睑。 “说说吧,怎么会弄成这样?其他人呢?”男子颔首,等着阿鹏的回答。 “去到丰乐县后,我等第一时间便开始调查邱生和欧阳的死因。不过,对方清理得很干净。我等想尽了办法,也没查到一星半点儿的痕迹。不过,官印倒是很容易得手了,那位姓张的县令警惕性不高。我等拿着官印满城寻找,终于确定阵基在丰乐县县城偏东的一片贫民窟底下。” “那里已经荒废多年,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实际的地形。不过,凭着官印对火焰石的感应,我等确定了阵基的具体位置。将地面的土层挖开,在地下五六丈深的地方,果真发现了以火焰石为阵眼的阵基。按照大人叮嘱的方法,我们开始破坏阵基。只是,那火焰石里的火属性能量很强,七颗水晶石不足以将其冲抵掉。我就让猴子再拿出一颗来,没曾想变故就在那会儿发生了。” 说到这里,阿鹏顿了顿,眼眶通红,“那些人突然出现,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每个人的修为都不弱,猴子他们支撑不住,很快就被杀了。属下被断一臂,胸口也被洞穿,本以为这次有死无生,再不能为大人效力了……那些人将我们扔到乱葬岗,草草掩埋了。属下是从土堆里爬出来的……” 视线从阿鹏绑着绷带的断臂和惨白的脸上扫过,男子转眸吩咐之前来回禀之人,“记得让人去将其余人的尸骨收回来,好生安葬。[]” “是,大人。”那人郑重的应下,这样类似于惯例的事情,不用吩咐,他也会去做。只是,如今大人特别提出来了,规格也要有些不同才好。 “属下替各位死去的兄弟给大人磕头了。”阿鹏也知道这个道理,情绪有些激动的艰难翻身起来。 男子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亭子边缘,“行了,你重伤未愈,好生将养吧。有什么需要就和阿俊说,能找到其中一个阵基的具体位置,你们立了一个大功。” 阿俊就是之前来通禀消息之人,是男子惯常使唤的,有什么事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阿鹏感激的朝男子看了一眼,随即就被旁边的两人扶回担架上躺好,重新带了下去。 “大人,是否立即再派人去丰乐县?”阿俊目送着阿鹏被大人抬着走远,才沉声请示道。 男子站起身,平静的双眸看向外边一望无际的花海,“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将丰乐县的阵基找到了。只是,那些人出现得有些蹊跷啊。” “阿鹏说,很可能是朝廷派驻在那里守护阵基的。”阿俊闻言,躬身回道。 男子凝眉远看,沉吟半晌道:“下去准备,我要亲自去丰乐走一趟。” “大人!这怕是不妥……”阿俊愣了下,随即有些迟疑的开口劝道。 男子抬手,制止住阿俊的话头,淡淡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说。下去准备吧。” “是。”阿俊闻言,拱手应下。又问了男子还有何吩咐,男子摆了摆手,他才行了礼退下。 亭子里只剩下男子一人,他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瞧着亭外开得正好的花海,低低的呢喃道:“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也是时候了。” 于是,三日后,一名气质不凡的青衣男子带着两名面貌普通的护卫走进了丰乐县。 而那一瞬间,正在百花园里修炼的申屠白若有所察的蓦然睁开了双眼。来不及收敛的灵气激荡,掀动了屋里的杂物,发出哐当的响声。 “家主,发生了什么事?”老七在门外浇花,听到声音,不由得快步走到门口,凝眉问道。 申屠白扬声回答:“无事。” “哦。”老七将信将疑,盯着大门看了眼,才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忙活。 申屠白也不再继续修炼,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抬头,抿着唇面色沉郁的望着外边。 是夜,申屠白背着双手站在满是蓬草的破败贫民窟里。暗夜红衣,越发称得他面白如玉。 没一会儿,有破空声从远处传来。申屠白抬眼望去,唇角弯起一个淡漠的弧度,“青桐,好久不见。” 青衣男子飘然落地,看着面前之人,面上染上一抹错愕和不可置信,“申屠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朋友见面,不该高兴么?”申屠白弹了弹肩膀,轻声笑了笑。 青桐抿了抿唇,阴沉的盯着他,半晌才开口道:“老朋友?我们之间,说老仇人怕是要贴切些。” “何必将话说得那样难听?”申屠白面色不变,盯着青桐没有丝毫变化的脸道:“好歹,我们也是同门一场。一别二十年,如今难得见面了,不如坐下来叙叙旧?” “叙旧?好啊,我也想与你叙旧!”青桐嗤笑一声,语气古怪的附和了一句,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突兀的袭向申屠白。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也不慌乱,“青桐,二十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暴躁,不好。” “本来我还没想要急着去找你,但既然你自动撞了上来,那我们就将以前没算完的旧账,一并了解了吧。”青桐气势滔天,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无边的杀意。 申屠白姿态优雅的往后一退,避开青桐的杀招,反手射出一道冷芒,直奔青桐的面门。青桐眼底眸光闪烁,丝毫没有躲避的动作,抬手将那冷芒捏碎,加快身形攻向申屠白。 申屠白见状,挑了挑眉,也不退反进。于是双方在一眨眼的功夫,实打实的碰撞在了一起。嘭嘭嘭,两名高级灵师不约而同的舍弃了华丽的技能,直接拳脚相加,互殴了起来。 “啪!”申屠白一掌打在了青桐的右肩,讥笑道:“这么多年了,这个破绽还留着呢?你出人意料的没有长进啊!” 青桐面色铁青,抓准时机,也狠狠的一拳捶在申屠白的肚子上,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呵,是么?”申屠白冷笑一声,眼珠一转便抬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到青桐的腰上,“这一脚,是你当年欠我的。滋味如何?” “很好。”青桐身体酿跄了一下,凶狠的目光锁定着申屠白,狰狞道:“当年我最不待见你,因为我觉得你太讨人厌。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这感觉依旧没变!小师弟,将欠我的,都还回来吧!” “我欠你?真可笑!青桐,容我提醒你,早在二十年前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你没资格喊我小师弟。”申屠白讥讽的望着他,“今日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既然苟延残喘的留下了一条命,那就好好珍惜。别再一不小心弄丢了。” “你什么意思?”青桐动作顿了下,警惕的盯向申屠白。 申屠白垂眼,漫不经心道:“字面意思,二十年过去,你已经老得听不清楚话了么?” “别激怒我。”青桐低沉的开口,面无警告之色,“不然,我不确定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申屠白好整以暇,“比如?” 青桐残忍的一笑,“毁了这丰乐县。” “啪啪。”申屠白拍了拍手,称赞道:“好魄力。不过,你毁不毁丰乐县与我何干?你要是高兴,请随意。” “……”青桐眼神闪烁,申屠白的性格他了解,丰乐县的人虽然与他无关,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动手。但多年不见,他自己都变化了很多,他料不定这个人是不是也变得心肠冷硬了。 若是后者,没能威胁到申屠白不说,他自己不仅会被列入锦国皇室、朝廷的黑名单;锦国的灵师,也会义无反顾的追杀于他!得不偿失。 申屠白见状,唇角向上勾了勾,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我相信你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真的,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也如此。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成功消失这么多年,为何不一直消失下去?” “我还活着,为何要消失?我要光明正大的再站到你、站到那些人面前。让他们看看,我青桐,就算被驱逐出了师门,也能超过他们,也能走到巅峰,成为谁也撼动不了的强者!” 所以,才与恶魔做了交易么?申屠白垂眼,抿了抿唇,脑海里闪过这样的了然。 “你既然会等在这里,那么,你该是知道我今夜来此的目的了。”青桐见申屠白沉默,扯了扯唇角,“只是,没想到惊才绝艳的你,也会有沦落为朝廷的爪牙的一天!” 第二十章 点破,皇帝亲问 “当年同样骄傲的人,如今为何又甘愿替人卖命呢?”申屠白神色不变,盯着青桐反问回去。(.$>>>棉、花‘糖’小‘說’) 青桐沉着脸,眼神闪了下,低声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申屠白挑眉,轻轻笑了笑,“指使人偷盗朝廷命官的官印,意图破坏社稷根基。两次不成功,如今你人都站在了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时候,你开始挂念朝廷和社稷了?当年我认识的红衣恶魔,可不是如此婆婆妈妈之人。”青桐嘲讽的看了申屠白一眼,冷哼一声道。 “您过奖了。”申屠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微笑着坦然的收下了青桐的评价。 青桐阴晴不定的瞧着申屠白,半晌没开口。这次的见面,对他来说本就突然。二十年的光阴,申屠白也改变了很多,他脑海里的印象却还是以前留下的,两相对比的陌生感,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 “为什么?”申屠白直视青桐,缓缓开口,“这个阵基的存在很隐秘,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不追问。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这么做?家国天下,你脚下踩的土地,是根,是你的,也是我的。一旦阵基被毁,大阵不能开启,那便是大厦将倾之日。你我虽有几分本事,但没了脚下的这块地,那也是无根的浮萍。那样的日子不会好,你可明白?” “申屠白,那你真变了。不会是年纪大了,老了,所以心肠变软了吧?”青桐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实在不能相信,这样一翻话会是出自邪肆狠厉的申屠白之口。反倒是他们的那个入了黄土的正直古板的师傅,喜欢一惯的忧国忧民。 “或许。不过,我对谁都能心软,但对你,我不会。”申屠白垂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放在身侧的两手缓缓抬起成合抱之势,澎湃汹涌的灵力在其间汇聚,“有我在这里,你的阴谋是绝对是不可能得逞的。现在,你是要战呢,还是要战!” “呵呵,看来你不会给我第二条路走了。”青桐沉沉的笑了笑,眸子里阴霾密布。 浑厚的灵力卷起大风,黑暗的夜里,树叶瓦砾被吹得簌簌作响。一身红衣的申屠白沉默着,墨色的长发飞舞,目光灼灼,蓄势待发。 视线在申屠白的身前汹涌的灵力上停留一瞬,青桐抿直了唇角,“这些年,你倒是没有荒废了修炼,修为长进不少。今天就到这里,不过,我会再来的。” 说完,青桐毫不犹豫的转头,飞身而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申屠白摆明是做好了准备在那里等着他的,若是冒然与之交手,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愣头青,要想让他上当,没那么容易! 沉着脸,抿着唇,青桐翩然的落到一片萧索的屋顶。回头对上依旧站在远处凝视着他的申屠白的目光,蠕动几下嘴唇,冷冷一笑,才隐匿到黑暗里,消失不见。 他说,“小师弟,你最好能日夜不离的守在这里。不然,这个阵基,你守不住。” 申屠白收回外放的灵力,面无表情,自言自语道:“日夜不离么?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七叔,您说师傅到底怎么了?好好的百花园不住,干嘛非要在城东那片废地上建院子?”赵芸皱着眉,十分不解的看向忙碌的七管事。 七管事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头也不抬,“被人刺激得脑袋不正常了呗!芸丫头你别想这些了,桌上是底下管事送来的采买清单,你有空去帮我瞧瞧,东西对不对得上数。百花坊上一季的账本昨日刚送来,你看我这边分不开身,督建院子的事,你就多多费心些。”说到这里,七管事见赵芸要张嘴推辞,又道:“你是家主的徒弟,家主对你的看重大家有目共睹,你插手这些事是光明正大的,无需顾虑太多。你就当给七叔分忧了,行不行?” “好吧。”话都说到这里了,赵芸无法,只能开口答应。申屠白突然的决定让赵芸不解,本想过来问一问,结果没见到人不说,还被派遣了一个不小的差事。 摇摇头,赵芸拿着采买清单与七叔告辞,才从屋里出来。四月中旬,桃花开败了,蔷薇却正是娇艳。粉的、红的、紫的,一笼一笼的,枝条顺着墙壁、树干、假山肆意攀爬,生机勃勃,填满了院子的整个角落。 “可以给我两朵么?”赵芸看得喜欢,走到那繁盛的蔷薇面前,微笑着轻声絮语。 “当然可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漂亮的姑娘,你能喜欢我,我很高兴呢。”一根开着三四朵粉色花朵的枝条 调皮的凑到赵芸面前,书生吊书呆一样得意的晃了晃。 赵芸见状,微笑着摸了摸它枝上的花,才伸手折断枝条,笑着赞道:“谢谢,粉色很漂亮。”话音落下,她掌心却是灵力涌动,然后那根被折断的枝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只是,颜色更生嫩,也没了那几多漂亮的花。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果然无知是福么?”黑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芸转过身,就见他双手抱胸,冷冷的瞧着自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师兄。”淡淡的开口喊了一声,赵芸心里却无奈。明明是她先拜师,但因为黑风从小在申屠白身边长大,申屠白又在之前许诺过,她就变成了人家的师妹。这其实也没什么,她想得开。只是从府城回来后,黑风似乎看她越发不顺眼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黑风盯着赵芸看了半晌,最后视线从她手里的那枝蔷薇上掠过,“师傅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却什么都不知道,悠哉悠哉的过日子,我真心羡慕你。” 赵芸眉头皱了皱,抿唇道:“师兄有话,不妨直说。”申屠白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但他们是师徒,不可能像商人做生意一样,将恩情一分一毫都计算清楚了,然后再回报回去。若那样做了,倒不是像要报恩的,反而像是要断绝关系的。 “你以为,师傅为何放着好好的百花园不住,非要在城东的那片废弃之地上建宅子?”黑风垂眼,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师兄知道?为何?”赵芸闻言,忍不住反问。她今日过来,就是想要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但是七叔语焉不详,什么都不肯说明白,至今她也是云里雾里的。 “因为那块地下,有一个阵基……”黑风抬头,目光灼灼的直视赵芸,像是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赵芸愣住,真正的阵基在她的郊外的那个温泉庄子地下。那还是申屠白亲口与她说的,不可能出错。那么,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八成是申屠白费了心思伪造的。而他这样做的缘由,赵芸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 “我都不知道。”近似与呢喃的开口,赵芸面色有些怔然。 “这些事,师傅自然不会与你说。这个计划,我也参与了,所以,我最清楚师傅的良苦用心。事实上,对方的人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来过了。在确定地点之后,基本上都被灭口了,唯独一个人重伤,回去通风报信。算算日子,师傅等的那个人,怕是也来过了。如今为了进步一让对方深信,师傅才会在那里建宅子,打算长住在那边守着。”黑风盯着赵芸,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楚明晰。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赵芸抬眼,盯着黑风,心里却在想申屠白。 “为什么?你自己不该清楚么?”黑风有些嘲讽的弯了弯唇。 “……我不清楚。”赵芸顿了顿,垂下眼睑。 “你迟疑了。”黑风不容她逃避的提醒。 “我,只是想不通。”赵芸将视线停留在那粉色的美丽的蔷薇花上,神情恍惚。 “我也想不通。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授业之德。百花园本来也是平静美好的,我不喜欢因为一个你,徒生波澜。”黑风声音低沉,神色认真。赵芸心里咯噔一声,那一瞬间,觉得有什么被打破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七叔让我去城东看看,我先走了。”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赵芸说完话,就扭头急匆匆的离开。只是,一颗石子投下了,心湖到底还是起了涟漪。 之后的日子,赵芸要么是待在赵府里忙碌,要么就回蚌兰村的农庄。申屠白在城东建院子的事,自从那天她为了完成七管事的委托,去看了眼之后,就再也没多问过一句。 京城,皇宫,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名面容姣好、气质高贵的女子端坐在梳妆镜前。一名宫女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又一名宫女怀里抱着一个打开的红木匣子,将里面的华丽的珠钗展示给女子看。 “娘娘,今日戴皇上赏的凤头钗可好?” 女子转动眼眸,瞥了眼红木匣子里的东西,凝眉想了想,否定道:“不了,就用那边那个翠玉簪子吧。” “是。”宫女恭敬的应下,将红木匣子阖上,搁到梳妆台上放好。这才附身取过一枚浑身通透翠绿的簪子,递到另一名正帮女子梳头的宫女手里。那宫女接过,小心的将簪子插入女子浓密的黑发里固定,才稍稍退后,微笑着回禀道:“娘娘,好了。” 女子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头,“你的手艺倒是越发长进了。” 那宫女笑了笑,躬身道:“那是娘娘您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天生丽质又有什么用?在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女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不过,很快她就露出一个淡淡的温和的笑容,吩咐道:“让各司的司官进来到偏殿等着吧,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是。”一名宫女应声而去,又有人恭敬的上前将女子扶起身。女子顺着力道起身站定,从容的张开双臂,两名宫女就手脚麻利的将一身大红色的精致衣衫给女子穿上。等一切收拾完毕,女子在一群宫女和內监的簇拥下,走出房门,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明亮的宫殿。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唱传声响起,在宫殿里等待的各司司官都收敛了神色,转身朝向门口,恭敬的行礼,“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目不斜视的走进殿里,在宫女的服侍下,在正位上坐了,才刻意压低声音开口道:“都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底下的人齐声唱喏,站直身体,重新转过身来,面对皇后。只是,视线都规矩的停留在皇后前方的地面上,不敢有稍微的逾越。 “蔡司官,今年的皇商选定之事进行得如何了?”皇后微微颔首,看向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直接开口问道。 蔡司官躬身出列,拱手道,“回禀皇后娘娘,今年参选皇商的商家很多。不过昨日,会计司已经做好了初步筛选。”说着,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分名单,双手做呈递状,“这是通过初步筛选的商家名册,还请娘娘过目。” “很好。”皇后微微点头,旁边贴身侍立的宫女见状,挪动脚步将名单拿过,转呈给皇后,自己又默默的退后一步,站到一侧待命。 皇后打开名单,仔细的看了一遍,发现上面除了一些熟悉的商号外,还有一些陌生的完全没听过的。突然,她的视线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下来,抬头开口问道:“这个赵记进贡的是香皂?听名字,该是沐浴之物。皇宫之中,一向惯用抚州夏家进贡的带有龙延香的香胰子,为何将其替换掉?” 蔡司官也不慌张,朝皇后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后,才慢条斯理道:“回禀皇后娘娘,这赵记是近三年才兴盛起来的商号,在这次竞争皇商名头的几家商号中,底子算是最差的。不过,下官对比过他们各自呈上来的东西,赵记却稳胜一筹。” “哦?”皇后不置可否的看了蔡司官一眼,明显对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蔡司官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私以为,抚州夏家这几年上贡的东西,比不上赵记。” 皇后凝视他,半晌,淡淡的开口:“蔡司官这样一说,本宫倒是好奇了。这赵记的香皂,到底是有多好,竟让蔡司官如此推崇。” 蔡司官胸有成竹的一笑,“赵记呈上的实物样品就在会计司,下官立即让人将其送来。” “既然你说赵记的东西比别家商号的都要好,那就将他们的东西一并都送来让本宫瞧瞧。看看这赵记,怎么个稳胜一筹!”皇后笑吟吟的开口,语调柔和,但话里潜藏的深意,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凛。 蔡司官自然也听出来了,皇后有意维护抚州夏家。不过,夏家这次,说什么也是没机会的。 很快,一群小内监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这次参选商号的实物样品。不过,上面有红布遮挡着,也看不见具体的。但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空气中弥漫起一片杂乱的香气,或浓郁,或清幽…… 其中,有一股特别清冷醒神,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龙延树叶的味道。 皇后的贴身宫女指挥着内监排成一排,一一将托盘上的红布揭开。皇后漫不经心的从那些托盘上扫过,下一瞬,却是被其中一个托盘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正红,淡粉,青绿,鹅黄,乳白,无色透明……精巧的盒子里,一块块质地细腻,造型精美的香皂静静的呈现在皇后的面前。女人都爱花,在锦国,爱花之人更多,皇后自然也不例外。她瞧着那些香皂里或缱绻,或盛开的花瓣,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不过,皇后见惯了好东西,这精巧别致的香皂,也只是让她惊艳了一瞬。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蔡司官将皇后的表情小心的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得意,“皇后娘娘,这就是赵记的香皂。与抚州夏家用龙延树叶的汁液添加到皂角里的制作方法不同,赵记的香皂是用天然的花卉做底香,再用炼制过的动物油脂调配精制而成。下官让人试验过了,这香皂的不仅美观实用,而且还滋润皮肤,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真有这样好?”皇后有些不相信,香胰子虽然去污能力强,但冬天用过后,皮肤尤其干燥,必须要擦滋润的油膏才行。 “下官不敢撒谎。赵记香皂有很多种香型,形状美观,质地细腻柔润,最适合娘娘您这样金贵之人使用。而且,除了这些,赵记还有药皂,祛痘的,祛斑的,美白的……在宫外,很受大户人家里夫人和小姐的喜欢和追捧呢。”蔡司官笑着,言辞恳切道。 “哦,那还真不错。”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端了茶水喝了一口道:“不过,赵记的香皂都带花香,陛下怕是用不惯。这样,宫中妃嫔的月例中,香胰子就换成赵记的香皂。陛下那里,还是用抚州夏家的东西吧。” “赵记也有专用供男子使用的香皂,同之前一样,下官除了找太医院的太医检查过,还亲自试用过,各方面都比夏家上贡的东西好。”蔡司官眼神闪了闪,给捧着托盘的其中一名小内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内监会意的上前一步,将东西呈给皇后。 皇后也不看,只啪一声放下茶盏,一字一句道:“蔡司官,本宫说的话,你没听见么?陛下那边,依旧用夏家的。” “下官听见了,请皇后娘娘恕罪。下官作为会计司的司官,有职责将最好的东西,呈送到陛下、娘娘和宫里的各位小主面前。赵记的香皂比夏家呈上的东西要好上许多,下官只是如实的向娘娘禀报,自认并无不妥之处。不过,娘娘既然已经吩咐了陛下那边继续用夏家的东西,下官自然不会再有异议。”蔡司官状似惶恐的看了皇后一眼,深深的弯腰解释。 “蔡司官还真是尽职尽责。”皇后阴晴不定的看了他好几眼,才淡淡的转开视线,“林司官,华英殿修缮到哪儿了?陛下明旨,入夏之前必须完工,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一名精瘦的老者走出来,谨小慎微的行了礼,“回禀皇后娘娘,华英殿的……” 林司官事无巨细的禀报着,皇后也状似认真的听着,在场的其他人就像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谁也看不到列队之外,保持着鞠躬姿势的蔡司官。 后宫,皇后处理着宫务。德仁宫的书房里,锦国的皇帝,也专心处理着政务。只是,没一会儿,就有内监回禀说赵麒求见。 “瑞之?让他进来。”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吩咐内监道。 内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名身着蓝色儒服的俊朗青年,便走了进来。仔细一瞧,可不就是赵麒!三年的磨砺,让他脸上本就所剩不多的青涩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干练、英气勃发。 他走到书房中央位置,屈膝跪地,“学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一名剑眉星目,威严赫赫的中年男子放下笔,抬起头,唇角染上点点笑意的开口。 “谢陛下。”赵麒飞快的瞧了皇帝一眼,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学生幸不辱命。” 皇帝闻言,眼递闪过一丝精光,“哦,似乎是好消息?” 赵麒微微躬身,垂着眼,双手抬起,掌心赫然是赵芸遣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的那封书信。旁边一名白面无须的内监见状,接过赵麒手里的书信,恭敬的递到男子手边,“陛下。” 皇帝拿起书信,看了眼上面的落款,眼睛眯了眯,却没急着拆,“哪里来的?” 赵麒拱了拱手,回禀道:“学生不敢隐瞒,这封信,是从许山身上搜出来的。陛下说许山逃出京城后,前些日子竟是逃到了学生的家乡安南省,让学生出出主意。主意学生没有,不过,学生回去之后,去信给留在老家的舍妹,让她留意一二。没想到事情凑巧了,舍妹上府城与人谈生意,就将许山给碰到了。当时许山还差点儿将舍妹身边的贴身侍婢给杀了,好在程大人他们及时赶到。” “许山最后侥幸逃了,舍妹却是受惊不小。不过,好歹没造成实质的伤害,所有人都觉得庆幸。本以为这件事应该能告一段落了,谈完生意舍妹觉得府城不怎么安全,就赶紧回了县城。哪里想到,许山竟是阴魂不散,也跟着到了县城里。索性舍妹身边的护卫武功不错,许山又受了重伤,才将他成功拿下。” “舍妹本想让人将许山送到程大人处,刚好收到学生的信,就让人审了许山,又搜了身,在他的内衣夹层里找到了这封信。看过之后,觉得事关重大,就立马派人将信送往京城。今天一早,学生收到之后,就赶紧来求见陛下了。” 皇帝了然的微微颔首,这才将书信打开,仔细的看起来。 半晌之后,他一掌将信拍在书桌上,幽深的眼底满是冷厉,“哼,好一个傅广延!朕对他够好了,他却不知足!” 赵麒静静的站在原地,并不开口。傅广延是朝廷一品大员,他如今虽然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但只有举人功名在身,有什么资格开口评判?皇帝的宠信最是捉摸不定,今日或许还金银珠宝赏赐不断,明日就可能面不改色的将人送上断头台。赵麒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不过,没一会儿,皇帝的怒气就成功收敛起来:“瑞之,这次你又立了一功。朕许你一个要求,如何?” 赵麒垂着头,拱手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学生的荣幸。不过,会试将近,学生想回孔学院闭门专心读书一段时间,还请陛下应允。” “这是什么要求?换一个。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不过分,只要你开口,朕就许给你。”皇帝愣了下,随即笑着摇头道。 “谢陛下好意,学生暂时没有想要的东西。”赵麒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身体更往下弯了弯。 “你啊,就是太无欲无求了些。”皇帝见状,感慨一声,随即眸光一闪,便又道:“说起来,能顺利拿到这封信,你妹妹倒是功劳不小。朕也得好好奖赏她一翻才好。朕记得,她似乎单名一个芸字?如今也不过豆蔻之年?” 赵麒抬眼,隐晦的打量下皇帝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恭敬的回了一句:“是。” 皇帝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说。但是第二日,赵麒就得到了消息——皇帝钦点了赵记为皇商,还派了身边信任的内监亲自去丰乐宣旨! 第二十一章 圣旨,进京在即 “赵小姐,请接旨吧。(.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赵芸接旨,陛下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圣旨被交到赵芸手里,赵芸行了跪拜大礼,谢过皇恩,才站起身来,对那宣旨的内监道:“各位公公,一路劳累辛苦,还先请到里间休息。” “好说。”那公公倒也不倨傲,和颜悦色的对赵芸笑了笑,就在叶秋的引领下进了里间。 “二叔公,接下来要如何做,还要您教我。”赵芸看了眼手里的圣旨,扭头对一旁面带微笑的秦守一开口道。参选皇商一事,虽然她做了很多的准备,但如今真正的将圣旨拿在手里,她一颗提着的心才安稳的放下来。 秦守一抚着胡须乐呵呵的,赞赏的看了赵芸一眼,畅快道:“很简单,老夫说给你听……” 在秦守一的指导下,赵芸妥善的将圣旨安放起来,心里已经是一片平静。杨紫琼在好几日前,就派人给她送来了消息。今日这一场,看起来虽然仓促,却并未忙乱。 只是,她对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会特意下旨召她进京一事,有诸多不解。 皇商五年一选,结果出来之后,皇帝并不要求得选的商号进京谢恩。一应的事宜,比如上供的时间,数量,样式规格等等,基本上全权由内务府的会计司负责。等一切敲定妥当,之后再呈给皇后预览。皇帝一般是不会管这些琐碎小事的。 只是,今日的旨意上点名了让赵芸尽快跟随宣旨内监上路去京城……赵芸觉得这事和赵麒脱不了干系。或许,是因为她送去的许山的那一封信?心里猜测了一回,赵芸就将这些事抛到了脑后。反正赵麒成亲,她也要进京。如今圣旨下来,也只改变了时间的早晚的问题。 “恭喜啊,赵老板。赵记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儿个却是得了陛下御赐皇商的名号,实在让人惊叹。赵老板手眼通天,我等自叹不如啊。” “黄老板过奖了,赵记能有今日,实乃皇恩浩荡。之前与黄老板的合作非常愉快,赵芸希望日后还能有机会。”赵芸矜持的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黄老板哈哈笑了,“求之不得啊。赵老板,黄某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赵芸微微颔首,伸手做邀请状道:“里面请。” “赵老板您忙。”黄老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耽搁赵芸,在赵府小厮的引领下,进了院子。 只是,走了一个黄老板,又来一个宋老板……凡事之前与赵芸、赵记有过来往的商家,就算交情一般,都带着贺礼登门了。更别说和赵记有良好合作关系的百花坊、鸿泰居等。 除了商界人士,丰乐县的大半官员也都到了场。甚至,兰州府的知府大人还专门派人来送了礼。 赵府门前客似云来,络绎不绝。一时间,赵府成了整个兰州府,甚至安南省的焦点。 而赵家的背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被人扒了个一清二楚――父母双亡,三兄妹相依为命。两个兄长都入了孔学院,十一岁的小老板…… 种种事迹,无不让人惊叹,感慨:赵家三兄妹,没一个简单的。 而作为改变的开端,赵芸拥有一身不凡的种花的手艺的事,也被人广为传播开来。其中,那一盆被百花坊进献到京城国公府的青黛墨将赵芸的名声推到了顶点。许多人恍然,怪不得赵记底下的产业,大部分都与花有关。 “芸芸,你也要走了是不是?”周兰心倚靠在栏杆上,略带惆怅道。 赵芸望着亭外池塘里露出了尖尖角的小荷,抿了抿唇,颔首道:“是。” 周兰心偏头,看着赵芸,“三年前,麟哥哥走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今,我连你也留不住了。” “兰心。”赵芸伸手拉住她的,“就算我到了京城,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姐。” “我知道。只是,京城那么远,你这一走,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周兰心振作了下精神,回了她一个勉强的微笑。 “等大哥成亲的时候,我们就能再相见了。周叔和周婶都说了,到时候一定会去的。”赵芸眨了眨眼,语气轻松道:“好了,我们回屋去吧,免得青璇姐姐她们一会找不到人。” “你先进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周兰心摇了摇头,推了推她道。 “太阳落山了,外边冷,别待太久。”赵芸想了想,没再多纠缠,叮嘱了周兰心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周家从今年初开始,就开始物色未来的女婿了。常乐因为给赵芸跑腿,经常过周家去,还一度被周婶列入考察范围。不过,因为常乐是赵家的家奴,不是自由身,想想也就算了。 若两个人真有意向,赵芸将常家父子的卖身契交还也不是大事。只是,周兰心的一颗少女心都在赵麟身上;常乐自己也有了中意的人,这件事只能无疾而终。 而就在圣旨下来的前几日,周叔和周婶相中了城西陈地主家里的小儿子。 这陈小公子赵芸见过,人长得清清秀秀,性格温和腼腆,是个能好好相处过日子的人。 陈小公子上面只有一个大哥,已经成亲。如今跟着陈地主打理家里的产业,日后毫无意外是要继承家业的。 而陈小公子却是读书人,走仕途。这不,今年乡试,陈小公子刚得中秀才,才学也是有几分的。陈家家境不错,人也和善,关键是陈小公子也看中了兰心,对她牵肠挂肚的。 以上很多事都是周婶和赵芸说的,她不放心,私下又亲自让人调查过,确认没有差错,才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只是,赵芸明白,周兰心并未将赵麟完全放下。周叔和周婶大概心里也是清楚的。不过大家也都明白一个事实――赵麟和周兰心绝无可能。与其这样拖着,不如与陈家将亲事定下,彻底断了周兰心的念想。 也因为这,周兰心最近有些沉默。如今,她又不得不离开了,也不知道周兰心心里有多难受呢。想到这,赵芸不由得升起一些担忧的情绪。 “芸芸,原来你在这里!”张青璇看到赵芸,略带嗔怪道:“今儿个你才是主角呢,你让我帮着你张罗,自己却跑去躲懒,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小妹知错了!青璇姐姐原谅我一回。”赵芸露出一副被你发现了的惊讶表情,随即微微仰头扯着张青璇的袖子求饶的笑了笑。 “哼哼,看在外边那么多客人在的份上,我就先绕过你。”张青璇伸手在赵芸的额头上点了点,呵呵笑开了。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笑容,认真道:“芸芸,外边来了一名姓杨的女子,说是你的朋友,点名要见你。我从未听你提起过她,也不知道真假。但我看她气质不俗,出身应该不会差了。所以我自作主张让人引着她先去偏厅喝茶了,你快过去瞧一瞧吧。” “姓杨么?我想我知道是谁了。青璇姐姐,还要你帮我招呼一下陆续到达的客人。在宴会正事开始前,我一定会出来的。”赵芸挑了挑眉,随即拜托张青璇道。 宣旨当天,赵芸认识的商界人士和政界人士,基本上都来齐了。今日的宴会确是为了告别和答谢。后天就是北上京城的日子,赵芸给这三年里交好的各家小姐、夫人都发了请帖。 张青璇、刘洁、罗馨、王巧莲等人与赵芸走得最近,今日早早就来了。还有很多人,是因为喜欢赵记的东西,才与赵芸互相认识了,并保持了往来。 她们多是赵记的大客户,赵芸就算要离开丰乐了,也不能一走百了。 张青璇理解的笑了笑,“放心,你去吧。叶秋很能干。我和洁儿她们也会帮着张罗的。” 赵芸感激的冲张青璇笑了笑,转身去了偏厅。 “杨家主,有失远迎。”看到偏厅里的人,赵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微笑着迎了上去。 杨紫琼站起身,拱了拱手,“赵姑娘,不请自来,希望没打扰到你。” “怎么会?杨家主对赵记的帮助,赵芸一直铭记在心。”赵芸摇了摇头,走到杨紫琼对面站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杨家主请坐。” 杨紫琼微微颔首,重新坐下,“听说你北上京城的日子已经定下了?” “是。宫里的公公等着呢,我也不好拖得太久。”赵芸也坐下,坦然的回答道。 “陛下召见,确实不好耽搁。”杨紫琼理解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赵芸一眼。 赵芸眉头几不可查的抬了抬,“杨家主这次来,不知道所为何事?不会是为了道贺来的吧?宣旨当天,贺礼我已经收到了,还没来得及多谢杨家主呢。” “贺礼只是小意思,这样的好事,还是要亲口道一声恭喜才好。另外,我也确实是有事要和赵姑娘商量,所以我就来了。希望赵姑娘不要介意。”杨紫琼微笑着摊了摊手,十分爽利道。 “杨家主客气了,这次能如此顺利的被陛下钦封为皇商,还多亏了杨家主的提点和帮忙。有什么事,杨家主尽管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赵芸一定竭尽全力。”赵芸诚恳的看着杨紫琼,一脸真诚的说道。她不怕杨紫琼开口提要求,相反,她反而怕她什么要求都没有。 人情债不好背,还是“有借有还”的好。 “爽快。”杨紫琼一拍手,笑了。随即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直视赵芸道:“我想问赵姑娘讨要一个人。” “人?谁?”赵芸微微眯了眼,这个要求在她的预料之外。 “寒夜。”杨紫琼目光片刻不离的停留在赵芸脸上,轻声吐出一个名字。 赵芸端茶的动作顿了下,面色不变的回视杨紫琼,“怕是要让杨家主失望了,赵府里,没有叫做寒夜的人。” 杨紫琼并不失望,微笑道:“我知道赵府没有,但,玄堂有。” “玄堂?这是个地名么?请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赵芸歉疚的看她一眼,十分遗憾道。 杨紫琼轻笑,不急不躁的看着赵芸道:“若是连赵姑娘你这个玄堂的幕后主人都不知道玄堂的存在,那我这个外人可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赵姑娘,你外边还有很多客人,我们就开门见山。在上次见面之前,我就调查过你。发现你并不是简单的商人呢。不过,我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合作的伙伴越是强大,对杨家来说就越有利。” 赵芸沉默,没有说话。杨紫琼见状,接着道:“寒夜是我大哥,前些年因为一些事情他脱离了家族。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派人找他。可惜,历经数年,却依旧杳无音讯。没想到上次与赵姑娘在府城分别后,我就接到了好消息。我大哥他就在兰州府!还进了一个名为玄堂的组织,化名寒夜!” “赵姑娘,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提得不妥当。但寒夜是我大哥,我不想看他整日在刀口上过日子,我希望他能回归杨家。” 杨紫琼的情绪有些激动,赵芸看得出来,这些反映,不是做假。不过,要寒夜是她最近才升起的心思。那在没有发现寒夜之前,她伸手帮忙,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心里思绪交杂,赵芸定定的看着杨紫琼,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在玄堂,每个人都是来去自由的。” 这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了她就是玄堂的主人了!杨紫琼脸上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即开口道:“玄堂的规矩,我自是听说过。但那些规矩想必只是针对低级成员的吧?我大哥是甲级成员,是去是留,还是需要赵姑娘做决定的。所以,我今日来向你开口,是希望你能看在之前我杨家在赵记争取皇商一事的微薄帮助上,放我大哥离开。当然,因此给赵姑娘造成的损失,我会加倍补偿的。” “杨家主与令兄的感情真好。”赵芸抿唇,认真的打量她的神色,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 “长兄如父,赵姑娘也有兄长,我想你应能理解我的感受。”杨紫琼目光灼灼的看着赵芸,沉声道。 赵芸抬眼看在偏厅外有些着急的叶秋,想了想,轻声开口道:“杨家主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用些随茶便饭吧。明日,我会让人带你去见他。”至于,寒夜会不会同意跟杨紫琼回去,她就不能保证了。 “你答应了?”杨紫琼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口舌才能说服赵芸,没想到她就这样松了口,愣了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郑重道:“谢谢。” “杨家主客气了。我说过,只要不伤天害理,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这是我的诚意,也希望日后我们彼此的合作能一如既往的顺利。”赵芸笑了笑,站起身邀请道:“我在外边安排了几出节目,若杨家主不嫌弃,可以和我一同出去瞧瞧。” 杨紫琼跟着站起身,笑着摇头道“赵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素来不喜欢热闹,就不去了。” “既如此……叶秋,带杨家主去芙蓉园,好生安置。外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赵芸点点头,招手示意叶秋进来,仔细的吩咐了一句,才转身对杨紫琼道:“杨家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叶秋开口,我还有事,不能相陪了。” “无妨,赵姑娘自去忙,不用在意我。”杨紫琼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十分体谅道。 赵芸微笑,看了叶秋一眼。叶秋上前一步,恭敬有礼道:“杨家主,这边请。” 杨紫琼跟着叶秋走了,赵芸松了口气。不过快到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了,她再不出现,到场的人怕是会认为被轻慢了。整理了一下衣服,赵芸深吸一口气,就匆匆去了正堂。 当晚的宴会很成功,气氛一直很好。到场的夫人、小姐们离开时都依依不舍的拉着赵芸的手,连声说舍不得她去京城。赵芸只能笑笑,又和人寒暄两句,就得体的将人送走。 张青璇与刘洁等人走在最后,赵芸站在门口与她们道别。 “路上小心。” “我们知道的,你回去吧。明日你还要收拾行李,肯定得忙得脚不沾地,早些休息。后日一早,我们会来给你送行的,你可别一声不吭的提前走了。” “放心吧,绝对不会。”赵芸莞尔,保证道。 等将所有人送离,时辰已经很晚。赵芸问了一回杨紫琼,知道她已经睡下了,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兰心留下与赵芸一起睡,两个人像三年前麒、麟去府城赶考时一样,手拉着手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睡意来袭。 第二日,赵府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封存家具摆设的封存家具摆设……赵芸带着杨紫琼出了赵府,去了一间不起眼的茶楼。 茶楼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上客人,很是清净。赵芸看到靠窗的位置上,背对门口坐着的青年,眼神闪了下,便缓缓走过去坐下,“怎么是你来了,寒夜呢?” 第二十二章 北上,一个拥抱 “怎么是你来了,寒夜呢?” 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委委屈屈的脸,“姑娘,您一来就问寒夜,属下真的伤心了。” “……”赵芸眼角抽了抽,他怎么就忘了,这人闭嘴的时候还能看,一张嘴就是欠扁的类型? “我要见的是寒夜。传讯之人,应该不会犯传错话这种低级错误。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芸盯着青年,似笑非笑道。 青年嘿嘿一笑,“纯属巧合、纯属巧合。” “是么?”赵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一边挽袖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姑娘,真是巧合。”青年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一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的后退。 “既然是巧合,你心虚什么?”赵芸冷冷一笑,手掌在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命令道:“过来。” 青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立马又觉得这样有损他的光辉形象,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挪回之前的位置站定,“嘿嘿,姑娘,许久不见了,属下想您得紧呐。” 赵芸无语,扭头对杨紫琼歉意的笑了笑,“杨家主,属下无状,还请见谅。” 杨紫琼收回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心不在焉道:“无妨。” “杨家主,请坐。”赵芸对杨紫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转身对青年道,“让掌柜的上壶好茶,顺便,将寒夜带来,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是。”青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微微弯腰给赵芸行了一个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去完成赵芸的吩咐了。 不一会,小二送来了上好的新茶。青年也带着一名浑身穿着黑衣的男子过来,笑嘻嘻到:“姑娘,寒夜带到。” “寒夜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召属下来,所为何事?”寒夜目不斜视,杨紫琼又背对着她,一时间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大哥。”杨紫琼有些激动的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寒夜。 黑衣男子怔了下,随即垂眼拱手道:“这位姑娘,您可能认错人了。” 杨紫琼知道寒夜不会轻易的与她相认,并重回杨家,但一见面就被拒绝,这滋味,也颇不好受了。 “杨家主,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谈。”赵芸见状,轻声说了一句,便对青年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寒夜是玄堂的甲级成员,一身功夫不俗,少言寡语。执行任务的成功率目前为百分之百,是玄堂重要的骨干。赵芸不希望他脱离玄堂,但既然答应了杨紫琼,那她也不会多加干涉。 不过,寒夜刚才的态度倒是给了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论当年他是因何离开杨家,现在的寒夜,怕是不会轻易再回去的。 “姑娘,那人是谁啊?她怎么叫寒夜大哥?”青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赵芸出了茶馆,有些八卦的开口问。 赵芸抬头看了眼天色,头也不回道:“她是寒夜的妹妹,自然叫寒夜大哥。” 青年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儿,有些无辜道:“这点属下自然明白。属下想知道的是,寒夜这妹妹是什么身份?怎么现在才来找他啊?姑娘你怎么认识这人的?她怎么知道通过姑娘您可以找到她哥哥呢?还有……” 强忍着捂耳朵的冲动,赵芸蓦得停下来,然后转身森然的朝青年一笑,“好歹也是堂堂玄堂之主,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点与之相匹配的气度来?整天唧唧歪歪的八卦,是不是想我调你去青泥坊喂鸭子?” “别,千万别。属下是喜欢吃烤鸭,可不喜欢伺候鸭子。”青年连连摆手,一脸的惊惧。青泥坊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那里面的人可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从早忙到晚不说,还要和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做邻居,实在不合他的胃口。 赵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低喝道:“那就闭上嘴,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可好?” “姑娘吩咐,莫敢不从。”青年咧嘴,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 揉了揉额头,赵芸有些后悔那会儿一时心软将这人捡回来了。 杨紫琼与寒夜并未在一起待多久。赵芸在茶馆对面的花店逛了两圈儿,就瞧见杨紫琼略带失望的走出来。 “赵姑娘,今日的事情,多谢你。”杨紫琼勉强的笑了笑,有些低落的情绪很快被她掩藏起来。 赵芸了然,寒夜怕是没有松口跟她回杨家呢。眼眸一转,也不多问,只礼貌的微笑道:“杨家主客气了。”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实在没必要这样三番两次的道谢。 杨紫琼听出了赵芸的言外之意,也没再客套,直接出声告辞。赵芸象征性的挽留一次,遭到拒绝后,就见杨紫琼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到了她面前。 “赵姑娘,我大哥一时想不通,不想和我回杨家。身为妹妹,我尊重他的决定,但同时也担心着他的安危。此次进京,大哥怕是也要去的。所以,我还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上,对他多加照拂一二。”杨紫琼侧身回来看着赵芸,沉声开口道。 “杨家主无须担心,昨日我答应下的事,日后依旧有效。寒夜若是想走,随时都能离开。我也尊重他的决定。”赵芸笑了笑,语气轻松的回答道。 杨紫琼了然的颔首,随即抿了抿唇,神色复杂的朝茶馆里面看了眼,才转身上了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赵芸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不走?” 不知道何时从茶馆里出来,站在赵芸背后的寒夜低低开口:“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 寒夜的平铺直叙的话里有一丝的惆怅的意味,赵芸挑了挑眉,随即转身淡淡的看着他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日后若是想明白了,你想要离开玄堂,知会一声就行。” “……我知道。”寒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答。没有惶恐,也没有不舍,似乎他只是被赵芸通知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寒夜你居然是那个杨家的大少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唉,你和我说说,当时你为什么要离开杨家啊?杨家家大业大,不可能养不起你的。还是,这里面有不可说的秘密?” “……”寒夜面色不变,沉默着,当青年的话是耳旁风。 青年也不以为杵,自顾自的继续唠叨道:“你说你,好好的大少爷不当,偏偏要和我们一起在刀口上过日子……啧,你这是何苦呢?我瞧着你妹妹是真心想要接你回去的,你确定不再认真的、仔细的考虑一回?姑娘都说了,你要走,绝不阻拦,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姑娘身边,有我出生入死就够了,你赶紧的麻利的收拾了包袱走吧。有你在,姑娘她就看不到我的存在啊啊!” “……看来你其实很想去青泥坊。”走在前面的赵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青年缓缓开口。真当她是死的么?不过隔了几步远的距离,青年虽然刻意压低了唠叨的声音,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好么? “师傅,明日我便要动身去京城了。”赵芸捧着茶,看了眼倚在塌上,背对着她,一身红衣,墨发散落了一肩的人,轻声开口道。 申屠白抿了抿唇,闭上眼,轻叹一声道:“我知道。” 房间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赵芸神色复杂的张了张嘴,最后问出口的却是:“师傅,城东的宅子建得怎么样了?” “快完工了。再有些日子,就能搬进去了。”申屠白淡淡的回答,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赵芸语气里的异样。 赵芸轻轻的转着茶杯,静静的看里面的茶水漾起一圈圈的涟漪,心里也颇不平静,“……师傅为何一定要在那儿建宅子呢?百花园很好不是么?您就算在这儿住腻了,也可回私宅去,何必这么麻烦?” 声音飘忽得差点儿连自己都没能听见,赵芸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申屠白的回答真的很在意。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原因?想到了便去做,就是那么简单。”申屠白淡定的回答在耳边响起,赵芸不明白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涌起的到底是解脱还是失落。 将茶杯放到桌上,赵芸垂着头,语调却轻快,“那,我走了,师傅。等到了京城,我会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好。”申屠白苦涩的笑了笑,离开丰乐县,离开他,去京城与家人团聚,真的有这么高兴么?默默的坐起身,转过头,却瞧见赵芸垂着头,一脸低落的样子。心里动了下,他白皙修长的大手就放到了她的头顶,轻笑道:“怎么不开心?是舍不得为师么?” 赵芸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申屠白。与黑风谈话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距离申屠白如此近的距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中改变了。 “如果我说是呢?”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一句,赵芸觉得今天面前之人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耳聪目明的申屠白心跳骤停了半拍,长臂一伸,就将人整个揽到了怀里。 毫无预兆的一头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鼻尖陡然浓郁起来的清冷香气,让赵芸彻底回神,随即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居然被申屠白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耳根骤然爆红,整个身体也僵直着不敢动弹。赵芸想若地上有个老鼠洞,她肯定会羞愧得立马钻进去。之前就有被申屠白的美色迷得痴痴呆呆的情况,没想到今日又再次发生了。而且,情况还更加严峻!这到底是什么鬼啊! 不知道被抱了多久,申屠白不出声,赵芸也不敢出声,只是,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师、师傅。那个,能先放开么?我手麻了。” “……”申屠白沉默半晌,面无表情的将人放开。见赵芸龇牙咧嘴的活动手掌,不由得撇过头,嫌弃道:“运转灵力在手部经脉上走两圈儿,麻痹之感就会完全消除。你那样,半天都没作用。” “啊?噢。”赵芸愣了下,随即讪讪的运转体内灵力,开始消除手掌的麻痹之感。果然如申屠白所说,灵力在手部经脉游走一圈儿之后,情况就明显好转。等第二圈做完,手掌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只是,一没了事做,赵芸就觉得尴尬了。申屠白刚才的那个拥抱太惑人心神,赵芸觉得她比之前更没办法直视他的双眼了。 赵芸要进京,而且一时半会儿不回丰乐县。赵府里很多大件的东西都被封存了起来,小件的估摸着用得上的,都被装进了箱笼里。府里的下人,不愿去京城的留守,愿意去的,也各自收拾好了行礼。 东西装了十几辆马车,随行的下人也有二三十人。加上护送宣旨内监而来的一队全副武装的羽林军侍卫,长长的队伍从丰乐县的大街上招摇而过。好在尚是清晨,出来活动的百姓不多,车队避免了被围观的厄运。 等行至城门口,周叔一家,张青璇等一干来送行的人,都早早等在了那里。周叔周婶一家自是各种不舍得,周婶还抱着赵芸哭了一回。最后还是周叔说几个月后就可以再见,她才收住了眼泪。 “我本来以为,我会是第一个离开的人。没想到,你却赶在了我的前头。”张青璇摇了摇头,略带惆怅道。张县令升任河西知府的任命已经下发了,张县令不日就要启程。作为家眷,张青璇和张夫人自然是要跟随而去的。 “河西离京城可不远,要想见面,也不过是三五日的脚程……” 秦守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辰不早,芸丫头,我们该启程了。” 赵芸抿了抿唇,对周兰心、张青璇等人道:“等到了京城,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保重。” “一路平安。” …… 众人叠声告别,目送着车队远去。申屠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双手背在身后,静默无语。 “等我。” 低沉缱绻的声音,被风吹散,赵芸若有所感的回望,却只瞧见了一抹不确定的红。 第二十三章 面圣,天子之城 京城,天子脚下,盛世繁华之都。[]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赵芸一行人,终于在这日的午后,到达了。 “这就是京城啊。”赵芸从马车里出来,抬头仰望比府城雄伟千百倍的城门,轻声呢喃了一句。这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从南向北,经过的城池不少。历来繁华的江南也让人惊喜,但都比不上这天子之城给人的震撼――厚重沧桑却又朝气蓬勃。 看出赵芸的惊叹,秦守一默默的走到她的身边,沉声说道:“在这里,每天都有数百支庞大的商队进出。有本国的,也有从遥远的邻邦来的。你瞧,那些穿着皮靴短褂的人,就是来自褐歇国;还有那些,头上带着羽帽的人,基本上都是来自雀玉国……” “秦先生虽然蜗居在安南一角,却博闻广见。”宣旨内监高德也从马车里出来,看着秦守一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视线投向前方到京城高大雄伟的城门上,面上露出一些放松之色。 他是内监,在皇宫里虽然也每日忙碌着伺候主子,但还从未这样舟车劳顿的穿越大半个锦国过。一来一回,他真是被颠簸得够呛。不过,皇帝能将这个差事交给他,也说明了对他的看重……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赵芸一眼。 “再如何博闻广见,也比不得高公公懂这京城的规矩。我这侄孙女年纪小,还望高公公日后能提点一二。”秦守一谦逊的笑了笑,十分正式的朝高德拱了拱手。 高德看了秦守一一眼,心里明白这人想要他提点赵芸的可不这是京城的规矩。不过,陛下对赵家两兄弟很是看重,赵芸作为他们的妹妹,竟也是青眼相待。这让他不解,但与之结个善缘,对他来说,肯定有害无益。心思翻转不过一瞬,高德便笑眯眯的看向赵芸,颔首道,“好说。” 赵芸与秦守一对视一眼,在心里道了一句老狐狸。这一路上,他们自然没少想法子与他亲近。只是,这位内监大人,竟是一直咬着牙没松口。如今到了京城,他反而爽快了起来。 “进城吧。”高德一句话,整个车队再次动了起来。高德的马车在前,赵芸和秦守一的紧随其后,羽林军护佑在两边,长长的队伍引得许多人侧目。 京城来往的商队很多,再庞大的车队京城人民也见过。只是,羽林军那身锃亮的黑色的铠甲太有辨识度了。众人都在心里猜测被他们护佑在中间的是什么人。 进了城,景象又大为不同。赵芸掀开帘子一角,发现沿街的建筑,与南方的繁复玲珑不同,多为方正大气。雕梁画栋的也有,但颜色也偏向大红大紫色,有种天子之城的明丽高贵,优雅华丽。 街道宽阔,四通八达,人声鼎沸。赵芸收回视线,心里颇有种看到了清明上河图现实版的即视感。 车队继续前行着,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街道,才停了下来。 “赵姑娘,杂家这就要回宫复命了。若是不出意外,估摸着明日早朝之后,陛下就会召见你。所以,还请你有个心里准备。”高德坐在马车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赵芸了然,微微躬身道:“多谢高公公,民女记下了。” “嗯,好。”高德笑眯眯的看了赵芸一眼,又朝旁边的秦守一微微颔首告辞,才重新坐回马车里去,由羽林军护送着往皇宫方向行去。 “我们也走吧。大哥和二哥该是等急了。”赵芸也转身回马车坐定,吩咐道。 青果巷,赵府。 “贵吉,你去瞧瞧,怎么还没消息?”赵麟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坐卧不定。 赵麒身边一名面貌普通的青年闻言,眼角抽了抽,拱手道:“二爷,城门口小的派了小厮守着呢。若是小姐到了,自会来禀报的。” 赵麟皱眉,“府里的小厮根本不认识人,你让他怎么禀报?” “二爷,您忘了,还有小的大哥在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贵吉心里十分无奈,赵麟平日里就是个温润的翩翩君子,但只要一碰到小姐的事,就会变成唠叨的老妈子。 赵麒放下茶盏,也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二弟,“小妹又不是小孩子,何况还有贵升领着呢,你还怕她找不到路?” 赵麟张了张嘴,没办法反驳。只能强忍着,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却有些百感交集,三年没见,也不知道芸芸长成什么样了。 “大爷,二爷,小姐、小姐马上到了!”突然,一名小厮蹬蹬蹬的跑进来,喘着粗气道。 赵麟蹭一下站起身,“真的?马上到哪儿了?” 小厮深吸一口气,“大、大门口!” 话音一落,赵麟就已经疾步出了屋子,径直往大门口去。赵麒见状,摇了摇头,“还是这样毛躁。”不过,他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往外走的脚步也不自觉的比平日快了几分。 贵吉见状,有些想笑。大爷虽然一向冷淡,但对小姐也是很在意的呢。 “小姐,到了。”贵升略带喜色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赵芸掀开帘子往外一瞧,入目就是牌匾上的赵府两个大字。左右再打量了一下,赵芸微微点头。这个青果巷是京城中等富裕人家扎堆的地方。街道宽阔,相对安静,适合住人,也与目前他们的赵家的身份地位相符合,不会扎眼。 “芸芸!” 刚从马车里下来,赵芸就看到大门里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人。他头戴小冠,面目俊朗,一身天青色的绸衫更将他衬得儒雅风流。只是,他面上激动的表情稍微有损气质。 赵芸脸上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微微仰头看着他唤道:“二哥。” “诶。”赵麟响亮的答应一声,三两步走到赵芸面前,仔细的打量了她两眼,才有些感概道:“长高了。” “二哥,我们都三年没见了,我还不长高才奇怪吧?”赵芸眨了眨眼,略带打趣道。 赵麟忍不住笑出声,已经厚实起来的大掌直接落到了赵芸的头上,像以前一样宠溺的揉了两下,笑骂道:“你个促狭鬼。” “我怎么促狭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二叔公,你快来管管二哥。”赵芸一边撒娇,一边双手抱头,保护自己的发型。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这死孩子怎么老想毁她形象呢! “麟哥儿长大了,我这个老头子可管不住。”秦守一呵呵笑着,抚了抚下巴的胡子,事不关己道。 “二叔公……”赵芸拖长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 赵芸这样一闹,却是将三年不见的生疏一下子赶走了。赵麟心里一动,本来离开的手,又倒回来在赵芸的头上恶作剧似的揉了两下。才转身正经的朝秦守一作了一个揖,“二叔公,我和大哥盼您多时了。” 正好,这时赵麒也终于到了门口。看到秦守一,他疾走两步,郑重的朝他行了一礼,沉声道:“拜见师傅,瑞之来迟。” 秦守一打量了他一眼,老脸上全是欣慰的点点头,“行了,起来吧。” 赵麒直起身,看向赵芸,唤了声:“小妹。” “大哥。”赵芸笑着回应了一声,赵麒的变化没有赵麟大,但三年前那种能将人冻伤的冷已经被明显的收敛了起来,如今依旧显得沉稳冷静,却不过分。 赵麒瞥了眼街道上行人好奇的打量的目光,招呼众人道:“师傅,小妹,先进屋吧。”说着,又吩咐了贵吉安置赵芸带来的行李和下人,这才和赵麟一起领着秦守一和赵芸进了赵府。 三进的宽敞院子,外带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是很不错的居所了。哥俩将两人迎进去,带着他们将地方熟悉了一遍。等下人将行李都搬进来,又带着两人去给自的院子布置…… 等到天色渐黑,一切总算妥当了,丰盛的晚膳也被摆上了桌。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四人像在蚌兰村的农庄一样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唠叨以前的事情,气氛温馨无比。 饭后歇了一会儿,四人移步到了小偏厅里,坐着说话。 “二叔公,芸芸,来的路上可还顺利?那高公公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吧?”赵麟与赵麒对视一眼,率先开口。 “二哥你多虑了。陛下既然要召见我,高公公还能对我们做什么?”赵芸不解的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 “不是我多虑。芸芸你不知道,这高公公厉害着呢。陛下身边有两名贴身内监,最得信任。他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我与大哥听到陛下居然是派他去宣旨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满京城的王公贵族都知道,若是陛下的旨意是高公公带去的,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相反,若是去的是另外一位,八成是陛下的赏赐到了。所以,这些天我和大哥虽然都打听到了圣旨的内容,但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赵芸与秦守一对视一眼,面色沉凝起来,“高公公竟然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能让这样的人千里迢迢的到丰乐县去宣旨,我真是何德何能。” 她本以为,高公公在宫里虽然会有些地位,但也不可能太高。毕竟,千里迢迢去宣旨,可是个苦差事。只是,没想到凡是都有例外呢。 秦守一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沉默一会儿,开口道:“那位高公公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让人看走了眼。不过,我瞧着,他对芸丫头倒是存着几分拉拢的心思。连带着,对我这个老头子也都和颜悦色的。所以,大胆推测,我们的这位皇帝陛下,怕是对芸丫头多有看重。只是,这看重的由来,是因为瑞之你,还是别的,老头子我就摸不准了。” 众人沉默,心里都有了一个选择。赵麒就算再惊才绝艳,皇帝陛下也不会因此对赵芸如此爱屋及乌。天下商号何其多,能在五年一度的皇商竞选中胜出的,莫不都是历史悠久实至名归的大商号。偶尔有新进冒头,看着不起眼,但背后隐藏的势力,大家都心知肚明。赵芸找上杨家就是这个道理。 皇商巨头之间,竞争激烈。他们因为地界、姻亲关系抱团,也会因为同行、世仇相互为敌。较量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是五年一次的皇商竞选,必定是最激烈的时候。商场如战场,基本上每家都玩儿得一手无间道,更能收拢无数的好棋。 杨家是老牌皇商,实力雄厚。特别是在杨紫琼接任家主之后,直接将最大的对手――抚州龚家的产业给全部吞并了。 龚家的家主见家业在他手里败了,自觉对不起祖宗。破产的当天,就一头撞死了。只留下龚家孤儿寡母,孤苦度日。龚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已经是三代单传。这龚家主一死,就剩下龚夫人和一名六岁稚童。 而这龚夫人,好巧不巧,正是抚州夏家的大小姐……这夏家本来与杨家就有些历史纠葛,如今杨家吞并了龚家,害龚夫人年纪轻轻守了寡,夏家更是将杨家恨上了。所以,这不在同一个地界上,又不在同一个行当里的两家人,才会如此势不两立。 只是,以上的这些说法,不过是民间猜测的缘由。事实是,夏家看上了龚家的产业,将自家的大小姐嫁进去,想要谋划些好处。哪曾想这龚家主也是个精明的,早早的发现了岳家的不良企图,并严加防备。夏家人不满,开始给龚家主制造各种麻烦,想要强行将龚家的产业夺走。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早盯着龚家的杨紫琼捡了个大便宜。 夏家的家主,据说当时就气了个仰倒,还当着众人的面嫌弃龚夫人没用,说她人都进了龚家,竟然哄不住自己的男人。赵芸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这夏家主也太奇葩,龚家主又不是傻的,他就算再喜欢龚夫人,也不会将龚家的产业拱手相让。 龚夫人当时就带着幼子离开了夏家,如今独居在外。 “小妹你怎么会想到要去竞选皇商?”不知道赵芸所想,赵麟忍不住开口问,“我与大哥竟是一点儿都没听你提起过。” “为何不能?”赵芸笑了笑,随即挑眉道:“赵记的东西,不必别家差了,二哥难道怀疑我的能力么?” “我们家到底是薄弱了些。”赵麒看着赵芸,轻声开口。他并不知道赵芸联系上了杨家的事,心想他虽然在京城经营起了一份势力,但却完全不能与那些大皇商相比。赵芸参加皇上竞选的意图,赵麒明白。只是,他觉得走得有些快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如今这样冒头,没得成了别人眼中的肥羊。 “呵呵,瑞之啊。你在这些事上面,却是不及芸丫头灵活了。”秦守一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赵家现在是薄弱,但以陛下对你的看重,就能挡下许多麻烦。而只要明年初的春闱一过,你必定会被授官。到时候,薄弱的底子就能慢慢厚实起来。皇商竞选五年一次,错过了可惜。毕竟,赵家此时成为皇商,反过来也能给你增添了一个筹码不是?” 说到这里秦守一停顿一下,看眼镇定的赵芸,笑道:“再说,别的商号能找靠山,赵记为何不能找一个合作者?” 赵麒和赵麟对视一眼,抿了抿唇,都询问的看向赵芸。赵芸微笑,道:“合纵连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记如今主要经营的是沐浴类的东西,一直是皇商的抚州夏家就是赵记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巧,抚州夏家正好有一个势力不弱的敌人――杨家。” “杨家会同意与赵记合作,而不是选择吞并?”赵麒忍不住佩服赵芸的胆量,他不经商,但杨家的名头他却是如雷贯耳。赵记只在安南省有些名气,竟然就敢直接找上杨家要合作! 赵芸摊了摊手,“杨家主一开始确实打算吞并了赵记了事,不过,现在赵记不是好好的么?”现在她这里还有一个寒夜,筹码又多了一个呢。 她说得简单,但赵麒和赵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里面有多不容易。这些年,他们能在京城迅速站稳脚跟,与赵芸提供的大量的银钱也脱不了关系。不过,只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第二天,早朝还未散,宫内果然派了小内监来赵府接人。赵芸按照赵麒的叮嘱,微微垂着头,紧跟着带路的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 有内监进殿禀报,“陛下,赵芸带到了。” “传。”威严低沉的嗓音响起,接着就是内监的尖细的传话,赵芸被带进了大殿。 脚下是锃亮的大理石,周围一片金碧辉煌,赵芸不敢左顾右盼,等走到一定距离后,规矩的跪下磕头行礼,“民女赵芸,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赵芸不急不缓的从地上爬起来,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对方再次开口。心里却在腹诽,这大理石真硬,跪在地上膝盖疼。 “抬起头来。”威严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赵芸怔了下,随即就大大方方的抬起了头,反正她也挺想瞧瞧活着皇帝长什么样。 只是,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里。而那爽眸子的主人,正仔细的打量着她! 这一眼后,就算没看清皇帝的长相,赵芸也不敢放肆了。只垂眼将视线停留在他的下巴以下,静默无声。 那人却突然低低的笑了两声,略带感概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比你师傅懂规矩。” …… 第二十四章 审视,小露一手 赵芸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确定的抬头。[.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来这几年,她的师傅就只有一个――申屠白。皇帝若是知道她是申屠白的徒弟,那岂不是也知道了她是灵师? “申屠那家伙,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朕。”皇帝瞧着赵芸,眼带笑意,“朕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会看到他收徒。而且,这个徒弟还是个女娃娃!” 心里惊异于皇帝提到申屠白时的熟稔与亲近,赵芸抿了抿唇,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面前这个人,除了是锦国的皇帝陛下,也是锦国灵师界,三大名门之一的‘紫阳山’的山主。本身的实力就深不可测,轻易招惹不得。 “你不用紧张。”皇帝见赵芸只低眉顺眼的听他说话,挑了挑眉,停顿一下,开口道:“赵记的东西,朕瞧过了,很不错,宫里的妃嫔也很喜欢。” “多谢陛下夸奖。”赵芸谦逊的微微躬身,面色不变道。赵记的东西是好是坏,她自己心里有底。再加上,在这个朝代,花的作用还局限在观赏上,赵记产品的出现,绝对能让人耳目一新。 皇帝见状,眯了眯眼,“不骄不躁。你这小娃娃倒是稳重。而且,小小年纪就能一手将赵记经营到如今的地步,让朕也十分刮目相看呢。” 赵芸眼神一凝,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皇帝陛下这样*裸的表现出“你的事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自己做的事情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想也就罢了。 “民女愧不敢当,当初不过是出于生计考虑,才会创立赵记。能有如今的成绩,靠的是赵记里的每一个人的努力。”赵芸斟酌了一下言辞,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复又规矩的收回视线,不急不缓的回答。 皇帝微微颔首,直接转到了一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上,“申屠说,你如今已经是五级灵师了?” “呃,是。”赵芸愣了下,随即诚实的点头。申屠白不会害她,这个认知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所以,既然他将她灵师的身份告诉了皇帝,那必然也有其用意。 皇帝微微眯了眼,随即抬了抬下巴,指着门口一盆绿意盎然的盆栽道:“试试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赵芸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一盆长势良好的万年青。也不犹豫,赵芸朝皇帝行了个礼,就转身走到盆栽前站定。体内安静的灵力,逐渐泛起涟漪,一波一波,最终汇集于掌心。赵芸抬起手,一股让人惬意的清凉的气息就在整个大殿中弥漫开来。而与之相反的,那株长势良好的万年青,却在一点一点的凋零。 一片叶子枯黄掉落在地,两片枯黄叶子掉落在地……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刚才还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盆栽,此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枯枝。 “五级灵师,可不该只是这种程度。”皇帝不知道何时起了身,来到了赵芸的背后。 赵芸目光一闪,手轻轻握上了一支枯枝。然后,绿色的光点一闪,枯枝上突然冒出了一片柔嫩的新叶。这并不是结束,这片新叶的出现像是一个信号,一片一片,被握住的那支枯枝很快重新被绿色布满。然后,这绿色开始向临近的枯枝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又一眨眼,枯朽得快要化成灰的万年青,又变成生机勃勃的模样。 这一番复杂的变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若是普通人瞧见了,少不得要‘惊为天人’一翻。好在,大殿内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只有一名内监。而那内监,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惊讶了一瞬,后面一直都能保持平静。 不过,赵芸也就一开始的时候,稍微留意的了一下。后面的时间,她都紧绷着神经,应对皇帝的问话。此时,成功将枯萎掉的万年青恢复原状,赵芸收回手,侧身后退一步,垂眼沉默。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深深的看了眼赵芸,叹道:“果然不愧是申屠,本身修为莫测,教出来的徒弟,也让人期待不已啊。”说完,皇帝转身一边往大殿内走,一边吩咐道:“朕有些乏了,跪安吧。” “民女告退。”赵芸眼神闪了下,沉声开口的同时,规矩的躬身行了礼。刚站起身,一直伺奉在一旁的内监就走到她身侧,温和道:“赵姑娘,请吧。” 赵芸点头,安静的跟着他走出大殿。内监在殿外停住脚步,招呼过一名小内监,吩咐他带赵芸出宫。这又才转身朝赵芸歉意的笑了笑,“赵姑娘,杂家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有劳公公了。”赵芸十分真诚的朝他道了谢,别的却没有多说。皇宫之内,处处都是皇帝的耳目。面前这个公公更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她嫌死得太慢了,才会去说些有的没的。 目送着赵芸离开,内监转身回到大殿,朝皇帝回禀道:“皇上,奴才已经着人送赵姑娘出宫了。” “朕知道了。”皇帝站在窗前,眯眼瞧着外边越走越远的背影,轻声道:“十二岁的五级灵师。申屠白教出了一个了不得徒弟。” “七皇子不过十六年纪,却即将突破五级,成为六级灵师。这样的天赋,也是少有人能及的。”内监微微躬身,陈述事实般的说道。 皇帝摇摇头,“老七比不上这个小姑娘,他太浮躁,也太骄傲……灵力的修炼不仅取决于天赋,还要看心性。越是沉稳有韧性的人,越是能耐得住寂寞,能静得下心。”说到这里,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感概,“她从进入大殿开始,就一直谨慎守礼。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需要回答的就沉默。这作风,倒是与瑞之如出一辙。” “七皇子尚且年轻,陛下再调教两年,也就好了。毕竟,七皇子与赵姑娘自幼生活的环境不同,跳脱些也正常。”那内监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朕知道你的意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不是?不过,老七的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加冠成人了,还这样放任下去可不行。”皇帝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 “陛下就放宽心吧,七皇子年纪再大些,性子肯定就沉下来了。”内监微笑着劝了一句,随即岔开话题道:“不过,这赵记的药皂还挺好用的。陛下您也知道,奴才一到夏天,身上就爱起疹子。老毛病了,用太医的开的药擦,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不说,还会弄脏内衣。宫里的人,少有不知道奴才这毛病的。这不,赵记这个月的月供送来,蔡司官就特意推荐了奴才赵记药皂,说是有用。” “奴才将信将疑,想着这太医都治不好的毛病,仅仅靠一块清洁用的香皂就能解决?不过,蔡司官一片心意,奴才也实在受不了随时随地忍受身上一股子药味儿,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了试。没想到还真就管了用,一整天都没痒。吓人的疹子也消下去许多。晚上奴才再配合擦药,这几日下来,竟是大好了。” 皇帝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真有这么好用?” 内监朝皇帝道了一声失礼,便将袖子挽起来,露出半截手臂,笑着道:“陛下您瞧,奴才这可不就是大好了。” 皇帝转眼一瞧,内监的手臂上果然一颗红疹也没了。想到最近宫内妃嫔身上散发着的不同的淡淡的花香,每一种似乎都不让人讨厌。 于是,没过几日日,皇帝陛下,也用上了赵记的香皂,舍弃了抚州夏家的东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赵芸离开没多久,就到了午膳之间。内监伺候了皇帝用膳之后,又伺候了皇帝睡下午休,才从大殿里悄无声息的退出来。吩咐了守门的小内监警醒些,他才得以去偏殿门房休息片刻。 蔡司官从拐角转出来,朝内监恭敬的拱了拱手,“见过符公公。” “陛下睡下了,蔡司官若有事禀报,且等一等再来。”内监停住脚步,既不疏离也不热络的开口。 “既如此,那下官就先回会计司了。”蔡司官闻言,似乎有些呆愣,随即从善如流的告辞。只是,他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意有所指道:“不知道下官推荐的东西是否有用?若是不好,下官可以为公公换别的。” 内监微笑,“多谢蔡司官记挂,有用,且已经大好了。杂家刚才还与陛下说呢,这赵家的药皂真不错。” “那就好,呵呵,那就好。不打扰公公休息,下官告辞。”蔡司官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符公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这次听那人的冒然将东西推荐给他,没想到效果这么不错。 这赵记,可真是他的福星。眯了眯眼,蔡司官将双手背在伸手,微笑着踱步离开。 宫里发生的事,赵芸自然不会知道。跟着带路的内监出了宫,就见赵麟在宫外等待。上了马车,大致的问了经过,赵麟放下心来,突然又惊愕起来,“芸芸,刚才你说什么?申屠白是你师傅?我和大哥怎么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赵芸摸了摸鼻子,自觉的将如何认识申屠白,又如何被他收为徒弟的事交代清楚,才有些讪讪道:“二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 ------题外话------ 走亲戚走残了的作者君……好险今天没断更,虽然更新的字数惨不忍睹…… 第二十五章 锦囊,蹊跷赏赐 有关申屠白的事,赵芸从没向赵家兄弟提起过。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芸身边的人――叶秋和常乐几个知道一些,但也从未见过申屠白真人。没有实感,加上赵府的家规严厉,没有赵芸的同意,他们不会随便乱说。 而这三年赵家兄弟又在京城,彼此之间紧靠书信来往联系,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赵芸就忽略了过去。 “芸芸,这是细枝末节的事情么?”赵麟听完,忍不住无力的扶额,沉声道:“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我和大哥肯定会早早接了你来京城!申屠白性情古怪,最是让人琢磨不透。曾经,国师大人有一名记名弟子。可无缘无故的,申屠白突然就让人将他拖下去打杀了。这件事绝不是杜撰的,当时京城许多的达官贵人都在,乃众人亲眼所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在场的人提到他都还一脸的惊恐和骇然。这样的人,怎么会单纯的看你的天赋好,就收你为徒?芸芸,你和我说实话,当时他有没有逼你?” “二哥,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师傅的性情虽然是有些特别,但却并不是嗜杀成性的人。而且,表面上看去他的攻击性很强,但其实很容易心软,是个好人。”赵芸眼神一闪,下意识的摸了摸腕间的青妖,脑海里浮现出三年时间里与申屠白相处的片段,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个淡淡微笑。 申屠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赵芸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这样的认知。不过,那些又与她何干?她只知道,那个人对她的付出,已经到了让她羞愧的地步。 垂下眼睑,赵芸有些失神,也不知道现在那个人在做什么。 “芸芸,相信二哥,申屠白太危险!我到现在都不能想象你居然安然无恙的在他身边待了三年!”没瞧见自家小妹的失神,赵麟听到她对申屠白的评价,瞬间哭笑不得。申屠白会是好人么?想想都觉得违和感十足,“赵家只有我们兄妹三个,在没搞清楚申屠白收你为徒的原因之前,芸芸你还是不要和他联系了。” “二哥,你多虑了。师傅他不是那样的人。”抿了抿唇,赵芸抬眼看着赵麟,郑重的开口道:“二哥,师傅对我来说就像你和大哥一样,是我心里很重要的人。如今我能有如此的修为,也全靠他悉心教导和帮助。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我也不在乎。只是,我希望你能在真正见过他以后,再来评判他。而不是仅凭这一些道听途说,就将他的一切都否定了。可以么?” “芸芸你……”赵麟愣住,赵芸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可爱年幼的妹妹。如今她去这样冷静的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要求他别道听途说,别妄断别人的是非……赵麟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片荒凉和失落,果然,三年的时间,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么? 她能将一府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能游刃有余的撑起一家商号,能在面圣之后依旧面不改色……面前这个人,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时时照看,小心呵护才能磕磕绊绊的长大的小孩儿了。 赵麒和二叔公的反应比赵麟镇定。问了当初收徒的经过,又问了如今申屠白的所在,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就没有了下文。赵芸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想再多谈这个问题。 四人在下人的服侍下,一起用过午膳。歇了一会,赵家兄弟正准备回书房去温书,还请了二叔公指点。赵芸也正准备回房午休一下的时候,宫里来了人,还带着皇帝的圣旨和赏赐。 “……赵芸擅弄花草,特赐四叶月种子一瓶……紫阳令牌一枚……京郊五十亩花田……” 赏赐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少,玉器花瓶也有好些名贵的。不过,其中最让赵芸在意的,却是四叶月、紫阳令牌和那京郊的五十亩花田。 四叶月,灵花榜上排名第五!但是少有人知道它长什么样。据说,一是因为它稀少,二是因为几十年前一个家族败落之后,就再没人成功培育过四叶月。以至于如今锦国灵师界的灵师,少有人会知道四叶月的尊容。而四叶月的种子,自然也成了稀有之物。 而紫阳令牌,却是皇室嫡系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因为,拿着紫阳令,就可以直接出入紫阳山的任何地方,包括藏有皇室独家秘籍紫阳秘录的藏经阁!紫阳秘录一向不外传,如今皇帝将紫阳令赐给了赵芸,却相当于默许了她去翻阅! 京郊的五十亩花田似乎不起眼,但要知道,在京城,寸土寸金!五十亩的面积,已经相当不小。皇帝将这花田赐下的用意是什么,也值得让人深究。 宣旨的内监匆匆离开,赵家的人却都神色沉凝。 “芸丫头刚到京城,无功无过,陛下这么重的赏赐,来得太奇怪了!”秦守一摸着胡须,看了三兄妹一眼,缓声开口,“四叶月、紫阳令牌、京郊的五十亩花田,这些东西,如何是芸丫头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接得住的?这简直就是将人架在火上烤!” 赵麒看了眼赵芸,面色有些难看的沉凝:“那封书信的事情,小妹出了力,陛下是知道的。加上小妹又是申屠白的徒弟,五级灵师的身份……陛下重赏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为何会是四叶月。”最后一句呢喃,其他三人并没有听到,赵麒说完,就径自陷入了沉思里。 没发现赵麒的异样,赵麟皱了皱眉,迟疑的开口道:“大哥的意思是,陛下可能是因为芸芸曾经立下了大功,又是申屠白的徒弟,才会格外看重,给与重赏?可京城不比别的地方,陛下的看重,对芸芸来说,可不一定是好事。” 秦守一双眼微阖,抿直了唇角道:“赵记资历最浅,却被陛下钦点为皇商。瑞之和麟哥都在孔学院,瑞之还未参加过会试,却已经多次被皇帝召见。如今,芸丫头更是得了紫阳令……全京城的人的目光,怕是都要集中到赵家来了。” 而有些事情,也必定不期而至。赵家三兄妹沉默,半晌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危险’两个字。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何况,他们现在是被皇帝给生生的架上去的,脚下根本没有多少实在的根基! 赵芸面色沉静,早知道京城是个是非窝,只是没想到一来就被动的陷入了是非里。不过,当今的这一道圣旨,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一些分量不够的家伙,不会不识趣的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只是,这位皇帝陛下,对她到底是看得顺眼呢,还是不顺眼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紫阳令到了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了。等有空了,去紫阳山上转转,也能开开眼界不是?”赵芸把玩了两下手里的金色令牌,垂眼仔细瞧了上面精致的紫阳花纹,镇定自若的笑了笑,“不过,我对这一瓶子的四叶月和京郊的五十亩花田更感兴趣。只是,四叶月我不知道在怎么种,就先缓缓。今儿时辰尚早,二叔公,我们不如去郊外走走?要是环境好,就在那儿建个庄子,等天气最热的时候,刚好能搬进去住。” 秦守一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呵呵笑起来,扶着胡须赞同道:“嗯,是个不错的主意。瑞之你觉得呢?” 赵麒想了想,深深看了赵芸一眼,“我认识一位手艺不错的工匠,建庄子的时候,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赵麟面色一顿,有些无语。那五十亩花田是方是圆都还不知道,就开始讨论起建庄子的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说是这么说,但郊外之行并未成行。因为,三年前与赵家两兄弟一起北上到孔学院的陆奉安、宋君贺、陈晋封和蒋碧成四人,一起上门拜访了。 “……我们本想昨日就来的,不过你们三兄妹久别未见,肯定有许多话说。我们杵在这儿,也不方便不是。早上的时候,又听说芸妹妹被皇帝陛下亲自召见去了宫里,我们只有等午时过了,再上门了。”陆奉安笑吟吟的解释,说完,他将目光停留在赵芸身上,“芸妹妹,好久不见。” 赵芸唇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朝他回了一礼,却并不说话。本身与陆奉安不算熟,三年不见,生疏是自然的。至于另外三人,赵芸几乎上没有与之单独接触过,所以,也并不太在意。 “大哥、二哥,院子里还有些行李没有收拾妥当,我就先下去了。”赵芸一一与四人打过招呼,便出声朝赵麒两人道。 不待赵麒说话,陆奉安就眉毛一挑,“这怎么行?我们几个可是专门来为芸妹妹你接风的。晋封兄就不说了,我、君贺与碧成,可是将你当作自家妹妹看的。你这么一走,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我们的一翻好意?” “什么叫做我就不说了?瑞之与麟弟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了。”陈晋封不答应了,他斜眼瞧了眼陆奉安,就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仔细捆好了的油纸包,笑呵呵的递给赵芸道:“小妹啊,这是京城最地道的驴打滚,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陆奉安撇了撇嘴,嘲讽道:“合着你将人当妹妹,就送一包驴打滚?” “礼物轻,别嫌弃。小妹日后要是想要逛京城,吃京城地道的小吃风味,就来找我。”陈晋封眼神也不给陆奉安一个多余的,只认真的盯着赵芸,诚恳的说道。 “晋封兄在京城三年,别的没摸清,这好吃好玩儿的地儿,却是熟悉了。”宋君贺笑呵呵的插嘴,赵芸闻言笑了笑,接下了陈晋封的好意,“谢谢陈大哥。” “不客气。”陈晋封摆了摆手,十分得意的回头瞧了陆奉安一眼。 陆奉安翻了个白眼儿,“一包驴打滚而已,至于么你?” “不至于。你把礼物也拿出来,让我们几个也好好的观瞻观瞻?”陈晋封轻松的摊了摊手,随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自然也是准备好了的。”陆奉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来,走到赵芸的身前站定,意有所指道:“芸妹妹,京城不比丰乐县。锦囊里的东西,或许在关键时刻,对你有用。现在,就别打开了。” 赵芸神色一动,总觉的陆奉安话里有话。不过,不等她拒绝,陆奉安已经将锦囊放到了她的手里,十分潇洒的转身回了位置坐下,也不管陈晋封的嘘声。 接着宋君贺和蒋碧成也都各自送了小礼物,表示庆贺她到京城。又有蒋碧成问她里正家的情况,赵芸一一回答,竟是许久都脱不开身。这一耽搁就到了晚膳时间。等热闹的用过晚膳,安排下人领着四人去了客房,赵芸才得以回自己的院子。 叶秋站在门口迎着,“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赶紧进去泡泡,解解乏吧。今儿个忙活了一天呢。” 第二十六章 宝珠,为你而来 赵芸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上午进宫面圣,精神一直紧绷着。(.无弹窗广告)下午又陪着坐了好几个时辰,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灵力能很快驱散身体上的疲惫,但精神上的倦怠,却需要安静的休息才能缓和过来。 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水里,赵芸舒服的叹了口气。烫贴的温度却让腕间的青妖有些不适应的晃动了两下,蜷缩的身体散开,变成一根半臂长的柔韧的枝条,蚯蚓一样爬到赵芸的肩头上,确定不会被热水淹到,才又重新卷吧卷吧的蜷缩成一小团。 另一株青妖,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蜷缩在赵芸的另一边的肩头上,对热水很不喜欢。赵芸微笑着抬手,将两株青妖捧到掌心,“抱歉,忘了你们。”说完,她指尖灵力闪现,两株青妖像是迎风生长的柳条,瞬间从蜷缩状变成条状,一头腾空而起,稳稳的‘爬’到了两米外的屏风上。 远离了让它们略感不适的热水,两株青妖惬意的摇了摇枝条上绿得如碧玉般的稚嫩叶片,又自动的蜷缩起来。屏风上搭着叶秋给赵芸准备的一件浅蓝色的外衣,两株小小的‘爬’在一旁,不注意,还会以为那是屏风上图案的一角。 “姑娘,奴婢就在门外,洗好了喊奴婢一声。”赵芸不要叶秋服侍,叶秋就转头去外间将床铺好。一切弄妥当了,她才走到屏风后,禀报一声。 氤氲的热气,催得人有些昏昏欲睡。赵芸微微眯着眼,懒洋洋的吩咐道:“不用在外边等了,叶秋你去休息吧。昨日下午才一路奔波到京城,今天又收拾了一天的行李,你怕是也累惨了。” 叶秋眼底闪过一丝暖色,盯着屏风微笑着回答道:“多谢姑娘体谅,奴婢不累的。等伺候着姑娘睡下了,奴婢再去休息。” 赵芸摇了摇头,略带打趣道:“还是让莲翘过来吧。你要是累出个好歹,贵升怕是要担忧得寝食难安了。” “姑娘!”叶秋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从丰乐到京城,贵升一直在她身边打转,用意明显。人口相传,现在不仅从丰乐跟来的那批下人知道贵升对她中意,京城里的这些下人也全都知道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贵升管的是城外的庄子,不可能留在府里太久。她只要待在赵芸身边,就可躲开他。可贵升的弟弟贵吉就是这府里的管家,赵芸一不在的空隙,贵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殷勤给她帮忙…… 叶秋的处境,赵芸要说没有察觉,那是骗人的。不过,只要不耽误正事,不违反规矩,赵芸也乐得看戏。 “好了,你去休息,让莲翘过来服侍吧。顺便,我也有事想问她。”脑海里的思绪一闪而逝,赵芸直接打断叶秋吩咐道。 叶秋顿了顿,还是只能对着屏风躬了躬身,有些哭笑不得的回了句:“是。”心里却是暖的,赵芸念旧,心肠也软。当初与她一起被买回去的下人,如今虽然只有常乐与她还在身边贴身伺候,但另外几人也被安置得很好。 江婆与桂娘子都留在了蚌兰村的农庄,桂娘子家的两个孩子还被赵芸送去了私塾念书。常德和丘山都成了农庄的管事,素娘则成了一家赵记点心分店的掌柜,春花性格大大咧咧,空有一身力气,精细活儿却做不来,就被赵芸送去了青泥坊。具体负责什么事,叶秋不知道。但春花偶尔到府里送信,瞧着她的气色,叶秋就知道她过得挺好。 莲翘也算是赵芸的贴身丫鬟,主子没休息,她自然不能去睡。叶秋在里面服侍,她便在门口,等待吩咐,以防赵芸要加热水,或是口渴了要喝茶什么的。[] 叶秋打开门,看到她等在哪儿,微微点了点头。仔细的将注意事项与莲翘说了,目送着她进了屋,又吩咐了值夜的小丫鬟和婆子打起精神来,才摇了摇头捏着僵硬的脖子回房。 莲翘进来的时候,赵芸已经从浴桶里出来,穿好了里衣。 “姑娘,奴婢给您擦头发。”莲翘见状,赶紧拿过一旁的准备好的干帕子将赵芸滴着水的头发包住,以防打湿衣服。同时双手均匀的用力,将头发里的水挤出来,帕子被打湿了,就换一张,重复之前的步骤。 赵芸透过镜子,看了眼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莲翘,轻声问道:“认字认得如何了?” “回姑娘,奴婢比较笨,才跟叶秋姑姑念完《三字经》。”莲翘动作顿了下,抬头冲镜子里的赵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赵芸挑了挑眉,不在意的道:“学得慢些,也没什么。《三字经》里的字,可都认识了?” “嗯,都认识了。当天学的字,叶秋姑姑教了笔画后,都会让奴婢自己写满两张纸,第二天交给她检查。只是,不管奴婢怎么努力,写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莲翘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将赵芸的头发擦了半干。 “字需要慢慢练,才能写得好,你也不必着急。”轻轻点了点下巴,赵芸制止了莲翘想继续给她擦头发的举动,转身直直的看着她道:“不过,你想不想学些别的?” “学别的?”莲翘有些无措的拿着帕子,面上有不解也有纠结,“姑娘,奴、奴婢太笨了,怕学不会。”刚得知自己可以学认字的时候,莲翘很高兴。但跟着叶秋学了之后,她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吃力。相比而言,她觉得刺绣,厨艺对她来说更简单。 “不,你会学得很好的。”赵芸微笑,在莲翘莫名的视线里,运转起体内的灵力。淡淡的水雾,从赵芸的发丝间蒸腾而起。刚才还泛着水汽的湿发,就变得干燥而柔顺。 莲翘瞪大了双眼,嘴巴张成了o型,呆呆道:“姑、姑娘……你是神仙么?” 赵芸莞尔,目光复杂的瞧了莲翘一眼,摇头道:“不,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会一些小小的法术。你,想不想学?”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诱哄小白兔的大灰狼,良善的外表下,是不单纯的目的。可是,莲翘的体质特殊,千年难遇,让她装作不知道的放开,她却是做不到的。所以,她一直犹豫,要不要让莲翘走上修行之路。可到京城不到两日,那隐藏在繁华平静下的暗涌,却不得不让她警惕了起来。 “奴婢也能学?学了之后,能不能像话本里的女侠一样飞檐走壁?”莲翘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渴望与惊叹。她在叔叔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听隔壁的老秀才讲话本。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话本里的女侠一样厉害,无拘无束。不过,叔叔死了,婶婶将她卖了,她就进了赵府。本以为那样的日子与她再无缘分,可刚才姑娘那堪称神奇的手段,让她心里又重新生出了渴望。 相比于识字念书,她更想要学这个! 赵芸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微微颔首,轻声道:“能的。而且,你会比那些女侠更厉害。” “真的?”莲翘眼睛更亮了,她指了指赵芸已经变干的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兴奋的问道:“不过,话本里的侠女虽然能飞檐走壁,但却不能想姑娘一样一下子将头发弄干。姑娘您是不是比那些女侠还要厉害?” “这个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赵芸笑了笑,认真的看着她道:“你呢,愿不愿意跟我学?” 莲翘闻言,噗通一声跪下,朝赵芸磕了三个头,响亮道:“愿意。” “起来吧,今晚我就教你如何感知灵气。”赵芸低声说了一句,就转身走到里间,拿起屏风上的外衣披上。两株青妖察觉到赵芸的气息,嗖的一声从屏风上离开,回到赵芸的手腕上。 赵芸摸了摸两只,复又转身从里间出来,对一脸期待的莲翘道:“跟我来吧。”说完,她推门而出,带着莲翘到了府中花园。 她第一次感知灵力,还是在花吉禄的指导下完成的。如今,却是反过来要指导别人了。赵芸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示意莲翘在花丛中盘坐下来。 “用手碰触它,仔细将里面的内容背下来。”赵芸从颈间取出一颗白色的珠子,递给莲翘。莲翘听话的将小手放到珠子上,霎时间,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珠子上散发出来,将莲翘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莲翘有些呆愣,对眼前的这一幕,明显有些吃惊。 “集中注意力,将你看到的内容都背下来。”赵芸低喝一声,莲翘才有些紧张的回神,双眼紧紧的盯着身前的空气,嘴唇还快速的蠕动着。 这颗白色珠子,是传承宝珠,里面记载了上千部修炼灵力的功法。有适合值灵师的、生灵师的、物灵师的,还有一些花吉禄没有提到的一些极其稀少的特殊体质的修炼功法。 珠子是她成立玄堂后,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凭着感觉在一颗海棠树下挖出来的。她觉得新奇,拿回去给申屠白看。申屠白当时古怪的看了她半晌,要去闭关研究了两个月,后来又还给了她。她按照申屠白说的方法,在珠子上落下了灵力印记,之后就一直戴在脖子上,有时间了就凝神参悟。 之所以能看出莲翘的体质特殊,也是因为珠子里仔细的描述了,还附有对应的修炼功法。 赵芸是珠子的主人,能看到珠子记载的所有内容。莲翘能看见的,只是赵芸开放了权限,同时她体内天生的特殊灵力也能打开的功法。 而毫无意外,那部功法就是对应莲翘那特殊体质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珠子上的柔和白光渐渐消退,莲翘也从那专注的沉静里挣脱出来。 赵芸看着她,沉声问,“都背下了?” 莲翘点头,“都背下了,可是奴婢不太懂。” “没关系,我先解释一遍给你听……”赵芸将珠子收回,重新戴到脖子上,放入里衣,便和莲翘一句一句的解释起来。等莲翘大致明白了之后,又盘坐到她身后,按照口诀,引导着她感应空气中游散的灵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芸手掌离开莲翘的后背,静静的站起身来。虽然对口诀的理解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莲翘特殊的体质,已经让她顺利的进入了深度的修炼当中。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赵芸抬手,打出一团灵光,飞射到半空,最后烟花一样无声的绽开。一道薄薄的灵力罩在整个花园上空张开,随即隐没在黑暗里。只是,花园的动静,全部被控制在了灵力罩之内。 “警惕些,别让人打扰她。”朝黑暗的角落里叮嘱了一声,赵芸回头看了眼隐没在花丛间的莲翘,缓步离开了花园。 夜很深了,赵芸没有惊动守夜的丫鬟和婆子,推门回了房间。只是,刚走到床前,赵芸面色突然一变,转身冷喝道:“谁?” “大晚上的造访,自然是不速之客。”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赵芸的耳边响起,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就快速的逼到了身前。 赵芸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那黑影靠近。衣袖下却是以手化剑,黑影要是再敢靠近几分,赵芸就敢一指在他胸口戳一个窟窿。 只可惜,黑影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嘿,你怎么不躲?” 借着微弱的烛光,赵芸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墨发玉冠,面目俊朗。大晚上的出门,身上穿的却是一件骚包的白色衣衫,腰间挂着玉佩、香囊,手里还拿着做工精致的纸扇……最重要的是,这人唇角刚冒出几根黑黑的软毛――明显的青春期少年的特征。 “我为何要躲?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不请自来。看到主人,不是该你心虚的么?”赵芸忍不住唇角抽了抽,退后一步,微微仰头直视他道。 少年比她高了差不多两个头,加上一身逼人的贵气,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了盛气凌人的二世祖。 “我为何要心虚?别说这小小的赵府,就是皇宫大内,小爷我也是走得的。”二世祖挑了挑眉,一脸的矜持骄傲。 赵芸撇嘴,冷淡道:“哦,这么说来,你能光顾我们这小小的赵府,还是我们的福气了?” “那是自然。”二世祖得瑟的抬了抬下巴,十分自得。 这么明显讽刺的话,他听不出来么?赵芸看了他一眼,真心有些怀疑起他的智商了。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小爷。”二世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肃,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赵芸,“不然,小爷一怒一下挖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可就不美了。” 面前的二世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赵芸能察觉得出来。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双手抬起在身前拉出一道灵气刃,淡淡的开口道:“是么?你来挖了我的眼睛试试?” “唉唉唉,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弄出来呢?”二世祖一边惊慌的往后退,一边咋咋呼呼的连连摆手道:“我就是吓吓你,你这小丫头这么紧张作甚?” 赵芸双手灵活的摆弄着灵气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若是你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还扬言说要挖了你的眼……” “哼,他吃了豹子胆!”没等赵芸说完,二世祖眉间就闪过一丝桀骜和狠厉,“小爷的眼,是谁都能要的?” “我的眼,也不是谁都能要的。”赵芸的声音冷下来,两手之间的灵气刃泛着危险的冷芒,“你是谁?为何而来?公子一身贵气,大半夜的,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散步到别人家里的是不是?” 二世祖脸上滑稽的神色收敛起来,目光闪烁的盯着赵芸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这小丫头,到是很有趣。”说着,他唰一声打开纸扇,自认有风度的扇了两下,才漫不经心道:“记好了,宇文希,小爷的名字。至于今夜小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你而来。” 第二十七章 用意,未来嫂嫂 柱国大将军府,大部分建筑是由大块的石头砌成,简朴,厚重,大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园中的植物,也多为松竹柏等树木为主,少见娇艳的鲜花。赵芸跟在赵家两兄弟身后,悄然的将这些看在眼里。 穿过干净宽敞的石板路,三人刚来到将军府的前厅。赵芸就见一名高高壮壮的男子笑着从屋里迎了出来,声音洪亮道:“哈哈,瑞之、麟哥儿!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小妹可都要到你家去接你们了!” “大哥,你又埋汰我!”一道不忿女声响起,赵芸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面容姣好,明丽英气的女子提着裙摆走出来。 赵麒看了女子一眼,脸上染上一抹笑意,“侯大哥,四小姐。” 这不禁让赵芸有些侧目,赵麒一向冷清,除了她和赵麟,就只有陆奉安、陈晋封几人能看到他的笑脸。只是,如今他脸上的笑,又与面对他们时不同,显得……温情? 赵芸正脑补间,候家兄妹都将视线转向了她。 “这位想必就是芸芸了?”侯培珍打量了她两眼,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 赵麒点头,向侯大哥与侯培珍介绍了赵芸,随即又对赵芸道:“小妹,这是侯大哥,这是四小姐。” “侯大哥好。”赵芸朝男子规矩的行了一礼,然后笑眯了眼朝侯培珍道:“嫂嫂好。” “咳。” 赵麟一口口水呛在喉咙。侯大哥则瞪大了眼,满脸惊奇。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麒,已经黑下了脸来,正想发作呢,侯培珍却爽朗的笑起来,手一抄,就拉住赵芸的,“芸妹妹,你真可爱,也不扭捏,呵呵,我喜欢你!” 手被拉着,赵芸能感觉到侯培珍手心薄薄的一层茧,想到这姑娘的出身,她也释然了。等再听到侯培珍直白可爱的话,赵芸心里莞尔,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这可不行,嫂嫂你喜欢上了我,大哥岂不是可怜得很?横刀夺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瑞之,你家小妹怎么这么逗?”侯大哥洪亮的嗓音穿透力十足,引得府里的下人都连连的好奇往这边张望。 侯培珍本就性子开朗,听到赵芸的话,也乐得喜笑颜开的,拉着赵芸不撒手。赵麟也在一旁忍笑,只有赵麒,只想无奈的扶额。 “老大,四妹,笑什么这么开心?爹娘都在屋里等急了,你们也不让瑞之他们进去。”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赵芸一看,却是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男子。(.无弹窗广告)面貌与侯大哥、侯培珍相似,再瞧年纪,赵芸猜是柱国将军府的二少爷。 果然,侯大哥闻言,收敛了笑声,指着赵芸道:“二弟,这是赵家的小妹,赵芸。与咱们四妹一见如故呢。”尾音里带着笑意,一听就知道他还没从刚才的笑点里缓过劲儿来。 “侯二哥好。”赵芸将手从侯培珍的手里抽出来,整了整裙子,规矩的行礼。玩笑是一回事,规矩礼仪又是另一回事。这门亲事男女双方身份不对等,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改变的现状。但至少在规矩礼仪教养上,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侯培珍与赵麒的婚期已经定下,赵家与侯家就是正式的亲家。赵芸到京,又是晚辈,无论如何也是要到将军府走一趟的。 不过,或许是武将家庭出身的缘故,侯培珍性格爽朗,举手投足间都很大气,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侯家大哥是个典型的北方糙汉子,粗狂,不拘小节。侯家二哥比大哥多了些书生气,但也不缺军人的英挺。至于侯家三哥,在外换防,没有见到。 赵芸也不觉得遗憾,因为她对那位传说中的柱国大将军兴趣更大。 在侯家三兄妹的带领下,赵芸跟着进了前厅,就见主位上一名剑眉虎目的中年男子静默的坐在那。右手边,还陪坐着一名端庄的妇人。 “伯父、伯母,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赵麒见状,快走两步,上前朝将两人行礼。 侯镇海淡淡的瞥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三个儿女,才扭头朝赵麒微微颔首,语气和缓道:“无妨。” “都别站着了,坐吧。”将军夫人见状,笑呵呵的招呼了众人一声,又看向赵芸道:“你就是芸芸了是不是?我最喜欢赵记的点心,听说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真是能干的好孩子。” 将军与将军夫人,出乎预料的面貌年轻,让赵芸有少许的怔愣,但随即想到更夸张的申屠白,就平静了。此时听到将军夫人的话,不由得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赵芸拜见侯将军、夫人。夫人谬赞了。” “用不着这么拘礼,你跟着瑞之、麟哥儿喊我们伯父伯母吧,将军、夫人什么的未免太生疏。”将军夫人含笑的瞧着赵芸的一举一动,眼底全是满意。如今赵家上无父母,只三兄妹相依为命,家事是单薄了些。但赵麒才华横溢,又是……瞅着眼前陛下对他的关注和看重,日后的前途不必揣测,也会是一片光明。女儿是长嫂,一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将军夫人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那个未见过面的小姑子不好相处。可今儿见到真人,只一眼,将军夫人的心就放下了大半――赵芸不是个爱挑事儿的。 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将军夫人就已经在心里评估了她一回。赵芸从善如流的重新唤了将军和将军夫人一声伯父伯母,然后才将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之后又是一阵热络的寒暄,赵家两兄弟留在前厅与侯镇海父子三人说话。赵芸则被将军夫人和侯培珍拉着手到了后院,说说笑笑的拉家常。 “上次瑞之说芸妹妹或许要到中秋之前,才能到京城来,我还失落了一阵子。没想到转头陛下就下了圣旨,我就盼着能与你见上一面呢。今天算是如愿以偿了。”侯培珍拉着赵芸的手,一脸真诚的笑道:“我上面只有三个哥哥,且都大我许多,我从小就盼着身边能有个弟弟或妹妹能陪我。现在你来了,我这个愿望也能达成了。” 赵芸微笑着颔首,“珍姐姐只要唤我,我肯定来的。” “芸妹妹真贴心!”侯培珍捏了捏赵芸的脸,眼底的笑容更深了些,神采飞扬道:“那可说定了!下次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 “好。” 侯培珍大方爽朗,但也不乏细心。她初来乍到,对京城的圈子不熟。对方却已经替她操心起来了。堂堂的侯府四小姐,盼望身边有个弟弟妹妹,人选还能少了?侯镇海有两位亲兄弟,也在京城住着,彼此之间感情素来很好。侯培珍也有几位亲堂妹,哪里就会少了赵芸一个? 这些,都不过是体贴的托词。赵芸就算不需要,也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况且,赵芸对侯培珍的印象极好。 前厅,赵芸三人离开之后,轻松愉悦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瑞之,昨日的圣旨,是怎么回事?”侯镇海看了眼赵麒,率先开口,“陛下竟然毫无预兆的将紫阳令赐给了小芸。你知道,在这京城,有多少灵师觊觎着它?特别是皇室的子弟,努力修炼,为的就是能拿到紫阳令。现在却被凭空冒出来的小芸得了,日后的麻烦,可不会少。” 赵麒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伯父,紫阳令虽然令人觊觎,但陛下既然给了小妹,那就是小妹的。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抢。我知道,那些人不会甘心,为难刁难不会少。但这些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三兄妹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做过火了,陛下也不会放任不管。我最在意的,反而是陛下赐下那一瓶四叶月的用意……” 侯镇海眉头微皱,沉吟半晌道:“你是说,陛下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你们兄妹的身份?” “是。”赵麒沉凝的点头,“不然,他为何在赏赐里加上那一瓶四叶月。要知道,四叶月在灵花榜上排名靠前,十分珍贵稀有。特别是对皇家来说,四叶月的存在,也尤为重要。他给小妹一瓶子的种子,就不怕她将这些种子全都白白糟蹋了。” 侯镇海眼底闪过几丝怀念,“自从他们消失后,再没有人能培育出四叶月。皇族将之前散落在各地的四叶月搜集起来,小心养护,如今还有二十来株成活着。不过,这二十来株四叶月,最多还能撑五年。若再没有新生的成株,那对皇族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据我所知,陛下在很早以前,就命国师私下研究着培育四叶月的方法,但到现在依旧毫无进展。” “要种活四叶月,需要的可不仅是充足的灵气……”赵麒垂眼,抿直了唇角道。 “所以,陛下一直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寻找他们的血脉。”侯镇海将视线停留在赵麒的身上,沉声道:“瑞之,陛下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并没有坏处。不论是对你和麟哥儿,还是对小芸。” “我知道。但我与二弟都是普通人,若是陛下知道了一切,所有的压力和麻烦,都只能依靠小妹一个人承担。况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走漏风声的可能。到时候,我和二弟怕是也得靠小妹来保护了。”赵麒摇摇头,眼底冷光闪烁,“我不知道陛下查到了多少东西,但他昨日一道圣旨把小妹推到风口浪尖,就让我对他信任不起来。赐下四叶月,呵呵,他就不怕有心人察觉到,加害小妹,彻底断了皇室一族的希望?” 侯镇海沉默,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道:“明早你还是与我一起进宫面见陛下吧,既然你都说他已经有所察觉,不如主动坦白。至少那样,你以后的行事会方便许多。” “或许吧,陛下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赵麒抿唇,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为何要像那个人坦白呢?当年若不是因为皇族,他的族人不会无辜被杀,他们一家人也不会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爹娘更不会因为那些荒唐的理由,就早早去了。 只是,不甘心又如何,他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还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皇帝昨日的那一道圣旨,何尝不是对他*裸的提醒? 侯镇海闻言,双眼静静的望着大门外,淡淡一笑道:“何须猜透?我们只需看着眼前的事就够了。” …… 在将军府用过了午膳,赵芸三人才告辞离开。走的时候,侯培珍与赵芸之间已经很是亲密,俨然一对亲姐妹的样子。将军府的其他人也对赵芸和颜悦色的,显然对她的印象不错。 回到赵府,已经是申时。赵芸回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刚转身出来,就听叶秋来报,说是外边有位给公子指名要见她。 “他有说他是谁了么?”赵芸抿了唇,沉声问道。 叶秋躬了躬身,迟疑道:“没有。不过,那位公子,姓宇文。” 宇文,锦国皇族的姓氏。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昨夜闯入她房间里来那人,赵芸顿时眯起了眼。 第二十八章 七皇子, 知无不言 “不知七皇子驾到,有失远迎。(.无弹窗广告)”赵芸还未到,赵麒听到下人回禀,匆匆从后院赶来,朝闲闲的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大礼。 宇文希抬头,眉眼间带着些玩世不恭,“赵瑞之?赵芸呢?怎么还没出来?她该不会是听到我的名头,跑去躲起来了吧?” 赵麒眼神一闪,微微垂着头,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殿下召见,舍妹怎敢不来?只是,舍妹居住的园子离前院甚远,还请殿下稍待片刻。” “成,本殿下就在这等着。”宇文希挑了挑眉,也不为难人。只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不过,看他那架势,今日见不到赵芸,他怕是不会走的。 赵麒见状,转眸看了恭敬的伺候在门口的贵吉一眼。贵吉心领神会,躬身后退两步,抬手招过一名小厮,去给赵芸报信。又吩咐了下人赶紧挑几样新奇好吃的点心送上去,希望能转移一下里面那位尊贵的混世魔王的注意力——皇宫里的东西虽然都是万里挑一的,但就论新奇,还真不如民间。更何况,赵记的点心,还是出了名的新奇又美味。 “殿下用些点心吧,府上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些点心,还能稍稍入眼。希望殿下不要嫌弃。”等着鱼贯而入的丫鬟小厮将一叠叠精致的点心送上,赵麒站在一旁,微笑着开口。 “京城大多数人都只知道,赵记的香皂鼎鼎有名,入了皇家贡品名录。却不知,真正堪称一绝的,还要数赵记的点心和咸鸭蛋呢。可惜,宫里入口的东西,一向由御膳房准备。不然,父皇肯定会将这两样也列入贡品名单的。”宇文希将视线转向桌上的精致点心,唇角噙着一抹桀骜莫测的笑。 “殿下过誉了。”赵麒微微躬身,平静而有礼的回答。七皇子今年十六,因为天资聪颖而得皇帝看重。虽然如今他还未正式出宫建府,身上也没有具体的差事。但他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任他桀骜不驯,蛮横霸道,在这京城里,也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更何况,身为五级灵师的七皇子,本身也有让人忌惮的实力。(注:七皇子实际上为六级灵师,前文有提到。对外有隐藏实力。)这里不是偏僻的安南,灵师对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般的存在。所以,七皇子灵师的身份,并未被隐瞒。 一面是天潢贵胄,一面是神秘灵师,双重的身份让他更显尊贵。皇室中的普通人见到他,都要生生矮他一头,何况别人?如今他突然到访,还点名了要见赵芸,赵麒是没办法阻拦的。只是,“不知道殿下召见舍妹所为何事?舍妹初到京城,有许多规矩不懂,若无意间唐突到殿下,还请殿下大人大量,包容一二。” 宇文希捻了块精致的点心放到嘴里,没有恶心的甜腻,只有淡淡的花香和舌尖微微的咸,意外的合他的胃口呢。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品尝点心的好时候。听到赵麒的话,他将没吃完的半块放回碟子,微笑道:“我只是好奇,父皇为何会将紫阳令赐给一个外姓的小丫头罢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今日恰巧路过赵府,就忍不住进来瞧瞧。” “是吗?赵芸可要多谢七皇子殿下惦记了。”他们三兄妹前脚从柱国将军府回来,他后脚就进了门,未免也太“恰巧”了。赵芸微笑着接了一句嘴,就微微垂头,从门外走进来,朝他行了一个礼,“民女见过殿下,让殿下久等了。” “无妨,因为是芸芸你,所以等多久我都愿意呢。”七皇子笑得很温情,说话的语调更是柔和,偏偏赵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角抽了抽,赵芸垂着头,也不去看他,只冷静的开口道:“不知道殿下召民女前来,有何吩咐?” 宇文希盯着面前黑黑的头颅,眼里闪过一道恶作剧的精光,随即快速敛去,可怜兮兮道:“芸芸为何对我如此生疏?难道你还在怪我昨夜的突然闯入?芸芸,今日我专程前来,就是为了给你道歉的。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刚才还是恰巧经过,此时就变成了专门来访。虽然后面八成是实话,但我们的七皇子殿下一点儿也没为之前的谎言脸红。 屋里屋外,响起忍耐的抽气声。眼角余光也将赵麒僵硬了一瞬的脸收入眼底,赵芸袖子下的手捏成了拳头,很想与宇文希的鼻子来个亲密接触。 “殿下,民女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赵芸忍下心里的冲动,面无表情道。宇文希这个人,复杂得让人难以捉摸。虽然才见过两面,但已经足够赵芸了解他的善变——前一秒狂妄邪肆杀伤力十足,后一秒就能变成可爱无邪的邻家少年。 而就在刚才,他说出来的话前后矛盾,让人明显知道他在撒谎,但他依旧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坦荡的演戏……赵芸觉得,只有变态一词才足以描述这样的存在。 不知道赵芸心里的想法,宇文希十分受伤的看着她,“芸芸你怎么能不懂呢?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然后呢?”赵芸打断宇文希的长篇抒情,抬头十分认真的瞅着他问道:“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之后,殿下准备做什么?” “自然是追求你。”感受到她的认真,宇文希坐直身体,也十分严肃的回答。 “嗯,怎么追求?”赵芸微微点了点下巴,用现代教授探讨学问般严谨的语调问道。 宇文希咧嘴,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芸芸你答应让我追你了么?太好了!呵呵,听说芸芸喜欢花?正好,碧波池的荷花开了,明日我带你去赏荷可好?” “碧波池?赏荷?”将听到的关键字拎出来,赵芸静静的看着宇文希,确认的问道。 宇文希目光灼灼的瞧着她,语带蛊惑道:“碧波池的荷花堪称一绝,芸芸第一次来京城,怎么也得去瞧瞧的。所以,答应吧?嗯?” 赵芸歪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答应道:“好。” 宇文希笑得更灿烂了,他站起身,走到赵芸身边,低头凑到赵芸的耳边暧昧道:“既如此,明日辰时,我来接你。记得要等我哦,芸芸。” 说完,他得意的笑了两声,双手背在身后,直接离开。跟随他一起来的那些内监,也都急匆匆的跟上,不一会儿的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了赵家兄妹倆。 “七皇子昨夜来过?”赵麒沉着脸,凝声开口。 赵芸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道:“嗯,来过。”宇文希是天潢贵胄,身份贵重,他没开口让坐,他们就只能站着回话。此时人都走了,还是在自己家里,赵芸可不想委屈自己。 赵麒神色更加沉凝,低沉道:“为何不说?” “我不想让大哥、二哥跟着担心罢了。何况,七皇子也并未做对我不利的事。”赵芸神色不变,轻声解释一句,就见下人端着茶水进来。遂起身,亲自端了一盏,放大赵麒面前,“大哥不用担心,我能应付得来。因为我,你和二哥已经请假多日了,学院那边的夫子,怕是已经有意见了。若我没记错的话,孔学院的季考也快要开始了。虽然我相信大哥与二哥的能力,但你们还是早些销假回学院去吧。毕竟,季考不过关,就没资格参加乡试和明年的春闱呢。” “芸芸,不回孔学院,我与大哥也有把握顺利通过季考。”赵麟从门外走进来,盯着她沉声开口。七皇子来时,他正在练字。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溅了一身的污渍。等他换了干净的衣物出来,正好瞧见七皇子离开,也正好听见了赵麒与赵芸的对话。 “二哥。”赵芸笑了笑,抬头喊了他一声,道:“你何时来的?七皇子已经走了。” 赵麟知道她有意岔开话题,有些懊恼,“我知道。你……” “我与二弟明早就回孔学院,贵吉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对这里很熟悉,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就是了。”深深看了赵芸一眼,赵麒打断赵麟的话,平静的开口。赵芸既然不打算让他们插手,那他们就不插手,“只是,别逞强。” “放心吧,大哥。打不过就跑,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赵芸微笑,语气轻松。 第二日一早,赵麒与赵麟回孔学院报道,要等下一个沐休之日才能回来。而辰时过半的时候,七皇子的马车,也稳稳的停在了赵府的门前。马车很华丽,足以与七皇子的尊贵身份相匹配。 “上车。”宇文希用扇子挑开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看着赵芸命令道。 赵芸也不矜持,大大方方的坐进去。车厢里很宽敞,小几靠枕无一不有,关键是,座位上搭的是凉席,角落里还放着冰盆,一点儿也不闷热。 马车轮子咕噜噜的转着,一路向前,车厢里却一片安静。 宇文希眼带深意的瞧着赵芸,唇角微微上挑,“怎么不说话?” “殿下想听什么?”赵芸淡淡一笑,抬眼看向他道。 “我想听,你就说?”宇文希挑眉,面上闪过一丝兴味。 赵芸微微躬身,“民女对殿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话虽这样讲,但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没有将这调侃敷衍意味甚浓的话当真。 宇文希瞧着赵芸,抬手撑着下巴,神色有些危险道:“父皇召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如此?” “民女在偏远的小城长大,没什么见识,若冒犯到殿下,还请殿下见谅。”赵芸避而不答,微笑着请罪道。 “没见识,能在十二岁的年纪撑起一家颇有名气的商号?没见识,敢在本殿下面前敷衍了事还面不改色?”宇文希抬手捏住赵芸的下巴,脸上笑容满面,却不达眼底,“赵姑娘,别不识抬举!” “民女很识抬举的。七皇子您昨日亲自去府上相邀,民女明知您不怀好意,今日还是跟着您出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赵芸也不在意下颌处力道十足的手指,摊了摊手,语调轻快道。 “哼,牙尖嘴利!”宇文希阴鹜的瞧着赵芸,一字一顿道。 “不及殿下您阴险狠辣。”赵芸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灿灿的牙齿。 宇文希怒极反笑,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我说,殿下您阴险狠辣,蛮横霸道,狂妄自私……”赵芸眼神十分无辜,也不管宇文希越来越黑的脸,淡定的将自己知道的表示贬义的四字成语全都一股脑的往外砸。等说完最后一个恃强凌弱,发现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一个精彩的之后,才十分遗憾的咂摸了一下嘴,一脸希冀的问道:“殿下,您听满意了吗?” 宇文希用狼盯着猎物一样凶狠的目光盯着赵芸,沉默半晌,却是一把放开赵芸的下巴,邪肆的大笑了起来,“好的很,我果然没看错你。”循规道具的皮囊下,住着的是一个放肆狂妄的灵魂。他最喜欢这样的人了!下意识的添了添唇,宇文希专注的盯着赵芸,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让人毛骨悚然。 “多谢殿下夸奖,民女不过是履行刚才对殿下的承诺——知无不言罢了。”轻轻的揉了揉僵掉的下巴,赵芸垂眼轻笑着回答。眼角余光却将宇文希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心里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前这人果然就是个十足的心里变态啊,被她骂得这么惨还笑! 第二十九章 资格,青灵郡主 两人在马车里的不愉快,并没有影响马车的行进速度。[.超多好看小说]一刻钟之后,赵芸从马车下来,神色平静的看向前面雕梁画栋的碧波府。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府字,但这并不是谁家的府邸,而是京城有名美景之地。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农百姓,人人皆可入内观赏游玩。 不过,达官贵人门走的是‘贵宾通道’,占据的是‘最佳观景位置’,平民百姓的待遇,自然与之天差地别。不过,在这个社会里,本来就阶级划分明确,等级森严,所以,也无人叫嚣‘公平’与否,彼此倒能相安无事。 “碧波池在碧波府的正中央,所有的亭台楼阁都是围绕它建起来的,风景都不差。但要论赏荷,还是要去北面的晨曦阁。”宇文希也下了马车,随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碧波府的牌匾一眼,傲然的笑了笑,就抬脚往里走。 赵芸收回视线,直接忽略掉宇文希语调里若有似无的优越感,轻笑道:“民女来京城不过三日,倒是听到了不少对碧波府的赞美之词。春赏杜鹃、夏赏荷;秋观红叶、冬观雪。殿下对碧波府如此熟悉,怕是没少来这观赏美景。” “看来你对碧波府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宇文希回头瞧了赵芸一眼,微微的抿起了唇角。 赵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上,镇定的微笑,“碧波府名声在外,赵芸就是不想知道,也止不住有一两句惊叹入耳。” “原来是这样。”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邪谑的一笑,意有所指道:“芸芸你如此耳聪目明,一会儿出现的人,你或许也或多多少听闻过。不过,我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表现良好。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不然……我的‘好手段’你该也有耳闻过了。” “殿下今日找我来,不就是单纯的为了赏荷的么?难道还有别的事?”赵芸唇角弯起一个惬意的弧度,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过去。 宇文希顿了下,唇角的笑容愈发深了,眼里也带上兴奋的神色,唰一下打开了手里的纸扇,大笑道:“对,你确实是单纯为了赏荷而来。”言罢,他摇着扇子,给了赵芸一个跟上的眼神,就大步的往前走。那样子,仿佛是要赶着去看一场好戏。 赵芸垂眸,脸上的笑容不变,步伐却是跟着加快了。宇文希今日带她来碧波池的用意,她一路上激怒他,试探他,如今,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更何况,刚才的那句别让他失望的话,用意那么明显…… 只是,想想家里的一大堆事,她却不得不来陪这变态少年拉拢人心,威吓对手,赵芸就有些意兴阑珊。 晨曦阁坐北朝南,是一个二层的楼阁。一楼直通碧波池,还有一个长长的延伸到池中心的石桥。不过,因为左右建筑和树木的遮挡,只有偶尔的几缕阳光穿窗而入,让上午时分的一楼显得有些阴凉了。 二楼就合适些,明媚的阳光从东面的窗户徐徐洒进来,将一室的冷寂驱散,却又不显得灼热,温暖得恰到好处。 宽敞的房间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桌椅。临向碧波池的一边,没有墙壁和窗户,紧紧是半人高的围栏,与现代的露台相似。所以,无论坐在哪个位置上,都能毫无阻碍的将不远处碧波池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尽收眼底。 只是,在里面坐着的数名男男女女,心思明显都不在这美丽的风景上,着实有些可惜了。赵芸缓缓的垂下眼睑,安静的站在宇文希身后,当个木头人。 宇文希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这里面,可不全是友好的目光。 “七弟,你现在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发帖子邀我们一起来赏荷,你自己反倒最后一个出现。”说话的是大皇子,在一众皇子里容貌最为普通。不过,他是皇后嫡子,又是长子,在宫里的地位稳固。加上他本身也是四级灵师的修为,皇帝陛下对他很是看重。 不过,这些在大皇子看来都是正常的――他是嫡长子,日后是要承袭皇位的。可七皇子宇文希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皇帝对老七的宠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且,老七的生母,不过是宫中一名低阶女官,如何能比得上他? 三皇子想不明白,于是他对这个出身没自己高贵,能力尚不知道有几分、脾气邪肆狂妄,除了有点儿修炼的天赋外,一切都比不上自己却得了父皇大半的宠爱的人,很是妒恨。 这次宇文希突然发帖邀他到碧波池赏荷,他本不想理会。可宇文希的举动太奇怪了,他还是忍不住来一探究竟。结果发现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些熟人也得到了邀请。 老七到底想干什么?大皇子眼神闪了闪,面色沉凝的坐下来,更加坚定了要留下来看看宇文希究竟要玩儿什么把戏。 只是,左等右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宇文希却不见踪迹。生生让他们这些人在这干坐了大半个时辰,才施施然的带着一个小丫头出现!大皇子冷哼一声,其他人或许会忌惮他皇子身份,他可不会!遂一见他出现,就语气生硬的张口发难。 宇文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邀请的人都来了,满意的笑了笑。听到大皇子的质问,也不在意,张口扯谎道:“路上马车坏了。” 赵芸抽了抽唇角,就算别人都知道你在撒谎,但能不能请表现的歉意一些,诚恳一些?这敷衍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是*裸的打脸好伐? 大皇子面色阴沉,道:“你的马车坏得真是时候。”话里讽刺意味十足,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的。有的好奇的看向宇文希,想听他怎么回答。有的却是面无表情,神游在外。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宇文希耸了耸肩,笑着接嘴,一点儿也没将大皇子的愤怒瞧在眼里。 “老七,你别以为父皇宠爱你,你就能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嘭一声,大皇子一掌拍在桌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宇文希,冷声道:“或许,你更想去宗堂领教一下祖宗家法?” 宇文希在七皇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翻起一个精致的白瓷茶杯,动作优雅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好整以暇的抬头瞧向大皇子道:“大皇兄,弟弟可没违背过族规,祖宗家法落不到身上来的。” “傲慢狂妄,目无兄长!”大皇族沉着脸,厉声指责。 “嗯,我傲慢狂妄,目无兄长。但族规里可没说这也要挨祖宗家法。”宇文希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才言笑晏晏的回答一句 “真、真是无法无天!”大皇子气急,宇文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对峙,让他下不来台,他岂能善罢甘休?眼里冷光一闪,骨节分明的大手张开,灵力闪电般在他掌心闪现。巨大的灵压就在整个晨曦阁里蔓延开来。 “大皇兄,你确定要在这与我动手?”宇文希唰一声打开纸扇,悠哉的在身前摇了摇,勾着唇角道。 在场的人莫不是紫阳山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是他的族人,也是他拉拢的对象。他地位尊贵,但日后要想坐稳皇帝的宝座,除了朝中大臣的支持,就是这些同族之人的认可。若是现在冲动的与宇文希动手,难免让这些人认为他沉不住气。 想到这里,大皇子生生忍下了宇文希对他的冒犯,冷哼一声,将外放的灵力收回,坐到一旁的位置上不说话。 没了好戏可看,有人隐隐觉得失望。大皇子是四级灵师,七皇子是五级灵师,两兄弟‘切磋’的热闹场面多么难得啊,居然就这么没了! “七殿下,您今日邀我们来,不会单单就只为了赏荷吧?这碧波池的荷花美是美,可看了十几年,小弟我早就腻了。”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看着宇文希,笑嘻嘻的开口。 宇文希挑眉,“这时节来碧波池,不赏荷还能做什么?” “往年赏荷,也不见七殿下将我们这些人聚到这里来。”清秀少年嗤笑一声,随即将目光转到赵芸身上,“而且,出门还带着位小美人儿,可不像七殿下您的风格呢。” “小美人儿?在哪儿呢?”宇文希愕然的左右瞧了瞧,随后顺着清秀少年的视线也将目光停留在赵芸的脸上,才有些恍然的皱眉道:“文轩,她也算得上美人儿?你眼神未免太差。” 赵芸面无表的扫一眼宇文希,别人眼神差,总比你心理变态好。 “啧啧,七殿下,您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小美人听了怕是要伤心的。”清秀少年摇了摇头,走到赵芸面前,轻佻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笑嘻嘻道:“小美人,七殿下不懂欣赏你的美,不如跟我回家吧?我保证会好好对你的。” 宇文希眼带深意的看向赵芸,“唔,文轩是挺不错的,要不你考虑考虑?他虽然今年才十五岁,可如今已经是四级灵师,在紫阳山年轻一代的弟子中,天赋仅次于我。而且,文轩出身福亲王府,是我父皇的亲侄子呢。你跟着他不吃亏。” “七殿下,您今儿拉我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闲话,那我就只能先告辞了。”赵芸拂开清秀少年捏着她下巴的手,略带不悦的开口。 “这不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宇文希勾着唇,轻笑着,目光如水。 “七殿下,这小美人你从哪儿找的?带刺儿不说,还挺傲气?”清秀少年举着被赵芸拂开的爪子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等宇文希说完话,他才挑了挑眉,盯着赵芸,不阴不阳道。 宇文希微笑,“芸芸有傲气是自然的,她前两日才被父皇亲自召见过,还得了一枚紫阳令牌呢。芸芸啊,别生气了,到这边来坐。文轩不过是与你说笑的,别放心上。” 坐着的、站着的、神游天外的,漫不经心的……晨曦阁里所有人因为宇文希的这句话,下意识的都将目光集中到赵芸的身上来,之前轻慢不在意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紫阳令从未落到过外姓人之手,赵芸是开天辟地第一个。若不是当今的皇帝陛下素来说一不二,威严权重,宇文一族的人怕是早就闹翻了天。这两日,他们忙着调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丫头,想着过两日就去会一会。没想到,七皇子今日直接就将人带到了他们面前! 那些评估的、打量的、好奇的、妒恨的、不屑的目光纷沓而来,赵芸并不感到意外。她不喜欢的是宇文希向众人介绍她时的语气和态度,一如介绍家里的阿猫阿狗――随意,轻视,没有分量。 她最重要的价值,就在于‘保管’着一枚紫阳令牌罢了。是的,保管。那晚宇文希造访的时候,他就是对她这样说的。紫阳令牌在她手里,而且是皇帝陛下圣旨赐下,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但圣旨上也没有说不能被借用! 宇文希今日带她来,不过就是为了要向这些人表明一个事实,她手里的紫阳令,已经被他借用了。而她需要做的,就是乖巧的听话。 可是,她是人,不是阿猫阿狗。紫阳令他可以借用,但他也别忘了,紫阳令光明正大的主人,只会是她!除非,皇帝下旨收回! “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我比较喜欢那边的位置。”暂时走不了,淡淡的朝宇文希躬身行了一个礼,赵芸绕过挡路的清秀少年,就朝靠近栏杆的一处位置走去。 “等等。”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出声喊住了赵芸,不屑的瞧着她道:“陛下钦赐了紫阳令与你又如何?你不过是区区一名平民女子,在我尊贵的宇文一族面前,岂有你挑三拣四的资格?还不坐到七殿下那边去?” “敢问小姐是哪位?”赵芸面色不变,朝女子客气的问道。 “你居然连青灵郡主也不知道,果然是从偏远的小地方来的。而且,你身上竟然半点儿灵力也无,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看重了你哪一点,竟然将紫阳令赐予你!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坐在女子旁边的一名少女鄙夷的瞧向赵芸,满嘴都是不屑与失望。 少女咋咋呼呼,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宇文希,却全都面色诡异。他们查过赵芸的底细,从未听说过她拜师修炼过灵力。但陛下既然将紫阳令赐给赵芸,他们便笃定她是修炼灵力之人。毕竟,普通人就算得了紫阳令也没用,陛下不会多此一举。 可现在经少女提醒,他们却发现自己丝毫感应不到赵芸的修为。这样的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赵芸的修为比他们都高;二,赵芸的修为被人为的隐藏了,他们无法看破;三,赵芸就是个普通人。 第三个可能,直接被众人无视了。而不管赵芸的情况是因为前面哪两种可能造成的,他们都能总结出一个讯息――赵芸并不像他们查到的那样简单。 本来对赵芸十分嫉妒的人,都忍住了跟着女子一起刁难她的冲动,转为了观望。 并不知道众人心里的变化,赵芸微微偏头看向浑身都散发着傲气与矜贵的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青灵郡主是么?抱歉,我还是没有听过您的名头。就像这位小姐说的,我确实是从偏僻之地来的,见识少,还请您不要见怪。”说完,赵芸继续扭头往靠栏杆的位置走。那样子,压根儿就没将刚才青灵郡主的呵斥放在眼里。 “放肆!”青灵郡主一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来,“我让你去七殿下那边坐下,没听见?还是你根本不想坐?那我就成全你,去边儿上面墙站着吧!” 青灵郡主眼高于顶,脾气更是火爆。同族之中,大部分的族人她也是瞧不上的。赵芸区区一介平民女子,得了她梦寐以求的紫阳令不说,还胆大包天的无视她,她哪里能善罢甘休? “抱歉,青灵郡主,你没资格惩罚我。”赵芸转身,冷冷的瞧着她。 “我是郡主,你是平民,我想要惩罚你,那便罚了,要何资格?”青灵郡主嗤笑一声,“莫不是你以为陛下亲自召见过你,你就与别个不同了?别说是你,就是你的举人大哥,秀才二哥,见到我,也是要下跪的。什么麒麟才子?不过是我们觉得好玩儿了,捧着玩儿的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是不是?哼,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罚你面壁太轻了。今日你若是不跪下来给我行三个大礼,可别怪我不客气。”青灵郡主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掌心灵力鼓动,在屋里搅起一阵狂风。 打狗也要看主人,赵芸现在为他所用,青灵郡主这样做,冒犯到了宇文希。他眼神闪烁的盯着青灵郡主看了两眼,抿直了唇角正要发作,余光却瞥见了赵芸淡定冷静的脸。于是,他沉默了,最终没有说话。 反倒是大皇子开口了,“堂妹啊,赵姑娘得父皇看重,又是七弟带她来的,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一个位置,赵姑娘爱坐哪儿就坐哪儿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殿下,你可别冤枉小妹。若不是这平民目中无人,毫无礼数,丝毫不将我皇族放在眼里,我何至于此?今儿个若不让她受些教训,来日她不是要更猖狂了?”青灵郡主压根儿就不买大皇子的帐,她爹泽亲王与文轩的爹福亲王,都是当今的亲弟弟。且手握大权,大皇子要想顺利承袭皇位,少不了这两位亲叔叔的支持。 青灵郡主身为泽亲王的嫡女,又是灵师,大皇子对他只有忍让拉拢的份儿。 果然,大皇子被青灵郡主的话给噎住,不高兴的沉下脸来,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再说。宇文希扭头,冲他递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赵芸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神态动作都收入眼底,特别是在发现宇文希打算不闻不问之后,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天之骄子的骄傲,那是理所当然。平民百姓的骄傲,便是目空一切,便是冒犯?青灵郡主,你看我不顺眼,想要惩罚我,不过是因为我毫无身份,却得了你想要的东西罢了。何必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说句不中听的,你认为你地位尊贵,有骄傲的资本。可是在陛下的眼里,在更多更更尊贵的人眼里,你又算哪根葱?”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赵芸从那里借来的胆子,竟敢当着他们的面大放厥词。宇文希面上也闪过一丝诧异,看着赵芸的眼神也越发的幽深莫测起来。 “你放肆!”青灵郡主哪曾被人如此奚落过,怒喝一声,一道锐利的灵力就快速的袭向赵芸。 赵芸眼底一片冷然,在众人的目光中不急不缓的抬手,指尖轻轻朝前点去,“花信之年了,也才不过四级修为……按照你的强权理论,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撒野!” 第三十章 震慑,母的老虎 强大的灵压在晨曦阁里肆虐,但在场的人最低也是四级灵师修为。(.无弹窗广告)这种程度的压迫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少威胁,但此时每个人都蹭一下站起了身,面露惊愕和不可置信。 面前这个人只有十二岁!可此时她展现出来的实力,足有五级巅峰的程度! 他们之前虽然猜测之所以察觉不到赵芸的修为,是因为她等级比他们高,但那也只是猜测啊。所有人都倾向性的认为是因为她身后有一名不得了的长辈或师傅……没想到转眼就被无情的现实啪啪的打了脸。 而最觉得接受不了的,莫过于处在赵芸掌控之中的青灵郡主。 “你怎么可能是五级灵师!”宇文希天赋异禀,如今也才修炼到五级,赵芸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也有同等的修为! 青灵郡主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要是那样,二十四岁却还只是四级灵师的她,真真就没有在赵芸面前嚣张的资格――灵师的世界,身份、师承等外在因素固然能为一个人赢得地位,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本身的实力,也就是修为! 谁的修为高,实力强,拳头硬,谁就更有发言权,更有挑剔鄙夷别人的资格。 所以,赵芸在面对青灵郡主的时候,并未觉得自己矮她一等。甚至,一开始她还是抱着大人看待小孩的宽容心态。毕竟,从心理年纪的角度来说,她比在场的人都要大。 可是,有时候人果然是不能忍让后退的,那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你能蛮横无理的对待我,我就能予以回击。又比如陛下将紫阳令赐给了我,而不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复姓宇文之人……这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赵芸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为了借机会震慑,宇文希就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今日她也不会如他的意愿过来。 这些操蛋的天之骄子,一个比一个有心思、有城府,还要故作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她不耐烦和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与其让他们之后找借口来各种试探,还不如大大方方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想看的一次性展示出来! 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摆弄的羔羊,这个事实,她要让他们清楚的知道。 事实上,赵芸也成功了。 宇文希知道赵芸的修为不弱,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他十二岁的时候,也不过才到四级。果然,父皇不会无的放矢么?纵观锦国历史,有这样妖孽天分的人,也没几个……而这样的人,往往不好掌控。(.棉、花‘糖’小‘说’)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宇文希阴晴不定的瞧着赵芸,他真是一开始就小看了她。 而另外一边的大皇子,心情也同样复杂。赵芸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震惊,之前他就想将她拉拢过来,如今,他又有了更充足的理由。可是该死的宇文希抢在了他的前头,赵芸也有些配合他的迹象,要想将事情办成不容易。 两位皇子心思电转,在场的众人却是没功夫想那么多。他们死死的盯着赵芸的手,看她将至刚至猛也可至阴至柔的灵气,捏面团一样,揉吧揉吧,五指晃动两下,就织就了一个精致的罗网,将青灵郡主束缚起来动弹不得。 “该死,你不能这样对我!”罗网收紧,青灵郡主只能蜷缩在里面,才不至于让自己美丽的脸袋儿被挤成大小均匀的方格子。不过,她生气时的五官扭曲,其实并不比脸上的肉被挤成方格子好看。 似乎奇怪于青灵郡主的言论,赵芸一脸的疑惑:“为何不能?我的等级比你高,我要惩罚你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个道理,我还是刚才跟青灵郡主你学的。难不成,只许郡主你州官放火,不许我这百姓点灯?” “我是郡主,惩罚你一个平民,又有什么错?”青灵郡主瞪着赵芸,咬牙切齿的开口。赵芸出人意料的修为她也吃惊,但想让她低头认错,绝无可能! 赵芸盯着她看了两眼,似笑非笑,“因为是平民,所以就该接受郡主你无缘无故的惩罚?”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明明是你先冒犯我!”赵芸的话里有坑,青灵郡主虽然眼高于顶,脾气火爆,但也不是傻子。她冲赵芸吼完,直接转动眼眸,瞪向一旁的众人,“文轩、福阳……你们还不快出手将她抓起来,救我出去!” 被点名叫到的清秀少年无辜的看向青灵郡主,摊了摊手道:“姐啊,我才四级,打不过的。” 而之前还咋咋呼呼的少女此时躲在文轩身后,畏惧的瞧了赵芸一眼,也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也打不过。” 再看周围的另外几人,也都没有伸手搭救她的意思!青灵郡主一口血呕在喉咙,一脸的焦躁和愤怒,“枉我平日里对你们百般照顾!关键时刻,全都是些白眼儿狼!” “姐啊,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而是我们真的打不过。人得有自知之明不是?”文轩摸了摸鼻子,清秀的脸上全是真诚和无奈。 青灵郡主冷哼一声,眼眸转动间,身体却是一个侧翻,露出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指尖掐诀,体内的灵力极速涌动,十来道尖锐的灵力刺就从罗网的空隙中钻出,直接袭向赵芸的面门。 赵芸眯了眯眼,她虽然不喜欢青灵郡主,但她的洞察力和这一下操控灵力的手段,还是有些让她刮目相看。灵力罗网很牢固,人被束缚住,就很难挣脱。只有罗网中间的空隙比较脆弱,灵力刺能轻易穿过。不过,她将罗网织得很细密,对方要想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碰到,那可不容易。 二十几岁了还停留在四级,只能说明青灵郡主的天分不够。但从她细微的操控力上来看,她在灵力修炼上还是足够用功的。 赵芸掌心朝外,从左至右挥了一下,一道透明的灵力盾就将接踵而来的灵力刺挡下。两相接触的地方,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涟漪向外扩散,拨响屋内的桌椅,吹动屋外的绿树,带着一池田田荷叶,翩翩起舞。 在碧波府里观景的人,为这一刹那的美失神。而晨曦阁里的当事人之一,却是双目赤红,歇斯底里。 “赵芸,你别太猖狂了。有能耐你就永远别去紫阳山!”罗网被撤掉,但青灵郡主整个人被赵芸的反击掀飞出去,砸到墙上落下来,喷出一口血。不过,这样的伤势并没有让她恐惧,反而更加激起了她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赵芸,更加恶意的勾了勾唇道:“也祈祷才华横溢的‘麒麟才子’,永远别落到我手上。不然……呵呵。” 青灵郡主的眼神里全是疯狂、恶毒,就像潮湿阴冷的毒蛇,瞄准了目标。在场的众人都在心里骂了青灵郡主一句愚蠢,还来不及阻止,四周本来已经温和了的灵压陡然如泰山压顶。 “我本来认为,郡主你虽然天赋欠缺,但看你的灵力操控,也算得上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可现在我觉得,你天赋不好真是老天有眼。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配拥有这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 话音刚落,一道乳白色的亮光从赵芸的眉心急速射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就直接没入青灵郡主的。青灵郡主瞳孔紧缩,痛苦的捂着头惨叫起来,情状之凄惨,让在场的众人都不寒而栗。 “赵姑娘,不知者不罪。青灵之前冒犯,也是不知道你尊贵的灵师身份。何况,如今她也受到了教训,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宽恕她这一回。”大皇子忍着头皮发麻的感受,朝赵芸拱了拱手,略带小心道。 青灵虽不讨人喜欢,但她是正经的皇族,他不可能看着她出事而不吭声。之前他们不开口,是因为赵芸一直没下重手。可现在,赵芸真真动了杀机。 宇文一族是皇族,紫阳山在灵师界也有不可动摇的崇高地位,所以,一般的灵师,对普通的皇族之人,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可赵芸年纪小小,修为却高。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神,也就像看普通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畏惧,尊敬…… 她对他们不在意。大皇子得出这个结论,不敢拿青灵郡主的生命去赌赵芸的胆子。 宇文希自然也将事情看得很明白。他拿着扇子在手心一下一下的敲着,眸光一转,才轻声道:“芸芸别生气了,今日来不是为了赏荷的么?瞧,碧波池的荷花开得正好,别辜负了。” 赵芸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才看宇文希道:“辜负美景的,不是七殿下你们么?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当着你们的面杀人。不过,为了避免青灵郡主脑子发热,冲动的做下一些不好的事,我在她体内设下了禁制。她若是敢在背地里对我大哥、二哥动手,我也会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没有人认为赵芸是在说笑,她面若寒霜,逼人的目光下,有种让人畏惧的冷酷。而灵师的手段,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可怜的青灵郡主,禁制一日不得解,她怕是一日都睡不踏实了。 想到这些,众人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向青灵郡主,发现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昏厥了过去。红衣墨发,本是美的。不过,这个美人脸色惨白,墨发全被汗水打湿,红衣上也是污迹斑斑,整个人扭曲着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怎一个凄惨了得。 下个禁制而已,居然都受不了。赵芸扫了青灵郡主一眼,面无表情的朝大皇子和宇文希道:“等她醒了,请将我的话如实转告。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赵芸漫不经心的朝众人点了点头,也不走来时的楼梯,直接翻过围栏,腾身一跃,在碧波池上的荷叶上轻点两下,飞身落到晨曦阁斜对面的亭子里,然后沿着干净的石板路,离开碧波府。 “七弟,我还有事,也先走一步了。”大皇子目送着赵芸离开,转身朝宇文希点了点头,就举步离开。平日里与大皇子走得近的,也都纷纷告辞。最后留在晨曦阁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清秀少年文轩和咋呼少女福阳也包括其中。 文轩庆幸的开口,“小美人儿不仅带刺,这杀伤力还不是一般的强。还好之前没太过分,不然这会儿我肯定也和堂姐一样惨了。” “哥,堂姐已经这样了,你还幸灾乐祸。”咋呼少女从文轩的后背跳出来,瞪了她一眼,就兔子一样蹦到青灵郡主身边,一边喊她,一边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怀里,仰头嘟嘴道:“哥,你赶紧过来看看啊。” “不就是痛晕过了呗,有什么好看的。你将堂姐扶到那边的软塌上让她躺着就好了,一会儿准醒。”文轩撇嘴,朝自家小妹摆了摆手,扭头笑嘻嘻的对宇文希道:“殿下准备怎么办呢?本来以为是只乖巧可爱的家猫,事实上却是长着尖牙利爪的老虎,而且还是只母的……” 第三十一章 相争,志在必得 从碧波池回来之后,赵芸得了些安宁的日子。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过,她也不是不忙。赵记新晋为皇商,正是扩张生意的好时机。于是,赵府门前每天都有四五名管事、掌柜的进进出出,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姑娘,这是王掌柜相中的几个适合开设新店的铺子名册,您瞧瞧,看哪家最合适。”叶秋将一本册子递到赵芸面前,又转身从莲翘托着的茶盘里,端了一盏荷花茶和一小碟绿豆糕到她手边放下。 赵芸写好最后一个字,搁下手里的毛笔,随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从袖口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鼻梁,叹气道:“京城的七月,比安南还要热。”而且有别于南方的湿热,是那种干燥的要起火的那种热。一出门,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眼睛都睁不开。关键是,稍微沾一点儿辣的东西,第二天一准儿上火。 这样的状态,让赵芸想起了在现代时,在北方待过的那些日子。成天饭菜里见不到一点儿辣椒,老远就能闻到醋的酸劲儿,扒两口饭就没了食欲。 “是姑娘您在屋子里闷太久了,虽然窗户都大开着,但到底不如外边空气好。不然,奴婢让人将湖边的亭子布置一下?”叶秋笑了笑,她自小生长在京城,虽然在安南那么长的日子,但一回来,也就适应了。 赵芸摇了摇头,摆手道:“算了,别折腾了。忙完这阵就好了。”她也不是那么不耐热,只是不习惯这种干燥的似乎要将人体内的水分都蒸发出去的感觉。毕竟,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她都是个南方人。 喝过清热解暑的荷花茶,赵芸才拿起册子翻开仔细看起来。册子上,罗列着一些铺子的名字,位置,面积大小,还有出兑价格,铺子的原主人的出身等,十分详尽。 赵芸一一的看下去,一炷香过后,终于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皱了皱眉,“这宝庆斋的位置极好,上次与大哥他们去吃饭,我瞧着生意还不错,怎么要出兑?” 叶秋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王掌柜既然将其例入了名册,肯定已经与宝庆斋接触过了,消息不会有误。” “若是能将宝庆斋盘下来,倒是不错。”赵芸轻轻在宝庆斋三个字上点了点,若有所思道。 宝庆斋听着像一家珠宝玉器店,其实是一家专营素菜的酒楼。地段好不说,面积也大,正好做烤鸭店。想想现代的全聚德,赵芸就有些志在必得。 只是,这京城达官贵人扎堆,瞧上宝庆斋这块好肉的人更不少。 周国公府,花园里的一处凉亭里,两名青年正相对而坐,悠然对弈。(.无弹窗广告)其中一名微胖的青年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对对面之人道:“宝庆斋的老板已经放出了消息,要将店铺出兑了。” “空有万贯家财,却没有能保护的能力,这宝庆斋易主是早晚的事。只是,明目张胆的派人到人家店铺捣乱,这夏家人行事,未免太张狂。”那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微微摇了摇头,落下一子。 微胖青年撇了撇嘴,一边思索棋局,一边道:“谁让他们背靠着靖侯府呢?打狗也要看主人,任凭你我再看不惯,也不能冒然将他们如何。” “在商言商,宝庆斋既然放出了消息要出兑,我等自然能公平竞争。到时候夏家落败,靖侯还能打上门来为他们出头不成?”那人挑了挑眉,略带傲然道:“我国公府如今虽然没了先辈时的鼎盛,但也不是他一个靖侯能随意欺辱的。” “可靖侯府背后,毕竟有皇后娘娘和大皇子……这样与其对立,真的好么?”微胖青年略带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那人面色一顿,随即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呢喃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什么?”微胖青年没太听清,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他。他微笑,指着棋盘道:“我赢了。”言毕,就站起身来,朝亭外侍立的一名小厮招了招手。小厮恭敬的上前,那人对他低声耳语了两句,才将人打发走。 微胖青年看了棋盘,发现自己确实输了,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次都赢不了你。”抬头正好瞧见那人吩咐小厮,遂又闭上了嘴巴,等那小厮离开后,他才开口道:“明修你有事忙?” 周明修重新坐到他对面,笑了笑道:“找人去兑宝庆斋啊。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要与夏家公平竞争。” “嘿,我希望你赢。”微胖青年咧嘴笑了笑。 “承宝弟吉言。”周明修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抬了抬下巴,“再来一盘?” 微胖青年欣然颔首,“乐于奉陪。” 而与此同时,夏家的家主也正躬身向靖侯告辞,“小人就不打扰侯爷的雅兴了,改日小人再来拜访侯爷。” 心宽体胖的靖侯眼睛黏在夏家主才送来的一名绝色婢女脸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发道:“嗯,去吧去吧。” 夏家主见状,警告的瞧了那婢女一眼,才朝靖侯行了礼,笑呵呵的转身离开。心里却是不屑的,靖侯在外边表现得一本正经,很是威严。但骨子里其实贪花好色,视财如命。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巴结上靖侯府,从而和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搭上线。 不过,这几年侯爷的胃口越来越大,夏家主心里本来已经在琢磨着能不能直接越过靖侯,搭上大皇子。哪曾想这一次的皇商竞选,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记给挤了下来。本来已经是囊中之物的龚家,又被该死的杨家给吞了。两头失利,夏家主就算心里憋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失了靖侯这个靠山。 “哼,赵记!等我将宝庆斋盘下来,我再与你们好好清算!”在心里冷笑一声,夏家主心里盘算得很好。宝庆斋位置条件极好,将其盘下来,改成香铺,专卖龙延香――龙延香曾是皇帝专用,只要打上这个名头,生意必定火爆。而赵记店里的那些东西,他夏家的香铺,也很快就会有的。 想到这里,夏家主闪过一丝贪婪。那些新奇的配方,皇商的资格,只有夏家才配拥有,那从偏远地区出来的赵家算什么东西! 只是,有时候自我感觉良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什么?宝庆斋被赵记兑去了?”夏家主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名上了年纪的管事,一个白瓷茶盏啪一声被砸到地上,四分五裂,“这怎么可能!周国公府的二公子派人去谈价,宝庆斋的老板也没松口将店面兑给他。怎么突然就给了赵记?” 那管事瞧了眼自己被茶水打湿了的衣角,垂着头道:“老爷,消息千真万确。封四那厮前几日就将店铺兑给了赵记,只是怕咱们找麻烦,才一直瞒着。今早小的再去,宝庆斋已经被赵记的人接管。封府里,人也散得干干净净。” “封四!岂有此理!”夏家主出离愤怒了,那天从靖侯府回去,他才知道宝庆斋放出了出兑的消息,当时他就后悔是不是将封四逼得太急了。 可事情已经成了那样,只能拿银子去兑店铺,封四却说舍不得,想再经营几日才将铺子转手。夏家主想了想同意了,怕狗急了跳墙。但当时也言语威胁了封四一翻,让他没胆子将铺子给别人。 后来国公府的二公子周明修派人去兑铺子,夏家主一度很紧张。封四没答应,他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还得意自己的手段,以为封四是怕他找麻烦。 可现在,夏家主恨不得将封四一口一口撕了吃了!“周明修要兑铺子,他不答应。却偏偏给了赵家人!封四他绝对是故意的!吩咐下去,给我好好查一查封四的去向,他这么回报我,我怎么能不好好答谢一翻呢?嗯?” 狰狞着脸,夏家主目露凶光。老管事觑了眼他的脸色,抿了抿唇,躬身退了下去。 而国公府里,周明修听到宝庆斋被赵记兑去的消息,也皱起了眉,不悦道:“这个封四,也太不识相。” 周明修的贴身小厮笑了笑,附和道:“可不是?他若是答应将宝庆斋兑给公子,公子您还能不保全他一家不受夏家的威胁?如今倒好,他是报复了夏家,自己也得拖家带口的离开京城,何苦来的?” 周明修凝眉沉思,半晌后问道:“你说赵记的人,已经接管了宝庆斋?” 小厮不明所以,躬身回道:“是。小的去的时候,碰到了赵记的那位王掌柜。他们好像已经在准备改建宝庆斋了。” “走,去瞧瞧。”周明修眯了眯眼,起身道。他刚开始打理府上的产业,兑下宝庆斋,是他站稳脚跟的第一步棋。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其拿下才好。 而另一边,赵芸正在王掌柜的陪同下,仔细查看宝庆斋的布局。三层的大酒楼,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天井。赵芸琢磨着,或许可以在天井那儿让大师傅当场片鸭子,或者请上两个老先生讲讲段子? 心里思忖着,王掌柜已经领着赵芸走到宝庆斋的最里面,“这是宝庆斋的厨房,地方还算宽敞。只是,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拆了重建。加上刚才姑娘您说的那些,估计最少得筹备上一个多月,这里才能重新开业。” 赵芸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不急,慢慢来。这家店日后可是赵记的门面之一,能做到最好的就做到最好。哦,对了,店里的伙计现在也可以开始招了。改建铺面的时间,正好拿来调教。” “姑娘放心,我会将安排妥当的。”王掌柜微微躬身,笑着应下。事情其实都是做熟了的,从相看店铺位置到开张营业,有一整套的流程。规矩也是赵芸定好了的,按照那个来就行。不过,就像赵芸说的,这家店日后会是赵记的门面,意义不同,他也希望能做得更好。 王掌柜就是当初赵芸买回来的那位。因为他素有见识,老成持重,年初的时候,赵芸将他提升为大掌柜,全权代她管理各地的分店不说,还被提前派到了京城。赵芸对他的信任可见一般。 所以,听到王掌柜的话,赵芸微微颔首道:“你办事,我放心。” “掌柜的,外边有人要见您,说是想兑咱们的铺子!”一名伙计匆匆的跑进来,有些焦急道。 王掌柜愣了下,“你没与他说,这铺子是我们才兑下来的,不卖么?” “说了,可那人就是不走。说一定要见见您。”伙计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道。 王掌柜皱了皱眉,随即冲赵芸拱了拱手,“姑娘,容我去瞧瞧。” 赵芸自然也听到了伙计的话,她眯了眯眼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三十二章 敬酒,初次亮相 周明修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的打量空下来的宝庆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与平日里的开时的热闹不同,显得冷清和空荡。不过,等将这里盘下来之后,他相信经过他的手,这里会很快恢复热闹和繁华,甚至成为京城达官贵人们不得不来的地方。 王掌柜一走出来,就瞧见了通身富贵的周明修。想到兑铺子时,从封四嘴里听到的消息,王掌柜眼神一闪,恭谨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客气道:“小人姓王,是这里的掌柜的,敢问公子贵姓?” 周明修打量了王掌柜一眼,挑眉道:“你就是王掌柜?我听过你的名头。赵记所有的分店都是你在打理,深得赵家小姐的信任。如今这宝庆斋居然需要王掌柜亲自来接管,看来赵记又有大动作了?”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人不过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王掌柜微笑,直接开门见山道:“刚才听闻伙计说,公子欲买这宝庆斋?” “是。”周明修眸光闪动,肯定的点头道:“早在封四放出消息前,我就派人与其接触过,想要兑下这宝庆斋。只是,没想到倒让你们赵记抢了先。” 王掌柜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公子说笑了。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何来抢先一说?” “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谈。我今儿来,就是想要兑下这宝庆斋,价钱好说。”周明修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笑着道:“我知道京城的铺面不好寻,贵号既然兑下了这宝庆斋,肯定会不舍得卖。不过,据我所知,贵号所经营的货物,对位置要求不算高。所以,若是贵号东家同意,我也可以用别处的铺面与之交换。” 王掌柜顿了下,躬身拱手,略带歉意道:“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这宝庆斋,我们不卖。” 周明修抬手,不以为意道:“王掌柜,你虽然是赵记的大掌柜,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吧?等你回去禀报了你家主子之后,再给我答复吧。哦,记得替我给你家主子带句话――在这京城,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说完,周明修深深看了王掌柜一眼,轻笑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公子这话是何意?我听着怎么有些威胁的味道?”赵芸从里间慢慢走出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明修,“与人方便会如何,不与人方便又会如何?公子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周明修脚步一僵,猛的回头,就见一名陌生的少女站在王掌柜的身后,微笑的看着他。目光一闪,他有些惊疑不定的出声道:“赵小姐?” 赵芸微微垂头行了礼,客气又疏离道:“赵芸见过公子,公子好眼力。” “没想到赵小姐也在这里。”周明修盯着赵芸,有些神色莫测。京城最近到处都是关于这名少女的传言,但真正见过本人的不多。[.超多好看小说]没想到今日,他也成了这少数人里的一个。 赵芸笑了笑,盯着他亦真亦假道:“恰巧今日有空,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刚好听到公子与王掌柜的那一番对话,有些惊讶呢。” 心里有些尴尬,周明修面上却丝毫不露,“哦?那赵姑娘觉得在下的提议如何?” “要听实话?”赵芸歪了歪头,明亮的双眼盯着他,唇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周明修有些晃神,随即咳嗽一声,沉声道;“自然。” 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赵芸垂眼,捋了捋衣袖,漫不经心道:“宝庆斋的位置好,地方大,我很满意。所以,这里不卖,也不会与人交换。” “没有转圜的余地?”周明修抿直了唇角,沉声道。 赵芸微笑,声音轻柔但充满坚定,“没有。” “我希望赵小姐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从未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周明修沉下了脸,冷冷的抛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明修的贴身小厮看向赵芸众人,嘟囔一声,才紧跟着追出去。 王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姑娘,刚才那位怕就是封四说的周国公府的二公子。今日咱们这样得罪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若不这样,我们就不会得罪他了?”赵芸掀起眼皮子,看了门外一眼,抿唇道:“只要他打宝庆斋的主意一日,我们之间的矛盾就解不开。既如此,何须客气?” “可是……” 王掌柜还想说什么,被赵芸抬手打断:“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做好你本分的事就行。” “……是。”王掌柜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赵芸,想到最近京城里大街小巷对她的热议,最终恭敬的躬了躬身。 赵芸进京前,有许多人就对她抱有好奇心。不过,这里面数商人最多。等她面圣之后,又得了陛下丰厚的赏赐,甚至连紫阳令牌都拿到了手。这时,她引起的就不仅是商人的注意了。 只是,自从那日赵芸将青灵郡主收拾了一顿后,皇族之人就没再来搅扰过她。她自己忙着生意上的事,也鲜少出门,这让许多抱着好奇心的人很是失望。 “芸芸,你会去的吧?来京城已经一个月了,怎么也该出去露露面了,大家对你都很好奇呢。”侯培珍双手捏着赵芸的脸,将头凑到她面前,确认的问道。 “我去还不行么?”赵芸苦笑,挣扎着解救自己的脸。 侯培珍听到她的回答,双手揉搓了两下,才将人放开,得逞的笑道:“你答应了,可不能食言。” “是是是,不食言。”赵芸摸了摸脸,无奈的笑了笑。侯培珍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她找借口推脱掉了,这次看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好在,该安排的事情,她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端起茶杯低头喝茶,赵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周明修自从那天被她当面拒绝之后,表面上一直按兵不动,可背地里的小动作瞒不过她的眼睛。 夏家也对宝庆斋垂涎三尺,最近老是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在宝庆斋周围晃荡,她也清楚。不过,对方暂时没有大动作,她也乐得保持不动。反正夏家,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悠哉了。 “芸芸?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侯培珍放下茶盏,抬手在赵芸的眼前摇了摇,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说的话你倒是听到没有啊?” 赵芸回神,尴尬的笑了笑,“嗯,那个……什么?” 侯培珍摇了摇头,重复道:“我是说,明日你直接上府里去,不用备礼。你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靖侯夫人喜欢什么,娘亲索性将你的那份一起准备好了。” “那怎么成?”赵芸愣了下,随即迟疑道:“这不合规矩。” 侯培珍拍了拍赵芸的手,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也就这一次。明日就是靖侯夫人的寿辰了,时间紧着呢。现成的礼不用,何苦再折腾?” “好吧,反正姐姐很快就会和我成为一家人,我也不拘礼了。”赵芸想了想,坦然的开口道,这么短的时间,她确实不能保证自己准备的贺礼不失礼。 “真该拿针缝上你的嘴,老说些笑人的话!”侯培珍故作严肃的瞪她,眼底却是一片坦然的笑意。 赵芸最欣赏的就是侯培珍的大方坦荡,她身上有种区别与张青璇和周兰心的开阔大气,让人见之望俗。一如前几日在京城的大街上,看到的身穿衙差制服威风凛凛挎刀巡街的帅气女子的莫名惊艳。 靖侯夫人生辰,虽不是整寿,但府里也是热闹非凡。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能叫得上名号的,基本上都到了。不仅如此,一溜儿的皇子或出于自愿、或出于被迫,都到了靖侯府凑热闹。 不过,赵芸并不知道这些。她跟着将军夫人和侯培珍进到靖侯府,入眼的都是喜庆和热闹。 靖侯夫人是一名外貌和善的老妇人,除了鬓角的几根银丝透露了她的年龄,她的脸看起来倒是红润光泽。将军夫人进屋的时候,她笑呵呵的站起来迎接,两人拉着手,热络的寒暄一翻,各自坐下。 靖侯夫人这才笑眯眯的将视线转向侯培珍,“许久不见,珍丫头倒是愈发标志了。” “多谢老夫人夸奖。”侯培珍大方的笑了笑,躬身行礼,“阿珍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靖侯夫人笑呵呵的点头,看了眼一旁的赵芸,问将军夫人道:“这位小姑娘倒是面生,是哪家的千金?” 将军夫人笑了笑,将赵芸拉到自己跟前,语调轻快道:“正想与老夫人介绍呢,这是赵芸,刚来京城不久。我想着她一个人在府里怪无聊的,遂带着她出来走动走动。” 屋内嘈杂的声音顿时一空,各家的夫人都略带好奇的看向赵芸。 坐在一旁的靖侯府长媳眼神闪了闪,略带惊讶的开口问道:“赵芸?可是之前陛下亲自召见过的那位?麒麟才子的亲妹妹?” “芸芸与瑞之和麟哥儿,确实是亲兄妹。”将军夫人微笑着颔首,拍了拍赵芸的手介绍道:“这位是侯府大夫人。” 赵芸闻言,微笑着躬身行礼,“见过老夫人,大夫人。祝老夫人青春永驻,鹤寿延年。” “呵呵,快起来、快起来。”靖侯夫人笑呵呵的出声,伸手将赵芸扶起来,认真的打量了两眼,朝将军夫人赞道:“这孩子长得有灵气,讨人喜欢。” “可不是。芸芸这丫头,乖巧又能干。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将她当自家女儿看待了。我家老爷和老大、老二几个也很喜欢她呢。”将军夫人慈爱的看了赵芸一眼,笑呵呵的附和道。 侯培珍伸手拦住赵芸的肩膀,笑道:“娘,你怎么单单漏掉了我。我可是最喜欢芸芸的。” …… 将军夫人和侯培珍对赵芸的维护,在场的众人都看得出来。因为这,初次亮相的赵芸,虽然收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但周围的气氛也还算和谐友善。 老夫人又一脸慈祥的问了赵芸的年纪、读没读书、平日里有什么爱好等等,才笑呵呵道:“珍丫头带小姑娘去外边的凉亭里坐吧,小雅她们都在那边呢,免得你们在屋里待得无趣。” 侯培珍征询的看向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同意的点了点头,她才拉着赵芸从沉闷的屋子里出来,“总算能透口气了。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那边的亭子没人,我们去那儿吧?” 顺着侯培珍的手,赵芸瞧了眼不远处临近湖边的亭子,微笑着点头道:“好。” 只是,慢悠悠的转过两个回廊,刚要踏上亭子,一声惨叫响彻耳际,让人想要忽略都难。 侯培珍扭头与赵芸对视一眼,沉声道:“去看看。” 第三十三章 闹剧,国师现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赵芸目光浅淡的看着面前的闹剧,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 “青灵郡主,她不过是一时手滑,也不是故意的,你何苦这么不依不饶?”侯培珍皱着眉,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侯府婢女,终于没忍住出声制止道。 “侯四小姐?”青灵郡主本是背对着两人的,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瞧见侯培珍皱了皱眉。目光再一转,就看到了赵芸,面色顿时阴鹜起来,恨声道:“你居然也在这里!” 侯培珍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有些不明所以,道:“青灵郡主见过芸芸?” “何止见过?”青灵郡主死死的盯着赵芸,她就是她喉咙里的一根刺,不除不快!可想到那日眉心钻心的痛,心里又是惊恐忌惮。她亲自上紫阳山,让大师傅看过。她体内确实存在禁制,发作之后,不会要人性命,只会让人疼痛难忍,痛苦万分。而更该死的是,这道禁制,连大师傅也解不开! “早晚,我要加倍奉还给你!” 灵力包裹着一声不甘的低吼,传入赵芸的耳朵,赵芸漫不经心的抬起一只手,微笑,“我等着那一天。只是,以郡主现在的修为,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我劝您,还是先找人解开体内的禁制要紧。不然,这样随时被我掌控着的状态,郡主会憋屈得疯掉的。您说呢?” 两人的对话,都用灵力包裹着送入对方的耳朵。在场的众人,只瞧见青灵郡主黑沉着脸,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而被她瞪视的一方,却镇定的微笑着……无声无息,但周围明显环绕的低气压,让人惴惴不安。 “啪!”一道长鞭电舌般闪现,被击中之人,在猝不及防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定睛看去,那侯府婢女背上的衣服直接被抽烂了,露出里面的皮开肉绽。而本跪着的人,此时直接被鞭子的大力裹挟着扑倒在地。惨白扭曲的脸和额间的冷汗,可以稍稍窥视她背上是如何钻心的痛。 啪、啪、啪…… 还没得等众人反映过来,那施虐之人,已经再次扬起了长鞭,发泄似的抽打过去。婢女根本躲避不及,只能努力的抱着头,蜷缩起身体,生生忍受。 在场的各家小姐和仆从都惊呆了,没想到青灵郡主会突然发难,而且那么狠!这婢女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溅湿了她的衣袖罢了!何止与此? 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没人想到要站出来为这婢女说话。(.无弹窗广告)在场的大多都是官家小姐,可官家总大不过皇家。为了侯府一个不认识小婢女得罪一位郡主,实在没必要。 侯培珍却没想那么多,她上前两步挡在那婢女身前,沉声道:“青灵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冒冒失失的打湿了您的衣衫,没有做好奴婢的本分,您惩罚她无可厚非。可如今跪也跪了,罚也罚了,您难道还想要她的命?今日好歹也是靖侯夫人的寿诞,见血不吉利,还请郡主您能高抬贵手。” “侯四小姐,你管得太多了!”青灵郡主面色不定的盯着她,“本郡主惩罚一个奴婢,何时轮到柱国将军府的人指手画脚了?让开!” 侯培珍站在原地不动,拱手躬身朝青灵郡主行礼,沉凝道:“还请郡主三思。” “求郡主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婢女也挣扎着撑起身体,跪在青灵郡主脚边,咚咚咚的磕头哀求。 “呵,好。一个一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青灵郡主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抬脚就将那婢女踢开,手里的鞭子也发狠的挥舞了出去,看方向,竟是对准了侯培珍! 侯培珍没想到青灵郡主真会对她动手,脚步往后一扯,就准备避开。余光一撇,却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她要是让开了,那鞭子铁定会抽到那小姑娘的脸上!想到这,侯培珍后撤的脚步一顿,只向后转了半个身子,将那小姑娘搂在怀里,准备挨下这一鞭子。反正她从小练武,也没少受伤。 只是,等了半晌,预计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周围反而是一片安静。 心里狐疑,侯培珍转头看去,入眼的场景,让她脸上闪过了惊愕之色――赵芸站在前方两步的地方,手里抓着青灵郡主挥舞而来的长鞭。 “青灵郡主,虽然您身份最贵,但陛下应该也没有赋予您随意鞭打柱国大将军之女的资格。所以,这鞭子,还是好生收起来的好。”赵芸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脸暴戾骄横的青灵郡主,对她的脾气实在不敢恭维。眼高于顶,骄纵、蛮横、残忍……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才能教出这样的残次品?除了回炉重造,赵芸想不出第二条让这种人‘改邪归正’的方法。 青灵郡主不甘的扯了扯长鞭,纹丝不动。抬头盯着赵芸,嗜血的添了添唇,“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是你真以为,你给我下了禁制,我就拿你毫无办法么?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送你的两个哥哥去见阎王!” “我信,但你不可能做到。”赵芸平静的摇了摇头,怜悯的瞧着她:“京城的人都知道青灵郡主骄纵蛮横,睚眦必报。我得罪了你,还在你的体内下了禁制。你以为,我会天真的相信你的人品,而不派人到我大哥、二哥身边保护么?别傻了。” 说到这里,赵芸顿了下,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知道我那天为何会选择拿你杀鸡儆猴?一来你的天赋虽然不高,但四级灵师的实力在宇文一族年轻一代里,也算是中等水准。可我对付你,只需要拿出砍瓜切菜的能力,震慑效果会相当不错,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二来,你眼高于顶、脾气娇纵,怒气很容易被挑拨起来不说,在族里的人缘也不太好。这就相当于,我就算打了你也是白打。因为没人会为你出头,凭你自己的能力,也一辈子报不了仇。看郡主您的表情,肯定也觉得我的计划很完美是不是?” “赵芸,我要杀了你!”青灵郡主大喝一声,暴躁的灵力直接绷断了长鞭,一爪狠厉的抓向赵芸。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明明之前两人还在沉默的对视,怎么青灵郡主突然就暴怒了? 而感受到了空气中特殊波动的侯培珍,瞳孔紧缩的大声吼道:“青灵郡主,您别欺人太甚!”心里却在害怕,害怕身为灵师的青灵郡主对赵芸下毒手。他们侯家一门从小修习的是侯家的家传武功,虽然不凡,但到底比不上夺天地造化的灵师手段! 赵芸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承受得了青灵郡主如此恶意的一击? 只是,下一瞬,看着赵芸大袖一挥,带起的无形罡风就轻松的将青灵郡主的攻击挡去,更将那漫天的长鞭的碎屑拂去时,她的心情只能用错愕来形容。 青灵郡主一击不成,反手又是一爪抓向赵芸的脸。赵芸脚下不动,上半身后仰,躲开了那恶毒的一爪。眼神却是一抬冷,直接抬手抓住对方的胳膊,脚尖一点,便从侧面腾身而起,来到青灵郡主的背后。而那只被她抓着的胳膊,直接卡嚓一声,断了。 青灵郡主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眼底的恨意和凶狠越发的浓郁。一脚踹向赵芸,趁她避开的一瞬,挣脱开去,腾空而起。体内的灵力鼓动,周遭风起云涌,青灵郡主大张着双臂,垂眼看着地上的赵芸,面色狰狞,“去死吧!”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灵力刃横空出世,霸道蛮横的带着无边的杀气袭向赵芸。作为池边鱼,侯培珍与在场的各家小姐也难免会被波及。顿时,现场陷入一片恐慌和尖叫声中。 赵芸皱了皱眉,短短的时间里,青灵郡主的招式竟是比之前凌厉许多!而看她灵力的雄厚程度,明显达到了五级灵师的标准!难道是突破了?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她指尖一点,一道巨大的灵力屏障从天而降,将无辜之人推离是非之地。同时抬起右手,掌心向外,一道同样巨大的灵力刃瞬间形成,以彗星撞地球搬的速度撞向了青灵郡主发出的那道灵力刃。 两股巨大的能量碰撞在一起,并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反倒是像冰雪消融般,彼此抵消殆尽。青灵郡主凌空站着,看到此景,面上闪过不甘,掌心聚气,再欲出手。赵芸眯了眯眼,也暗自做好了准备。 “闹够了么?”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周遭纷杂乱窜的灵气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就好像进入了某人的绝对领域。 赵芸脊背一僵,感受着体内顺畅的灵力流,在心里无声呢喃了一句“终于出来了”,才缓缓转身将视线投向声音的来处。 来人一身紫衣,面容年轻俊朗却一头雪白的长发。他只静静的站在原地,周遭的一切却都失了色彩,让人只能看见他。只是,他眼里面的内容太深邃,太沧桑,在他身上刻上明显的岁月沉淀后的痕迹。 赵芸知道在京城,修为高深莫测、又一头白发的人,只有一个――唐怀锦,锦国国师,最接近传奇的存在! 而之后的一幕,也证实了赵芸的猜测。 “拜见国师大人。”劫后余生的人纷纷跪倒在地,眼带敬畏和崇拜。 而一贯跋扈和嚣张的青灵郡主,在这人面前,也变得有些惊惧和怯弱,“青灵见过国师大人。” “郡主身为紫阳山弟子,却违背门规,明日自己上山领罚吧。”唐怀锦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情绪,双手背在身后道。 青灵郡主面色一僵,却只能忍耐的垂着头,恭谨的回答道:“是。” 唐怀锦不是皇族之人,但对于他的话,最尊贵的皇子皇孙都不敢有丝毫的异议,因为,他是绝对的强者! “既如此,都散了吧?”听到满意的回答,唐怀锦环顾四周,淡淡开口道。 “呵呵,马上要开席了,大家都移步去前面坐吧?”听到丫鬟回报的侯府大夫人早早就赶来了,后来见赵芸和青灵郡主直接动上了手,她心里尽管恼恨,但也只能在在一旁干着急。此时见唐怀锦发话了,连忙打起精神,笑呵呵的招呼众人。 没一会儿,周围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何时赶来的靖侯站在唐怀锦身后,抖着面皮上前道:“那个,唐国师,我知道您一向不爱热闹,所以,我已经让下人在前方的亭子里摆好了宴席,咱们也移步过去吧?” “有劳侯爷了,待会儿我会过去。”话说得客气,但言外之意很明显,他不需要靖侯陪。 靖侯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若是旁人与他这样说话,他早就让人拖下去打死了事了。可面前这人是唐怀锦啊,他能对他怎么样? 靖侯讪笑着走了,青灵郡主也阴沉沉的盯了赵芸一眼,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下侯培珍、的赵芸和唐怀锦三人。 “芸芸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侯培珍一脸担忧的跑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道。 赵芸摇了摇头,“珍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说完,她抬眼对上唐怀锦平淡如水的视线,“国师大人似乎有事问我?” “为何故意激怒青灵郡主?” 第三十四章 热议,引蛇出洞? 赵芸似乎没料到唐怀锦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下,随即笑道:“国师大人何出此言?我只是一名平头百姓,青灵郡主高高在上,我激怒她可没有好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唐怀锦面色不变,只是目光变得深沉了些,“你与她的对话,一直都是用灵力束缚着,别人听不见,可不等于我也听不见。” “国师大人听见什么了?”赵芸眼神闪了下,微微歪了歪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青灵郡主因为不满侯府婢女冒失的将茶水撒在了她身上,拿了鞭子想好好惩戒对方一翻。珍姐姐带着我正好经过,看不下去,出声劝止。她却直接拿着鞭子想对珍姐姐动手……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前在场的各家闺秀都看得清楚。国师大人只要稍微垂询,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您说我故意激怒青灵郡主这话,着实没有根据。”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你了?”唐怀锦微微眯眼,声音飘渺,却带着些危险的意味。 侯培珍见状,制止的看了张嘴欲说话的赵芸一眼,抿了抿唇,上前朝唐怀锦行了一礼,略带恭谨却吐词清晰道:“国师大人,芸芸确实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受伤才出手的,并不是有意要与青灵郡主对上。还请国师大人明鉴。” 唐怀锦沉默的看向侯培珍,突然抬了抬下巴,声音缓和道:“侯四小姐,将军夫人来寻你了。” 侯培珍愣住,唐怀锦就算要打发她走,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不过,下一瞬,耳边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她睁大眼,转过身去,不远处带着两名贴身丫鬟走过来的妇人,可不就是将军夫人! “娘?您怎么来了?” 将军夫人示意两名贴身丫鬟不必再跟,走过来,朝唐怀锦行礼:“见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安好。” 唐怀锦倒没有之前的冷漠疏离,而是微微躬身,回了半礼,正色道:“夫人不必多礼。” “刚才听人说国师大人来了靖侯府,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国师大人闭关半年,如今总算出关了。我家老爷一直希望能再得国师大人指点,不知道国师大人可有空暇?”将军夫人直起身体,笑容满面的问道。 唐怀锦摇了摇头,“大将军的武艺已经登峰造极,无需我再指手画脚。不过,大将军若是有空上山,也可到我那喝杯清茶。[.超多好看小说]” “能得饮国师大人一杯清茶,就算再忙,老爷也是有空的。”将军夫人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眼角余光瞥到两个小的,朝唐怀锦道:“这是我家的两个姑娘,阿珍和芸芸。她们年纪轻,若是冒犯到国师大人,我在这向您赔礼了,还请您不要见怪。” “将军夫人多虑了。”唐怀锦摇了摇头,将视线停留在赵芸脸上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其实是专门来找赵小姑娘的。” 将军夫人愣住,回头看了眼同样不明所以的赵芸,有些迟疑的开口,“国师大人可否告知所为何事?芸芸来京城的日子不长……” “将军夫人放心,我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只是有件事,或许她能帮上忙。”唐怀锦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看着赵芸道,“你的五感很敏锐。不过有时候,引蛇出洞这一招,并不好用。因为不小心,就打草惊蛇了。” 唐怀锦的目光犀利得似乎能洞穿人的皮肉,直视人的灵魂。赵芸垂眼,不卑不亢道:“国师大人您想太多了。” “是么?”唐怀锦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却突然出手抓住了赵芸的肩膀。赵芸全身僵硬,对方动手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但身体完全根本上节奏,生生被人控制住了一样! “国师大人您这是……”将军夫人惊诧,张口追问,却被唐怀锦直接打断。 “呵呵,借用这小姑娘几天,不日归还。”唐怀锦笑了笑,大袖一挥,拎小鸡一样拎着赵芸,潇洒的飞身远去。 侯培珍瞠目结舌,喃喃自语道:“国师大人居然也会强抢民女?” 将军夫人哭笑不得,一掌拍在自家女儿的额头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国师大人是你能编排的?” 侯培珍捂着额头,讪笑了两下,随即蹙眉道:“娘,你说国师大人为何会专门来找芸芸?” “谁知道呢?”将军夫人看着远处,眼底闪过一丝深思,随即摇头道:“我们走吧,毕竟是靖侯夫人的生辰,缺席太久不好。芸芸在国师大人那里,倒也不用太担心。” 侯家母女相携着离开,去到了前面的热闹之地。原地安静下来,但没一会儿,一道阴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国师大人刚出关,居然就亲自来找她!赵芸,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另一道雄浑的声音,略带嘲讽的道:“七弟你居然也不知道么?那次看你那么亲昵的喊赵姑娘为芸芸,我还以为你们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了呢。原来……呵呵。” “大皇兄何时染上了偷窥癖?”宇文希从不远处的一座假山里走出来,面色阴沉。 一直站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的大皇子双手背在身后,现出身形来,微笑道:“七弟你可没立场指责我。毕竟,我是见你藏着不露面,才会一直躲在灌木后的。” “那还真是我的错……”宇文希抿直唇角,直直的盯着大皇子,“不过,大皇兄也真是冷心肠。靖侯夫人的寿宴差点儿就被青灵给搅和了,作为外孙的你也不出来劝阻一声。” “七弟说笑了,我身体里的血可没有一丝一毫是属于靖侯府的。”皇后不过是靖侯府的养女罢了,所以这靖侯府,可不是他正经的外家。脑海里浮现出靖侯那张肥腻腻的脸,大皇子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和嫌恶。要不是皇后感念靖侯府的恩德,靖侯府对他也还有些用处,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那个人。 “啧啧,大皇兄这话可够诛心的。靖侯府上下,对大皇兄你可是掏心掏肺,肝脑涂地啊。”宇文希的视线在大皇子背后的某处停顿了一瞬,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随即道:“此处风景甚美,大皇兄若是喜欢,就在这继续欣赏吧,小弟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敷衍的朝大皇子行了个礼,就悠哉悠哉的缓步离开。 而大皇子眼神闪烁的盯着他的背影沉思着什么,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人趁机悄然离开。 靖侯夫人的寿辰,并没热闹多久,就各自散了。青灵郡主与赵芸动手,那么大的动静,当天参加寿宴的人,或远或近,都瞧了个真切。众人对与青灵郡主的脾气,已经有许多了解,也不觉得吃惊。他们更好奇的是当事的另一方,赵芸。 陛下钦点赵记为皇商,亲自召见她,给与丰厚的赏赐也就罢了。毕竟赵记的出品的东西,确实是精品,陛下龙心大悦偏爱一些也正常。 可是唐怀锦,他们伟大的国师大人,为何也对赵芸如此不同?迫不及待的亲自到靖侯府来找她不说,完了还直接将人带回了国师府! 坐落在云山之巅的国师府啊,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及的神圣之地,赵芸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进去了,而且还是在国师大人的亲自带领下,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那个赵芸到底是什么来头?”一间清雅的茶楼里,三三两两的坐着人。这些人或年轻或苍老,但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与普通人不同的气质来。而实际上,他们都是混迹在京城的灵师,修为有高有低,有出仕为官的,也有一心修炼、爱好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的。 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间茶楼,是因为这里提供的茶水和点心,都蕴含灵气,是专门针对灵师营业的地方,根本不招待普通人。在这里,他们说话做事都能无拘无束,手痒了,还能到茶楼后面专设的演武场里与人切磋两招,端是快意。 不过,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昨日传出来的消息上――国师大人现身靖侯府,就是为了见赵芸。之后,赵芸更是被国师大人亲自带回了国师府。 “这位灵尊,你肯定是才闭关出来吧?知道最近风头正盛的赵记么?那就是赵芸一手创立的。她的两个哥哥,时下正在孔学院读书,因为学富五车,文采出众,被人成为麒麟才子。特别是她大哥赵瑞之,颇得陛下看重。” “可就算这样,国师大人也不至于对她如此青睐。” “呵呵,这位灵尊说到点子上了。这赵芸啊,其实不但经商手段了得,也颇有修炼天赋。她今年不过十二岁,已经是五级灵师修为了!这可比七皇子宇文希还要来得惊才绝艳呢!我猜,国师大人这次带她回去,说不定就是想收她为徒呢!” “十二岁,五级灵师?”茶楼里凡是支着耳朵听了的,面上都瞬间露出错愕的神色。 “这位灵尊,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十二岁的五级灵师,历史上也没出过几位。”那人也觉得荒谬,质疑道。 “我骗你做什么?昨日赵芸与青灵郡主动手的时候,我可就在现场。瞧得真真的。而且,大皇子和七皇子他们早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不然,你以为这些日子,陛下将紫阳令赐给一个外姓人他们会没有丝毫动作?” 在场的众人想了想,从陛下赐下紫阳令到如今,已经有月余时间。可皇族里的人,对于紫阳令的落到外姓人之手这件事,确实表现得太平静了些。 大家左看右看,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继而,众人都赵芸的好奇心越发的高涨起来,讨论也越发的热烈。只是,他们都没发现,之前为他们答疑解惑的青衣男子已经不知道在何时离开了。 茶楼后面的包间里,青衣男子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略微皱眉的朝对面的黑衣男子道,“我搞不明白,姑娘为何要我将她的修为等级散播出去。” 黑衣男子目光透过包间的窗户,看向外边空荡的演武场,淡淡道:“姑娘怎么吩咐就怎么做,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青衣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这不是担心么?姑娘本来就在风口浪尖。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有五级的灵师的修为,要是有人对她起了歹心,很容易吃亏的。” 黑衣男子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道:“或许姑娘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也说不定?” 青衣男子愣了下,随即拢起两道剑眉道:“你是说,姑娘打算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不,我觉得更像是‘请君入瓮’。” 第三十五章 来人,明修栈道 “她居然是灵师!”周明修抿直了唇角,盯着窗外的那一笼翠竹,无奈里夹杂着些不甘。[.超多好看小说]若赵芸是个普通人,他无论凭借家世、头脑还是手段,将宝庆斋舀到手的把握在七成以上。 靖侯夫人寿宴,作为国公府的二公子,周明修自然也要跟随自家长辈上门祝贺。不过,有他爹和他大哥应酬着,周明修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趁着那两人与几位皇子套近乎的空当,他索性脱身出来,到花园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 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茶盏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青灵郡主恼火的呵斥声和婢女胆怯的告罪声。他摇了摇头,本想起身离开。奈何青灵郡主的声音,将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冒然出去,难免会碰到人。大家都往这边聚,他一个男子单独出现在这里,有热闹不看,还要往外走,怕是会招来一些闲话。 因为这种种思量,周明修没有现身出来,反而默默的在不远处围观。于是,后面赵芸与青灵郡主的较量,他也有幸亲眼见到了。除此之外,他还不小心听到了大皇子与七皇子之间充满挑衅的对话,以至于寿宴的后半段,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公子,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贴身小厮征询的看向周明修,懊恼道:“难道我们这些天,都白忙活了?” “不然还能怎样?她是灵师,单单这一条,纵然我们出身一等国公府,也是轻易招惹不得的。更何况,如今她已经五级了,天赋比七皇子还要强,为了一间铺面得罪她,岂止是不值得?”周明修收敛了脸上多余的情绪,转过身来吩咐小厮道:“你通知下面的掌柜的,正常营业,不用针对赵记做什么事了。京兆府尹那边,你也去跑一趟,送上些银两赔罪吧。现在外边都传开了,他想必也正头疼前些日子答应我的事呢。” 贴身小厮犹疑了下,开口道:“可是公子,前些日子您在那几位面前打了包票说一定能兑下宝庆斋……如今这样轻易放弃……” 话未尽,周明修就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放弃了,他们顶多说两句风凉话嘲讽我。若我继续跟赵芸争那铺子,他们怕是会立刻上老爷那去谏言,让他收回我打理家里生意的权利。” “这……”贴身小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不过对上周明修的眼神后,他顿了下,垂头恭谨道:“公子放心吧,您交代的事情,小的一会儿就去办。” “现在就去吧,这不用你伺候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周明修摆了摆手,打发小厮道。 小厮朝他躬身行了个礼,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估摸着人已经走远了,周明修才走到窗前道:“出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你这贴身小厮倒是挺会为你着想。(.无弹窗广告)”一人悄无声息的从窗外翻身进来,稳稳的落到周明修的旁边,抿唇淡笑道:“只是,有些过了呢。” “你就不能走一次门?老是翻窗。”周明修看着眼前的人,微微摇头抱怨一句,随即道:“曹安是我娘捡回来的,并不是国公府里家生子,规矩上要差些,不过忠心耿耿。” “是么?”来人眸光一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岔开话题道:“我刚才恍惚听到你提起赵记?怎么回事?” 周明修无奈,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与这人讲了一遍,最后苦笑道:“……赵芸是灵师,且潜力无穷。赵记就算是皇商里根基最浅的那个,从今以后,也无人敢打它的主意了。” “这可未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明修你一样,头脑清醒。”来人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 “你是说,夏家?”周明修愣了下,随即脱口而出道。 来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今天怎么过来了?还没有到学院沐休时间吧?”周明修默默的看了眼来人,突然开口道。 “是没到。”来人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不过要出来,也是轻而易举。” 周明修眉心蹙起来,没好气道:“你就上点心吧。姨夫让你学经商,你不情不愿;让你考功名,你又吊儿郎当。你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修,你何时也变得和老头子一样唠唠叨叨了?”来人弹了弹衣袖,笑吟吟的打趣道:“莫不是和国公府的这些老头子打交道久了,也被传染上了?” “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别东拉西扯!”周明修面色一滞,有些无力道:“不过算了,反正有姨夫为你操心,你自己主意也正着呢,我多管闲事。” 想到周明修在国公府里的处境,来人将浑身的散漫收敛了些,“抱歉。我不是不能体会你的好心,只是,相比于生意和功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第一次听到来人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周明修愣了下,随即挑了挑眉,沉声追问。 来人看了他一眼,轻笑,“攸关性命的事,算不算重要?” “不能说?”周明修却没有笑,看了他半晌。面前这个人惯会将大事说小,小事说了,没有正经,吊儿郎当。但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如何分辨不出他话的真假? 可姨父姨母为人素来谦和,少与人结怨。面前这人也不是那不知轻重,惹是生非的,如何就牵扯上了攸关生死性命的事? 难道……周明修想到自己这边的几个人,面色有些难看。 来人瞧一眼,就知道他想歪了,赶紧打断道:“我们的关系隐秘,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跟你的事绝对无关,别多想了。”说到这里,来人停顿了下,突然开口问道:“那天靖侯夫人寿宴,你也去了吧?” “去了,不过他处处防着我,生怕我结交上了哪位权贵。去和大皇子、七皇子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找了借口将我支开……你说,他这是何苦来的?”周明修脸上闪过一丝讽刺,随即淡淡的笑了笑,“该我的我会争取,不该我的,我也不屑要。” “有什么该不该?端是看你想不想。”来人把玩了两下腰间的玉佩,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即道:“你知道国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靖侯府?还将赵芸带回了府去?”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才从孔学院里专门跑出来的!”周明修恍然,随即笑道:“算你好运,当时正好我也在现场。国师大人之所以会亲自现身靖侯府,就是为了赵芸。好像是因为有事找她帮忙。虽然我不明白,国师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赵芸如何能帮上忙。但毕竟是国师大人亲口所说,想来不会有假。” “国师亲口说,有事找她帮忙?”来人蹙起眉头,十分不解。 周明修肯定道:“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还有,当时柱国将军府的夫人和小姐也在,以国师的为人,该当不会乱说。” 来人深吸一口气,觉得百思不解,“按说,国师刚出关,国师府的人又常年在云山上修炼,少有闲暇打探外边的事。国师是如何知道她的?还如此迫不及待,直接到靖侯府将人带走?”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周明修心里也觉得好奇,不过以国师大人的本事,只要他想隐瞒的,他们这些凡人就是削尖了脑袋也打探不出来。不过,周明修眼神一眯,盯着来人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与麒麟才子走得近,与她也有些交情。可你对她的关注,是不是也太多了些?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咳。”来人一张脸瞬间变成五颜六色,一副被惊吓到了的表情,“明修你别开玩笑了,人还是个小孩儿呢!” “小孩儿是会长大的。这么说来,你承认你对她有些想法了?其实十二岁也不小了。偏僻一些的地方,十二岁的小姑娘,谈婚论嫁都很正常。”周明修浅笑吟吟,竟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与来人几分相似的神韵来。 “两个读书人,妄论人家小姑娘,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明修你自甘堕落就算了,千万别扯上我。”来人鄙夷的瞧了周明修一眼,站起身,手在窗台上一撑,就轻巧的跳出了房间,头也不回的冲屋里的人扬了扬手道:“下午有闫夫子的经学课,我就先回去了。她那边,你能交好就交好吧,挺不好招惹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周明修挑眉笑了笑,随即想到他交代的最后一句话,为之前自己的决定松了口气。来人既然都说不好招惹,那一头撞上去之人不残脑袋上也会起个包,他就不上去凑热闹了。 京城里,关于赵芸的流言沸沸扬扬。赵府在秦守一的安排下,闭门谢客,倒也安静。毕竟,大家都知道,赵芸被唐怀锦带回了云山国师府,根本没在府里。 云山坐落在京城往西七八十里外的地方,是京城周边最高的山峰之一。与之相当的自然是紫阳山,不过紫阳坐落在京城以北,与云山不在同一方位。 云山,山顶的云台上。 赵芸盘膝坐着,周围淡淡的白雾缭绕,似乎有风搅动,牵起了轻盈的裙裾,墨黑的长发。她的两只胳膊上,趴伏着两株翠绿的青妖,晶莹可爱的叶片在风中颤动着,似振翅欲飞的青色蝴蝶。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芸缓缓睁开眼,一丝喜色在其间快速闪过,“虚浮的灵力彻底变得平实温和了,修炼的时候,也能少些顾忌了。”想到这,她微笑着将胳膊上吸饱了灵力的两株青妖扒下来,摸了摸,重新带回手腕上。 成为五级灵师,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这期间,因为申屠白嘱咐了要好好锤炼灵力,让它变得温和平实、如臂使指,赵芸就一直压着灵力修炼的进度。反倒是眉心的灵能,这段时间进步飞速,让赵芸隐隐有种到了极限的感觉。 “不用灵能带动灵力的修炼,灵能居然会进步得如此之快,实在让人惊讶。不过,这灵能,按照花吉禄的说法,是灵力的高一级能量,可我通过与灵花的沟通就直接获得了,真是奇怪。簪花秘录上没有记载,宝珠上也没有提到过这样的情况……” 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赵芸蹙了下眉头。从安南到京城的这一路,她收集了不少灵花种子,也与不少的灵花沟通过,灵能增长很快。可现在她知道的灵能的唯二用途,一就是能加快灵力的修炼;二就是在体内灵力耗光之后,眉心的灵能像是能感应到一样,会主动分离出一丝来,沿着经脉盘旋向下,直接转化为精纯的灵力汇入灵力海。第二点是赵芸有一次和申屠白对招时偶然发现的,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弄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而除了上述的两个用途之外,灵能平日盘踞在眉心,根本就不听赵芸使唤,端得诡异。 “两日不见,赵小姑娘的修为,竟有明显的提升之象,这修炼速度,倒是让人诧异。”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赵云的思绪。 赵芸扭头看到来人,淡定的站起身,拍了拍裙子道:“国师大人您将我掳到这山上来,自己却消失不见,现在总算舍得现身了?” 第三十六章 推测,极阴之血 “国师大人您将我掳到这山上来,自己却消失不见,现在总算舍得现身了?” “不是掳,是请。(.无弹窗广告)这两日,府里的下人可没有苛待你。”唐怀锦摇了摇头,微笑道。 是掳还是请,关键在于带她来的方式,以及她是否自愿好么!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赵芸盯着他的眼,抿唇一笑,“国师大人请人的方式可真特别。不过,难得国师大人有空,能否将您‘请’我来的意图说明?免得我成天提心吊胆的,睡不安稳。” “赵小姑娘表现出来的可没你说的那么胆小。”唐怀锦眉间闪过一丝兴味,在锦国,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只要他出现,没有一个不激动、恭敬、讨好,低眉顺眼。但赵芸每次说话时,都是大大方方的直视他,而且,不喜欢的情绪也丝毫没有遮掩。这样的人,难得一见。他能说不愧是那个人教出来的徒弟么? 不知道对面的人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赵芸扯着唇角笑了笑,“国师大人威名赫赫,在这片国土上,没人不敬仰您,也没人不怕您。我自然也不例外。” 因何敬仰他,又因何怕他?唐怀锦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深深看了她一眼,展袖一挥,翩然转身道:“跟我来吧。” 赵芸眼神一闪,便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下得云台,又沿着山道兜转,两人来到一座青砖黛瓦,布置雅致的院子。本以为平常,哪晓得一走进去,里面粘稠的灵气铺面而来,顺着舒张的毛孔钻入四肢百骸。那无处不在的清凉感,让整个人都精神一震。 “我以为云台周围的灵气就已经足够充裕,没想到这间院子里有过之而无不及。”赵芸深深的吸了口气,左右看了看,有些了然道:“国师大人在这周围布置了聚灵阵?” 唐怀锦微微颔首,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云山上草木茂密,灵力本就比别的地方充裕。若单是为了修炼,我不会布置聚灵阵,毕竟,对我来说,再浓郁的灵气也是杯水车薪。” 高级灵师修的是灵能,需要的是有灵性的植物。唐怀锦早在许多年前便是高级灵师,灵气的摄取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若想仅仅依靠着这提升修为,几乎是天方夜谭。 赵芸目光在沿路的花草上扫过,若有所思道:“国师大人是为了培育灵花吧?” “是。我会找你,也是因为我培育的一种灵花出了问题。”唐怀锦停下脚步,淡淡的转过身来。 “国师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赵芸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她在丰乐县的时候,确实培育过一些等级不低的灵花,但那也是因为那些灵花对自然环境没多苛刻的要求,加上彼此之间能够沟通,缺了什么,她即时补上,才能一直顺利。唐怀锦不论是修为,还是对灵花的了解,都要高过她。他自己都解决不了的,怎么就肯定她能帮得上忙? 像是看穿了赵芸的疑惑,唐怀锦抬起下巴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声音飘渺道:“别的灵花我不指望你,但它们,必定有你才能活。” 顺着他指的方向缓缓转头看去,几株营养不良的叶片上还带着类似被霜冻过的痕迹的植株印入眼帘,赵芸的脸上滑过惊愕,心道:“这不是四叶草么?怎么变成灵花了?”印象中的四叶草颜色翠绿,稚嫩可爱。[.超多好看小说]眼前的这几株,矮矮小小的像没长大的萝卜秧子不说,叶片上还泛着枯萎的黄,一看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的那种。不过,叶片虽然泛黄,但上面的纹路,倒有些奇特,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赵芸蹙着眉,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本来蔫哒哒的几株植株,因为她的靠近,似有所查的‘探头探脑’起来。 “熟悉的味道……好像是……” 耳边响起的低低絮语,不是来自唐怀锦,也不是出自她自己口中。赵芸愣了下,随即反映过来,应该是面前的这几株类似四叶草的植株发出来的声音。 她蹲下来,凝视它们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在问我们?”一张营养不良的叶片碰了碰旁边的,略带疑惑。 “似乎是……可这样没用啊,不建立‘沟通’关系,我们说的话,她根本听不到。”另外一株晃了晃纤细的枝干,无奈道。 赵芸蹙了蹙眉,不建立‘沟通’关系,就听不到它们说话么?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像是想到了什么,赵芸顿在原地,面上闪过一丝惊疑之色。 唐怀锦没发现她的异常,见她蹲下后迟迟没有动作,不由也走到她身边蹲下道:“灵花虽然有灵性,但你也需要放出灵识去与之建立联系才能交流。你这样问,它们是无法回答你的。” “为什么?”赵芸缓缓的转头,目光奇异的盯着唐怀锦。 唐怀锦有些莫名的看她一眼,做为申屠白的徒弟,怎么好像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天地间能说话的只有人类。不过世上带有灵性的动植物不少,我们依靠天生的灵识与之交流,互取所需。而这部分天生有灵识的人,经过修炼,就是灵师。” “灵识?判断一个人是否有修炼灵力的天赋,不是看他体内没有自然聚生的灵力么?”想到当时花吉禄和她解释的那些话,赵芸不解的问道。 唐怀锦挑了挑眉,“灵力的自然聚生确实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修炼天赋的一个标准。但你就没想过,同样的人,为何有些人体内能自然聚生灵力,而有些人则不能?” “因为那些人……天生有灵识?”赵芸眼神动了动,有些恍然。 “因为天生有灵识,这部分人在还未懂事之前,便会无意识的与有灵性的动植物沟通、与天地中的灵气沟通,体内自然会聚生一部分灵力。而天生灵识越强大之人,体内自然聚生的灵力便会越多,修炼天赋就越好。这些事,申屠白那家伙都没与你说过么?”唐怀锦摇了摇头,略微蹙眉道。 赵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到唐怀锦的最后一句。 前世她就是个普通人,却能与世间万物沟通毫无阻碍,也就是说,她有天生的灵识,而且,似乎还是那种很强大的灵识。因为她与它们说话,根本不需要像唐怀锦说的那样放出灵识去建立联系。再有,在她来之前,原身其实是个普通人。不然,以赵麒的敏锐的洞察力,不可能七八年都发现不了异常。 而她之所以会穿越,之所以还未修炼灵力便能与绣萝深度契合,直接获得灵能,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识呢?想到这些,赵芸心里止不住升起一丝焦躁和渴望――假若继续修炼下去,她是否有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 唐怀锦不明所以的盯着赵芸,微微蹙眉,“赵小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芸回过神,对上唐怀锦探究的眼神,勉强笑了笑,振作精神道:“国师大人,开门见山。您要我做什么就直说了吧?家里的事情很多,我不想再在云山上耽搁下去了。”想到自己的推测,赵芸心里就有种止不住的焦灼感。所以,她也没多少耐心在这陪他绕圈子了。 唐怀锦凝视了赵芸两眼,笑了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你几滴血。” “血?”赵芸有些意外的抬眉,“为什么单单要我的?我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灵丹妙药,能滋养灵花。” 唐怀锦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确实,你的血对灵花毫无滋养作用,除了四叶月。” “四叶月?这些是四叶月?”赵芸眼睛一眯,神色莫测起来。她可没忘记,早些时日,陛下专门赐下了一瓶四叶月的种子给她! 唐怀锦转过身,不再看赵芸。双手背在身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几株蔫哒哒的四叶月上,沉声道:“众做周知,四叶月在灵花榜上排名第五。因其性属阴,最爱生长在极寒之地。以前,国土最北端的吴春岛,便是他们的大本营。不过,大概在两百年前,吴春岛上的极寒环境被破坏,四叶月急剧减少。眼看就要灭绝了,有一个家族却在正常环境下,用种子成功培育出了四叶月。吴春岛上的四叶月灭绝了之后,后面上百年的光景里,人们看到的四叶月都是那个家族培育出来的。不过,几十年前随着那个家族的败落,就再也没有新的四叶月被培育出来。如今,世上仅存的四叶月也不过二十来株,若是……这个国家的太平日子也不会持续太久了。” 要说那神秘的大阵一旦被破坏了,锦国将会陷入战争,她相信。若说没了四叶月,锦国就会不太平……这未免也太夸张。嗤笑一声,赵芸垂下眼睑道:“国师大人,您千万别说我就是那个家族的后代。” “事实如此,你不承认也没用。”唐怀锦神色严肃,一点儿也没开玩笑的意思,“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将珍贵的所剩不多的四叶月的种子赐给你?你以为我为何一出关,就亲自去找你?赵小姑娘,你是那个家族的后代,而且还是唯一的。” 赵芸站起身,摊了摊手,“国师大人您忘了,我家是三兄妹。而且,确定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所以,我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家族的唯一的后代。您找错人了。”说完,她朝唐怀锦躬身行了礼,便准备举步离开。 唐怀锦袖袍一挥,四周流动的灵气便被禁锢起来。赵芸感觉自己就像全身陷入了泥潭里,动弹不得。 “国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努力的抬眼,冷然的看向唐怀锦,赵芸暗暗调动体内的灵力,竟发现它运行迟滞,远没有平日里听使唤。而且,灵力运转的时候,经脉还会隐隐作痛。暗自惊骇,她就算与申屠白对手,也从未这么毫无反击之力过! “以你现在的修为,是冲不开我的禁锢的。所以,别逞强了。”唐怀锦摇了摇头,眼神一凝,赵芸便觉得四周的空气又重了几分。体内运行迟滞的灵力,彻底的不能调动了。 深吸一口气,赵芸抿直了唇角,“国师大人修为高深,实在让人佩服。您一心认为我就是那个家族唯一的后代,我无话可说。所以,您要取血就只管取,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搞不明白,还请国师大人答疑解惑。” “什么?”唐怀锦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莞尔一笑,明明一肚子怨气,话里话外讥讽他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语气却是极度客气有礼的。 “您刚才说四叶月关系到锦国的太平,何解?”赵芸眯眼,抿唇问道。 唐怀锦顿了下,一瞬不瞬的看向赵芸,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些端倪。只是,对方眸光清亮,一眼见底。干净得像深冬的雪,白茫茫一片,没有丝毫杂质。可谁都知道,大雪覆盖之下,其实是另一番复杂的风景。 长长的叹了口气,唐怀锦移开视线,半晌后才低沉道:“因为没有四叶月,皇族灵师就会零落。而皇族里一旦没了强力的灵师,你该能想像到那后果。” 赵芸皱眉,宇文一族之所以能成为锦国的皇族,就是因为他们实力强大、灵师众多、且修为高深,能够震慑一方。若他们衰弱下去,势必会有另外强力的势力想要取而代之。到时候,内部必定生乱。而更糟糕的是,南边的槊国近年来正蠢蠢欲动。 “你知道的,有人已经开始在暗中破坏紫阳大阵的阵基。虽然现在因为申屠即时发现,通知了陛下做好了防备,对方暂时没能得逞,但不排除某些意外发生。而若到时内部再生乱,你认为这个国家还能太平多久呢?”唐怀锦闭上眼,年轻的面容上,却透露出浓重的沧桑。 宇文一族统治这片国土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长到有人心生不服;长到人才济济的紫阳山一脉,能震慑人心的高级灵师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若是四叶月彻底消失,宇文一族必定会很快衰弱下去,紫阳山也会名存实亡。到时候,清卓溪和万花谷出身的灵师,绝不可能容忍宇文一族依旧高高在上。 对他来说,无论哪个家族统治锦国,其实都一样。他能被封为国师,一是因为他修为高深;二却是因为他不属于锦国三大灵师名门里的任何一派,立场中立。 可是,他到底是锦国人,希望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能永远和平,不被战争侵扰。更不希望看到内斗,然后被宿敌槊国渔翁得利。所以,宇文忌让他想办法培育四叶月的时候,他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那么难。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创造出四叶月喜欢的极端环境,可每次都不能让它们活到成株。他困惑不解,翻阅各种古籍,终于在那个家族之人留下来的,一本不起眼的笔记里找到了原因。 四叶月之所以在极寒环境里生长得好,是因为在长年累月的极寒环境中,土壤里会积聚出一种极阴的能量。这种能量极难形成,上百年的时间,也不定能积聚出一丝。吴春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土壤里的极阴能量才足以源源不断的催生出四叶月。可吴春岛上的极寒环境被破坏了,再不能积聚出这种能量。等土壤里最后存留的一丝消耗完,四叶月自然也绝迹了。 而那个家族之所以能成功培育四叶月,却是因为他们天生的极阴体质,就像宇文一族,天生体质极阳…… 第三十七章 后代,月氏一族 唐怀锦收回心神,走到赵芸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平整的指甲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划,便将她的皮肉划开。[]五六滴鲜血迅速滑落,却在下坠了一些距离后,悬浮在了空中。 “一滴血,足够滋养一株四叶月长到成株了。”白皙修长的手在赵芸的指尖一抹,那刚才还冒着鲜血的伤口便迅速的合拢、消失。指尖恢复完好,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人的幻觉。 赵芸又看着唐怀锦食指虚空轻弹几下,一滴一滴的鲜血就逐一落到那几株萎靡的营养不良的四叶月的叶片上。四叶月震颤了两下,泛黄的叶片眨眼就将那殷红的鲜血贪婪的吸收殆尽。而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极寒的气息从四叶月身上散发出来。不仅如此,几株植株扎根的土壤表面,也开始凝结出冰霜,并迅速向外围蔓延。 唐怀锦见状,打出几道灵光没入地下,阻止了冰霜的向外扩散。只是,那股极寒的气息还未消散,土壤上的冰霜便越积越厚。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极寒的气息微弱下来,四叶月叶片上不健康的黄色褪去,变得翠绿晶莹,生机勃勃;那叶片上的纹路因此清晰起来,竟是四个弯月的形状,合拢在一起,就是一轮圆月。再看它们周围的土壤,表面上已经也冻上了碗壁那么厚的一层寒冰! 赵芸看着这一些系列的变化,简直是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血,居然还有这样的功效! “这怎么可能?”犹自不敢相信,赵芸神色古怪的盯着那变得好看的四叶月,喃喃自语一句。 听到赵芸的声音,唐怀锦从恍惚中回神,转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月氏一族,天生为极阴体质。一滴血里的极阴能量,便抵得上极寒之地上百年的积聚。吴春岛上的四叶月灭绝之后,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培育。而你,果然是月氏一族的唯一后代!” “所以,陛下就让国师大人将我留在这云山上,专门供血培育这四叶月么?”赵芸心里一沉,四叶月对皇室一族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如今只能用她的血,才能成功培育出来这一点,对她极为不利。唐怀锦修为高深,她打不过。若那人真打着那样的主意,那真是最坏的局面。 唐怀锦愣了下,随即朝她安抚的笑了笑道:“放心,陛下不是那种自私残忍的性子。不然,我也不会伸手帮忙。”说着,他便撤去四周的禁锢,解除对赵芸的掌控。 赵芸愣了下,身体便感觉一轻。动了动身体,发现体内的灵力运转也恢复顺畅。抿直唇角,神色复杂的看唐怀锦一眼,便垂下眼睑道:“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心里有怨气是自然的。[]换做是我,突然被人告知这些事情,也会觉得荒诞不妥。”唐怀锦不在意的摆手,神色温和大度,“只是现在,四叶月的存在与否不但关系着宇文一族的实力,也间接关系着国家的安稳与太平。作为国师,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为什么是您来与我说?这件事虽然事关家国社稷,但说到底,该是宇文一族的私事。”赵芸沉默半晌,平静的开口。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我宇文一族的私事。所以,现在我亲自来征询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帮忙?”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在两人耳边响起,赵芸循声望去,就见当今的皇帝陛下――宇文忌目光沉凝的望着自己。 “参加陛下。”赵芸微微躬身,礼仪标准。 宇文忌抬了抬手,沉声道,“免礼吧。” “不若到屋里去坐吧,我让人泡壶岭南香茗来。”唐怀锦对于宇文忌的突然出现没有一丝讶异,显然是心里有数。他笑着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宇文忌神色莫测的看了赵芸一眼,便微微颔首,率先进了屋。 赵芸面上没多少表情,心里却沉甸甸的。宇文忌会亲自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今日,她不答应怕是不可能了。脑子里极速的思考着,却没多少犹疑的跟着进了屋。反正都走不掉不是? “坐吧。”宇文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赵芸坐下,才又看向最后的国师低沉道:“这次又麻烦你了,怀锦。” 唐怀锦微微摇头,“陛下不必如此客气,事关社稷安定,作为国师,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但她说得对,这更多的却是我宇文一族的私事。”宇文忌自嘲的笑了笑,转眸看着赵芸道:“与你们月氏一族相反,我宇文一族,天生为极阳体质,与五行中的金、火最为契合。所以,宇文一族基本上都是走非生命道的物灵师。不过,本身体质极阳,又修炼金行与火行的物之一道,极易出岔子不说,六级灵师之后要想再往上突破却是难上加难。先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突破,不过都没有作用……后来,一位先祖在阴差阳错下流落到了吴春岛,炼化了四叶月里温和的极阴之气,两相配合下,居然轻松的就突破了六级,成为宇文一族第一位高级灵师。从那之后,宇文一族迅速崛起,建立锦国,并一直顺利统治到如今。” 宇文忌脸上浮现出几分追忆的神色,不过很快隐去。当年的强盛已经成了历史云烟,但他决不允许宇文一族就此消亡。眼里闪过一厉芒,他再次沉声开口,“四叶月几近灭绝,近五十年,我宇文一族新晋的高级灵师,不超过十人。而清卓溪与万花谷出身的高级灵师,却不少于三十人。若不是紫阳山上还有族里的一些长辈坐镇,这两派的灵师,怕早已不能容忍我宇文一族统治这片国土了!” 说到这里,宇文忌抿着唇,冷哼一声。灵师都是骄傲的,不希望弱者压在自己的头顶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所以,他虽然忌惮清卓溪和万花谷的实力,对他们却并没有多少的私人怨恨。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吃里爬外、通敌叛国之人。而恰恰,最近有些人触及了他的底线。 “师傅,茶来了。” 门外响起一道清雅的声音,唐怀锦瞧了陷入沉思的宇文忌和沉默的赵芸一眼,微微摇头,才朗声吩咐道:“端进来吧。” “是。” 来人给三人奉上茶水之后,就有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开。屋内,岭南香茗的清香萦绕,低头啜一口,回味甘甜。 宇文忌并未再多说什么,喝完茶,便神色轻松的离开。因为赵芸考虑良久,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那瓶四叶月种子,她负责培育。成株之后,给宇文忌一半,剩下的她自己留着。而从明年开始,她还要每年给宇文一族提供十株四叶月。相对的,宇文忌每年会满足她三个要求。 很快,赵芸也从云山上下来,在脚下的镇子里找了家客栈落脚,也没着急着回京城。 “姑娘,您要吃点儿什么?”小二肩膀上搭着块干净的抹布,一边引着赵芸到一张空位上坐下,一边侧头询问。 赵芸坐下,漫不经心的点了几个菜。小二扬声报了菜名儿,就麻溜儿的退下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她这才抬眼,缓缓的打量起在这酒楼里用餐的人来。 穿缎带稠衣的公子、小姐不少,穿窄袖绑腿劲装的武人也有,更多的却是身穿统一制式的白色儒服的清秀书生,三五成群,吟诗作赋。 一个角落里,几名书生正坐在一起吃饭。只是,每个人都支着耳朵听周围人的议论,注意力都没放在面前的饭菜上。 “没想到一出书院就听到这么让人不可置信的消息,你们两兄弟瞒得也太紧了些。”半晌之后,年纪最大的那名书生咂摸了两下嘴,一边感概一边摇头。 一人两眼放光,神色激动,“就是啊!身边有一位传说中的灵师,我们居然现在才会知道!” 一人吊儿郎当,不甚在意,“早知道了又能如何,也不能帮你考试。” 一人温和淡定,“呵呵,好了。大家都赶紧吃饭吧,明儿季考就正式开始了,吃完早些回去温书是正经。” “也不知道国师为何将芸芸带走,都三天了。”赵麟听不远处的一桌客人绘声绘色的讨论完在靖侯夫人寿宴那天发生的事,蹙下眉头,略带担忧的沉声开口。 赵麒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沉声道:“不论为何,堂堂国师总不会对小妹动手。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回学院。” 这一桌的书生,赫然是赵家两兄弟和陈晋封、宋君贺、陆奉安、蒋碧成四人。 “瑞之说得对,国师大人何等人物,怎么会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再说了,侯四小姐不也派人来说了当时的情况了么?别担心了。大家吃菜吃菜,碧成你不是早嚷嚷着饿了?”陈晋封微微点头,赞同的说了一句,便笑呵呵的招呼起几人来。 赵芸放开灵力,将几人的对话和神色看得真切,心里不由得一暖。月氏一族,天生极阴体质。但必须要修炼灵力,才能将身体内潜藏的极阴能量激发出来。所以,就算赵麒与赵麟体内流着与她一样的血,也不能用于培育四叶月。这也就是唐怀锦说她是那个家族实际上唯一的后代的缘由。 不过,若是日后赵麒与赵麟的子嗣拥有修炼的天赋,那他们也能变成真正的月氏一族。可如果到时情况与现在没有任何改变,他们难免和自己一样,被迫成为宇文一族培养强者的工具。 赵芸微微眯起眼,宇文一族修炼的缺陷,实在不应该由他们这些无关的人来买单。唐怀锦说宇文一族的强盛关系到锦国的安定和平稳,如今确实是这样的局面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为宇文一族服务。可惜,现在她没有拒绝的资本。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赵芸抬手摸了摸眉心。崖风(那株绣萝的名字,详见第一卷,第十四章)曾经对她说过,她与之契合的时候,意识成人形,这意味着她的实力不比那些衍生出特殊灵力的灵师差。当时她什么都不懂,也没在意。但结合今日唐怀锦说的那些关于灵识的话,她突然发现,或许她与这个时空的灵师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她不需要放出灵识,便能与万物顺畅的沟通;因为,她没有修炼过灵力,却能直接与灵花契合,获得灵能;因为,宝珠里有明确的记载,传奇之后,灵师才能衍生出特殊灵力…… 加上今日的那个推测,赵芸垂下眼睑――无论如何,都要加紧修炼才行。毕竟,有些事,只有当你站得足够高了,才能看得明白;而有些麻烦,也只有变得足够强大了,才能彻底摆脱! 第三十八章 往事,一道恩旨 孔学院的位置就在小镇外七八里的地方,高高的围墙里,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有亭台楼阁。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赵芸若不是跟在赵麒一行人身后从挂着匾额的正门进来,一路又瞧见不少的身穿统一制式的儒服的书生,她还以为是误闯了谁家的私人园子。 没一会儿,赵麒一行人在一栋雅致的楼阁前分开。赵麟与陆奉安一个方向、宋君贺与蒋碧成一个方向。赵麒与陈晋封则直接进了身后的楼阁。 “你心里其实也很担心是不是?要不,我再陪你喝一杯?”陈晋封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赵麒,微微笑了笑。同窗好友这几年,只需一个眼神,他便能分辨出他情绪好坏。今晚么,倒是一直有些沉郁。 赵麒顿了顿,摇头道:“不用,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成,我回了。你也别思虑太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陈晋封拍了赵麒的肩膀一下,安慰了他一句,便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了。都是大老爷们,也不需要矫情。 赵麒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拐过一条回廊,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赵芸趁着他还没关门的瞬间,显出身形来,“大哥。” 天色已经黑沉,不远处虽然有灯光,但不凑近了,根本看不清人的脸。赵麒愣了下,沉声道:“小妹。” 赵芸抿唇,走到门前,“是我。” “你从国师府脱身了?没事?”赵麒让开位置,让她进屋,反手将门关上,也不点灯,直接低声问道。 “没事,国师大人只是找我帮个忙。”赵芸环顾四周,虽然一片黑漆漆的,但她还是将房间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就再没别的家具。她挑了挑眉,除了画风不同,配置和现代的学生宿舍还真没多大区别,不由感叹一句,“孔学院的学舍原来是这个模样。”外边雕梁画栋,风景独好,学舍里却是简朴。 “白日里没机会回学舍,只有晚间才在此歇息,也用不到什么别的东西。”赵麒解释一句,随即沉声道:“坐吧。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见过二弟了么?” 一边说,他一边毫无阻碍的走到床前坐下,然后透过重重黑暗,目光沉凝的落到对面坐下来的赵芸的脸上。 “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不过,那时候不太方便说话,所以,我就索性跟着你们一路过来了。”赵芸微笑,目光直视赵麒,她知道他看得见,“我来是有事想要问大哥,所以,二哥还没去见过。” 赵麒微微眯了眼,抿唇道:“你想问什么。” “月氏一族,大哥知道么?”赵芸顿了顿,一瞬不瞬的瞅着赵麒,缓声开口。 赵麒不躲不闪,神色平静,“我知道。因为你、我、二弟三人,都是月氏一族。不过,我与二弟都没有修炼灵力的天赋,所以,称不上真正的月氏。” “娘既然是灵师,她怎么会轻易的中那人的药而死于难产?”赵芸沉默,半晌后再次开口。赵麒之前讲述那段往事的时候,她没多想,现在倒回去看,却是处处矛盾。作为一名灵师,摆脱一个普通人的纠缠,不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为何,会弄的那么狼狈,还因此断送了自己的命? “在到达蚌兰村之前,娘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虽然后来身体又养好了,但从此修为尽失。娘也没在意,她心甘情愿的当个普通人,希望能在那个小村子里与爹一起度过余生。只是,因为那个人,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奢望。”赵麒用清冷的声音平平的叙述着,目光却染上了几分怅惘。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月氏一族曾经很强盛,虽然因为低调名声不显,但实力比之如今的三大名门,也不差多少。宇文一族因为需要四叶月,对月氏一族尤为客气。可也因为这,月氏一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一夜之间,几乎灭族。只有少数的族人逃过一劫,外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外祖父当时不过十二三,天赋虽然很好,但到底时日短,修为不高。逃过一劫之后,只能隐姓埋名努力修炼。七八年小有所成,他便开始四处追查凶手。也是那时候,他查到月氏一族飞来横祸的原因――槊国皇族得知了宇文一族修炼的弱点,为了削弱他们的实力,便派出了众多的灵师潜入京都,对月氏一族动手。并将能毁的四叶月及其种子都毁了,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宇文一族以后再也出不了高级灵师。” “事实上,他们也成功了吧。”赵芸面无表情,云山上宇文忌和唐怀锦说的那些话,无处不在印证着这点。 “确实如此。之后的二十年,宇文一族新晋高级灵师越来愈少,若是槊国皇室能再等一等,说不定这片国土已然易主。可惜,他们耐心少了些。三十多年前,槊国来犯了。不过事实与他们期望的结果大相径庭。宇文一族在那场战争里,又失去了不少高级灵师。但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申屠白和唐怀锦,一攻一守,硬是没让槊国的灵师再侵入一步。而在两军对阵的战场上,因为有了侯伯父,槊国那边也没能讨得了好。” “我师傅当时也出手了么?”听到申屠白的名字,赵芸愣了下,随即有些好奇的开口。 赵麒面色一顿,看她一眼,才缓声开口道:“当时唐怀锦一人操纵紫阳大阵,防御槊国灵师入境。申屠白却是只身杀入敌方阵营、取敌性命无数。因为他常穿红衣,所以得了个红衣恶魔的外号。” “原来是这样。”赵芸恍然,怪不得当时在丰乐县,那两人认出申屠白后会那么害怕。不过只身杀入敌营这样的事,光是听着就觉得热血沸腾。没想到嘴毒心黑的师傅大人,居然也有那样一面。 “外祖父当时也在战场上,伺机对槊国皇室动手,以报灭族之仇。连续杀了几个人后,对方警觉了起来。外祖父受了伤,被年轻的侯伯父暗中带回了军营救治。养伤期间,两人成了忘年之交。后来槊国退兵,北镜告急,外祖父更是帮了侯伯父不少的忙。” “侯伯父与外祖父是忘年交么,怪不得……” “小时候外祖父经常带我一起去将军府。爹与伯父,也很谈得来。两家人关系很亲近,我还与侯大哥、侯二哥他们一起学过武……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上经常有黑衣蒙面的灵师来袭。外祖父与娘亲几番追查,也查不出这些人的来历。然后,有一天,外祖父收到了一封信匆匆出门,就再也没能回来。爹、娘带着我与二弟,逃离了京城。几番周折之后,终于在偏远的蚌兰村落下了脚。后面的事,大概就是你知道的样子,我也不多说了。” “大哥这些年,一直在查那些来历不明的灵师么?”赵芸抿唇,一瞬不瞬的盯着赵麒问。 赵麒眼底闪过一丝冷芒,低沉道:“自然。那些人虽然蒙着脸,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们对敌时的招式很相似,明显是出自同一个地方。而在之后的追捕中,他们表现来的实力也很是深不可测。这样一个组织,或者一个门派,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不可能毫无痕迹。早晚,我会将他们找出来的。” 所以才要科举出仕的么?一个人的力量毕竟薄弱,可当了官却不同。不但能借用朝廷的力量,还能凭借这个身份,接触到更多的隐秘,更有效的查找这些人。 神色复杂的瞧了赵芸一眼,赵芸轻声问,“这些事,二哥知道么?” 赵麒顿了下,“来京城后,我与他说过。” 也就是说,之前的那些年,都是他一个人默默的背负着这一切……眨了眨眼,赵芸扯了扯唇角,岔开话题道:“大哥,娘是月氏一族。那爹呢,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赵麒抬眼,平静无波的看向赵芸,“你想知道?” “呃,想。”赵芸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缓缓点头。 “爹出自世家大族,自然是有兄弟姐妹的。不过,爹说过,既然已经改随母姓,那些人便与他无关。自然,也与我们无关。”赵麒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随即,他回过神,轻声道:“时辰不早了,这些往事改日再与你说吧。” 改随母姓,这个爹的身世居然也不简单么?赵芸抿唇,见赵麒不想再都说,便也不问了。今日入耳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也没必要强求这一点。 “那我去给二哥报个平安,就直接回镇上的客栈。”赵芸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要走。 “等等。”赵麒跟着站起身,喊住她。赵芸回头,面带疑惑。 只见赵麒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摩挲了两下,递过去,“这个,你拿去吧。” “什么?”赵芸看了他一眼,沉默的伸手接过,怔然,“这是,娘亲留下来的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圆形镂空四叶草样式的徽章,她终于明白今日看到四叶月时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赵麒收回手,面色沉敛道:“真正的月氏族人,都会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徽章。这枚是娘的,现在给你。那本簪花秘录是月氏一族家传的修炼宝典,就算日后你用不上了,也要好生保管。” “我会的。”赵芸抿了抿唇,郑重的应下。收拢掌心,将徽章放入贴身的口袋,转身开门。 “你自己小心,皇族之人里,并非没有急功近利之辈。”双手拢在袖子里,赵麒看着赵芸的背影,轻声开口。虽然赵芸没说在云山都经历了什么,但从她问出第一个问题时,他已然能够猜到。 赵芸顿了下,回头对他自信的一笑:“我知道,大哥不用担心。”说完,她提气而起,轻盈的飞身离开。 与赵麟报过平安之后,回到客栈,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赵芸租了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了京城。 赵府里的人见到她,自然是一片欢腾。叶秋领着下人张罗着给她弄吃的,秦守一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微笑着抚着胡须连道,“回来就好了。”看着他斑白的鬓角,赵芸心里五味杂陈,但并未多说什么。有些恩情,并不是靠言语,就能偿还的。 皇宫,御书房。 “陛下,七皇子求见。”符山脚步轻盈的走进来,躬身朝宇文忌禀报。 宇文忌从桌案上抬起头,挑眉,“老七?他来做什么?” 符山缓声回答:“这个,七皇子没说。” “行了,让他进来。”宇文忌抬了抬下巴,吩咐一句,复又低头开始批阅手里的奏折。 符山得了吩咐,便走到屋内一侧站定,大声唱道:“宣七皇子。” 不一会儿,外边就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宇文希大步走进书房,一撩衣袍,便跪下朝宇文忌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宇文忌抬头瞧了他一眼,沉声道,“嗯,起来吧。” “谢父皇。”宇文希笑着站起身,直接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想要讨一个恩典。” 宇文忌挑了挑眉,阖上奏折扔到桌上,站起身来略带兴味道:“恩典?说说看。” “熙宁宫的夏长史前些日子出宫嫁人了,一直没人接替,儿臣那儿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所以,儿臣想求父皇给个人,好替儿臣好好打理一翻宫务。”七皇子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脸上滑过一丝腼腆和不好意思,显得人单纯又可爱。 宇文忌伸手指着他,虚空点了点,没好气道:“熙宁宫的长史一职,之所以迟迟无人接替,还不就是因为你太挑剔了?现在知道没有长史不行了,就向朕要人,朕上哪儿给你找合心意的去?” 宇文希咧嘴一笑,“不用父皇找,儿臣已经找好了。父皇只要同意下一道恩旨就行。” “感情在这等着我呢?”宇文忌脚步顿了下,似笑非笑的看向宇文希,“听说你最近与傅家的三小姐走的挺近的,你该不会是瞧上她了?她可不行,他爹是朝廷命官,社稷栋梁。哪有让她进宫当女官服侍你的道理?” 内廷女官,一般选自家世清白的平民之家,官宦人家的女儿是不能参选的。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止外官窥伺宫廷。不过,外廷对官宦之家的女儿倒是没有限制。只要能通过考核,那便能做官。 七皇子自然明白这些规矩的,连忙摆手道:“父皇误会了。儿臣与傅三小姐不过偶然碰到了几次,并不熟悉。儿臣看中的长史人选,并不是她。” 宇文忌目光幽深如海,面上虽然笑着,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哦?那是谁?” “父皇前些日子还曾召见过的,麒麟才子的亲妹妹,赵芸。”宇文希微微躬身,直接报出姓名。 宇文忌面色不变,沉默了一会儿,才确认道:“你想让赵芸当你熙宁宫的长史?” “是。”宇文希点头,神色坦荡。 “你知道,她不仅是麒麟才子的妹妹,也是赵记的当家人,更是天赋奇高的灵师。”宇文忌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时还侧头看一眼宇文希。 宇文希眼神闪了闪,毫不犹豫的点头:“儿臣知道。” “那你为何会认为,我会同意将这么一个人,赐给你做长史?”宇文忌停下脚步,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无形的气势,让御膳房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宇文希并不畏惧,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宇文忌,“儿臣并不肯定父皇会答应。不过,儿臣既然瞧上了,想要得到,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呵,这倒像你的性子。”宇文忌微微颔首,瞧了他好几眼,才挑眉道:“行,这事儿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意外于宇文忌并没像往日那样一口答应,宇文希眉头微皱,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唇。不过,他还是躬身道了句“是”,安分的跪安离开。 “他们兄弟俩,倒是目光如炬,都盯上了赵芸。”看着宇文希消失在门口,宇文忌甩了甩袖子,轻哼一声。 符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就当没听见。不过,大皇子刚走,七皇子又来,也难怪陛下心里不痛快。心里正想着,就听宇文忌意味不明道:“既然他们都想就近笼络她,朕作为父皇,也不好不顾儿子们的心愿……” 符公公眉毛抖了抖,在心里为两位皇子默哀一声,每次伟大的皇帝陛下用这种语气说话,结果都会事与愿违。只是,希望那位无辜的赵姑娘别被牵连了。 第三十九章 修林,眉心异变 四周列队着羽林军,符公公面带笑容,微微躬着身体,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快步走进来,“赵芸接旨!” 赵芸领着赵府一干慌慌忙忙的人跪下,脑子也是一头雾水,沉声道:“民女接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赵氏一门,具皆英才。二子长其文,腹有才华。一女赵芸,豆蔻之龄,然敏思才具,赤子诚心,功在社稷,特授为上林苑四品修林。然朕……” 圣旨未宣读完,符公公还在继续。但赵芸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跪在地上,僵硬着身体,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那句“功在社稷,特授为上林苑四品修林”……若是她的脑子还好使,没理解错,皇帝这是赐了个不小的官给她,要她每日去衙门点卯上班? 可这都是什么鬼!皇帝脑抽了吧?因为她贡献了几滴血,所以补偿个官儿给她当?就算她真的“功在社稷”,可圣旨上写的那个理由,未免也显得太敷衍,太可笑了!谁会信呢?她一个小孩儿,来京城不到两个月,能有什么功劳? 这只会让人无端的联想到前两日国师将她带走的那件事情上。国师找她帮了什么忙?她居然真的帮上国师忙了。为什么知道?因皇上圣旨都写了啊,赤子之心,功在社稷,所以赐给官给她当。 赵芸都能想到这道圣旨过后京城的老老少少,茶语饭后讨论的盛况。更不论,文武大臣,朝廷命官们对这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四品官职,理由不明的说赐就赐,她都赶得上现代的那些‘空降部队’了。 而且,上林苑本就特殊,不是个说进就能进的地方。赵芸抿了抿唇,对皇帝做法十分不解。她本就在风口浪尖,现在他煽风点火的,是想让她快点死么? 一到京城,这些是非牵扯就没断过。可每一次,却都是皇帝将她推得更高。他究竟是有意还无心?脑子飞快的转着,却也压不住从心底升腾而起的烦躁情绪。体内的灵力隐隐躁动起来,眉心更是突突的疼,赵芸惊觉异常。深吸一口气,调息凝神,灵气海逐渐平静,眉心处却依旧突突的疼,平日里盘踞不动的那团灵能内部,似乎缓慢却坚定不移的发生着某种变化,平白让人觉得诡异和不安。 难道是到了极致了么?虽然早晚知道会有变化的这一天,但赵芸心里依旧没底。不知道这灵能会依旧带给她惊喜,还是物极必反,带着她走向灭亡。灵能本就是极其霸道的能量,稍有差错,都能要人性命。如今它盘踞在眉心,赵芸却指挥不动,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 心思从突如其来的圣旨转移到自身的状况上,赵芸更加没注意到后面的内容,只警惕的关注着那团灵能的变化。(.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既安南为其乡,可首往之。钦此。”没多久,符公公将圣旨念完,合拢,俯身想交给赵芸,却发现赵芸跪在地上没动静。以为她是被天降的馅饼砸晕了,不由好心的缓声提醒道:“赵姑娘,该领旨谢恩了。” 眉心灵能的变化在加剧,疼痛也在加剧。赵芸全副心神都盯在哪儿,忍耐着,压根儿忘了自己的处境。叶秋跪在一旁,觑到赵芸微皱的眉头和略微惨白的脸,不由一愣,生出担心。可符公公还等着呢,屋里也一片哑然。姑娘再不接旨,少不得要被问罪了。抿了抿唇,叶秋伸手用力扯了扯赵芸的衣服,压低嗓子疾声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该领旨谢恩了。” 叶秋虽然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但四周实在太过安静。跪在另外一边的贵吉有些着急,他抬眼打量了一下符公公的脸色,却见他依旧微笑着,并未露出多余的情绪,倒叫人越发不安。 好在,叶秋的扯衣服的力道让赵芸回过了神。稍微扫视,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屋内一片安静,圣旨后面的内容错过了,但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待符公公又说了一遍领旨谢恩的话,赵芸面色平静的缓缓直起上半身,双臂举过头顶,大声道:“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符公公微笑着颔首,将圣旨轻轻的放到赵芸的手里。看赵芸拿着圣旨站了起来,才拱手道贺道:“恭喜赵姑娘,不,现在应该称您为赵修林了。陛下说,修林的功劳虽不好拿到明处来讲,但他都记在心里,还请修林宽心。至于代天巡视之事,陛下还有几点要与修林当面交代。所以,五日后,修林出发之前,还请务必进宫一趟。” 代天巡视?好吧,她似乎真的漏听了许多事情。赵芸脸上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客气的邀请道:“赵芸记下了。有劳公公,进屋喝杯茶吧。” 符公公矜持的笑了笑,随即摇头,“多谢赵修林美意,圣旨既已宣读完毕,杂家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既如此,贵吉,替我送送公公。公公慢走。”赵芸扭头吩咐了一旁的贵吉,然后才转身朝符公公微微躬身。 符公公微笑着回了一礼,转身往外走。贵吉赶紧上前,将人送至大门口。在扶符公公上马车的瞬间,将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了他的手里,“符公公幸苦了,我家姑娘的一点儿心意,公公别嫌弃。” 荷包很轻,符公公也不推脱,微笑着接了。手拢在袖下,朝贵吉比了比拇指,又弯了弯食指,低声道:“水浊无害。陛下恩赐,修林只管接着便是。” 贵吉愣了下,对上符公公的眼,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后,规矩的站到一旁,躬身相送。 马车缓缓向前,之前列队的羽林军护持在马车两旁,渐渐走远了。 贵吉急匆匆返回前厅,却不见了赵芸人影。瞧见吩咐下人收拾厅堂的叶秋,不由得开口问道:“姑娘呢?” “符公公与羽林军一出视线,姑娘就回屋了。”叶秋打发走一旁的下人,转身看他道:“而且,她还交代了不让人打扰。” 贵吉将迈出的脚步收回,皱眉:“姑娘说了不让人打扰?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回禀。” 叶秋顿了下,抿唇,神情严肃:“天大的事,也没姑娘重要。刚才听旨的时候,姑娘脸色就不怎么好,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你拘束一下下人,别让他们到姑娘的院子周围乱窜。我得回去守着了。” “姑娘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贵吉有些惊疑不定,看着叶秋。之前不都还好好的么?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既然姑娘吩咐了不让人打扰,那便让下人们都安静些。”叶秋缓缓摇头,心里虽然有些猜测,但也不好乱说。她朝贵吉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内院走,不过没走两步,她有停住,回头道:“秦老一会儿该回来了,若问起姑娘,你注意些。” 叶秋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并帮忙处理生意上的事。但因为他才是府里的管家,府里的事,她从未插过手,也从未像今日这样略带着命令的口气与他说话。贵吉一时有些怔愣,随即回过神来,郑重道:“放心吧,不会让秦老担心的。姑娘那边若是无事了,通知我一声。” “好。”叶秋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便一刻也不再多留。贵吉见状,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赵麒和赵麟不在,赵芸就是府里的主心骨。况且,在赵府下人的心中,赵芸还更得尊敬和敬仰。毕竟,赵芸不仅一手创立了赵记,经商手段高超;更是尊贵的能夺天地造化的灵师! 贵吉自己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震动,更别说府里的其他下人了。走出门去,报出府第,就能换来周遭一片惊叹艳羡的眼神。那种自豪、骄傲是由心而发的,因为赵芸是灵师,就算他们是卑微的下人,在那些自视甚高的人面前,也能得到少许的尊重,不必像以前一样,卑微到尘埃里。加上府里的待遇本就不错,只要做好了分内之事,就不必担心无故被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这些都让下人对赵府有了空前的归属感。 贵吉按照叶秋说的吩咐下去之后,府里的下人全都一丝不苟的执行。纵然离后院很远,下人们走路说话的声音都尽量放低,生怕惊扰到什么的样子。 这些事,赵芸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出前厅,便提气飞回了自己的院子。反正她灵师的身份已经天下皆知,在府里她也不需要再遮掩。 从墙头纵身而下,刚落到院子里,眉心的灵能便突然爆炸开来,汹涌的能量翻江倒海。赵芸身体酿跄了下,耳里是巨大的轰鸣声,眼前发黑,一下子天旋地转般。再也顾不上回房,急速的喘息两声,赵芸咬着牙席地盘坐下来,一边默念着口诀,一边引导灵气一样,想将暴乱的灵能重新安抚下来。 可下一瞬,那种难以忍耐的巨大疼痛袭击了她,浑身的力气瞬间消失了。她闷哼两声,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仔细一看,她整张脸雪一样惨白,唇咬破了,有血丝沁出,额间头发更是被冷汗打湿。重要的是,她双眼紧闭,整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昏厥了过去。 叶秋回到后院,吩咐了丫鬟婆子守着几个角门。自己轻轻的推开院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姑娘!”惊呼一声,三两步走到近前,将人搂起来,摇晃了两下去不见人转醒,只能赶紧唤人来帮忙。 于是,主子被赐官,本该閤府庆祝的一天,喜气却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远在安南的申屠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遥遥看向北方,摸着眉心显出来的牡丹花印记,皱眉,呢喃,“灵力暴动得如此厉害,却没有危险的迹象。那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师傅?”黑风推门而入,本想禀报什么,看到他眉心清晰的印记,不由得沉凝了神色,“师妹有事?”不论多远的距离,师徒印记都能感知结印之人的安危。申屠白只有两个徒弟,他在这里毫发无损,印记却清晰的浮现出来,不用猜,必定是赵芸那边发生了什么。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他心里不怎么喜欢赵芸,但必定已经是同门,不可能对她的事冷眼旁观。 申屠白揉了揉眉心,“能感觉到她体内灵力暴动得厉害,但却没有那种危险之感。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事。” “既如此,师妹会没事的。毕竟,她修为不弱,又一向沉稳冷静。”黑风闻言也皱了下眉,不过想到初次见面时她的表现,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申屠白垂眼,敛去面上多余的情绪,沉默半晌,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查到了么,青桐落脚的地方?” 说到正事,黑风整肃了神色,“徒儿正想禀报。昨日派出去的人刚回来,说查到几处可疑的,具皆守卫森严……” 第四十章 离魂,虚幻影像? 赵芸很疑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之前那股巨大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忽不定的动荡感。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意识浑浑噩噩,周围的环境却在不停的变幻着——一会儿像是踩在云上,一会儿像跌入深海,一会儿又像回到了现代灯红酒绿的嘈杂世界…… “老伙计啊,你也别太伤心了……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这样……丫头也能走得安心些呐。”不知道是谁在语重心长的安慰,只不过或许连安慰者本人也觉得那样的话实在苍白,说完无奈的连连叹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能不伤心?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声音苍老,语气哽咽,话里的伤痛让闻着落泪,听着伤心。 “都怪我!那天她本不愿去相亲,是我逼她去的啊!怎料……呜呜……你说我怎么就逼她出了门呢……都是我不好。”一道凄楚的女声响起,不难听出她的悲痛欲绝。 “不是你,不是你的错……别伤心……”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但却没有声音,也传达不到对方那里去。赵芸只能努力的一遍遍的在心里这样重复,可是没有丝毫效果。 “呜呜……”凄苦的哽咽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那些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但她怎么可能忘记亲生父母的说话声!可是,为什么他们还在哭?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不是么? 赵芸挣扎着,她想要看看他们。可胸口就像有块大石压着,闷的喘不过气来;四肢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动弹不得。 突然,嘈杂褪去,四周一下子静默下来。那种坐过山车一样飘忽不定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冥冥中有种牵引,她该睁开眼。然后,她试探着那样去做了。 暗夜星空,银河璀璨,但眼前的壮观景象并不是常日里仰望时的样子,而更像是……俯视?对!俯视!她正居高临下,将星空踩在脚底下。而且,星空的每一处都让人无比熟悉,好像只要一个念头,她就能让其发生改变。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似乎,她就是这里的主宰。一切,尽在掌控。 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刚才父母哭得那么伤心,她想要安慰他们;她想要再见他们一面,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 念头一起,璀璨的星空逐渐扭曲,赵芸还未反应过来,一束强烈的星光闪烁,下意识的闭上眼,却感觉身体一轻,周遭又开始一点一点的生动起来。 一开始是微风拂动树叶的窸窣声,接着是啾啾的鸟叫声,扑棱翅膀的噗噗声,小孩儿的哭闹声,大人的叹息声,然后是咚咚的钟声…… “他爸,吃饭了。” 这句话,似是天雷在耳边炸响,让赵芸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白色的天花板,莲花造型的吊灯,蓝色窗帘,玻璃茶几,米色沙发。沙发上还放着一个手工粗糙的灰色轮廓绣花篮靠枕……这是……赵芸捂住嘴,瞪大了双眼。泪水却是唰一下流了出来。[] 耳边有逐渐清晰起来的脚步声,赵芸想也没想,三两下就躲到了玄关转客厅的墙后,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斜对面的厨房门口。 然后,一名鬓角花白了的妇人穿着宽松的灰色针织衫,端着碗筷走出来,一边在餐桌上摆放,一边抿唇朝卧室喊道:“他爸?吃饭了。我熬了小米粥,蒸了包子,快出来吃点儿吧。” 卧室的门被打开,一名五十出头的男子慢慢的走出来,眼角有些红,好像刚哭过。 “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去看芸芸呢。”妇人见他那样,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股浓重的悲伤之色来。不过,很快就被她遮掩过去,拿了一双筷子递到男子手里,自己也坐到对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早饭来。 只一眼,赵芸眼泪已经决堤。两人都比以前老了很多。整个家里,也都弥漫着一股冷清萧索之意。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哭声,顿时心痛如绞。 “爸、妈。”慢慢从墙后走出来,对着两人喊了一声,两人却毫无反应。赵芸咬着唇,只觉得凄楚——果然,他们看不见自己。赵芸跌坐在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之前她还在赵府,眉心的灵能突然爆发,痛得她死去活来。转眼却回到了现代,见到了久别的父母,可他们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只是她的一个梦?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餐桌上的两人,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就放下了碗筷。收拾整理,半个小时后,两人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赵芸一直跟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开车出了小区,在花店买了一束白菊,又在水果店买了些苹果后掉头往南郊方向走。 她心里一动,有了些猜测。等车子驶入南郊公墓的停车场,跟着两人来到一座墓碑前时,她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爱女赵芸之墓”,墓碑上的几个大字明确的告诉她,她死了,而且已经死了好几年。上面贴着的照片还是大学毕业时照的,一脸稚嫩,带着学士帽,傻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赵芸看着二老将菊花与苹果摆到墓前,看着他们盯着照片发呆,看着他们最后哭得泣不成声,却什么都做不了。墓地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都是来祭拜亡故的家人的。赵芸这才知道,这一日,居然是清明节。 “走吧,该回去了。”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二老站起身,相携着离开墓地。赵芸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目送着他们孤寂的背影,整个画面却再次突然扭曲。 “不。”赵芸凄厉的大喊一声,挣扎着想要再回去,身体却不听使唤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然后意识全无。 “姑娘?姑娘您醒醒?”一直在床边守着的叶秋,听到赵芸的一声大喊,不由得马上俯身查看她的状况,可是又和之前一样, 做梦似的呓语两句,人却怎么喊都醒不过来。 心里忧心如焚,姑娘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一天了。请了京城里好几个有名望的大夫来看,都说姑娘身体毫无大碍,只是睡着了。可是,如果单单只是睡着了的,会喊不醒么? 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叶秋有些焦急的走到门口张望,却见贵吉抿着唇从前院过来,“几位大夫都安置妥当了?” 贵吉点点头,“嗯,虽然他们都有些小意见,但拿了银子后,都安分的在厢房里住着。我让人守着了,保准他们传不出消息去。” “姑娘刚被赐了官,就昏迷不醒,没得让人多嚼舌根子。现在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吧,希望秦老能不惊动人请来御医,让姑娘早点清醒。若是到了进宫面圣那日,姑娘还昏迷着,情况不会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叶秋咬了咬唇,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贵吉也面沉如水,沉默半晌后,轻声道:“姑娘这样,我们真的不通知两位少爷回来吗?” “秦老不是说这两日正是两位少爷季考的时间么?吩咐了咱们不惊动两位少爷,那就不惊动了。”叶秋看了贵吉一眼,缓缓摇头。 贵吉张了张嘴,孔学院的季考有多重要他当然知道。可以他对两位少爷的了解,姑娘的安危在他们眼里绝对是超过其它一切的。特别是赵麟,去学院前千叮咛万嘱咐过,姑娘若是有事,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可现在秦老不准他说,他也觉得不能搅了两位少爷的前程。只是,心里对赵芸到底升起了些愧疚之感。 叶秋将他的神色变幻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抿唇道:“就按照秦老的吩咐做。若两位少爷考试完,姑娘还没醒,那就赶紧通知他们回来。若是已经醒了,那就谢天谢地。毕竟,姑娘一向不想让自己的事,耽搁两位少爷。” “我知道了。”贵吉垂眼,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干练道:“我不方便在姑娘这守着,去前院看着了。”说完,他朝房间的方向躬身行了一个礼,毅然的转身离开。 府里的事情本不少,如今更要防着下人闲言碎语,走漏消息,确实需要人盯着。叶秋眼神暗了暗,转身回屋继续守着赵芸。只不过没一会儿,莲翘就从外边跑进来,语带激动道:“叶姑姑,秦老回来了,还带着两位陌生的老大人。” 叶秋蹭一下站起身,脸上露出几分惊喜,“陌生的老大人?莫不是秦老真请来了御医!” 三两步走到门外,叶秋往外张望了一会儿。秦守一果然带着两名陌生人进了门。其中一人手上,还提着御医专用的医药箱子! “芸丫头的情况如何?”秦守一不等叶秋张口,便沉声问道。 叶秋激动的蹲了蹲身,然后侧身一边引着三人往屋内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呓语,却怎么也喊不醒。” 秦守一眉心皱起一个小疙瘩,朝身旁提着医药箱子的老者道:“杜大人,一切都拜托您了。” “秦先生放心,老夫会尽力的。”杜大人神色郑重,虽然不知道秦守一与自己的好友是什么关系,但以好友的性子,能拉得下脸来帮他求自己,交情定是不会浅了。他自当尽力。 一行人进到屋里,杜大人放下药箱,开始给赵芸诊脉。其他人都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的打扰。半晌之后,杜大人收回手,面上没多少多余的表情。 “老杜,如何?”站在秦守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者看着他,出声询问。秦守一与叶秋两人也都专注的盯着他,希望能知道赵芸的具体情况。 杜大人看了众人一眼,十分肯定道:“赵姑娘的身体没有任何大碍。” 老者对秦守一对视一眼,疑惑,“既然没有大碍,为何叫不醒?” 叶秋蹲身朝杜大人行了一个礼,眼角有些红,“这位大人,我家姑娘昏迷前,脸色十分苍白,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之后,也呓语不断,挣扎流泪。她肯定是病了。叶秋斗胆,还请您再仔细诊诊?”若是御医都与之前请的那几位大夫一样看不出任何症状,那他们可真就束手无策了。 杜大人摆了摆手,沉声道:“都别着急,听我说完。赵姑娘身体确实没有大碍,而且,身上一点儿小毛病都没有,比任何人都要健康。所以,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她的魂不在,所以叫不醒。” “魂不在是什么意思?还请杜大人详解。”众人都愣在原地,秦守一眼底滑过一丝暗光,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问道。 杜大人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斟酌了一下语气道:“凡是身体毫发无损,人却昏迷不醒的状况,我们都称之为离魂症。有的是无意间受到了惊吓,困在梦靥里出不来。有的是心思郁结,意识沉迷所致。还有一些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得了离魂症的人,我也碰到过。但赵姑娘是灵师,意识比普通人强大,应该不至于此才对。” 秦守一若有所思,随即拱手道:“既然杜大人碰到过这样的病人,有没有办法将其唤醒?” “普通人用金针刺穴之法,八成是管用的。赵姑娘这样的,老夫没有把握。”杜大人想了想,开口说道。 “那还等什么,老杜你就给刺一回呗?管不管用,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老者大手一挥,十分干脆道。 杜大人无奈的瞥了好友一眼,又征询了秦守一的意见,才打开医药箱,取出针囊准备动手。不过,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 “且慢。” 众人陡然转身朝外看去,一名紫衣白发之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衣着华贵的青、少年。 秦守一将视线停留在那领头之人身上,眯了眯眼,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那边的杜大人与老者却已然恭敬的迎了出去,“下官见过国师大人、大皇子、七皇子。” 第四十一章 醒转,修为暴涨 唐怀锦微微颔首,看向杜大人道:“你刚才说,赵小姑娘是得了离魂症?” 杜大人抬眼瞧了他身后的两位皇子和少年一眼,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回禀国师大人,赵姑娘身体康健没有一丝损伤,却唤而不醒、时有呓语,故而下官有此推断。[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也就是说,杜大人你其实也不能确诊?”大皇子闻言,略带质疑道。 杜大人面色不变,躬身回答道:“回大皇子的话,下官确实不能。” 大皇子面色一沉,“不能确诊,你却敢给赵修林诊治?杜大人,做为一名御医,这样的行为怕是草率了些。我看,还是找院正来给赵修林瞧瞧吧,他素来擅长诊治疑难杂症。博远,你拿我的令牌,亲自去请。” 说着,大皇子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抬起手来。他身后一名青年闻言,微微躬身,道了句是,就准备接了令牌去请人。 宇文希眼神一闪,唰一声打开扇子在身前摇了摇才笑道:“大皇兄,赵修林若是普通的病症,杜大人就足以诊断清楚。现在既然杜大人都不能确诊,再请院正来,恐怕也于事无补。所以,您就别多操心了。” “赵修林是父皇钦点的四品修林,朝廷命官,作为皇子,我多操心一些,不是也正常?”大皇子面色一顿,不悦的抿唇盯着宇文希。 “按皇兄这意思,若赵姑娘不是父皇钦点的四品修林,皇兄就懒得操心了是吧?”宇文希斜眼看过去,轻笑。 大皇子眼底闪过一丝怒色,沉声道:“老七,你不要太过分了……” 宇文太抬了抬尖尖的下巴,笑了。眉眼间若有似无的挑衅之意,看得大皇子心头烦躁。 “能容我进去看一看么?”唐怀锦似乎没听见两位皇子的明争暗斗,他蹙眉想了想,将视线投向秦守一,征询道。 秦守一看了老者与杜大人一眼,客气的拱手道:“国师大人愿意援手,赵府自是感激不尽。”说着,他侧转身体,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得了允许,唐怀锦也不管身后的人,抬脚进了屋。大皇子与七皇子一行人见状,自然也想跟着进去。秦守一朝叶秋、莲翘使了个眼色,叶秋与莲翘就站到了门口,将众人拦住。 “两位皇子、还有各位公子请留步。此乃姑娘闺房,外人不宜进入。” 众人都是一愣,宇文希身后的文轩笑嘻嘻的眯了眯眼,语气和善却暗含危险,“可是国师大人与那两位老大人都进去了,他们不是外人么?” 叶秋歉意的躬了躬身,然后不卑不亢道:“国师大人进去是为了给我家姑娘看诊,至于那两位老大人,算是我家姑娘的长辈,自是有所不同。” “总之,我们是外人就对了。”文轩看了黑脸的两位皇子一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虽然好奇里面的状况,但有唐怀锦在,也还轮不到他放肆。大皇子和七皇子估计也不会蠢得硬闯。(.$>>>棉、花‘糖’小‘說’)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果然就听宇文希轻笑道:“算了,我们都是男子。这样大大咧咧的进出姑娘的闺房,确实不太妥当。我们就在外边等好了。大皇兄,你觉得如何?” 大皇子冷哼一声,“你倒是惯会体谅人。”说完,也不多看人一眼,便径直带着两人到树荫下的石桌前坐下,透过打开的窗户,时不时的往屋里打量。 宇文希见状,掀了掀薄唇,就懒洋洋的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的开始玩儿手里的扇子。文轩和另外两名少年见状,彼此对视一眼,都各自找地方蹲了。 叶秋眼神闪了闪,让莲翘去吩咐丫鬟上茶,礼貌的行了个礼,便转身进了屋。皇子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在她眼里,却是比不上赵芸的安危重要。更何况,府里下人已经被严令禁口,请来的大夫也还没放出府,国师和两位皇子是怎么知道自家姑娘昏迷不醒的?要说这两人没派人监视赵府,叶秋第一个不相信。 心思一闪而逝,叶秋回到里屋,就瞧见唐怀锦坐在赵芸的床边,一手搭在她的腕上,认真检查着。因为微微低着头,雪白却晶莹的发丝从背后滑到身前,衬得他那张眉目俊朗的脸越发的神圣不可亵渎。 收回视线,叶秋走到一旁站定,以便能随时帮上忙。 屋内一片寂静,唐怀锦神色沉静的从赵芸的手腕处离开,覆上她的额头。晶莹的光晕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让他本来就白皙修长的手指,更是如青葱如美玉。只是,下一瞬,唐怀锦的手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晶莹的光晕被震散,像夏日夜晚的萤火虫一样,湮灭在空中。 “这是……”掌心一片麻木,指尖也生疼。唐怀锦甩了甩手掌,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秦守一与几人一样也很愕然,之后便是眼神一沉,迟疑的询问道:“国师大人看出芸丫头昏迷不醒的原因了吗?” 唐怀锦没有说话,指尖再次倾泻出一道晶莹的能量。只是,这次手没有直接覆上赵芸的额头,而是轻轻的点了点了她的眉心,便迅速撤离。 众人眼见着那晶莹的能量钻入到她的眉心,下一瞬房间里就升起了一股骇人的气息。晶莹的能量被迅速反震出来,散向四面八方。霎时间,门窗攒动,桌椅倾斜,大有翻天覆地之象。 好在,那骇然的气息很快便收敛而去,房间里也恢复了平静。可无论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内心都是极度震骇的。 “刚才,那是什么?”文轩眼睛盯着那开着的门,干涩的张了张口问道。 一人抖抖索索的回答,“不,不知道。” “国、国师大人……吧?”另一人迟疑的猜测,苍白的脸上还有惊恐之色。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他要死了。那种感觉,他在常年守在紫阳山上的大师傅身上也从未感受到过。这就是国师大人的力量么?真是,太吓人了。 宇文希死死的捏着扇柄,抿直了些微发白的唇,目光灼灼的看着房间的方向。那么骇人的气息,只有国师大人才有可能发出来。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想着,眼底的猜疑之色愈浓。 大皇子一行人也都死死的盯着那打开的窗户,想要探究出一些端倪。可惜所有人都在里间,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秦守一几人都是普通人。在那么近的地方,若不是唐怀锦反应快,将几人纳入了保护,此时几人已经重伤。撤去灵力罩,唐怀锦双手背在身后,面上的神色有些捉摸不定。 “国、国师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者一向大大咧咧,神经粗大,此时看到房间里的狼藉景象,也不免有些惊惧。 纵然他能在凡人的世界如鱼得水,但灵师的世界,他不懂。刚才那一幕显示,这不是他一个凡人能解决的问题。秦守一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唐怀锦,略带晦涩的开口:“国师大人,芸丫头她到底……” “不用担心,她没生病。”唐怀锦缓缓的转过身,安抚的朝几人摇了摇头。 没生病却醒不来,这比生了病还要糟糕。秦守一抿了抿唇,郑重的躬身道:“还请国师大人指点。” “是啊,还请国师大人指点。”老者和杜大人也都拱手行礼,恳请道。虽然久别重逢不到几个时辰,老者却已经明白,他这昔日老友,是将赵芸当亲孙女看的。若是赵芸醒不来,这打击,可真够大的。 “不过举手之劳,指点谈不上。”唐怀锦摇了摇头,转眸看向床上昏睡的赵芸,解释道:“她没生病,也没得离魂症。之所以昏睡不醒,该是她修为突破出时了些岔子。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若我估算得不错,再过几个时辰她便能醒过来。”只是那股让自己都为之震骇的能量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呢?依自己探查到的情况,那股能量明显是在保护她。 疑惑和不解飞快的从眼底闪过,唐怀锦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难得的显出几分兴味。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情已经很少。但赵芸,从一出现开始,就是一个复杂的让人十分想要解开的谜团。 “怎么会让申屠抢了先。”唐怀锦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绝顶的修炼天赋,天生的极阴体质,还有刚才那股骇然气息的保护,这女娃娃,倒像是天生的灵师。可惜,让申屠白先遇到了。 没注意唐怀锦一闪而逝的复杂,老者恍然的拍手,“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以老杜的医术,也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来。修炼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凡人哪里懂?”感慨了两句,他看向秦守一道:“既然国师大人说几个时辰后人就能醒,那肯定就能醒的。秦兄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还要多谢国师大人援手。”秦守一听到解释,心里自然也是松了口气。他感激的朝唐怀锦行了一礼,邀请道:“国师大人若不嫌弃,到前厅喝杯茶吧?杜大人与李兄也请一起来。” 唐怀锦想了想没有反对,杜大人与老者对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国师大人下山,除了去皇宫面见皇帝,基本上不会在朝廷命官的府邸停留。虽然不知道今日国师大人为何改了性子,但这个机会却是难得。他们也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着能多接触就多接触,日后若是有求于人,也不至于面生到尴尬。 秦守一心里也明白,国师大人能答应,大概是看在赵芸也是灵师的份上。或许,还有别的目的,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看了眼叶秋,示意她照顾好赵芸,他便亲自在前方带路。国师大人身份尊贵,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也不算跌份。 知道唐怀锦不急着离开,要留在赵府喝茶,大皇子与七皇子一行人自然不可能缺席。于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转到前厅,贵吉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准备茶水招待不提。 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有光射进来。赵芸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的扶额,却发现手指穿过了一片虚空。惊愕的睁眼,入目的却是熟悉的青色纱帐——她正安稳的躺在床上。想必是叶秋发现她昏倒在院子里,将她送回的房间吧。 想到昏厥之前的状况,赵芸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运转体内的灵力。顺畅无阻,而且,似乎比之前要雄厚许多?来不及多想,赵芸直接将注意力转向了眉心处。 灵能积攒到了极限,肯定会发生变化。但眼前的景象,让赵芸有些接受不能——存在感极为强烈的团状灵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的璀璨星空。万千的星子在黝黑一片的夜空里熠熠闪光,整体却呈漩涡状缓慢移动着,越往中间地带,星子越密集。直到最中心处,才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 深邃幽暗,神秘莫测。赵芸看到那个黑洞,莫名的觉得心悸。似乎黑洞的另一头,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赵芸不解。她只知道除了那个黑洞,璀璨的星空,给她的是无与伦比的熟悉感和掌控感。看着其中的一颗星子,赵芸下意识的招了招手。然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颗星子毫不犹疑的脱离队伍,流星一样飞到她的掌心里…… “叶姑姑,都过去两个时辰了,姑娘怎么还没醒?”莲翘端着热茶进来,将桌上凉掉的换下。探头瞧了眼半掩的青色纱帐,略带担心道。 叶秋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了眼外边渐暗的天色,沉着道:“国师大人也没说具体要过多少时辰。但姑娘既然没事,肯定会醒过来的。咱们等着便是了。” 莲翘抿了抿唇,“若是我的修为能高些就好了。”那样也能帮上姑娘的忙,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干着急。 “你才修炼多久?”叶秋看向莲翘,摇了摇头,“灵师的世界我不懂,但我知道,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要将基础打扎实了,日后才能走得更远。就拿刺绣来说吧,只要将针法、构图、配色等这些基本功学扎实了,绣出来的东西,必定不会差了。初学者一来就想绣出一件让世人称赞的作品,那是不可能的。” “姑姑的话我都懂,只是姑娘帮我那么多,我现在却连小忙都帮不上。”莲翘扯出一个笑容,情绪略微低落。 “报恩,也不及在一时。”叶秋笑了笑,安慰了莲翘一句,便岔开话题道:“国师大人与两位皇子离开了么?我一直守在屋里,也不知道前厅的情况。” 莲翘点头,“已经走了。我瞧见秦老与贵管家亲自送他们出去的。” “那就好。只不过,明日他们恐怕还会再来。”叶秋抿了抿唇,两位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姑娘明显是不想与他们牵扯上的,可现在…… “叶秋。”赵芸大致了解自己的状况,重新睁开眼。 叶秋面上一喜,放下手里的针线,三两步走到床前,将纱帐捞开,“姑娘,您终于醒了?身体有没有不适?您睡了一天多了,肯定渴了。莲翘,快,倒杯温茶来。”说着,她坐到床头,扶着赵芸坐起来。 “我没事,好得很。”赵芸冲她笑了笑,虽然当时疼得要死,但现在看来到都是值得的。灵能突然爆炸开来,却转变成了一片璀璨星空。星空中万千的星子,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而除了那个神秘的黑洞,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中。现在若是再次面对唐怀锦,赵芸也有了不被他一招困住的把握。不过,要成长到能与之相抗衡的程度,还需要不少时间。 这次灵能爆发,大部分被转化成了璀璨星空中的星子,小部分却顺着经脉向下,直接汇入了丹田的灵气海。以至于,她的修为也在睡梦中蹭蹭蹭的往上升了一个台阶,直逼六级巅峰!而且,灵能直接转化的灵力精纯无比,且两股能量本来都属于她,没有任何排斥现象。所以,这一次虽然她在一夕间修为暴涨,但却没有留下丝毫后遗症。 十二岁的六级灵师,赵芸已然刷新了灵师界的历史记录! 第四十二章 钦差,谷中遇袭 炙热的太阳散发着无边的热力,挂在行人的头顶上,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停歇。(.) 赵芸骑在马上,往远处眺望了两眼,回头朝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闲适宁静的唐怀锦道:“国师大人,我们到前方的林子休息片刻如何?今日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了,马儿们也要歇一歇。” 唐怀锦笑了笑,赞同的点了点头,“此行,你才是钦差,你说了算。”说着,便率先翻身下了马。身后一队护卫中,从国师府跟来的青年赶紧也下了马,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将马牵开。 赵芸见状,轻巧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也不要护卫来牵,抬手拍了拍坐骑,轻声道:“自己去喝水吃草吧。” “嘶。”嘶鸣一声,硕大的马头哼哧哧的转过来,咧着马嘴,朝赵芸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胆小的可能早就吓到了,但赵芸知道,马儿只有在面对亲近之人时,才会对他露出牙齿来。微笑的摸了摸它背上的鬃毛,马头又低下来在她颈间蹭了蹭,才哒哒的甩着马尾,轻松的朝林子尽头的溪边跑去。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赵芸想起了拉着自己一路从丰乐到了京城的葱白。活泼好动,性子顽劣,却实打实的是匹忠心耿耿的好马。而今,到京城不过两个月,她又要从京城返回丰乐,没了葱白在身边,换了匹皇帝御赐的千里驹。没了随行的浩浩荡荡的家丁下人,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人的护卫小队,附带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和他的弟子一名。 而她的身份,与之前相比,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是普通的商人,她是上林苑四品修林,更是代天巡视的钦差大人,腰间挂着能调动营兵的御赐金牌。 只是,说来可笑。她这个上林苑的四品修林,却是一天都没上任过,就不得不包袱款款的离开京城。 宣旨的时候,因为突然的意外,后半段的内容她根本没听到。但一醒来,稍微询问,一切就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况,符公公离开时,还那么明显的提示过。 大拇指代表大皇子,弯曲的食指代表七皇子。而那句“水浊无害”,大意是说她的这个官位,是因为大皇子和七皇子相争得来的。途径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细算起来,对她却是没有坏处的。 事实上,皇帝若只单纯的让她在上林苑当差,赵芸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将她点为钦差,不顾她刚到京城和赵府即将到来的喜事,让她与国师一道出京巡视,第一站还是她的家乡,事情就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脑海里又想到那日进宫面圣时,皇帝将金牌交给她,意有所指的说若是遇到特殊情况,凭此金牌能调动二十万兵将的话,赵芸就觉得腰间挂着的东西十分烫手。 “大人,要用些干粮么?”一名护卫捧着一个油纸包,递到赵芸面前。 赵芸瞧了眼,抬手接过,随口道:“谢谢。稍微垫一下可以,大家都别吃太饱了,一会儿还要赶路,免得胃疼。” 护卫了然的点头应下,转身准备离开,又被赵芸喊住,“何护卫,等等。” “大人还有何吩咐?”朝赵芸拱了拱手,神色恭敬。 “让大家将随身的水壶都接满。(.无弹窗广告)过了这里,至少要到一百里以外才会有水源。”上京城时,她仔细观察了一路的情况,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再回来,没有羽林军的护卫也能走得顺畅。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一百多里,估计晚上才能赶到有水源的地方。这大热的天,一下午没水喝,不得渴死。何护卫朝赵芸拱了拱手,沉声应道:“大人放心,我会叮嘱大家的。” “嗯,去吧。”赵芸颔首,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何威是这十二人的队长,三十左右年纪,办事沉稳,对自己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也没多少轻视。只是,他们从未来过安南,对路上的状况不熟悉,赵芸才会时不时的提点两句。别的,露宿、打尖儿等一应事宜,他倒是张罗得十分周到体贴。 最重要的是,这十二人都是低级灵师,比只会武功的武者要金贵得多。现在皇帝却随随便便的派给她当护卫,其实也就相当于打杂的。毕竟,她与唐怀锦的修为都比他们高,遇到危险谁护卫谁还不一定呢。 只是,当天晚上,这十二人的表现却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 当然,这都是后话。赵芸拿着油纸包走到唐怀锦身边坐下,看着不远处悠闲饮水吃草的马儿,轻声道:“明日就能进入安南地界了。之后的官道比较好走,很快就能到兰州府城。国师大人是留在府城,还是与我一道去丰乐县?” 唐怀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笑了笑,“我还是随你一道去丰乐县,我与你师傅申屠已经许多年没见了,这次怎么也要好生叙叙旧。” 赵芸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叙旧?只怕到时没那个空闲。” 唐怀锦挑了挑眉,自然知道赵芸意有所指。不过,他也不在意,整理着宽大的衣袖道:“申屠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记得还送了他一株初阳呢,也不知道他照看得如何了。虽然在灵花榜上排名不算很靠前,但初阳难得属性温和,与之契合对体内灵力暴躁的人有显而易见的好处。不知道他有没有领我的情呢。” “那什么,初阳早在几年前就被人盗走了。”赵芸面色顿了下,她可没忘记当时差点儿被栽赃嫁祸的事。那个该死的生魂到现在都毫无音讯,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哪里。不过,就算要找,也无从找起。她只听过他的声音,根本没见过他长什么样。而且,那声音,也不知道有没有伪装作假。 唐怀锦根本没注意她一闪而逝的懊恼神色,只是面上露出一丝讶然的问道:“咳,你说什么?初阳被盗了?” 赵芸对上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贼人耍了些手段,师傅没注意,所以才被钻了空子。”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打申屠的主意。结果还成功了!”唐怀锦摇了摇头,没什么烟火气的俊朗面容上竟然露出了促狭的笑意,“这事要是让当年的那些人知道,他的威名可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这个人是在幸灾乐祸么?赵芸有些惊愕的瞧了他一眼,将后续解释的话吞了下去。若是让他知道那个贼子不仅偷走了初阳,还将紫烟和碧清都一道偷走了,指不定心里得多欢乐。到时候王见王,这位国师大人少不得要拿出来说道。申屠白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拿不住,但自己这个走漏消息败坏他形象的弟子,肯定没好日子过。想到申屠白惩罚人的那些手段,赵芸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 都怪唐怀锦,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了。赵芸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这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远些。免得还没到地方,就被他套个底儿掉。师傅大人的威严,实在不容冒犯。 唐怀锦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回,瞧见赵芸的动作,唇角又往上掀了掀,也不挑破,只略带兴味的问道:“后来呢,那贼人抓到了?” “呃,没有。”顿了下,赵芸还是诚实的摇头。她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恐怕又要惊愕了。 唐怀锦脸上果然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贼人没抓到?你师傅也没追究?” 人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追究?赵芸摇头,她心里其实也奇怪,以申屠白的性格,不像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特别是那贼人的行为,完全等同于挑衅。只是,之后她都没再听他提起过这茬,她也很快忘了。若不是今日唐怀锦突然提到初阳,她还想不起来那个曾经占了墨白身体的讨厌生魂。 看到赵芸摇头,唐怀锦面色怪异的沉默半晌,才叹息一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真想不到,这些年他竟是修身养心到了这样的地步。要是过去……”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看着远处的山林不再说话。 赵芸心神一动,有些想要问问过去的申屠白是个什么样。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好开口。 用了些干粮,歇凉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再次马不停蹄的开始赶路。大家都是灵师,虽然在马背上颠簸了好几天,状态都也还不错。只是,人不累,马奔驰一下午跑了一百多里地,也需要休息。而且,太阳已经下山,晚上赶路也不是个好主意。 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赵芸回想了一下,扬声道:“穿过前方这个狭长的山谷有一片很大的河滩,我们今晚就到那儿安营扎寨。” “是。”听到马上就可以休息了,何威与另外十一名护卫都精神一震,大声应了句。赵芸点点头,扬鞭想要驱马加快步伐进入山谷,背上却是陡然生出寒意――有杀气。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赵芸让自己尽量显得正常,一只手却背到了身后,对何威等人打了个手势。 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何威等人在夜里视物如同白日。看到赵芸的手势,愣了下,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警觉起来。 “察觉到了?人不少,应付得来么?”唐怀锦的清冷的声音突然钻入耳朵,赵芸转眸看向他,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将黑色披风上的大帽子戴了起来,将一头极有标志性的白发严实的遮掩起来。浑身的仙气也收敛而去,普通得让人能轻易忽略。一直随侍在他身后的青年也普普通通的样子,看起来和那十二名护卫差不多。 唐怀锦跟她一路离开京城的消息,京城除了皇帝,无人知晓。现在这些人来历不明,也确实不好暴露行踪。 “就算应付不了,不也还有国师大人您在么?大不了不留活口。”眯了眯眼,赵芸无声的回答着唐怀锦,面上却是一派的镇定和跃跃欲试。 山谷不大,两边的山势陡峭却林木茂密。中间除了一条能通行两辆马车的官道,便只有一片不大的散落着碎石的荒地。 赵芸一马当先进入山谷,接着是杂乱的马蹄声,她耳边却是几不可闻的舒缓绵延的呼吸声。人确实不少,但能让她觉得危险的气息却只有一道。 山谷很安静,一声蝉鸣鸟叫也没有,赵芸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山谷的中央。突然,一道道尖锐的破空声响彻耳际,无数道凌厉的攻击从天而降,阻断了众人前进的路,也将后退的方向堵死。 终于动手了!赵芸抿了抿唇,轻轻扯了扯缰绳,灵性的马儿便骤然停下。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迅速在众人头顶化为一张薄薄的灵力罩,将所有突兀的攻击尽数挡下。 “保护大人。” 同时,何威低喝一声,从马上腾空而起,干净利落的落到赵芸面前。另外十一名护卫也快速的分散到四周,背对着赵芸和唐怀锦形成一个保护圈。然后动作一致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注入灵力,整齐划一的往前挥去。 噗、噗。 悄无声息从四面八方跳出来的黑衣人一露面,就被这毫不迟疑的剑气所阻。反应慢些的,身体直接被劈成了两半,当场身亡。不过,敌人也不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敏捷的避开了这一凌厉的攻击,然后借着空隙迅速逼近。 何威见状,沉着脸低喝一声,十二人竖着挥出去的剑立马变幻姿势,整齐的朝敌人横扫而去。奇特的是,他们每人发出的剑气首尾相连,没有留下一丝空隙。就像一滴水,滴入水面瞬间绽开的涟漪,一*向外扩散。 剑气的速度很快,如若躲避不及,人直接就会被拦腰削成两截。敌人也察觉到危险,向前冲杀的步伐一滞,要么腾身而起,要么俯身弯腰躲避。等危机过去,何威他们的后招又到了。以至于在骤然发生的冲突里,本该一照面便溃不成军的一方,硬生生的将敌人阻碍在了三米开外的地方,再不得寸进。 赵芸骑在马上,看着何威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和来势汹汹却有些忙乱的敌人,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意外和赞赏。她得收回之前的轻视,十二个人,其中达到三级灵师程度的只有五个,其余都是一级和二级。可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比一般的四级灵师都强。 山谷里剑光闪烁,飞沙走石。一时间倒打得异常热闹。 “他们明显早有准备!那小丫头在进入山谷前应该就发现我们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几名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山谷。偷袭不见成效,让领头之人微皱了眉头。 一人看了眼骑在马上没有动作的赵芸,不相信道:“她不过五级灵师,灵识会有那么敏锐?” “我们几人,自然是她察觉不到的。可底下那些人修为都比她低,虽然我们都给他们服用了敛吸丹,难免不会有差错。”另有一人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随即自顾自的猜测道。 领头之人不置可否,看了眼山谷中僵持不下的局面,轻声吩咐道:“那十二个人应该受过专门训练,虽然都是低级灵师,但在配合上却是天衣无缝。你们两个,一人去牵制住他们,一人去抓那丫头。记得,速战速决。” “是。” 两人得令,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兴奋之色。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两人便从天而降。一人指尖掐诀,狂猛的灵力便倾泻而出,直接将何威等十二人的狂猛攻势化解掉,给了自己一方的人马喘息的空间。而另一人,却是从背后直接凌空袭向了马上的赵芸! “大人小心!”背对着赵芸的护卫觉察到头顶的异常波动,抬头瞧了眼,都骤然出声示警。但那人速度极快,话音未落,他离赵芸已不过一尺之遥! 第四十三章 困战,全部现身 大掌抓上了赵芸的肩膀,那人心里一喜,大笑道:“桀桀,小丫头!乖乖跟我走吧!”心想这小丫头肯定是吓懵了,都没什么反应。[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那人运转灵力,便想提气撤离。在那人看来,赵芸就算有五级灵师修为,但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哪里能是他的对手? 只是下一瞬,那人得意的笑容便僵硬在了脸上。抓着赵芸肩膀的手上,被覆上了一只纤纤素手。白皙,柔弱,稚嫩。可就是那双手,不急不缓的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两下,他整个身体便像是被缀上了千斤坠。突来的巨力,不但硬生生的拖住了他离开的脚步,还让他不自主的酿跄着往前扑倒。 不过,突来的变故也只是让他惊愕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空暇的那只手掌心翻转,那人并不阻止身体的失衡,反而加速朝赵芸扑去。 赵芸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侧转,抓着他的手一拉一拽,让其身形不稳。另一只空闲的手,却是在电光火石间精准的拍开了那狠毒的一掌,然后在收回时狠狠的袭向他的腰侧。 腰间的软肉经不起打击,更何况,生死之间,赵芸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灵力遍布手掌,拍到石头上,石头都要化为粉末,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没有钢筋铁骨的人。 他吃痛的闷哼一声,身体不堪打击的往下萎顿了些。可是那只被赵芸拍开的手,却是依旧凶猛的攻向了赵芸的面门。赵芸身体后撤,松开了他的另一只手的同时腕间翻转,一株青妖便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掌心,化为一道长鞭,带着凌厉的煞气,狠狠的朝他抽去。 他迅速的往右侧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拉开了。他面色阴沉,挥出一道灵力刃袭向赵芸,一手上扬抓向青妖。 青妖本身便有灵性,此时被赵芸操控在手里,更是灵活得不像样。鱼儿一样灵活的甩尾,擦着他的手掌逃脱,下一瞬,又携带着万千的煞气卷土重来。 说了这么多,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交锋。逼近的敌人在赵芸的反击下,再次被逼退到四五丈开外的地方。何威反应过来,一声低喝,正面面对的几名护卫便整齐划一的挥动手里的长剑,一往无前的攻向他。方向不对的另外一些护卫,便死死的盯着自己前方的敌人,有条不紊的防御。 不过,少了一部分力量,十二人护卫小队的防御不像之前那么完整。加上敌人又出来一个修为不弱的人带领,何威他们应付得一次比一次吃力。若不采取措施,防御被攻破不过是迟早的事。 赵芸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稚嫩的手掌往前一拍,将敌人的灵力攻击拍碎。[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看了眼几名吃力的护卫,青妖在手中迎风而长,呼啸着抽向敌人。快速的攻击,在半空中形成密密麻麻的鞭影,不给敌人丝毫反击的机会。 “他交给我,你们对付其他人。”赵芸沉声吩咐,何威等人听得明白,自然不会反对。十二人再次化为一个整体,将敌人牢牢的阻击在几丈之外。赵芸见状,心里安定了些。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凌厉起来。 唐怀锦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颗定心丸,无论他们在这短兵相接中,是否战上风,最终的结果都是他们胜利。可是,赵芸并不愿意就这样将一切交给唐怀锦。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可她也是灵师,若这样小小的场面她都应付不了,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在赵芸看来,实战中的战斗力才是衡量一名灵师修为高低的绝对因素。毕竟,灵师不该是个花瓶。 青妖作为藤蔓植物,本身就枝蔓柔韧。以灵力催生,化作长鞭,上面的叶片硬化,锋利得轻轻一碰,便能将人的皮肤划破,留下细长深入的伤口。 四五丈外的半空中,那人一边抵御赵芸的长鞭,一边运转体内灵力,以指化剑,凶猛的攻击赵芸。青色的鞭影、白色的剑影在空中势均力敌的交织、缠斗,余波射入山谷的地面、两边的山壁,留下一道道巨大的‘伤痕’。 树上剩余的几名黑衣人沉默的看着下方的情况,眼神都有些变了。一个年幼的五级灵师,他们本以为很好抓获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的人,在术法的运用和对敌之策上应该会比较稚嫩才对。 可现在看来,他们的估计出了差错。这赵芸虽然年纪小,但从突袭开始到现在,脸上一次也没有露出过慌张之色。镇定得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不说,进退之间竟是颇为自如。一条长鞭舞得虎虎生风,身经百战的同伴居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一名黑衣人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她怎么可能这么厉害?黑九虽然也是五级灵师,但他曾经打得一名六级灵师毫无还手之力。今日怎却被她克制得死死的,近身不得……” “只能说,她是真正的天才。有修炼天赋,更有战斗天赋。”领头之人沉默的盯着赵芸与下属的战斗,眉头微微抬起,沉声道:“黑九浮躁了。” 几人愣了下,都往下面看去,果然见黑九在赵芸的攻击下,面露出了几分不耐之色。反击越发的刚猛,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收效并不大。 “黑九性格阴诡狠辣,招式也偏向阴柔。现在这样硬碰硬,对他可没好处。”一名黑衣人沉凝的开口。 领头之人双手背在身后,唇角抿直了,“她手里的长鞭灵活多变,阴柔诡异,黑九比不过她,只能以刚猛的招式还击。不过,这样的招式,很耗灵力。他快落败了。” 他身后的几名黑衣人刚露出将信将疑之色,耳边便听得一声痛苦的闷哼。垂眼看去,同伴酿跄了几步,有些痛苦的弓着身。仔细一看,他胸前衣服破烂,皮开肉绽的地方流出殷红的鲜血,伤势不小。素来阴狠的黑九居然在赵芸手下吃了那么大的亏!几人心里震骇的瞪了瞪眼,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空中闪过一道青色的闪电,黑九就被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变成了砧板上的死鱼! “啊!” 忍不住痛呼出声,青妖收拢的瞬间,那些锋利的叶片锥子一样生生扎进了黑九的肉里。血慢慢的往外流着,叶片锋利,但都不大,所以扎得也不深。黑九没有生命危险,但只要他稍微的挣扎晃动,那些锋利的叶片在肉里搅动的剧痛,便能瞬间磨掉他所有的力气。 确定将黑九制住了以后,赵芸面上并没有多少轻松的神色。何威他们一直在防御,也成功的抵挡住了敌人的步伐。但低级灵师体内的灵力有限,这阵子的支撑,怕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腾出手来,赵芸转换目标,双臂抬起伸展。山谷中狂风涌动,众人便见她身前凭空浮现出一道道银针大小的灵力刃。正骇然间,她抬臂往前一扫,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噗、噗、噗…… 躲避不急的敌人,被这些细小的灵力刃扎成马蜂窝。剩余的劲气从他们的身体里穿透而出,继续袭扰周围的人或直接射入地面。敌人损伤惨重,何威等人身上的压力减轻不少。瞅准了那些漏网之鱼,劈、砍、挑、刺,剑气四散中,是一声声*倒地的闷响。 只是,下一瞬,巨大的危机感便袭上了心头。何威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直觉胸口一滞,便齐齐被震飞出去,凌空喷出血来,重伤摔倒在地。 赵芸抿直了唇角,细小的灵力刃全部射向那些修为较低的黑衣人。凌空踏出一步,整个人瞬间到了之前和黑九一起现身的那名黑衣人身前,一掌悄无声息的印在了他的胸口上。 噗。 刚刚解决掉何威等人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躲避,硬生生的承受了赵芸这一掌,重伤。只是,黑衣人在倒飞而出的瞬间,除了惊愕,唇角还有一抹诡异的笑容。 赵芸心头一凛,身上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想也不想的往前扑倒,身体迅速的往一侧翻滚,然后手掌撑地,翻身而起。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起身的瞬间,小腿上依旧传来了尖锐的疼痛。而之前赵芸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运转灵力,将不属于本身的力量一一化解。赵芸活动了下被余波扫到的小腿,感觉没什么大碍。缓缓抬起头,将视线停留在领头的黑衣人脸上,冷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 “反应很敏捷。”亲自出手也没能伤到她,领头的黑衣人审视的瞧着赵芸,眼底闪过几丝幽暗,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拍了拍手道:“黑八与黑九都是五级灵师,修为与你相同。你却能将轻松的他们重伤,实在是让人惊讶。” “我就当阁下是在夸奖我了。只是阁下此番兴师动众,到底有什么目的?”赵芸唇角扯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一双眼睛却是平静的盯着他,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赵姑娘无需如此戒备,我们今日来只想请你与我们走一趟。”领头的黑衣人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温和,语气和善。若不是之前的偷袭,所有人都会以为他真的温和无害。 赵芸挑眉,嗤笑一声,“看你们今日这架势,不像是请人,倒像是抓人。况且,你们想请,我便得去吗?” “这恐怕由不得赵姑娘了。”领头的黑衣人瞥了眼拖着伤重新聚到赵芸身后的何威等人一眼,略带微笑的开口,“赵姑娘的这些护卫确实能耐,凭着低级灵师的修为,却发挥出了不下四级灵师的战斗力。害我们白白损失了不少人手不说,还让赵姑娘你腾出手重伤了黑八和黑九。现在他们自身难保,赵姑娘若是不在意他们的小命,倒是可让他们拖着,独自一人逃走。只是,赵姑娘你觉得你能逃得了多远呢?” 以他的修为,要杀了受伤的何威等人,也不过一弹指的功夫。赵芸就算拼尽全力,也逃不出他们的视线范围。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赵芸眯了眯眼。瞅了瞅领头的黑衣人,又瞅了瞅他身后站着的三名黑衣男子,似笑非笑,“逃?我为何要逃?就凭你们几人的实力,还真吓不到我。” “狂妄自大!”一名黑衣人低喝一声,冷肃的开口。 赵芸勾了勾唇,“狂妄自大?不,我只是真的没将你们看在眼里而已。”话音未落,她便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纤纤素手直接捏上了那名嘲讽她的黑衣人的脖子。 “你干什……”黑衣人明显还不在状况中,随着一声卡嚓的轻响,双眼中的神采便逐渐消散开来。灵师虽然攻击力强大,但身体也只比常人强壮健康些。不是钢筋铁骨,更没有九条命,脖子断了,照样会死。 领头的黑衣人反应最快,在赵芸消失的瞬间,便迅速的转身向后拍出一掌。赵芸正好将失去了生机的人往身前一扯,挡住那一击,毫不留恋的后撤。同时,掌心向上,指尖连续往空中弹动,一道道乳白色的灵力丝线便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在半空中有序的飞舞着,经纬交错间,织就出了一张密实的“渔网”,兜头往黑衣人盖去。 领头之人脚尖轻点,在“渔网”落下的瞬间,扑将出来,正面攻向赵芸。剩下的三人怔愣间,被“渔网”网网住,一时挣脱不得。 三名五级灵师,一名六级灵师。一次对上,她绝无取胜的可能。可现在,只要在渔网破裂之前,让领头的六级灵师失去战斗力,她便能有一丝取胜的可能!赵芸脸上的轻松的笑意不减,眼底却是一片凝重认真。 第一次与同等级的灵师交手,她可不想输呐。 第四十四章 受伤,奇葩乱入 领头的黑衣人是六级灵师,而且身经百战。(.棉、花‘糖’小‘说’)还未进山谷之前,赵芸便察觉到了在那一片晦涩凝滞的气息中,有一道气息若有若现,却始终散发着某种让人畏惧东西。 如今正面对上,赵芸险险的躲开他猝不及防的一手,抬眼对上他的双眼,终于明白了那让人畏惧的东西是什么。血腥气,杀过许多人才会有的那种血腥气,此时在这个人身上浓得化不开。 可是,就算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也没有这个人身上的血腥气浓重。他到底杀过多少人?赵芸抿直唇角,甩出一道巨大的灵力刃,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以对方的实力,灵力刃只能起到阻碍作用。真要让他失去战斗力,还是需要出其不意。 垂眼,余光里,“渔网”在一点点崩溃,里面的三人要不了多久就会破网而出。到时候,四对一,她一点机会都没有。瞬间拿定了主意,赵芸抬手打出一道灵决,山谷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些萤火虫一样的光点落入地面,众人便见脚下的杂草疯了一样往上窜。先到膝盖,再要腰间,最后越过人的肩膀、头颅,那笔直往上的架势,好似要直冲入深邃幽暗的星空中。 “该死,这些草好难缠!”还未挣脱“渔网”的三人瞬间被杂草覆盖,柔韧的枝条从网眼里钻进来,刺在人的皮肤上却像钢针一样有穿透力。几人并指成刀,将钻进来的杂草全部清除掉。可是糟心的是,转眼的时间,它们就能卷土重来,简直没完没了了。因为这,“渔网”停止了崩溃,里面三人的灵力消耗,比之前却增加了一倍不止。 而领头的黑衣人此时却是凌空而立,沉着脸盯着底下被诡异的杂草填满了的山谷,冷哼一声,“赵姑娘好手段,眨眼就能催生如此多的植物。可是,你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阁下修为高深,赵芸自愧不如。不过,我一向不喜欢束手就擒,所以要想抓我,还请阁下闯一闯这剑林。”赵芸淡漠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黑衣人眯着眼,竖着耳朵仔细的辨别,却不能断定她所在的方位。 “剑林?一片杂草罢了。”黑衣人嗤之以鼻,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赵芸能在他的手下坚持那么长的时间,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现在又弄出底下这诡异的一幕,让人不小心都不行。 密密麻麻的杂草,像水中的海藻,缓缓的扭动着。黑衣人双臂一震,灵力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向下收割而去。唰,森林一样茂密的杂草,硬生生的被削掉一层。黑衣人见状,唇角刚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下一瞬就见那些杂草又顽强的长出来。 “阁下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诗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杂草虽然柔弱得任人践踏,但生命力却是出奇的顽强呢。(.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所以,阁下刚才那样做是完全没用的,要知道,‘斩草’需‘除根’呐。” 赵芸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调侃,黑衣人眼底全是阴冷和狠厉,“牙尖嘴利的东西,等我抓到你,我会让你先尝尝我的手段!” “那也等阁下先抓到我再说吧。”赵芸仰头顺着密实的草叶的缝隙看了眼凌空而立的人,冷笑一声,便就地盘腿坐下。既然领头的黑衣人谨慎的不下来,那她就将‘渔网’里的三人先解决掉好了。 阖上双眼,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出了整个山谷的画面。何威等人被她送到了唐怀锦身边,此时全都安静的盘坐着疗伤。伪装过的唐怀锦若有所察的扭头朝她的方向看来,微笑,无声的张了张唇,话却清晰的钻入了赵芸的耳朵,“危急时刻,头脑清醒,沉稳果断,表现得不错。不过,这对敌厮杀之术,还需要好生锻炼。” 明明修为不比那领头的黑衣人弱,却被死死的压制着只能自保。想到这,唐怀锦又摇了摇头,到底是年纪小了些。赵芸自然知道自己的弱项,虽然她有意识的在弥补,但比之那领头的黑衣人,还是少了些喋血的杀气。 “渔网”里的三人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杂草却像海浪般,没完没了的袭来。一个愣神,一根杂草穿透一名黑衣人的手掌,袭向他的胸口。他痛苦的惊呼一声,另外两人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渔网”外的杂草却万箭齐发般迅猛的从空隙里钻进来。 这突然的变化,打了三人一个措手不及。惊恐的看着同伴的身体被草剑洞穿,下一秒,自己也步入后尘。最先受伤的黑衣人垂眼,看向从胸口处伸出来的柔韧的带血的草茎,喉咙里发出了两声不可置信的呜咽,然后断了气。 虽然看不见底下的情况,但领头的黑衣人听觉依旧灵敏。他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来处拍去一掌,生生的将柔韧的草茎压弯一大片。然后,他看见了三具‘挂’在草上的尸体。 “你杀了他们!”领头的黑衣人瞳孔紧缩,声音低哑。 “不杀他们,难道要等着他们杀我?”赵芸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仰头盯着他,“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 领头的黑衣人脸上出乎意料的没有悲伤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来,“我终于知道,主人为何这样重视你了。偷袭的情况下,却反过来杀了五名同级灵师。冷静,沉稳,纵使在慌乱中,也能制定最有效的对敌之策……”说到这里,他嗜血的添了添唇角,眼神灼热扭曲,“十二岁的五级灵师,天赋卓越,可以想像不久之后,你辉煌的将来。呵呵,这样的你,简直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完美的收藏品!可惜,现在还不能杀了你……” “原来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赵芸拧眉,瞧着他脸上的扭曲、狂热、兴奋、遗憾,忍不住恍然的喃喃自语一句,突然操纵着杂草迅速捆向他的双脚,想将其拽下来。 领头的黑衣人想也不想的腾身而起,眼底露出一个喋血的笑容,“躲在草丛里有什么意思,都给我出来吧!” 赵芸顿觉不妙,操控着万千的杂草蜂拥而上。下一秒,一朵金黄色的火苗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嗡!”火苗落下,一下子蔓延成熊熊大火。金黄色的火焰,将它碰到的一切东西点燃,化为灰烬。底下密密麻麻的杂草也损失惨重,但在赵芸的操控下,杂草们顽强不屈的生长着。烧掉一截,又长出来;烧掉一截,又长出来;竟是在四五米的空中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让那骇人的火焰不能侵入一分一毫。 黑衣人掌心向下一压,火势再次变大。那绿色的屏障瞬时向下缩了一截,他脸上却没有兴奋之色,反而有些阴沉的皱起了眉。催生植物不算难,很多灵师都会就地催生植物来当武器御敌。可灵师体内的灵力有限,不可能无止境的挥霍。所以一般灵师都只会选择一株植物催生御敌,毕竟,多了不好操控不说,对灵力的消耗也更大。 赵芸与他们轮流交手了这么久,按说体内灵力该是消耗得差不多了。可眼前这密密麻麻的杂草,一拨一拨的被烧,又一拨一拨的长出来,一点儿颓势都没有,不得不让人在意。 眸光闪动,黑衣人运转灵力,遍布拳头,抬起手臂,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轰杀下去。 暗红色的灵力像出了膛的大号子弹,穿过表面上的熊熊火海,撞到那绿色屏障上。柔韧的草茎根本抵御不住,一下子被压到了地上。 “嘭!”一声巨大的炸响,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草茎泥土乱飞。绿色屏障中间,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金黄色的火焰沿着破洞的边缘,一下子烧入了屏障内部。 察觉到不对,迅速转换了位置的赵芸扑倒在密实的草丛里,忍不住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红的血液。巨大的攻击,不但攻破了她设下的屏障,也让她受了不小的内伤。 “斩草除根,果然没错。”黑衣人瞧了脚底下光秃秃的大坑,桀桀的笑了两声,便再次握起拳头,连续不断的往下轰击。 赵芸刚挣扎着爬起来,心头便袭上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反射性的抬头,不由得瞬间瞪大眼,“该死!” 嘭、嘭、嘭,嘭……一声声巨大的轰鸣响彻山谷,赵芸受了伤,没有余力再操控,剩余的绿色屏障一击即溃。尘土飞扬里,山谷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坑。 半晌过去,尘土稍微降下了些。黑衣人扫视了一遍山谷,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个土坑里狼狈的人影上,徐徐落下来,“桀桀,天赋惊人又如何?等带你去见过主人,没了用处,你最终的下场,也只会是我的收藏品。桀桀,最优秀的收藏品,想想都令人期待。” 赵芸趴在土坑里的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微不可闻。黑衣人脚踏上实地,发现这样的状况,猖狂的笑意为之一顿。抬手往前一招,赵芸的身体就凌空翻转过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除此之外,她胸前的衣襟更是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没有呼吸!这样的结果让黑衣人面色发青,双眼赤红,神色扭曲,“怎么就死了?不,不可能。”像是极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发狂的一会儿抱头,一会儿胡乱的挥舞手臂。没有刻意控制的灵力四散而出,再一次将四周搞得尘土飞扬。 咻。一声极其细微的破空声隐藏在这些杂乱里,没有引起黑衣人的注意,他更没看到身后毫无生机的赵芸,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噗。”肩膀处的疼痛让黑衣人回过了神,本来就扭曲的脸庞,越发的狰狞,“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差点儿要了我命,我真的很生气!”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朝赵芸凶狠的扑过去。 赵芸手掌在地上一拍,借着反震力迅速后撤,眼神却越发凝重。这个人的五感非常敏锐,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之前那突然一击,她明明已经算好了,那么近的距离,他根本不可能躲开。可现在他却硬生生的往左偏移了几分,避开了心脏!虽然赵芸瞄准的是另一个穴位,也没想让他死,但这样的反应力实在恐怖。 “师傅,我去吧?”贴近山壁的角落里,沉默的青年看赵芸最后的谋划失败,朝唐怀锦轻声开口。黑衣人受了伤,但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反倒是赵芸,与敌人纠缠了这么久,灵力怕是要无以为继了。加上她还有内伤,战胜黑衣人的可能性不大,再继续下去也没必要了。 唐怀锦微微颔首,沉声道:“你去吧,记得留活口。” “是。”青年严肃的躬身应下,抬脚就要出去。只是,一颗石子突然呼啸着飞出,射中了黑衣人的眉心,留下一个钱币大小的血洞。 赵芸呆呆的看着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着双眼,一下子没了气息扑倒在地。反应过来不由得一口血呕到了嗓子眼儿――这tmd到底是谁啊?不是说好了要留活口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却欺负小孩子,真是太无耻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芸木着一张脸缓缓的转头看去,两名面貌平凡的青年慢慢的走进山谷。打头的那人见赵芸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小妹妹不用太感谢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助人为乐。” …… 第四十五章 主仆,一晚安宁 一片开阔的河滩上,燃着两堆火。[]其中一堆四周搭着简易的用树枝搭成的帐篷,火堆上用木架支着个小铁锅,锅里烧着水。 赵芸一行人从山谷出来,便在这河滩上落了脚。前方一条宽阔平坦的大河,取水方便不说,河里游曳的野生鱼类还正好可以加餐。 经历一场战斗,何威等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带着些伤。好在都不重,调息片刻,都能行动自如。相比起来,赵芸的内伤还要更严重些。之前装死偷袭的时候,胸前的那些血虽然不全是她的,但也让人马虎不得。 于是,打水的打水、搭帐篷的搭帐篷、抓鱼的逮猎物的……所有的活儿都被何威等人包了,赵芸只需要在火堆旁等着吃饭就好。 虽然是盛夏,但山间的夜晚依旧有些清冷。坐在火堆旁,金黄色的火焰跳跃着,传到身上的热度刚刚好。赵芸想说她的身体其实没那么糟糕,打坐调养两天,保证又生龙活虎。不过,坐下来之后发现不是一般的舒服,她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欣然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事实上,这一路上,她就算帮忙做事,也都是些不轻不重的小事。何威他们一大帮子老爷们,看着她那张小孩儿的脸,也没办法让她真的去做重活儿。更何况,她还是皇帝钦封的钦差大人,他们的顶头上司。 “把这药吃了。”依旧穿着披风,戴着大帽子的唐怀锦不知道何时走到了赵芸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到她面前。 赵芸讶异的抬头看他,“药?” 唐怀锦特色的白色发丝一根没露,整张脸也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楚,只一双略带斥责和关心的眼引人注目,“补血益气的。你刚才吐了血,体内灵力也有些紊乱,吃了它有好处。姑娘家,总归该注意些。” “谢谢。”赵芸接过瓷瓶,取下瓶塞,往手心上倒了倒,一颗滴溜溜的药丸子便滚了出来。也不迟疑,仰头吞了。没想到药刚到嗓子眼儿就自个儿化开了,一股暖流行至四肢百骸。因为受伤而有些窒闷的胸口,立刻舒坦了许多。 没想到药效这么好,赵芸将瓶塞塞回去,又将瓷瓶递回去。唐怀锦没有接,“你拿着吧,我用不上。” 这几个意思?*裸被看扁了感觉。(.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赵芸瞪眼,有些不满,伸出去的手嗖一声又缩了回来。这么好的药,肯定得来不易。既然国师大人这么大方,她再客气不就是傻了么?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唐怀锦无语的摇了摇头,眼神掠过某处,顿了下,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赵芸面色一滞,很快反应过来,漫不经心的往某个地方扫了一眼,捡了根树枝扔到火堆里,“我还能有什么看法?这河滩也不是我家的。” “呵,总算也有让赵小姑娘没办法的人。”唐怀锦低低笑了声,脑海里浮现出那两名陌生青年突然出现杀了那领头黑衣人时,赵芸那张五颜六色的脸。虽然因为他们,线索断了,但当时他是真觉得有趣。 “我是不想和脑残说话。”赵芸瞪眼,有些咬牙切齿。人都死了,她哪里有能耐再撬开死人的嘴?偏偏那个该死的奇葩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破坏了别人的计划。反而一脸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着说,不要太感谢我……呕,她当时真想一掌将人拍成大饼,巴到墙上。 “赵姑娘,你家的护卫的动作也太慢了些,这半晌了也没弄好晚饭。先尝尝阿城烤的鱼吧,味道还不错。”面貌普通的青年手里拿着两条烤鱼,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也不要人招呼,就自顾自的在赵芸身旁坐下,邀功似的闪着眼睛看她。 赵芸囧了,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安少爷,你自己吃就好了。” “怎么能我自己吃呢?现在天那么晚了,奔波一天,赵姑娘你肯定早饿了。何况又受了伤,留了那么多血,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也是好的。”安凤麓一脸真诚,将手里的烤鱼又往前递了递。 “赵姑娘,我家少爷心里惦记着你的伤。烤好了鱼就给你送来了,自己都还没吃呢。”那个叫做阿城的随从,瞥了赵芸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 这意思,她必须领情啰?赵芸回视了他一眼,掀了掀唇角,扭头对安凤麓攒出一个腆然的笑脸,“多谢安少爷关心了。不过我比较能吃,两条鱼不太够。所以这烤鱼安少爷你还是留着吧,我们这边一会儿就能好。” “能吃是福。赵姑娘你这样小,多吃才能快些长大……”安凤麓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不过说着说着,他目光不小心从赵芸的胸口处略过,脸色突然爆红。不等赵芸回神,他将手里的两条烤鱼迅速塞到她手里,“那个,这两条烤鱼有些小,赵姑娘你先吃着,我再去抓两条,让阿城烤好了给你送来。” 话音落下,他就火急火燎的一溜烟儿的跑开了。尽职尽责、寸步不离自家少爷的阿城见状,面上水波不兴,也转身跟了上去。 赵芸傻傻的拿着两条烤鱼,想到之前他目光的落处,又想到他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得外焦里内,天雷滚滚,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鱼快凉了,赵小姑娘赶紧吃吧,别浪费了安公子的一片好意呀。”唐怀锦也忍不住讶然失笑,偏头打趣了赵芸两句,见铁锅里的水开了,索性也不回之前的地方,在她的对面找了个位置盘坐下来。 浑身僵硬的赵芸,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激动得手都要控制不住。真的,真的,好想揍人! 可是,掂量了一下面前这人的实力,又掂量了下那个跟在安凤麓身边的阿城……恶狠狠的张嘴在烤鱼上咬了一口,将烤焦的鱼刺和鱼肉一起嚼吧嚼吧几下吞了,赵芸气得快要爆炸的脑袋,总算冷却下来。心里却憋屈得要命,她都六级灵师了,这两人她却哪个都打不过,这都是什么世道! 咬牙切齿的又咬了两口鱼,肉质鲜美,没有丝毫腥味。凭着一把盐能将东西做到这样程度,手艺确实不错。不过,赵芸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主仆二人依旧没什么好感。一颗石子打死了那领头的黑衣人,掐断了她查探对方来历的线索。刚才更是那样明目张胆的说她胸小。 姐姐我才十二岁好吗?还没发育,还没发育啊!安凤麓说的话和他当时的表情,一直在赵芸的脑子里萦绕不散。将啃光了的鱼骨扔进火堆里,正打算化悲愤为食欲,将另一条鱼也解决掉,余光就瞥见了唐怀锦十分微妙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他的注视里陷入沉思,之前风卷残云的样子估计也被他看了个仔细,赵芸彻底的无力了。假装正经的咳嗽两声,正准备挽回一下形象,却见铁锅里不知何时已经炖上了一条鱼,水面上正咕噜噜的冒着泡,淡淡的鱼腥味随着热气飘散出来。 皱了皱眉,何威这些大老粗,果然不太适合做这种事。转眼瞧了瞧四周,发现一些蘑菇和好几种鲜嫩的草叶已经被洗干净了放在一张宽大的树叶里,显然是用来炖汤的。 眼尖的发现草叶里有好些紫背细条锯齿状的叶片,赵芸翻了个白眼儿,看向唐怀锦,伸手指了指道:“尊敬的国师大人,能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将那些草叶都扔到锅里来么?” “这个?”唐怀锦愣了下,捏起一张叶片询问。赵芸点头,这种叶片能很好的去除腥味,何威摘了来,却没放进去,估计是拿不准。 见她点头,唐怀锦也没多问,直接将相同的叶片全都扔到锅里。没一会儿,那淡淡的鱼腥就被草叶的清香替代。他挑了挑眉,视线在赵芸手里仅剩的半条烤鱼上停留了一会儿,微笑,“看来赵小姑娘对安家随从的手艺很满意。我瞧着,安少爷又要给你送新的来了,倒是看得我眼馋。” 赵芸抬头,淡淡的打量了唐怀锦两眼,“国师大人今日是怎么了?话好多。还有,能别在中间加个小字吗?赵姑娘或者赵芸,国师大人你选一个叫吧。”现在听到小字,她就浑身别扭。 “咳,我觉得赵小姑娘这个称呼挺好的。”唐怀锦眉头微蹙,面带不解,好像丝毫不明白赵芸的芥蒂。 赵芸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惨绝人寰的笑容,“您老人家还是叫我赵芸吧,顺口。而且,您与师傅是老友,就算我的长辈。姑娘什么的,也太生疏了些。” 唐怀锦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想了想,略带笑意的开口,“嗯,赵小姑娘喊起来确实是生疏了些。你是申屠的徒弟,也就是我的晚辈。芸丫头以后也别称呼我为国师大人了,直接唤我师伯如何?” “师伯?”赵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国师大人与师傅不只是老友么?” “是老友,但算起来我们也是同门。”唐怀锦眼底闪过一丝追忆,随即眨了眨眼,“还有,师伯听起来没有伯父那么老啊。所以,芸丫头还是叫我师伯吧。” “……”赵芸无语,什么听起来老,他本来就不年轻了好吧? 两人的话题很快没再继续,因为安凤麓一脸热忱的拿着好几条烤好的鱼过来了,献宝似的送到赵芸面前。赵芸秉承着有便宜不占就是傻蛋的原则,笑纳了。等用过晚饭,钻进帐篷盘腿坐下准备打坐调息,她才反应过来她其实吃了亏!那主仆倆从那之后就扎根在了他们这边。不但蹭了他们美味的鱼汤,还吃了何威等人抓回来的野味! 第二日,天一亮赵芸等人便一如既往的开始赶路,只是队伍里多了一对烦人的来历不明的主仆。 第四十六章 危机,迷雾重重 “终于到府城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赵姑娘,咱们在这里歇一晚再启程去丰乐行不行?我知道有一家非常不错的酒楼,今晚我请客,大家去好好吃一顿怎么样?”安凤麓凑到赵芸面前,也不管鼻尖差点儿撞上她的,略带兴奋的提议。 鼻尖似乎闻到了一抹熟悉的冷香。等再专心去寻,又了无踪迹。赵芸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几日的相处,她愈发的觉得安凤麓这人不简单。表面上看,他不过是个单纯善良,涉世未深的世家少爷,偶尔犯二。一双眼睛总是追着她看,时不时的露出些无伤大雅的小色心。 可他出现的时机那样凑巧,刚好也在那天晚上赶到山谷,刚好看到她有危险,决定挺身而出。更不可思议的一点是——阿城,六级巅峰的灵师竟是他的仆人!而他自己本身除了身手比普通人矫健一些外,一丝修为也无。 因为一场交锋,山谷里一片狼藉。普通的黑衣人大部分被何威他们杀掉了,剩下的,也都牺牲在了赵芸与领头之人的那场打斗中。之后,更是一片大火,将该烧的、不该烧的都化为灰烬。安凤麓扯着她跑出山谷,对她十分殷勤,却是一句多余的都没问,好像他对一切都不在意。但赵芸却觉得,他是事事了然于心。 这重重的违和,让人想忽视都难。可偏偏,一路试探,主仆倆都没露出明显的破绽,赵芸也只能静观其变。 种种思量在心头萦绕了一圈儿,便隐匿下去。赵芸抬眼,面上并没有小姑娘被男子突然亲近的尴尬,反而十分沉静,“抱歉,安少爷。我有急事要回家,就不在府城停留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赵芸坐在马上朝安凤麓微微点了点头,便要扯动缰绳离开。 “就多待一晚,一晚也不行么?”安凤麓眼疾手快的伸手扯住赵芸的袖口,瞪着一双清润透亮的眼睛瞅她,满脸的哀求。 赵芸垂眼,瞥了眼袖口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心里十分别扭,但脸上却镇定异常,“安少爷,我是真的有急事。”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请你去一品居的。他们家不仅早点做得好,素菜也小有名气。”安凤麓听出她话里的坚持,慢慢的松开了手,一脸的遗憾。不过,他马上又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那等我们从丰乐县返回的时候,我再请你好了。今日我们就先赶去丰乐,将家父交代的事情完成,也正好能空出更多的时间。” “安少爷何必如此,你大可慢慢启程去丰乐,也好欣赏沿途的美丽风光。你难得去丰乐一次不是么?”赵芸抿唇笑了笑,眸光潋滟。 安凤麓露出一个腼腆的青涩的笑容,眼神却灼热真挚,“可是我想与赵姑娘你结伴同行啊。你别甩开我好不好?” 任谁都能发现青年的一腔热情和小心翼翼。赵芸面色一顿,认真的瞅了他两眼,突然轻笑出声,略带轻佻道:“这么舍不得我?” 安凤麓瞅着赵芸的笑容,有些羞赧局促,耳尖染上粉色,呆呆点头,“嗯,舍不得。[.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行啊,那就跟着吧。”眉头一挑,赵芸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扯了扯手里的缰绳,爽朗的笑了一声,便骑着马奔出了老远。隐藏着面容的唐怀锦有些意外,赵芸那样子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的做派。这小丫头,总是让人出乎预料。不过,眼前这位也不是真的小白兔就对了。唇角勾出一个兴味的笑意,夹了夹马腹,伟大的国师大人心情的很好的混在何威等人中间,也跟了上去。 马蹄声杂乱,眨眼,原地就剩下主仆两人。 “少爷,不是说只跟到府城的么?回丰乐很容易被申屠白发现的。”面无表情的仆从微蹙着眉头,刻板的提醒。 “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比较在意的是,刚才我被那小丫头调戏了?”安凤麓对阿诚的话混不在意,反而眯着眼瞧着赵芸离开的方向,一脸玩味的摸着下巴。浑身懒散又吊儿郎当的,哪里还有之前的害羞青涩? 一路上若有似无的招惹别人,现在被反调戏也不是多么大的事儿。阿城抽了抽唇角,很想提醒他重点不在这里。不过想到他惯常的性子,张了张嘴,还是默默的转开了视线,权当自己是个隐形人。 “师傅,有消息。”黑风匆匆从门外进来,将一卷纸条递到申屠白的面前。 申屠白抬头,接过纸条展开看了眼,面色略微沉凝,“青桐另外派人出了城,心里怕是已经起了疑。” “要在温泉山庄多安排些人手么?”黑风闻言,愣了下,沉声开口。申屠白虽然将阵基伪造得像模像样,还建了宅子亲自守在这儿,吸引青桐的注意力。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青桐最近虽然和之前一样,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挑战一次,但私下的动作明显频繁了许多。现在看来,他们到底在某些地方露了破绽。 真正的阵基在赵芸的温泉庄子地下,那边都是些普通人。要是青桐的人真的找到那个地方,黑风都能想像那混乱的场景。其实按照他的想法,直接将温泉庄子里的普通人全部撤出,换上他们的人手,应对起来就会轻松很多。不过这样一来,庄子就不能正常经营了。再想到申屠白对赵芸的珍视,黑风几次话到了嘴边,也没将这个提议说出口。 不知道黑风的纠结,申屠白想了想,淡淡摇头,“不,先按兵不动。纵使心有疑虑,阵基的真假,现在他肯定没办法确定。我们这边若跟着动作,反倒有可能让他探出虚实。” “您是说,青桐很可能是虚晃一招?实际上是想在暗地里观察我们的反应?”黑风皱了皱眉,有些心惊。 “说不准。他做事,一向喜欢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凌厉,随即垂眼,慵懒的往后一靠,“吩咐下去,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在意。” 黑风犹疑了下,不解的开口,“温泉山庄那边毫无防备,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让他们轻易得逞了?” “毫无防备?怎么会?”申屠白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眼里染上一丝笑意,“你别忘了它的主人是谁,她可不会任人毁了她的庄子。” “可是……”黑风自然知道庄子的主人是赵芸,可就算她准备完全,也挡不住能与申屠白一较高下的青桐啊!不明白自家师傅为何对赵芸如此信心十足,黑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申屠白没察觉黑风的一样,摆手打断他,“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不用多言。阵基的安危关系到社稷的安定,皇帝比任何人都要上心。虽然青桐他们的阴谋凑巧被我撞破,但这保护阵基的职责,本也不该落到我身上。若所料不差,这两日朝廷的人就该到了。吩咐人将查到的青桐的资料汇总,整理一下,备用着吧。” 申屠白纵然修为高深,但到底无官无职,不是正统的朝廷之人。这些攸关社稷稳定的大事,皇帝肯定是会派亲信来处理。他们现在只需要拖着不让青桐找到正确的地方就行了,确实不需要做太多。毕竟,做多了,容易引人猜忌。 想到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皇帝陛下,黑风抿了抿唇,沉声道了句是,便躬身离开。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派来的钦差会是赵芸!而且,自己还会欠了她一条命! 丰乐县城的城墙遥遥在望,想到申屠白,赵芸还没来得及高兴,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何威等人也闻到了,立马警惕起来。勒住马,不再前进,何威派出一人前去查探,没一会便回来禀报,前方的路上摆着十几具尸体。这些人身上没有身份标记,现场也没有多余的痕迹可供调查。 赵芸抿唇,打马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果然发现官道上和官道旁边的草丛里都是尸体。大片大片的血迹晕染了地面,浓郁的散不开。 “这些人生前的武功都应该不错,可另一方更厉害,所有人都是一击致命。”何威查看了好几个人,发现他们都只是胸口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身体别处没有伤。只是,“这些人的穿着都差不多,又都会武,会不会是哪家的护卫?” “也不知道他们与人结了什么怨,居然一个活口都没有。”安凤麓若有所思的瞧了现场一眼,随即凑到赵芸身边,略带担心的开口道:“这里太血腥了,赵姑娘你年纪太小,还是让何护卫他们将人埋了,我们去前面等吧?” 赵芸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的盯在一名死者卷起来的袖口处。安凤麓见他没反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咦了一声,“那是,牡丹暗纹?”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扭头看去,果然发现那名死者的卷起来的袖口内侧,有一朵不起眼牡丹花。何威等人沉凝了脸色,附身检查了其他死者的袖口,都有一模一样的标记。 “莫不是哪个家族的族徽?” 众人心里猜测着,就听赵芸沉声开口,“再仔细检查一遍,看还有没有活口。” “大人?/赵姑娘?” 察觉到的异样,何威与安凤麓都诧异的回头看她,却见她目若寒星,神色凛冽。 “赵姑娘知道他们的身份?”安凤麓试探的开口。 赵芸抿着唇,也不回答,只吩咐何威等人仔细搜查,不但要看有没有活口,现场的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何威等人虽然不解,但也都欣然领命而去。赵芸翻身下马,捏紧了拳头。这些人看着都是生面孔,但那袖口的牡丹花标记,她再熟悉不过。他们都是申屠家的人! 忍不住摸了摸眉心,赵芸正想放下手,却发现眉心突然跳动了两下。赵芸心里一动,下意识的抬脚往一个方向走。何威的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来,“大人,这里还有一个人!还活着!” 正是她要去的方向!拨开草丛三两步赶过去,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赵芸心脏骤然一停,随即反应过来,蹲下身一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一边焦急的叠声喊道:“师兄?师兄,你醒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风挣扎着睁开眼,赵芸略带焦急的脸便印入了眼帘。本该在京城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心底虽然疑惑不解,但一想到之前的突然袭击,黑风一把抓住赵芸的手腕,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你、你回来……正,正好……通知师傅……青桐有、有……” “青桐有什么?师兄?师兄?”赵芸见他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他又彻底昏厥了过去。面色凝重的重新搭上他的手腕,发现他体内的灵力完全枯竭殆尽,好几条经脉受损严重,若得不到即时医治,性命堪忧! 赵芸抿着唇,以黑风的修为,能将他伤到如此地步的,兰州府根本没有几个。而会出现在这小小的丰乐县,又会对申屠家的人动手的灵师,更是少之又少!青桐,已经和申屠白正面对上了么? “赵姑娘,这是你师兄?”安凤麓跟着赵芸过来,面上带着些惊愕与奇异,瞧了眼一脸苍白紧闭着双眼的黑风,他开口道:“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阿城略懂医治之道,让他给看看吧?” 赵芸看了阿诚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声音低沉道:“有劳。何威你也一起帮忙。”灵力枯竭,再修炼就好。但黑风经脉受损,身体上还有多处外伤,需要包扎止血。她处理这些根本没什么经验,只能拉着黑风的手,往他体内缓慢的输入一些灵力,滋养一下他破败的身体,保存他一线生机不灭。 担忧的朝县城的方向看一眼,赵芸面沉如水: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 湮灭,闪电如雨 宅院静寂,炙热的阳光从疏漏的枝桠间斜斜的射下来,在地上投出一块块金黄色的光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没有夏日午后让人烦躁的蝉鸣,也没有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粘稠,焦灼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有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骤雨。 申屠白在靠窗的长塌上午休,身上一身透气的做工精致样式简单的绸衫,依旧是常年喜爱的大红色。浓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着,润泽的质感让人想要伸手抚摸把玩。狭长的眸子轻轻阖着,一动不动,呼吸清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沉了,还只是在闭目养神。 窗外,一棵石榴树正开着花,火红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一朵燃烧的火焰。突然,那漂亮的红花轻轻晃动了两下。很细微的变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是那之后,似乎整个宅院都凝滞死寂起来。 清幽静寂,不过是因为宅院没有人气儿。凝滞死寂,却是因为四周潜进了杀机!这一方天地的花草树木,一瞬间都失去了声音。连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长塌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容颜妍丽无双却不带丝毫女气,“你又来了。”陈述句,不带丝毫的个人情绪。 “不欢迎?”一身银灰色衣衫的青桐显出身形来,倚靠在窗棂上,透过打开的窗户居高临下的直视长塌上申屠白那张熟悉的脸。 申屠白坐起来,屈起一条腿,懒懒的背靠到墙壁上,“你打扰了我睡觉。下一次,请你早一刻钟或晚一刻钟再来。” 青桐眼底厉光一闪,两撇浓眉微蹙了下,却立马又舒展了开来,嘴角甚至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小师弟还是爱开玩笑啊。不过,如此闷热的天,你也能睡得着,倒也是心宽。” 申屠白抬眼,掀起薄唇,“顶着烈日出门,你不会就是来和我拉家常的吧?我和你之间,可不是那么亲近的关系。” “我知道。我们现在是敌人嘛。鉴于师弟你前些日子的‘关照’,今天我也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你。”青桐想到属下回禀的消息,脸上露出一个得意又残忍的笑意,“来而不往非礼也,师弟不必太感谢我。” 说着,青桐轻轻拍了拍手,张县令与姜翁就被押了进来。两人都被封着嘴,衣衫破烂,头发打结,脸上更是像叫花子一样脏兮兮的。 赵芸上京之后没多久,张县令带着姜翁和家眷就离开丰乐去往河西赴任。按说该早到了地方,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实在让人纳闷。 “呜呜。”两人透过窗户,看到屋里的申屠白,都瞪大了眼睛,剧烈挣扎了起来。只是,两个文弱书生哪里是那些彪形大汉的对手?挣扎了半天,也依旧小鸡似的让人抓着。 申屠白眯了眯眼,从长塌上下来,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才一步一步的从房里走出来,在门前的廊檐下站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认真的打量了张县令和姜翁两眼,他侧头瞥向青桐,略带嫌弃,“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大礼?是不是太寒酸了些?穿得跟街上的乞丐似的,且年纪也颇大了些。就算我喜好这一口,看到他们两个我也下不去嘴。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师弟装什么傻?你煞费苦心的挖了个坑让我跳,想必是知道真正的阵基所在的。我不想浪费时间去找了,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我就将他们两个放了。”青桐长袖一甩,冷哼一声,“若不然,不但他们两个会死,申屠家的百年基业,说不得也要保不住了。” “哈。”申屠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一声,很快又收敛下去,冷冷的看向青桐,“我申屠家的百年基业,岂是你说毁就能毁的了?青桐,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你不过是一个叛徒,一个丧家之犬。你以为二十年过去,找了个新主子,便没人会再记得你的卑劣?你的恶名?你就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了?别开玩笑了。” “申屠白,你或许还没明白你现在的处境。”过去的记忆翻涌而出,青桐面目有些扭曲。紧握着拳头,急促的吸了两口气,才缓缓的平静下来。只是,阴鹜狠厉的眼神盯在申屠白那张二十年如一日的脸上,缓缓的扯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你的那个弟子出门那么久,现在都没回来,你不觉得奇怪么?呵呵,此时他应该已经去地府见阎王爷了吧?听说他是你亲手捡回来的?修炼天赋也很不错。啧啧,真是可惜了。” “你们选择破坏丰乐县的阵基,无非它是离槊国边境最近的一个。在这里制造豁口进入锦国腹地,不容易被阻拦。不过,既然已经被撞破,为何还执着于此呢?”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青桐,并没有惊愕、失控等反映。青桐面沉如水,张嘴想要说话,就听申屠白继续开口了,“我猜,你们其实还有别的计划。你们在这里搅风弄雨转移人的注意力,为的不过是让某些人能暗渡陈仓。前几次你都是晚上过来找我挑战,今天破例,是计划已经完成了,不需要再遮掩了么?” 青桐沉默的看了申屠白两眼,半晌后才赞叹的拍了拍手,“分析得很精彩,只可惜,对你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说完,他狰狞一笑,抬脚狠狠的往地上跺了一脚。地面剧烈的抖了抖,下一瞬,一道道光柱从丰乐县的四面八方冒出来,直冲云霄。 霎时,风云变幻,天空中一朵朵白色的云层急剧翻涌,游离的棉絮状体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汇聚融合。乳白色的云层在转眼间就变成骇然的铅灰色,黑压压的遮盖在丰乐县的上空。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后一刻就乌云密布,将天地间的所有的光辉都遮掩而去。 整个丰乐县的人都惊愕的抬头,看向天空上突然出现的厚重的乌云,一脸的惴惴不安。 “风雷阵!”申屠白抿直了唇角,眼神锐利的看向青桐,寒声道:“你们果然是另有目的!破坏阵基是假,暗中布置风雷阵才是真!你们根本就是要毁了丰乐县!槊国已经决定开战了!” “不愧是师弟,反应就是快!可惜,为时已晚。”说完,笑着看了申屠白一眼,青桐腾空而起,双臂展开,狂风卷动他的头发和衣袍,一股骇人的气息将整个丰乐县都笼罩起来,“哈哈,杀!” 一声杀气四溢的低喝在整个丰乐县上空响起,密密麻麻的闪电骇然的一窝蜂劈下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稍微有些见识的更是赤红了一双眼,满含恨意的惊呼起来,“是槊国的风雷阵!槊国人是要屠城啊!” “快、快躲起来!” “来不及了!” “不!” …… 闪电眨眼而至,劈在墙上,地上,杂物上,甚至躲避不及的百姓身上,带起一阵阵熏人的焦臭味。所有人尖叫着慌乱的逃窜、躲避,可无处不在的闪电根本不给人生机,密集且前赴后继。 街上的行人大部分在眨眼之间,便变成了焦炭。少数人幸运的躲过一劫,可这也并不意味着能生还到最后。本来就在屋里的人情况要好些,可眼睁睁的看着闪电将房顶的瓦片劈飞,将房梁劈断,浓烟四起,大火蔓延……心里也渐渐升起绝望和悲凉。 在乌云笼罩的地方,他们无处可躲! “所有人都去百花园!在那里,你们能得到庇护!” 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下意识的抬头,一道红色的身影飞身而起,直奔天空那片骇然的乌云而去。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如此壮观的景象,一生难见一回。实在不用着急。”青桐闪身挡到申屠白面前,轻松惬意的笑了笑,才好整以暇的开口,“而且,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凭着一己之力就想破掉风雷阵?” 风雷阵是槊国的四大名阵,主杀伐。布置的时候很费功夫,一旦发动更是不分敌我,可它有个绝对优势――一旦引动,再没有人能阻止。除非,有人能将空中聚集起来的乌云直接打散! 灵师一身本事能夺天地造化,可是在真正的天地伟力面前,也依旧显得渺小。别说乌云远在几千尺以外的高空,灵师根本飞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就算上去了,乌云也不是说打散,就能打散的。青桐想到这些,心里舒畅得很。看申屠白的眼神里,嘲笑之色更浓。 “让开。”申屠白冰冷的看向青桐,浑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戾气,“或者,我杀了你。” 风雷阵顺利引动,一切都进行顺利,青桐心里得意无比。听到申屠白的警告,他猖狂的大笑起来,狂风凛冽,卷动着衣袍猎猎作响,“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了解恩怨。小师弟,我还没多谢你。多谢你将那件事告诉师妹,多谢你最后送我的那一掌。真的,二十年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到底该怎样报答你给我的这些。等我偶然遇到二皇子之后,我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主意。正好他也愿意帮我,所以,我就悄然回了锦国。” 说到这里,青桐停顿了下,指着底下已经哀鸿遍野、残破不堪丰乐县城,微笑,“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真正的礼物,喜欢么?” 天空暗沉,闪电如雨,劈到他头顶几尺之后却是自动转了方向,似乎不忍伤他分毫。申屠白定定的看了青桐半晌,慢慢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他就那样凌空站着,墨发飞舞,红衣翩跹,“呵,我真没看错你。” 近似于呢喃的话,青桐却是听见了,他忍不住快意的大笑,残忍而暴戾,“申屠,记住了,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你觉得我会愧疚?不,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我杀了你,再去槊国的领地上转转好了。”申屠白轻轻摇头,叹息般的说完,整个人就闪身到了青桐面前。 青桐骇然,申屠白的速度太快了!本能的觉得危险,双手快速的往胸前格挡。可是,当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按上他的手臂,他只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钻了进来,却没什么别的伤害。他正想嘲笑申屠白装腔作势,让人惊骇不已的一幕却发生了。 他的手臂无声无息的在消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消失不见,这感觉很诡异、也很绝望。他感觉不到疼,也阻止不了这样的变化发生。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青桐看着自己的双手、小臂逐渐消失,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调动全部的灵力去阻止那不知名的侵袭,却发现灵力毫无抵抗之力,依旧被一点点溶解消失。这怎么可能!“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疯狂的朝申屠白低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惧、骇然。 申屠白退开一步,淡淡的看着他,“二十年前,你因为一件小事怀恨在心,引狼入室。师傅师伯等人含恨而死,师门弟子更是死伤殆尽。这些年,你应该从未觉得愧疚。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二十年后,你又跑了出来。正好,可以在你身上试试我突破到传奇后衍生出来的湮灭之力。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喜欢?” “传、传奇!”青桐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瞪向申屠白,“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突破到传奇!那种境界的灵师根本不可能存在!” “信不信由你。还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你会彻底的消失。好好感受吧,死亡逐渐逼近的感觉。放心,为了你能看完整,你的脑袋最后才会被湮灭。瞧,我对你多好?真的不用太感谢我。” 申屠白温柔的说着,像是在对情人絮语,但青桐已经被震骇得说不出一个字。 没了阻碍,红色的身影再次冲天而起。安置好受伤的黑风,又被无处不在的闪电影响了速度的赵芸一行人艰难的撑着防护罩飞身入城,却正好瞧见这一幕。 赵芸骇然,瞳孔紧缩,想也不想的也跟着冲天而起,“师傅!” 第四十八 救人,国师当如是 乌云蔽日,电舌闪烁。[]一袭红衣,在光与暗的交织中,飞天而起。一个人的力量对上天地之力,那是何其的弱小。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民众,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被他散发出来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坚定和无畏所震撼。 赵芸脑子里却是什么都想不到了,看着远处的被电舌包围的红影,驱动体内的灵力,想要让自己的速度再加快些。只是,下一瞬,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挡在赵芸面前。 “你不能去。”从安凤麓主仆出现就一直戴着帽子的唐怀锦面色严肃的看着赵芸,直接开口道:“你去了,也只会给他增加负担。你留下,带着何威他们去城里帮助百姓避难,我去帮他。” 毫不留情的话让大脑充血的赵芸冷静下来。以她的修为,在这交织的电舌中自保绰绰有余;凑到那团巨大的乌云底下,却是只有添乱的份。不甘心的捏了捏拳头,赵芸抬眼看向远处有些模糊的红影,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去帮助百姓避难,师傅那里,拜托国师大人了。” “你又忘记了,不是国师大人,是师伯。申屠的修为深不可测,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太担心。”唐怀锦抬手在赵芸的头上拍了拍,眼底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视线落在后面沉默的青年身上,他沉声道了句“照顾好芸丫头”,就腾身而起,往申屠白所在的地方飞去。 半空中,狂风怒吼,搅动衣衫猎猎作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闪电雨中轻松穿行,只是那宽大的帽子突然被风掀开,晶莹润泽的白色长发便露了出来。 唐怀锦也不在意,余光瞥见丰乐县城里的混乱,又瞧了眼那在暗淡的天色里显眼的乳白色防护罩。密集的闪电劈上去,防护罩上面晕开无数道波纹,似乎下一秒就会裂开破碎。但申屠白布置的防护阵,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想必那就是申屠之前话里提到的百花园了,地方大,防护也够强,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去百花园避难!我会控制闪电不落下,但只有十个呼吸的时间。有把握跑过去的,自己跑过去。没把握的,找地方躲起来,会有人来救。风雷阵很快就能破,丰乐县也不会被屠城,大家不要恐慌。” 唐怀锦声音在整个丰乐县城的上空响起,沉稳有力的语调莫名的就安抚了所有人的不安。绝望的百姓在废墟中抬头,看到那快速朝那道红影接近的人,突然全都瞪大了眼。 “白、白发……那是国师大人!” 突然的灾难打懵了许多人,他们绝望。悲戚、茫然……可是看到那头标志性的白色的长发,所有人的眼底都爆发出了巨大的喜悦,“国师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喜极而泣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都别激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么?你们只有十个呼吸的时间,能跑到百花园的,就自己跑。不能的,找地方躲起来。”唐怀锦冷静沉稳的语调再次在县城上空过响起,强调道。 听到这句话,所有的百姓都站起身来,擦了擦眼,凶狠的点头。必死无疑的绝境,因为申屠白和唐怀锦的出现,有了一线生机。这份恩情,他们会永远铭记!只是,现在并不是表达感激的好时候。两人既然拼尽全力保护他们,他们也会拼尽全力活下来! 觉察到县城里的气息变化,唐怀锦垂眼,双臂大张,身形陡然加快,直上云霄。 赵芸心神一动,就骇然的见唐怀锦像块人形磁铁一样,将大大小小的闪电尽数吸引而去。那一片空间,一瞬间被闪电填满!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还来不及惊呼,唐怀锦的一声厉喝就在耳边炸响,“快!” 回过神来的百姓,全都赤红了眼眶。但没有人迟疑,离百花园近的,咬着牙往大门冲。离得远的,也拼了吃奶的劲儿往之前想好的能躲避的地方冲。 “娘,快,我们马上就能到了!” 小巷子里,脏兮兮的少年扶着一名妇人的胳膊,死命的往前跑着。小巷子尽头的坝子上个有一座大石磨,石磨下的空间很大,能够躲很多人。少年听到唐怀锦说的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儿。而且,他们离那儿的距离并不远。十个呼吸的时间一定能跑过去的。 少年眼底闪过坚定,只是下一瞬,妇人脚踩到自己的裙角上,一下子就摔倒了。少年被牵累,也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下。顾不上查看伤势,少年心里着急,挣扎着爬起来拉妇人的手,“娘,娘你没事吧?快,快起来。我们快到了。” 妇人脸上爬上痛苦的神色,推开少年,疾声道:“然儿你快跑,娘的腿断了,走不了了。快,快跑。十息马上过了!” “不!娘,我不能丢下你!”少年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伸手抓住妇人的手臂往身上拽。只是,天空中一声巨大的炸响,如雨的闪电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 看着头顶极速打下来的四五道粗壮的电舌,少年和妇人绝望的闭上了眼,到底还是逃不了么? 耳边是闪电劈到物体上发出的刺啦的声响,鼻尖弥漫着烟气,焦气。可是,预料中的疼,并没有发生。 少年缓缓睁开眼,就发现头顶上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闪电打在上面,屏障颤颤巍巍的抖了抖,而后又恢复正常。然后他就看见了蹲在自己与娘亲面前,检查着娘亲伤势的少女。少女后面还站着三名面色严肃的青年,但少年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是你救了我们?” 少年呆呆的开口,眼底有些不可置信。面前这少女,明显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 赵芸没有回答,检查完,抬头看了少年一眼,转眸对妇人道:“腿没断,只是崴了脚。婶子,我给您接上,您忍着点儿。” “我不怕的。”妇人感激涕零的瞧着赵芸,颤抖着手紧紧搂着少年的肩膀,声音沙哑的开口。 赵芸也不废话,双手扶上妇人的脚腕,轻轻的转了转。妇人闷哼一声,咬着唇,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少年死死的皱着眉,担忧之情显而易见。 卡嚓一声脆响,赵芸收回手,抬眼道:“好了。” 妇人动了动脚,疼痛消失了。有些惊喜的在少年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着赵芸连连感激道:“多些姑娘,多谢姑娘。要不是你我们母子已经没命了。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日后我们也好……” 赵芸摆手,打断妇人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们去百花园。” “大人,这是我们在石磨底下发现的人。”何威等人护着六七名百姓从巷子尽头的坝子走出来,沉声禀报道。 赵芸瞧了眼,其中有小孩儿也有老人,抿唇吩咐道:“全部带着,注意保持阵型。”何威等人的修为都不高,但只要保持好阵型,十二个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便足可抵御骇然的闪电雨。 “是。”何威等人点头应了声,快速靠过来,将少年和妇人纳入保护圈后,才在赵芸的带领下,一路往百花园赶。路上难免遇到落单的处境危险的百姓,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一行人走走停停,本来十几人的队伍,慢慢扩大到三四十人。 安凤麓走在赵芸身边,看了眼走在最外围已经有些吃力的何威等人,拧眉:“不能再加人了,先将他们送过去再说。” “我知道。”赵芸抿唇,支撑起现在这样大的保护圈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人保护圈会崩溃的。示意何威等人加快步伐,赵芸打头,安凤麓主仆与沉默青年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边,黑压压一群人在电舌交织的街道上坚定的向前。 百花园大门洞开,成功躲避到里面的人都心有余悸的瞧着外面。赵芸他们顶着漫天的闪电而来,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静默片刻后,惊叹声,鼓励声不绝于耳。 “赵姑娘!”百花园里的管事第一时间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赵芸,诧异的惊呼出声。本该在京城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那管事很快就回了过神,招呼着人全部后退,空出位置来,好让赵芸他们顺利进入。 赵芸看着近在眼前的百花园的大门,松了口气。下意识的仰头,却发现天空上根本就没了申屠白和唐怀锦的身影! 心里一沉,赵芸脚步一顿,在乳白色的防护罩边缘停下来。侧开身,让身后的普通百姓先进去,她的视线却死死的盯着头顶的那片乌云,面沉如水。 “风雷阵是槊国的四大名阵,一时半会儿肯定破不了。不过以你师傅和国师的修为,自保绰绰有余。”安凤麓顺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眼,脸上露出几丝了然。忍不住出声安慰,心里却是苦笑。他实在没想到,这次出京,唐怀锦居然是一起跟着来的。而申屠白,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师傅! 不过,这三年多的时间,她修为突飞猛进,显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只是,这个人怎么就成了申屠白呢!想到她之前着急担心的样子,安凤麓心里怪异得不得了。 顺利的进到百花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逃过一劫的百姓齐齐朝赵芸等人磕了个头,抱头痛哭。 赵芸并没有急着再带何威等人出去救人,吩咐他们赶紧调息,自己也盘腿坐下,调整状态。 老七总揽百花园的事务,心里担心申屠白,却不得不空出时间吩咐人安置避难而来的百姓。正忙着,就听下人来报说赵芸回来了。急急赶过来,果然见她靠墙根儿盘坐着,十来个身着护卫服饰的人散布在周围,隐隐呈保护之势。 而在场的幸免于难的百姓都尊敬的看着他们,下意识的保持安静,并给他们留出更多的空间。老七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眉,一旁的管事小声的和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了然,也不急着过去喊她。 没一会儿,赵芸重新睁开了眼,消耗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是时候再出去一趟了。 “芸丫头,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回来了?”老七见状,现出身来。 “七叔。”赵芸愣了下,随即欣喜的站起身,仔细的打量老七两眼,见他安全无事,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不过想到平日里熟悉的面孔没见到几个,她的面色又有了些沉凝,试探的问道:“除了师兄,大家都避到百花园来了么?” 老七面色一顿,情绪有些低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百花坊的人只避过来了一小部分。有任务被派出去的,现在这样也联系不上。不过,你见到黑风了?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师兄受了伤,昏迷不醒。本想带着他进城,但突然变成这样,我只能在城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安置起来。他实在经不起颠簸。”赵芸抿唇,黑风命暂时是保住了,且有人照顾着,她并不太担心。申屠白和唐怀锦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就算面临绝境,应该也能自保。关心则乱,之前她太震惊了,才没想到。现在冷静下来,最担心却莫过于周家众人。 第四十九章 局势,战争开端 “何威,你们六人一组,分成两组搜寻百花园临近的街道,将幸存的百姓带回来安置。(.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我与莫师兄去远一些的地方查看。若是撑不住了,就退回来调息,别逞强。”赵芸抿唇吩咐着,深深的看了十二人一眼,沉声道:“出京城的时候,你们是完完整整的十二人。等回京的时候,我希望也能如此。” 何威等人的职责是保护赵芸,按说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但现在情况如此严峻,他们也做不到对百姓见死不救。何威与其余的兄弟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郑重的拱手道:“是,谨遵大人吩咐。” “那好,各自开始行动吧。若是遇到险境,记得发信号通知。”赵芸颔首,再次叮嘱了句,便转眸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沉默青年,征询道:“莫师兄,我们也走吧?” 青年微微点头,迈动脚步,沉稳的跟在赵芸身后。唐怀锦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作为徒弟,他唯有一丝不苟的去执行他的吩咐。更何况,在进国师府之初他们就知道,将来需要面对的敌人,就是来自他们的邻居槊国。现在,风雷阵就在头顶上发威,槊国的军队,怕是已经集结在了边境上,待阵法减弱就乘势攻来。若不能在风雷阵停止之前将百姓都救走,他们就算逃过一劫,待敌人一来,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一死。 心思电转,青年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少女。本来以为这边只有几个试图破坏阵基的宵小,没想到槊国会毫无预兆的发难。倒是为难了赵芸,恰好在这节骨眼儿上被陛下派到安南来。 “唉唉,赵姑娘,你等等我啊。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安凤麓嘴里叠声唤着,忙不迭的追上来,凑到赵芸面前认真道:“你们两个人虽然修为都不错,但这城里的百姓那么多,怎么可能忙得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不是?” “……安少爷既然有这个心,那就一起吧。”赵芸盯着面前一张陡然放大的脸看了两秒,点头同意。一个普通人再怎么热心,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着她一起去救人。安凤麓深藏不露,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隐藏了修为,那他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是灵师的。可现在这样,他是又不在意了?赵芸眼底闪过一丝不解,随即摇摇头,不再多想。 安凤麓见赵芸答应,弯了弯双眼,便自觉的跟到她身旁。动作间,对上另一边的沉默青年略带评估打量的视线。他也不躲避,咧了咧嘴,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坦荡的拱手,“莫兄,一会儿还请多多指教。” 十足单纯的世家少爷的样子,青年眼神动了动,微微点头,便默不做声的转开视线。锦国灵师界,显赫的灵师世家和门派他知道得不少,但面前这个青年,他实在琢磨不出来历。希望,不要是敌人才好。 不知道青年暗中的防备,安凤麓招呼上阿诚,又朝赵芸的身边靠近了几分。啰啰嗦嗦的叮嘱着她遇到危险不用怕,他会保护她之类的话,一时间弄得赵芸哭笑不得。又和老七说了两句话,赵芸便加快脚步,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出了百花园,融入电蛇闪烁的杀机四伏的世界。 “丫头,你也要好好的啊。”老七双手拢在身前,站在防护罩里,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涩。他叹息一句,又仰头透过乳白色的保护罩,看向九天之上那片厚重的乌云,眼底的担忧之色却削减了许多。 “单是家主一个人或许有些吃力,但现在姓唐的都来了,倒是不必太担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希望,花卫的损失不要太大。”老七呢喃了两句,摇摇头,叫过一旁的管事好生安置百姓。自己却快步离开,往百花园的核心地珍品阁行去。大战在即,整个安南都处在前线位置。有些东西,还是要尽管转移走才行。申屠家家大业大,一场战争带来的损失还是承受得起。但有些不必要的,能免则免了。平日里慈祥的长辈,到了关键时刻,倒是出人意料的雷厉风行。 天上的闪电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赵芸四人穿过临近的街道,直奔人口最密集的城东。沿途入眼的都是焦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有些地方已经彻底烧了起来,熊熊的大火,映衬着密集的闪电,更显恐怖骇人。 “地方太大了,我们分开走吧。一个人负责一个方向,找到幸存的百姓,就送到这里集中起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将人送到百花园。”拧着眉,赵芸收回视线,面色严肃的扭头对三人说道。 安凤麓摸了摸下巴,“可以是可以,但既然之前有人引动了风雷阵,那这城里,可就不仅只有普通的老百姓。要是不小心遇到,单独一个人就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 “风雷阵是槊国的四大名阵,主杀伐。但攻击不分敌我,他们的人不可能进来太多。”青年抬头看了安凤麓一眼,第一次开口。 青年的声音很平,也很稳,有种让人信服的奇异能力。赵芸心底有些惊异,不过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就像莫师兄说的,这城里不可能有太多的敌人。而且,如今外边这个情况,他们也不可能上来和我们纠缠。毕竟,只要风雷阵没被破,我们的这边的死伤便不会停止。倒是百花园那边,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安凤麓闻言,眉头动了动,有些不甘心的撇唇,嘟囔道:“你师傅布置的防御阵法,就是国师大人要硬闯也要费好一翻手脚。你就别瞎担心了。” 在场的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哪里会听不到他的嘟囔。阿诚板着脸瞧了眼自家少爷,又看了眼眼神奇异的赵芸和青年,默默的垂眼,心里却有些无奈。自家少爷的本事没话说,只是做什么都不上心,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让人头疼。 “安少爷倒是好眼力。”整个百花园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现在开启的是防御阵法,后面还有迷阵,困阵、杀阵。赵芸会知道这些,还是申屠白教导她的时候,与她说的。安凤麓明显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玄机,不然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个人的修为,绝对在她之上。高级灵师么?果然深藏不露。 垂下眼睑,赵芸瞧了眼腰间的御赐金牌,沉声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负责北面,东面和南面,就拜托莫师兄和安少了。” 朝两人微微躬了躬身,赵芸说完话,便转身往北面快速跑去。闪电在她的周围聚集,蹦出骇然的火花,但奇异的是,那些火化却一直徘徊在她一尺之外,始终不能近身。赵芸撑起来的灵力罩很小,但足够将杀伤力超强的闪电全都隔绝掉。 “我负责东面。”沉默的青年见状,开口低声说了句,便也离开遮挡的物体,快速的潜入,然后消失不见。 安凤麓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朝两人消失的方向瞧了半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倒是有些出人预料。不过,一个师承申屠白,一个师承唐怀锦,倒也不太奇怪。” “名师出高徒。”阿诚微微垂着头,语气平直的附和了句。 安凤麓面色一顿,懒洋洋的转过头,语重心长道:“阿诚啊,克制冷静是很好。但你总这样干巴巴的说话,可爱的姑娘会被你的冷漠吓跑的。” 阿诚:“……”这思维跳跃得是不是太快了些?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破绽,整个人却是鲜活了许多。 “瞧,这样就变得亲切了嘛。”安凤麓见状,欣慰的拍了拍阿诚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鼓励了两声。随即,他转身看向外边暗沉的天色和天空中张牙舞爪的电蛇,脸上的笑意收敛,眼底冷光乍现,“走吧,我们去南面。”大敌当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白光闪烁间,一朵墨色的绣萝在高高的天空上,一闪而逝。 假阵基所在的地方,本来是一片荒凉。申屠白在这建宅子,连带着周围都被打理了一遍。因为里面的房屋大部分都是砖石结构,只有房顶比较脆弱,大部分都被劈出了破洞。不过主屋在闪电的侵袭中,竟是没有出现一丝破损的痕迹,完好无缺。 空气中,隐隐有灵力波动。赵芸抿了抿唇,是熟悉的申屠白的气息。抬脚就想往屋里走,细碎的呜咽声,打断了她的脚步。 “谁在里面?”冷声厉喝,赵芸戒备的望着半掩的大门,“出来!” “呜呜……”屋里的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呜咽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急促的响起来。那样子,不像是敌人在警告,反倒像有人在求救。 赵芸拧了拧眉,三两步上前推开大门,两个披头散发、满脸污黑、被绑着双手、堵着嘴巴的人就闯入了视线。迅速的放出灵力,查探左右,发现整座宅子里,确实只有眼前这两个活人,她才松了口气。 而那两人看到赵芸的脸,眼底反而发出惊喜的光芒来,“呜呜……” “你们是谁?怎么会被抓到这里?”赵芸上前,一边蹲下身将堵在两人嘴里的破布拿开,一边沉声开口询问。 “呼。咳咳,贤侄女你不是去京城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其中一人才抬头看向赵芸,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芸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惊讶道:“张大人?” “是我。”张县令点头,虽然一身狼狈,声音沙哑,但整个人依旧沉稳。 赵芸闻言,不由抿唇看向他身旁之人,试探的开口,“罗老?” 姜翁苦笑一声,点头,“今日要不是你来,我和大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确认了两人的身份,纵然心里疑惑重重,赵芸还是先将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来,才问道:“张大人、罗老你们两个怎么会被绑来这里?青璇姐姐和罗馨呢?” “她们没事。我与罗翁是被青桐的人抓来的,他打算等槊国的大军入境之后将我们交给齐鸣。”张县令沉声开口,身上的衣服破烂,但脊背却挺得很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赵芸总觉得这样的张县令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齐鸣是谁?”赵芸耳朵抓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不由得沉吟着开口。 张县令看了眼外边的情况,抿唇,“槊国大将,即将领兵攻打我们的敌人。” 赵芸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只微微拧眉,“敌人兵力如何?” “三十万铁骑。风雷阵过后,他们就会长驱直入。”张县令心情沉重,这些消息是他从青桐等人口中听到的。有心通知朝廷,奈何脱身不得。如今,却是迟了。 皇帝派他来丰乐县,暗中布置一切,为的就是在来年能打槊国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槊国那边却更是心急。如今被敌人占了先机,之前的布置大半失效。心血白费了不谈,他和罗翁若是被抓到,就成了敌人指控陛下挑起战争的把柄。虽然两国之间,谁也容不下谁。战争由哪边挑起,结果都是一样。但这样落人口舌的事,双方都不愿意落到自己身上。 虽然不知道赵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他们被她所救,倒是避免了他和罗翁的一场危机。 “多谢你了,贤侄女。”转过身,朝赵芸拱手,张县令郑重的道谢。罗翁自然也明白张县令如此郑重的原因,面色严肃的跟着朝赵芸微微躬身。 “张大人、罗老,你们不必如此。外边的情形,你们大概也猜到了。师傅与国师大人在破解风雷阵,而阵法一旦被破,敌人立马就会攻入境内。丰乐县与槊国挨得太近了,要不了半个时辰,敌人的大军就能横扫了这里。”赵芸伸手扶起两人,十分肯定道。 张县令苦笑,“可那又什么办法?本地驻守的兵力只有十万。被风雷阵攻击过后,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本地驻军里应该有一部分是灵师。若不是运气太差,风雷阵应该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普通的士兵,伤亡会比较大。”赵芸面色也很沉重,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不过,风雷阵布置麻烦。丰乐县和平安州两处与槊国接壤,肯定不能幸免。但兰州府其它州县应该没有被风雷阵袭击。换而言之,那些地方的驻军完好无损。”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县令眼神锐利的看向赵芸,驻军里有灵师这种事情,朝廷上下都知道。特别是丰乐县和平安州,因为位置的关系,这两个地方的驻军里,低级灵师不下百人,中级灵师不下二十人。可赵芸只是一名普通百姓,不应该知道这么多。难道是赵麒告诉她的?暗自皱眉,张县令看赵芸的眼神,越发审视起来。 赵芸自然将张县令的怀疑看在眼里,不过她也不在意。看着张县令,她直接开门见山,“张大人,敌人的三十万铁骑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知道何时就会长驱直入。我们需要调兵。” 张县令怔了一下,奇异的看了赵芸一眼,缓声道:“安南省的驻军总共也才四十万,其中二十万,就分别驻扎在与槊国接壤的丰乐县和平安州。风雷阵过后,他们战力应该不足四成。而剩下的二十万,分散在各个州府,一时间根本调集不起来。更何况,没有兵符,任何人都没权利调动驻军。不巧,巡抚大人回京述职了。” 巡抚主管一方军政,手里的兵符,就是调动驻军的凭证,现在巡抚不在,兵符自然不在。本来敌我悬殊就大,现在他们却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调集军队布防! 赵芸眯了眼,巡抚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在?眼底精光一闪,抬手将腰间的金牌扯下来,举到张县令眼前,“若是有这个呢?张大人有没有把握以少胜多?” …… 第五十章 相见,阵破敌来 乌云汇聚的地方,电闪雷鸣。(.无弹窗广告)唐怀锦闲庭信步走出来,看到前方盘坐在虚空中的红色身影,笑了笑,“申屠,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 陡然见到多年不见的人,申屠白眼底的惊异显而易见。沉默的打量唐怀锦一会儿,他才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风雷阵发动得突然,京城那边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派人过来。而且,既然是突袭,槊国的灵师势必会第一时间隔绝此地的灵力波动,不让唐怀锦这位国师或省府派驻的灵师察觉到异常。 现在这样,是对方疏漏了?申屠白摇头,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可能。虽然讨厌槊国人,但不得不承认,比之锦国人性子里的风雅随兴,他们身上有更多的严谨和周全。 唐怀锦瞧了瞧四周乌黑的云团,选了个地方也虚空盘坐下来,正好与申屠白遥遥相对,这才开口道:“说来也是巧合。不过,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的。来龙去脉后面我再与你说。现在,我们先将这风雷阵破了如何?” 申屠白沉吟,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一会儿才抬了抬好看的下巴道:“可以。说说吧,你的意见。”唐怀锦没有来,以他的能力是能破阵的。不过是麻烦些、时间长些。但现在,或许可以试试另一个更好的办法。 唐怀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袍,不急不缓,“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何必再问我?你这性格,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是没变。” “不是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申屠白愣了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随即眯眼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挑眉道:“你不也一样没变?心怀天下的国师大人?嗯?” “我们俩就算不是师兄弟,也是旧友吧?好久不见,你说话带刺的毛病能不能也暂时忍一忍?”唐怀锦忍不住蹙眉,满脸无奈,“师傅是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徒弟也牙尖嘴利的。芸丫头完全是随了你。” “你见过那丫头了?”申屠白面色一顿,抬手摸了摸眉心,若有所思的看向唐怀锦。 “自然。天赋出众得令人嫉妒,陛下对她期望很高。”唐怀锦微微颔首,眸光微闪,“不过,那丫头的身世你清楚么?” 申屠白垂下眼睑,想到收徒后不久花卫呈上来的资料,颔首,蹙眉:“嗯。皇帝也知道了?” “陛下要想查,没什么能瞒得住。我一出关,陛下就让我取了芸丫头的血培育四叶月。你知道,那东西对皇室一族,有多重要。”唐怀锦抬了抬眉,神情略微沉重。 申屠白讽刺的一笑,冷哼一声,“月氏一族可不欠他们什么!”相反,正是因为皇室一族,月氏一族当年才会有飞来横祸,遭受灭门之灾! 察觉到申屠白对皇室一族的不喜和鄙夷,唐怀锦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两句,最后还是作罢。他心里明白,在这些事情上,到底是宇文一族理亏。他沉默着,调整了一下情绪,沉声开口:“我们开始吧。再耽搁下去,不知道底下的百姓又会增加多少伤亡。” 深深看了唐怀锦一眼,申屠白撇了撇唇,收回视线,也不在多言。抬起双手合拢在胸前,掌心灵力涌动,一股骇然的威压逐渐弥漫而出。盘坐在对面做着同样动作的唐怀锦骤然抬头,有震惊,也有种意料之中的恍然:“传奇之境!多年前,你的修为就已至巅峰。如今,果然不出所料突破到了传奇!” 申屠白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平铺直叙:“可你还是没有被我甩到后面。[]” “这么多年,我可从未懈怠。”唐怀锦愣了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难得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毕竟,我可不想被你这样的家伙压过一头。”说着,掌心灵力涌动,同样强大的威压倾泻而出,迅速的占据半块天地。至于另一半,自然被申屠白牢牢占据着。 只见两股力量交界处,狂风大作,空间错位扭曲。厚重的乌云被割裂,电蛇攒动得厉害。可下一瞬,那刺眼的白光闪烁两下,就会莫名的消失不见。两人对视一眼,手势变幻,默契的加强了威压。同时,两股力量之间的撕扯更加剧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漩涡状的风眼就在其中缓缓形成。 风眼转动的速度一开始并不快,可随着周遭威压的不断加强,旋转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开来。乌黑的云团,霹雳的闪电,纷纷被扯入漩涡,被中间不大的风眼吞噬! 高空中的风越来越大,吹在人的脸上跟刀子似的。申屠白与唐怀锦见风眼气势已成,收势,起身,在巨大的风暴卷来的瞬间,飞身退出云层。 乌云的中心在快速变化着,但密集的闪电并未消失。唐怀锦仰头瞧了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的云团,沉声道:“按照这个速度,一炷香的时间阵法就会失效。” 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淡的开口,“也就是说,一炷香后敌军会入境。” 唐怀锦颔首,目光平静的看向申屠白,邀请道:“一起去边境?” “你想以一人之力御敌?”申屠白挑了挑眉,唇边略带兴味,“以前的你,可不会做这样出风头的事情。” “你和我一起去,便不是一人之力了。”唐怀锦并不在意申屠白语气里的戏谑,神色认真的开口道:“申屠,槊国这次突袭,来势汹汹。若不能在一开始便将他们的步伐遏制住,受苦的只能是平民百姓。当年槊国来犯,你我就一起御敌。今日,我们何不再联手一次?” 申屠白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他说得对,你确实适合当国师。看着冷淡清高,实则忧国忧民。有你在,他这些年省了不少的事。可惜,我只适合当恶魔。这种事关朝廷安危的军国大事,我这个世外之人还是不插手了。” 唐怀锦沉默的看了申屠白半晌,有些了然的微微颔首,也不再强求,“……我明白了。芸丫头就在县城里,身上带着陛下御赐的金牌,至少能调动二十万兵将。我一现身,槊国的国师势必也会感应到。万一我被拖住了,敌军肯定会乘机而入。所以,你让她尽快调集齐军队布防吧。” “御赐金牌?”申屠白眼神危险的眯了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唐怀锦直直的看了他一眼,沉稳的解释道:“不久之前,陛下钦封芸丫头为上林苑四品修林,并点为钦差,代天巡视。金牌是出京的时候,陛下赐下的。” “钦差?代天巡视?想必你们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出于他的授意了?”申屠白周遭气压极低,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有些薄怒。 唐怀锦叹了口气,“丰乐县有槊国人出没,并试图破坏阵基,这个消息,不是你透露给朝廷的么?事关社稷安危,陛下怎么会不关心?芸丫头又是本地人,派她回来查看,再正常不过。而且,芸丫头是你徒弟的事,也是你主动告诉陛下的。你想要让他看顾芸丫头一二,那你自然也得付出些什么。陛下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申屠白面色一顿,撇开眼。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皇帝就不是皇帝了。这些年,自己虽然一直窝在丰乐县没动弹,那人不也想方设法的让他做事?想到年少时的皇帝,申屠白脸黑了又白,那人一向面白心黑,自己送上去,他哪会有手软的道理? 只是,赵芸在京城根基不深,若不打招呼,他又不放心。 说到底,是自作孽……拂袖转身,申屠白觉得有些委屈哀怨了。 唐怀锦对申屠白陡然变化的情绪十分摸不着头脑,瞧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他收敛了情绪,直接往边境飞去。槊国大军压境,等消息传到京城,整个锦国怕是都要沸腾起来了。战争已经不可避免,那么,就想办法尽量减少本国百姓的伤亡吧。 丰乐县与槊国临川交界的一个山谷里,槊*队在这里密密麻麻的驻扎着。红黑相间的旗帜上,有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将其劈成两半,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名身着蓝色长衫、留着山羊胡须的仙风道骨的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山谷背面的山顶上,遥遥看着丰乐县的上空。巨大的厚重的云团开始剧烈涌动几下,便开始逐渐缩小。他死死的盯着,面色沉凝入水。 “程帅,锦国那边应该有一名十分厉害的灵师出手破阵了。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但风雷阵的威力确实已经开始减弱。”老者嘴唇动了动,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但这句话,却一丝不差的传达到了山下主帐里坐着的一名身着黑色盔甲的大汉耳里。 听到老者的传音,大汉动作一顿,微微拧眉:“荣灵尊能探查到那位灵师的具体情况么?风雷阵一旦发动,少了两个时辰绝对停不下来。阵法现在就开始减弱,效果与我们预期的差太多。” 山顶上的老者微微摇头,眼神深邃锐利:“风雷阵内的情况,灵力根本探查不到。只是刚才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从里面传来,虽然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但我觉得,那人不会比师傅他老人家弱。” 大汉面色一变,老者师傅是谁,他自然知道。若那人不比他师傅弱,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棘手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大汉的情绪,老者抚了抚胡须,安抚道:“程帅放心,我刚才已经通知师傅了。那人若出现,我们会想办法阻拦。程帅只管按照原计划攻城便是。” “既如此……荣灵尊,风雷阵还有多久会失效?”大汉站起身来,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发亮,剑眉虎目,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十足的压迫感。主帐里,沉默待命的麾下大将彼此对视一眼,眼底有沉重,也有跃跃欲试。槊、锦两国敌对多年,彼此看不顺眼。这些大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者仰头看着天,沉吟了一下,估摸着回答道。 一炷香?大汉两道浓黑的眉毛差点儿挤到一起。从边境急行军,到丰乐县城,至少要半个时辰。兵贵神速,风雷阵一停,人心慌乱,就是他们最佳的进攻时机。他唰一下转身看向麾下,沉声道:“风雷阵还有一炷香失效。传令下去,全军开拔,攻占丰乐县!” “攻占丰乐县!”所有人都兴奋的低吼,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年。如今,是时候让锦国的那些仇敌血债血偿了!所有人都嗜血一笑,似乎已经看见了大军攻破锦国国都大门的那一刻! 一声激昂的号角在山谷里骤然吹响,正在营地上操练的士兵哗啦啦迅速集合拢来。秩序井然,行动却迅速的往锦国的丰乐县开拔。时间掐得很好,因为在他们正式踏入锦国国土的那一刻,风雷阵彻底失效。 巨大的乌云被风眼不断吞噬,只剩下原先的五分之一大小。风云搅动着,风眼也跟着在不断缩小,但吸力却强了不止一倍。闪电没了沃土,只能偃旗息鼓。幸存的丰乐县百姓,不可置信的瞪眼看着温热的阳光重新从天空洒下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沾湿了前襟。 从灾难骤然出现,到现在结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可他们却像是去地狱走了一遭。狼烟四起,满目苍夷。好好的房屋被闪电击中,劈塌,被大火吞噬。他们在那一瞬间失去亲人、朋友、妻子/相公…… 丰乐县里幸存的人呆愣愣的走到大街上,入眼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只能抱头大哭。 周兰心小脸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兔子一样通红。好在,依旧明亮有神。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芸,她眼泪唰一下又流了下来,激动的喊道:“芸芸!” “兰心姐。”赵芸嘴角含笑,在原地打量了她两眼,才快不走上前,轻轻与她拥抱了一下,随即松开,深吸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要不是你让人来找我,我大概已经死了。”周兰心泪眼朦胧,拉着赵芸的手颤抖不已,“芸芸,谢谢你……” 赵芸抿唇,看了眼朝自己点了点头,便自动闪身不见的青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不用说。兰心姐,周叔他们都在百花园,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周兰心眼底闪过惊喜和急切,“真的?爹娘、大哥他们都没事?” 赵芸点头,笑着解释道:“放心吧,周大哥和周扬虽然受些了皮肉伤,但很快就能好。至于周叔、周婶和周二哥,因为那会儿刚好在家,躲在了地窖里,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周兰心一颗心落地,抹了抹眼底的泪,露出一个庆幸和感激的笑容,便准备拉着赵芸往百花园去。 身后,一名衣服破烂看不出原色、满脸脏污的少年见状,眼神犹疑了下,有些着急悲戚的出声,“兰心。” 周兰心脚步一顿,咬了咬唇,才缓缓转身,眼神复杂的看向他,“谢谢你,陈书宁。若是没有你,我也等不到芸芸派人来救。” 客气的语调让少年怔在了原地,随即神情有些痛苦抿着唇道:“可是,我不想要你的感谢。” “我、我要去看看爹娘……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周兰心眼神闪了闪,低低的说完这一句,便急急转身往百花园走,都忘了拉上赵芸。 少年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这她离开。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赵芸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些猜测。打了个手势让人保护少年,她略带轻松的转身,然后,撞进一双浩瀚黝黑的眸子里。 呆在原地,赵芸看着不远处的人,张了张嘴,挣扎了半晌,终于将心里纠结缠绵的一个称呼唤了出来:“师傅!” 第五十一章 傻子,上战场吧! “乖。.” 申屠白唇角的笑容带着些邪气,覆盖在发顶的手修长有力,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纠结纷杂的情绪似乎一瞬间被扫空,赵芸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唤道:“师傅。” “嗯。”轻轻应了一声,屠白加重力道又在赵芸的头上揉了两下,才收回手,拢在身前,撇嘴嫌弃道:“怎么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变得跟傻子似的?” 瞬间从天堂被打回了地狱的感觉有没有?赵芸无语的瞪大眼睛,张嘴了几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申屠白的恶劣性格,依旧让人恨得牙痒痒。 瞅见她明显不满的表情,申屠白反而心情愉悦的低笑了两声,随即叹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走吧,先回百花园。”话音未落,他便洒然转身,不急不缓的往前走。若不是身边时而掠过破败的房屋和仓惶的百姓,赵芸会以为他正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桃园。 这样的申屠白没了平日里的世故深沉,也没了之前冲天而起时的锋芒毕露,宁静美好得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赵芸看得有些呆,相处三年多的时间,她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内敛的平和。 “怎么还不跟上?真当自己是傻子了?”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申屠白扭头,不解的眉心微蹙。 “我在想师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都不知道。”赵芸醒过神,扯了扯唇角,三两步走过去,最后在他半步之外放缓脚步。 申屠白挑了挑眉,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什么事情都让你知道了,我还当什么师傅?风雷阵引动的是天地之力,确实厉害。但也因为这,敌人只能引动,而不能操控。只要想办法消弭这天地之力,阵法自然就不攻自破。” 风雷阵是槊国四大名阵,死在阵中的士兵和百姓不知凡几。申屠白却说得那样轻描淡写,赵芸顿了下,忍不住想若敌人听到这些话,会不会郁闷得吐血? 仰头看了眼天空,巨大的乌云此时只剩下了丰乐县城面积大小。不断翻涌的浓黑异常骇然,很容易就让人想起之前那遮天蔽日下的绝望。不过,随着风眼的不断吞噬,高远的天空上最终只剩下一个深邃的小黑洞。小黑洞也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星星一样闪烁几下后,便彻底的消失不见。 天空恢复了晴朗,往西偏移了一些位置的太阳斜斜的洒下光辉,依旧明亮灼热。但丰乐县城里的面貌,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槊国大军的行进速度很快,在风雷阵失效没多久,便进入了第一个小镇。破败的小镇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活人。被雷电劈死的,尸体就横亘在路上,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焦臭味。侥幸活下来的人,还没从这样的惊恐中回神,就被送去见了死神。 “哈哈,痛快!兄弟们,一个活口也别留。[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要让整个丰乐都变成死城!”一名身着红色盔甲的大汉骑在马上,提着把大刀,看到人便冲过去一刀坎了,鲜血四溅。 他身后的普通士兵听到这话,眼底都闪过残忍的嗜血的光芒。仇敌相见分为眼红。这些参军的士兵家里,大多是有亲人死在锦国士兵手上的。如今得了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手软。 尖叫,狞笑,杀戮,槊*队所过之处,犹如人间地狱。 血腥味漫延十里,唐怀锦从天而降,缓缓的扫过已经毫无生机的小镇。一向清风霁月的人,眼底也染上了冰冷与戾气,“黑林军?此次不宣而战,我国陛下定会向贵国君讨要一个说法。不过现在,你们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还是想全都留在这里,与他们陪葬?”灵师不对普通人出手,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兵将除外。更何况,这些还是敌国的将士,杀了也就杀了! “唐国师好大的口气!”一声冷哼在半空中响起,一名黑袍老者凭空出现,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唐怀锦抬头,看到那张脸,面色顿了下,随即微微眯起眼,冷声道:“比不上贵国的狼子野心。” 老者双手背在身后,冷笑一声,“狼子野心?唐国师这话说的可不太正确。槊、锦两国世代仇敌,一有机会,都恨不得咬死对方。贵国陛下暗中派人做的那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这次,侥幸让我槊国占了先机,唐国师心里不忿,老朽倒是能理解。不过,这次是我槊国男儿报仇的好机会,唐国师就别白费心机阻拦了。因为,我不答应。” 话音落下,老者面无表情的朝底下的黑林军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按照计划行事,别在沿途耽搁时间。等攻占下兰州府城,这些锦国平民逃不出我们的掌控。到时候,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还是国师大人英明!末将糊涂了。”一身红色盔甲的大汉闻言,朝国师大人抱拳行礼,起身后,对唐怀锦咧嘴一笑,带着无边的狰狞与杀气,“众将听令,全速前进!” “是!” 一声低吼在小镇的上空回荡,大汉一甩长鞭,胯下的高头大马便疾射而出。士兵们见状,也都催动战马,极速跟上。一时间啼声杂乱,烟尘四起。 老者看着唐怀锦,唇角翘了翘,“唐国师,三十年没见,我们之间也好好叙叙旧吧。” “如你所愿,木、国、师。”唐怀锦眼底的寒芒一点一点的盛开,一字一句的说着话,等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骤然腾身而起,朝老者狠狠拍出一掌! 巨大的灵压倾泻而出,老者似乎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反手就回击过去。一道道灵力在半空中交织碰撞,一时间双方却都不能拿对方如何。反倒是底下的本就狼藉一片的小镇,因为这,变得更加残破。 “是不是很憋屈?明明有能力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长驱直入。”黑袍老者畅快的笑着,声音里充满着自得与快意。三十年了,他总算能一雪前耻了。 一听到风雷阵被人破解,老者便想到了唐怀锦。别人不知道风雷阵的厉害,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整个锦国,有能力破解此阵的灵师,不超过五个――唐怀锦、宇文帝、申屠白,还有就是清卓溪和万花谷的那两个老不死。 申屠白二十年前便不知所踪,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两个老不死一直待在门派内震慑四方。宇文帝虽是紫阳山的山主,但更是主政一方的皇帝,绝不可能到这边境之地来。所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最有可能出现的就是国师唐怀锦! “木国师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防守,而不是进攻。”唐怀锦面色不变,大袖一挥,将黑袍老者的攻击一一化解。指尖灵活的打出几道灵决,数十道灵力箭便嗖一声攻向老者,“我来的时候,在路上设置了几个小阵法,我想他们会喜欢的。” 黑袍老者仰天大笑:“哈哈,我怎么可能忘记?唐国师当年仅凭一己之力便挡住了千军万马,这样的壮举,没有人会忘记。不过,当时你主要依靠的还是紫阳大阵本身的威力。如今,我们既然敢兴兵而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唐怀锦面色一沉,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木阳是槊国灵师,三十年前,修为与他相差无几。当年能硬生生的将所有敌国灵师都抵挡在外,紫阳大阵功不可没。这些年他修为精进,此时却看不透木阳的修为。难道……想到那个可能,唐怀锦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若是那样,倒也不难解释槊国为何突然发难。也不难明白,为何在之前他气机锁定自己的时候,自己会察觉到若有若无的危险。 老者将申屠白的神色看在眼里,接着笑容满面的开口,“紫阳大阵威力无穷,要想从外部破解很难。但若是阵基破损,大阵的威力自然会大减。现如今,别说是你设下的那些小阵法,就是你立刻催动紫阳大阵,也再也阻挡不了任何人!因为,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紫阳大阵的阵基,已经有四五个不能用了……” 唐怀锦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们到现在都没接到有阵基被损毁的消息,他不知道老者说的是真只假。但既然地方会再次兴兵,肯定是有了巨大的底气。不论是紫阳阵基被毁,还是老者的修为,或许都是这巨大的底气之一? 黑袍老者出手,招招狠辣。唐怀锦心有了猜测,自然不敢大意。两人从小镇上空,一直打到荒郊野外,气劲荡涤之处,所有东西都化为糜粉。 丰乐县。 避难的百姓在风雷阵无效后,都纷纷离开百花园回家查看情况。可是入目的狼藉和凄惨,让许多人都大哭出声。赵芸收回灵力,透过窗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给黑风疗伤的申屠白,抿了抿唇。 “姑娘,周家人和赵记的掌柜已经全部送走。”一身劲装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走到赵芸身边,沉声禀报。 赵芸抬头,“派了多少人跟着?” “两个小队。大多数兄弟都出门执行任务去了,留在堂里的人不多。”男子沉声回答。 “行,我知道了。”赵芸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随即问道:“驻军到了么?伤亡情况如何?还有多少人有战斗力?” “到了,他们已经开始在城墙上布防了。只是战斗力只剩下不到三成……风雷阵发动的时候,将士正在操练。您知道,场地空旷,雷电劈下来,根本无处藏身。”男子面色沉重,十万驻军,剩下有战斗力的不到三万人,想着都让人心惊。风雷阵,果然不愧是主杀伐的名阵啊。 “不到三成。”赵芸眉心皱成一团。这么点儿兵,怎么能抵挡得住几倍于他们的势在必得的敌人?就算将城里幸存的人都组织起来,也完全是以卵击石。 正想着,耳边骤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整齐的马蹄声。赵芸腾一声站起来,面沉如水的望向南边。灵力覆盖范围内,所有的景象都清清楚楚。于是,赵芸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城外气势汹汹袭来的黑色大军。 “敌军到了!” 申屠白正在给黑风疗伤,不能被打扰。赵芸回头看了眼紧闭着双眼的人,腾身凌空而立,双手挽动,一道道灵力飞射向百花园的四面八方。乳白色的防护罩里,开始有雾气涌动。正在园子里做事的人下一瞬就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想看自己的手,也只能抬起来凑到眼前。 不过,没有人惊慌。能在百花园里做事的,都是申屠家经过严格训练的家仆。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是百花园里的阵法被完全启动了。停下手里的活计,所有人都镇定的在原地坐下来,老七也是如此。 “七叔,敌军已经到了城外。师傅正给师兄疗伤,不能被打扰。我带您过去,麻烦您守着他们。我要去城门口看看。”赵芸闪身来到老七身边,也不等他开口,便直接说明来意。 老七蹙眉,“芸丫头,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槊国的军队向来残暴,你去城门口做什么?马统领会领兵御敌的。” “七叔,驻军战力只剩下三成不到。更何况,刚被风雷阵袭击,大多数人都惶恐不安。若出城迎敌,一碰面怕是就会败下阵来。更何况,敌人的数量还是我们的两三倍。这样下去,马统领就算倚靠城墙固守,也守不了多少时间。”赵芸缓缓摇头,随即扯了扯唇角道:“新来的县令身亡,县衙一片混乱。马统领领兵御敌,希望本就不大。若后勤再没有保障,我们会输得更快。我是钦差,这种时候,不能推脱。” 说完,赵芸扶住老七的肩膀,就将人送到珍品阁。自己却眨眼消失在了浓浓的大雾里。老七担心的跺脚,“就算是钦差,但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会懂领兵打仗的事?封一个小姑娘当钦差,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自顾自念叨的老七没瞧见,他身后的申屠白掀开眼皮了然的往外看了眼,又重新淡定的闭上。 第五十二章 惨烈,雷霆手段 “咚咚咚……” 城里城外,战鼓激昂。[.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城墙上,马统领严肃的看向城下冲杀过来的敌人,心里计算着距离。突然,他眼神一冷,抬起的手骤然落下,沉声命令道:“放箭!”咻咻……箭离弓弦,铺天盖地的朝敌人射去。 “盾牌手,挡!” 城下的敌军立即做出了反应,厚重的盾牌挡在身前和头顶,形成一道结实的防御。携带着万钧之势的弓箭落到盾牌上,发出刺耳的叮叮当当的声响。虽然偶尔有人不幸被射中,但这并没有阻碍他们进攻的步伐。 马统领眉头死死的皱着,再次命令道:“第二排,上!”完成一轮攻击的弓箭手迅速退下,换上另一批拉满了弓弦的士兵。空中的箭雨一直没有减弱,但因为对手的防御,收效却并不大。 很快,敌军到达了城下,巨大的圆木车狠狠的撞在城门上。咚咚的响声,让城里百姓的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统领大人,我们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城门迟早要破!”副将一脸的污黑,看不清表情,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我们的兵力不足,一旦城门被攻破,那丰乐县也就是彻底失守了。” 城门上,士兵射箭的射箭,投掷重物的投掷重物,可是敌人的攻势真的太猛,他们根本阻止不了。“嘭!”巨大的石块携带着无边的威势,狠狠砸下来。坚固的城墙瞬间被砸出一个缺口,附近的士兵直接被砸残,不能再战。 马统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声嘶力竭的大吼道:“顶住,都给我顶住!槊国的兵都是狼,一旦放他们进城,我们身后的家小势必遭殃!今天就是战死在这里,所有人也不得退后半步!” “杀!” 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赤红着双眼的士兵不要命的往城下射箭,投掷重物。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一次弯身时,他们发现脚边居然什么都没有了。瞳孔一缩,怆然的悲痛从眼底涌上来。 “统领,箭支用完了!石块等重物也没了!”副统领从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下生还,酿跄的蹿到马统领身边,疾声禀报。 马统领手臂上带了伤,鲜血将半截衣袖打湿了,他却看都没多看一眼。听到副统领的话,他睁着一双赤红的牛眼,声音嘶哑的问道:“城门呢?城门还能坚持多久?” “……若再想不到办法,最多只能撑一盏茶的功夫。”副统领眼底全是苦涩和凄然,“这次槊国完全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城墙上储存的物资本来就不多。还未开战,士兵就损失半数有余……统领,我不甘心呐!” “我也不甘心。”马统领缓声开口,眼底全是狠厉与决然,“承蒙陛下信任,驻守丰乐十年有余。如今两军交战,却被一击即溃……我对不住陛下,也对不住锦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说到这里,马统领沉默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软弱褪去,只剩下坚毅与凶狠,“传令下去,一旦城门被攻破,每个人便各自为战――就是死,也要多拉两个敌人垫背!” 副统领怔然,他一直在马统领麾下效力,知道他虽然是行伍之人,但平日里都是直爽不记仇的性子。今天,他却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嗜血和仇恨的表情。不过,一想到城下的敌人,他又了然。槊国的黑林军,没有一个锦国人不恨他们。就连他自己,也恨不得喝了他们的血,吃了他们的肉! “属下领命。”副统抿直了唇角,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咚咚咚的撞击声,规律的持续不断的在耳边回响。城墙上的士兵和城内的百姓听到,只觉得悲怆绝望;而在城下的槊国将士听来,那就是胜利的足音。 赵芸领着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厚重的大门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防守的士兵各个神情沮丧,脸色苍白。 “快,上城墙。”深吸一口气,赵芸对身后的人沉声吩咐一句,便腾身飞上城墙。城墙上,一片狼藉――敌人射来的弓箭,抛上来的巨石,被血染红的地面,死状不一的士兵尸体…… 城墙上已经没有了武器,有两名幸存的士兵正试图将敌人抛上来的一块巨石推下去,将攻击城门的敌人砸死。可是,人力怎么可能比得上器械?他们涨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石头挪动半分。 赵芸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上前两步道:“让我来。” 两名士兵听到她的声音,扭头过来,看到她的样子,其中一人瞬间暴怒,“谁他妈的把小孩子放上来了?你赶紧下去!下去、下去!”说着话,他腾出手来就要推赵芸。 赵芸错步避开,直接走到大石面前,双手抱住。然后提气,巨石就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被赵芸轻松抱起。她也不停顿,直接往右挪了两步,走到城门正上方,眼也不眨的将巨石砸向正在推着圆木撞击城门的敌人。 “啊!”数声惨叫同时响起,城下的敌人瞬间被砸成肉饼。更重要的是,圆木车被炸毁了一大半。没了工具,别的攻城器械又因为巨石和圆木车的阻挡过不来,城门算是暂时保住了。 “好!痛快!”两名士兵从惊愕中回神,自然也发现了城门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不由得一拍手,畅快的大笑出声。城墙上和城门内其余幸存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一幕,不由得欢呼出声,士气为之一阵。 马统领也看到了赵芸,眉头微皱,打量的看向她,“你是谁?”小女孩儿一脸稚嫩,明显还未成年。这样的人,出现在此时的城墙上,怎么看怎么怪异。可刚才她轻而易举的搬动巨石的样子,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期冀。 “马统领,我是赵芸。”看了他流血不止的手臂一眼,赵芸抿了抿唇,沉声开口。 马统领瞳孔一缩,随即心里又生出激动和欣喜。他与张县令交好,赵芸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特别是上京以后,赵芸爆出来灵师的身份,更是震动了整个安南。张县令得到消息,言谈间对她的推崇,他怎么会感受不到? 现在,赵芸出现在城墙上,还明显是来帮忙的,马统领怎么能不激动,不欣喜? “赵灵尊,丰乐就要失守,还请你援手!”马统领想也没想的就跪了下去,目光恳切。城墙上的士兵有些呆,马统领治军严厉,如今对混上城墙的女孩儿不驱逐就算了,怎么还朝她跪了下去? 之前的那两名士兵却将马统领的话听了个清楚,两人脸上都浮现出错愕和骇然,“灵、灵尊?” “马统领请起。”赵芸伸手拉了马统领一把,随即开口道:“还请马统领将士兵重新组织起来,抵御敌军。我会从旁协助的。” 马统领闻言,自然不敢不从,立马开始清点士兵,重新布置防御。只是,武器都打完了,光靠城墙上敌人打上来的残兵能抵多大用处?马统领心里涌起一股无奈和憋屈,若不是因为之前的风雷阵,他们也至于如此不济。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在垛口处站着的赵芸――仅凭她一个人真的能扭转乾坤么? 心里正想着,副统领匆匆跑上城墙,一脸激动,“统领,城里的百姓给我们送物资来了!” “真的?”马统领眼睛一亮,确认的开口。 “真的。您瞧。”说着,他侧开身体,果然身后跟着不少百姓,有壮丁,也有老人,更有妇女。这些人或背或抱的拿着许多鼓囔囔的麻布袋、酒坛子、桌椅棍棒,凡是城里能当武器杀敌的东西,都被这些人送上了城墙。 “这些东西虽然不可能抵上大用,但在城破之前,怎么也要让敌人尝尝我们的厉害。后面还有一些刀剑,都是城里的富户捐出来的。当作长矛投掷,也能杀两个敌人。还有,城里的许多壮丁都主动过来了,他们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守城!槊国人太可恨了,大家都恨不得吃了他们肉!” “好、好、好!”马统领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城墙上陆续堆积起来的根本算不上武器的东西,心里却生出一股豪气。他转身看向城下,目光锁定敌军后方一名身穿红色铠甲的大汉,大喝道:“黑霸王!你听着,风雷阵确实厉害,老子认栽。但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今天你也别想进城!” “有种别嚷嚷,打开城门,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大汉眼睛眯了眯,盯着马统领沉声开口。 马统领呸了一声,嗤笑道:“打开城门?你当我是白痴么?” “死到临头还嘴硬!投石车准备,给我狠狠的砸!”大汉冷哼,阴鹜的视线在马统领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挪到只露出了一个头的赵芸身上。之前城门明明快要被攻破了,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小丫头坏了事。 大汉面沉如水,目光闪烁了两下,便转身朝身后微微躬身,“夏灵尊,那个小丫头拜托你了。”丰乐县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本以为攻破它根本不需要灵师出手。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明显不简单的小丫头!好在元帅计划周密,为了以防万一,三路大军里都派了灵师随行。 一名长相阴柔面貌白皙的男子面无表情的从阴影里走出来,抬头望向城墙上的赵芸。没曾想,赵芸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眯了眯眼,唇角微微扬起,“倒是有些意思。” “夏灵尊,元帅的意思,是尽快攻下丰乐,然后以此为据点,向兰州府腹地深入,五日后与左右两路大军会师府城。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大汉看了眼男子,语气里略带警示和催促。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随即转过身朝大汉笑了笑:“程帅的计划我自然知道。那小丫头交给我,黑将军还是好生攻城吧。锦国驻军在风雷阵中损失惨重,兵力剩余不到三成。只是如今看来,这些虾兵蟹将的爪子还是挺挠人的。”言外之意却是讽刺大汉没用,指挥着几倍于敌人的士兵,却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迟迟攻不下来。 话音落下,也不管大汉难看的脸色,男子直接腾空而起,冰冷的气机锁定赵芸,阴柔道:“哪里不好呆,偏偏要来城墙上玩儿打仗!小丫头,你可别怪我心狠了!” “啧啧,阁下身份尊贵,怎么还甘心当别人手里的工具?”赵芸怡然不惧的抬眼,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讽刺。男子与大汉的对话,她可听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端坐在战马上的大汉,能让心高气傲的灵师听话,这大汉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男子面色一变,冷哼一声,便直接朝赵芸扑来。赵芸不退反进,直接腾身而起,拍出一掌与男子正面对上。 “不知天高地厚!”男子轻蔑的一笑,手臂一挥,杀气四溢的灵力再度射出,直接袭向赵芸的面门。 双臂大张,赵芸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白光里,在攻击到达的一瞬,双臂合拢,动作轻柔的顺势往外一推,便直接将对方的杀招以更快的速度反送了回去。男子躲避不急,胸口狠狠被一股巨大的气劲击中。立时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然后“嘭”一声狠狠砸到地上,带起许多尘土。 “咳咳,噗。”男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费力的挣扎两下,发现全身骨头都断了一样疼,根本爬不起来。一口鲜血再次呕出,男子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照面他就被人打成这样! 事情发生得很快,所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尘土渐渐落下,槊国的士兵看清了男子的惨状,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略带畏惧的看向凌空而立的赵芸。看上去明明是个年幼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比他们还凶残? 而相比于槊国士兵对赵芸的畏惧,城墙上的锦国士兵和百姓看到这一幕,却都忍不住咧了嘴,惊呼出声,“哦哦,灵尊大人威武!”一边吼着,一边兴奋的往敌人头上砸东西。一时间槊国士兵乱作一团。马统领与副统领对视一眼,也都在各自的眼底看到了狂喜。 第五十三章 合作,暂时休战 “废物!”黑霸王看着在地上起不来的人,冷哼一声,双眼阴鹜的看了凌空而立的赵芸一眼,大手一挥,命令道:“给我将她射下来!” 夏灵尊虽然被赵芸打了个措手不及,受了伤一时动弹不得,但一身修为在那儿,依旧耳聪目明。[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此时他见黑霸王要让近侍军对赵芸动手,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哼,骂我是废物?不就是有个修为高深的灵师的老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这些话,夏灵尊是不会说出来的。身体上的疼痛缓和了一些,他挣扎着坐起来,开始调息。不过,他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半阖着,看戏一样看黑霸王找赵芸的茬。 听到黑霸王的吩咐,一直静默的拱卫在他身后的百来名近侍军齐齐从背后取出弓箭,面无表情的拉弓、瞄准、放箭,动作一气呵成。齐刷刷的羽箭射向赵芸,那些簇新的箭头上,还闪着诡异的不正常的幽光。赵芸微微眯了眼,这些箭,竟是被特殊处理过,明显是专门用来对付灵师的。 而且,射箭的这些士兵也应该经过训练。他们射出羽箭的速度差不多,羽箭到了空中也并不杂乱,反而像南飞的大雁,极速飞行中依旧保持井然有序的状态。每一支箭的威势、杀意在这过程中叠加、累积,最后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流星一样撞向被瞄准的对象。 在第一支羽箭射出的那一瞬间,赵芸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也不躲,手指灵巧的舞动,一张巨网便凭空冒出来,朝那些来势汹汹的羽箭兜头网去。噗噗噗,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所有的羽箭都被一支不差的拦截住,在空中乖顺的停下。只是,不待众人反应,巨网消失,赵芸素手一挥,所有的羽箭唰一下掉过头去,并以更快的速度射向敌人。 说了那么多,这些也不过是眨眼间发生的事。 “少将军小心!” 近侍军里有人惊呼出声,黑霸王瞳孔紧缩,幸好脑子没坏,知道抽出腰间的佩剑格挡。只是赵芸以灵力催动的羽箭的速度和力量,都是普通人的数倍以上,哪里是那么容易挡下的? 黑霸王吃力的挥动佩剑,拍飞了数支羽箭之后,还是被斜刺里冒出来的一箭洞穿了胳膊。而他胯下的战马也没能幸免,羽箭射穿了它的腿,突然的疼痛,让久经沙场的马儿暴动起来。(.棉、花‘糖’小‘说’)撒开马蹄就往前奔,一路撞飞了许多槊国的士兵不说,还将没有防备的黑霸王甩下背来。 赵芸御风而下,拍飞了两名槊国士兵,又运转灵力反手一挥,将对方的两架投石车捣毁,才趁乱抓住狼狈的黑霸王飞身上了城墙。将黑霸王的双手反剪在后,赵芸押着他靠在城墙上,冷冷的扫视城下的敌军,沉声喝道:“你们的少将军已经成了俘虏,尔等还不赶快投降!” “少将军!”近侍军里有两人面带焦急,看着城墙上被赵芸押着的人,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城下的忙着攻城的其他士兵看着这一幕,动作也都慢了下来,面上同时浮现出惊愕之色。他们的少将军居然被人俘虏了?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要知道,他们的兵力是这丰乐县驻军的两倍有余。城池久攻不下就算了,领兵的少将居然还被对方俘虏,说出去,都是黑林军的耻辱啊! 他们想杀死这些该死的锦国人,可是少将军的身份尊贵,若是出了意外,没人能担待得起。槊国大军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再加上两架投石车也被毁了,锦国人死守着城门不出,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再攻城! “这简直就是出师不利!”其中一名校尉愤恨的盯着城墙,一脸的晦气的啐了一口。不过,还没等他抱怨完,啪啪的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响让这些槊国士兵回过神来,鼻尖立马闻到一股股浓郁的酒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转身逃跑。只是,为时已晚。天上一朵朵的火焰极速坠落,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嗡’一声,大火猛然席卷开来。 “啊啊啊啊。” 城下有很大一块地面都被酒水打湿了,一点点火星,便能燎原一片。更何况,夏日的阳光将周遭的一切都烤得很干,火势一旦燎原便很难再扑灭。 槊国的士兵身上穿着藤甲,里面更是普通的布料,火势从脚边窜起,两秒不到的时间,就能将整个人包裹起来,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惨叫声不绝于耳,被火星沾上的人都骇然的东奔西逃,结果却只是扩大了火势的范围。 马统领见状,兴奋的让人继续往下砸酒坛子,放箭点火,生生将敌人留下了三分之一,还将剩余的人马逼退到远处。城墙上的人欢呼雀跃,大火里还有敌人在挣扎。但战争,从来不该有同情心。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你们这些蠢货,到底在做什么?快攻城啊,杀光这些该死的锦国人!”黑霸王看到这一幕,双目刺红,一边暴躁的挣扎一边朝城下大声呵斥。 赵芸没想到马统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用火攻,时机还抓得如此精准,心里正赞叹呢,听到黑霸王的话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眯眼道:“该死的锦国人?你别忘了你的命现在在谁的手里!” “那又如何?别以为你是灵师我就怕你。不过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你们这些低贱的锦国人本来就该死,看到你们都会脏了我的眼,只有用你们的鲜血才能洗净!”黑霸王头被赵芸死死的压在城墙上动弹不得,眼底没有丝毫作为俘虏的战战兢兢,更多的反而是嗜血的兴奋和有恃无恐,“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你脑子没病吧?”赵芸气笑了,手上用力,等听到黑霸王痛苦的闷哼一声,才放松力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是我们这些锦国人的手下败将,会生不如死的人会是谁,不是很明显么!” “我劝你暂时还是不要伤他。不然,这丰乐县铁定保不住,更会血流成河。”一道传音在耳边响起,赵芸愣了下,随即抬头,看向已经退到了远处的敌军。之前被赵芸打伤的夏灵尊对上她的视线,冲她咧嘴一笑。 “他是你们军队的将领,杀了他,没了他指挥,士兵就是一盘散沙。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伤他?”赵芸心里一动,双眼眯起来,冷哼一声,传音回去。 夏灵尊深深看了眼赵芸,收回视线,“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在战争结束之前,最好保证他好好的。因为伤了他,会惹出不得了的人物。我想,你应该不想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再次变坏吧?相信我,若是那个人来了,丰乐县绝对保不住。” 赵芸抿唇,沉下脸来,“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我可是敌人!” “不不不,我们不是敌人。我不是槊国人,我对锦国人没偏见。这次会答应随军攻城,不过是因为有求于人。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似乎可以换个新的合作对象。”夏灵尊语调轻柔,听起来十分友好。但赵芸还是察觉到了这人深藏的阵阵寒意和杀机,他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不动声色的再次看了眼对面,发现那人盘坐着,垂着眼,一副专心打坐疗伤的样子。槊国散乱的士兵已经在几名校官的命令下,重新列阵。只是,人少了许多,气势也比之前低落。因为,城下的大火还在燃烧,凄惨的哀鸣声断断续续。看来,在大火熄灭之前,槊国人暂时是不会攻城了。 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赵芸一掌将嘴里骂骂咧咧的黑霸王劈晕,招手喊过不远处的两个小兵将人捆起来,才不紧不慢再次出声道:“新的合作对象,你是指我么?” “自然。相对于黑霸王的狂妄自大,我更喜欢你这样有本事的小姑娘。”夏灵尊轻笑,意有所指道。 赵芸拧眉,撇嘴道:“所谓合作,是建立在双方平等互利的基础上。阁下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不。我这个人,一向掂量得清自己的斤两。我不会高看自己,也不会贬低自己。说了要与你合作,那自然是能拿得出来与你等价交换的东西来。”夏灵尊的声音里带着笃定和自信,可能是瞧见了赵芸怀疑的神色,他低低的笑了笑,“刚才你表现出来的修为确实让我惊讶,但你以为,若我真心想要与你敌对,会表现得那么不堪一击?” “谁知道呢?五级巅峰的修为,也不是很厉害。” 暂时停战了,城墙上依旧一片忙碌。重伤的士兵被抬走救治,轻伤的,由军医简单的清洗一下伤口,就地包扎起来,就继续备战。槊国人暂时退去,但不等于他们的危机已经解除。至少,在援军到来之前,所有人一点都不敢松懈。 赵芸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远处的夏灵尊面色一滞,随即直接道:“你不知道吧?槊国三十万大军其实分了左、中、右三路,每路大军十万人,分别从丰乐县和平安州入境。黑霸王带领的是左路大军,如今在这里的只有七万,还有三万,负责押送军资粮草,估计两个时辰之内就会到达。” “你们的那个统领似乎有些本事,加上你帮忙,刚才一战,竟是折损了黑林军三分之一的兵力。但你们的人马折损应该也不小,军资更是也用得差不多了吧?若是等后续三万人马到达之后,你们的援军还没来,我想,结果会怎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要以为你是灵师,就无所不能。一个人再逆天,也不能挡住千军万马。除非,他是神。” “押送粮草的队伍里,还有灵师随行么?”赵芸面色不变,只是冷静的开口追问。 夏灵尊低低笑开了,“你想知道?” 赵芸挑眉,直接道:“你想要什么?” “替我杀一个人。”夏灵尊缓声开口,“至于这个人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我与你的修为差不多,你奈何不了的人,我又能如何?”赵芸愣了下,随即好笑的笑出声。 远处的夏灵尊抬眼,目光如实质的看过来,“你做不到,但你师傅做得到。你是申屠白的弟子。” 赵芸沉下脸来,眼神锐利,“你怎么会知道?”她是申屠白的徒弟这事,锦国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个来自敌国的夏灵尊怎么可能知道? “你操控灵力的手法,和申屠白一模一样。不巧,过去我见过你师傅出手。”夏灵尊并不在意赵芸突然增强的戒备,缓声道:“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敌意。而我要杀的人,也是槊国人。” 第五十四章 城破,乐极生悲 “朱副将,少将现在落入敌人之手,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一名年轻气盛的校官朝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壮汉拱手,情绪激动的开口。 中年人盯着丰乐城门下依旧燃烧的大火,没有急着开口。倒是他身旁的同样等级的几名校官面带晦气的议论开了:“妈的,那些锦国人真阴险!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居然还藏着灵师!” “碰巧了吧?我们十万大军里也才配了五位灵师。实际上能使唤得动的只有两个,另外三个鬼影都没瞧见。娘的,还头回打这么憋屈的仗!” 另外一名肤色黝黑的粗狂汉子撇了撇嘴,压低嗓音,闷闷道:“不提那几位还好,一提我就气闷。人家眼睛都长在天上呢!就说眼前的这位,本事也不咋样,不也挺傲慢的?兄弟们在战场上卖命,这位倒好。少将军不吩咐他,他就看戏似的在旁边瞅着。你说说都什么人呐?” 一人紧张的侧头瞅了一眼,伸手推那汉子,压低声音呵斥道:“行了,灵尊大人也是你能议论的?你他妈不要命了?无论本领高低,那也总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人就在旁边呢,小心他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一照面就被一小姑娘给收拾了,说出去都好笑。”那大汉不服气的嘟囔两声,抬眼往夏灵尊的方向看了眼,最后还是息了音。 “有风雷阵帮忙,我们本该势如破竹的一路深入,不日兵临府城。现在呢?出师不利!少将被人抓了去不说,底下的士兵更是折损不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结果还没将这小县城拿下来!呵呵,消息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黑林军可从未打过这样丢人的仗!你们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有闲情逸致说三道四,真是能耐了。”一直没开口的朱副将转过头,瞪着众位属下一顿呵斥。完了才摆摆手,吩咐道:“行了,吩咐下去,全军就地休整。” 最先开口的年轻校官迟疑了下,还是不甘心的开口,“朱副将,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么?” “算了?怎么可能?这是打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朱副将扫了他一眼,唇角弯起一个森冷的弧度,“不过,风雷阵虽然让我们的敌人损失惨重,但也激起了他们心里的滔天怨愤。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活生生的人。他们拼死一战,得了暂时的胜利,这会儿肯定士气高涨。我们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缓一缓,等后续的人马汇合了再说。” 年轻的校官眼睛一亮,有些明白朱副将的意思了。只是转念一想,眉头又皱了起来,“还是副将您思虑周全。只是,少将怎么办?” 朱副将眼底的冷光一闪而逝,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回你的位置上去!” “……是!”年轻的校官不明白朱副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肃严厉,但军令不可违,他朝朱副将行了个礼,转身归队。 等他离开,一名眉宇间带着风霜的中年人上前,低声问道:“副将,时间上来得及吗?后续人马,预计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后才能到达。[]元帅要求我们五日后与另外两路合围府城,在丰乐县就花这么多时间,后面会很麻烦。”排除行军赶路的时间,从丰乐到府城,要经过三个大县城,这些都是他们需要攻占的目标。 “对方出手的灵师修为不弱。我不想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更何况,两架投石车都破损严重,圆木车也被烧毁,现在拿什么攻城?”朱副将面沉如水,低哑的声音里带上了之前压下的恼怒。 那人闻言,沉默。作为最亲近的兄弟,他自然知道朱副将为何生气。现在被迫休整,也实属无奈。拍了拍朱副将的肩膀,那人低声安慰道:“放宽心,尽力而为就行。” “呼。”朱副将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吐出一口浊气,将所有的细碎情绪都压下去,重新变成不苟言笑的威严样子。 他们没瞧见,与他们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夏灵尊闭着的眸子轻微的动了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唇角更是弯起一个阴冷的弧度。到了战场上还各怀心思,真是有趣。检查了一下体内的伤势,夏灵尊松了口气。赵芸出手真是丝毫不留余地,若不是他早有准备,这会儿可就真废了。 抽了抽唇角,夏灵尊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朱副将第一个瞧见他的动作,微微躬身,略带尊敬的开口:“夏灵尊,您调息完毕了?伤势有无大碍?” 夏灵尊面色苍白如雪,抿了抿唇,不冷不热道:“还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逞强,朱副将与自己对视一眼,缓声道:“既如此,末将就放心了。不过,大军出师不利,少将又落入敌手,士气低迷。我等商议过后,决定等后续人马到了,再行攻城。所以,灵尊大人尽可多调息一些时间。” 夏灵尊复杂的看了朱副将一眼,神色略微缓和道:“正好,我需要离开一趟。” 离开?众人面面相觑,随军的灵师,怎么可以随便离开?要知道,战场上的形势,一向是瞬息万变的。要是中途出了变故,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人?对面不远的县城里,可是有一名修为不弱的灵师在虎视眈眈! “怎么,不行?”夏灵尊阴冷的视线扫过众人,脸色雪一样白,气势却是凌厉迫人。 朱副将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不知道夏灵尊要去哪儿?需要多少时间?您知道,我军与敌人虽然暂时休战,但若是您离开了,难保敌方的灵师不趁机来袭……” “哦?有没有我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一照面就被一小姑娘收拾了,本事确实不咋样。现在我受了伤,就更不中用了。”唇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夏灵尊的视线若有似无的从之前的那名皮肤黝黑的粗狂汉子的脸上扫过,也不等众人反应,抬手朝朱副将扔出一物,便腾身而起,消失在原地。徒留余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若是敌方灵师来袭,吹响口哨,我立刻就会回来。” 朱副将垂眼看向手心的躺着的一枚白玉口哨,深吸一口气,猛然握紧手掌,狠狠的扫一眼目瞪口呆的下属,转身大步离开。 丰乐县城里,依旧一片狼藉,百姓的眼底虽然扔残留着有忐忑不安,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壮丁跟着士兵,在马统领的指挥下加固城墙,运送武器,老弱妇孺凡是能动的,也都力所能及的在帮忙。 “马统领。”赵芸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沉声开口道:“刚得到消息,敌人后面还有三万人马。估计两个时辰后就会到达。” 马统领神色一凛,转头看向赵芸,拧眉道:“大人,消息可确切?” “嗯。”赵芸颔首,抿了抿唇,转眸直视他道,“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敌人实际上兵分了三路进军府城。每路都有十万人马,五名随军灵师。我们对上的是左路敌军,由黑林军的少将军带领。另外两路,均从平安州取道。中路由黑林军的元帅亲自带领,右路带兵的也是槊国赫赫有名的大将……” “所以,平安州那边可能已经沦陷了么?”马统领张了张嘴,有些干涩的开口,“张大人若是能调来援兵,府城必定失守。到时候,我们就算守住了丰乐,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若调不来援兵……” “府城失守的可能会降低,而我们成功守住丰乐的可能会更低!”赵芸接着道出他后面的话,随即她眼神闪了闪,眯眼道:“不过,现在我们既然摸清了敌人的底细,保住丰乐又多了几分把握。如果运气不错,或许还可以将他们的左路大军拖死在这里。” 马统领神色动了动,略带期盼的抱拳道:“大人有办法?” “很冒险的办法。一步走错,全军覆没。”赵芸停顿了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马统领。 马统领抿唇,“无论如何,都是拼死一战罢了。” ……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槊国左路大军最后负责押送粮草和物资的三万人马,也顺利到达丰乐城外。城门上负责警戒的锦国士兵看到这一幕,飞身下城楼去报信,“来了,统领。敌人全部来了!” “我知道了。”马统领面色一顿,随即朝他摆手道:“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攻城,继续密切监视。”说完,他将视线重新转回前方,看向忙碌的士兵和百姓,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城外,黑漆漆的树林里,一队人马两人一组抬着大箱子,正快速的从西面绕过敌军,靠近县城。密林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行动间更是谨慎小心,毕竟,一点儿声响就可能引来敌军的警觉。 好在,在紧绷的行进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紧靠密林的一段城墙下。领头的青年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让后面的人加快动作,自己却双眼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黑暗中,有轻微的衣袂翻动的声音。只见这些人抬着大箱子,轻松的腾空而起,快速隐入十几丈高的城墙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县衙前的广场,点着许多火把,可以看到这里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这些人有老有少,但均做武者打扮。事实上,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些拳脚功夫。赵芸双手背在身后,严肃的看着他们,“我刚才说的,你们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灵尊大人放心,就算死,我们也会多拉几个槊国人陪葬的。”所有人都狠狠的点头,厉声开口。 “姑娘,我们回来了。” 青年领着人从黑暗里走出来,众人回头,看到他们抬着的一个个大箱子,眼睛瞬间亮了亮。 “回来得刚好。将他们能用的都发下去,剩下的弓箭和一些特殊武器,给马统领送去。”看到他们,赵芸松了口气,也顾不上问别的,直接开口吩咐。 “是。”青年应了一声,转身朝属下点了点下巴,“将前面几个箱子打开,余下的送到城门口。” ……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八万黑林军在当夜子时悍然发动了攻击,比之前凶猛了数倍的攻势,让丰乐守军难以招架。马统领带领士兵拼死抵御了两个时辰之后,城门终于还是被攻破。 黑林军大喜,“杀!”在一片喊杀声中,军煞气四溢的冲进丰乐城。只是,他们脸上的嗜血的笑容还没褪去,下一瞬连人带马失重下坠,被锋利的长枪刺了个透心凉……黑林军骑着战马冲杀的速度极快,即使发现了异常,也根本来不及勒住马匹。而有些幸运的勒住马匹的人,一颗心刚落地,下一瞬却被身后措不及防的同伴撞出去。 几个呼吸之间,黑林军死伤无数。 “该死,怎么回事?”连连的惨叫和前方的混乱,让后方的朱副将心生了警惕,他勒住马,沉声喝问。 一名士兵满脸煞白的从城门处跑回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回副将,敌人在城门口挖了陷阱……率先进城的兄弟,无一生还……” “……”朱副将抿直了唇角,面无表情的驱马向前来到破败的城门口,就看到地上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土坑底下遍布长枪军刺。坠落下去士兵,全都死状凄惨。 “以为胜利在望,却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活活坑杀掉,是不是很愤怒?嘿,我让你们以多欺少!你们以为城门破了,你们就胜利了?我告诉你们,这还是开始,有种就继续往前进,我保证不砍你们的脑袋,真的。”本该死在城墙上的马统领从城门对面的街道上冒出来,遥遥的朝朱副将挑衅的笑了笑,然后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转身消失在高矮不一的建筑间。 朱副将捏紧了拳头,黑着一张脸说不出来话。偏偏耳边又冒出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真是稀罕啊,大名鼎鼎的黑林军居然栽在一个小县城里!”他终于忍受不住,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五十五章 计谋,太不要脸 “副将!”周围的士兵惊呼出声,七手八脚的围过去,想要搀扶他。[.超多好看小说] 朱副将酿跄了两下,将伸过来的手推开,抬手粗鲁的擦了擦嘴,才面无表情的抬头,“所有人下马,进城,绞杀敌军残余!敌军将领记得留活口,我要亲手割了他的脑袋。”本是不带情绪平铺直叙的话,但听在众将士耳中,却是比煞气四溢时更可怕。 “是。” 关心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黑林军全都翻身下马,留下一部分人在原地处理陷阱和袍泽的尸首。大部分将士默默的从城门旁边一小溜儿实地绕过去,一窝蜂的涌入丰乐县城。所有黑林军心里都充斥着愤怒,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将县城里的锦国人全找出来,然后一个个全部杀光! 朱副将目送着黑林军涌入县城,这才转过身来,抬头看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城楼上的两男一女,面无表情的抱拳躬身道:“末将朱十陵,见过三位灵尊。” 站在中间的女子花容月貌,穿着一身白衣,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清高和骄傲。听到朱副将的话,女子蹙了蹙柳叶眉,略带不屑道:“朱十陵?我若没记错,左路大军的将领该是那黑熊?” “师妹你没记错,左路大军领兵之人确实是黑熊。”女子右手边的男子头戴玉冠,自认风流倜傥的笑了笑,十分戏谑开口道:“听说,他还是黑林军的少将军呢。不过我看他的人就跟他名字一样,就是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熊。还领兵打仗,别被人抓去当了俘虏就是好的了。” “二师兄,你怎么能在背后议论人的是非呢?再说,这是战场,他更是我们应该辅佐的对象,你这样很不好。”女子左边的男子头戴的是小冠,也就是十七八未满二十的年纪。他脸上还残留着少年的稚嫩和青涩,一双眼睛里却装满了明显的世故与算计。 “哼,就是黑熊今儿个站在我面前,这些话我也敢说。不像某些人,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还要假惺惺的装作和善友好的样子逢迎。这样的人,我看着都恶心。哦呵呵,小师弟你千万别误会,师兄说的不是你。”最后一句明显的欲盖弥彰,当谁是傻子听不出来。 “二师兄放心,我没误会。师兄弟一场,我只想好心提醒一下二师兄,背后说人总是不好。更何况,有些人根本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小心祸从口出。” 小师弟和二师兄微笑着对视,空气中蔓延的火药味,连城下忙碌的黑林军都察觉到了。 女子瞥了两人一眼,略带不耐烦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从魔都出来就一路吵吵吵。有那功夫,不如多去杀两个下贱的锦国人!” “师妹你别恼,二师兄不说了还不行?至于那些下贱的锦国人,自有黑林军收拾,哪里用得着你我出手?”那二师兄朝女子一笑,眉宇间带着些讨饶的意味。 那小师弟瞪了二师兄一眼,扯着女子的衣袖,轻轻摇了摇,眨着一双眼睛撒娇:“师姐你别生气,以后我都听你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女子将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来,抬了抬光洁的下巴,“行了,还不去给我找个干净能歇脚的地,难道要让我在这城墙上呆一夜?” 那小师弟眼底闪过一丝阴翳,随即装作一个乖巧听话的样子,甜甜的笑了笑,“我这就去。师姐你稍等。” “师妹,你饿么?我这里还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二师兄瞥了眼被女子当作下人使唤的小师弟,唇角勾起一个冷笑,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贴心的打开,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看了眼,露出一个淡淡的满意的笑容,“还是二师兄了解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丝帕捻了一块点心,放入嘴里,小口下口的嚼着。 那小师弟愤恨的瞪了那二师兄一眼,飞身下了城楼消失在黑暗的县城里。 “副将。”亲信略带担忧的看了眼被三人晾着的朱十陵。夏灵尊虽然实力弱,整个人显得阴暗,但好歹知道出力。另外一位玉灵尊实力有几分不知道,但就凭他能一路没什么架子的跟着后续部队押送粮草,也值得尊敬。可这三位,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怪不得迟迟不现身,人家怕是将这当郊游了。 “没事。”朱副将安抚的看了眼亲信,然后抬头再次对城楼上的两人道:“灵尊大人,城里还有一些残军,末将要带兵去围剿。敢问两位是否与末将同行?” “我师妹吃东西呢。随军的不是有五名灵师么,你找另外两个家伙陪你去吧。”那位二师兄不在意的摆摆手,十分不负责任的开口。 “另外两个家伙?肖少爷口气倒是不小。”夏灵尊御风而来,轻盈的落到城楼上后,转身意味深长打量两人一眼,轻笑,“谈情说爱谈到战场上来了,这倒是头回见。” “原来是夏灵尊。”那二师兄抬眼瞧向夏灵尊,目光最后落到他的脸上,眸光一闪,略带惊讶,“怎么脸色如此苍白,夏灵尊受伤了?” 夏灵尊正准备回答,空气中响起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最后一名玉灵尊也翩然而至。相比于其他四人,玉灵尊要老得多。他下巴上留着一撮儿胡子,干巴巴的脸上沟壑纵横。身上歪歪扭扭的挂着一件道士服,头发散乱,整个人邋邋遢遢的,与他的名号极不相符。 “抓走少将军的那名灵师呢?在哪里?” 尖细的嗓音带着些诡异的气息,朱副将被玉灵尊盯着,只觉得浑身冰凉,“不知道。晚上攻城的时候,她并没再出现。” “那头熊被人抓走了?”肖凌风挑了挑眉,几乎与朱副将同时间开口。 察觉到肖凌风言语里的轻蔑和鄙夷,玉灵尊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底带着些奇异的光。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尖声问道:“也就是说,少将军现在在哪儿,你们也不知道……” 时间倒回一炷香之前。百花坊的一条小巷子里,一队黑林军正大肆的搜查着民宅。 “妈的,一个鬼影都没有!这些狡猾的锦国人到底都躲到哪里去了!”民宅里空无一人,带队的小旗咒骂一声,恼火的一脚踹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上。啪嗒一声,门板倒塌,刺耳的声响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小旗也没在意,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就准备继续去搜查下一家。 只是,人还没走出两步,他觉得颈间突然有些凉凉的,奇怪抬手去摸。手掌上,殷红的鲜血在火光下异常刺眼。小旗瞪大了眼,嘴唇蠕动着想要惊呼,但终究,他还是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生机消逝,身体一歪,就要倒地。旁边突然一双手,将尸体接住,小心的拖到阴暗的角落里。 “统领,又解决了一队。”低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些压抑不住的雀跃和兴奋。 马统领也拖着一具死尸小心的扔到角落里,闻言声音嘶哑道:“很好。走,换个地儿,今儿老子非要让黑林军那些王八蛋血债血偿。” 声音落下,不远处的火把彻底熄灭,一群黑影快速的从小巷子里窜出去,循着黑林军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悄然摸去。 鸿泰居的屋顶,站着两人。 凌庭面带微笑的瞧着一处被火把照亮的街道,轻声开口,“有一队黑林军发现了尸体,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了。” “没事,马统领他们做掉的落单小队,差不多有二十个,已经的超出我的预期了。”赵芸唇角翘了翘,眼神明亮锐利,“他们发现了尸体,心生了警惕,肯定会尽量集合在一起行动。马统领他们已经没机会了。发信号,开始实施第二个计划。” 凌庭赞叹的瞧了一眼赵芸,微微躬身、语调轻快道:“遵命,我的姑娘。”话音一落,他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劲气划破夜空,发出一阵短促沉闷的声响。 “什么声音?” 玉灵尊的话还没说完,朱副将等人就听到了这一阵短促沉闷的声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遥遥站在鸿泰居屋顶上的赵芸和凌庭。 “她是谁?”肖凌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问道。 朱副将是普通人,又站在低处,根本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与亲信莫名的对视一眼,都沉默着不说话。 夏灵尊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阴柔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解释道:“她就是玉灵尊要找的人。” 肖凌风脸上的讶异更加明显,目光落到赵芸的脸上,略带兴味。 女子没有忽略肖凌风的表情,阴鹜的眯了眯眼,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拿手绢仔细的擦了手,才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能耐?” “那是,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师妹你啊。”肖凌风回神,笑了,看向女子的眼神宠溺又温柔。 女子下意识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正好远远对上赵芸的眼,明亮、清澈、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这是双挺好看的眼睛,但她很不喜欢。阴沉下脸,女子眼底已经染上了一抹残忍。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玉灵尊已经不声不响的朝赵芸飞去。夏灵尊和肖凌风也紧跟其后,女子抿了抿唇,随手扔掉脏了的手绢,也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哼,她到是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们来了。”凌庭的视线扫过几人,漫不经心的低声开口。 赵芸面无表情的看着四人逼近,视线往下一转道:“剩下的那个心思倒是多,发现了我们两个也藏着不现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或许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一两个不怎么顺眼的人。比如,那位。”凌庭手唇角勾了勾,指了指自以为姿态潇洒的肖凌风,小声说道。 赵芸没有接话,因为四人已经到了面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四人在赵芸面前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就是你抓走了少将军?”玉灵尊浑浊的老眼在赵芸的脸上扫过,率先开口。 赵芸笑了笑,点头,“是。” “现在丰乐县已经是城破人亡,你一个小丫头,还想翻天不成?将少将军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否则……”玉灵尊的话没说话,但后面的意思,谁都懂。 凌庭挪动脚步,让四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摇头晃脑道:“玉灵尊是吧?没到最后,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城破人亡?呵呵,我们的城是破了,不过即将要死却是你们这些槊国人呢!” 玉灵尊嗤笑,“狂妄,你们两个小儿还能将我们四个都杀了不成?” 凌庭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手指轻轻往下一点,“不止你们四个,还有,那些。” “可笑。”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冷笑,不过她话音刚落,底下就是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里,能看到槊国的士兵被炸的支离破碎。 玉灵尊等人反应过来,凌厉的杀气锁定赵芸,就要取她性命。几道黑影闪动,安凤麓、阿诚和沉默青年突然出现,挡在了赵芸面前。安凤麓似笑非笑,“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这些槊国人也太不要脸了。” 第五十六章 黑魔令,玉灵尊死! 安凤麓等人的突然出现让玉灵尊与肖凌风几人都面色一滞,周围藏着人,他们居然没能察觉到!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城,居然还是藏龙卧虎之地。[]”玉灵尊尖细的嗓音听在人耳朵里本就不怎么舒服,此时因为情绪起伏,更是带上了几分尖锐。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赵芸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笑,“藏龙卧虎谈不上,不过我想拦下几位已经绰绰有余。” “就凭你们五个?”玉灵尊鄙夷的瞧了赵芸几人一眼,摇头嗤笑,“你们还是赶紧回去找你们师傅长辈出来吧,你们都还没出师吧?” “是啊,几位小朋友,你们还是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哈哈。不然,一会儿可别哭鼻子。”肖凌风附和的笑起来,语气轻佻。 赵芸勾了勾唇角,眼神一一从四人脸上看过。玉灵尊和肖凌风虽然对他们表现得十分不屑,但眼底深处的戒备和警惕她岂能看不到?夏灵尊似笑非笑,眼底的神色她看不清。只有那名女子,眼底的鄙夷和不屑十分真切。 “刚好五个,一对一?”收回视线,赵芸面带微笑的侧头询问。 安凤麓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率先踏出一步,面对夏灵尊,“在下安凤麓,敢问阁下姓名?” “在下夏衍。”夏灵尊深深的看向安凤麓,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下去,面无表情的报出名号。 安凤麓吊儿郎当的挑眉,“瞎眼?这名字取得真不咋样。” “夏灵尊,这小子太嚣张了。” 肖凌风一脸气愤的插嘴,凌庭笑出声,直接走到他面前,一双带笑的双眼深处,却涌动着寒意,“本人都没说话呢,你倒咋呼上了。怪虚伪的。姑娘,我最瞧不上这种人,他就交给我对付吧?” 瞧了面色黑沉的肖凌风,赵芸眯眼笑了笑,点头,“好。” “什么东西!给我去死!”肖凌风狰狞着脸,淡绿色的灵力包裹着整条手臂,狠狠轰向凌庭。 凌庭眼睛一眯,宽大的袖子甩开,骤然化作一道柔韧的屏障。肖凌风一拳打上去,就像是打入了一团棉花里,伤害直接被卸去一万点。 “还以为是多了不得招式呢,吓我一跳。”嘲讽的对肖凌风一笑,凌庭手腕一转,就将肖凌风准备缩回去的拳头死死扣住。右脚却是狠狠的朝他的腹部踢出。 肖凌风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手臂就被凌庭往前一拽,整个人就酿跄着向前。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凌庭抬起手肘狠狠的击向他的脊椎骨。卡嚓一声脆响,肖凌风彻底扑倒,从半空中往下坠。 肖凌风身体虽然受了伤,但他体内的灵力没多少消耗。他趁着下坠之势,与凌庭拉开距离,再次调动体内灵力,腾身而起,“你竟然让我受了伤!我要把你抓回去,剥皮抽筋,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因为脊椎股断裂,肖凌风不得不僵直着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瞪视凌庭。[]他赤红着双眼,扭曲着面颊,嗜血阴森的样子,与之前的风流倜傥大不相同。 凌庭嗤笑一声,然后十分骚包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嗯哼,再来啊。” “去死!”肖凌风脸色发青,他低吼一声,淡绿色的灵力带着无边的杀气朝凌庭不间断的轰去。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冒然的让凌庭靠近他的身体。 凌厉的气刃在空气中四处飞散,凌庭与肖凌风动手后,夏灵尊和安凤麓两人之间的对峙也被打破,战斗开始蔓延。 沉默青年凌空踏出两步,直接挡在了玉灵尊的面前。 “莫师兄?”眉头皱了皱,若是她所料不差,玉灵尊应该是这几人里修为最高深的一个。青年目前展现的实力确实强大,但对上玉灵尊怕是还要差些火候。 青年或许听出了她话里的担忧,冷静的转头看她,“放心。” “好。”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赵芸下意识的点了头,然后就见他转回身,一步一步的沉稳的朝玉灵尊靠近。 玉灵尊枯老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沉沉的看着青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几个居然当着我的面挑选货物一样挑选对手……哼,老夫今日就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太狂妄的后果,你们都承担不起!” 青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眼神平静,“这里是锦国领地,你们不属于这里。” “哈哈,锦国?过不了多久,它就会不存在了。年轻人,我提前送你去地府,也免得你当那可怜的亡国奴啊。”玉灵尊冷笑出声,干枯的双爪往前探出,空中也形成了两只杀气四溢的金色巨爪,抓向青年。 青年也不管那逼近的索命一击,缓缓抬起一双柔韧的手,在胸前挽出了一朵透明的莲花,唇瓣轻启:“花袭。” 话音未落,那透明的莲花便从他的手中脱离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狠狠的与那两只巨爪撞在一起。没有轰鸣,没有巨响。小巧的莲花在接触到另一股力量时,骤然变大,层层的花瓣舞动,将那两道能量齐齐包裹进去,一丝残余也没留下。 青年抬手一招,莲花便倒飞而回。在这个过程中,体形也极速缩小,等落入青年掌心时,它已经变回了之前娇小的模样。只是,此时它的花瓣都闭合着,颜色也由之前的透明,变成了乳白。 玉灵尊眼底闪过震惊,看着青年的神色开始变得严肃郑重,“莲花结!唐怀锦是你什么人!” “你无需知道。”青年把玩着手里的莲花,一向没多余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听到玉灵尊的问话,他指尖一弹,莲花带着一道白色的尾巴,再次朝他奔袭而去。 玉灵尊不敢再倚老卖老,看到莲花极速掠来,瞳孔一缩,也不敢托大。干枯的双爪快速的舞动,周围叠加起一只只巨爪。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抵御莲花的攻击。 只是,莲花在头顶骤然盛放的那一霎那,玉灵尊心脏还是忍不住骤停了一下。 “噗。不管你是唐怀锦的什么人,今日,都要留在这里!”喷粗一口老血,玉灵尊狰狞的一笑,闪身便到了青年的身后。青年反应敏捷的往旁边跨出一步,肩膀却还是被玉灵尊拍了一掌。 不属于自己的刚猛灵力在体内炸开来,经脉剧痛。青年闷哼一声,抿着唇,抬手在肩膀周围按了几下,再次朝玉灵尊甩出一朵莲花…… 丰乐县的上空,灵力杂乱。六个人,两两的对决,战况激烈。 赵芸,也与那名白衣女子交上了手。女子看起来像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但出人预料的修为不弱。而且,每次攻击的角度、手法都十分阴险刁钻,不是善类。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学人上战场?哼,给我死吧!”女子柳眉倒竖,目光深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赵芸有深仇大恨。 “有志不在年高。”赵芸微笑,侧身躲过一道灵力刃,突然扯出手腕上的青妖,快速甩出。女子躲避不及,后背被赵芸狠狠抽了一鞭子。 “啊!贱人!我要杀了你!”女子吃痛,暴怒的瞪向赵芸。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让她受过伤。赵芸刚才却像抽牲口一样抽了她一鞭子,她不仅是背疼,心也恨得发疼!手下的攻击愈发的凌厉,女子冰冷嗜血的目光,在黑暗的夜色里,显得异常的阴冷。 赵芸心里警惕,手里的青妖一时柔韧、一时尖锐,不但将女子的攻击尽数接下,还在女子的身上留下了四五道鞭痕。其中一道,在脸上。 “唔。”女子不可置信的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痛感和肿胀的手感,清楚的告诉她,她被一个贱人打了脸!理智一点点的从女子的眼底一点点消失,她缓缓的抬头,看向赵芸,“贱人,我要你付出代价!” 轰!一黑一白两道能量快速撞击到一起,好似雷霆和闪电同时在丰乐县上空炸响。 “小师妹!” “芸芸!” “姑娘!”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安凤麓等人却是死死的‘盯着’那白光的中心,下一瞬两道身影一左一右从里面抛飞而出。 “芸芸!”安凤麓闪身过去,想要接住赵芸。只是他刚摸到赵芸的衣袖,她人却已经被一道红色的身影揽入怀中。面色一僵,安凤麓缓缓抬头,干涉的开口,“申屠白。” 申屠白头也没抬,蹙眉看着脸色苍白的赵芸,稍微沉吟,就将白皙修长的手掌放到她的背心,缓缓输入灵力。 “师傅?”赵芸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有些呆怔。 申屠白眉头蹙,冷声道:“是我。” 赵芸咧开嘴,想对他笑,结果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沾湿了他红色的衣衫。 “赵姑娘/姑娘!”安凤麓和凌庭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脸上是明显的担心。 青年略显狼狈的脸上也有担忧一闪而逝,不过,他没有转头去看赵芸,而是戒备的看向敌人的方向。肖凌风抱着女子,疾声唤着。夏灵尊和玉灵尊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两人身侧,遥遥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双手挽动,两朵莲花悄然跃到指尖,青年锐利的视线从夏灵尊和玉灵尊的脸上缓缓扫过。意思很明显,这两人若是敢趁机偷袭,他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咳咳……”一口淤血吐出来,气息倒是顺畅了很多。抬眼对上几只关心的眼睛,赵芸抬手擦了擦嘴角,挣扎着站起身来,“放心,我没事。小伤。” “小伤?”申屠白沉着脸,抬手在她后背一处轻轻按了下。赵芸脸色瞬间煞白,闷哼出声。 安凤麓面色都一沉,“她到底怎么了?” “丹田受损,部分经脉断裂。若不是镜藏的力量被抵消掉一部分,你的丹田就直接废了。”申屠白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冰冷的视线穿过虚空落到对面,“那个小姑娘,来历不简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头重新看向赵芸,“后面不需要你动手了。凌庭,带你主子回百花园去。” “是。”凌庭恭敬的应了一声,小心的上前将赵芸扶过来。 “那是意外。”赵芸无奈,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正想乖乖的回去呢,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盯上。抬眼看去,发现是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女子,正愤怒的盯着她,“这样都不死!小师弟,你要藏到什么时候?还不出来帮忙!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回了魔都,你和二师弟都不会有好下场!” 县城里的一处阴暗里,之前的那名小师弟背靠着墙壁,正悠哉悠哉的看戏。下一瞬却因为女子的话,身体一僵。不过,他很快就笑着显出身形,飞到女子身边,表忠心道:“师姐若是有个三场两短,我和二师兄自然会以死谢罪。” 女子冷哼一声,死死的盯着赵芸,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见黑魔令,如见魔尊。现在我以魔尊的名义命令你们,给我杀了她!” 玉灵尊和夏灵尊看到她手里的令牌,面色都是一变。肖凌风和他那小师弟却丝毫不吃惊。 “遵命,魔尊大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四人朝女子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将气机锁定赵芸。 申屠白闲闲的往前踏出一步,将那重重的杀机破去,漫不经心的开口,“我申屠白的徒弟,也是你们想杀就杀的?” “申、申屠白?”玉灵尊年纪最大,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然紧缩,转身就要逃。 夏灵尊早有预防,直接挡在了玉灵尊的身前,微笑,“玉灵尊,跑什么跑?你的少将军还在对方手里呢,你回去也是死。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干净。” “你、你背叛……”玉灵尊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瞪大眼,然后缓缓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被夏灵尊的手,直接洞穿。 变故发生得太快,女子、肖凌风和倒霉的小师弟看着破布一样从空中摔下去的玉灵尊,只有满脸的震骇和不敢置信。 夏灵尊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这才朝申屠白拱手,微笑,“见过申屠先生,在下夏衍。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第五十七章 唯战,罪加一等 因为夏灵尊的倒戈相向,玉灵尊身死。.剩下的师兄妹三人在申屠白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顺理成章的,三人成了他们的阶下囚。随军灵师全军覆没,让本就陷入了困境的黑林军雪上加霜。尽管他们拼死反抗,但等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仅剩的两万人,也被马统领带兵逼到了县衙前的小广场上。 经过一夜的交战,双方的士兵其实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是,锦国这边因为形势大好,士兵们的精气神明显要好得多。黑林军正相反,明明他们是占优势的一方。结局却来了个大反转。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朱副将心都在滴血,十万黑林军居然栽在了三万丰乐驻军手里。五名随军灵师,一死一叛,剩下的三个成了别人的俘虏。他都能想像消息传回魔都,魔尊陛下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你们早有准备?”朱副将死死的盯着马统领,这次袭击出其不意。锦国人绝对不可能提前知道。从风雷阵一出,丰乐驻军直接损失过半就能看出来,他们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夏灵尊的背叛;丰乐县城里的那些陷阱;还有昨晚上那几场让无数黑林军命丧黄泉的爆炸……他不认为锦国人能在短时间内布置这些。 而且,丰乐县虽然与他们槊国接壤,但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战略资源。除了十万驻军,锦国根本没有理由派驻灵师在这里。可昨晚对方现身的灵师,足足有六名!方方面面的异常,朱副将不多想都不行。 马统领满脸乌黑,眉毛也被烧掉了半截,锃亮的铠甲上沾满了已经干涸或半干的血迹,一身煞气挡了挡不住。听到朱副将的话,他冷笑一声,“结果已经很明显,何必再问过程?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放下武器,自然能得保性命。二,顽抗到底,我送你们去地府。” “副将,我们宁死也不当俘虏!”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黑林军的士兵都附和的大吼起来,一时间萎靡的士气高涨了几分,带上破釜沉舟的决绝。 朱副将捏紧了手里的剑,目光狠厉,“就像他们说的,黑林军永远不会当俘虏。” “很好。这样我们也可以少浪费一点粮食。”马统领咧了咧嘴,森然一笑。 “杀!” 马统领与朱副将几乎同时下达命令,话音落下,两军已然展开了厮杀。[.超多好看小说]两万槊国黑林军对阵两万丰乐驻军,这算是一场公平的厮杀。虽然,这两万丰乐驻军里,有将近五千人是昨儿赵芸在幸存者里临时征召的杂牌军。 马统领与朱副将两人也赤膊上阵,较量在了一起。两个人势均力敌,一时间倒打的难分胜负。倒是周遭的普通的黑林军士兵,被杂牌军里的一群功夫不弱的武者砍瓜切菜般料理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这一场从昨天延续过来的厮杀终于结束。黑林军里还站着的,却只剩下朱副将一人。他胸口被马统领的剑刺了一个洞,鲜血哒哒的往下流。双手拄在武器上,硬是撑着没有倒。 马统领的情形也不算好,腹部被朱副将拉出一个不小的刀口,殷虹的血也哗啦啦的往下流。 “统领,我们赢了!”解决到最后一个敌人,副统领喘着粗气,一身的伤口和血污也顾不上,只是不可置信的傻傻的笑。 其他的士兵也欣喜若狂,扔掉手里的兵器,一边大声欢呼一边热泪盈眶。身体早就已经撑到了极限,心情一放松,全都累得倒在地上起不来。 赵芸在百花园也能感受到了士兵们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睁开眼,仰头朝院墙外的县衙方向看去,心里也忍不住大大的松了口气。让马统领他们佯装不敌,放黑林军进城是她的主意。若是最后不能取胜,反而导致县城失守,她的干系小不了。 好在,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走。城门口的陷阱起了作用,黑林军的愤怒被挑起来。以他们对锦国人的仇恨,势必会全城搜捕百姓和残军。丰乐县虽然只是个县城,但面积也不小。敌人不可能全都聚集在一处。所以,那些落单的小队就是他们的机会。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没有被发现之前,尽可能多的解决敌人。 而一旦发现落单的小队会被袭杀,敌人下意识的就会与多几个小队在一起行动。这时候马统领等人只需要负责将他们引到事先埋好了炸药的地方去,就没有一个逃得掉。 至于为何不在黑林军一进城还没分散的时候用炸药伺候他们,那完全是因为人数太多。老七给她提供的炸药,是这个时代比较先进的。但威力也就一般。要将那么多敌人一下炸死,不知道需要在他们脚下放多少炸药。制敌效果未知,但县城肯定会被破坏得更加彻底。这样的事,明显不划算。 安置炸药的几个地方都是县城里比较偏僻的,炸毁了东西损失也不大。而将敌人分成几部分,也能提高命中率,减少己方的伤亡。 “专心!” 脑子里思绪翻转,耳边陡然响起一声低喝。赵芸回神,察觉到背后之人的怒气,赶紧气沉丹田,专心跟着引导调理内伤。 之前在山谷被伏击,她受了点儿小伤。调理了两天,也没觉得有大碍,就没在意。哪曾想这次与女子交手过半的时候,体内的灵气居然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当时她心里就是一惊,好在眉心的那片神秘的璀璨星空即时给与援助,将灵气海里隐隐的暴动给压了下去。只是这一闪神的功夫,对方就从怀里摸出了巴掌大小的一面乌漆漆的镜子照向自己。 镜子骤然发出了黝黑的光,直直的朝她射过来。她当时整个人如坠冰窖,有种被死神盯上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想躲。只是,她调动了全身的灵力,也没能让自己的身体挪动半分。因为强行驱动,反倒让刚平静下去的灵气海再次暴动。 黝黑的光柱直直到了眼前,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也就更明显。只是,赵芸体内灵气暴动,已经无力自救了。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颗宝珠却突然从领口飞了出来,飞快的朝那道黝黑的光柱发出一道强大的白光。于是,就有了安凤麓等人看到的那一幕――黑与白,在空中激烈碰撞。 宝珠保护了赵芸,让她没有在那场碰撞中受伤。但因为她自身的灵力暴动,丹田和经脉还是出现了问题。赵芸当时会无奈的说那是意外,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谁能想到那会儿体内的灵力会暴动呢?若不然,她压根儿就不会有丝毫损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申屠白缓缓收回放在赵芸背心的手,掌心的柔和灵力也逐渐收敛,“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调动灵力。” 赵芸也收功睁眼,听到申屠白的叮嘱,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哼。”申屠白瞥她一眼,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那样子,明显是对赵芸的话持保留态度。 脊背一僵,赵芸转过头讨好的朝申屠白咧嘴一笑,“那个,师傅你放心。我真的知道错了。”这种攸关性命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还没活够呢。 “错?你逞强不是逞的挺开心的?”申屠白不置可否,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美丽又危险。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生气了。赵芸被看得简直头皮发麻。申屠白笑眯眯的惩罚人的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现在这样,没什么表情的眯着眼,说话慢条斯理。 “没有,绝对没有。”想也不想的摇头,赵芸一边还竖起手掌,做发誓状,“师傅你要相信我。你瞧我的眼神多么真诚,多么纯洁。” 申屠白挑眉,一下凑到赵芸跟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赵芸心里惊了一下,努力的瞪大眼,让自己不要没骨气的移开视线。 只是,越看赵芸越不得不承认,申屠白的美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特别是当那双半是疏离半是深情的眼眸看过来时,总会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感觉。而惊喜过后,更是想要那双眼睛,永远都注视着自己。 赵芸被看得脑袋懵懵的,不自觉就抬起了手。触手是细腻,是微凉,就像顶级丝绸一样,让人爱不释手。 申屠白本意不过是想吓吓赵芸,哪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大剌剌朝他的脸上伸手!正想开口教训,却不小心瞧见了她眼底的迷恋和满足。 申屠白面色一顿,心里却是无奈又好笑。雏鸟要长大,必须学会自己飞。徒弟要出师,生死历练也是少不了的。只是,一想到昨晚她小小的身子被抛飞出来,口喷鲜血的样子,他一颗心都差点停掉。担忧、紧张、害怕、惶恐……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过这些情绪。 黑林军攻城的时候,他其实刚好给黑风疗伤完毕。只是想着让赵芸能够历练一翻,才没有着急的出手。他冷静的旁观了整个经过,最后的那一幕却是将他的冷静全部打破。这会儿,他与其说是在生赵芸的气,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懊恼――他就在旁边看着,也没能保护她不受伤。 垂下眼眸,申屠白微微往后仰避开赵芸的手,直接站起身来抿着唇离开。 美好的触感没有了,赵芸回过神,只看到申屠白的一个衣角。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回忆起刚才干了什么蠢事! “啊啊啊,完了完了。完全是罪加一等啊,怎么破。” 第五十八章 怀疑,针锋相对 “怎么无精打采的?申屠、你师傅训斥你了?” 安凤麓远远的就瞧见赵芸一个人坐在石桌前,双手撑着下巴双眼无神的想着什么。(.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心里有些猜测,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略带打探的开口。 觉察到有人靠近,赵芸双眼开始聚焦,见到安凤麓倒有些小惊讶,“安少爷,找到你家亲戚了?人平安无事吧?” 安凤麓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解释道:“我带阿诚亲自去陆府看过了,我那叔父前几日正好带着家人出了远门。所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劫。” “陆府?”赵芸神色一动,丰乐县姓陆的人家不少,但能被称为陆府的却只有陆奉安家。因为陆奉安、宋君贺与赵麒既是同窗又是好友,风雷阵失效后,她还特意让凌庭带人去陆府和宋府看过。两府的财物损失、人员伤亡都不小。不过,伤亡的人几乎都是奴仆。陆老爷夫妇出门了,不在丰乐县。除此之外,陆家也没别的主子了。宋家一家子有两个轻伤的,也没大碍。 赵芸征集杂牌军的时候,陆、宋两家出了不少力。特别是宋大少,帮赵芸成功游说了县里的大户,将家里的护院借一部分出来杀敌守城。赵家在丰乐县虽然也有一定的地位,但毕竟崛起的时间太短了,且赵芸的年纪也不太容易让人信服。事关身家性命,那些大户哪会随意交托?赵芸的御赐金牌又没在身上,要不是马统领对她深信不疑,她自己又是灵师,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协调。 想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赵芸若有所思,面上却没有泄露出一丁点儿的心思,若他说的那个亲戚是陆老爷的话,那可真是太巧了。 安凤麓黝黑的眼却是直直看着赵芸,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叔父家在丰乐县也有些名头,赵姑娘应该听说过。” “岂止是听说过,陆府的生意遍布各地,财力雄厚。在丰乐县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赵芸微微眯了眼,面上没多少异常,心里却是对陆府生出了一股古怪之意。 “听父亲说,叔父确实善于经商。”安凤麓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赵芸的话。然后他停顿一下,语气一转道:“不过,我听说他家只有一个独子,没有继承家业,反倒是去了京城的孔学院上学?” “嗯,是。”赵芸嘴角噙着笑,点头。随即眼睛一转,瞅着安凤麓略带好奇的开口道:“不过,听安少的意思,在这之前你从没与陆府的人见过面,也没来过丰乐县?” 安凤麓面色一顿,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耸了耸肩道:“嗯,没有。这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运气不好,一来就碰上黑林军攻城。(.无弹窗广告)” “呵呵,对安少爷来说,运气确实不算好。不过,你在这时候到来,对于丰乐县的百姓来说,却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两天,你与阿诚都帮了不少忙。”赵芸微笑,一场战争中,多出两名灵师就相当于多了两分取胜的把握。特别是昨晚,要不是这主仆俩加入,让他们可以一对一的牵制住对方的灵师,马统领他们那边能不能成事,还是两说。 安凤麓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我也是锦国人,怎么能看着敌人肆无忌惮的杀人?”说到这里,他朝赵芸眨了眨眼,“不过,看在昨天我那么卖力的份儿上,等到了府城,赵姑娘请我吃顿饭怎么样?就去一品居吃素菜好了,我不挑嘴。” 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赵芸一脸黑线,正想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红色。 “师傅。”蹭一下站起身来,赵芸尴尬的唤了申屠白一声,随即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半个时辰之前才干了蠢事,这会儿她哪有脸见人? 安凤麓也看到了申屠白,站起身双手合拢朝他作了一个揖,“申屠家主。” 申屠白淡淡的扫了安凤麓一眼,就将视线停留在赵芸身上。只是见她垂着眼不看自己,浑身别扭的样子,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心情不悦。连带的,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太好,“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就出发了,还不去收拾东西?” 赵芸低着头乖巧的应了,小心的瞧着申屠白的脸色,开口,“师傅,我们不等国师大人了吗?”唐怀锦去边境阻拦敌军,一去就是一天,如今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他死不了。”唐怀锦面无表情,双手拢在宽袍大袖里,睨了赵芸一眼,“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别人?有那功夫,不如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提升自己的修为。面对一个小小的五级巅峰,也能将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你不害臊,我还觉得丢脸呢。” 赵芸摸了摸鼻子,觉得申屠白这会儿跟吃了火药似的,无端的冒着火气,危险得很。可是,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摸两下又不会少两块肉。心里想着,她不自觉的瘪了瘪嘴,躬身道:“是徒儿没用,让师傅丢脸了。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国师大人对徒儿也是照顾有加……” “赵姑娘你担心国师大人又没错,何必道歉?倒是申屠家主,您虽然是赵姑娘的师傅,但您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太不近人情了些?”安凤麓打断赵芸的话,盯着申屠白缓声开口。 申屠白眯起眼,打量了安凤麓两眼,唇角勾了勾,“你胆子不小。” 安凤麓面色不变,一点也不怯场的与他对视,“申屠家主夸奖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唇角抿着淡淡的微笑,申屠白也不接话,接着瞅了他两眼,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到赵芸身上,“你觉得我管你太多了么?” “不会。我知道师傅是为我好,我喜欢师傅管我。”赵芸忙不迭的摇头,认真又诚恳的说道。 申屠白目光流转,若有似无的瞥向安凤麓,继续开口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不近人情?” “不觉得。”斩钉截铁的回答,赵芸这会儿就差指天发誓了。 满意的点头,申屠白这才重新看向安凤麓,似笑非笑道:“听见了?”申屠白的意思很明显,赵芸这个当事人都没意见,安凤麓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 安凤麓眼神暗了暗,“听见了。不过这又能代表什么?赵姑娘是申屠家主的徒弟,她自然是不敢忤逆您的。只是,在我看来,申屠家主的作为,实在与您的盛名不符。”赵芸是你申屠白的徒弟,怎么可能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坏话?事实摆在眼前,以势压人,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心虚气短罢了。 “我记得,你与我徒儿不过刚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又会对她了解多少?申屠白深深看了安凤麓一眼,抿唇笑了笑,转开话题道:“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以前有没有来过丰乐县?” “申屠家主怎么会突然对我好奇起来?您不会是觉得我冒犯了您,心里不痛快吧?那可真是抱歉了,我这个人一向就是这个脾气,喜欢直言直语。”安凤麓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即略带歉意的微微躬身。只是,那姿态,怎么看都不是抱歉的意思。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掩住眼底的危险和暗芒,轻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冷香很特别,有点像我曾经养过的某种灵花。” “是吗?不过,我从不熏香。或许是修炼灵力的时候,沾染上了一二。”安凤麓眼底飞快的掠过一丝异色,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和衣衫,复才抬起头来,神色坦然的微笑着回答。 申屠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再理会他,转头朝赵芸抬了抬好看的下巴,“傻了?去收拾东西。” “啊?哦。” 赵芸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点头应下,便朝两人点了点头,抬脚离开。只是,在跨出院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瞧了依就停留在院子里的两人一眼。 安凤麓单方面针对申屠白。赵芸在他借题发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之前他明明没来过丰乐,也没见过申屠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且,安凤麓身上的那股冷香也很让她在意。在来的路上,她就闻到过不止一次。那味道很熟悉。不过,仔细去追寻的时候,又会消失无踪。本来,她还以为她搞错了。可申屠白都闻到了,那就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申屠白养过的灵花很多,百花园珍品阁里的都是万金难求的东西。一时间,倒还真想不出来安凤麓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是属于哪种灵花的。皱了皱眉,赵芸心里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起来。 百花园基本上已经被搬空了,特别是珍品阁,里面的稀有灵花一株都不剩。赵芸不知道老七怎么做到的,但他们要去府城,敌人若是知道黑林军战败,可能那个再派人来攻城。这些灵花留下来显然是不保险的。如今能全部转移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赵芸没什么要收拾的,赵府里本来就不剩什么贵重的东西,如今更是被毁坏得差不多了。赵记和青泥坊损失都不小,但这仅仅是一个县的分店,赵芸也不是承担不起。 “姑娘,温泉庄子那边送来的信。”凌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赵芸身边,呈上一张纸条。 赵芸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包袱,接过纸条轻轻展开,仔细看了,脸上染上笑意,“确实是宫城。温泉庄子里损失不大,稍微修缮一下就能恢复原貌。” “还好有申屠家的花卫在。”凌庭闻言,感慨的说了一句。做为玄堂的堂主,虽然他很好奇申屠白为何会布置那么多的花卫在自家姑娘的温泉庄子里,但因为他们的存在,温泉庄子在风雷阵下几乎没什么损失,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将纸条在指尖上揉搓两下,纸条变成白色粉末。赵芸扬了扬手,粉末纷纷从指尖流泻而下,在地上形成不起眼的白色痕迹。 “温泉庄子不在敌人的行军路线上,没有被敌人骚扰。花卫留下了一部分,其余的都已经往回撤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到。师傅那边,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 “没有申屠家主的命令,花卫不会从温泉庄子上撤离。”凌庭颔首,陈述事实道。 “百花园这边就算空了,还是需要留几个人。”申屠白的安排,她自然明白。况且,他帮得忙也够多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赵芸蹙了蹙眉,“马上就要出发了,墨白还没来。” 凌庭想到那只欠扁的猫,唇角抽了抽,“姑娘放心,它鼻子比狗还灵,就算我们走了,它也会循着味跟来的。”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一道白影从门外窜进来,恶狠狠的朝凌庭龇了龇牙,然后一头撞进赵芸的怀里,“喵呜,芸芸,我好想你啊。你不在,都没有人给我准备吃的……” 第五十九章 出发,形势不明 “你就是因为这个想我?”赵芸将冲进怀里的白团子捏着脖子后的皮拎出来,不怎么愉悦的开口,“真是很实际的理由啊哈。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白团子划船一样挥舞着四肢,两只熊猫眼里尽是谄媚讨好,“当然不是,我最喜欢芸芸了。芸芸不在,我都吃不香,睡不好。不信你看嘛,我都瘦了。” 白白胖胖的一坨,明显是胖了好吧?赵芸上下打量了墨白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哭笑不得。一旁的凌庭忍不住嗤笑出声,见白团子目光不善的朝自己瞪过来,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对它咧嘴,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呲,姓凌的,信不信我挠死你!”墨白一向与凌庭不对盘,见他嘲笑自己,愤怒了龇了龇牙。蹭一声,四只肉垫上亮出锋利的尖爪来。 凌庭挑眉,朝墨白勾了勾手,“嗯哼,来啊,随时奉陪。只怕某只已经胖得跑不动了,正好抓了拔了毛下锅炖。野味什么的,我一向最喜欢。” “嗷呜!”墨白愤怒的咆哮一声,用力挣脱赵芸的手,凌空打个滚儿,炮弹一样射向了凌庭。凌庭反应迅速,轻松的侧身躲过。他身后去墙壁,墨白在要撞到墙壁的瞬间,伸出后腿在墙上一点,借力的同时也调整好了方向,以成倍的速度再次冲凌庭砸去。这次凌庭没来得及躲,被墨白一下砸在了胸口上。 凌庭酿跄的后退了两步,墨白趁机抬起头来,长长的胡须翘着,欣赏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看你嘲笑我!”一边说,还抬起肉垫在他胸口又毫不客气的拍了一掌。那志得意满,幸灾乐祸的小样,看得凌庭一阵气闷。 眼见墨白得逞之后要遁走,凌庭哪里能那么容易放过它?迅速的出手,钳住它的两条小短腿,凌庭阴森一笑,将它倒提起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咕噜!”墨白头愤怒的龇牙,奈何整个身体被凌庭抓着秋千一样荡来荡去,根本使不上力气,“臭凌庭,还不赶紧将你猫爷爷放了。不然我让山上的小弟下来将你撕扯成肉渣!” “这里是城里,不是乡下。等你的小弟来,你已经下锅了。你说,是清炖好呢?还是红烧好?”凌庭丝毫不将墨白的威胁放在眼里,笑眯眯的将它提起来,看着它的眼睛认真探讨道。 “两个都不好!”墨白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瞪,使力一晃,两只前爪借势就要往凌庭脸上划拉。凌庭早防着它呢,手臂直接往外一伸,墨白的爪子连他的鼻子都摸不到。 赵芸瞧着玩闹得起劲的一人一猫,无奈的摇摇头。墨白与凌庭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要不是凌庭将墨白的肉藏了,就是墨白将凌庭的衣服抓烂了。你来我往,反正没有消停的时候。每次赵芸去玄堂总部处理事情,墨白和凌庭之间总少不了一番较量。如果赵芸不喊停,一人一猫能闹一整天。 上次去京城,墨白正好修炼到关键时候,需要回一趟山上,赵芸便没带它。[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现在它顺利度过关键期,却是不能留它一只在这里了。 也不出声打断,赵芸将最后一些细碎的东西仔细装好,这才提着包袱招呼一人一猫往外走。虽然大败了黑林军,丰乐县暂时保住了,但谁也不能肯定槊国人不会再打来。幸存的百姓在外地有亲戚的都包袱款款的投奔亲戚去了,没有亲戚的,也计划着去别的省府躲一躲。 安南省与槊国直接接壤的平安州和丰乐县,都隶属与兰州府,战事一起,第一个被波及的地方就是这边。所以,大家都想着往东、西方向走。选择往北去府城的反而不多。谁都知道,府城会有一场避不开的大战。 百花园门口,一队人马静静的等待着。老七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眯着眼看天上慢悠悠飘荡着如棉絮般洁白的云朵,思绪跑的却是有些遥远。在丰乐县待的时间不短,这一走,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没一会儿,赵芸抱着墨白,跟在申屠白身后,从百花园里出来。赖着不走的夏灵尊和安凤麓主仆、莫轩自然也是一起的。 “家主。”看到一身红衣的申屠白,所有人都躬身行礼。老七从车辕上下来,神色里的怅惘和留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经严肃,“家主。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申屠白点头,走到马车前脚步却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百花园大门上的牌匾,狭长的眼睛里似乎有流光闪过。下一瞬,他收回视线,弯腰坐进了马车。神情自然的对呆呆的赵芸吩咐道:“上来。” 赵芸愣了愣,抿着唇三两下爬上马车。怀里的墨白却是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申屠白在它心里,就是恶魔的代表。如今要待在一个马车里,它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安凤麓见赵芸想也不想的与申屠白坐到了一辆马车里,眼神闪了闪。不待他说话,老七便笑眯眯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缓声对他们道:“夏灵尊您的马车是第二辆。安少,莫公子,委屈二位坐最后那辆马车了。若是三位不愿意坐马车,我们还备了马。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性情也温顺。” “有劳了。”夏灵尊笑了笑,脸色略微苍白,神情却显得十足的和善,丝毫看不出他是那转眼间取人性命之人。 老七微微躬身,谦逊道:“灵尊大人客气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 夏灵尊点头,往第二辆马车走。他和赵芸一样,身体上有些小伤,准备打坐修养,自然还是坐马车的好。不过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咒骂,“叛徒!” 停下脚步,夏灵尊抬头看去,就瞧见了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两辆囚车。黑熊和那师兄妹三人分别被关押在里面,一个个正愤愤的瞪着眼瞅他。 夏灵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都成阶下囚了,各位还能如此精神饱满,实在可喜可贺。” “夏衍,你个叛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女子抓着囚车,恶狠狠的盯着他,“你等着,我尊父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我要将你剥皮抽筋!” 黑熊也鼓着牛眼狠厉的对周围的护卫威胁道:“识相的就赶紧将我们放了,不然等着槊国的大军压境,定要杀光你们这些卑贱的锦国人,让你们从此消失匿迹,断子绝孙!” “聒噪。”夏灵尊冷哼一声,七管事朝一旁的护卫示意的点点头。早就看几人不顺眼的护卫上前粗鲁的将人扯到囚车边,拿出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破布,将几人的嘴巴死死的塞住。女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从小养尊处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修为被封印不说,双手双脚也被铐住,再歇斯底里,也只能任由护卫将臭熏熏的东西塞进她的嘴巴。 “呜呜……”她心里一阵恶心,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旁边的肖凌风和那小师弟也是同样的处境,对她爱莫能助。 夏灵尊满意的笑了笑,收回视线,抬脚上了马车。安凤麓主仆和莫轩却都选择了骑马,没施舍给囚车里的四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七管事见状,无声的笑了笑,自己坐上车辕,畅快的扬声对前方的护卫道:“出发。” 马蹄声响,马车稳稳的往前行进。赵芸坐在马车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墨白的毛,却老觉得头顶上有个眼睛盯着自己,尴尬异常。 “咕咕……”在凌庭面前显得乖张的墨白,此时也十分温顺的团在赵芸的腿上,屁股对着申屠白,发出克制的舒服的咕噜声。 墨白的小心思,赵芸自然是知道的。见它那惧怕又不忿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挠向它的下巴。 “咕噜。”下意识的将脑袋扬起来一些,墨白舒服得直往赵芸的手上蹭。柔软晶莹的毛发从掌心滑过,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申屠白将一人一猫的互动看得清楚,神色也慢慢舒缓下来。唇角微微勾起,不再盯着赵芸。他随手拿了本书,静静的翻看起来。 察觉到那股让人紧张的视线离开,赵芸心里松了口气。小心的抬眼瞥向申屠白,见他像平常一样靠在小几上翻着书,之前的忐忑不安忽然就没有了。 面前这个人,几乎是与她相处时间最长,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连赵麒哥俩都比不上。她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他也不会撇下她不管。这点她很笃定。所以,她到底在纠结害怕什么啊?醍醐灌顶,赵芸一拍额头,有些唾弃自己的扭捏。 清脆的声响在马车里响起,申屠白拧眉,有些莫名的看过去,“你在干什么?” “嘎?那个……有蚊子……对,我拍蚊子呢!嘿嘿。”赵芸愣住,缓缓抬头对上申屠白的眼,咧嘴笑了两声,杜撰了一个借口。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挥手,做驱赶状。 申屠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马车里有驱蚊香。” “诶?”赵芸动作僵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马车一角,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香炉,上面还徐徐冒着袅袅的白烟。这个驱蚊香是申屠家惯用的,驱蚊效果一级棒,还没有刺鼻的异味。赵芸去京城的时候,还从老七那儿搜刮了不少路上用…… “我额头有些痒,我以为有蚊子呢。呵呵,或许是之前在园子里被咬的。”赵芸干巴巴的笑着,装模作样的抬手在额头上挠了两下。 申屠白:“……” 什么都没说,申屠白继续看书。赵芸见状,放下手,吐出一口浊气。师傅大人的目光太犀利了,她的小把戏明显被看穿了。好在师傅大人没有追根究底,到时候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纠结扭捏。 灵魂都三十多岁了,大气一点啊,赵芸! 暗自鞭策了自己两下,赵芸也不管墨白还在腿上,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炼一途,容不得懈怠。更何况她现在受了伤,更需要抓紧时间调息。调动体内灵力在经脉里游走,缓慢的滋养修复受创的地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申屠白抬起头,看了赵芸一眼,略带笑意的眼底滑过一丝满意。弹出一道灵光包裹住车厢,让马车变得更加平稳后,他这才重新低下头,将视线集中在手里的书籍上。 静静的团在赵芸腿上的墨白,察觉到动静,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扭头瞧了他一眼。闷闷的撇了撇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模糊的咕噜声。 一路平静,一行人很快出了丰乐县的范围。官道上零星的举家避难的百姓,逐渐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些百姓身上还带着伤,浑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已。从他们说话的口音不难看出,他们大多是从平安州、凤渠县那边来的。而这两个地方,都在黑林军中路和右路进攻府城的行军路线上。 老七拉了一名老乡询问,果然得到平安州和凤渠县已经失守的消息。 “家主,平安州和凤渠县昨日就失守了。按照黑林军的行军速度和战斗力,这会儿怕是已经拿下了长丰县。过了,今日午后,长丰县,就是府城了。保不准今日午后,敌人就会兵临城下。”老七打探完消息,匆匆坐回马车上示意车夫继续赶路后,才转身掀开帘子朝申屠白沉声禀报。 申屠白了然的颔首,视线却停在书上没挪开,平静道:“府城不比丰乐县,有逍遥灵尊坐镇,没那么容易失守。” “可若是十足的把握,敌人也不会冒然进攻府城。”老七自然也知道府城里有几个厉害的灵师,但槊国人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也不能与锦国对峙这么多年。 第六十章 选择,嚣张喊话 越往府城走,逃难的难民就越多。[]赵芸等人从这些人嘴里,也知道了更多的消息。可惜,都是坏的。 “长丰县已经被槊国人攻占了。他们见到人就杀,要不是我跑得快,那些刽子手又懒得追,现在肯定已经没命了!你说你们是从丰乐那边来的?那里与槊国接壤,肯定和平安州一样惨。看你们能毫发无损的逃出来,一定都是有本事的人呢。” “不过是运气好躲过了一劫。我们随主子远游回乡,哪知道还没到地方,就遇到这种事情?现在倒好,一队人无家可归,家里的老小也联系不上。只能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再做打算了。”老七苦笑,并不正面回应那人的话,对那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也当做没看见。只亦真亦假的将自己一行人的情况简略说了下。 那人听了,有些恍然,“远游归家啊?怪不得你们看着不像是逃难的。一个个身上都干净得很。不过,瞧你们这架势是要去府城?” 老七点头,“我家主子在府城有亲戚,想着投奔过去,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只是不知道府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有不妥?” “何止是不妥啊。这会去府城简直就是去送死!知道那些槊国人为什么懒得追杀我们?那是他们要抓紧时间突袭府城呢!别不信,这是我藏在草垛里躲避追杀时亲耳听到的。所以,你们还是和我一起去巽州吧,别往那火坑里跑了!”那人一边说一边诚恳的看着老七,眼里带着明显的期冀。 “这……”老七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想了想,朝他无奈的拱了拱手道,“我只是个奴才,这到底去哪儿,还得听主子的安排。” “这样啊……七兄你能不能去和你家主子说一说?说不准就改变主意了呢?巽州我熟悉,我可以带路的。我知道对你们来说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不方便,但怎么也比去府城强啊。”那人有些失望,眼睛不住的往不远处草地上坐着歇息的赵芸等人身上瞄。 老七心里了然,迟疑的朝那人拱了拱手道:“那容我去禀报一二。” “好的好的,七兄请便。”那人欣喜的笑起来,也不嫌弃老七低下的奴才身份,对他十分客气有礼的躬了躬身。 老七又朝他点了点头,才转身往回走。赵芸几个是何等的耳力?早就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老七自然也是知道的,过来做了个样子,就回去将人打发走了。那人离开时三步一回头,十分不甘心的模样。 “那人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凤麓手里捏着跟青草,歪着身子坐着,闲闲的开口。 赵芸抿了抿唇,笑着接嘴:“现在槊国人打来,一个文弱书生独自上路是挺危险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我们这里护卫挺多,他想拉上我们一起去巽州也无可厚非。” “那人说他逃出来的时候黑林军那边已经往府城开拨了,算算时间,府城那里怕是已经交上手了。”夏灵尊盘腿坐着,喝了口水。看了眼赵芸,又看了眼申屠白,一边慢悠悠的盖紧盖子,一边心平气和的开口。 赵芸沉默,府城若是失守,那槊国人就能够将其作为北上的前沿阵地,进退自如。而紫阳大阵可能已经被破坏的消息,她已经从申屠白那里听说了。如今唯一让她比较欣慰的是,张县令应该还没来得及调兵来援。以府城的防御和人马,死守上一两日应该不成问题。 前提是,府城那边,能将敌军的随军灵师全部挡下。 “吃好了?”一直没开口的申屠白突然抬眼,询问的看向赵芸。 赵芸愣了下,瞧了瞧手里剩下的半块烙饼,三两下包起来,点头,“嗯,我吃好了,师傅。” “那就继续赶路吧。”申屠白挑了挑眉,红色的衣摆在空中荡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整个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面前瞬间空空如也,赵芸瞥见远处还未停止晃动的车帘,勾了勾唇角。深吸一口气,转身征询的看向众人,微笑的询问道:“夏灵尊,安少爷,莫师兄,你们休息好了么?” 你家师傅大人都说了要继续赶路了,就算没休息好,我们也不能说个不字好吗?夏灵尊抽了抽唇角,慢条斯理的起身,“唔,坐了小半个时辰了,接着赶路挺好。”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抬脚坐回到马车上。 安凤麓也跟着站起身来,神色认真的看了赵芸一眼,诚恳道:“我知道你心急,我不会拖你后退的。不过,到了府城,欠我的宴席记得要兑现呐。”说到这里,他调皮的朝赵芸眨了眨眼,朝一旁的阿诚招手,语调轻快的开口,“走了。”情绪转换之快,让人哑然失笑。对于自家少爷的德性,阿诚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默默的快走两步将马儿牵到安凤麓身边,待他上了马,才转身去牵自己的那匹。 只有莫轩,不着痕迹的来回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和面前的赵芸,什么也没说,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申屠白的性格,他不止一次听唐怀锦说过。那就是一个随性自我到极点的人。做事只凭心情好坏。看人只管顺不顺眼。他以为这样的人是极难相处的,这一路走来,时间不长,但他却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莫轩夹了夹马肚子,催动马儿,跟着队伍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距离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垂下了帘子静悄悄的马车。 府城,南门。 高高的墙头上,强壮魁梧的士兵严阵以待。从兰州知府升任上来的安南巡抚李贤此时也全副武装,面色严肃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官道。张县令站在他的身边,神色担忧,“姑父,我们真的不派兵支援丰乐县那边么?现在都没有收到丰乐失守的消息,说不定马统领他们还在坚持,就等着我们去驰援呢。” “不是我不想派兵去救人,现在我们是自身难保。黑林军中路和右路的二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我们这边却只有十二万的将士,足足少了八万。加上领兵的是黑林军元帅,情况实在棘手。槊国来袭的消息,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出去,但援军什么时候能到,谁也说不准。现在一兵一卒对我们都很重要,分兵去救人根本不可能。府城绝对不能失守!”李贤转头,深深的看着张县令。 张县令沉默,府城的重要性他自然知道。如果让槊国人夺去,后面的形势只会越发严峻。对于朝廷来说,也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耻辱。李贤作为安南巡抚,一省军政的最高长官,府城在他手里被敌人夺去,那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希望他们没事。”张县令望着丰乐县的方向,缓声开口。只是,这也意味着他比李贤说服,放弃了领兵支援丰乐县这个主张。若是早知道敌人兵分了三路,他肯定不会接受赵芸的建议,带着金牌来府城调兵。现在答应的事情却做不到,是他失信了,对不起赵芸。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安南省驻军总共四十万,丰乐县和平安州分别驻扎的十万人马就不要想了。剩下的二十万,十二万如今已经集结到了府城,剩下的八万人马需要留守剩下的州县,根本不可能全部调集过来。十二万对战二十万,听起来悬殊似乎并不太大。可事实上,形势依旧严峻。 “大人,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身穿着银色盔甲,腰间陪着弯刀,大步走到李贤身旁沉声禀报。 李贤微微颔首,神色微微松缓了一些,“很好。柳提督,让战士们时刻警惕,敌人很快就会来了。” “放心吧大人,末将已经安排好了。”柳提督抱拳,郑重回答。巡抚主管一方军政,有调兵权,不过真正领兵打仗的,却是提督。李贤虽是文官,但对兵法的研究并不粗浅,年轻时候也是能文能武的。他的话,柳提督并不轻视。 官道上,一匹快马急速奔来。待通过城门,身着藤甲的士兵从马上翻身而下,快速登上城楼,单膝跪地朝李贤和柳提督禀报:“两位大人,敌军前锋已至二十里外!” “可探查清楚敌军数量,领兵将领?”柳提督与李贤对视一眼,神色严肃的开口询问。 “回大人,敌军前锋大概有五万人马。由黑林军有名的小将吴江统领!”士兵闻言,条理清晰又简明扼要的回答。 “吴江?”李贤眯了眯眼,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柳提督挥了挥大手,示意士兵退下,这才对他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吴江此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乃黑林军新晋小将里最暴戾的一个。五年前槊国与甫国因为边境线的问题交战不休,吴江对方的不知道怎么的,竟是直接带人摸进对方的城池里,硬是一夜之间将守城将士和百姓屠杀殆尽。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 “吃了这么大的亏,甫国就这么算了?”张县令闻言,有些惊疑的插嘴。 李贤也询问的看向柳提督,作为文官,对于别国武将的了解有限。除了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将,其余的算得上是一无所知。 柳提督摇头,沉声道:“甫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吴江这人狡猾得很。甫国的几次劫杀都没能要了他的小命,反倒送上去成就了他的名声。” “那还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张县令皱眉,略带担忧的开口。 李贤皱了皱眉,不过转瞬便平静下来,“吴江擅长阴谋诡计,但不一定擅长正面攻城。有没有真本事,只有交手了之后才能知道。” 柳提督与张县令颔首,不再说话。城楼上,一片静默,气氛凝重紧张,一触即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传来一阵震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期间还夹杂着马蹄声,车轮滚动声。然后,视线的尽头,黑压压的敌人带着滔天的气势,兵临城下。 “来了。”张县令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目光凝重,全身紧绷。 “一路急行军,准备却如此充分?”李贤扫了眼敌军阵营里的大型攻城器械,微微拧起了眉头。 柳提督目光凝重的看着城下越来越近的敌军,没有开口,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 在离城门四五百步的距离上,黑林军停止了前进。五万人马整齐有序的排列开来,给人的视觉震撼可想而知。不过,双方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不会就这样被吓到。 一名身穿黑色铠甲年纪不大鼻梁高挺的年轻人打马上前,望着高高的城楼上的李贤和柳提督,抱拳一笑,声音洪亮又嚣张的喊话道:“黑林军前锋营,吴江,前来拜访!尔等若还明智,立即打开城门,举旗投降。不然,后果自负!” ------题外话------ 停电停了一天,晚上才来。八点了,终于赶出了一章。欢迎大家捉虫。 第六十一章 交手,别欺负人 “呸,这小子不是做白日梦没醒吧?”吴江嚣张的喊话让全军将士瞬间眼冒怒火,面色黑沉。[]有那沉不住气的,嗤笑一声,朝城门外的人直接啐了一口。 柳提督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手垂在身侧,瞥了眼吴江,在属官和众将士耳边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别中了敌人的激将!” 不管在那个朝代,城池都并不是那么容易攻打下来的。高耸的城墙不是摆设,守城的戍军只要不是太蠢,城池也不会那么容易丢。于是,每一次攻城,除了基础的武力值,靠的就是敌我双方的将领的斗智斗勇。 柳提督很明白,吴江大声喊话的目的只有两个。一羞辱他们,二激怒他们。打仗需要头脑冷静,人一旦被情绪左右,坏事的可能性很高。 想到这里,柳提督虎目里闪过一丝凌厉,随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朝他拱手道:“吴小将的名头,本提督略有耳闻。只是,着实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幸见到真人。” “什么叫没想到今日能有幸见到真人?呵呵,柳提督说话倒是有些风趣。”吴江笑着,但眼底滑过确实一片森寒,柳提督这是在咒他呢,他能听不出来?冷冽的勾了勾薄唇,他声音突然变冷,“不过,不用有幸。只要柳提督你能打开城门,举旗投降,本将军倒是能大方的让你好好瞻仰一下本将军的风采。机会难得,柳提督何不认真考虑一下,嗯?” 柳提督直视他的双眼,锐利的眸光里泛着冷意,“大言不惭。吴小将,打仗可不是光耍嘴皮子就能赢的。” 吴江眉头挑得高高的,上下左右打量了柳提督一眼,狂傲的一笑,“你们锦国能让本将看得上眼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侯镇海。至于你,抱歉,本将军从未听说过。” “真够狂妄的!”张县令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开口。柳提督再没名气,也比吴江要有资历。更何况,能被封为一省提督的人,身上怎么会没有一两个战功?不过转头,他眉心又皱起来,凝神看着城外的吴江,“不过,他如此嚣张,怕是底气很足。” “敌人的大部队到了。”李贤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的遥遥看着远处的官道。咚咚咚,一下一下,重重的节奏分明的脚步声,就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一股强大的压力骤然在四周爬升而起,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收敛了表情,戒备的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吴江见对手的注意力都被后面的动静给吸引过去了,没人搭理他的挑衅,顿觉索然无趣。不过,很快,他又狞笑起来,“元帅他们到了也好,重头戏也该上场了!” “他之前不是单纯的只想羞辱我们,而是在拖延时间!”张县令自然也感受到了,但反应过来后,却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吴江。正巧见他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和掉头转身去迎接大部队的背影。 “能在战场上闯出名堂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张县令捏了捏拳头,他们都被吴江戏耍了! 视线里,很快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攒动的人头由远及近,没多久便与吴江带领的前锋营汇合起来。整整二十万人马在府城外集结,刀锋森寒,铁甲冷厉。远远看着,也能感觉到那骇人的杀气扑面而来。 守城的戍军里,有些人从未真正上过战场。面对这样的阵势,神色间难免会透露出一些慌张和胆怯。只是,大家游移的眼神,让有经验的将士心生不妙。 柳提督觉察到这些,运起内劲,沉沉的冷哼一声,将周围萦绕的无形的气势震散。戍军头脑一激灵,立时感觉压在心头的重负散去了许多。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敌人的攻势已经展开了,一不小心就会让敌人钻了空子,大意不得。” “是!”没打过仗的戍军心头一凛,刚才他们可不就差点儿着了道?敌人刻意用气势压人,打压他们的士气的做法很阴险。但只要他们意志坚定,也不会那么容易中计。可他们却傻傻的没能及时察觉,要不是柳提督出声提醒,到真刀真枪干上的时候,他们八成会因此丢掉小命。 因为心里一旦认定了敌人的强大,那也就意味着否定了自己的能力,将自己定位在了弱小的位置上。束手束脚的同时,悲观的情绪也会影响发挥。 一会儿的时间,黑林军集结完毕,安静的在城外摆开了阵势。吴江的先锋营依旧在前,左右两翼也被补上,蓄势待发。 柳提督将视线停在一辆显眼的战车上,冷声开口:“程疯子,好久不见。只是贵国不宣而战,不觉得无耻么?” 战车上身着黑色盔甲的大汉咧嘴一笑,声音洪亮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光明正大的来向你们宣战了么?怎么样?柳白脸儿,这战贴你是接还是不接?” “哼,现在才来做表面功夫是不是晚了些?”柳提督冷哼,眼底寒光闪烁。 “你也知道是表面功夫。打仗么,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克敌先机,柳白脸儿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你真的不能怪我的。”大汉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很是无辜的样子。但是三十年前与大汉交过手的柳提督可不会因此大意。 “让弩箭手准备,一旦敌人踏入攻击范围,不要犹豫,狠狠的给我射。”招过一名统领低声耳语两句,柳提督又看向李贤道:“大人,程疯子看着粗犷,但绝对精明理智。直接让将士强攻进城的事他不会干,所以我估计,对方一会儿肯定会先派出随军灵师……” 李贤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放心。槊国来犯的消息一到,我便亲自去通知了逍遥灵尊他们。他们的任务本身就是镇守府城,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的。” “那就好。”柳提督点头,心里安定了些。转头直视大汉,冷笑一声,“程疯子,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别人畏惧你,本提督可不怕你。不过,已经午时了。要打你就痛快点儿来,不然本提督就回家吃饭不陪你耗了。” “许久不见,你的性子倒是急躁了很多。”大汉眼神一闪,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随即仰头看了看天色,大笑着道:“一路急行军,累得很。我们要原地休息一会儿!柳提督,你不是要回家吃饭么?请便!” “呵,程元帅也变化很大。”柳提督神色不定的看着大汉,缓声开口。 “三十年过去,你都能从一个小白脸变成个黑炭球。本帅为何不能变?”大汉脸上笑容爽朗,说出来的话却着实不好听。 柳提督抿直了唇角,扶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握紧。据他了解,程疯子不是一个废话多的人,如今这样反常,定有缘故!只是,没等他多想,府城内传来一声滔天巨响! “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城楼上的人顺着声音看去,还看到一股黑烟缓缓升起。显然爆炸的地方还被烧着了! 柳提督与李贤脸色骤变,几乎同时出声,“是火药!” “封锁城门前,有敌人潜进了城里埋了火药!”柳提督脸色铁青,还想说什么,城外的黑林军却已经发起了攻击! 李贤立时出声,“柳提督,城内的敌人交给我。你安心守城。” “好。”柳提督也来不及多想,沉声应下,便开始指挥戍军抵御黑林军的进攻。程疯子的能耐,他了解。这次就算有高耸的城墙做屏障,也绝对不允许他掉以轻心。 李贤见状,沉着脸喊上张县令便下了城楼,领着府衙亲兵,快速往爆炸发生的地方赶去。不过,敌人显然不是在一个地方布置了火药,李贤下了城楼没多久,就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而有一个爆炸点就在城楼不远处,本来戒严的街道上跑出来一群惊慌失措的百姓,顿时场面一片混乱。李贤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示意部分亲兵留下来疏散安抚百姓。自己则带着人往爆炸的地方挤过去,想要查看一下现场的状况。 张县令自然紧跟在李贤的身侧,只是他觉得奇怪――敌人既然能找到机会在府城内埋火药,为何不直接在城墙下呢?炸毁了城墙,更方便敌军攻入。何必多此一举的在城内制造混乱和恐慌? 心里想着这些事,人便有些走神。突然肩膀被一名仓皇的百姓撞了一下,张县令酿跄一下,回过神来。 “对不住、对不住!”那百姓低头弯腰,连声说了两句抱歉的话,见张县令站稳了,就继续跟着人流撒腿往外跑。 张县令揉着肩膀,本没有太在意。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人刻意低垂的侧脸和腰间微微的鼓胀。张县令愣了下,随即双目一睁,察觉到了不对劲。第一反应就是张口想要让对方站住,只是眼睛一扫看到的一幕,却让他闭紧了嘴,改变了主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迅速的跟上李贤。 南门,柳提督领着戍军全力抵御着黑林军的攻势,烟尘火星四起,鲜血与汗水齐飞。二十万的黑林军前赴后继的往城门冲,一架云梯被推倒烧毁,立马就有新的补上。好在布置得当,敌人的攻势虽然猛烈,但至今没有敌人能顺利爬上城墙来。 “柳白脸,你本事倒是见长。”大汉眯眼看着战场上的局势,冷哼一声,厚实黝黑的大手抬起,对一旁的传令兵道:“给荣灵尊他们发信号!” 传令兵遵命,动作利落的从腰间摸出一个信号弹放到地上,点燃引信。咻,红色的烟花直冲上天,在府城外的半空中绽开,异常显眼。空气中传来异常的波动,黑林军攻势稍有放缓,柳提督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十名灵师突兀的凌空出现,无边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毫无准备的戍军噗通一声被压倒在地,直不起身来。柳提督身上也承受着巨大的威压,腰都被压弯了。 大汉仰头,隔空朝几人拱了拱手,“荣灵尊,接下来的事情拜托你们了。” 领头的那名老者微微颔首,“程帅放心。”。 得到答复,大汉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趁着戍军被压制,招呼黑林军加快进攻。 柳提督着墙头上瞬间多出来的云梯,心里焦急。敌人攻上城墙,他们又被压制着动弹不得,还不是任人宰割?好在,一道清朗的声音即时响起,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 柳提督心里一喜,知道是逍遥灵尊带着人到了。不过,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和人打招呼,直接冲到墙头将一架云梯掀飞,并大声下达指令。 回过神来的戍军哪里还不知道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直接再次投入战斗。大汉看到这一幕,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失望之色。 半空中,逍遥灵尊身着银灰色衣衫也带着九人显出身形,勾着唇盯着荣灵尊,“灵师对灵师,我们就别欺负普通人了吧?”话音落下,长袖一挥,身后的九人就朝对方的灵师扑去。而他自己,也锁定了荣灵尊,放出杀招。 没有废话,灵师间的对决就这样在半空中展开。空气中灵气活跃,一时间周遭风起云涌,飞沙走石。而地上,黑林军和守城军的攻防战,也打得异常激烈。断肢残臂,血肉横飞。 “元帅,末将仔细看了,镇守府城的灵师,基本上都来了。剩下的几个,应该分别驻守在另外三个城门。” “很好。传令下去,按照计划行事。” “是。” …… 第六十二章 观战,势均力敌 紧赶慢赶,赵芸一行人终于在第二日午时左右赶到了府城南郊。[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只是,路上到处都是杂乱的马蹄印、车轮印,众人明白这些应该是黑林军留下的。竖耳一听,还能听到远处隐约的喊杀声,撞击声。 “府城的戍军与黑林军果然已经交上手了,只是不知道打了多长之间了,战况如何。”赵芸掀开帘子,微皱着眉头往府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左路的黑林军被他们狙击在了丰乐县,这一路经过的地方,并没有被敌人给祸害。但随着别处逃难的百姓涌来,地方上也都人心惶惶的。 申屠白闻言,顺着她掀开的地方看出去,神色动了动,安抚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守城比攻城容易得多,虽然戍军这边人数不占优势,但有高耸的围墙挡着,黑林军要想取胜,并不容易。” “那让七叔他们绕行从东门进城?”赵芸听到申屠白的提议,有些心动。马车上坐了那么久,人都快颠散了。让老七他们带着护卫押送几名俘虏和行礼绕行,自己几个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一点儿小忙。 对上赵芸亮晶晶的双眼,申屠白心情有些柔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勾唇道:“嗯,依你。” “师傅万岁!”心里一喜,赵芸咧嘴一笑,握了握小拳头。因为受伤,这两日她被盯得死紧。除了修炼打坐,什么都不准干。现在好了,至少能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等目送着老七一行人掉转方向绕行去往东门后,赵芸刚想提气,就被申屠白大手一伸揽到了怀里。 鼻尖陡然窜入一股熟悉的好闻的气息,赵芸双手撑在申屠白腰间,有些不解的抬头,“师傅?” 申屠白面色有些冷峻,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愣了下,赵芸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无力的辩解道:“师傅,御空飞行而已,又不是和人打架!”不然,让我走去南门啊?后面半句赵芸没敢说出口,但心里的郁卒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嗯?”申屠白才不管那么多,挑了挑眉,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鼻音。 安凤麓在一旁,瞅了眼申屠白揽在赵芸肩膀上的手,总觉得无比碍眼,“申屠家主,赵姑娘既然想要活动活动,您就别太较真儿了。御空飞行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对赵姑娘的身体,也不会造成多大负担。” 听到安凤麓给她求情,赵芸赞同的连连点头,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衣服,用哀求的小眼神看向申屠白,“师傅,我这两天坐马车都坐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申屠白冷淡的睨了她一眼,“有本事别受伤。你以为我乐意管?” “诶,师傅,你别生气。我听话就是了。”赵芸理亏的缩了缩脖子,又觉得申屠白有些大题小做。但是师命不可违,只能无奈的妥协。无奈的暗自撇嘴,转眼就瞧见黑风一脸审视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心虚。 安凤麓见申屠白一句话就让赵芸改变了主意,神色郁郁的。申屠白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也不再多话,手臂下移,搂住赵芸的腰,运转体内灵力,申屠白带着人率先御空往南门飞去。 夏灵尊和莫轩等人见状,也都赶紧跟上。不过,每个人动作之间都很小心,尽量将自己的行迹隐藏起来。前方形势不明,悄悄的摸过去查看清楚了再说。 “少爷?”原地只剩下主仆二人,阿诚见自家主子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出声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安凤麓抿着唇,低低的回答一句,便提气腾空而起。阿诚见状,紧随其后。不过眼底的疑惑并没有散去,一路上自家少爷与申屠白各种不对付,但以前的事情又没有暴露。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这边阿诚还在琢磨,那边申屠白带着赵芸在半空中快速飞行着,带着热气的风从脸上吹过,实在不怎么舒服。赵芸的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但身上其实并不热得难受。因为抱着她的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凉凉的气息。 这是赵芸与申屠白第二次亲密接触,相比于第一次的害羞窘迫,这次她倒是坦然很多。这不,她一边注意着沿途的情况,一边还有剩余的精力,不着痕迹的动了两下小手,感受了一下申屠白衣服底下藏着的肌肉。心道果然师傅大人不仅脸长得好,身材也好得让人流口水…… 胡思乱想的人没发现她做小动作时,抱着她的申屠白骤然僵硬了一下的身体和之后脸上纠结古怪的神色――他从没被人吃过豆腐!可是自从收了赵芸为徒之后,这好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好色?而且,她还是个女娃子! 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嫁不出去?不过,嫁不出去不是正好…… 心里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越想越歪,申屠白抿着唇,赶紧运转了体内的灵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明。等远远看到府城的城墙,他心里松了口气。四处瞧了眼,便带着人落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松开了手。 没有察觉到申屠白的异样,赵芸站稳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前方。黑林军潮水一般朝府城城楼涌去,有得从云梯上往上爬,有的推着圆木车使劲儿撞门,也有的在同袍的掩护下,朝城楼上嗖嗖的射箭。守城的戍军也一样,射箭,放火,毁云梯,誓死守卫着府城。而留在后方的黑林军也没有闲着,往投石车上装石块,然后撬动机关,石块就炮弹一样射到城楼上…… 双方似乎势均力敌,两边都看不到颓势。赵芸见状,一颗心安稳了些。仰头看向天上,一二十名陌生灵师战成一团,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敌方的,那些是己方的。 “穿银灰色衣服的是逍遥灵尊,七级灵师。”申屠白已经恢复了正常,见赵芸皱着眉一头雾水的盯着天上的人看,轻声介绍道,“他的对手是槊国国师的大弟子,荣灵尊。” “荣灵尊?莫师兄能打得过他吗?”赵芸闻言,有些好奇的开口。对方看起来似乎很老了,但两人都是国师的大徒弟,不知道 谁的修为会高一些。 莫轩正好在两人旁边的一棵树上落脚,听到赵芸的话,抬头看了荣灵尊一眼,“我与他同样都是七级修为。只有真正交上手,才能论输赢。” “莫师兄你居然真的是七级。我一直以为你是六级巅峰的说。”有些哀怨的看向莫轩,赵芸本以为自己的六级已经不错了,但一山总比一山高。从京城出来,莫轩一直很沉默,除了尽心服侍唐怀锦,别的好似都不关心。存在感很弱。但真正动起手来,谁都不可能忽略了他。 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安凤麓主仆,一身修为更是不弱。以至于,一行人中,除了何威等人,就属赵芸的修为最低。不过,现在还好,有个黑风垫底。 黑风刚刚在莫轩旁边落下脚,抬头就见赵芸略带同情的看着他,不由得心生古怪。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天上的战斗吸引而去,也没空多想。夏灵尊、安凤麓主仆也陆续到达,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安静的观战,没有急着现身。 “逍遥灵尊,我们打个商量如何?”天空上,荣灵尊与逍遥灵尊久战不下,心神一动,便传音给他。 逍遥灵尊手上动作不停,挑了挑眉,“锦、槊两国势不两立,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商量的。荣灵尊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荣灵尊没想到逍遥灵尊会如此干脆的拒绝,满是褶子的脸皮抖了抖,忍耐道:“逍遥灵尊何不听我把话说完?锦、槊两国的恩怨由来已久,这个我知道。但那是朝廷之间的事。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为何不能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或许,不用你死我活,就能解决问题?据我所知,逍遥灵尊你最不喜欢束缚,为何还要如此执着的为锦国朝廷做事呢?” “荣灵尊意思是说,战争也是因为两国朝廷而起,我不该插手么?”逍遥灵尊垂着眼,讥讽的勾了勾唇。 荣灵尊不急不缓的避开逍遥灵尊的攻击,微笑着颔首,“逍遥灵尊一如老朽想像中通透,一点就明白。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朝不宣而战,卑鄙无耻。但若不是贵国陛下派人在我国境内搅风搅雨,弄得四处不得安宁。我朝圣皇陛下也不会决定挥军北上,做出一些警告。” 逍遥灵尊嗤笑,“荣灵尊,你当在下是傻子么?你说什么就信什么?挥军北上只是为了警告?不要告诉我,你们攻打下府城之后,就会乖乖的退回去。这样的话,三岁小孩儿都不会相信!” “逍遥灵尊,我看你也是一个人物,何必为一个不值得效忠的朝廷卖命?贵国陛下频繁派人在我朝境内挑拨离间,制造事端。我们自然会做出反击。可见,贵国陛下根本没将你们这些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看在眼里。不然,他不会故意性挑起战争。”荣灵尊朝逍遥灵尊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随即开口道:“不关你信不信,我们这次挥军北上,确实只为了给贵国朝廷一个警告。拿下府城之后,只要贵国陛下答应将制造事端之人交出来,我们就会立即退兵,绝对不伤害贵国的百姓一丝一毫。” “你的话若是可以相信,那母猪都能上树了。荣灵尊,你好歹也是贵国国师府的大弟子,这骗人的鬼话能不能编得像样些?”逍遥灵尊看着荣灵尊的一张老脸,撇了撇嘴,冷冷一笑,“你想要让我分心,也别做得这么明显啊。”话音一落,逍遥灵尊将灵力灌注在脚上,狠狠往左侧一踢,一道突然窜出的黑影就被踢落天空。 原来,荣灵尊见逍遥灵尊修为不弱,心想仅凭他一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下。他便起了让人偷袭的心思。正好,为了以防万一,队伍里还藏着一名灵师没有现身,他便趁与逍遥灵尊说话的间隙,发出了讯号。 那名灵师本身擅长偷袭,能将一身的气息和灵力波动收敛得干干净净。加上此时天空上本身灵气波动就很剧烈,是偷袭的好时机。可是逍遥灵尊一直保持着警惕,虽然一边应付着荣灵尊,也没忘记注意周边的动静。 那名灵师成功潜到了逍遥灵尊的身边,可惜动手的瞬间,逍遥灵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杀气。逍遥灵尊毫不留情的一脚,加上从半空上砸下去,那名灵师不死也要半残。 荣灵尊没想到偷袭会失败,阴沉着脸就朝逍遥灵尊杀去。逍遥灵尊对敌人更不会手软,招招杀气四溢。外泄的凌厉气劲,硬是在周围形成一个真空带。其余的灵师轻易不敢搅合进去。 安凤麓看了眼天上打得激烈的灵师,又看了眼地上胶着的战况,沉吟了一下开口,“势均力敌,两方若没有后招,怕是一场持久战。” 赵芸神色一动,看向申屠白和众人,“我们不去帮忙?”早点把敌方的灵师收拾了,这场战斗不就可以早点结束? 申屠白看着前方,缓缓摇头,“不急。” 见众人都赞同的点头,赵芸一头雾水。安凤麓瞧了她一眼,解释道:“槊国既然会率先挑起战争,肯定不会允许黑林军就这样被拦在府城外。等一等,他们必定还有后手的。” 这样一解释,赵芸心里了然,也按捺下情绪,继续看下去。只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战事依旧胶着。黑林军这边只是有条不紊的进攻,没有丝毫异常。 她正想开口询问申屠白他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却发现城楼上的戍军有一瞬间的骚动。神色一凝,竖耳听去,一道略带惊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了,大人不好了!东门……东门告急!有敌人杀进城里来了!” 第六十三章 谋算,东门危机 东门告急!听到这四个字,赵芸心里一惊,忍不住质疑的看向夏灵尊,“你不是说只有三十万黑林军么?排除左路的十万,剩下的二十万都在这里!”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凡人,关注着天上的战斗的同时,也分了一分心思留意地上的攻城战。.城楼上的骚动,赵芸发现了,自然也瞒不过他们去。此时听到赵芸的发问,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向夏灵尊,等待他的解释。 夏衍的神色算不上好,“据我所知,这次北上,槊国的圣皇陛下确实只有点了三十万黑林军。” 安凤麓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谎的可能性为零。想了想,沉凝着开口:“东门那边,要么是对方故弄玄虚。要么,就还有一只夏灵尊也不知道的敌军,在黑林军的掩护下,到了府城。而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次槊国处心积虑,定会做周全的准备。现在想来,三十万黑林军或许只是放在明面上牵引注意力的,真正负责攻城掠地的应该另有他人。”夏衍黑着脸,语气低沉的开口。众人见状,都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夏衍不是槊国人,敌军不将这些机密告知他也在情理之中。赵芸心里的怀疑散去许多,看着他沉声开口:“抱歉,刚才我有些着急。” “我明白。”夏衍摇摇头,并不放在心上。一份情报换一条命,其实是他赚了。现在情报还出现了偏差,赵芸怀疑他是自然而然的。只是,槊国人果然狡猾。想到那个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夏灵尊抿直唇角,袖下的拳头捏紧又放开。申屠白的修为高深他是知道的,但那个人也不是善茬。或许,他该多准备两个筹码?一边想着,夏灵尊冷冽的目光不由投向天上与逍遥灵尊缠斗的老者。 “师傅,我去东门看看情况。”不知道夏灵尊一瞬间冒出来的许多想法,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黑风便看向申屠白,征询的开口,“七叔他们也去了东门。万一和敌人碰上了,我也能帮把手。” “师兄,我和你一起去。”赵芸想到老七,心里也很担心。申屠府的花卫本事都不弱,这次跟随的而来的更是其中的翘楚。但老七只是一个普通人,花卫的数量也有限。要是不走运正好和敌人碰到一处,寡不敌众。 “你凑什么热闹?还嫌不够乱?”申屠白好看的眉头蹙起来,冷冷的瞥赵芸一眼,随即吩咐道:“黑风、莫轩,你们两个赶去东门,查看一下情况。若是情况危急,尽力援手。还有,保证老七安全,俘虏也不能丢。”最后一句,却是看着黑风说的。 黑风郑重的点了点头,严肃道:“师傅放心。”莫轩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也知道他对申屠白的吩咐没有异议。 申屠白见状,了然的颔首,见黑风与莫轩准备离开,又低沉的开口道:“你们自己也注意安全。”黑风前两日才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遭,虽然有他帮忙疗伤,如今已无大碍,但到底不能像平日那般毫无顾忌。他在意赵芸,黑风也是他徒弟,他不可能不关心。 “徒儿知道。”黑风眼底闪过一丝暖意,申屠白在他心里就像父亲一样,此时听到他关心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虽然他知道自己怎么都比不上赵芸在申屠白心里的份量,但也觉得知足了。希望,赵芸不要辜负了师傅才好。想到这里,黑风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赵芸,没曾想正好对上赵芸看过来的视线。 “黑风师兄,莫师兄,这个你们带去吧,以防万一。”赵芸从怀里摸出两个玉瓶,分别扔向两人。玉瓶里的疗伤药,是玄堂的木大夫特别研制的,对外伤很有用。 黑风和莫轩伸手接住玉瓶,打开闻了闻了气味,收下了。正准备走,安凤麓又打发了阿诚与两人一起去东门,于是三人这才转身跃下大树,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戍军有些慌乱了,有敌人成功爬上城墙了。”赵芸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战场,眼前的局势却让她面色沉凝。 申屠白大掌盖上了她头顶,用力的揉了揉,眯眼瞧着外面的一幕幕,低低开口道:“放心吧,还有我。” 清越的嗓音里宠溺意味十足,发顶的手动作亲昵。赵芸愣了愣,仰头朝申屠白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也轻松了几分,连带着眉宇间的担忧也散开来了一些。 申屠白见状,唇角勾了勾。他讨厌槊国人,但也讨厌被人算计。这场战争的爆发是不是偶然,申屠白不予置评。但赵芸小小年纪被封为四品修林,又被点位钦差,朝廷上说闲话的人不少。如今代天巡视,却正好碰上槊国来犯,若是表现得不好,回京之后,不说赵芸,整个赵家的处境都不会太好。 宇文忌是什么人,申屠白比赵芸更清楚。月氏一族对于宇文一族的重要性,他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如今月氏一族只剩下赵芸一个,宇文忌不想法子将人拿捏在手里,那才是怪事。这次点赵芸为钦差,还在这个时间将她派到安南来,怕也是那位皇帝陛下想要一石数鸟的结果。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赵芸的头发,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次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不会袖手旁观。况且,他的徒弟,也不是谁都能伤的。 天上,逍遥灵尊得了东门告急的消息,脸色黑沉。挥出一道灵力刃将荣灵尊逼退,余光瞅见旁边的一名灵师,毫不犹豫的就一掌拍了过去。那名灵师正背对着逍遥灵尊与对手纠缠,自然来不及躲避,被逍遥灵尊一掌拍飞,重伤砸向地面。 荣灵尊老脸一抽,厉声道:“堂堂逍遥灵尊,七品灵师,居然偷袭晚辈!你还要不要脸?” 逍遥灵尊压根儿就不搭理他,直接朝另外一名槊国灵师狠辣的攻去。双方灵师里,就数荣灵尊与逍遥灵尊修为最高,此时逍遥灵尊放弃与荣灵尊纠缠,直接对另外的灵师下狠手,完全是一打一个准儿。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三名槊国灵师就被逍遥灵尊打到了地上。 敌人一下子少了三个,这边的人手也就空出来三个。逍遥灵尊一边迎上反应过来的荣灵尊,一边朝三人低喝道:“去东门!西、北两面的人让他们都别动,以防敌人调虎离山!” “是。”能成为灵师的人都不笨,此时听到逍遥灵尊的吩咐,对视一眼,郑重的应下,便快速抽身而出,往东门飞去。 荣灵尊见状,心道糟糕,避开逍遥灵尊就要去将三人拦截下来。逍遥灵尊冷笑,腾身一跃就挡在了荣灵尊的面前,“好一招声东击西!让赫赫威名的程大帅率领二十万黑林军大张旗鼓的攻打南门,你们真正的目标却是别处!” “哼,就算你猜到了那又如何?你们在东门留守的兵力,不足五千。灵师也只有一个。加上刚才过去支援的,也才四个。可我们在东门外埋伏了十万精兵,六命灵师!除非你们的援军能立即赶到,不然,今日这府城,必定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荣灵尊见躲不过逍遥灵尊的拦截,索性也不去追那三人了,诡笑一声,得意的开口。 逍遥灵尊面色一顿,随即定定的看着荣灵尊,森然道:“不用援军,只要我将你们几个都杀了,府城就丢不了!” “那你就来试试看!”荣灵尊寒声开口,话音一落,干枯的大手就朝逍遥灵尊狠狠抓去。逍遥灵尊怡然不惧,眼神一凛,也凶悍的朝荣灵尊杀去。其余的灵师见状,也都发狠的杀向对手。 一时间,府城上空风云变幻,灵气波动越发剧烈起来。 东门,守城戍军已经剩下不到一半。城门也被打开了一扇,身穿铁甲的敌人正挥舞着兵器,蜂拥而入。留守的灵师,一人独木难支,艰难的周旋在六名灵师之间。匆匆赶来的三名灵师见状,眼眶霎时红了。那名灵师浑身是伤,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而那六名敌人,明明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却逗弄猫狗一样,戏耍于他! “畜生,都给我去死!”三人满心悲愤的冲将过去,一人率先把重伤的灵师救下安置到城楼顶上,剩下的两人悍不畏死杀向六人。因为三人出现的突兀,槊国的六名灵师有些微的怔愣,一时间到让三人得逞了。只是,等六人回过神来,局面立马对三人不利起来。 之前在南门时,三人就经历了一场激战,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到了这边,一人还要面对两个对手,左支右绌,很快就露出颓势。再看城楼下拼死奋战却不断倒下的戍军和狼一样冲进城门的敌人,三人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小心!”眼看同伴有危险,另外两人都出声提醒。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噗,一口鲜血喷出,那人像破布一样从天空上坠下去,砸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 “嗤,真是不自量力!”看着被自己一掌拍飞的对手,那名槊国灵师得意一笑,傲然而立。另外的槊国灵师见状,看向另外两名灵师的眼神更加不怀好意,杀招也更凌厉。 “难道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可是死在最憎恨槊国人手里,怎么想都不甘心。看着越来越近的灵力刃,身体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挪不开。那人满心悲愤,眼底恨的要喷火,却无可奈何。 “瞪什么瞪?你们这些卑贱的锦国人都该去死,本尊能给你留个全尸,你就该感激涕零了!” “我也会给你留个全尸的,所以,你去死吧!”黑风突兀的出现在那人身后,阴森一笑。不等对方反应,灵力包裹起来的大掌就拍上了他的天灵盖。 而莫轩,也将那名动弹不得,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锦国灵师在灵力刃到达之前,带到了城楼顶上。 “你体内灵力枯竭,在这待着吧。”莫轩将人安置到那名受了重伤的灵师旁,从怀里摸出赵芸给的那个瓷瓶,递过去,“这是治疗外伤的药,给他敷上。”那名重伤的灵师已经昏迷,再不止血,必死无疑。 “多谢道友!若不是你,刚才吾命休矣!”那名灵师感激涕零,接过瓷瓶,朝莫轩拱手道谢。 莫轩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见黑风和剩下的那名灵师被五名槊国人围攻,也不多停留,飞身过去援手。而阿诚,则先去将打开的半扇城门重新关死,这才快速的开始清理冲杀进城的敌军。 普通人对上灵师,那就只有任由宰割的份儿。所以,就算冲进城的敌军不算少,但阿诚放了几次大招之后,就只剩些虾兵蟹将了。看了眼剩下的戍军和一群身着衙役、捕快服侍的武人,能够将这些人收拾干净,阿诚便不打算有再插手。腾身一跃,飞上城楼,莫轩、黑风刚好一人解决掉一名敌人。而从南门过来支援的最后一名灵师,明显已经灵力枯竭,体力不支。阿诚飞过去将人替换下来,对方感激的朝他笑了下,脱力的摊在城楼顶上。 那名被莫轩救过的灵师看向半空,死死的捏着拳头,“三对三。只要能将槊国的三名灵师解决掉,这边的危机就算过去了!” 第六十四章 八级,谁与争锋 莫轩三人的修为不弱,敌方的三名灵师也不是易与之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东门的危机是否能真正解除,还要看到最后才能知晓。变数太多,谁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能赢。 且不谈那名灵师对莫轩三人的殷殷期盼。府城内,离东城门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张县令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将飞溅过来的温热的血擦了擦,喘着粗气累的浑身脱力的靠着墙壁坐下去,长出一口气,一脸庆幸道:“呼,出仕之后,武艺上疏忽不少,好在还有把子力气,不然今日早做了敌人的刀下亡魂了!还是姨父老当益壮。” 李贤也不管文人的斯文体面了,一屁股坐到张县令旁边,胸脯快速起伏着,面色泛着潮红的摇头叹息道:“不,老了。” 张县令失笑,李贤杀掉的敌人其实比他都多。但他也不会和他争辩,目光从地上的尸体上扫过,他抿直了唇角,“这次真是上天庇佑。若不是偶然发现了异常,我们不会知道敌人的目标竟是东门!更没有机会,打断他们的计划。” “全靠你心细。”李贤拍了拍张县令的肩膀,“不然,府城危矣。” “那人撞了我之后,故意低着头。我本没主意。但他走路的姿势很有特点,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哪知道看到他半张脸——高鼻梁,深眼窝。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加上他走路的姿势、刻意的举止和藏在腰间的武器,怎么不让人生疑?”更何况,在那之后,他还看到了另外几名同样特征、形迹可疑之人与他汇合。这样的情况,换个人看到了,也会起疑。 只是可惜当时现场一片混乱,百姓太多,等他与李贤回回禀了疑点,再带着人跟踪过来时,他们已经趁着外边的骚动,对守城的戍军发动了突袭。那半扇门,就是这些人从里面卸下了门栓打开的。 好在,有灵师即时赶过来救援,不然……张县令摇摇头,将这些负面的情绪甩开。冲进城内的敌人虽然都已经被解决了,但谁也不能肯定里面就潜伏的漏网之鱼。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东门损失的人手补上。 李贤自然也知道,等缓过劲儿来之后,他站起身,招呼过一名亲兵,让他将刚才奋勇杀敌的衙役、捕快等都召集起来,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东门。 鲜血染红了地面,敌人的尸体,戍军的尸体,乱七八糟的倒了一地。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忍不住红了眼。可是城门外,敌人还在摩拳擦掌,他们哪里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李贤抬头看了眼半空与人缠斗的莫轩三人,深吸一口气,对汇聚到面前的一干人等道:“你们也看到了,东门的戍军几乎死伤殆尽。若不是几位灵尊大人拼死鏖战,现在东门已经失守。槊国人的秉性,不用我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若不想家里的家小遭殃,就都拿出十二分的本事和狠劲儿来,将这些该死的槊国人挫骨扬灰!” “大人,我们都听您的吩咐!” 众人轰然应诺,锦槊两国世代仇敌,更何况现在对方都打到了家门口,不杀回去谁能甘心?李贤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将人分成了几个小队,重新布置了东门的防守,自己也登上城楼,亲自坐镇。敌军暂时偃旗息鼓了,可一旦莫轩三人落败,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卷土重来。 而张县令,得了李贤的吩咐后,则带着一小队人马,转回到城里。明面上是负责联络传讯,暗中却是为了搜寻可疑人员,看是否有敌人漏网。之前的爆炸已经让城内人心惶惶,若是再出事故,对他们来说会极为不利。 棋楼。 天元端着托盘,走进三楼的一间雅间,“公子,茶来了。” “唔,放下吧。”梅宥宁靠窗坐着,手里把玩着一颗纯白无暇的云子,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的棋盘。听到天元的话,不甚在意的抬了抬下巴。 天元抿了抿唇,走过去。从托盘里端了一盏茶轻轻放到梅宥宁手边后,转身将托盘和茶壶一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南门战事激烈,可大致上是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东门本来已经告急,逍遥灵尊却即时派遣了三名灵师过去。又有三名外来的灵师帮忙,倒是挽回了危局。如今这样,看不出输赢。” 梅宥宁面色不变,动作优雅的将手中的云子落到棋盘上,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才将目光从棋盘上拔出来,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看不出输赢?不,输赢已经注定了。行军打仗其实和下棋是一个道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公子,我们会输?”天元愣了下,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忍不住开口询问。 梅宥宁看他一眼,挑了挑眉,认真喝茶没有说话。天元见状,知道自家公子不想再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只是时不时的会略带担忧的看向窗外,一脸凝重。 南门外,敌对双方的缠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槊国随军灵师又有两个重伤昏迷,失去战斗力,剩下的算上荣灵尊,还有五人。而锦国这边,也有一人重伤,两人轻伤。逍遥灵尊沉着脸,在敌人下狠手之前,挥袖将重伤的灵师送到安全地带。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消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而另一边的荣灵尊,纵然极力掩饰,但从他略微苍白的脸色上,也不难看出他体内的灵力也同样消耗巨大。 这样缠斗下去不是办法。逍遥灵尊眼神闪烁,自己这一边虽然还多了一个人,但其中两人受了伤,修为又相对低。两人一起上,能不能拿下一名敌人还不好说。若是两人失败,那现在的局面就会反过来。 逍遥灵尊盯着荣灵尊,正快速的想着办法,空气中便传来一股陌生的波动。他面色一变,大声喝道:“退后。”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撤离原地,但那两名受了轻伤的灵师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只见一道黑影闪烁,两名灵师瞬时间就被踹下半空,狠狠的砸到身后的城楼上,生死不知。 逍遥灵尊眼神冰冷,捏着拳头就朝黑影轰去。透明的灵力划破虚空,子弹一样朝黑影射去,黑影狼狈的晃了两下,险险的避开了。再一闪,黑影出现在了荣灵尊身旁不远处,“左路,夏衍,见过荣灵尊。” 夏衍的突然出现,让荣灵尊有些惊愕,但听他自报家门后,荣灵尊笑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道:“夏衍?不错。” “当不得荣灵尊夸奖。”夏衍恭敬的垂着头,一板一眼的说道。 荣灵尊摆了摆手,沉声道:“好了,既然来了,就先协助本尊将这些人拿下。别的事,以后再说。” “是。”夏衍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应了一声,转身对向逍遥灵尊等人。 逍遥灵尊见状,心里叫苦。刚才还稍微占着上风,没想一眨眼的功夫就急转直下。不过,让他对这些仇敌低头,也绝无可能。一马当先的再次朝荣灵尊杀去,别看逍遥灵尊平日里散漫不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这不,剩下的几人看他依旧表现凶猛,也都振奋了精神,毫不示弱的朝敌人冲杀过去。六对四,夏灵尊名面上的修为并不是太高,于是他便与另外一名槊国灵师一起配合,对付一个人。 只是,在那名灵师飞身杀向锦国灵师的时候,夏灵尊唇角一勾,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衣袖下的手指,隔空朝他的肩井穴点了点。那名灵师身体一僵,被对手的锦国灵师一掌拍在胸口。他瞪大着双眼,吐血而亡。 敌人的尸体在半空中栽倒坠地,那名锦国灵师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杀掉敌人的兴奋让他忽略了这些。夏灵尊的杀招也到了,他轻松避过,然后发狠的回击过去。 夏灵尊一时间有些狼狈,只能不断的后退。恰好,有一名槊国灵师刚好解决掉自己的对手,便过来给他帮忙。可几十招过后,那名槊国灵师的脑袋也被灵力洞穿,当场身亡。 张了张嘴,那名锦国灵师眼底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他自己有多大本事,他自己知道。轻松的连杀两名同级对手,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不由自主的看向夏衍,每次他都杀气凛然、招招狠厉,但到自己这里的实际效果却大打折扣。莫非……心里有了些猜测,他开始试探。 夏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将另外一名槊国灵师引入战圈,然后,再次动了手脚。这一次那人看得明白,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虽然不明白夏衍的动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人看夏衍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 只是这时候,荣灵尊和剩下的一名槊国灵师,也终于对夏衍起了怀疑。本是大好的局面,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却有三名同伴丧生。若是凶手也有逍遥灵尊一样的身手也就罢了,偏偏对方比自己的同伴强不了多少! “你都到底是谁!”荣灵尊与仅存的那名槊国灵师背对背靠着,死死的盯着夏衍,气急败坏。 夏衍见露了马脚,也不再装模作样的四处逃窜,笑眯眯的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我记得我自报过家门,荣灵尊果然老了,记性如此不好。” 老脸抽了抽,荣灵尊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愤怒和阴冷,“你对同伴出手,你是锦国的细作?” 刚才若不是夏衍暗中帮忙,解决掉了那三名灵师,此时他们怕已经落败了。逍遥灵尊等人也好奇的看向他,想要知道答案。 “锦国细作?荣灵尊您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低黑林军?随军灵师里都能混得进别国细作,槊国离亡国怕也不远了。”夏衍耸了耸肩,神情愉悦。 “混账!”荣灵尊面色阴沉,仅存的槊国灵师对夏衍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逍遥灵尊身边还有两人,加上夏衍,四对二,他们根本没有胜算!眼看胜利在望,却被这半路杀出来的夏衍给破坏掉了,怎么想都不甘心! 逍遥灵尊看了眼夏衍,大笑出声,“荣灵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瞧瞧,老天都不帮你们呢。现在,你是举手投降,还是自己引颈赴死?” 荣灵尊沉默,阴晴不定盯着夏衍和逍遥灵尊看了半晌,突然诡异的勾了勾唇:“别得意,事情还没完呢!”话音未落,荣灵尊伸出干枯的大掌,狠狠的在空中一握。一道类似雷霆的声音在府城上空炸响,正莫名间,众人就见头顶上陡然浮现出了一张巨大的棋盘,与之相对的,一股巨大的威压在天地间缓缓升起。 夏衍和逍遥灵尊等人仰头看着棋盘,感受着周围近乎凝固了的灵气和陷入泥沼般动弹不得的身体,沉凝了神色,心里却都觉得荒唐——为了一座府城,对方居然出动了八级灵师! 而一直在一旁观战的赵芸,觉察到这股强大气息,眼底也都不由得闪过一丝愕然。九级灵师,传奇之境,已经许多年没有现世,八级灵师就是人们心中的巅峰强者。这场战争才拉开序幕,就出现八级强者,饶是对政治不敏感的赵芸,也觉得太异常了。 眼底的愕然刚散去,半空中一道人影缓步踏来。对方并没有收敛浑身的气势,谁都明白是那名八级灵师现身了。可等看清出了他的脸,赵芸直接呆立当场,“梅、梅宥宁?!” 第六十五章 没变,一桩旧案 头顶上,巨大的黑白棋盘上幽光闪烁,梅宥宁微笑着不急不缓的从远处踏空而来,动作看似缓慢,但人却眨眼到了眼前。(.)棋楼梅公子,君子美如玉。若不是场合不对,所有人怕是都会忍不住称赞一声。 “怎么会是他?”回过神,赵芸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不像槊国人。”槊国人和中国的维吾尔族很像,面部轮廓很深,很好辨认。梅宥宁虽然一直让她觉得不简单,可要说他是槊国人,她还是觉得有些荒唐。锦、槊两国世代仇敌,梅宥宁就算为了某些目的潜伏过来,也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的与本地人说笑交往。 纵使再好的演员,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更何况,梅宥宁在府城呆了不是一天两天。她不相信,若他真的是槊国人,与他交往的各方贵人会一点儿不妥都发现不了……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赵芸不是土生土长的锦国人,不了解锦、槊两国的恩怨。与梅宥宁虽然相识,但交情却并不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和惊愕褪去,心中也只剩下一点点的好奇了。 申屠白一直注意着赵芸的神色,见她出了惊愕之外,并没多少不良情绪,心下安定。这才抬眼遥遥看向远处,凌空而立的一副仙人之姿的梅宥宁。熟悉的灵力波动。申屠白狭长的眼睛里流光闪烁了下,唇角微勾,略带兴味道:“是不是槊国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站在哪一边。现在的情形,到是一目了然。” 安凤麓觉得申屠白像是知道些什么,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可想想自己也是无意间发现了梅宥宁有些不对劲,才叫人去查的。申屠白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人,又怎么会对他有所关注?摇了摇头,安凤麓暗自嘲笑了自己的多疑,然后略带感概的开口道:“真没想到名满府城的梅公子,竟然会是一名八级灵师。不过他一身气质不凡,本就不像是池中物。如今这样倒是解了我心中的谜团了。” 赵芸心里疑惑,转头打探的开口,“安少爷竟也知道梅公子?”梅宥宁在府城有些名声,在安南省的名头也还算响亮。但出了省,就显得平庸了。安凤麓口口声声说对兰州府不熟悉,却知道一品居,知道梅宥宁……从没去过丰乐县,但对丰乐县的布局却很了解。而她,也总觉得他给人一种熟悉感。特别是那道若有似无的冷香。 “梅公子爱棋成痴,棋艺精湛,我自然是知道的。”安凤麓似乎没有看到赵芸眼底的怀疑,朝她坦荡一笑,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赵芸若见状,点点头,移开视线也不追问。不管这安凤麓是什么人,最后总能水落石出的。反正现在这人也没露出什么歹意,再看看好了。 申屠白却冷冷的瞥了安凤麓一眼,里面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安凤麓挑了挑眉,毫不示弱的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圈儿,才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 许多年没被人这一样挑衅,申屠白眉头微微蹙了下,很快便将情绪收敛起来。面前这个人虽然披着弱冠少年的皮,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内里的狡猾猖狂,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反正翻不出大风浪,留给小徒弟当个乐子罢。(.无弹窗广告)想到赵芸,申屠白眼神柔和了几分。 见她瞪大着眼睛十分认真的观察着梅宥宁和那个巨大的黑白相间的棋盘,心里不由莞尔,语调轻松道:“梅宥宁是个棋痴,以棋为道,天空中那巨大的棋盘该是他本命物的投影。我瞧着也很有趣,要靠近一些看看么?”反正也是时候现身了,逍遥灵尊对梅宥宁绝对没有胜算。 “本命物?梅宥宁是物灵师啊。”赵芸闻言,恍然大悟。物灵师和植灵师修炼的方法大为不同,在修炼之初,便需要选定自己的本命物。本命物会随着灵师的修为而变得越发的有灵性,与人交战时,本命物是物灵师最趁手的兵器。 赵芸一直对物灵师很好奇,可锦国与槊国虽然是宿敌,但在修炼上,大都是走植灵师一道。物灵师几乎没有。这次是她第一回见到物灵师施展手段,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不过,黑白交错的棋盘一现身就镇压全场,好霸气有没有?她怎么就不是物灵师呢,选把弯刀或长剑当本命物,完全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啊!哪像现在,只能将两只青妖当鞭子甩甩。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申屠白见她盯着那棋盘眼睛发亮,稍微一想,便能想到她心里的小九九。无奈的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低声道:“搂紧我。” 赵芸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申屠白长臂一伸,就搂着她飞离了原地。脚下虚空,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赵芸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指尖堪堪能碰到,却扣不上。脑门顿时挂上一排黑线,此时她不得不清楚的认识到,她与申屠白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在修为上,还在体魄上。囧,内里都是一样的成年人,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 事实上,这三年多的时间,赵芸吃的好,睡的好,比之前抽条了不少。但因为她修炼太勤奋,修为增长得太快,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就显得面嫩娇小了。修为越是高深的人,越是年轻。要是在成年之前,修为就到了一定程度,那以后就算岁月流逝,容颜也几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申屠白从没和赵芸提过这些,赵芸也不知道,还一心想着修炼。 愤愤的仰头看了眼申屠白线条完美的下巴,赵芸为自己只到对方胸口的身高郁卒了下。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因为,申屠白已经带着她闪身来到了梅宥宁等人面前。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因为他们的陡然出现,变得更加紧绷。 荣灵尊朝梅宥宁的方向挪了几步,警惕的在申屠过分好看的脸上扫过,皱着眉头冷声喝问道:“阁下又是谁?”赵芸直接被忽略了。谁叫她一副小孩子摸样,又被申屠白搂着,身上完全没有灵力波动? 只是,除了梅宥宁、逍遥灵尊和夏衍,在场的人都很好奇就是了。不明白申屠白为何在这样的场合,还要带着一个普通的孩子来。 申屠白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可心里一点儿不在乎。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荣灵尊,只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两眼梅宥宁,目光在他腰间停顿了一下,才低头对赵芸说道:“瞧见了没?他的本命物就是他腰间那个小巧精致的玉质棋盘。玉石天生就带有灵性,经过人精心雕琢润养之后,会更为不凡。更别说投注十分心血,将它作为本命物培养了。以他的修为来看,这棋盘不该如此不起眼。棋盘外边应该被使了障眼法。” “呵呵,申屠家主果然好眼力。”梅宥宁微笑,赞叹的出声,对申屠白的评头论足并不在意,反而是十分熟稔的看向赵芸,“之前你去京城,我还遗憾不能与芸丫头你道别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也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大叔您倒是变了许多。”赵芸早就松开了申屠白的腰,任由他揽着,自己乖巧的站着,冲梅宥宁微笑。之前他是个出色的普通人,如今却是只手翻天的八级灵师,周身的气势已经和以往迥然不同。 梅宥宁眉目清朗,呵呵一笑,摇头道:“是吗?我倒觉得自己没变。” 赵芸笑,并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眼珠一转道:“大叔要离开了么?刚才你说要与我道别。” “嗯,此间事了,自然是要走的。”梅宥宁点头,叹息一声。 瞥了眼一脸警惕又面色古怪的荣灵尊,赵芸抿唇,直视梅宥宁,“事了?是指今日这事?大叔原来是槊国人么?” “哈哈,你这丫头是不满我帮他们吗?放心,我不是槊国人。只是以前欠了个人情,他们知道我在府城,要我在危急关头出手帮一次罢了。至于事情成不成,那就与我无关了。”梅宥宁爽朗的笑起来,眼底晶莹跳跃的碎芒,让他不同于以往的儒雅内敛,反而绽放出耀目的光华。 荣灵尊本来对梅宥宁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可此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面色一僵,疾声道:“梅先生,言而无信不是君子之风!” 梅宥宁侧头看他一眼,指着申屠白道:“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我之前答应尊师出手一次,自然会履行承诺。不过,有申屠家主在这,我出不出手都没必要了。你们想攻破府城,更是天方夜谭。赶紧退兵离开,我还能保住你们的命。” 荣灵尊脸皮抽了抽,强撑着嗤笑一声:“梅先生既然想要反悔,又何必如此冠冕堂皇?不过,等回去之后,我会如实向家师禀报的!”话音一落,荣灵尊便带着仅剩的一名随军灵师闪身逃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尽头。 荣灵尊年级一大把,有些老眼昏花,却并不傻。梅宥宁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本就蹊跷得很。更何况,他还三番两次提到了申屠白的姓氏,加上那一身红衣,荣尊尊再想不到对方的身份,那就白活了这些年了! “大人,怎么让程元帅退兵?”听到荣灵尊发出退兵的讯号,被荣灵尊拎着的人不由得露出惊愕的神色。 虽然已经离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荣灵尊依旧提着心继续催动灵力往前飞蹿,火烧屁股似的。听到下属的话,他黑着脸,一张老脸上全是晦气和心惊胆战,“有那个杀神在,还打个屁啊!” “啊?”那人不明所以,还想再问。荣灵尊一个眼神瞪过去,那人立马识相的闭了嘴。 而另一边,赵芸目瞪口呆的看着荣灵尊在天边化成一个黑点,十分无语,“就这样逃了?”逍遥灵尊身后的两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懂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荣灵尊,怎么一下子怂了。 逍遥灵尊见状长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才笑眯眯的走过来,“好久不见了,申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你的凶名。” “不是挺好么,正好给你省了事。”申屠白挑了挑眉,不冷不热的睨向逍遥灵尊。 “啧啧,”逍遥灵尊没好气的摇头,咧嘴,“你这性格还是让人觉得讨厌。” “嗯哼,那就继续讨厌好了。我又没求着你喜欢我。”申屠白冷哼一声,挑剔的打量了一下逍遥灵尊,嫌弃道:“我觉得你还是不顺眼。” 面色一滞,逍遥灵尊瞪直了眼,“要打架么?” “随时奉陪。”申屠白眯眼起眼,十分冷酷的抬了抬下巴。 “噗,”第一次发现申屠白也有幼稚的时候。赵芸八卦的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笑出声,见他危险的瞪过来,不由得敛了笑,扯着他衣衫正经的提议道,“咳,师傅,底下的黑林军都撤退了。我们去城里坐下说话吧?”说完,将视线投向梅宥宁,邀请道,“大叔也一起?” “我也想和申屠家主一起喝杯茶,不过,很遗憾,我得走了。”梅宥宁摇了摇头,拒绝了赵芸的提议,转头对申屠白意味深长道:“不知道申屠家主是否满意梅某的岭南香茗?若有机会,下次梅某倒想邀请申屠家主共饮一杯。” “我记得当时我有留下银子。”申屠白挑了挑眉,淡定的开口。 因为付过银子,所以茶不在是他的么?“哈哈,申屠家主真是个妙人!可惜时机不对,不然梅某定要与你举杯畅饮一番!”梅宥宁大笑,朝众人摆手,道了一声告辞,便闪身不见。 “师傅,你与大叔认识?”赵芸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仰头问申屠白。 “不认识。只是三年前来府城的时候,从他手里买了两盒茶叶。”申屠白不甚在意,带着赵芸落到府城内。等脚踏到了实地,才松手将人放开。 三年前?岭南香茗?不就是师傅来府城找她那次?赵芸觉得自己抓到了点儿什么,就听逍遥灵尊打趣申屠白道:“我说,你不会是不问自取了吧?棋楼可不是卖茶的。” “我留了银子。”申屠白看他一眼,神情坦荡。 逍遥灵尊脚步一顿,随即咋呼开了,“天,还真被我说中了?梅宥宁看样子知道那人是你了,你们没动手?” “我离开的时候,他刚好回来,就切磋了两招。”申屠白对逍遥灵尊的表现丝毫不在意,认真想了想道:“他把云子当暗器使,射得还挺准的。可惜遇到我。” …… 第六十六章 离开,古怪之处 虽然有交手,但三年前,梅宥宁与申屠白并没有打过照面。他们对彼此的容貌、姓名、来历等一无所知,只因为那场碰撞实在短暂。 岭南香茗是贡茶,在外边很难买到。申屠白又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赵芸准备的茶太次了,他闻到都皱眉,更别说喝了。不过当时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到了府城,便没有惊动申屠家、百花坊的人。他知道逍遥灵尊也在,但好些年不见,他更不可能为了一包茶叶找上门去。 刚巧从棋楼经过,闻到了熟悉的茶香。申屠白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哪里有放过的道理。进了屋,见桌上摆着一杯喝过的还温热的茶,知道主人离开不久,也不在意。看屋里放着几盒茶叶,径直选了两盒小的,丢下足够的银子,觉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前脚走,梅宥宁后脚就推门进来,余光正好看到了他半片衣角。梅宥宁当时就甩了几颗云子出去,被灵力包裹着的云子温润依旧,却染上了迫人的气势。申屠白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头也没回。扬手一挥,几颗云子就化成了粉末。人眨眼间消失了。 梅宥宁本来以为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底细,来试探他的。回头就瞧见摆放茶叶的地方多出了一个缺口,旁边两个白灿灿的大银锭歪歪倒倒,有些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后来梅宥宁也让人查过,但一来线索少,二来申屠白的行踪又隐蔽,外人根本不知道他那段时间去过府城。于是,梅宥宁补上几颗缺失的云子,将这件事彻底丢开了手。 申屠白倒是让人查过梅宥宁,明明是一名修为不低的灵师,却装作普通人隐居在府城,摸一摸底细是必要的。梅宥宁背后的事情有些复杂,但怎么也牵扯不到赵芸三兄妹身上,申屠白也就没怎么在意。 两人都没想到,三年后会再见。凭着熟悉的灵力波动,梅宥宁愣了下,很快便认出了申屠白是那个拿了他茶叶之人。再仔细一打量,玉面红衣,修为高深,再加上灵师界的一些传闻,申屠白的身份呼之欲出。 梅宥宁从来不是莽撞之人,他最擅长审时度势。申屠白现身,一派平静,但他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危险。[]红衣恶魔从来不是好惹之人,他就算将申屠白拖住了一段时间,槊国这次也只能吃个败仗。索性认输,还能暂时保住荣灵尊的性命。至少,逍遥灵尊等人不会当着他的面,追杀荣灵尊。他对槊国灵师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梅宥宁落到一块路旁的巨石上,朝被他抛在身后的府城看了眼,缓缓摇了摇头。槊国人突然挑起战争,有什么依仗,梅宥宁不清楚。但只要唐怀锦、申屠白这两个人在一天,锦国就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不说紫阳山,就是清卓溪和万花谷也不会看着槊国人肆无忌惮……到时候,两国的灵师,少不得又有一场混战。 天元一身灰衣,牵着两匹骏马从林子里走出来,仰头看向梅宥宁,“公子,时辰不早了。” 梅宥宁收回视线,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到一匹马背上,“交代的事,都处置妥当了?” “公子放心。”天元躬身,沉稳的回答,“都处置妥当了。” 梅宥宁颔首,大手握住缰绳,“那就好。走吧,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锦、槊两国局势紧张,他再待在这里,怕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天元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回头朝府城的方向看了眼,眸子里的流光暗了暗,随即恢复正常。低叱一声“驾!”马儿撒开蹄子往前狂奔,带着马上的人越行越远。 而这边,听到荣灵尊发出退兵讯号的敌军,全都停止了攻击,开始撤退。 府城的戍军有心追杀,但奈何兵力不足,怕追出城去反而中了敌人的计谋。咻咻的箭雨轮流射击,留下敌人数十具尸体后,戍军看着敌人消失在视线里。 “我们将敌人打退了!”不知道谁激动的喊了一声,戍军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欢呼声传遍了城楼。 知道敌人被打退了,府城内的百姓也都心情激动,纷纷奔走相告。看到街道上身穿盔甲的士兵,大家都会投去尊敬、感激的眼神。接下来,戍军打开了城门,开始打扫战场。受伤的士兵也都被送去救治。而那些不幸牺牲的,有家在府城的,便将尸体送回去。不在府城的,就直接火化了,收好骨灰,由专人送回乡报丧,并处理抚恤事宜。毕竟,夏天天气热,尸体腐烂得太快。火化也是不得已。至于城外那些战死的槊国人,戍军也直接找地儿挖坑埋了。 不管这些人生前多可恨,但人死为大,再糟蹋他们的尸体,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柳提督带兵打仗多年,有条不紊的吩咐属官收拾残局,自己却去了巡抚衙门。李贤在那边等候多时。府城内的一切事宜已经重新交由知府处理,如今敌军虽然退去了,但依旧在安南省内。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他们兵力严重不足,没有能力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御,实在为难。 李贤一边上书陈情,细细将今日的战况和为难之处说明了,让人快马送去京城;一边让人将下属和幕僚都唤来,商量对策。张县令也跟在李贤身边,出谋划策,不知道赵芸也到了府城。 身为钦差,赵芸应该见一见府城的各级官员。不过,大战刚过,到处都乱糟糟的,她也不想去添乱。等与莫轩三人汇合,除了夏衍,一行人跟着逍遥灵尊去了他的府邸。 至于老七一行人,赵芸让何威带人去接了,直接将俘虏一起带过来。逍遥灵尊坐镇府城,那师兄妹三人交给他最合适不过。至于那黑熊,赵芸让人拉进城后,送去巡抚衙门。 “我说怎么黑林军只来了二十万人马,原来剩下的十万折损在了丰乐县。不过,有这家伙在,我倒是不吃惊。”听赵芸等人说了俘虏的来龙去脉,逍遥灵尊眼底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有蹙了眉头,“不过,偷袭东门的那路人马倒是藏得深。眼看事情不成,竟是直接消失了,着实古怪。” 黑风抿了抿唇,沉声道:“我们与敌方灵师缠斗也没注意,准备回来的时候才察觉不对。那些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在那点时间里完全逃过我们的感知范围。但我们仔细查探过后,依旧没发现那路人马的踪迹。” “那些人好像是凭空消失的。”莫轩拧着眉,冷声开口。 众人闻言,都觉得古怪。特别是赵芸,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了,大家都别胡思乱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槊国人再狡猾,有申屠在,那也是白费心机。”逍遥灵尊呵呵一笑,打趣了申屠白一句,便招呼众人道:“大动干戈,大家肯定都累了。走,都进府休息休息。” 一翻好意,众人自然捧场。 逍遥灵尊的府邸是标准的三进的院子,布置雅致,花园很大,草木葱茏。到处都洋溢着一股子神泥土灵气。看得出来,这园子,逍遥灵尊定是费了许多心思。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可以说明一切。 深吸一口气,赵芸觉得这园子和桃花园相比也差不了多少,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喜欢。 逍遥灵尊瞧见她的神色,有些得意,挑眉看向申屠白,“比你的百花园如何?”虽然是在征询别人的意见,但他面上的炫耀的意味十分明显,众人见状,都觉得十分有趣。 “差强人意。”申屠白看他一眼,故意打击人似的,淡淡的开口。 逍遥灵尊噎住,随即愤怒的横眉一扫,“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是实话实说。”申屠白摊了摊手,语气十分正经,“而且,是你自己要问我的。”言外之意却是说逍遥灵尊活该自找不痛快了。 逍遥灵尊气闷,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甘拜下风,不再去招惹申屠白,反而和赵芸说个不休。赵芸无奈,摸了摸鼻子,不管逍遥灵尊说什么都笑着点头。 快要天黑的时候,李贤、柳提督、张县令一行人知道了她到了府城的消息,匆匆赶过来拜见。 赵芸愣了下,便求了逍遥灵尊空出一个小厅,见了当地的各级官员。张县令跟在李巡抚身后,赵芸一眼就瞧见了他。见他平安无事,心里倒也送了口气。张青璇是他的闺蜜,张县令若是出事,她可不好交代。 “赵大人,你没事就好!”而张县令看到赵芸,也是眼睛一亮,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出了丰乐县,前脚紧赶慢赶到府城,后脚黑林军到了。下官未能完成大人嘱托,实在有愧……” 以张县令与赵芸兄妹的交情,实在不用如此生疏。但在场的除了李贤外,柳提督在,巡抚衙门,知府衙门里的各级官员也在,外人太多。且赵芸是四品修林,张县令前不久升任河西知府,也是四品,等级一样。但她是皇帝钦差,他便只能自称下官。 赵芸看了眼张县令,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配合的笑了笑,“张大人无需如此。丰乐县与府城谁轻孰重,大家都是知道的。当时消息不通,本官才会让张大人来府城调兵支援。现在想来,也幸好黑林军来得快,若是等府城的戍军被调走之后他们才来,现在的情况怕是要糟糕很多。” “多谢张大人体谅。”张县令见赵芸眼神真诚,不像作伪,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感概。之前他照拂赵家三兄妹,多是看重赵麒的才学和潜力,提携起来可以为他所用。但仅仅三年的时间,赵家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不久,赵芸被陛下钦点为四品修林,更有一重让人忌惮的灵师身份,谁也不敢小瞧了她。他的姨父李贤,柳提督等人算得上一方封疆大吏,但知道她到了府城,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过来拜见。 赵芸今晚若不是在逍遥灵尊的府邸落脚,整个安南省的大小官员怕是都会来。不过,一些不够资格登门拜访之人,明日怕也会送上礼物以表心意。钦差往往是皇帝的亲信,地方官员哪里有不巴结的? 心里想着,张县令环顾四周,看了周围的同僚一眼,硬着头皮将赵芸给他的御赐金牌拿出来,双手捧上,物归原主。 ------题外话------ 修改了n多遍,还是觉得不好… 第六十七章 应对,遭遇敌人 逍遥灵尊身份不同,有资格登门的都是各个衙门的领头羊。(.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张县令虽然是李巡抚的侄儿,官阶四品。但他已经调任河西,算不上安南省的官儿了。看到他从怀里取出金牌,赵芸笑着接过,还与他寒暄了好几句,各位大人顿时有些眼热。 朝廷里不是没有女官,但大多官阶不高。宫里倒是有一些位高权重的,但那些女子大多出身尊贵,进宫做女官,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别样的目的。而且,宫里的女官隶属于内廷,与他们这些朝廷外官甚少打交道。 锦国立国至今,女子官阶最高的一位,竟然也不过区区三品。不是这些女子没本事,只是官场之上,本事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而会选择去吏部报名考取外廷女官的,出身大都一般,家里能帮衬的地方并不多。加上女子天生的一些劣势,到了任上想要出彩更不容易。 像赵芸这样,什么都没做就被皇帝赐了个四品官职的,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上林苑不是实权部门,但朝廷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上林苑很特殊,能在里面当差的,都是皇帝的亲信。掌院花使更是能随时参见皇帝,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以现在的情况看,赵芸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也很重啊。 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面对赵芸的时候,又热情了几分。赵芸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也不清高,不管哪位大人说话,也都微笑的认真听着,时而应上两句。第一次见面,彼此留个好印象,也不是什么坏事。赵麒和赵麟日后都要在官场上打滚,少得罪一个人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 一翻寒暄客套之后,众人说到了正事上。 “赵大人,如今敌军虽然退去,府城之危暂解,但既然战事已经挑起,槊国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柳提督坐在椅子上,端正笔直,神色严肃,“今日也是侥幸,敌军被各位灵尊大人吓退。若是槊国人卷土重来,我们很难抵挡。恕末将冒昧,不知道赵大人与各位灵尊大人打算在府城停留多久?” “柳提督放心,本官会等陛下的旨意下来之后再走。”赵芸了然的笑了笑,明确的对柳提督说。 赵芸不走,那跟在她身边的几位灵师也不会走。[]柳提督得了准信儿,面上松缓了些。槊国处心积虑,如今能一开头就挫了敌人的锐气,实乃运气。回去之后,他却还是要好好布置一番才成。只是,手上的兵将实在太少了。想到这,柳提督又蹙了蹙眉头。 赵芸瞧见,想了想便猜了个大概,沉吟一会儿,开口道:“战报李巡抚已经让驿站快马加鞭送往京城,陛下肯定会立即调兵支援。不过,咱们这里离京城确实太远了,等战报送到,再等陛下调兵过来最少也要十来日的光景。槊国人肯定会趁着援兵到达之前采取行动。这样吧,明日一早,本官便去临近的江海省调兵。只要能撑过十日,等陛下调集大军过来,敌军就再没有可乘之机了。” “此去江海不过两日路程,确实可行。”众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幸好钦差大人有陛下的御赐金牌,不然就算江海再近,江海的兵我们也调不动。” “不过大人实在没必要亲身前往,从戍军里调两名得力的士兵便可。不过,戍军兵力稀缺,想来抽不出人手。下官手下倒是有两个得力的,会些拳脚功夫,人品也是值得信任的。大人若不嫌弃,下官可以让二人替大人跑跑腿。” 赵芸多看了那人一眼,身材滚圆,坐在知府下首,神情十分诚恳。但那双小眼睛里快速闪过的算计,她没有忽略。笑了笑,赵芸摇头,“谁也不能肯定敌军什么时候会再动手,尽快调兵过来,大家也好安心。本官是灵师,去往江海,半天足够。” 李贤抚了抚胡须,“若是这样,明日下午江海戍卫营的兵将就能动身。一路急行军,大队人马后日就能到。这段时间,就算槊国人再来,府城戍军也能撑的住。” 柳提督点头附和,之后真诚的朝赵芸抱拳行了一礼,说是多谢她的深明大义。在场的各位大人见状,也都纷纷恭维起赵芸来。凡是能表现她情操高洁的词儿都不要钱的往她身上砸。 赵芸哭笑不得的受着,眼角余光瞥向被自己放到一旁的金牌,神色暗了暗。她隐隐有种感觉,皇帝应该是早就知道槊国人的打算的。不然御赐金牌时,不会特意说出拿着它至少能调动二十万兵力的话。 只是,若皇帝已经提前知道了槊国的打算,为何会毫无动作,任由槊国人兴兵来犯,虐杀百姓,侵占城池?为何在这个时间将自己派到这里来?为何唐怀锦又一去不返?以他的修为,被人绊住的可能性极低。现在都不出现,是不是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去了? 种种疑问在心头缭绕,赵芸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小半个时辰之后,最后一缕天光消散,黑夜降临,各位大人很有自知之明的起身告辞――他们可没那个分量让逍遥灵尊招待晚膳。 “各位大人慢走。”赵芸也站起身,客气的拱手朝众位大人告别。柳提督担心敌人晚上摸回来偷袭,急匆匆的告辞离开。李贤和张县令留在了最后。 “若不是何护卫押送俘虏去巡抚衙门,下官还不知道钦差大人到了。那俘虏下官已经让人按要求仔细看管了起来,料他插翅也难飞。”李贤微笑的朝赵芸拱手,客套了两句,随即微皱眉头,不解的问道:“只是不知那俘虏有何特殊之处?下官倒是从未听闻过此人的名号。” 赵芸眨了眨眼,朝李贤微微弯了弯腰,“李大人是张叔的姨父,大哥、二哥也当您是长辈尊敬的,这里也没外人,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李贤看张县令一眼,张县令笑道:“姨父,瑞之和麟哥儿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芸侄女年纪虽小,秉性却和她两个哥哥一样,都是一等一的。” 李贤抚了抚胡子,赞同的点头,看赵芸的眼神变得亲切许多。赵麒和赵麟算是他的门生,两人的孔学院名额,也是他帮忙拿到的。这三年,兄弟俩与李贤常有通信往来,很是亲密。知道赵芸是他俩的妹妹,但从未见过,心里不好奇是假的。不过这次现身,赵芸是以钦差的身份。刚才那种场面,也不能冒然表示亲近。本来就有些爱屋及乌,此时听她小小年纪,话又说得熨帖,李贤对她的好感度自然蹭蹭往上涨。 气氛热络的说了一些家常话,听李贤再次问黑熊的来历,赵芸这才解释道:“那人叫黑熊,是黑林军的少将军。不过,他的生父另有其人,并不是黑林军程帅的亲子。” 李贤与张县令对视一眼,赵芸的话未说尽,他们心里却有了谱儿。不是亲子,却让他成为了黑林军的少将军。看他轻易就被俘虏了,领兵打仗的本事应该不强。所以,这个黑熊的生父,怕是槊国了不得的人物。有这样的人质在手,危急时刻,就是个不错的筹码。 “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再加派一些人手过去。”李贤明白了赵芸的意思,郑重的说了一句。至于黑熊的生父到底是谁,他却没有再追问。 “劳您多费心了。”赵芸点头,微笑着躬身。 “人是丫头你抓来的,老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有什么费不费心的?”李贤呵呵一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又和赵芸说了两句话,这才带着张县令离开。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赵芸给申屠白留了口信,先斩后奏就带着凌庭离了府邸往江海赶去。自从开始修炼,赵芸从未像这几日这样憋闷过。不能动用灵力,不能御空而行,更不能与人动手……申屠白将她看得死死的,真是一点儿活动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她体内的伤早好了七七八八了,御空飞行根本没有大碍。黑风比她还严重,昨日跟人动手,也不是好好的?可她开口一提这茬,申屠白锐利的眼神跟针似的就扎过来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申屠家主也是为了姑娘好。何况,只要拿着金牌,谁都能去调兵过来。姑娘何苦自己巴巴的跑一趟?”凌庭见赵芸像刑满释放的囚徒一样激动,不解的开口询问。 稀疏的村落、小镇,连绵的山峦一一在眼前掠过,赵芸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听到凌庭的话,唇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并没有回答。凌庭见状,微蹙眉头。不过,赵芸不想说的事,问也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两人一路飞驰,江海很快就到了。赵芸直接拿着金牌去见了江海巡抚,要求他调兵支援府城。江海巡抚知道槊国来犯,自然不会拒绝,喊来江海提督让他调拨出一半兵力,赶赴府城。 赵芸骑马跟在大军里,并没有急着先回府城。不过,一路急行军,赵芸等人还是在第二日下午到达了府城城郊。高大的城墙远远可见,只要穿过前面的一片树林,经过最后一个不小的村落,他们就能到达东城门。 咻、咻、咻……空气中响起急促的破空声,前方的树林里骤然射出许多利箭来。 “有埋伏!” 第六十八章 暗使,城外截杀 反应迅速的士兵快速架起盾牌,利箭破空而来,射在盾牌上发出叮当的清脆的声响。(.$>>>棉、花‘糖’小‘說’)饶是这样,因为事发突然,队伍前方和外围的士兵损伤惨重。 赵芸拉住缰绳控制住马儿,面色沉凝的抬手一挥,将迎面而来的数十只弓箭折断。接着指尖轻弹,打出一道灵诀,透明的灵力罩护在大军的四周,将敌人来势汹汹的攻势挡了下来。 江海援军得了喘息的机会,很快组织起了几层防御。神弓营的士兵则站在一层层的盾牌后,拉满了弓弦!赵芸见状,也就撤掉了灵力罩,以便援军反击。 咻、咻、咻……一支支利箭离弦,携带者凛冽的杀气冲向茂密的树林。赵云放出灵识,发现敌方的弓箭手都埋伏在树上,大树茂密的枝桠是他们的天然屏障。一轮攒射之后,敌人的损失却并不大。 “交给我。” 见赵芸皱着眉,跃跃欲试。凌庭率先开口,也不等赵芸同意,便迎着箭雨飞身而起。人凌空而立,双手举在胸前,十指舞动,一道道灵力从指尖倾泻而出,闪烁两下,就流星一样朝下方的树林射去。 立即,树林里响起密集的噗噗声。一道灵力对应一个弓箭手,长了眼睛似的,没有走空。密集的箭雨因为凌庭的出手,一下子七零八落起来。神弓营的士兵见状,分成几拨,朝着几个弓箭飞来的方向迅速的补上几箭。很快,树林里安静下来。残余的敌人似乎都逃了。 凌庭闪身回到赵芸身边,脸上并没有打退敌人的喜悦,反而微皱着眉头,“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古怪?” 赵芸坐在马背上,神色严肃的望着对面的树林,颔首,“敌人若是知道援军来了,在这里设下埋伏,不可能只有弓箭手。可我用灵识查探过树林,没有发现异常。”事实上,这些弓箭手出现得也有些突兀。她之前是有些走神,但这么多人埋伏在不远处,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凌庭修为不弱,竟然也没有发觉,这很不正常。 “难道我们只是恰好碰到敌方的弓箭手?”凌庭闻言,自己都不相信的推测道。 保持灵识外放,时刻关注着前方的树林,赵芸抿了抿唇,沉声道:“保持警醒。我总感觉不好。”虽然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但那种危险的感觉时刻萦绕在心头,驱之不散。 “要不我们绕道走,不走东城门?”凌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前方的树林,提议道。 赵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都知道这个提议不靠谱。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东城门的郊外。若是绕道,也只能走南城门。黑林军攻城,就是选的南门。退兵之后,扎营的地点,也不可能离南门太远。带着这十万江海援军过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而若是想去西城门和北城门,他们就得先倒回去四五十里的距离,再行绕道。[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明日一早或许能入城。可时间不等人,明明东城门就在眼前了,没有路过不入的道理。 赵芸与凌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深思与凝重。 “幸亏有两位大人在,不然我们必定损失惨重。”江海援军的统领吩咐士兵收拾好残局,走过来郑重的朝赵芸和凌庭抱拳道谢,随即征询意见道;“敌人似乎是刻意在这打埋伏,我们的行踪应该被发现了。此地离东城门虽然并不远,但前方的树林肯定不安全,我们是否要改道而行?” “敌人若是早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改不改道都一样危险。”赵芸看着前方,高大的城墙远远可见。仔细一些,她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城楼上来回走动戍军。府城的兵力不够,不然,发讯号让戍军出来接应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收回视线,赵芸垂眼,吩咐道:“继续前进。这树林就是高山火海,今儿也得闯过去。” “是,末将这就传令下去。”江海援军的统领沉声应了一句,便转身吩咐大军继续开拔。只是,所有的士兵都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精神集中,高度警惕。 大军不急不缓的前进着。很快,队伍到了树林的边上。官道两边,树木参天,天光被遮挡了大半,让本就安静得诡异的环境,显得更加阴暗压抑。 赵芸骑马走在援军统领的左侧,神色沉凝。灵识却一遍一遍的从树林各处扫过,发现林子里别说人了,就是一只动物都没有。如此怪异,是个人都能察觉到有问题。可是,找不到破绽! 凌庭跟在赵芸身后半个马头的地方,也时刻放出灵识警惕的观察周围的环境。两人的灵识时而碰到一处,都察觉到对方凝重的思绪。 大军全部进了树林,前方的人也看到了房屋密集的村落。一直都没意外发生,众人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再走几步就能从这片诡异的树林里走出去了! 凌庭看向赵芸,蹙眉,“难道是我们想多了?”这个念头刚刚从脑子里升起,树林深处就突然传来一阵难言的波动。刚刚放松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想也不想,凌庭抬手就朝树林里射出一道灵力。 啪。碗口粗的树枝被灵力轻易割断,轰然掉落。树林深处幽光一闪,密密麻麻的身穿藤甲的敌军突兀的冲将而出,气势磅礴的低吼着,“杀!” “敌袭,变阵!”援军统领唰一下低喝一声,抽出佩剑,手上青筋暴露。 大军立即转身背靠背,面对两边的敌人。盾牌手竖起盾牌,将身体躲藏在后。长矛手在后,分作两队,轮流杀敌。长弓营的弓箭手则在最里面,朝敌人的后方和树林里射箭。 只是,敌人的弓箭手也不少!和之前一样,藏在粗壮的大树上,从上往下攒射。几个呼吸的时间,赵芸耳边就响起了数十道痛苦的惨叫。 赵芸指尖掐诀,想也不想的再次在大军头顶上撑起灵力罩。只是,啵,一声闷响,刚刚形成的灵力罩就被敌人从外边打破。赵芸面色一凛,猛的抬头,就见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黑裤的中年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们。 “槊国灵师?敢问阁下大名。”赵芸眯眼,中年男子的相貌有些眼熟。朝凌庭打了个手势,便一拍马背,飞身而起,直到与男子平视。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眼赵芸,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倨傲道:“就是申屠白的徒弟,赵芸?”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赵芸怔了下,随即抿直了唇角。 “小丫头,别耍心眼子。老实回答我。”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面色森然,锐利的视线盯着赵芸,像是要将人的戳穿。 赵芸捏紧袖下的拳头,面色却不变,“阁下不肯通报姓名。为何又要打探我的?” “嘴硬的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男子沉下脸,冷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先抓了你再说!”话音未落,中年男子就闪身袭向赵芸。他速度极快,原地还留着残影,人却已经逼近了。 好在赵芸一直都暗中警惕着,在中年男子动作的瞬间,脚尖在虚空一点,就倒射而出。饶是这样,赵芸依旧被中年男子的掌风扫到,脚下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一掌拍空,中年男子没有急着再出手。反而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赵芸,危险的眯起双眼,不急不缓道:“反应倒是快。” 赵芸抿唇,虽然刚才有惊无险,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背心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中年男子比她感知到的还要危险!这样的人,在槊国绝对不可能籍籍无名。而且,中年男子的长相,实在面善……突然,赵芸面色一凝,一字一句沉声道:“你是黑殇,魔尊麾下三使之一的暗使!” “你居然能认出本使。看来申屠白和你说过不少事。”中年男子眼底终于掠过一丝诧异,看着赵芸的眼神却越发危险起来,“既如此,你是乖乖的束手就擒,还是等着本使再次出手?” 赵芸见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紧绷的神经却是奇迹般的舒缓下来。听到他略带威胁的话,勾唇一笑,“黑熊少将军和贵国的公主殿下虽然与我们的敌对关系,我们也是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没有丝毫的苛待呢。暗使大人既然想抓了我去交换您的爱子和贵国公主殿下,想必也是不会为难晚辈的。不然……” “你威胁我?”中年男子阴鹜的眯眼,赵芸在她眼里就是一只蚂蚁,碾死她轻而易举。现在这只蚂蚁居然反过来威胁他? 赵芸直视中年男子,微笑着摇头,“岂敢。暗使大人误会了。”可叫谁来看,她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中年男子怒极反笑,闪身就到了赵芸面前。这次赵芸没能躲开,被捏住了脖子。中年男子寒声道:“自作聪明!本使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要多!敢威胁本使的,本使都送他们去了黄泉!你的脖子这么细,只要本使稍稍用力,你也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咳咳,要杀便杀,赵芸绝不反抗。”赵芸冲他挤出一个笑脸,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 中年男子手掌收紧,赵芸呼吸不匀,脸色发紫,脑袋发晕。可是赵芸心里一点儿都不怕,因为她笃定了她不会要她的命! 果然,在赵芸要撑不住的时候,中年男子松开了手。 “呼,咳咳……”摸着脖子,赵芸弯着腰咳嗽了两声,半晌缓过劲儿来,“呵呵,多谢暗使大人手下留情啊。”话音未落,她却猛然朝树林底下俯冲而去。强横的灵力四溢,但凡人沾到一点儿,全都重伤倒地。 “凌庭,范统领,带大军先走!”赵芸脚踏到实地,扭头朝身后厉喝一声,便再次挥出两道巨大的灵力刃,将所有敌军挡住。 凌庭愣了下,让范统领带着人先走。自己却闪身奔回了赵芸身边,沉声道:“姑娘,你先走!” “我走不了。你走。”赵芸摇头,低声催促道:“赶紧护着大军进城,然后死守城门!还有,通知我师傅,黑殇来了!” 刚说完,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再次急速逼来。赵芸猛然抬手将凌庭推出去,喝道:“走!” 凌庭一个不慎被推出树林,还想说话,就见赵芸被黑衣黑裤的中年男子封住了周身的穴道,动弹不得。 “姑娘!”沉着脸,凌庭无声的喊了一句,却只能脚尖点地,加速离开。中年男子的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打不过,现在冲上去也是徒劳。 出了树林,江海援军在凌庭的护佑和范统领的带领下,冲到了东城门外。城楼上的戍军,远远看到,赶紧打开城门,将他们放进去。然后啪一声,又快速将门紧闭!堪堪将紧追而来的敌军阻挡在外。 赵芸被中年男子拎着,远远看到这一幕,提着的心暂时落下来。中年男子对此却毫不在意,冷哼一声道:“希望你在你师傅的心里有足够的分量,不然……” “我在我师傅心里够不够分量我不知道。但一命换一命,少将军和公主殿下,暗使大人只能选一个。您打算选谁?”赵芸怡然不惧,盯着中年男子,轻笑一声。 第六十九章 变故,交换人质 府城,东城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高耸的城楼上,全副武装的戍军神情紧绷、如临大敌。事实上,在大多数普通人眼里,灵师几乎就是仙人一样的存在。 士兵上阵杀敌,比普通人经历得多,也见识得多。普通灵师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可他们此时面对的人,比普通灵师危险千百倍——常年在刀口添血的人,对危险的预知总有种动物般的直觉。 赵芸被封住了周身的穴道,只能乖巧的立在黑殇的身旁。身穿藤甲的槊国士兵在城外快速集结着,一会儿时间,便汇聚了数万人马。只是,从这些槊国士兵的装扮和气质来看,与黑林军明显不同。 黑林军凶悍、杀气滔天,浑身都散发着铁血军人的煞气,一看就知道他们久经沙场。这些士兵却内敛许多,此时若不是数万人马集结在一起,又身穿藤甲,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之前树林里的那场截杀,赵芸看得清楚。这些士兵杀起人来,比赫赫有名的黑林军更干脆利落。独立战斗的能力,也比黑林军的士兵更加强大。 就像现代社会里,特别甄选训练出来的特种兵部队…… 仔细的观察了半晌,赵芸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之前偷袭东门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听闻暗使大人向来独来独往,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帮他们掩藏行踪。贵国的圣皇陛下,应该不至于如此大材小用才对。” 黑殇双手背在身后,深邃的眼眸睨向赵芸,轻蔑一笑,“想要从本使这里套话?小丫头还嫩了些。给我老实待着。” “暗使大人何必如此吝啬?我一个小丫头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影响大局。再说,我现在这样,就算想耍花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芸微笑,并不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好奇的盯着他问道:“贵公子为何会成为黑林军的少将军呢?在我看来,少将军虽然勇武,但似乎并不擅长领兵打仗。听说您膝下只有少将军一个子嗣,这样放任他上战场,您就不担心?” 黑殇蹙了蹙眉,眼神阴鹜,“你知道得不少。不过,与其在这浪费时间打探本使的私事,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报信的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了,申屠白却还不出来……” “暗使大人不会杀我的。没了我,就没了与我师傅交换的筹码。到时候,不论是贵公子还是贵国的公主殿下,暗使大人你一个都救不走。”笃定的开口。赵芸瞥了眼面色十分阴沉,却依旧忍耐着的黑殇,微笑。 “若是熊儿和公主殿下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会让整个府城的人给他们陪葬。”盯着赵芸,黑殇沉默一会儿,语气森寒的开口。 “都传铁血狠辣的黑殇暗使,什么都不在意,唯独看重独子。(.无弹窗广告)本来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这传言竟是真的……”熟悉的声音突然插入,赵芸抬眼,申屠白一身红衣,正懒散的站在城楼顶上,笑吟吟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赵芸眨了眨眼,欢快道:“师傅你总算来了。” “嗯?偷跑出去的人,倒是理直气壮得很。”申屠白挑眉,没什么表情的盯着赵芸。 赵芸缩了缩僵硬的脖子,讪笑,“太无聊了,就是出门遛遛弯儿。” 申屠白不置可否的勾起唇角,讥讽一笑,“然后一不小心遛出了省?” “呃……”赵芸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脸烧得慌。索性闭上嘴,只拿一双眼睛求饶的看着自家妖孽师傅。 没好气的警告的看赵芸一眼,申屠白这才将视线移到黑殇身上,“徒儿顽劣,这次要多谢暗使将她送回来了。等日后有机会,鄙人定当备厚礼感谢。” 说到这里,他朝赵芸招了招手道:“站在那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跟我回去?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当初我怎么就想不开收了你这么个麻烦徒弟!” 明显被嫌弃了,赵芸郁卒。城楼上逍遥灵尊等人相视一眼,忍笑。昨天一早,看到赵芸留下的纸条,申屠白就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这会儿,明显是借机教训人呢。 黑殇不明所以,但被申屠白这么无视,他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怪。大掌搭到赵芸的肩膀上,他冷哼一声,“申屠白,别装疯卖傻。要想她活命,就将熊儿和公主殿下交出来。不然……” 肩膀上的大掌收紧,赵芸吃痛,闷哼一声。心道这黑殇的爪子真硬,跟铁做的似的。 申屠白嘴角依旧噙着笑,只是眼底一片冰寒,“黑殇,一命只能换一命。你儿子和贵国公主,你只能二选一。” “看起来,你对你的这徒弟,也不是太上心。也是,你本来就是自私凉薄之人,会把谁放在心上呢?青桐与你做了十来年的师兄弟,杀他的时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时我就想,这个人没有心。呵呵,红衣恶魔,这个称呼与你很相配。”黑殇和申屠白说话,眼神却是瞥向赵芸。 赵芸翻一个白眼儿,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没脑子的才会中计。只是提到青桐,赵芸才陡然发现,风雷阵之后,这个人似乎就消失不见了。从申屠白的描述中,青桐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直接制造了人间惨剧,他不出来欣赏炫耀一下成果,实在不正常。 正想着,申屠白的不急不缓的声音就侵入了耳朵,“你怎么看我,与我无关。把人带上来。”前一句是说给黑殇听的。后一句是朝城楼上的逍遥灵尊说的。 赵芸垂眼看去,见逍遥灵尊打了个手势,黑熊和那名在丰乐县俘虏的女灵师被人押了上来。两人都有些蓬头垢面,精神萎靡。 “熊儿!”黑殇看到儿子,激动的出声。 黑熊仰头看过来,立即激动的挣扎着趴到墙头上,“爹!救我!” “熊儿你放心,爹会救你。”黑殇在黑熊被押上城楼的那一刻,神色就紧绷起来。仔细的看过,见他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并没有受伤,才缓和了许多。听到黑熊的话,他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过去,低沉着开口。 那名女灵师见到这一幕,有些惊愕。不明白黑熊怎么就成了黑殇的儿子。不过,她脸上很快浮出喜色,“黒叔!是尊父让您来救我的对不对?您快点帮我将这些低贱的锦国人都杀了!”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黑殇微皱了下眉头,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别人没看见,却被赵芸瞅了个正着。来回打量了一下眼带潮红的女子,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并不太招人待见。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芸的打量,女子突然抬头,恶狠狠的瞪过来,里面还夹杂着些许恶毒的快意。 不用猜,赵芸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是幸灾乐祸,她和她一样被人抓起来当作了人质罢了。只是,若黑殇最后选了黑熊,放弃她,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人你也看到了。二选一,若是你做好了决定,现在就可以换人。”申屠白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开口催促黑殇。 黑殇抓住赵芸的肩膀,再次看了眼黑熊和女子,沉声开口道:“你们先将公主殿下放了。” 赵芸有些意外,从刚才的表现来看,黑殇对黑熊绝对是在意的。 申屠白眸光一闪,“你确定?你手里没了人质,我们可不会将你儿子再还给你!” “确定。我用她,交换公主。”黑殇沉着脸,确认的颔首。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城楼上的人和两国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爹!”黑熊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而女子脸上则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黒叔,回去之后,我会让尊父嘉奖你的!” “怪不得贵国的魔尊圣皇陛下如此信任暗使,果真是忠心耿耿。”申屠白勾着唇,意味不明的赞赏了黑殇一句,也不废话,直接让人将女子押上来,交换赵芸。 押着女子的是一名中年灵师,他与逍遥灵尊一样,都是朝廷派驻在府城的。之前敌军攻城时,他跟着逍遥灵尊在南门,一直坚持到最后。除了灵力枯竭导致脱力外,他身上只有两处轻伤。 “三个数后,我们同时放手。”黑殇抓着赵芸的肩膀,看着申屠白提议。 申屠白颔首,没有异议。示意的看了中年灵师一眼,中年灵师绷着脸,同样姿势抓着女子,明白的点头。 黑殇见他同意,阴鹜的眼神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开始报数。 “三……二……一!” 赵芸被大力往前推了一把,中年灵师也放开女子,将她往黑殇这边推来。只是,女子被推开的速度明显比她快!女子撞过来的身体还正好挡住了她和申屠白的视线! 女子抬眼朝赵芸恶毒的一笑,本该动弹不的的她,却突兀的伸出右脚,绊过来。赵芸全身穴道被封,根本没办法做出闪避,只能硬生生的被她绊倒。然后眼前一花,整个人再次被捞起,一看,是那名中年灵师。 只是,此时本该站在申屠白身边的他,抓着她,站到了黑殇的身旁…… 变故发生得太快,待城楼上的逍遥灵尊等人看清楚状况,都瞬间变了脸,“怎么会?允文?你也是槊国细作?” 中年灵师控制着赵芸,得意的朝众人一笑,“朝夕相处的人变了一个,你们居然一个人也没发现不对。我该感谢你们的愚蠢!”话音落下,中年男子空出一只手,在脸上一抹,就将一块人皮面具揭下来。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明显的槊国人长相! 众人哗然。 “真正的允文呢?被你杀了?”逍遥灵尊寒声开口。朝夕相处的同伴没有背叛,让他松了口气。可一想到敌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同伴杀害,冒充进来,又觉得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自然。不杀了他,怎么取他脸上的皮?”晃了晃手里捏着的人皮面具,中年灵师笑得越发恶意。 而另一边,黑殇三两下解开女子体内的禁制,微微拱手,“公主殿下,这些日子您肯定吃了不少苦。我让奎甲军先护送您离开吧。这里太乱了,受伤了就不好了。” “黑叔考虑得周到。”女子活动了一下四肢,恢复冷傲的姿态。可惜,一头乱糟糟中的头发让她去缺了点儿格调。见赵芸不闪不避的瞧着她,她眼底闪过一丝阴毒,“这次遭受的耻辱,我早晚会加倍奉还给你。前提是,今日之后,你还活着。” 女子的话是单独传音给赵芸的,外人听不见。赵芸眨了眨眼,轻笑一声,直接开口:“公主殿下还是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比较好,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第七十章 揭破,坦然面对 什么都没说,在奎甲军的护送下女子离开了。(.)只是,她走时的目光太阴冷,看得赵芸浑身不舒服。去一趟京城,得罪了青灵郡主。回一趟丰乐县,又遭遇一位敌国公主。两人都是与她初次见面,就对她横眉竖眼,很不待见。难道她本来就长得人见人厌,只是她自己没发现? 囧。赵芸晃了晃脑袋,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甩开,就见黑殇唇角微翘,略带得意的与自家妖孽师傅对峙着。刺眼的一幕。在身后抓着她的中年灵师,此时想必也是得意的。两名人质,略施小计就救回了一个。 黑殇说,“申屠白,看来我们得再交换一次人质了。” 申屠白挑了挑眉,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城楼上,逍遥灵尊冷笑,拎着黑熊飞上来,与黑殇面对面,“魔尊麾下三大使者,传言暗使最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是你在得知儿子被我们俘虏后,特意安插进来的吧?相识十几载,攻城前,允文若就被他顶替了,我不可能察觉不到。只有这几天,大家都关注着战事,就算他露出一些马脚,也不会有人太过留心在意。” 说到这里,逍遥灵尊停顿了一下,抿直唇角,讥讽道:“不过,暗使大人宁愿让自己的儿子面临险境,也要先救贵国的公主殿下……我都不知道是该赞美你的忠心,还是该嘲笑你的愚蠢。你,就这么确定,在你们使诈换走一名人质后,我们还会听你摆布?” “你会不会我不知道。但只要有她在手里,他就一定会妥协。”黑殇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瞥了赵芸一眼,好整以暇的看向申屠白。 逍遥灵尊面色不变,与申屠白的视线一触即离,抓着黑熊的手更加收紧。黑熊痛得神色狰狞,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逍遥灵尊特意提前点了他的哑穴,十分具有先见之明。 黑殇见状,一脸肃杀,“申屠白,熊儿若是有任何损伤,我一定会在你徒弟身上加倍奉还!” “你刚才还说我凉薄自私,谁都不放在心上。这会儿怎么又觉得我会为一个小丫头妥协?”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轻笑。 “别的小丫头你或许不在意,可是她,你真的不放心上?”黑殇冷笑,大掌一抓,便将赵芸从中年灵师手里,抓到自己身前,“申屠白,别装了。你的那点儿龌龊心思,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赵芸拧眉,吸了口凉气。肩膀上的剧痛,再次证明,黑殇的手不是一般人类所有。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反唇相讥,“只有龌龊之人,才会看谁都跟他一样龌龊。暗使大人,我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不用你来说。” “呵,你这小东西,还挺维护他。”黑殇扬眉,略带诧异的瞅了赵芸一眼,随即恶意的对申屠白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师徒两个却不清不楚的搅在一起,悖逆人伦,真叫人恶心!” 赵芸蹙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黑殇这人端得惹人生厌。抬眼对上妖孽师傅神色不明的视线,心里悸动了一下,忍不住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女子在某些事情上,其实很敏感。申屠白对她感情的转变,她多多少少有些察觉。一开始不知所措,现在却已经坦然了——两个人若是相互喜欢,管别人怎么看? 不过,她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肤浅了?相比于妖孽师傅的性格,她明显更喜欢他的脸……反正迄今为止她见过的人里,没有比师傅大人长得更符合她审美的人。 申屠白被赵芸略带安抚的笑容弄得愣了下,随即有些若有所思的眯眼瞧她。不过,那明显走神的样子,看得他又是一阵嫌弃。 一直注意着两人神色的黑殇见状,冷哼一声,“呸!被我揭破了还眉目传情,真不知廉耻!” 黑殇的声音很大,城楼上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些愕然。这个时代民风开放,但师傅与徒弟相恋,还是有些让人诟病。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与徒弟的关系,就好比亲生父母与子女…… 莫轩来回打量了一眼申屠白和赵芸,垂眼,想到一路上两人的相处,心里有些了然。黑风和安凤麓脸色却都很难看。夏灵尊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回众人的神色,眼睛一转,摸了摸下巴,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啧,他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想来,申屠家主对赵姑娘,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呢。不过,两人站在一处还挺相配的,你们认为呢?” 黑风和安凤麓的脸色更黑,莫轩则扫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不语。见众人都不搭话,夏灵尊无趣的摇摇头,继续看戏。 “黑殇,你在找死。”申屠白彻底收敛了表情,眼底寒星密布。 “恼羞成怒了?呵呵,若不是他意外瞧见,我都不敢相信你这样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对人动心。刚才不是还装得挺冷淡的么?最后还是露馅了。老人说得好,纸包不住火啊。啧啧,现在怎么样?我们再次交换人质?”黑殇瞧了一眼申屠白,面上没多少表情,心里却是畅快的。三十年前,申屠白杀入槊国境内,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简直就是活阎王。如今听到他的名字,许多人还会瑟瑟发抖。可现在,这个人被他抓住了死穴!日后,不愁找不到法子对付他了! 黑殇对自己的修为很自信,但在申屠白面前,却不得不谨慎小心。不正面发生冲突,达到目的,是他想要的最佳效果。而派中年灵师顶替逍遥灵尊身边的那个人,是这几年他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想到这,黑殇对中年灵师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中年灵师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 说这么多,这也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申屠白面无表情的抿了抿唇,随即颔首,答应了黑殇再次交换人质的要求。黑殇见他妥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申屠白啊申屠白,你也有今日!” 申屠白淡淡的扫他一眼,面色不变。逍遥灵尊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什么都没说,将黑熊交到了申屠白手里。申屠白抬手,随意的搭在黑熊的肩膀上,抓人的姿势和黑殇一模一样。 赵芸看到这一幕,唇角勾了勾。妖孽师傅一向只会欺负人,没有被别人欺负的道理。 “这一次,你最好别再耍花招。”申屠白深深的看着黑殇,意味不明的警告一句。 黑殇见状,更加志得意满,为自己抓到了申屠白的死穴。 这一次,和之前一样,依旧约定三个数后,双方同时放手。再一次被大力往前一推,赵芸就快速飞离原地。看到被申屠白推过来的黑熊,她朝他咧嘴一笑,抬脚就朝她踹了一脚。 “熊儿!”黑殇在赵芸突然往前加快速度飞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眼神一冷,抬手就朝赵芸抓去。只是下一瞬,就见黑熊被赵芸坏心的踹了一脚,往地面狠狠的砸下去。黑殇顾不上抓赵芸,跟着往下一冲,去救黑熊。 中年灵师见状,按照黑殇之前的吩咐,抬手朝赵芸的背心拍了一掌,转身就想逃。逍遥灵尊早就盯着他了,闪身拦到了他的身前,面无表情,“若是让你就这样逃了,我也不是逍遥灵尊。” “那些事情都是暗使大人让我做的!”中年灵师头皮发麻,将责任推到黑殇身上。逍遥灵尊鄙夷的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一道强横的灵力横扫过去。中年灵师急忙后退,奋力躲避逍遥的攻击。 另一边,申屠白长臂一伸,将飞过来的赵芸揽到怀里。余光瞥见黑殇将黑熊救下,快速往远处逃窜,也不惊讶。只低头朝赵芸冷声道:“十袋沙子。” “……”赵芸面色一僵,准备好的话梗在喉咙。沙子比黄豆小了无数倍,一粒一粒捡满十袋。就算白天黑夜不休息,她接下来两个月都不用做别的事情了!真是,要不要这么狠呐! 申屠白睨她一眼,就知道她在心里腹诽他。唇角抿直了,寒声开口,“有意见?” “没,徒儿谨遵师命。”赵芸赶紧摇头,毕恭毕敬的回答。 申屠白审视的瞧了她半晌,才大袖一甩,背过身去,“一会儿和逍遥他们一起回去。别再乱跑了。”说完,他闪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但赵芸知道,他这是去找黑殇了。 夏衍飞到赵芸身边,沉声道:“申屠家主看来是准备履行承诺了。虽然多半是因为你,我也要去亲眼看看。一起?” 赵芸回头,就见夏衍目光深沉,唇角虽然带着笑,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冷意。心里的好奇被勾起,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槊国人,为何那么想要黑殇的命?为此,还不惜混到槊*队里任人驱使,只为接近他的儿子。” “你看出来了?是。我混进军队确实是为了接近黑熊。为的,不过是为了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不过,我没想到黑殇竟然会在黑熊的身上设下诸多的禁制,还给他诸多保命的东西。身边的近侍军,也都精挑细选。只要黑熊遭遇险境,黑殇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我没机会下手。”夏衍愣了下,随即坦诚的承认。 赵芸偏了偏头,“你觉得两国交战时,可以浑水摸鱼,杀掉黑熊,又不会殃及自身。所以,你跟着一起来了。只是,后来又为何改变主意,与我合作?” “我自己也不知道。”夏衍复杂的看着赵芸,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 “……”赵芸愣了下,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夏衍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此时听到他的话,她也没觉得荒唐。目送夏衍离开,赵芸将视线转向逍遥灵尊那边。 中年灵师几乎是被逍遥灵尊压着打的,这会儿逍遥灵尊似乎也打够了。扯着他的后颈,一把将浑身瘫软的人扔到城楼上让人押回去审问,看能不能撬出点儿东西。这才走到赵芸身边,笑着道:“没事吧?” 赵芸朝他客气的微微一笑,摇头,“没事。” “那就好。走吧,回去歇息。你师傅让我看着你。”逍遥灵尊抿着唇,微笑。 “我就知道。”赵芸嘀咕一句,见逍遥灵尊兴味盎然的瞅着她,也不窘迫,大方的笑了笑,转身落到了城楼上。刚站定,凌庭和安凤麓几个便凑了过来。其中,黑风看她的眼神尤为深沉、复杂。 回到逍遥灵尊的府邸,众人各自分开,赵芸喊住他,道:“师兄,我们谈谈。” 第七十一章 消失,出言警告 江海援军的到来,让府城的城防严密了许多,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只是,黑殇救走了女子和黑熊后,奎甲军跟着也再次消失匿迹。更奇怪的是,来势汹汹的黑林军也没了踪迹。不知道他们是刻意藏了起来,还是换了目标,趁夜离开了。 柳提督派出了许多探子出城打探,可惜一丝线索也无。 逍遥灵尊府邸,众人用过了晚膳,都移步到一处水榭歇凉。赵芸倚靠在围栏上,怀里抱着墨白,瞧着池子里依旧开得繁盛的荷花,有些心不在焉。好几个时辰了,申屠白自东门离开之后,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些槊国人也不知道在耍什么把戏。来势汹汹,打了两下却又撤了,感觉虎头蛇尾的。现在黑林军那么多人,竟像是凭空消失了,真邪门。”说话的人叫石竹,是莫轩在东门救下的那名灵师。年纪不大,品性端正,性格活泼。他特别感激莫轩和黑风,有事儿没事儿都往逍遥灵尊的府邸钻,倒是很快与众人熟悉起来。 凌庭闻言,有些讶异挑眉,“黑林军凭空消失了?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们都没听说。” 众人都好奇的看向石竹,石竹挺了挺胸脯,咧嘴笑道:“那当然,柳提督派出去的探子刚回来禀报的。” 那探子刚回来,石竹怎么知道?今天一下午,他好像一直和他们待在逍遥灵尊的府邸。众人莫名其妙的看他,等他解释。 逍遥灵尊见状,嗤笑一声,十分不客气道:“这小子八成趁刚才如厕的功夫,去听了墙脚。” “兄长!”石竹一脸窘迫,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逍遥灵尊。 众人恍然的哦了一声,看他的目光染上几分好奇。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样奇怪的癖好? “哎呀,我说的是正经事呢。你们都不好奇那些黑林军都钻哪里去了吗?”石竹有些恼羞成怒,不过很快就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的样子,“你们说,有没有灵师能一下子将那么人多搬走啊?我听探子说,黑林军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郊的一片空地。之后就凭空消失了。空地周围没有他们离开时的脚印,也没有马蹄印。干净得很。” 赵芸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抱着墨白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石竹:“什么印记都没有么?” 石竹见有人搭理他,越发的兴奋,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敌军明显是在那片空地上安营扎寨的。可探子在周边查探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们离开的脚印。” 想到之前那些突然出现的身穿藤甲的敌军,赵芸皱眉,“探子在那片空地上来回走动过么?或许黑林军根本就没有走,只是有灵师掩藏了他们的行迹。” 人的眼睛、耳朵、鼻子都能够被欺骗。可人是活生生的存在,不可能无缘无故变不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若是那片空地上有人,来回走动绝对能碰到东西。 在场的众人听到赵芸的话,对视一眼,都赞同的点点头。灵师修为再高深,凭空将十几万人搬走这种事,也还是太荒唐了。他们觉得赵芸说的这个可能性更大。 “诶,应该有吧?嗯,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事情这么奇怪,柳提督肯定会过来请兄长帮忙的。”说着,石竹皱了皱鼻子,不甘心道:“我好想去那片空地看看。” “若世上真有那么厉害的灵师,你那点儿修为,去了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逍遥灵尊没好气的瞪了石竹一眼,就有管家过来回禀他,柳提督求见。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被石竹说中了。 逍遥灵尊打发走管家,摸了摸下巴,起身道:“我去听听他怎么说。有情况再通知你们。”说着,他又看向赵芸,“你师傅没回来之前,你别出府。” 赵芸摸着墨白的手顿了下,随即颔首,“我知道了。” 视线在墨白身上停留了片刻,逍遥灵尊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就见石竹眼巴巴的看着他。莞尔,漫不经心抬了抬下巴道:“唔,你也跟着来吧。” “唉!”石竹乐颠颠的起身跟了去,一边走,一边兴奋的在逍遥灵尊周围打转。众人见状,都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是小孩子啊,活泼可爱,还好奇心过剩。”凌庭收回视线,感叹一句。 黑风看向凌庭,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又不是老头子。” “他那是羡慕。”安凤麓斜眼,“没见逍遥灵尊对石竹挺看重的么?小孩子的天赋不弱。” “羡慕他?开玩笑。”凌庭不屑的撇嘴,“天赋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他才有。” 安凤麓闻言,上下打量了凌庭一眼,不置可否的摇头。 凌庭瞪眼,“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猜?”薄唇掀起,安凤麓微笑着摊手。 凌庭呆了呆,然后猛的转身,将脑袋搁到赵芸的肩膀上,委屈的蹭来蹭去,“姑娘,他们欺负我。” 安凤麓的脸当时就黑了,阿诚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黑风抽了抽唇角,面色阴晴不定。莫轩直接撇开了视线,觉得简直不忍直视。 吼。赵芸心里好笑,还没做出反应,墨白就从她怀里站起来,炸毛的朝凌庭警告的低吼――姓凌的,芸芸是我的! 凌庭保持着姿势不变,那眼睛瞪墨白――芸芸是你的,可姑娘是我的。 墨白龇牙,尾巴都竖起来了――无耻,赶紧起开,男女授受不亲! 凌庭咧嘴,学着墨白龇牙――臭猫,我滚你也得滚!你是公的! 墨白忍无可忍,直接挥舞着爪子朝凌庭扑去。凌庭在地上一蹬,身体维持着坐姿爆退,“臭猫,又来!” “喵呜!”一击落空,墨白轻巧的落到长椅上,后腿借力,再次龇牙咧嘴的朝凌庭扑去。凌庭再次避开了,正得意洋洋,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脚,将他绊倒在地。墨白眼睛一亮,赶紧追杀过去,亮出利爪,唰的挠了他一下。 凌庭举着手,痛得哇哇大叫,“臭猫你真挠啊!痛死我!” “喵呜。”墨白昂着头,轻蔑的睨他一眼,优雅的转身,重新窝到赵芸的怀里蹭蹭。对那个帮它忙的人,它奇怪的也没施舍一个多余的眼神。 赵芸瞧着它那得瑟的小样儿,哭笑不得,也没太在意。摸了摸墨白的脑袋,看向凌庭手背上明显的几道血印子,“回去抹点儿药吧。我带墨白回屋了,省得你们再打起来。” “姑娘,你就这样丢下我不管啊。”凌庭哀怨,抬着爪子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赵芸直接无视,抱着墨白起身,和几人道了晚安,就走了。凌庭见瞧不见人影了,面上的哀怨之色立马不见了,抬着的爪子也放了下来,转身居高临下的打量安凤麓两眼,略带嘲讽的开口,“安少,暗箭伤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有暗箭伤人吗?”安凤麓靠在围栏上,微微仰着头,摊手,一本正经:“我明明是光明正大。” 凌庭面色一顿,眯眼,定定的看他。安凤麓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阿诚顿时觉得两人周围火星四溅,有些招架不住。再看水榭,黑风和莫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不管你什么来历,你都最好安分点。我家姑娘不是你能染指的人。”半晌后,凌庭府城凑到安凤麓的耳边,低沉的开口。申屠白一下午没回来,安凤麓像只苍蝇一样在赵芸的身边打转。殷勤得有些过分,凌庭看得碍眼。况且,他早就想警告他了。 安凤麓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冷厉,轻笑,“作为护卫,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心悦赵姑娘,自然是想要讨她欢心的。” “骗鬼呢。”凌庭直起身,看着他嗤笑道:“这种话连墨白那只蠢猫都不会信。” 安凤麓垂眼,呵呵一笑,“无所谓,赵姑娘相信就好了。” 凌庭无语,“……我觉得你比蠢猫更蠢。” 深夜,寂静。 月亮在薄薄的云层后,娇羞的打量着大地。 一间独立的小院,清风拂送,树影摇曳。赵芸盘坐在一颗大树下,闭着眼睛打坐。之前和那女子交手的时候,被一面巴掌大小的乌漆漆的镜子所伤,丹田受损,部分经脉断裂。好在申屠白当时帮忙控制了伤势,之后更是不惜耗费灵力,帮忙修复了受损的丹田和断裂的经脉。 只是,伤势刚刚恢复,丹田和经脉还很脆弱,需要时间去适应。申屠白不允许她动用灵力,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而赵芸打坐,也不是为了修炼,而是按照一定的方法去温养丹田和经脉,缩短它们重新适应的时间。 事实上,赵芸早两日在体内灵力催动灵力,受损的丹田和经脉除了一开始有些微的胀感外,她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不然,之前她也不能去江海调兵。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她打算每晚再继续温养经脉一些日子。 而今日仔细感受了一翻体内的灵力后,赵芸发现自己的修为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竟然不知不觉得深厚了几分。应该算是意外之喜了。 勾了勾唇角,赵芸将注意力转向眉心的璀璨星空。夜空深邃,万千星子依旧围绕着中间那个碗口大的黑洞缓慢的旋转着。一切似乎都没有丝毫变化。但赵芸知道,有一颗星子被黑洞吞噬了――黑洞的那头就像是住着一头怪兽。万千的星子就是它的储备粮,饿了它就吞一颗补充能量。 因为这片星空出现得诡异,有盘踞在眉心,赵芸一直有留心观察。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到丰乐县后,事情一连串的发生,她也就将这事暂时忽略了。那颗星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吞去的。 灵识查探不到黑洞里面的状况,赵芸只能静观其变。希望不是坏结果。微皱了下眉头,赵芸无奈的睁开眼。自从莫名其妙的附身到这具身体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醒过来后,她似乎一直就在活在一堆谜团里。不过,也没关系。早晚都会弄清楚的。站起身,赵芸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转身进屋。 风拂动发梢,带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冷香袭来。 “师傅。”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赵芸转眸就瞧见了两步之外的申屠白。 申屠白身上有一股没有消退干净的肃杀之气,看着她,微蹙了下眉头,“怎么还没睡?” “师傅你有没有吃饭?”赵芸眨眼,笑了笑,岔开话题,“我让下人送点夜宵过来?” 申屠白沉默,神色不明的看着赵芸。赵芸见状,心里有了计较。不躲不闪,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 半晌过后,申屠白移开视线,低沉的开口,“你,没有话问我?” “唔,师傅大人希望我问你什么?”赵芸歪了歪脑袋,抿唇一笑,眼里带着说不出的狡黠。 可惜,申屠白侧对着她,没有瞧见。 第七十二章 说开,你情我愿 夜风清凉,缓缓吹动树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申屠白听得赵芸毫无异样的反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一高一矮,错身而立。院中无人说话,耳边就只听得树叶细碎的嗦嗦声。 心思被外人揭破,申屠白其实并不太在意。对他来说,讨厌谁,喜欢谁,都是自己的事,与世人无关。但赵芸年纪小,还未经历过多少事情。今日在那样大庭广众的场合下被人说,面上不显,心里必定也是有些情绪的。 在外边耽搁的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疏远的准备。赵芸他了解,看着疏淡,实则内热。谁对她好,她便会百倍还回去。谁对她恶,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就像一开始拜师时,他的强势让她不舒服了。后面的日子她便没少找机会膈应他。可一旦发现他是真心为她好,她也就真心拿他当长辈尊敬着了。 可这件事,他却拿不准她会怎么想。明明是长辈,却对她生出那样的心思,她会不会觉得难堪?会不会觉得他以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 想到这些,申屠白的眼神忍不住锐利起来。他本想过几年,等小丫头年纪大一些再计划这些事。但现在提前被黑殇揭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赵芸因此与他生了嫌隙,他定要让黑殇百倍偿还! 只可惜,今日让他侥幸逃了。 半晌之后,申屠白回过神,转过视线,深深的直视赵芸,沉声开口道:“不论什么,只要你问,我就会答。”关键是,你想不想问。后面一句,申屠白没有说出口。不论今日赵芸做出何种的决定,他都能接受。但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一种――她属于他!没有意外! 赵芸被申屠白目光灼灼的看着,也不紧张,眼底的促狭一闪而逝,“真的什么都能问?” “自然。”申屠白闻言,颔首。赵芸的脸上没有厌恶,没有娇羞,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到今日黑殇说那些话时,她抬头冲自己笑的样子,申屠白眼神里不自觉的多了份柔和。 赵芸抬着下巴,抿唇笑着,拖长了声音道:“咳,师傅啊,你有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恋童……”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申屠白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察觉到了赵芸促狭的话语里潜藏的深意。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就见她没心没肺的笑着,眼睛里全是狡黠。眼底渐渐染上一丝丝动容和不确定,“你……” “师傅刚才还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呢。这会儿又不说话了,哼,不守信……”用字还在嘴里,人却被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纵使心里已经坦然了,但申屠白突然的动作,还是让赵芸心跳骤然快了一拍。 “放心,我只喜欢你一个小丫头。”申屠白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音里掺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赵芸闻言,唇角扬起,放松身体,静静的将脑袋卖在他的怀里。鼻尖淡淡的冷香萦绕,整个人竟觉得异常的安心。 而申屠白微笑着,将好看的下巴抵在赵芸的头顶,心情已经柔软得不可思议。本以为会有波折,但赵芸的反应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但他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一阵咕噜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美好的气氛,赵芸忍笑,垂着头推开申屠白道:“咳,那个,我去让下人送些宵夜过来。” 说着,就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吩咐守夜的下人,去厨房跑一趟。申屠白听她压低声音说了两个他平日爱吃的宵夜,顿时灿然一笑。在这黑夜里,那抹笑容竟似比天上的星子更闪耀。 回头瞧见这一幕的赵芸惊艳了一下,然后开始咬牙切齿。妖孽师傅实在好看得有些人神共愤。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打算迷死人不偿命吗?赵芸捂脸,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翻自己的肤浅。别人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她这里完全调转过来了嘛。 宵夜很快送来,摆上桌。打发了下人,申屠白端着碗快速又优雅的吃饭,赵芸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看,只觉得秀色可餐。 申屠白见状,唇角带笑的看她一眼,坏心道:“口水流下来了。” “啊?”下意识的伸手去抹唇角,自然发现被骗了。赵芸瞪眼,朝某只妖孽皱了皱鼻子。 申屠白挑了挑眉,低低笑了两声,接着专心吃饭。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申屠白用餐完毕。下人手脚俐落的收拾了残局离开,屋里再次只剩下师傅二人。赵芸这才开口问申屠白,是不是抓到了黑殇。 在赵芸看来,申屠白亲自出马,就没有事情不成的道理。谁料听到她问,申屠白却收敛了眼底的轻松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有抓到黑殇?赵芸讶然,询问的看向申屠白。黑殇是槊国魔尊圣皇麾下三使之一,修为高深。但自家妖孽师傅的能耐,赵芸是最了解不过的。若无意外,黑殇根本逃不掉。 申屠白轻哼一声道:“有人救他。那个不知所谓的槊国公主和他的熊儿子也在一起,倒是便宜了他们。” 熊儿子……申屠白骂人从不带脏字,今儿心里怕是对黑殇恼怒得狠了才会这样。赵芸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笑意,咳嗽一声,才一脸正经的道:“黑殇身边一名灵师都不带,独自来府城就很值得怀疑。如今看来,那些救他之人应该是与他一起入境的。他们隐藏着不现身,肯定有别的目的。还有,今日晚膳后,有探子回来禀报,说查到了黑林军退去后安营扎寨的地方。可现在那里一个敌人也没有,也查不到他们离开的痕迹。十几万人马凭空消失了一样。”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申屠白蹙眉沉吟片刻后,摇头道:“那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逍遥怎么说?” 赵芸回答道:“逍遥灵尊与柳提督商谈过后,决定明日一早亲自去那边看一看。”槊国人攻打锦国,不可能放弃府城这样一个重要城池。若是对方光明正大的陈兵列阵,倒也没什么可惧的。但现在敌人忽隐忽现,总让人提着心。 “也好。”申屠白了然的颔首,没有再说什么。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有些懒洋洋的。 赵芸抬眼,见他眉宇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抿了抿唇道:“夜深了,师傅你回去休息吧。” 从她受伤那天起,申屠白每晚都会悄悄的用灵力帮她温养丹田和经脉。他封了她的五感,以为她不曾察觉。但因为眉心的那片璀璨星空,她每次都是清醒的。 到府城后,她已经大好。他也照旧过来,半夜才离开。因为这,他的心思才会被有心人察觉到,让黑殇拿出来说嘴。 转念又想到之前与黑风的谈话,赵芸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她不是真的小孩子,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 不知道赵芸霎那间想了那么多的事,申屠白听到赵芸的话,有些无奈,“芸儿,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呃,换个什么称呼?我觉得叫师傅挺好的啊。”亲昵的称呼和温柔的语调让赵芸不自然的抖了抖,讪笑两声。她还是比较习惯他一脸漫不经心,每句话却都直戳人心窝子的犀利…… 申屠白见赵芸一脸‘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的惊悚表情,没好气的抬手戳了戳她的脸,才摇头道:“算了,师傅就师傅吧。”反正她今日已经表态了,称呼早晚会换的。想到这里,申屠白觉只觉得身心愉悦,精神上的疲倦也散去了很多。 走到门口,申屠白站定,回身,低头直视赵芸,唇角弯弯,“芸儿,我很高兴。” 赵芸愣了下,随即笑了,“我知道。” “呼……鬼丫头。”申屠白失笑,抬手敲了赵芸一记,干脆利落的闪身离开了。 赵芸关上房门,揉了揉差点让被申屠白的笑容晃花的眼,噗哧笑了一声。哼着调子,息了油灯,心情愉快的上床睡觉。 第二日,一行人用过早饭,各自行事。 逍遥灵尊领着石竹出了城。莫轩回房修炼。凌庭、何威几人出府去了街上。安凤麓主仆无所事事,凑到赵芸的院子里,看她用灵力一粒一粒的捡沙子。 虽然两人的关系有所转变,但申屠白对赵芸依旧没有客气。十袋沙子的惩罚,她依旧得乖乖的领了。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大,蹲在院子里捡了一上午沙子的赵芸心情十分不好。凭什么某只妖孽就能躺在树荫下喝茶、看书、吃水果,她就只能悲催的被太阳暴晒,还要忍受安凤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惊一乍。反正因为这个人,她捡沙子的速度,直接被拖慢了一半! 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水,赵芸愤愤的瞄了眼某只半阖着眼睛的妖孽,后悔自己昨晚太心软。 察觉到赵芸的视线,申屠白睁开眼,瞧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觉得挺可爱。脸上却一片风轻云淡,轻哼一声,“怎么停下了?捡满一袋了?” 那语气,一听就让人火大。赵芸瞪了瞪眼,磨牙,最后却还是只能闷闷收回视线,苦命的继续捡。 不过,没一会儿便有府里的下人匆匆来报,柱国大将军侯镇海亲帅三十万大军到了府城外。他身上还带着陛下的圣旨,各个衙门的大小官员已经去了北门迎接。赵芸是钦差,也该露面。所以,李贤一得了消息,便赶紧遣人来通知她。 正愁没机会脱离苦海,赵芸听到消息,眼睛一亮就蹭一下站了起来,“真的?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去!”说完,也不去看申屠白的脸色,颠颠儿的跑进屋,啪一声关上了门。 第七十三章 旨意,江海失守 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申屠白勾了勾唇,继续假寐。(.无弹窗广告)头发似黑色的锦缎,铺了一身,慵懒得紧。 安凤麓一旁的石桌边坐着,手里端着茶杯,目光不经意的从他身上扫过,指腹下意识的沿着杯壁摩挲了两下。申屠白看似散漫,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打盹儿的猛兽。纵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恶意,但看到他的人都不可能将他等闲视之。 “侯将军居然会亲自带兵前来,看来这一次槊国不宣而战,真的惹恼了陛下了。槊国人现在就是想收手,也来不及了。”抿了口茶,安凤麓将茶盏放到石桌上,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来不及?”正好,赵芸换了身衣服开门出来,听到半截话茬,好奇的开口问。 安凤麓微笑着摇头“没什么。柱国大将军的名头太响亮了,府城的百姓此时怕是欢喜坏了。我也想去瞧瞧热闹。”说着,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一副要跟着出门的样子。 “安少对侯将军很好奇?”赵芸瞧他一眼,挑眉,也没多问。扭头朝申屠白招呼了声,就跟着下人出了院子。安凤麓果然跟着去了,阿诚一直与他形影不离,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院子空了,躺椅上的申屠白缓缓睁开了眼,视线在半掩的院门处停留了一下,微微蹙了眉。 空气中有轻微的衣袂翻动的声响,黑风不知道何时进了院子,站在申屠白旁边递上一张纸卷,“师傅,有最新的消息送来。” 申屠白接了,打开,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恍然一笑,“原来是他。倒是有趣。” “不要紧么?”黑风拧眉,对申屠白的反应有些不解。 将纸卷化为虚无,申屠白挑了挑眉,“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有什么要紧?芸儿又不是傻子,指不定已经瞧出了端倪了。” 黑风眼皮跳了下,申屠白一提到赵芸就宠溺意味十足。明明昨儿还正常,今天一早就变了样。转变太快了,他有些适应不来。 “那弟子告退了。” 申屠白颔首,“嗯,去吧。” 黑风如蒙大赦,和来时一样,也不走大门,闪身一跃走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北门,城门大开。 李贤和柳提督领着文官武将站在门口,迎接侯镇海。只见侯镇海一身银色的铠甲,配着弯刀,带着一队亲兵大步走过来。李贤和柳提督赶紧上前,一翻见礼之后,簇拥着他进城。 “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劳烦李巡抚,安排人送些粮食去营地。”侯镇海一边走,一边和李贤说话,“接到战报后,陛下便命本将紧急调兵驰援,粮草落在了后面。全军将士从动身起,就没吃到一顿热饭。”好在是夏天,若是冬天这样,再强壮的士兵怕也撑不住。 李贤赶紧道:“侯将军尽管放心,下官这就着人去办。” “甚好。”侯镇海颔首,一刻也不停留的大步往城里走。李贤落到后面,亲自吩咐了一名的官员,要他命人开仓赶紧给将士送口粮过去,才三两步迎头赶上。 街道两边是得到消息的百姓,看到侯镇海,脸上都露出信赖和崇拜的神色来。有热情的乡亲,还将装着瓜果的篮子使劲儿往侯镇海手边递。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看到侯镇海,就像再生父母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到地上朝他磕头。 赵芸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惊讶。 “三十年前,槊国来犯,是侯大将军带领兵将将敌人驱逐了出去。那些百姓,估计都经历过那一次战乱。”安凤麓站在赵芸的旁边,指着那些跪倒在地的人,低声和她解释。 赵芸了然的颔首,百姓纯朴。谁救了他们的命,谁保住了他们家园,他们就会对谁感恩戴德一辈子。朝廷是要靠后的。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乱,侯镇海还有点儿力挽狂澜的意思。也怪不得百姓如此感激他。至于当时那些出力的灵师,高来高去,离百姓的生活太远了,很难让人记住。 在百姓的注视中,一行人进了衙门。赵芸自然也要进去,安凤麓主仆却只能在门外止步。进门后,侯镇海第一时间拿出了明黄的圣旨高举,沉声道:“陛下有旨。” 李贤和柳提督对视一眼,带着一干人等立即跪地听旨。赵芸是钦差,就站在两人中间。不情不愿的跪了,赵芸听侯镇海宣旨。大意就是府城由侯镇海接管,安南省的戍军也全听他指挥。李贤和柳提督需要全力配合。而赵芸这个钦差,则被皇帝提前召回了。 宣旨完毕,赵芸站起身,蹙眉。她出京不到一月,皇帝就下明旨让她回去,实在让人费解。难道,皇帝派她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她再待在这里也没用了? 侯镇海就是锦国百姓心里的定海神针。槊国虽然连破了平安州等地,打到了府城来,局势不容乐观。但也不是非要侯镇海亲自领兵。事实上,侯镇海远在京城,与其让他带兵来驰援。还不如下旨给江海提督或宁夏提督,让他们带戍军过来快些。 摸了摸腰间的金牌,赵芸眯眼。或许这就是皇帝给她这块金牌的原因?用它去江海或宁夏调兵,在侯镇海到达之前稳住府城的局势。 “想什么?”侯镇海不知道何时走到了赵芸身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沉声开口道:“瑞之和麟哥儿听说平安州破了,丰乐县也被风雷阵袭击,很是担心你。我出京的时候,他俩还特意让我留意你。既然无碍,回头报个平安吧。” “侯伯父。”赵芸回神,行了一个晚辈礼,随即道:“到府城后,我已经让人送信回京了。估摸着这两日哥哥他们能收到。” “那就好。”侯镇海颔首,神色威严。顿了顿,他略带提醒道:“陛下下旨召你回京,还是尽快动身的好。” 赵芸凝眉,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左右,小声开口问:“我在府城,有妨碍?” “陛下是担心你的安危。”侯镇海抿唇,深深看了赵芸一眼。 赵芸瞬间了然。话说得冠冕堂皇,还不就是怕她在这里出了意外,没了血喂养四叶月?说到底,皇帝陛下在乎的还是他宗族的强盛和统治。眼底露出一丝嘲讽,赵芸轻声开口:“既如此,他之前又何必将我派到这里来?” “慎言。”侯镇海皱眉,略带警告的低喝了赵芸一句,“你不是白身,更应该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这句话似乎别有意味。赵芸陡然抬眼,看向侯镇海,想从他脸上查找一些端倪。不过,他眼底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这边不平静,回京城很好。”侯镇海最后朝赵芸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赵芸瞧着不远处进进出出的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就见一名士兵一脸惨白、气喘吁吁的往里跑。他看起来很累,衣服上有刀剑造成的破损和血渍。这个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可是自从上次攻城之后,他们连敌军的踪迹都没找到,这个士兵的一身痕迹从哪里来?赵芸眼神一动,又折了回去。刚走到门口,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江海失守……提督大人战死……各级官员被屠杀一气,百姓血流成河……” 江海失守!赵芸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随即是不可置信。那些槊国人没道理绕过府城直接攻打江海!府城在南,江海在北。就算他们成功攻占下江海府,也会面临四面八方的围剿!这些人,疯了不成! 柳提督等武将也都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些敌人到底卖什么药。只有坐在上首的侯镇海,神色镇定。 “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好生照顾。”吩咐一旁的军士一声,侯镇海在那士兵被带下去之后,才再次沉声开口,“这次槊国突然不宣而战,陛下甚是震怒。虽然不明白这些贼子为何会弃府城而选江海,我们都不能放走对方的一兵一卒。不过,江海已经失守,我们再去攻城并不明智。最好是将这些人困死在江海……” 赵芸听侯镇海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些。江海失守,侯镇海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而他的那些安排,也不像是仓促之间想出来的。 很反常。 没有听完,赵芸便转身回了府。恰巧,逍遥灵尊带着石竹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也刚进门。 赵芸问,“怎么样?” “黑林军的十几万人马,并不是凭空消失的。他们攻打南门之后,应该是退到那片空地安营扎寨过了一晚。然后便拔营往东走了。之所以在那片空地周围找不到痕迹,是因为敌人离开时特意花心思做了手脚。将全部痕迹都掩盖了。我们也是走出了二三十里地,才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逍遥灵尊面色沉凝,一边走一边回答。 赵芸敏锐的抓到了两个字眼。“往东?” 逍遥灵尊颔首,眉心微蹙,“若我没推断错,他们是往江海的方向去的。不过,也可能是敌人耍的把戏。一进城就听人说侯大将军亲自带兵来了。无论如何,府城该是安全了。” 赵芸停下脚步,“可刚有消息传来,江海失守了。” 第七十四章 过场,我行我素 “什么?”逍遥灵尊脚步一顿,一脸愕然的看过来。(.棉、花‘糖’小‘说’) 赵芸面色沉凝,重复道:“江海失守了。敌人是趁我调兵后,发动的突袭。”江海省的兵力与安南省差不多。而戍守在江海府的兵力被她调走了大半,又怎么抵挡得住敌人的进攻? 现在从逍遥灵尊查看的情况来看,黑林军一开始的目标应该就是江海。攻打府城只是为了牵制他们的兵力,转移注意力。不然,敌人绝对不可能避开沿途的哨兵,潜到江海去!可是,江海有什么特殊的? 逍遥灵尊也蹙眉,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些槊国人到底耍什么把戏!算了,进屋再说。” 赵芸颔首,跟着进屋。石竹走在逍遥身后,也抿着唇,一脸严肃的样子。 管家远远看到三人,上来打招呼,说午膳已经得了,是不是立刻摆上。 逍遥灵尊问了出门的几人是否回府,听管家说都回来了,便让他将午膳摆到了偏厅。他带着石竹和赵芸先进屋,有伺候的下人端来清水,三人都净了手,才在一旁的椅子上,边坐着喝茶,边等众人。 莫轩的院子离得最近,所以来得最快。进屋看三人的脸色有异,奇怪的看了眼,也没多问。净手过后在赵芸旁边坐了。 没过多久,安凤麓带着阿诚进了屋,见到赵芸,有些惊奇,“这会儿不是该在衙门里?” “我在衙门里能干什么?”赵芸挑眉,摇了摇头。皇帝让她做钦差,代天巡视。可她一个小孩儿,懂什么?皇帝派她来,多半有别的目的。这个她一时半会儿捉摸不透,但也不会傻的逞能,搀和到当地衙门的事务里去。走个过场,就足够了。摸了摸腰间的东西,赵芸垂眼。江海失守,不知道京城的皇帝陛下知道后,是会后悔呢,还是高兴。 “咳,我以为你要待很久呢。早知道我就在衙门外边等你一起回来了。”没瞧见赵芸的小动作,安凤麓摸了摸鼻子,随即笑着道:“我在街上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回头我给你送去。” “这天儿街上还有人做生意?”赵芸笑,有些不相信。现在局势不明,敌人随时都可能打来,城内的气氛很紧张。她瞧了沿街的铺面,都是大门紧闭的。安凤麓到哪儿买东西去? 安凤麓摆摆手,“那米行还开着呢。许多人家里都没多少存粮,正挤在一处抢购呢。不过米价似乎涨了不少。有一个小货郎的钱不够,我见他可怜,就给了他一锭银子。他非要拿些东西抵给我,我瞧着还算精致,就都收了。” “这样。”赵芸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旁边的石竹却有些不忿的开口,“米价比平日贵了十几文,那些粮商完全是趁火打劫。要我说,巡抚大人就该让人好好的治治他们。(.)将士们随时都准备着浴血沙场,他们却忙着盘剥百姓!端得可恶!” “商人逐利,倒也无可厚非。”安凤麓却摇了摇头,对他话不置可否。 逍遥灵尊看了石竹一眼,也道,“现在还开着的米行就那几家。涨价是必然的。毕竟,除了大商家会有些存粮,许多米行的粮食都要从外地调拨。南边和东边都去不得,只能去西边和北边。这路途就比以往远了。官府屯积的粮食,要供给全军将士,不可能顾及百姓。这种时候,粮商很重要。” 赵芸赞同的点头,只要米行还开着,百姓还能买得到米,城内的环境就会相对稳定。不然,将士在外拼死对敌,城内却乱成一团,很容易出岔子。 石竹面上依旧有些愤愤的,嘀咕了两句,也没在辩驳。他自然知道逍遥灵尊的话是对的,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看不惯罢了。眸光一转,瞥见门口的人,站起身,“申屠家主。” 申屠白微微颔首,微笑的瞧了眼赵芸,随即看向逍遥灵尊,问,“事情都查清楚了?” “嗯。”逍遥灵尊点头,站起身道:“一会儿再说。先用膳吧。” 众人闻言,都移步到偏厅入座。赵芸捡了个位置,正要坐下,就听申屠白出声道:“过来。” 疑惑的抬头,赵芸瞅过去,见他旁边空着个位置,有些囧,忙道:“我坐这边就行。” “过来。”申屠白瞧了眼他旁边的安凤麓,蹙了眉,加重语气。 逍遥灵尊愣了下,随即来回看了他俩一眼,诡异的笑了笑。石竹瞪圆了眼睛,一脸惊疑不定。莫轩和黑风则低着头,当自己是背景。 只安凤麓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挑眉,“申屠家主,按照规矩,赵姑娘坐我这里比较合适。您还是别为难她了。” “规矩?”申屠白狭长的眸子眯了眯,上下打量了安凤麓一眼,便毫不在意的转开视线,看向赵芸,温柔的低声唤道:“芸儿乖,过来。” “噗。”悠哉悠哉看戏的逍遥灵尊顿时一脸惊悚,望着申屠白的神色十分纠结,“你,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申屠白扭头睨他一眼,蹙眉,“有问题?” “不,没有。我只是有些不习惯,呵呵。”逍遥灵尊连连摆手,心里却腹诽这人变脸也太快了些。对喜欢的小徒弟就是春风化雨,对他这老友就是冷脸寒声。啧,等下次见到旧友,他非得讲给他们听,一起乐呵乐呵才行。 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吧,大哥!喜欢自己的徒弟,还能如此高调,如此坦荡……石竹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左瞄一眼赵芸,右瞄一眼申屠白,最后又纠结的瞅向逍遥,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黑风抖着眉毛,脑袋都快垂到桌子上去了。视线一转,发现旁边的莫轩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不自然,唇角不由抿得更紧了。申屠白虽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但他也绝对不低调。等进京,他与赵芸的事情传开,他都能想像那些诡异的场面!黑风头一次对敬爱的师傅大人的脾气感到头疼,也对赵芸勇气充满了敬佩。 而赵芸则尴尬的站在原地,瞪向申屠白,无声诘问——你干嘛啊! 申屠白微笑,眼睛里流光溢彩,显得异常愉悦——你说呢? 赵芸拧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知道! 申屠白坐身体往前倾斜了一些,眯眼——昨儿晚上才说的话,你就忘了? 脸有些烧,赵芸移开目光,望天——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抬手摸下巴,申屠白神色危险的抿了抿唇——你是想抵赖?晚了。过来坐,你知道为师的耐心不太好。 称呼从我变成为师,显然某只妖孽是有些怒了。赵芸梗着脖子坚决不妥协——不要。 申屠白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赵芸面色一僵,咬牙——别动,我过来就是了。 申屠白见她妥协,勾了勾唇——唔,这才是为师的好丫头。不过,鉴于你刚才的顽皮,回去再多捡五袋沙子吧。若下次再犯,惩罚加倍。 赵芸刚坐下,蹭一下就想再站起来。这也忒无耻了,威胁她! 申屠白抬眉,一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拿筷夹了她喜欢的菜放碗里,“乖,快吃饭。” 啪嗒。蹲在一旁的小几上吃饭墨白看到这一幕,惊得把叼在嘴里的肉骨头重新掉回盆子里。伺候下人更觉得它奇怪,明明一只猫,却喜欢啃骨头,讨厌吃鱼。现在还像人一样,一脸郁卒,纠结得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莫非这猫成精了不成! 下人的惊疑不定,没人瞧见。赵芸僵硬了一瞬,就凶狠的回头瞪申屠白,他却眼带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为师知道自己秀色可餐,不好芸儿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行。” 轰,赵芸脸烧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逍遥灵尊噗哧一声笑出来,指着申屠白,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其余众人也都是抖啊抖,忍啊忍,才没在饭桌上失礼。 申屠白睨一眼逍遥,动作优雅的给脑袋都快埋到碗里的人夹菜,一脸从容镇定。 而安凤麓,在瞧见申屠白与赵芸眼神来往、交流的时候,就沉默了。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看得懂彼此的眼神。他们倆本来是师徒,如今关系明显又更近了一步,这也不算什么。他不该在意。但那一幕,不知怎的有些刺眼。 饭后,众人移步到水榭歇凉,顺便消食。逍遥灵尊就将出城调查的情况讲了一下,又将江海失守的事说了,才接着道:“领兵打仗有侯将军在,用不上我们费心。我担忧的是槊国的灵师,来的有些太多了。国师大人现在都没有音讯,府城现在就剩下我和石竹几个,有些单薄。我还没见过侯将军,不知道这次陛下有没有加派人来。” 申屠白抬眼,看逍遥灵尊,“芸儿要回京,我会跟她一起走。” “我知道。”逍遥灵尊点头,“不过,黑风和莫轩两个能不能暂时留下给我帮忙?江海情况不明,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申屠白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你果然变了许多。” “可能是上了年纪,心肠软了。”逍遥灵尊自嘲的笑了笑,摊手。 深深看他一眼,申屠白抬了抬下巴道:“你问他们吧,我不干涉。” 逍遥灵尊眼睛一亮,转脸看向黑风和莫轩,“你们也听到了,意下如何?” 黑风和莫轩对视一眼,抱拳:“愿意听从前辈调遣。” “那就这样定下了!”逍遥灵尊拍手,笑,“那就这样定下了。” 众人并没有在水榭坐多久就散了。侯镇海来见逍遥灵尊,逍遥灵尊带着黑风和莫轩两人一起去了书房。赵芸回了院子,安排凌庭一些事情,顺便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回京。申屠白也忙,老七和几名眼熟的管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翅膀扑棱棱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一只白色鸽子挺到了窗边。阿诚走过去,从它腿上取下一个小纤细的竹筒,又拿了鸟食喂了,才转回身拉,将竹筒递到安凤麓手边,“少爷,京城来信。” “放着吧,我一会儿看。”安凤麓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依旧专注的写字。白色宣纸上,墨迹宣泄,龙飞凤舞。他的内心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平静。 阿诚看了眼,沉默的退到一旁。安凤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写字或雕刻。最近一切顺利,早上他心情也还不错。现在这样,是因为赵姑娘和申屠白的关系? 之前三年,每次逢节,赵姑娘给赵大公子、二公子写信寄东西,都会准备少爷的那一份。无论什么,少爷收到都很高兴,小心放着。他应该是对赵姑娘有些心思的。只是如今,被申屠白抢先了? 阿诚琢磨着安凤麓的心思,面上却丝毫不露。见他终于搁下了笔,打开竹筒看信,脸色却一点一点下沉,不由得回神,征询的问,“少爷?怎么了?” 安凤麓将信递给阿诚,自己一掌拍在桌上,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声音,“宇文希欺人太甚!” 第七十五章 辞别,美色害人 江海失守的消息很快在府城传开了。[]城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起来。百姓关门闭户,安分的在家里过日子。没有必要,绝对不会到街上来晃荡。繁华的城池,似乎在一瞬间就变萧条了。而身着铠甲,配着刀剑、长枪的士兵,一小队一小队的在街道里来回走动,肃杀之气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冰冷。 烈日当空照着,心底也有一丝寒气在蔓延。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赵芸这个代天巡视的钦差,却是要包袱款款的回京城了。一大早,去和侯镇海、李贤、柳提督几人辞行。相比于街道上的冷清,衙门里无疑是繁忙的。不过,李贤和柳提督几人还是客客气气的和她道了别。侯镇海更忙,早饭都还没吃,就和参将等人商讨起大事来。听闻赵芸找他,这才让众人等他一会儿,从议事厅出来叮嘱了她两句话。 赵芸与侯镇海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但两家做亲,结两姓之好,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一家人。赵芸也没将他当外人,听到他语重心长的叮嘱自己,心里也是感激的。 “伯父放心,晚辈心里明白的。”朝侯镇海作了一个揖,赵芸郑重的应道。战事来的蹊跷,回京之后,难免有人会想从她这套些消息。不过,她自己都整不明白,能告诉别人什么?不过是一问三不知,闭口不言罢了。 侯镇海见赵芸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随即道:“你既是四品修林,回京之后陛下定会让你去上林苑点卯上差。修林的差事轻松,多看少说,守着本分二字即可。至于别的,别搀和。” “谢伯父指点。”赵芸眼神动了动,真心的道谢。上林苑她打听过,表面上的职能和现代的园林局差不多。可上林苑是独立单位,不受朝廷机构的领导,直接由皇帝统辖。想想,若上林苑只是一个单纯负责侍弄花草的部门,皇帝怎么可能那么重视? 而且,从立国之初,上林苑就存在了。稍微琢磨一下,也能知道这里面不简单。如今听侯镇海提醒,赵芸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些事情是她不能碰触的。也认真的将他的叮嘱记在了心上。 侯镇海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怅惘,“当年没能帮得上你爹娘,我一直觉得惭愧。如今只要你们三兄妹能好好的,我也算对得起你们外祖父了。” 外祖父与侯镇海是忘年交,赵芸只听赵麒提过一次。此时看他的神色,知道不假。心里对侯镇海的感情又真挚了几分,这世上多是人走茶凉。侯镇海在外祖父去世那么久之后,还对他们三兄妹看顾有加,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实在是很难得了。 之后侯镇海又与赵芸说了一些话,赵芸都认真的听了、记了,才告辞离开。 申屠白众人早在北门等着她了,逍遥灵尊和石竹等人跟着来送行。[]一群人数不少,但并不显得热闹。 “都好了?”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马车旁,看到她,问了一句。见赵芸点头,又道:“那就好,上车吧。时候不早了。”话音一落,就有侍卫上前来撩开马车帘子。 赵芸颔首,扭头看向逍遥灵尊等人,出声告辞。 “……等这边事了,我也辞了差事,上京城找你们去。我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逍遥灵尊笑了笑,略带感慨道。作为朝廷派驻在府城的灵师,他此时就算想走,也是不能的。瞧着申屠白和赵芸的目光有些羡慕。 申屠白瞅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挺喜欢凑热闹?” “是,但瞧别人的热闹和自己搀和进去是两码事。”逍遥灵尊摊手,有些无奈。当初会接朝廷的差事,完全是因为太无聊。现在嘛,有点儿引火烧身的感觉了。还是赶紧撤了要紧。 申屠白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赵芸又和石竹几人寒暄了两句,登上马车。紧闭的北门缓缓打开,一行人顺利出了城。黑风和莫轩留在了府城,张县令、安凤麓主仆和夏衍却是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安凤麓主仆暂且不谈,张县令现在已经是河西知府了,老在府城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赵芸要回京,大家正好同路。有何威几个,还有申屠家的花卫,一路上安全也有保障。 至于夏衍,他本在槊国暂住,如今也回不去了。索性就赖上了赵芸。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倆的交易还没完成呢。按他的话说,黑殇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走。 想到夏衍当时无赖的样子,赵芸忍不住摇了摇头。初见时只觉得他阴冷,心思深沉,不好接触。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孩子气,亲切了许多。 申屠白见赵芸拧眉沉思,抬手敲了敲她的头,嫌弃道:“皱得像个小老头。有功夫胡思乱想,不如趁着这时间,将十五代袋沙子捡完。别想着回了京,就能躲过去。” 赵芸揉了揉脑袋,哭笑不得,“师傅大人,您哪只眼睛瞧着我胡思乱想了?我在思考,思考你懂吗?” “丁点儿事儿,有什么好想的?”申屠白睨她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 “在你眼里,哪件不是小事儿?可对我来说,就是大事。不好好考虑清楚,我哪里能安心。”瘪瘪嘴,赵芸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嘟囔道:“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存心捣乱!” 申屠白挑眉,“我捣乱?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小东西近来胆子见涨,倒埋汰起我来了。”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赵芸梗着脖子不服气的道:“就算你是我师傅,还有那个什么……你也不能搞独裁。上次离开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墨白。回来后一定带它一起去京城。结果你都不问我一下,就将它扔给了师兄!它留在府城又帮不上忙,干嘛不让它和我一起?” “说清楚,那什么是什么?”申屠白瞅着她哼哼唧唧的模糊带过,微翘着嘴角,觉得十分好笑。 赵芸抿唇,转开脸,“哼,没什么。” “恃宠而骄。”申屠白拧了把她的鼻子,摇摇头,随即十分坦荡又理所当然的开口道:“谁叫它对我龇牙咧嘴?既然是只猫,就要遵守猫的本分。好好讨好主人。它不愿,那就只能去抓老鼠,看家守宅了。不然,养着它作甚?” 赵芸无语,“它的主人是我,我喜欢就行了,干嘛要讨好你?” 申屠白唇角的弧度深了些,神色惑人,“可是,芸儿你是我的。你的宠物自然也是我的。那只蠢猫不识好歹,罚它捉老鼠已经是轻的了。” “……”赵芸脑袋直接当机,半晌才回过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真是,厚颜无耻。” “不,我脸皮很薄。不信你摸摸。”申屠白轻笑一声,把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凑到赵芸面前,一副任君揩油的坦然模样。 呔,妖孽!赵芸面色一滞,只觉得血气上涌,迅速败退一里之地!再瞧申屠白,肤白如玉,温润细腻,脸部的轮廓却是属于男子的深邃利落。所以,就算他着一身妖艳的红衣,相貌倾城,也能让人一眼瞧出性别来。 此时,他没了平日里时时带着的讥诮、深沉与孤傲,毫无防备的模样显出了几分干净无辜,一张脸漂亮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鼻腔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赵芸眨了眨眼,猛的抽出袖间的手帕捂上鼻子,干脆的扭头。 申屠白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懵,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悦。直起身来眯眼瞧去,却发现她手里的那张手帕上有点点红星。 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申屠白心里有些怪异,唇角抽搐了两下,难得有些迟疑的张嘴道:“你,你莫不是流鼻血了?” 赵芸脸色胀红,拿手帕死死的捂着鼻子。闻言,回头瞪了某只妖孽一眼,却感觉鼻腔里更多的热流涌来。心里一惊,只得快速扭头不看他,一边哀嚎,一边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申屠白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抖着肩膀,噗哧一声笑出来,声音还越笑越大声。 畅快又清越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来,随行的一众人等都的转过视线来看,但有帘子挡着,只能在心里好奇。 特别是申屠家的花卫,在他们心里家主大人一向邪气又威严。这样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声,他们从未听过。张县令和姜翁面上闪过疑惑,没有多想。安凤麓、夏衍、凌庭几个却是神色各异。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鼻血总算止住了,申屠白也终于笑够了。只是眼睛里还残留着愉悦和戏谑。 赵芸盯着马车壁,一脸郁卒,就是不看申屠白。心想今天真是丢脸丟到姥姥家了。还有这么个把柄让人抓着,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申屠白见她不理人,知道是恼羞成怒了。也知道适可而止,不再撩拨她。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眼,日头已经在头顶上挂着了,官道两边山峦起伏,不远处的山坳里,还有一小片清亮潭水,正好歇脚。想到这,申屠白便忍笑朝外大声吩咐道:“老七,让前头的人停下。就在这里歇一歇再上路。” 老七骑着马,就跟在马车旁边。听到申屠白的吩咐,应了一声,就传令让打头的侍卫停步,马车也跟着停下来。 赵芸没等马车停稳当,撩开帘子就蹿下了车。手里捏着那块沾染了鼻血的手帕,快步往山坳里的小水潭走去。幸好马车停了,要再在里面与申屠白待着,她指不定要自我唾弃到死。 在现代什么都看过了的三十几岁的大龄女青年,居然还会经不起美色诱惑,当着申屠白的面丢脸的喷鼻血,真是够了……愤愤的蹲下身,动作粗鲁的清洗手帕。看着丝丝红色在水里晕开,赵芸咬牙切齿,那只妖孽绝对是故意的,绝对! 申屠白也从马车里下来,瞧了她的背影一眼,弯了弯唇,很有见地的不过去招惹。猫炸毛了,爪子锋利,还是暂时先躲开为妙。见老七带着几名侍卫在一棵大树下铺好了席子,申屠白才慢悠悠的走过去坐下。一会儿又有点心和茶水上来,准备之齐全,好像他不是出远门,而是来郊游的。 安凤麓瞧了一眼,撇唇,没有凑过去,让阿诚将马牵去饮水吃草,自己在另外一棵树下坐了。夏衍凑到他身边,嘴角含笑,“安少心情不好?” “没有。”安凤麓顿了下,扯了根青草在手里把玩,垂着眼,不动声色道:“夏灵尊多虑了。” 夏衍深深的看他一眼,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是吗?可安少瞧着不像是开心的样子。若有烦恼,别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说。我这个人,最喜欢给人排忧解难。” 说完,他不忘送上一个自认纯良的微笑。 第七十六章 路遇,名门弟子 “槊国人打来,江海失守。.整个安南不得安宁,做为锦国百姓,我确实不开心。不像夏灵尊,一身轻松,什么都无需在意。”安凤麓扭头看向夏灵尊,扯了扯唇角,语气淡淡的,但话里的讽刺意味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夏衍也不在意,理了理袖子,微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什么不好。在一处待腻了,说走就能走,不论地域,不论国家,哪里都能容身。不必像你们一样,被母国牵绊。” “夏灵尊倒是洒脱。”安凤麓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没在言语。 见他明显拒绝交谈的样子,夏衍耸了耸肩,不想再招人嫌,起身往水潭边走。 赵芸洗完帕子,情绪也重新平静了下来。见他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句,“夏灵尊。” 夏衍点点头,瞧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眨了眨眼,略带打探道:“申屠家主似乎心情很好,赵姑娘可是与他说了什么有趣的事?” “呵,这个夏灵尊你就要问师傅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赵芸捏着手帕的手掌紧了紧,面上却是一派正常的笑了笑。 “哦?”夏衍摸了摸下巴,音调转了几个弯儿,明显不相信。 赵芸面色不变,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申屠白面前出丑已经够丢脸了,她才没那么粗的神经再讲给别人听! “芸丫头,家主让你过去呢。”老七提着一个壶,笑眯眯的走过来,朝她说了一句,又扭头对夏衍道:“夏灵尊,临走时老奴让人准备了许多绿豆汤。我让人给您送了些到马车里,您也过去喝一碗,解解暑气吧。” “绿豆汤?那可再好不过了。七管事有心了。”夏衍挑眉,看了赵芸一眼,这才朝老七客气的点点头,转身去水潭边洗手。 老七促狭的眨眼,朝赵芸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赵芸囧了下,朝老七笑了笑,转身走了。老七摇了摇头,拎着水壶慢悠悠的晃到水塘边取水。 安凤麓主仆坐一个地儿,张县令和姜翁坐了一个地儿,赵芸本不想去申屠白那边,不过想了想,还是认命的过去坐下了。免得像上次吃饭时一样,白白让人看笑话。 申屠白将赵芸的纠结看在眼里,眼底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好笑和宠溺。见她坐下了,从食盒里端出一个白瓷碗,递过去,“绿豆汤。老七专门让人给你准备的,全部喝完。” “七叔想得真周到。”赵芸感叹一句,双手捧过,低头咕噜噜的喝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或许是在食盒底下搁了冰块,绿豆汤还泛着丝丝凉气。喝一口,解渴又凉快。 凌庭又在林子里找了些新鲜的果子,赵芸吃了几个,又用了些点心,觉得饱了,舒服的叹了口气,就听申屠白低声道:“有人来了。能感觉到什么?” 赵芸顿了下,顺着申屠白的视线往前看了眼,官道蜿蜒,周遭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没有半个人影。不过,她已经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在逐渐靠近。 凌庭和散在四周的花卫也察觉到了动静,警惕起来。安凤麓主仆和夏衍都扭头看了眼,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继续休息。张县令和姜翁也面色如常的说着话,他们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听马蹄声,大概有十来个人。呼吸很轻,很匀净。前方的灵气隐隐有些活跃、炙热,里面应该有一位修炼火属性灵力的灵师刚刚突破,气息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凝神感应了一会儿,赵芸压低声音对申屠白说道。 申屠白面上没有多少多余的情绪,侧头问她,“只感觉到这些?” 赵芸拧眉,又细细的琢磨了一会儿,道:“这些人应该都是灵师,强弱不定。除了那位修炼火属性灵力的,还有一位给人的感觉十分厚重,应该是修炼土属性灵力的灵师。另外几位和周围的环境十分契合,修炼的灵力应该都是木属性。” “这十三个人,虽然属性不同,但他们都是走植物一道的植灵师,修为不弱。”申屠白微微颔首,没有再考校赵芸的意思。 不过,听到他的话,赵芸有些错愕,“十三个人?”她只察觉到十二道气息。马儿倒是有十三匹。她还以为那是用来换骑。 “领头那个有八级修为,你感应不到是正常。”申屠白看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马蹄声已经清晰的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那些人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几个呼吸过后,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群骑着马赶路的人。赵芸数了数,果然是十三个人。有男有女,着装却很整齐。清一色的银灰色衣衫,头上扎着白色发带,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领头之人,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密,长得很正派。瞧见他们,他扯了扯缰绳,让马儿慢下来,眼神犀利的打量了一圈儿,略过张县令和姜翁,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申屠白身上。翻身下马,停在花卫的警戒线外,客气的抱拳一笑道:“在下方天雄,见过众位道友。不知道众位道友是否从兰州府城方向而来?若是,请问此地离兰州府城还有多远的路程?快马加鞭,今日能不能赶到?” 这人倒是一眼看出了他们的灵师身份,很妥帖的用道友相称。赵芸看了眼申屠白,见他微微点了下巴,才微笑着站起身,回答道:“方灵尊有礼了,晚辈姓赵,单名一个芸字。您直接称呼晚辈的名字即可。此地离府城不远,也就半天的路程。前辈等人骑马还会快些,太阳落山之前定能到达的。”却是没提自己一行人是不是从府城方向来。 方天雄见赵芸说话条理分明,小小年纪却有五级修为,心里不由暗自揣测,面上却毫无异样,笑着道谢道:“多谢小友解惑。今日能到府城,我就安心了。”说着,他又看向申屠白,征询道:“我们一行人赶了好几天的路,人困马乏,想在这歇一歇再走,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申屠白抬眼,薄唇轻启,“请便。” 方天雄拱手道谢,又朝赵芸几个点了点头,才转身走回去,招呼同门道:“此地离府城不远,今日定可到达。大家都下马来,歇息片刻再走。” 那些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对视一眼后,翻身下马。在赵芸等人对面的林子里找了地方坐了,一边歇凉,一边喝水吃干粮。马儿就任由它们在边儿上溜达吃草。 两边相安无事,但其中的几名女子,却是时不时的会抬头,眼藏娇羞的打量申屠白和安凤麓。连凌庭和阿诚两个,也偶尔被照顾到。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瞧她们脸上的神情,就能明白她们在嘀咕什么。 赵芸挑了挑眉,收回视线,笑眯眯的开口:“凌庭,对面有两个美人儿似乎对你青睐有加啊。” “嘿,姑娘您别逗我了。与申屠家主相比,属下就是银河下的萤火虫。人家看我不过是顺带的。”凌庭闻音知雅意,瞅了申屠白一眼,十分光棍的摊手。 赵芸笑,“嗯,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师傅大人,你不瞧瞧?几人的修为都不弱。气质也出尘。最重要的是,人家都对你心生好感了呢。” 申屠白似笑非笑,“你想让我瞧她们?” “这话说的。你想瞧就瞧呗,眼睛长在师傅你身上,我这个做徒弟的还能拦着?”赵芸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开口。 “一肚子小心眼儿,还装得挺像。”申屠白摇摇头,睨她一眼,无奈的一笑。 这下子,不单是对面的姑娘,就是在场的男子,也被煞到了。 “天下怎么会有男子长得这般好看?这得让多少女子自惭形愧?”众人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回过神,感慨一句。余光瞥见一旁的几位同门师妹眼中的痴迷,又叹息的摇摇头。那样的男子,怎么会看上一般的女子。这几位师妹虽然气质出尘,样貌出众,但站在那男子一旁,怕是顷刻间就会被比下去,沦为陪衬。倒是男子旁边的那位叫赵芸的小姑娘,有些意思。 方天雄看申屠白一眼,沉声一笑,“都知道林子里越是漂亮的植物越是危险。人也一样。他可不是普通人物。” 一名相貌最为出众的年轻女子闻言,眼神一闪,略带娇羞的扭头问,“师伯,您知道他的身份?” “只是猜测。不过,我看不出他的修为。”方天雄瞥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略带警告的道:“再休息一会儿就走,别节外生枝。这次出门,是为了帮忙抵御槊国灵师,不是游山玩水。有些心思,趁早收了。” “弟子不过是好奇。”女子神情尴尬,面色通红。低低的辩解了一句,也没敢再说。只垂头的瞬间,眼底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不服气。 “最好如此。”方天雄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一旁的一名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见状,笑呵呵道:“师伯您别介意,林师妹还小呢。又是第一次出远门,难免看什么都新鲜。这人又如此与众不同,不但林师妹好奇,弟子也想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呢。” 方天雄听到男子这样说,神情和缓了许多,“不管他是不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你们都招惹不起。” “弟子记住了。”年轻男子和身旁的男男女女对视一眼,都恭谨的应下。之前一直往对面看的几名女子,也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不过,到底是年轻姑娘,没一会儿就将方天雄的威严忘在了脑后,笑嘻嘻的咬起耳朵来。那位被年轻男子称为林师妹的,垂着头,没有参与。 歇够了,赵芸等人站起身,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接着赶路。方天雄见状,又客气的过来寒暄了两句。申屠白一直没开口,安凤麓几人早就瞧出他想和申屠白套近乎,也不会往上凑。结果就是赵芸在一旁支应。 得了老七的暗示,知道东西都收拾好了,赵芸客气的拱手道:“前辈,我们这就告辞了。接下来还得赶路,不然今晚得宿在野外了。” “告辞,请。”方天雄识趣的侧身让开,赵芸又歉意的朝他微微躬了躬身,这才随着申屠白登上了马车。安凤麓等人也都各自妥当了,老七便示意出发。 何威几个跟在赵芸和申屠白的马车周围,队伍的最前和最后都是花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再次开拔。 赵芸轻轻挑了帘子,回头眯着眼从缝隙里往后瞧。见方天雄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就迅速收拾东西,上马出发,不由得拧眉,“这帮人也太警惕了,防着我们呢。” 申屠白拿了本册子翻看,轻描淡写道:“万花谷的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们此去府城,应该是受了师门之命,帮朝廷抵御槊国灵师的。不用太在意。” 第七十七章 猜疑,女儿私语 “万花谷?”赵芸惊讶了下,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棉、花‘糖’小‘说’)领头的方天雄是八级灵师,另外一名年长的女子和一名年轻男子是六级。 剩下的年轻的男男女女,修为都在四级以上。 一名高级灵师带队,队员都是中级灵师,这样的实力,一般的小门小派不会有。但赵芸也没想到会是三大名门之一的万花谷。 紫阳山在京城,宇文忌赐了她一块紫阳令,能够在紫阳山通行无阻,她也没来得及上去瞧一瞧。清卓溪在最东边的春城,具体位置赵芸不清楚。听说靠海,一年四季的气候都很宜人。万花谷则在西边的荒漠地带,若无熟人带领,根本进不去。 方天雄行事谨慎,在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时候,就暗自戒备起来。让那些年轻的灵师在后面等,他自己下马问路,都是在提防他们。只是,赵芸觉得有些过了。出门在外需要小心谨慎没错,但像方天雄那样一丝一毫都不将后背露给外人的样子,实在反常。 赵芸蹙了蹙眉,若有所思,“他们来得挺快的。”万花谷在荒漠,就算驱使灵力御空飞行,也要十来天的时间才能到安南来。可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一路骑马来的。 “他们应该早就在京城了。”申屠白抬眼瞧了赵芸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书。路不太平坦,但马车行得还算稳当。 赵芸眼神一闪,抿唇,“你怎么知道他们之前就在京城?” “闻到的。那名刚突破的灵师身上有一股紫烟的味道。”申屠白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在书册上慢慢滑过,说不出的好看。 “紫烟是紫阳的伴生花,除了紫阳山上有,别处寻不到。”赵芸恍然,沉吟出声。当年申屠白被偷走的那株紫烟,就是皇帝赐的。以百花坊的能力,也寻不到第二株送上来。因为紫阳花只长在紫阳山上,作为伴生花,紫烟也只在紫阳山上长。紫阳山是皇室宗门,外人根本难以进入。更不要说带走山上的一草一木了。 “紫烟虽然是植物,但却是少见的火属性。而且,比紫阳更温和。”吸收它的灵力用作突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空气中各个属性的灵力分子本来应该是相同的。但因为周遭的环境不同,而有了区别。锦国多山林、草木,木灵子、水灵子比较活跃。荒漠地带,土灵子也占绝大部分。但金灵子和火灵子,却没有天然的优势。所以,锦国内,修炼金属性和火属性灵力的人,要想找一个比较适合修炼的地方,并不容易。而直接从同属行灵植里吸收灵力的做法,则能大大加快修炼的速度。 只是,这样的特殊的植物在锦国也并不多见罢了。 那名灵师,应该是在京城吸收了紫烟的灵力后,才突破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之后就往府城来,所以,气息还没有完全收敛。 想到这,赵芸沉默,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那块金牌,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一路无话,赵芸一行人走走停停,在第四天的时候,到了河西府。张县令邀请赵芸等人去府上停留一日再走,赵芸也想见见张青璇,问过申屠白和安凤麓几人的意见后,众人就跟着张县令到了河西知府的官邸。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看到张县令,张府上的管家激动的迎上来。张县令失踪这些日子,不说夫人和小姐,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张县令脸上也有些感概,不过还有赵芸几个在呢,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连声道:“行了,我这不是平安无事么?夫人和小姐呢?有贵客和我一起来的,管家你赶紧去安排一下。” 赵芸众人也都下了马,出了马车,管家恭谨的朝众人行礼,在瞧见申屠白的时候面色呆滞了一下,还好很快回过了神,这才道:“夫人听说老爷和罗翁失踪,急得病了。小姐带着人伺候,又要打理内宅,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过。这会儿该是在后宅和各级管事论事呢。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去内院传信儿了。” 张县令了然,点了点头,请申屠白和赵芸一行人进门。知府的官邸是朝廷造的,大小摆设都有一定的规制,也没什么好看的。管家带着一行人笔直往里走,经过几道大门后,来到了前院正厅。 门口,张青璇一身素色的衣衫,旁边站着罗馨,两人脸上都带着焦急,朝外张望着。看到走在前面的张县令和罗翁,两人眼睛都红了。 “爹爹。” “爷爷!” 张青璇和罗馨几步迎过来,脸上带着笑,眼底含着泪。 “璇儿。”张县令见状,也有些激动,不过还是能够自持。他安抚的朝张青璇笑了笑,随即皱眉,“听说你母亲病了?情况如何?” “母亲担心爹爹,大夫说是忧虑成疾,才会卧床不起。如今爹爹平安回来,母亲的病也就去了大半了。”张青璇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情绪稳定下来,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就好。”张县令闻言,稍微安下了心,侧身一指道:“你瞧瞧谁来了。” 张青璇愣了下,这才抬头朝张县令身后的一行人看去,发现都是陌生面孔。但各个气势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张青璇刚准备见礼,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一群人身后走出来。惊喜的睁大眼睛,张青璇有些不敢置信,“芸芸!” “青璇姐。”赵芸微笑着上前,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站在一旁和罗翁说话的罗馨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也是一阵惊喜,“芸芸,你也来了?” 松开张青璇,直起身,赵芸拉住罗馨的手,笑道:“罗姐姐不想见到我么?”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信你问青璇姐姐。”罗馨瞪大眼睛,连忙道。 赵芸失笑,“我知道。我开玩笑呢。” “好了好了,先进屋吧。”张县令见三人说得热络,赶紧打断。侧身朝申屠白和安凤麓几个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一行人进屋坐了,下人端上茶来。歇息了一会儿,管家来回禀说厢房准备好了,张县令又安排了下人带着众人回了房间,这才有空梳洗一翻,去内院看张夫人。 赵芸直接被张青璇带到了闺房,被丫鬟伺候着沐浴更衣过后,才在花厅坐了叙话。 张青璇脸上带着疑惑,“芸芸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来河西?” “是啊,芸芸。你怎么还和爷爷他们一起到?你不知道,前些天,听到府里的长随回来说伯父和爷爷他们两个失踪了,我和青璇姐真是吓坏了。还好现在平安回来。”罗馨脸上也闪过疑惑,不过她很快就朝赵芸吐起了苦水。 赵芸微笑,解释道;“我回了躺丰乐县,所以恰好碰上了。” “你回丰乐了?没事吧?听说槊国人打来了,见人就杀,凶残得很。”张青璇和罗馨两人都是一惊,连忙问道。 赵芸摇头,安抚的朝两人笑道:“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俩面前嘛。怎么,现在槊国人打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吗?” 张青璇道:“可不是。我和罗馨,并母亲先行一步到河西,爹爹和姜老留下来,等着和人交接。哪知我们刚安顿好,就有随从回来禀报说爹爹他们在路上失踪了。没两天,又听到槊国人打来的消息……与槊国接壤的,就只有丰乐县和平安州。槊国人打来,这两个地方首当其冲。外边又将槊国人的行径宣扬得十分骇人,我一颗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们是早走了一步,避开了。也不知道宋娇、洁儿、巧莲她们几个怎么样。外边说平安州就差没被屠城了,丰乐县的消息少些,我们也打探不到情况。”罗馨叹了口气,眼底滑过一丝担忧,看着她问道:“芸芸你刚从那边回来,知不知道她们的情况?” “放心吧,她们都没大碍。我本想邀她们与我一道上京城。不过,她们都要和家人一起,我也不好强求。”所以,当时玄堂的人只是护着赵记里一些举足轻重的掌柜和师傅,与周家人一道离开,别的也没多管。 “真的?”罗馨惊喜,见赵芸肯定的点头,双手合十,“真是谢天谢地。” 张青璇也送了口气,笑着道:“大家姐妹一场,她们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只是如今起了战乱,大家不知道何时再能见面了。” “天下太平,大家通信往来,也很方便。如今这样的局面,一时半会儿怕安生不了。”罗馨面上的喜悦淡了些,皱了皱鼻子。赵芸知道她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说话又直,却是聪明的。听到这话,也只是多瞧了她一眼,赞同的颔首。 “若是一直打仗,丰乐县根本就不能回去。”大家四散在各地,能不能再联络上,也未可知。赵芸摇了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这些事情不是她们能左右的,顾好眼前的也就够了。 张青璇显然和赵芸想到了一处,与她对视一眼,拍了拍罗馨的肩膀道:“好了,今儿个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这次见过,我们三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面,尽说这些也没意思了。” 罗馨闻言,拉着赵芸笑嘻嘻道:“芸芸不知道,青璇姐与马公子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桂榜张榜之后。和你家大哥的婚期相隔不远。” “那可要恭喜青璇姐了。”赵芸眨了眨眼,打趣张青璇道,“等嫁做了马家妇,姐姐确实没多少时间搭理我们这些小姐妹了呢。还是现在让我们多稀罕稀罕!” “就你这一张嘴!”张青璇没好气的伸出青葱一样白嫩的手指在赵芸的嘴巴上点了点,唇角一弯,拉长声音道:“别以为我没瞧见,那位长得天仙一样的公子,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劲呢。” 罗馨在一旁起哄,“真的?哎呀,那位公子长得也忒招人了!芸芸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赵芸瞧了眼一脸听不到八卦就不罢休的两人,无奈的开口,“三年前就认识了。” “三年前?嚯嚯,你这家伙不老实。也不说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难道你是怕他被我们看了去?”罗馨满脸促狭的凑到赵芸面前,笑嘻嘻的开口。 张青璇则讶异道:“他也是丰乐县的人?不知道是哪家公子?”丰乐县她也待了好几年,与当地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颇有交情。申屠白那样的人物她却是从未见过,不然肯定印象深刻。 赵芸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十分坦然的笑道:“他是我师傅,也是申屠家的家主。你们老在百花园里办聚会,这会儿可见着正主儿了。” 第七十八章 闺蜜,再次进宫 “申屠家的家主?!”张青璇和罗馨僵在原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无弹窗广告) 赵芸眨了眨眼,唇角微微翘了翘,奇怪道:“你们倆怎么了?” “不是老头子啊。”罗馨唇瓣颤动,喃喃自语一句,随即回过神,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芸道:“你别告诉我,之前他一直在百花园住着。” 赵芸颔首,十分无辜的点头,“百花园的珍品阁,知道吧?离桃园不太远。” “啊,你这个坏家伙!”罗馨惊呼一声,撅着嘴扑向赵芸:“之前我们讨论他的时候,你还引着我们往糟老头的方向想……你真真是,坏死了!明明早就认识他,却瞒得这样紧,你不会是真的怕我们跟你抢吧?我们姐妹几个是那样见色忘义的人嘛?哼,气死人了。” “咳,罗姐姐,冷静,冷静!”赵芸被罗馨抓着晃来晃去,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听她话越说越离谱,顿时哭笑不得,“那会儿他还是我师傅呢,我藏他做什么?是他自己不愿意露面的,嫌麻烦。” “长成那样,要是露面,指不定全丰乐县的女子都被他勾了魂儿去。”罗馨歪了歪头,对赵芸的解释算是认同了两分。松开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瘪嘴哼哼道:“怪不得你每次去百花园,管事都对你特别客气。以前我还以为是因为赵大哥的关系,没想到竟是你与他们主子相识!还有,刚才一见面我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成灵师了?三年相处,你居然一点儿口风都没露!我们这些亲近的姐妹,还是从外人嘴里听到的消息。真是叫人寒心。” “罗妹妹别闹了,芸芸不说,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待我们的真心,大家都感受得到。”张青璇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青璇姐最好。”赵芸委屈的瞅了罗馨一眼,感动的将脑袋凑到张青璇的肩膀上蹭了蹭。张青璇愣了下,只能无奈的任她靠着。又见两人大眼瞪小眼,鼓着脸像两只绿皮青蛙,心里又莞尔一笑。 罗馨没瞅见张青璇的表情,听到赵芸的话顿时气笑了,黑着脸指着她道:“哼哼。还是怪我不体贴咯!” “哪有。我知道罗姐姐虽然说话直了点儿,但还是担心我滴。你和青璇姐一样好,真的。”赵芸见状,赶紧笑呵呵的凑过去拉着她的手补救。玩笑归玩笑,可不能闹沙皮了。 罗馨也不是真生气,见赵芸低头认错,也见好就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瞪她一眼,哼哼道:“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赵芸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张青璇见状,笑着将话题转回正轨,“你刚才说申屠家主‘那会儿还是你师傅’是几个意思?嗯?别想耍赖混过去,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赵芸被四只眼睛目光灼灼的瞧着,面色一顿,摸了摸鼻子,摊手道:“那会儿他是我师傅,现在也是我师傅。不过,以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现在嘛……咳,有点儿复杂。” “说说,我们喜欢听复杂的。”罗馨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往赵芸的身前凑了凑。 张青璇也眼带笑意的瞧着她,一副好听众的样子。赵芸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简单的和她们倆说了说她和申屠白的事儿。 听完,张青璇拉着赵芸的手,笑道:“申屠家主虽然是你师傅,但你中意他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太好看了些,你也太小了。” “怕什么。申屠家主长成那样,又是灵师,别说普通女子了,就是大部分同为灵师的女子也没戏。芸芸年纪小怎么了?耐不住天赋好啊,外边都说了,十二岁的五级灵师,史上也没几个。等再过几年,修为肯定还会蹭蹭的往上涨,将一众人等都比下去。再说芸芸的容貌,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这脸袋儿,张开了一准儿倾国倾城。还有谁比他们倆更相配?”罗馨一边抬着赵芸的下巴给张青璇看,一边挑着眉毛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 赵芸与张青璇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出声,“罗姐姐,你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我家师傅是大美人,我嘛,顶多算个小美人。不过你放心,我是近水楼台,没人能从我手里将师傅抢走的!” “这就对了!”罗馨十分豪气的一拍手,十分赞赏的瞧了赵芸一眼。说完三人都撑不住闷闷的笑开了,乱倒做一团。 前院厢房,申屠白收回神识,神色愉悦的挑了挑眉。老七觑了他一眼,暗自疑惑自家的家主大人怎么一副被馅儿饼砸中了的样子。不过碍于某人素日恶劣的脾性——你越是想知道他便越不告诉你——他还是忍了没出声。 天很快黑下来,晚上大家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第二日,赵芸与张青璇、罗馨依依惜别,回了京城。 安凤麓主仆在城门处与他们告了别,赵芸便带着申屠白和夏灵尊先回赵府。见到秦守一,赵芸一一介绍了身边的人,双方厮见过,就都有下人带着去各自的房间安置。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赵芸换了一身正式的衣衫,就准备进宫。走到门口,就见申屠白一身玄色衣衫,长身玉立。他头戴玉冠,将往日半披着的头发全部束了起来。腰间的配饰不多,就三样,一个精致的香囊,一只晶莹瑞泽的玉环,一块看不出材质的巴掌大的令牌样式的东西。 没了一身耀眼的红色,他双手背在身后,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儿,也沉静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师傅。”赵芸走过去,仰头看他。 申屠白收回眺望着远方的视线,向下,对上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宫。” 赵芸点头,没有多问。两个人一起出门,坐上马车,往皇宫方向行去。 没一会儿,到了宫门口。赵芸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站定,就见高德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赵大人。” “高公公。”赵芸愣了下,朝高德行了一个礼,略微疑惑道:“您这是?” 高德笑得一脸和煦,正准备说话,申屠白就从马车上下来,他眼睛一亮,唇角的笑容愈发浓了,“这位可是申屠家主?奴才高德,这厢有礼了。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您和赵大人。” 赵芸见状,微微撇了撇嘴,高德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会儿倒对自家师傅这么热情!妖孽果然是妖孽,走到哪里都闪闪发亮,被人礼遇。 申屠白看了高德一眼,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带路,并不说话。高德连忙做了邀请的手势,自己走在侧前方微微躬着身认真带路。一路上还笑呵呵的殷勤的给申屠白介绍附近的宫殿,也不管听众是否有回应。当然,他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不会违规的事。 看到这,赵芸又对高德佩服起来,能混到皇帝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一路穿行,在高德的带领下,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外书房。 “陛下,申屠家主、赵大人到了。”高德在门外,沉声禀报了一句,大殿里就走出来一名白胖的中年内监。他看了高德一眼,就朝申屠白和赵芸微微躬身,客气道:“陛下请两位进去。” “有老符公公。”赵芸知道这个人,和高德一样,是皇帝身边的亲信。 申屠白挑了挑眉,目不斜视,跨过高高的门槛,闲庭信步的走进殿内。赵芸赶紧跟着进去,一阵沁人的凉意扑面而来,刚才在外染的一身热气,一下子就散了。浑身一激灵,整个人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宇文忌在靠窗的榻上坐着,认真沏茶,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来了?坐。” 申屠白也不客气,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看了眼桌上齐整的茶具,似笑非笑,“兴致不错。” “尝一尝,今年新进上的岭南香茗。”宇文忌笑了笑,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邀请道。 修长的手指轻轻拖起茶杯,申屠白低头闻了闻香味,赞赏的抬眼瞧了宇文忌一眼,随即将茶杯送到唇边,小小的抿了一口。狭长的眼睛半眯上,缓缓的将茶汤吞入喉咙。半晌后,才道了句,“不错。” “就只是不错?算了,能得你这两个字,也不容易。”宇文忌皱了皱眉,对申屠白的评价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多计较,轻轻的摇了摇头。 申屠白放下茶盏,看着宇文忌认真道:“茶是好差。只是泡茶的功夫欠佳。” “感情你是嫌弃朕的手艺!”宇文忌失笑,随即眼睛眯了眯,“朝廷内外能让朕亲自泡茶招待的人,不足五个数。别人是求而不得。你倒好,不屑一顾。” “草民只是实话实说。”听到宇文忌自称朕,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好茶当要好手艺。不然,就是暴殄天物。不过,陛下胸怀天下,在这些小道上略微逊色,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满宫的宫女内监,也不是摆设。” 宇文忌无奈的笑出声,“申屠,你这古怪的性子真是一点儿没变。这么多年没见了,咱们倆能不能好好说说话?” “陛下请说,草民莫敢不从。”申屠白抬眼,十分顺从的附和。但宇文忌哪里能听不出这话里的不悦和排斥? 看着申屠白,宇文忌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沉默着不说话。申屠白似乎没有察觉到沉凝的气氛,唇角带着从容的笑,自顾自的惬意的品茶。 从进门开始就被遗忘的赵芸看到这一幕,对自家妖孽师傅的敬仰之情简直就像滔滔不息的长江水。不过,宇文忌身为皇帝,掌握治下百姓的生杀大权。面对自家师傅的针对,却一再容忍,实在让她想不透。 第七十九章 归还,都是好戏 正想着,宇文忌就朝她招了招手,缓声道:“赵芸,上前几步回话。[]” “是。”赵芸微微躬身,迈动脚步,往前走了一段儿距离,然后停下,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宇文忌能容忍申屠白,却没道理容忍她。申屠白若不是她的师傅,这会儿她指不定比刀俎上的鱼肉还要不如。 果然,宇文忌见她神色恭谨,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这趟出去,想必是看到了不少事情。回头写个折子,呈给我吧。如今槊国人打进来了,民心惶惶,你暂时就不用出京了。给你三天假,处理一下私事,之后就去上林苑上差吧。” 果然和侯伯父估计的一样。赵芸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情绪,恭敬道:“臣遵旨。” “你年纪小,到时候有不懂的可以问莫成。朕叮嘱过他,会照拂你一二。”宇文忌瞧着她,神情十分和善慈爱,就像家里的长辈对待可爱的晚辈。可是,赵芸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宇文忌这是在借机对自家师傅示好呢。 不过,赵芸有些愤愤的,自家师傅除了修为高深、长相很出众以外,基本上就没优点。宇文忌到底看重或忌惮他什么呢?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赵芸面上还是十分感激的朝宇文忌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陛下隆恩。” “行了,起来吧。”宇文忌微笑,不甚在意的抬了抬手,“日后好好当差就是了。” “多谢陛下,微臣定会尽心竭力。”赵芸顺势站直了身体,只一直微垂着头,显得十分恭谨守礼。 宇文忌似乎很满意,赞赏了赵芸两句。赵芸哪敢生受?说话动作之间,越发谦虚谨慎起来。赵芸心里十分不耐的再次躬身对皇帝表示了自己当不起他的夸赞,然后十分小心的将腰间的金牌取下来,双手呈上,“陛下,微臣既然已经回京,这金牌还请您收回。” “符全。”宇文忌面色顿了下,看了她两眼,就抬手喊了符公公一声。 符公公会意,立即走到赵芸面前,将金牌取了,照样双手呈送过去,“陛下。” 宇文忌抬手拿了金牌,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面的花纹,随意放到小几上,“朕之前接到马威奏报,上面说丰乐县遭受敌人风雷阵袭击的时候,你帮着救了不少人。在城内狙杀敌军的主意,也是你出的。至于对方的随军灵师,也被你杀了一个,俘虏了三个。之后敌军攻打府城,你也出了不少力,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陛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要赏。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在丰乐县狙杀敌军的是马统领,是众位驻军将士。杀掉对方灵师的,也另有其人。敌军攻打府城的时候,微臣更是一点儿忙没帮上。事后主张从江海调兵,却害得江海失守,微臣没有功,却有过。还请陛下责罚。”赵芸愣了下,随即干脆利落的跪下,脑门儿挨着地板,诚恳的开口。 申屠白微皱了眉,瞧了宇文忌一眼。宇文忌摸了摸鼻子,扯着唇角道:“朕可没让她跪。你护短也不能不讲理。”说完,他赶紧扭头叫赵芸平身。 赵芸爬起来,一脸的惭愧。 宇文忌安抚的说道:“江海失守,实是敌人太狡猾,与你不相干。马威与李贤的为人朕清楚,最是忠勇诚实,不会胡乱写了蒙骗朕。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有什么好隐瞒的?” “陛下,微臣确实没帮上多少忙。何况,做为朝廷官员,为逼下分忧也是微臣的职责。谈不上功劳。”赵芸眉心一跳,连忙躬身回答。皇帝这是又要将她架在火上烤的节奏啊,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申屠白微微掀了唇,出声道:“陛下,小徒就一点儿微末本事,哪里能挣得下这许多功劳?倒是安南的文武官员和逍遥等人出力不少。特别是那位夏灵尊,帮了不少忙。” “哦?夏灵尊?听申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见见他了。”宇文忌似乎真的很感兴趣的样子,开口朝申屠白询问夏衍的情况。 申屠白隐晦的瞥了赵芸一眼,不急不缓的将夏衍卖了。 赵芸见宇文忌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不论真假,一颗心总算落地。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申屠白一开口,宇文忌就收敛了。日后就算要再算计她,也要考虑一下自家的妖孽师傅。 至于被申屠白卖掉的夏衍,赵芸只能摊手,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宇文忌就算要对他做点儿什么,他也可以一跑了之。她不行,赵家兄弟,秦守一,周家等人都是她的牵挂。 申屠白与宇文忌一来一往说了几句,赵芸就见宇文忌笑着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的为夏衍祈祷了一声,就丢开了手。宇文忌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又转过头笑眯眯的对赵芸勉励了两句。 赵芸挤出笑脸,认真的应着,一副感激涕零、肝脑涂地的模样。 申屠白瞧一眼,唇角一抽,小东西做戏做得还挺上瘾?略微嫌弃,不过眼底还是迅速闪过了一抹赞赏。宇文忌是帝王,就算他表现得再随和,也不能在他面前失了警惕和戒心。特别是赵芸,如今除了灵师身份,还是朝廷的四品官员,实在大意不得。 一杯茶水见底,申屠白放下茶盏,估摸着火候也够了。宇文忌回头见了,拎起茶盘上的古朴的茶壶,就要给他续杯。 申屠白抬手阻止了,“陛下。草民这次进宫,主要是来见见陛下。这会儿,人也见了,茶叶喝了,草民是该告辞了。” 宇文忌面色顿了顿,随手将茶壶放下,笑着道:“这怎么行?几十年没见,好歹也让朕招待一顿午饭。” 申屠白微笑着拒绝,“陛下日理万机,草民今日就不耽搁陛下的时间了。” 宇文忌见申屠白态度坚决,抿唇笑了笑,也不强求了,只道:“朕知道你喜欢岭南香茗,已经让人备下了几盒。回头,朕让人给你送去。只是,不知道你在何处落脚?申屠家的老宅荒废了这许多年,怕是不能住人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好好的,你当初干嘛搬到安南去?” “槊国人扰得安南不安生,草民打算重新搬回京城。不过,宅子的确荒废了许久,需要好生修葺一翻,草民就暂住在了赵府。”申屠白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落脚的地点,对宇文忌另外一个问题,却是听而不闻。 宇文忌看了赵芸一眼,笑了笑,“赵府么?朕知道了。符全,一会儿让人将准备好的茶叶送到赵府去。” 符公公微笑着躬身,回道:“是。” 申屠白漫不经心的看了宇文忌一眼,拱手道了谢,站起身来告辞。宇文忌挽留不住,竟然也跟着起身,送到了门口。 之前赵芸就觉得有些古怪,此时更看得有些呆。宇文忌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芸接触了几次,稍微还是有些了解的。冷静自持,沉稳果断,心狠手辣。凡是优秀的帝王该具备的资质,他都有。同时,因为修为高深,又常年身居高位,骨子里还是清高、傲慢、霸道的。从来只有别人听他的,没有他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 今日自家师傅的行为,放在谁眼里,也只能用嚣张两个字形容。宇文忌心里没疙瘩,赵芸第一个不相信。可现在这样反常,里面肯定有鬼。 头被毫不留情的敲了一下,措不及防,赵芸疼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抬头瞪罪魁祸首,申屠白眉毛一挑,长袖一甩,似笑非笑的眯起双眼道:“还不快跟上?磨磨蹭蹭,真想留在宫里吃午饭?” 赵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大殿离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了。前面带路的依旧是高德,此时正微笑着看她。她自己则落到了后面,怪不得申屠白会停下来喊他。 皇宫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赵芸嘿嘿笑了一下,小跑着赶上两人。申屠白见状,也没再多说,一路顺畅的出了宫。 登上自家的马车,赵芸舒坦的坐下。从宫门口到外书房,走路走了小半个时辰。进了大殿,也没地儿坐。若不是她身怀灵力,这小身板儿,折腾这一遭,腿都得酸疼死。饶是这样,现在她也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申屠白见赵芸皱着鼻子,撅着嘴捶了捶小腿,一副难受的模样。眉峰动了动,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然后用遍布着灵力的手掌轻轻按了起来。 赵芸怔了一下,腿上就传来一阵一阵让人舒服的清凉感。再看申屠白绷着脸撇开视线不看她的别扭样子,不由噗哧一声笑出来。 “没用的东西,走那么点儿路就腿疼,日后还能指望你干什么?”申屠白本来就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有些懊恼,此时听到赵芸笑,更是恼羞成怒。将她的腿从膝盖上推下去,冷着脸拂袖坐到了窗边。 无端被骂,赵芸张着嘴,有些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心里却觉得新奇又好笑――申屠白这个妖孽,居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不过,她可不敢上前去撩拨他,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便低眉顺眼的检讨起来。 怎么没用怎么说,申屠白听了,依旧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赵芸撇嘴,眼珠子转了转,撑起上半身,啪唧一下迅速亲在了申屠白的脸上。触感和想象中一样好,赵芸得逞之后,咂摸了下嘴得出结论。再看她双眼冒精光的样子,十足像只女色狼。 而作为被袭击的对象,申屠白华丽丽的僵直了脊背,已然石化…… “小姐,申屠家主。大少爷、二少爷一早从学院回来了。并宋、陆、蒋三位少爷与叔公爷在正堂说话呢。几位贵客和周家众位都在,就等着小姐和申屠家主回来好开饭呢。”贵吉在廊下看到赵芸和申屠白进门,赶紧上前行礼,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噼里啪啦的将家里的事情回禀给赵芸听。 申屠白睨赵芸一眼,快速将外露的情绪收敛,恢复成往日不动声色的模样。赵芸则得意的挑了挑眉,咧嘴笑了笑,对贵吉说了声知道了,就转过视线,将两只短手背到身后,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迈着步子,笑眯眯的进了正厅。 申屠白看着她的背影,活脱脱一只得胜的小公鸡!他眉心跳了跳,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阴晴不定的跟了进去。 而在一旁看了整场的贵吉,终于发现这师徒俩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摸了摸下巴,到底想不通,只能作罢。 第八十章 闲话,齐聚一堂 赵芸进屋的时候,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连夏衍都歪歪斜斜的在椅子上坐着,一脸兴味的和赵麟、陆奉安说着话呢。来京城后,人还从未聚得这样齐整过。眼底染上笑意,朝主位上的老爷子喊了一声,“二叔公,我回来了。” 说完,又笑着朝好些时日没见的赵家两兄弟道:“大哥、二哥,季考可还顺利?乡试结束之前,你们都不用再去孔学院了吧?” “学院正式放假了。”赵麒一身银灰色长衫,领口全部扣死,压得很平整,有些不苟言笑。但那张脸太好看,反而有种禁欲的诱惑。看得赵芸双眼放光,心里蠢蠢欲动。自家大哥这张脸虽然比不上申屠白的妖孽,但走出门也绝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就是不知道自己长大了后,会不会有大哥好看。 赵芸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笑眯眯道:“这假可放得恰到好处,养精蓄锐一翻,正好将嫂嫂迎进门。” “咳,小丫头在哪儿学的浑话!”秦守一一口水呛在喉咙,指着赵芸哭笑不得。众人也都忍笑的看着赵芸,赵芸一头雾水,眨眨眼,就见赵瑞之抖了抖眉毛,直接黑了脸。 至于嘛?不就是开个玩笑!不明所以的暗自嘀咕一句,措不及防,被一旁的周婶拉到了怀里揉搓了一翻,才听她笑骂道:“芸丫头真是,胆子也忒大了。什么都敢说!” 我说什么了我!赵芸额头上三根黑线,只觉得冤枉。挣扎着从周婶的怀里爬起来,对上一旁周兰心同样懵懂的眼,觉得自己瞬间找到了知己。正想开口和她讨论两句呢,就发现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旁边的周兰心也瞧着门口的方向,一脸的惊艳。赵芸转过头,果然瞧见了某只妖孽芝兰玉树的立在门口。 “咳,大哥、二哥,这是我师傅申屠白。师傅,这是我大哥、二哥。这是周叔、周婶……这是宋君贺、陆奉安、蒋碧成……”赵芸从周婶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申屠白身边,挨个介绍了一翻。秦守一和申屠白倒是在昨日就见过了。 赵麒等人早就站了起来,听赵芸说完,赵麒就朝申屠白拱了拱手,客气道:“申屠家主,幸会。这三年多的时间,我家小妹劳您看顾了。” “她是我徒弟,我看顾她是自然的。”申屠白微皱了眉,打量了赵麒一眼,若有所思。 赵麒眸光一闪,抿唇一笑,“能有申屠家主您这样好的师傅,是我家小妹的荣幸。”说着,他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申屠家主,请上坐。” 两个主位,秦守一坐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空着。申屠白是赵芸的师傅,又是贵客,自然是坐得这个位置。 况且,申屠白是什么人,赵麒也略有耳闻,就算他不是赵芸的师傅,他也不敢怠慢。 申屠白在主位上坐了,大家也都重新坐下。不过,气氛没了之前的热闹,倒多了几分拘谨和生疏。赵芸在一旁瞧得明白,暗叹妖孽师傅的存在感也太强烈了些。想着要活跃气氛,赵芸一直笑呵呵和众人搭话,忙活了半晌,大家也都还不尴不尬的。 正好贵吉来说午饭摆上了桌,赵芸拿手绢擦了擦鼻尖的薄汗,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申屠白和夏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没了两人在场,气氛再次松快起来。 “芸丫头啊,你这位师傅也长得太好看了些!不过,眼神也忒吓人,被他扫一眼,我话都说不出来。”周婶抚着胸口,一脸的咋舌。 赵芸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师傅就是看着不好亲近,其实很好说话的。” “真的?”周婶瞧向赵芸,将信将疑。 赵芸点头,周婶见状,咂摸了一下嘴,一脸的感慨,“神仙一样的人,果然有神仙一样的慈悲心肠。” 囧,申屠白要是有菩萨心肠,她岂不是已经立地成佛了?心里腹诽了两句,赵芸愣是没敢接周婶的话。 赵麟一直没找到机会和赵芸说话,此时凑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温柔,“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听到槊国人不宣而战,平安州一片惨烈的消息,我和大哥都生怕你有个好歹。毕竟丰乐县与槊国也离得不远。二叔公在家也急得不得了,等收到了你的平安信,大家才稍稍安心了些。” “让你们担心了。”赵芸抿唇,歉然的看了秦守一和赵麒一眼,这才对赵麟道:“陛下任命我为钦差,巡视安南。哪曾想一到丰乐县,就发现敌人发动了风雷阵。还好有师傅和国师大人在,不然丰乐县的百姓百城是活不成的。” “驻军在风雷阵中折损了近七成,黑林军打来的时候,马统领带着剩下的士兵死守城门,又有幸存的百姓帮忙,大家齐心协力,奋战了一天一夜,才将十万黑林军全部歼灭。不过,士兵和百姓伤亡也很惨重。再也经不起折腾。马统领怕后面还有敌人再来,带着剩余的士兵护着老弱病残暂时躲进了山里,等待朝廷的援兵。” “不过,另外两路黑林军还是一路打到了府城。府城的戍军本来就不多,与敌人一番纠缠之后,人手更是捉襟见肘。我拿着陛下御赐的金牌去江海借调了一些人马,稳住了府城的局势,也总算等到了侯伯父带着大军赶来。没曾想当天就接到了江海失守,江海巡抚、提督等各级文武官员被虐杀一空的消息……陛下下旨召我回京,我也不能在府城过多停留。现在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如何。” 赵芸说得简单,但众人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凶险? 周婶拉着赵芸的手,“陛下是对的。你一个女孩子,哪里能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说到这里,她看向众人,“你们不知道当时有多骇人。大晴天的,突然就狂风大作。一朵乌云将天遮得严实。也不打雷,一会儿就下雨似的往下劈闪电。房顶上瓦片咔咔响,全部都破了。院中果树也被劈得焦黑,打在地上就是一道浅坑!幸好当时刚吃过午饭,一家人除了兰心这丫头,都还没来得及出门。战战兢兢的躲到了地窖里,我真是手脚都打哆嗦。后来房子着了火,烧起来。要不是芸丫头派人来救我们,我们一家子没被闪电劈死,也被烟给熏死了。” 周叔和周家三兄弟都心有余悸的点头。周兰心也道:“要不是芸芸惦记着我,我这会儿子也活不成了。” “婶婶别这么说,您和周叔待我和哥哥们就像亲生子女,周大哥也没将我们当外人看。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哪里能不管?”赵芸摇头,说了一句,随即对周兰心眨了眨眼道:“至于兰心姐,你该最该感谢的人可不是我。” 周兰心愣了下,随即脸一红,羞恼的瞪赵芸,“芸芸,你说什么呢!” “陈小公子啊,我可是听说了,当时他十分英勇的英雄救美来着……”赵芸嘻嘻一笑,打趣的说道。 周兰心跺脚,一张脸红到了脑门,娇嗔了一声就要和赵芸计较。赵芸一溜烟儿的跑到了自家二哥的身后躲了,周兰心见状,只能恨恨瞪她两眼。 周婶本来就对陈书宁很满意,有了这事儿后,对他就更看好了。此时见赵芸一提到他,周兰心就一副羞恼的样子,对赵麟反而冷淡了许多,和周叔对视一眼,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 若是之前他们还有些微的期望,这次时隔三年再见到赵麟,他们就知道两人完全不可能了。如今周兰心对陈书宁上了心,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一家人说话,宋君贺、陆奉安和蒋碧成三个都在一旁坐着,也不插嘴。见赵芸躲到赵麟背后来,蒋碧成才忍不住开口问,“赵芸,你知不知道我娘,还有爷爷奶奶他们……” 赵芸愣了下,随即抿了抿唇,沉声道:“我有让人去里正家看过,没有人逃出来。” 蒋碧成张着嘴,眼圈儿立马就红了。赵芸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眼底也全是红血丝,想来这些日子担心坏了。可最后等到的也只是噩耗。 赵麟与蒋碧成年纪相当,感情也最要好。此时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宋君贺和陆奉安见状,对视一眼,都有些默然。宋君贺前几日就接到了家书,知道家人都平安,才能安心的呆在京城读书。蒋碧成父亲在一家大商号里当差,很得东家看重,常年在外奔波,很少回家。他娘,他爷爷奶奶却都在蚌兰村……赵芸说蒋家一个人都没逃出来,也就意味着蒋碧成只剩下他爹一个亲人了。 而且,蒋碧成亲人离世,就要守孝,明年的春闱也是考不成了。众人想到这些,心情都沉甸甸的,对槊国人更是恨之入骨。 “大少爷,二少爷,小姐,宫里有人给申屠家主送茶叶来了。”贵吉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回禀道。 赵芸回神,知道是宇文忌兑现承诺来了,不等赵麒和赵麟开口问,就对贵吉道:“你直接引着他去见我师傅吧。陛下之前提过。” 贵吉闻言,点头,亲自去接宫里来的内监。不过,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有小厮来报说门外有人要见赵芸,不管怎么说都不肯走。 赵芸皱眉,问了小厮那人的长相,确定是不认识的人,心里狐疑。和众人说了一声,赵芸来到花厅,不一会儿下人就带着一名穿戴不凡,体形微胖的青年进来。 “不知公子贵姓?因何要见我?”赵芸打量了他两眼,不解的开口问道。 那青年笑着,一张圆脸很是讨喜。听到赵芸的问话,朝她拱了拱手,告罪道:“在下申屠宝,来得唐突,还请赵姑娘见谅。” 第八十一章 杂事,族人上门 听到申屠宝报出姓名,赵芸愣了下,随即有些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道:“姓申屠。(.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你与我师傅是同族?” “赵姑娘明察秋毫。”申屠白一张圆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朝赵芸拱手道:“今日路过老宅,恰巧碰见七管事派匠人修缮房子,在下才知道家主大人回了京,暂居在赵府。是以,过来拜见。” “是么?”赵芸瞅了他两眼,点点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请坐吧。师傅此时不得空,公子稍等片刻。叶秋,吩咐人留意着,若师傅院中的客人离开了,就过来知会一声。” 叶秋躬身,微笑着应道:“是,姑娘。”说完,下去了。 一时又有下人端上茶来,赵芸陪申屠宝在花厅里坐着喝茶,等待消息。 申屠宝抿了口热茶,笑着对赵芸道:“在下对赵姑娘早有耳闻,可惜一直没能得见。前儿几日去国公府赴宴,谈话间无意中提起姑娘,大家也都是敬佩又向往的。姑娘这次回京,各家的公子少爷,少不得要高兴许久了。” “公子谬赞了。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到时候见了面,大家肯定会失望。”国公府?赵芸抿唇一笑,垂眼,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赵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十二岁的五级灵师,史上也不多见。家主大人以前从没有收徒的打算,黑风少爷跟在家主大人身边近二十年,家主大人也没心软。姑娘能让家主大人破例,足见姑娘的优秀了。不瞒姑娘,家主大人在族中的威望很高。大家都很崇拜他。有许多人都想拜他为师,但家主大人一个也没看上。”申屠白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睛看着赵芸,满是善意,“事实证明,姑娘的资质确实在我等之上。若是有空,姑娘可到族中坐坐。你既是家主大人的弟子,大家就都是一家人。” 在丰乐县,除了老七等管事和百花坊的掌柜,赵芸没见过一个姓申屠的人。原来,都在京城么。可是,京城里似乎没有复姓申屠的大户人家…… “呵呵,好说。”心里的疑惑一闪而逝,赵芸眸光闪了闪,笑道:“公子你也曾想拜在师傅门下么?” “自然。家主大人在族人心里就是一个传奇,是没有人能超越的存在。”申屠宝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明亮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火热,“家主大人天资卓越,三岁时,便被一名来京游历的很厉害的灵尊大人看上,收为亲传弟子。那位大人在京城待了近一年的时间,看在家主大人的面上,对族人偶尔也有指点。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茅塞顿开。家父亦是受益者之一。一年过后,那为大人接到师门传讯要回去,自然也将家主大人一起带走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直到老家主弥留之际,家主大人方才回转。那时,他已有七级修为!” 说到这里,申屠宝的眼神更加晶亮了,“十六岁的七级灵师!三大名门里也是没有的。申屠家历代天资卓越的子孙里,也只有一两个在十*岁达到七级的。族人莫不震惊。没多久,槊国来犯,家主大人更是单枪匹马杀入敌营,重创对方!至今还有许多人一听到家主大人的名字,就恨不得落荒而逃。” 申屠白往年的事迹,赵芸早在唐怀锦那里就听说了一些。特别是三十年前,槊国来犯时,申屠白的彪悍战绩,更是让她咋舌。现在又听申屠宝提到,她居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带走申屠白的灵尊大人。若是估计不错,那人应该就是她的师祖。只是不知道姓甚名谁。也没遮掩,赵芸直接开口问了申屠宝。可惜,申屠宝也是一无所知。 “那位灵尊大人的来历,除了老家主,族中没人知道。这些年,家主大人偏居安南,除了族中大事,谁也不敢去扰了家主大人清静。更不会无故打探家主大人的师门。赵姑娘若是想知道,何不亲自问问家主大人?” 赵芸皱了皱鼻子,申屠白要是肯说,我还用得着问你? 这时,叶秋走进来,“姑娘,申屠家主那边的客人已经走了。” “好。”赵芸点头,表示知道了。站起身,对申屠宝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傅。” 申屠宝跟着起身,笑着拱了拱手,“有劳赵姑娘了。” “不客气。”赵芸不在意的笑了笑,让叶秋在前面带路,自己和申屠宝在后面并肩走着。很快,三人就到了申屠白入住的小院。说是小院,面积并不小,分作两进。前面一进是下人住的地方,外带一个不小的园子,里面草木葱郁,鲜花似锦。沿着抄手回廊一直走,穿过二门,进到后院,就是主人起居的地方。 不过,这个院子是专门留给客人用的,赵府的几个主子都有自己的独门小院。申屠白和夏衍都在这院子里住着,申屠白是正房,夏衍是厢房。正房和厢房隔得远,倒也不怕互相打扰。 “师傅。”进了正房,赵芸就见申屠白背对门站着,似乎在专心欣赏墙上挂着的水墨。一旁的桌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盒子,方方正正,密封严实。一眼瞧去,就知道是皇室贡品。想来就是宇文忌承诺给他的岭南香茗了。 “来了?”申屠白缓缓转过身,看了赵芸一眼,径直坐下,这才将视线扫向申屠宝,挑眉,“二叔家的小子?消息倒还灵通!族里都知道我回来了?” 申屠宝跪下朝申屠白磕头行了一个大礼之后,才稍微直起身,拱着手一脸恭敬道:“申屠宝见过家主大人。小子没有刻意打听家主大人的行踪,实在是今日无意间遇到了七管事,才知道家主大人回了京城,暂居在赵府上。小子心里高兴,就唐突的上了门。还请家主大人责罚。不过,没得家主大人允许,小子并未将您的行踪透露给族里人。” “起来吧。”申屠白有些意外的瞧了申屠宝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轻声开口,“这次回京,我并未刻意隐瞒。上午,我还进了一趟宫门。你就算不通知他们,他们这会儿应该也都知道了。” “谢家主大人宽宥。”申屠宝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瞧了一眼申屠白的脸,就微垂下视线,做恭谨状。 赵芸看得出来,这个青年对申屠白是真的很尊敬,也很崇拜,不过,还有一点点畏惧就是了。想必申屠家的其他族人对申屠白也是同样的心情。 “师傅,你们谈吧,我回去了。有事让下人去叫我就是了。” 申屠白颔首,赵芸朝申屠宝笑了笑,转身离开。叶秋吩咐了院子里的下人好生伺候客人,也静静的跟在赵芸身后走了。 宽敞的屋子里,申屠宝觉得有些紧张,赵芸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单独面对家主大人,还真有压力。觉察到额头的冒出来的薄汗,申屠宝暗暗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连个小姑娘也比不上。想着,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恼。 “二叔身体可好?”申屠白瞅了申屠白两眼,声音悠远的开口。 申屠宝回神,连忙道:“回家主大人,爷爷的身体很好。前些日子,他老人家还和族里的长辈们一起去郊外打猎来呢。” “嗯。”申屠白挑了挑眉,往后靠到椅背上,“还能打猎,那倒确实不错。” 申屠宝小心的抬眼看了看申屠白,十分诚恳道:“爷爷和族里的长辈们一直盼着您回京呢,这次槊国突然发难,丰乐县和平安州乃边境之地,难免战火袭扰。纵使知道家主大人修为高深,花卫也必定会誓死保护您,大家还是有些悬心。想派人去接应,又怕去的人反倒给您添乱。毕竟,京中的族人,资质都很一般。修为最高的珏堂兄,三十了,也才六级。小子更是不堪,二十岁了,却还停留在三级……和普通的武人相比,也显得平庸。” “资质是天生的,强求不来。”申屠白仔细瞧了申屠宝两眼,发现他资质极差,但体内的灵力很精纯饱满,想来这些年一直都没松懈过。明知进益不大,还能勤练不缀,也算难得了。 后面的话,申屠白自然不会说出口,又问了一些族人的情况,听申屠宝都有条不紊的一一的回答了,申屠白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炼的资质,且,一个家族里就算所有人都有资质,也不能全都埋头修炼,不管庶务。 这个申屠宝,资质有限,就算再如何勤练不缀,在修炼一途上,也不会有大成就。反倒说话做事颇有章法,是个可造之才。 “老七一直跟着我在丰乐县,很久没回京。你若有空,就过去给他跑跑腿吧。” 申屠宝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躬身激动道:“有空、有空!多谢家主大人。”老七是最得申屠白信任的人,如今申屠白让他过去跑腿,这里面的提携之意不用明说,他也明白。 “行了,下去吧。我喜欢清静,老宅修缮好之前,我就住在赵府。”申屠白摆了摆手,打发申屠宝。 申屠宝道:“小子明白。小子告退。” 申屠白点头,申屠宝又深深的朝他作了一个揖,这才退出房间,转身离开。申屠白的意思很明显,在赵府住着的这段时间,不希望再有族人来打扰。他得赶紧回去通知族人一声才行,免得一堆人上门,搅了赵府的清静,惹来家主大人的嫌弃。 赵芸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申屠宝匆匆告辞,她还有些纳闷。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全都转回了手里的账本上。除了安南的几家分店因为局势的原因,损失了些,其余的分店利润都有上涨。特别是京城新开的几家店,生意火爆,利润可观。 之前的宝庆斋改建之后,变成赵记福胜楼,也就是以烤鸭为主的酒楼,生意特别好。一个是因为酒楼的位置好,人流多。二个是因为内赵记的烤鸭味道独特,肥而不腻,吃法更是花样百出。三个是因为赵家的皇商身份、与柱国将军府的姻亲关系、和赵芸本身的名气。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各自揣着目的,都上门捧场。不过,在吃过福胜楼的烤鸭后,大部分人都成了酒楼的回头客。这些时日,福胜楼天天爆满,烤鸭根本不够卖。 眼红的人很多,但碍着赵芸灵师的身份,一般人根本不敢在店里撒野,也不敢在背地里整幺蛾子。但赵芸无缘无故的被陛下任命为钦差,离京回了安南。接着槊国人又突然打来,店里的生意就开始有些不顺畅。 白日里总有一两个客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挑剔店里的小二、掌柜。更有人暗地里接触厨房的烤鸭师傅,承诺以重金相聘。而赵记独有的蘸酱方子,更是被人问及了多次。不过,赵芸早就做了防备,一时半会儿的,谁也别想问出来。 赵芸放下账册,冷笑一声,“他们早不动、玩不动,偏选在槊国人打进来之后动手,莫不是以为陛下将我当作了弃子?有去无回了?” 第八十二章 花雨,听闻奇事 “福胜楼的位置很显眼,要不然也不会被国公府的少爷看上。[.超多好看小说]只是,我们得了先机,将铺面舀到了手。姑娘你又是灵师,得陛下看重,对方这才作罢。可京城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国公府第论起来,还真不算什么!”叶秋苦笑了下,京城大街上店铺林立,背后甚少没有关系牵扯的。虽说赵芸是灵师,大小还是个官儿,但赵府的根基,还是浅薄了些。 赵芸知道叶秋说得有道理,但也不能这样任人欺上门!有时候,退一步,就得步步退。到退无可退之处,便是末路。 “都有哪家的人?摸清楚了没?” 叶秋摇头,“还需要一些时间。白日到店里挑剔找麻烦的和暗地里重金相聘师傅的是两拨人。这时节正忙,人手有些不够。京城地界里又盘根错节,所以,进度慢了些。” 赵芸抿唇不语,一般的达官贵人,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一名灵师。除非,诱惑够大,背后也有灵师撑腰,底气足。不过,这样的人家在京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怕是瞧不上一个小小的赵记…… 吩咐叶秋加派了人手,在福胜楼四周盯着。厨房的师傅赵芸也让王掌柜小心留意着,一旦发现对方再有动作,就第一时间通知她。 叶秋和王掌柜自然领命,各自去忙不提。 又有管事来回禀说上贡进宫的物品得了,请赵芸查阅。赵芸仔细核对了目录,又亲自开箱审查过质量,这才让人将东西赶紧送进宫去。这一忙就是一下午,等赵芸回过神来,日头已经从天边隐去。 “姑娘,您看谁来了!”凌庭从门外疾步走进来,笑容灿烂。 赵芸抬头,不解的看他,却见他身子往旁边一让,露出后面的一名妙龄女子来。女子眉毛浓黑,眼睛黑亮,皮肤白皙。墨发全部束起,头顶上用一顶小冠固定,身上穿着一套暗红色的窄袖的武士服,脚上瞪着一双薄皮靴,英气逼人。 “花雨!”赵芸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站起身来。自从年初花雨说要闭关,到现在,已经大半年时间了。如今局势不明,花雨能在此时出关,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见过姑娘。”花雨微笑,规矩的上前朝赵芸行礼。 赵芸赶紧走过去,扶住她,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果然突破了。你什么时候出关的?大半年没消息,大家都记挂着你呢。” 花雨笑了笑,站直身体,十分爽利道:“回姑娘,就在前几日。刚出关就听说槊国人打来了,丰乐县和平安州血流成河,府城形势严峻……我想着大家都在安南,难免与敌人有个磕磕碰碰的。正好回去接应。也没过多的打听,就往府城赶。谁知道刚走到半道上,就又听到江海失守的消息。说安南那边平安无事。我也搞不明白,就去最近的城镇,找了青泥坊的管事打听,他才说刚接到消息――皇帝下旨召姑娘回了京。算算时间,应该刚好与我错开了。不过姑娘,陛下怎么会任命你为钦差?还封了个四品修林?两位少爷在京城三年,陛下也没一高兴就直接赏个官做。” 赵芸最喜欢花雨爽利的性格,先招呼着她和凌庭坐了,这才笑了笑,不急不缓道:“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能揣测得到的?如今钦差也当了一回,过两日也要去当差了,也就顺其自然吧。年初的时候,你只来信说你要闭关,也没讲明落脚的地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所以我进京的时候,在丰乐县留了口讯。哪里想进京没多久,我又被陛下当作钦差派了回去。槊国人又恰好打来,闹得民心惶惶,传言满天飞……不过,倒也让你少跑了些冤枉路。” “确实。”花雨点头,她待的地方离京城不是很远。若是回一趟安南,在上京,怕得等到后半月去了。 凌庭瞧了花雨一眼,略微不满的撇嘴,“你要闭关也不提前说,不然我也不会派你出去。就算事出突然,你信上也不写地址,你是生怕被我们找到了是不是?可怜我和寒夜,这大半年忙得脚不沾地的。” “凌庭,你是变相的控诉我压榨你们么?”赵芸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望过去。 凌庭咧嘴一笑,斩钉截铁道:“没有。属下对姑娘绝对是一片赤诚忠心,再苦再累都不怕!” 赵芸挑了挑眉,微笑着没有说话。凌庭赶紧指天发誓,花雨在一旁看得嫌弃,“堂主,你还能再丢人一点儿么?” “……”凌庭两眼剜过去,对花雨以下犯上的态度十分不满。花雨才不怕他,回了一个白眼儿。 赵芸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了笑,这才道:“闭关修炼,最忌人打扰。你该将地点写明了,凌庭这边也好派几个人去帮你警戒,负责一些杂事。” “姑娘,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听到赵芸这话,花雨直接苦笑一声,“我从京城出来,急着赶路,就一路御空飞行,也没太注意底下的地界。当时天色有些暗了,我正想找个地方落脚,填补一下肚子。突然底下有一股吸力,就将我吸了去。我落到了一个山谷里面,看着很普通,但里面的灵气十分浓郁。最主要的是,我怎么也走不出去。体内的灵力也像是被封印了,想从天上飞出去也不行。就这样在里面困了两天,除了走不出去,也没什么危险。我怕你们担心,就随便找了个暂时回不去的理由,这才让随身带着的信鸽送了信回去。” “所以,你消失大半年其实不是因为要闭关修炼,而是你被困在那个山谷里根本走不出来?”赵芸愣了下,随即蹙着眉头,语气十分不好的问道。 花雨见赵芸生气,连忙道:“姑娘,我真不是想故意隐瞒。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呢,怎么和你们说?况且,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因祸得福,修为还增长了不少。” “就算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大致的方位你也应该清楚。”凌庭瞅了眼一脸不是事儿的花雨,摇了摇头,面色沉凝道,“花雨,你是玄堂一份子。这样的情况,你应该告诉我们。当初说过的话,你不会忘记了?” 花雨面色一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才对赵芸正色道:“姑娘,我不是逞强。我很惜命的。我是仔细查看过了山谷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写的那封信。只是我没想到会花那么多的时间,才从里面出来。” 赵芸沉默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松了眉眼,抿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花雨见状,知道隐瞒处境这事儿是过去了,心里松了口气。听到赵芸的话,她想了想,开口道:“那个山谷有一股吸力,凡是身具灵力的人或动物,都会被吸到山谷里去。山谷四周似乎被人布置了阵法,怎么也走不出去。唯一离开的办法,就是从空中再飞出去。可是,若是不能抵挡住那股吸力,也是徒劳。我尝试了很久,在山谷里,自身的灵力根本就使唤不了。我琢磨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解开灵力封印的办法。后来我就发狠似的修炼,想着若是我修为高到一定程度,那股力量总不能一直压着我。” “转眼就过了三个月,我的修为蹭蹭的往上涨,那天终于突破到六级。然后我发现,我能调动一小部分灵力了。这个方法有效!所以,我每天都认真的修炼。山谷的灵气也浓郁,修为涨得很快,又两个月就到了六级巅峰。要突破到七级,谈何容易,我平心静气的接着修炼了一个多月,体内的灵力再没长进,我就知道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有突破了。我催动体内能调动的小部分灵力,开始尝试飞出山谷。结果还没飞到半空,因为灵力不继又被扯了回去。” 唯一的出谷方法是从空中飞离,但却只能调动体内小部分的灵力,来抵抗那股吸力,而再继续突破也没有希望……赵芸想了想花雨当时的处境,微皱了下眉头。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顺利脱身,要么是山谷里的吸力突然减弱了,要么就是花雨找到了既能减小自身灵力损耗,又足以抵御外界吸力的办法。 花雨继续道:“我体内的灵力有限,御空飞行没问题,但要一边抵抗那股吸力,又要一边往外飞,就有些吃力。吸力一直那样强,不可能减弱。我就想飞行的时候,怎样才能消耗更少的灵力。那样,我与那股吸力对抗时,就能支撑更长的时间。只要能脱离出那股吸力的范围,我就算是逃出生天。” “最后你怎么出来的?”凌庭若有所思,看着花雨开口问道。 花雨摊手,道:“就像我说的,用一点点灵力飞行,剩下的全都用来抵抗那股吸力。然后我就飞出了那股吸力的范围。” “平时御空飞行根本消耗不了体内多少灵力。但是你说的那一点点,根本飞不起来吧?”凌庭不怎么相信,低级灵师很少御空飞行,就是因为御空飞行会消耗他们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若真像花雨说的,只用话‘一点点’灵力就能飞起来,低级灵师们怕是会高兴得疯掉。 花雨看向凌庭,挑眉,“你不相信?” “耳听为虚。”凌庭摇摇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用‘一点点’灵力,飞起来。 花雨见状,十分自信的笑起来,“那我让你眼见为实。” 赵芸也很好奇,这里的人有了灵力能御空飞行,原理却是和飞机升空差不多。都是有一股气流在底下承托,这才能将飞机或人的身体带上半空。飞机能飞上天的动力是燃料,人能御空飞行的动力就是灵力。 灵力越雄厚,人在空中移动的速度就会越快。而灵力太少,人就根本飞不起来。可按照花雨的说话,她真的只是用了‘一点点’灵力就飞了起来。 三人来到外边,赵芸和凌庭站在廊下,看空地上的花雨演示。只见她双手做了一个好看又玄妙的手势,微风拂动,人就在两人的眼前缓缓凌空而起,甚至在半空中活动自如。 赵芸和凌庭都能感觉得到,花雨确实只调动了体内一点点灵力。但外界的灵气,却都像是受了指挥一样,主动的凑到她的身下,承托住了她的身体。 这完全是高级灵师才会有的技能!上次赵芸被唐怀锦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就是因为他完全掌控了她身体周围的灵气,让她如陷泥沼。而那次在府城东门外,小树林里,黑殇也是靠着这一招,将敌军的行踪完美隐藏起来,让赵芸不能发觉丝毫。 可是,他们都是高级灵师,花雨目前只有六级,怎么可能会这一手? 赵芸和凌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不用成为高级灵师,就能有高级灵师的手段,这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你之前做的那个手势,是在那个山谷学到的吧。似乎很玄妙。”赵芸最先回过神,看着演示完毕,重新落到地面的花雨,若有所思的开口。 花雨也不隐瞒,点点头,郑重的对赵芸道:“山谷四面的崖壁上,有一些很特别的图案。我根本看不懂,修为没可能再突破,尝试往外飞了几次,也都失败了。我就开始琢磨怎么减少体内灵力的消耗。无意间又瞥到对面那块崖壁上的图案,糊里糊涂的就学会了那个手势。然后我发现,每次做出那个手势之后,外界的灵力似乎就能听我指挥……很神奇。我想那个山谷,应该是某位修为高深的灵尊大人特意留下的。我又去学另外三面崖壁上的图案,但是可惜,再没能学会。山谷也被我翻遍了,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加上我在谷里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怕姑娘你们担心,就没再多留。” “所以,你也不知道山谷为何会产生吸力,为何会封印人的修为了。”赵芸听了,隔着领口摸了摸脖颈上的宝珠,对那个山谷升起了些兴趣。 花雨摇头,“或许是我愚笨了,着实看不出其中玄机。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亲自去哪儿看一看。我想那三面山壁上的图案,应该也不普通。” 凌庭就直接问道:“那个山谷在哪儿?” “冀北寒山岭。我出来之后,特意找最近的村镇打探过。” “冀北寒山岭。”赵芸默念了一遍地名,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光亮,抬头花雨道:“晚饭之前,你画张简易地图给我,。” 凌庭和花雨愕然,都不明白她为何这样急迫。不过,两人见她已经站起了身,也都不好多问。花雨点头答应了,赵芸走出房门,也不走路,直接闪身不见了。 凌庭和花雨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凌庭望着院墙一脚的绿藤,微皱了眉头,“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那个山谷还有没有别的古怪的地方?” 花雨沉凝着脸,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整个山谷都被我仔细查看过,有古怪,我不可能发现不了。可看姑娘的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 “既如此,你先把简易地图画好吧。”凌庭沉默了一会儿,对花雨吩咐道。 花雨朝他微微垂头,便转身回了屋,取了桌上的笔墨,凝神想了想,便认真的画起来。 凌庭站在廊檐下,等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深沉的神色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的阳光开朗。花雨也拿着画好的简易地图出来,他接过仔细瞧了半晌,就将地图小心的折了装到袖袋里,“我给姑娘送去,管家这会儿应该将你的房间布置好了,你先去洗洗尘土,一会儿让下人带你去前院偏厅。” “知道了。”花雨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而凌庭,则拿着简易地图去了申屠白的院子,他知道,自家姑娘刚才肯定是去找他了。 ------题外话------ 断网、断电、断水,接连三天,轮番出问题。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冷得要死,手指头都是僵硬的。 第八十三章 夜探,星河再现 群山环绕,山势起伏。[.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漆黑的夜晚,在人烟稀少的山间急行,从半空中俯瞰下去,广阔的视线内,也只能偶尔瞧见一两点孱弱的灯光。等再继续往前行进了半个时辰之后,耳边时不时的响起清晰的大型野兽的吼声。视线所及之处,彻底变成了深山老林。 赵芸停住身形,伸手从袖袋里取出花雨画的那张简易地图,在只有一点点星辉的黑夜里展开,仔细看了看,又垂眼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脚底下的山势的走向,这才出声道:“花雨被吸进去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没什么特别的。”申屠白环顾四周,面色不变的挑了挑眉。 赵芸将手里的地图递给申屠白,若有所思的开口,“当地人对寒山岭一带很熟悉,若是那个山谷很容易被发现,早就在坊间传开了。” 申屠白接过地图看了眼,微微点头,道:“按照地图来看,这里确实就该是咱们的目的地。不过,按照你那下属的说法,那个山谷应该被施了障眼法,在外边看不见。只有等找到那股吸力出现的地方,才能顺利进去。” “我也这么想。” 赵芸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一人负责一个方向,一边缓慢的移动位置,一边仔细感应起来。 今天吃过晚饭过后,赵芸立刻回了院子,以要打坐修炼的名义让人不要打扰。实际上却是扭头拉着申屠白,悄悄出了赵府,出了京城,一路奔向了冀北寒山岭。 冀北离京城不算远,不过若是她靠自己,少不得要飞两三时辰才能到。但赵芸被申屠白带着,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进了冀北城。这个速度,实在让人咋舌。赵芸一肚子羡慕,暗自握爪,坚定努力修炼的决心! 寒山岭很好找,当地人都知道,问一问就能解决问题。 按照指示,赵芸和申屠白又一路出了冀北城往西,很快就到了寒山岭。 不过,寒山岭的范围很大,若是没有花雨的地图,蒙头蒙脑的找一个晚上也未必能找对地方。 脚下群山连绵,山与山之间行成了许多峡谷、山谷,赵芸将可能的地方都仔细感应了一遍,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 赵芸皱着眉头,十分纳闷,“都不对!周围也没有奇怪的吸力……师傅,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申屠白的回答,赵芸疑惑的抬头环顾四周,就发现他站在一处,凝神感应着什么。 有发现?赵芸飞到申屠白身边站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普通的低矮的山峦。 “师傅,发现了什么?”看了半晌,赵芸也没瞧出不同来,开口问申屠白。 申屠白神色轻松,侧头看她一眼,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说,“站到这里来。”示意让赵芸站到他刚才站的地方。 赵芸一头雾水,抬脚往前挪了一步。身体猛然被一股吸力往下拉扯,她猝不及防,要不是申屠白伸手稳住了她的身体,险些就要栽倒下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不过,赵芸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圈着申屠白的腰,双眼放光,惊喜道:“就是这里?!” “嗯,*不离十。”申屠白低头看了眼她找到宝藏一样的雀跃表情,唇角忍不住也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下去看看?”赵芸也抬头看申屠白,忍不住兴奋提议道。 申屠白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眼里闪过些许促狭。赵芸瞧见了,眼皮一跳,整个人就猛然往下坠去。 “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赵芸下意识的更加抱紧了申屠白的腰。 恶作剧成功,申屠白揽着赵芸,轻笑出声,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愉悦惬意。 身体极速下坠,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赵芸明白自己被某人耍了,恶向胆边生,在手底下找了一块软肉就拧了一百八十度。 申屠白身体一僵,怎么也没想到赵芸会“以下犯上”,黑着脸,低头凌厉的瞪过去。 赵芸吓得一哆嗦,赶紧松开他的腰,嗖一下蹿出四五仗的距离,心虚的嘿嘿笑了两声,左顾右盼。 原来,他们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一处谷地里。 四面是陡峭的山壁,东南方有一个幽深的水潭,西北方是一片小树林,其余地方全是平坦的草地。若不是周围的灵气太浓郁;四面笔直的山壁上又被人为的画上了四个奇怪的图案;体内的灵力更是被压制封印起来,不得调用;赵芸真会以为这里是个普通的山谷。 “师傅,这四个图案和宝珠上记录的丝毫不差。”盯着山壁看了许久,赵芸眉间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开口。 申屠白颔首,眼底深处也有些动容,“这里应该就是灵氏宗门的传承之地了。” “花雨只粗浅的学得山壁上的第一个图案,就能引动天地灵气为己用,这个灵氏宗门的实力实在太惊人。若不是恰巧得了这颗宝珠,我们就算找到这里,也会不明所以。更别说得到灵氏宗门的传承了。”从领口里,将颈间带着的乳白色珠子拿出来,赵芸摩挲了两下,笑得有些得意。 “出息。”申屠白见状,嫌弃的瞥了她一眼,随即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轻声道:“山壁上画的四个图案,应该是灵氏宗门最核心的绝学――御灵决的修炼步骤,分别为引领、控灵、幻灵、御灵。不过,眼前的图案是简化过的。只有当被吸力拉进来的人将这四个图案全学了,融会贯通,初步做到御使灵气,才能开启传承之地,得到完整的传承。你那属下只学得第一个图案,后面便不得要领,可惜了,浪费了这么好的机缘。” “那道吸力只会固定的出现在一个地方,花雨却刚好从那儿路过,也是巧了。不过,能学得一招半式,总比一无所获强。灵氏宗门若真如宝珠上记载的那样强大,肯定也不是随便一名灵师就能入门的。需要资质、悟性、还有一点点运气。”赵芸笑眯眯的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心情十分愉悦。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道:“实在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就这么确定你能得到传承?” 赵芸眨了眨眼,嘿嘿笑了两声,一本正经道:“能不能得到,这要看机缘了。我就努力试试。” 申屠白翻了个白眼儿,啐了一口,哭笑不得的骂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你死活拉着我来,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 赵芸傻笑,“师傅,我不明白你在说神马。那个,赶紧的,我们开始吧。哈哈,我总共只有三天假,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 从宝珠的记载里,赵芸知道灵氏宗门曾经是一个庞然大物。锦、槊两国广袤的地界,也不过是宗门的附属之地。不过,在锦国开国之初,灵氏宗门就已经败落、消失匿迹有上千年之久。而这么长的时间,锦国的地貌早已发生了变化。许多地名也发生了改变。 宝珠上有灵氏宗门的一些记载,但都是零星的线索。又因为上述原因,重新找到灵氏宗门重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赵芸一直都拿它当传奇故事看。 可人有时候,运气要来真是挡也挡不住。灵师宗门的传承之地,就这样突兀的闯入了赵芸的视线。如今,更是让她成功找到了,不好好抓住这份机缘,她都觉得对不住自个儿的良心,也对不住花雨在被困的大半年时间。 赵芸和申屠白相视一眼,都收敛了情绪,面对着山壁上的第一个图案盘坐下来。沉下心,十指舞动,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勾勒起来。宝珠里有很多的功法,但凡是涉及到灵氏宗门的,却只有详略不一的介绍。要想获得灵氏宗门真正的传承,只有找到传承之地,通过考验。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听起来,每个有缘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可赵芸有宝珠,宝珠里对灵氏宗门的介绍,对御灵法的描述,让她对山壁上的简易图案更容易产生体悟。更别说申屠白本身就是妖孽一样的人物。 引灵,就是引动外界的灵气,为施术者所用。赵芸将山壁上的第一个图案勾勒完,就觉得周围的灵气隐隐被自己牵引。心里一喜,再接再厉,赵芸开始勾勒第二遍,第三遍……每一遍都比前一遍更加投入,更加仔细。于是,她勾勒出来的图案也越发完美。 终于,在又一次勾勒完最后一个动作后,赵芸心神一动,整个人便缓缓凌空升起。她体内没有灵力可以调用,仅凭指尖的一丝灵力引动的外界灵气支撑,身体在半空中也停得稳稳当当。这是因为她将周遭的灵气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下,将自己托了起来。而人要左右移动,也只需稍稍牵引,就能让这些灵气推着走。 不过,再复杂的动作却是做不了的。得学会掌控,才能让这些灵气如臂使指。 万事开头难,顺利学会第一个图案,赵芸心里满意,笑了笑,“算是入门了。”眼神一转,余光却瞥见申屠白正背对着自己。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已经开始参悟第三个图案了!唇角抖了抖,赵芸悻悻的从半空中落下,妖孽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击她这种凡人的!她还是抓紧时间参悟吧,免得一会儿又被嫌弃。 收敛了心神,赵芸调转一个方向坐下,开始认真参悟第二个图案。 控灵,就是绝对控制施术者引动的外界灵气。让这些没有炼化过的灵气绝对的听自己的使唤。灵气是无形的,要绝对掌控它,并不容易。好在,前人已经想到了绝佳的办法,赵芸只需要依葫芦画瓢。不过,第二个图案明显比第一个要复杂许多,每一笔之间的连接也需要做到毫无滞涩,才能将灵气牢牢的掌控在手中。若有一处差错,聚在一处的灵气便会溃散,全盘皆输。 赵芸尝试了很多次,每次都只引动少量的灵气在身前练习。但饶是这样,每次一进行到四分之三处,她就觉得整个图案在眼前变得晦涩起来,导致动作不畅,一招溃败。 难道自己只能学到这?眉头紧皱,不甘心的再次尝试。前面依旧顺利,很快就来到之前失败的地方。赵芸放缓动作,心神极度集中,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只是,没有意外,那种晦涩的感觉再次来袭! 山壁上的图案开始变得扭曲,模糊不清。眼睛瞪得再大,也根本看不清楚。赵芸咬牙,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第二个图案她早前已经默记了下来,虽然缺少了画在山壁上特有的神韵,但也总好过面前一片扭曲。赵芸双手坚定的按照图案的轨迹勾勒,只是,随着手上的动作持续不断,她脑袋里竟然开始像被无数根绣花针扎了一样疼! 再忍忍,马上就能成功了!赵芸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倔强的硬撑着。几个呼吸之间,她的脸色就变得煞白,额上、鼻尖,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头顶上乌黑的发也变得潮湿,有热气升腾。 突然,脑袋里一阵剧痛,赵芸浑身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偏离了原先的轨迹,身前聚集的无形的灵气团陡然暴躁,眼看就要失控! 申屠白察觉到外界的动静,从深层的参悟中回神,转身过来,见到这一幕,神色一惊,抬手就要强行打断赵芸。只是,下一瞬,他就愣在原地。只见,赵芸眉心里射出一道幽光,然后,一片璀璨的星河在她的头顶浮现。而星河的最深处,是一个让人心悸的黑洞。 暴躁的灵气顿时变得乖顺,赵芸缓慢又滞涩的动作,开始变得顺畅,勾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一片残影! 而之前,面色惨白的赵芸此时也恢复了正常。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璀璨的星河里,十指颤动,浑身散发着一股肃穆和威严之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片星河,晃动了两下,迅速的重新隐入她的眉心。而她终于觉得心满意足,缓缓睁开了眼。 “成了?” 她能感觉到,之前被引动的灵气团,此时已经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中。可是,之前她明明头疼的要死,眼看就要失败了啊。怎么转眼就成功了?扶着脑袋想了半晌,赵芸发现中间的过程她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神一收,聚拢的灵气团便散了。赵芸呀了一声,也顾不得多想,生怕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赶紧将一、二个图案从头到尾重新勾勒一遍,发下自己果然已经能初步掌控灵气了,才松了口气。 心情愉悦的又熟练了几遍,直到两个步骤一气呵成,她才转身准备开始第三个步骤的学习。 “呀,师傅?你已经学完了吗?好快!”赵芸转身便见申屠白定定的看着她,也没多想,半是艳羡半是嫉妒的嘟囔了一句,就赶紧盘膝坐下道:“你等等我,我还有最后两个。”说完,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参悟当中。 申屠白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见状,抿了抿唇,深深的看她一眼,缓缓的收回视线,转身对着最后一面山壁坐下,却没立马沉浸下去体悟。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那片从赵芸眉心浮现出来的璀璨星河和星河深处那个诡异的让他十分心悸的黑洞。 能让他心悸的东西,绝对不可能简单了,赵芸到底什么来历?月氏一族除了体质特殊,绝对没有这样古怪的能力!而且,当日他给赵芸种下师门印记的时候,也没发现她眉心处有任何异常! 申屠白沉默的坐了半晌,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不远处专心致志的人,唇角抿紧了,“这就是你的秘密么?一直隐藏着不肯说的……” 第八十四章 打开,古老宫殿 江海城,热闹繁华成了往日烟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取而代之的是死寂,阴森,恐怖。整个城市被血海淹没,被怨气笼罩。这里,成了死地。 江海巡抚等各级文武官员,在城破的第一时间,就被敌人夺取了头颅,死不瞑目。来不及逃走的数万万百姓被虐杀,尸体堆成小山。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明应该在府城的敌军,为何突然现身江海。 一天,仅仅一天的时间,偌大的江海,就变成了地狱。 入夜的时候,敌人结束了暴行。可江海,已然变成了一座空城。 刽子手们收起武器,心安理得的将从百姓家中搜罗出来的好物烹熟了,酣畅淋漓的大口吃着、大碗喝着,以此庆祝这天大的功绩。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敌人都在庆祝。 江海巡抚官邸,灯火通明。槊国奎甲军分成若干个小队,举着火把,在官邸里热火朝天的翻找着什么。 一名军士喝道:“都给我瞪大眼睛,认真的仔细的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是。”众士兵轰然应诺,手上的动作更粗鲁了几分。嘭嘭嘭,本就一片狼藉的官邸,变得更加面目全非。 主屋东厢的书房里,一名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的欣赏着墙上的一副雪景图。 一名身高七尺身着黑色藤甲的大汉,腰间挎着弯刀,手握在刀柄上,在一旁焦躁的走来走去。半晌之后,见男子依旧保持着姿势,不慌不忙,不由得有些上火,粗声粗气道:“先生,我们已经找了一下午了。这府邸差不多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可那个东西的影子我们都没见到。会不会,那东西根本就不在这里?” “差不多?那也就是没找遍呢。穆将军,不妨多点耐心。”男子回头看了眼大汉,翘着唇角微笑着说道。 “可要是万一……” 大汉两撇又浓又粗的眉毛拧在一处,刚开了个头,就被男子抬手打断,“没有万一。那东西就在巡抚的府邸里。” “先生为何如此肯定?”大汉直视男子,半晌之后,十分不解的开口问道。 男子神秘的笑了笑,用十分调皮的口吻道:“呵呵,这可是秘密啊。” 大汉眉心跳了跳,只得暂时忍耐下来,没有再问。(.无弹窗广告) 一个时辰后,士兵真的将整个巡抚府邸挖地三尺,却依旧毫无收获。 大汉征询的看向男子,“先生,现在如何是好?”他们这次会攻打江海,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得到那个东西。现在东西不见踪迹,他们就算将江海屠杀一空,也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消息不会有错。”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沉思,缓缓摇头。 大汉皱着眉,粗声道:“可是,将士们连地砖都撬开了!真是邪门儿,难道那东西还会长翅膀自己飞了不成!” 男子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暗光,猛的转身看向墙上的那幅雪景图,缓缓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东西没长翅膀。我们之所以找不到它,是因为它就光明正大的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说完,他扭头对一脸怔愣的大汉笑道:“穆将军,你瞧瞧这幅雪景图有什么不一样?” “先生,您有话直说就得了。我一个大老粗,不会赏画。”大汉纳闷,粗声粗气的抱拳道。 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它!书房和卧室这两个地方最有可能藏东西,士兵最先搜的也是这两个地方。不过,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一些比较隐秘的位置上,这摆在眼皮子底下的反而忽略了。这幅雪景图很平常,画技不算多高明,意境也不算顶好。可江海巡抚是出了名的雅士,喜欢搜集名人字画。将这副没有款识,十分平常的画张挂在书房里就十分不合理。之前走进书房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有些违和,现在才想明白。” “这幅画万一是江海巡抚自己画的呢?”大汉还是觉得有些玄乎,怎么看,这幅画都十分平常。 男子轻笑,“穆将军,字画的年代,可以凭借纸张和墨迹来判断。这幅雪景图,绝对不能是新作。再说,这幅画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验证一下不就得了?” “怎么验证?”大汉眼睛一亮,若是这东西真是他们要找的,可不得了了。 男子让人将墙上的雪景图取下来,平放在宽大的书桌上。他伸手摸了摸,又俯下身嗅了嗅,笑意更浓。对一旁的士兵道:“端盆水来。” “是。” 士兵应声而去,很快就端着半盆清水进来。男子伸手进去捧了些水,就往那幅雪景图上撒。很快,画纸全部都被打湿了。奇异的是雪景图在水的作用下消失不见,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慢慢浮现出来。 一炷香过后,雪景图变成了一副地图!而在这幅地图的左上角,还有两个篆体的灵氏字样! “果然就是它!” 男子和大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狂热!两人所求之物不同,但有了这幅地图,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别的,都能到手! 当晚,巡抚府邸被付之一炬。男子带着那幅平常无奇的雪景图,连夜离开了江海。而三日后,也就是赵芸等人从府城启程回京的第二天,敌军卷土重来,再次围攻府城。侯镇海亲上城楼指挥御敌,将府城防守得铁桶一般,没让敌人占到丝毫便宜。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万花谷和清卓溪赶来的灵师帮忙,才让槊国灵师无暇对普通士兵出手。让侯镇海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饶是如此,局势对锦国仍然不利。府城以南的城镇,基本上全部被敌人占据,毫无反抗之力。当地的百姓被残忍虐杀,侥幸逃出来的十之二三。江海城被攻破,江海省的情况一团糟。省内各府官员,不能走,只能关紧城门祈祷敌人不要打到自己这里来。 平民百姓则没那么多顾虑,一听敌人随时可能打来,都急急慌慌的拖家带口的出逃避难。一名姓朱的富商带着一家老小,跟在逃难的大部队里,很容易的通过了各地的关卡,一路往北行来。 * 无名山谷,赵芸很快将山壁上的四个图案都领悟了。她站起身,征询的看向申屠白,申屠白微微颔首,她深吸一口气,便闭上眼睛,双手快速的舞动起来。引灵,控灵,幻灵,御灵,一气呵成!漆黑的山谷里,无形的灵气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篆体字——启! 只是,还没等人看清,四面山壁上的图案就陡然亮起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巨大的篆体字在空中解体,直接分做四部分,射入山壁。然后,山壁上的图案开始蠕动,扭曲。赵芸只听得耳边轰隆一声闷响,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下跌落而去。 睁开眼,赵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却还在山谷里!只是,眼前的景象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将山谷照亮,尤如白昼。小树林和水潭还在老位置,只是原来平坦宽阔的草地上,多出了一栋古朴雄伟的宫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芸眯眼看了看宫殿大门上的匾额,也是篆体字。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写的是“灵霄宫”三个字!笑了,扭头对申屠白道:“据宝珠记载,灵霄宫是灵氏宗门的三大禁地之一,曾经只有亲传弟子才能进入。现在却便宜了我们。” 申屠白看她一眼,提醒道:“这古老又庞大的宗门虽然已经败落了很多年,但在他们的传承之地,还是别掉以轻心。一会儿进去了,别轻举妄动,别离我太远。” “知道。”赵芸点头,暗自警醒的跟在申屠白身边,走上台阶,伸手推开了灵霄宫的大门。灵氏宗门的强大,她从宝珠的介绍里窥得一二。如今能亲身进到灵霄宫,学得御灵决,她自然是激动的。不过申屠白说得对,这种古老又庞大的宗门,就算在历史的长河里没落了,也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鼓浊气从门内涌出来。应该是长久以来没通风,才会如此。不过,赵芸和申屠白还是谨慎的封了鼻息,往旁边挪了一下,等那股浊气散尽了,才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宫殿里面。 率先入眼的是一个空旷的大殿,四根金色的圆柱冲天而起,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有一块巨大的浮雕。线条虽然杂乱,但一眼看去,总会让人有种肃然起敬的厚重磅礴。 后来赵芸才知道,那个浮雕雕刻的图案,就是灵氏宗门的门徽。不过,此时她和申屠白的注意力都被大殿两旁的四道石门吸引了去。石门的上方,分别标记了‘一到四’四个古篆体数字。 两人走到一号石门前站定,申屠白先低头看了赵芸一眼,赵芸耸肩,乖巧的后退几步。申屠白这才抬袖一挥,一股柔和的灵力直接涌向石门,将石门往里推去。 低低的轰隆声在两人耳边响起,是石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很快,石门全部打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申屠白朝里打出一道灵诀,乳白色的光晕将里面的空间照亮。申屠白瞧了一眼,这才对赵芸招了招手,自己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赵芸眼睛一亮,小跑着跟过来,探头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石台,有些失望。只是,下一瞬,她又惊讶的瞪了瞪眼,全因那石台上,有一颗珠子,和她颈间戴着的那颗一模一样。除此之外,石台上还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简和一把钥匙。赵芸也没来得及留意,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颗珠子上。 “怪不得这颗宝珠里会记载那么多的功法。灵氏宗门的情况也记录得很全面,却独独少了御灵决。”原是它曾经本就属于灵氏宗门么?赵芸看了台上的那颗珠子一眼,又垂眼看向自己颈间的这一颗,撅嘴道:“师傅,你说这两颗珠子里面的内容会不会是一样的?若是一样,那我岂不是很亏?费了这么大劲进来。” 申屠白抽了抽唇角,抬手敲了她一记,“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满的朝某人皱了皱鼻子,赵芸揉了揉脑袋,这才拿起石台上的那颗珠子凑到眉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申屠白若有所思,拿起宝珠旁边放着的玉简摩挲了两下,也毫不犹豫的貼到了眉心处。幽光一闪,一股庞大的信息从玉简里涌出来,钻入他的脑海。 第八十五章 因缘,满载而归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赵芸脸上滑过一丝怅惘,随即瘪了瘪嘴,无奈的自嘲道:“我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珠子里的内容和她颈间戴着的那颗大致相同,只是手里拿着的这颗多了一些关于宗门规矩、训诫、警告的话,少了一些适合特殊体质修炼的功法。比较起来,竟是她自己佩带着的这颗更实用些。 而看完那些规矩、训诫、警告,赵芸终于拼凑出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比如宝珠的来历,比如灵氏宗门衰落的原因…… 宝珠,学名天承,取天赐、承袭之意,是灵氏宗门的重宝。和御灵决一样,历来只有宗门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接触。因为天承珠里记录的功法,修炼心得等等,少部分是灵氏历代弟子的体悟,更多的却是灵氏宗门历代门人耗费了巨大的心血搜集而来。可以说,一颗天承珠,就等于一座藏经阁。而且,还是十分方便携带的那种。 天承珠一共有三颗,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详略不一。一颗内容最全的,由历代宗主保管;剩下两颗放在灵霄宫,供亲传弟子随时使用。虽是如此,天承珠也根本不允许带出灵霄宫。 里面的许多功法对灵氏宗门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外界对天承珠历来垂涎三尺。灵氏宗门绝对不可能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疏忽大意让自己的心血白白外流。 更何况,宗门至宝御灵决也在灵霄宫,灵氏对亲传弟子也看得很严。如此相安无事许多年,灵氏人才辈出,门下弟子实力强横,一直保持着鼎盛的大宗门的势头。 然而,不论宗门还是国家,永久的鼎盛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衰败的开端,往往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灵氏宗主出门云游,捡回了一名弃婴,由宗门抚养。因为弃婴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十五年后理所当然的成了那宗主的亲传弟子。得到宗主悉心指点之后,弃婴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二十岁那年就打败了宗门里的一位资深长老,将许多长辈、同辈之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惊才绝艳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天资,灵氏宗门上下,对他寄予了厚望。只是,他二十五岁那年,灵氏宗主出门参加宴请,就无故失踪了。灵氏上下倾巢而出,仔细查探宗主踪迹。最终在离宗门不远的一片偏僻林子里,发现了已经冰冷的尸体。 灵氏上下震骇,悲愤的全力追查凶手。而一个门派,不能一日无主,弃婴成了新一任宗主。他发誓要追查到底,为老宗主报仇。只是,老宗主的仇还没报,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一些弟子却接二连三的开始暴毙。短短一年的时间,宗门弟子死伤过半,修为高深的长老也死了好些个,元气大伤。 灵氏所有人都很愤怒,却怎么也查不到凶手。最终,灵氏请出了常年闭关的大长老。(.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那是灵氏宗门辈分最高的人,就算是宗主也得礼让三分。人老成精,他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弃婴身上。而事实上,背后的凶手也真的是他。 原来,他本是一个不起眼的门派的掌门之子。出生没多久,父母就被人杀害,同门更是被屠戮一空。若不是他父母将他和他十岁的大师兄藏在暗室里,两人也早死了。 而这场灭门之祸的起因,就是一名灵氏外门弟子,在偶然得知该门派里藏着一部绝世功法后,起了贪心。仗着灵氏的威势,几番试探,索要没成功,那外门弟子十分恼怒。回头喊上了两名亲近的师兄弟,又纠结了一帮在外历练时认识的三教九流,直接将那门派屠了。可怜那门派之人守着一部绝世功法,却因为没人能练成,生生便宜了别人。 那弃婴虽然刚出生不久,但他大师兄却是已经十岁,能记事了。自然将罪魁祸首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弃婴被灵氏宗主捡回去,他也想办法跟着混了进去。听说那名外门弟子和他的两位师兄弟因进献有功,破格被提为内门弟子,更是将整个灵氏宗门都记恨上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无非是两人如何处心积虑增强实力,谋划报仇之事。事实上,他们也成功了。老宗主死了,灵氏宗门里优秀的年轻弟子也死伤殆尽,宗门实力大减,元气大伤。大长老出山,也只是暂时镇住了外边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却也没办法挽回颓势。 那大师兄被大长老杀了,那弃婴重伤,却带着那颗历代由宗主保管的宝珠,一路杀出了重围。凭借着那颗宝珠里的功法,他组建起了一个庞大的势力,专门与灵氏做对。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但也耐不住墙倒众人推。灵氏,终究是一步一步的衰落下去。最终,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而灵氏的最后一任宗主,在敌人攻进门派前夕,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灵霄宫、云中阁、祥云楼里面的东西连带着建筑一起移出了宗门。希望日后能被有缘人发现,再次将灵氏的辉煌延续下去。 当然,功法传承主要在灵霄宫里。云中阁和祥云楼,分别是灵氏的藏宝阁和药圃。若是谁得了这三处的东西,撑起一个远超三大名门的门派,也是轻而易举。 “我戴着的这颗天承珠,估计就是当时那弃婴带走的本应该由宗主保管的那颗。”赵芸抬手摩挲了一下颈间带着的圆润的珠子,若有所思的开口,“只是,还有一颗,不知道哪儿去了。”按说,应该也在灵霄宫才对。 申屠白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开口道:“或许是被后来的灵氏宗主拿去保管了。” “很有可能。”赵芸想了想,赞同的点头。天承珠一共三颗,被抢走一颗。剩下的两颗,一颗由新宗主保管,一颗放在灵霄宫比较合情理。随即她就担心道:“只是,那弃婴不会将御灵决也一起带走了吧?天承珠里的功法虽然有些很不错,但御灵决明显更上层。” 反正赵芸到目前为止,也只发现御灵决一部功法,修炼之后,不是高级灵师也可以直接操纵灵气。 灵气充斥在广袤的天地间,无形无质。打个不怎么合适的比方,灵气就像是地底原油,人引气入体,修炼灵力,就是一个将原油提炼深加工的过程。经过这个过程,灵气变成了人可以直接驱使的灵力,也就是原油变成了可以直接让汽车发动机工作的燃料――汽油、或者柴油? 只有经过‘提炼’的灵力,才能直接作用于各种物体――植物、动物、非生物……赵芸知道,灵师修炼到高级,就能操纵灵气。但实际的原因,是因为高级灵师修炼出了更高等级的能量――灵能。与修炼御灵决而达到的效果,有本质上的不同。 从一开始,御灵决走的修炼路子就与别家不同。因为这份不同,修炼御灵决的灵师,比修炼其它功法的同等级灵师显然要优胜三分。体内的灵力会枯竭,天地间的灵气却不会减少。若是打持久战,修炼御灵决的灵师拖也能将其他灵师拖死。 赵芸在宝珠上看到关于御灵决的记载的时候,就十分动心。猜测花雨误打误撞进去的山谷可能是灵氏宗门的传承之地,她才会心急火燎的拉着申屠白连夜找来。 申屠白好笑的摇摇头,将玉简递到赵芸的面前,轻声道:“天承珠一共三颗,上面的功法也多是从别处搜集来的,就算丢了,也不会伤筋动骨。御灵决是灵氏宗门的独门至宝,他若是敢一起带走,灵氏宗门之人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师傅,你是说……这玉简?”赵芸双眼发亮,一脸期盼的瞧着他。 申屠白笑着点头,便朝着她扬手一抛。赵芸见状,赶紧手忙脚乱的将玉简接到怀里,才一肚子的心有余悸,激动道:“申屠白!万一我没接住,玉简摔坏了可怎么办?”说完,瞪了某人一眼,就自顾自的捧着玉简开始乐。完全没看到申屠白唰一下黑沉下来的脸,和浑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你刚才叫我什么?丫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好好修理一下不行……” 森冷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赵芸还没反应过来呢,手里的玉简嗖一下不见了。一张脸被无形的空气挤得惨不忍睹,身体也被扭成了一个难受的姿势,硬生生的被悬在半空中,不能动弹。 无辜的眨了眨眼,赵芸这才醒悟过来,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家师傅。不过,申屠白只眯眼瞅了瞅她,就抬了抬下巴,将石台上的那把钥匙取了,转身出了一号石室。 …… 赵芸悲催的被留在了原处,等申屠白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她自由后,她冲进二、三、四号石室,发现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申屠白已经可恶的将里面的东西一扫而光! “师傅,二、三号石室里的东西我不要,可四号石室里的灵石,你好歹也分人家一点儿嘛。”赵芸涎着脸,扯着申屠白的袖子捏着嗓子撒娇,“人家已经修炼到六级巅峰了,有了这些灵石,要不了多久肯定就能突破,一跃成为高级灵师!到时候,师傅你也长脸不是?师傅,就分人家一些灵石啦。求你了,嗯,好不好?好不好?” 申屠白恶寒,唇角抽了抽。低头深深看了赵芸一眼,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将自己的衣袖解救出来后,才没好气道:“灵石是好东西,但靠灵石堆积起来的修为,永远都没自己脚踏实地修炼得来的扎实!六级到七级之间的鸿沟,更不是靠单纯的灵力积累就能跨跃的。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些。” “那个,我不用,我可以给莲翘,给凌庭他们用嘛。灵石里的灵气十分纯净,只要不急于求成,吸收之后,多多锤炼,也不会有大碍。”赵芸理直气壮的开口辩解,灵石也十分适合用来布阵,怎么能一颗都不给她?关键的关键,她从来只听说过,没见过,十分好奇灵石长什么样。 可是左看看,右看看,申屠白身上都不像装了东西的样子。而且,宝珠上说四号石室里的灵石可以供一个人从零级顺利修炼到六级!那么多的东西,衣服兜里根本装不下。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储物袋之类的神器?狐疑的打量申屠白身上的东西,赵芸一脸的纠结。 申屠白可不知道她的思绪已经跑歪了,眯着眼十分独裁道:“鉴于你刚才的不良表现,你的那份灵石没收。什么时候表现好,什么时候还给你。”说完,抬脚出了灵霄宫。 赵芸傻眼,欲哭无泪,“表现好不好还不是你在说,你要是诚心不给我,那些灵石,我岂不是永远都拿不回来了?”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申屠白听到这话,停下来,缓缓回头,恶劣的对她露齿一笑,“嗯,就是这样的。而且,我保证,你要是再这样拖拖拉拉,耽搁时间,完整的御灵决你短时间内也别看到了。” 赵芸,“……” 后来怎么从山谷里出来,灵霄宫怎么又消失不见,山谷如何恢复成原来平淡无奇的模样……赵芸一概都不记得。因为她牵线木偶一样,申屠白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除了从头到尾用控诉的目光瞅着某人,她就没注意到别的事情。 申屠白满载而归,忽略掉赵芸的哀怨,心情十分愉悦。从山谷出来,一路飞驰。两人竟然在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回到了京城赵府。 只是,没人知道,他们前脚刚走,那个无名山谷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就是这里?” “不会有错。我们追查了这么久,今天总算有了结果。灵氏宗门的全部传承,得了它,日后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呵呵,果然和天承珠上记载的一模一样,这里有股吸力。我们下去看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第八十六章 低落,纯属意外 赵府里,负责洒扫的下人已经忙碌起来。[] 和申屠白分开,赵芸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从窗户翻身回了房间,脱了外衣,钻回被窝里准备眯着眼打盹儿装装样子,谁知道竟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赵芸发现外边已经大亮了。推开的窗户外,有风吹进来,带着一些阳光的味道。伸了个懒腰,赵芸掀开薄被,撩开蚊帐,下床穿鞋。 “姑娘,你醒了?”叶秋从外间进来,见状,笑着问了句,便扬声招呼外边的小丫头赶紧打洗脸水进来。自己进到屋里,将赵芸要穿的衣服拿了给她。 赵芸接了,三两下就将衣服穿好。等小丫鬟打来水,洗漱过后,坐在梳妆镜前,让叶秋帮忙梳头发。其实,古代的生活技能赵芸基本上都学会了,像裁衣刺绣之类的,她说不上精通,但也能拿得出手了。只这梳头一项,她无论如何也学不好。 看着镜中,叶秋在自己脑袋上三两下就挽好了一个发髻,赵芸心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她自己只会扎马尾! “好了。”没一会儿,叶秋退开一步,抬头端详了镜子里的赵芸一眼,笑着开口,“姑娘近两年张开了些,眉眼越发好看了。” 赵芸闻言,赶紧又仔细照了照镜子,然后悻悻然的皱了皱鼻子――里面明明还是个小豆丁的模样!骗子!叶秋和旁边的小丫头见状,都低头忍笑。赵芸回过神,抖了抖眉毛,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转身去外间吃早饭。 “现在什么时辰了?”低头喝了口白粥,赵芸问叶秋。 叶秋微笑着将一小笼包子送到她的手边,答道:“回姑娘,已经巳时三刻了。大少和叔公爷很早就一起出门,去巡视京郊的庄子了。二少陪着周家众人熟悉环境,顺便瞧瞧周围有没有闲置的房子出租,倒是刚刚才出门。” “我师傅和夏灵尊呢?”赵芸咬了一口白胖的包子,只觉得包子皮十分松软,里面的汤汁也很浓郁鲜美,十分满意。吃完一个,又夹了一个过来,吃着吃着却想到了府城的一品居。 一品居的素菜和早点远近驰名。早点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包子。孩童拳头大小的肉包子,皮面儿绵软,馅料地道,汤汁浓郁,却是连吃几个都不会觉得油腻。府城很多富贵人家的老爷,出门办差若是来不及在家吃早饭,就会带几个一品居的包子走。甚至有些大户人家,每天都会派小厮一早去一品居守着,就为了买几个刚出笼的包子……只是,这场战乱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也不知道一品居何时才能重新开张。 不过瞬间,赵芸的思绪已经跑远得没了边儿。叶秋看她一眼,微微垂头,缓声回道:“申屠家主和夏灵尊大人在院子里下棋。(.)陈公子、陆公子、宋公子都在院子里读书,至于蒋公子,看着似乎比昨日平静了些。但听贵吉说,早上送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 “我知道了。” 赵芸抿唇,了然的点了点头,突然没了食欲。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蒋碧成昨日看向自己时,那双充满血丝的疲倦的却又带着隐隐期盼的双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放下筷子示意人将东西收走。 家人遇难,尸骨无存。仅剩的一名亲人也远在外地,一时回不来。蒋碧成心里怎么可能不悲痛。昨天他听到自己说完那些话,眼睛当时就红了,唇角也咬出血来。但在众人面前,他却依旧忍着没失控。 自家大哥、二哥有事要做,脱不开身没办法。陈晋封和陆奉安几个凑在一处,说是读书,明眼人都知道是放心不下蒋碧成,不敢让他一个人待着。不然,在哪儿都能读书,何必凑到蒋碧成的房间外? “赵姑娘。”夏衍眼尖的瞧见赵芸,笑呵呵的出声喊她。 赵芸沿着抄手回廊走过去,朝夏衍微微躬了躬身,行了一礼,唤了声“夏灵尊。” “赵姑娘何必如此客气。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呢。”夏衍眯眼瞧着赵芸,微笑着开口,“何况,现在你是主,我是客。你对我如此客气,我怕消受不起啊。”说着,他耸了耸肩,望向对面坐着的申屠白。 赵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夏衍完全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和他较劲,完全就是自己找气受。所以,也不接茬,直接抬脚往申屠白的身边挪了一步,“师傅。” “嗯。”申屠白一身红衣,手执白子,闻言,掀开眼皮子漫不经心的瞧了她一眼,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去了。赵芸见状,也不出声,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看两人下棋。 实际上,她过来找申屠白,也不是真的想和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看到这个人,或者离他近一些。 里正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芸心里起初并没有多少认知。唯二的标签就是里正这个身份,和二哥同窗家的长辈。处理夏婆那件事情的时候,是赵芸第一次和里正正面接触,但印象深刻。所以,她又给他贴上了精明世故,老谋深算的标签。 之后,她与里正不止一次打过交道。但因为蒋碧成和她大哥、二哥走得近,交情匪浅,那个老者也开始把她当晚辈来照顾。这其中有没有刻意的成分,她不想深究。现在人死如灯灭,她觉得遗憾,也觉得无力。 不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最终遭殃的是普通百姓。丰乐县、蚌兰村,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最初的落脚之地,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废墟,她心里空落落的。 之前忙东忙西,脑子了装满了事情,倒没觉得有多伤感。现在一闲下来,竟是忍不住心情低落了。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人,早晚都有一死。寿终正寝或是死于意外,其实并没多大的区别。那个姓蒋的小子心里伤心,也只是暂时的。等他缓过劲来,照样能平心静气的过日子。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申屠白的声音突然在赵芸的耳边响起,赵芸愣了下,抬头,发现夏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她和申屠白两个。 “夏灵尊怎么走了?”赵芸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傻傻的问了一句。 申屠白垂眼,淡淡道:“棋下完了,自然要走。” “呃……”赵芸语滞,察觉到了他话语里淡淡的不悦。为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瞧见他手边冷掉的茶水,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笑道:“那个,师傅,我去给你换杯热茶。”说完,转身就要走。 申屠白抬手抓住了赵芸的肩膀,赵芸疑惑的回头,见他抿着唇,眉头紧皱,十分不悦道:“我是洪水猛兽么?会吃了你?府里那么多下人,随便唤一个就是了。哪里轮到你一个主人去亲自换茶?拿银子养着一群下人吃闲饭,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好心!” “……” 赵芸张大嘴巴,看着申屠白顶着那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说出那些刻薄的话,真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这人喜怒不定,嘴皮子不饶人。明明坐着,轻描淡写的目光,也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审视,鄙夷。赵芸心里没好气,就想伸出爪子在他脸上挠两下!你个活了四五十年的妖孽,看的事情多了,自然能做到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但那也是时间给与的财富,又什么了不起的?年纪小怎么了?见的世面少怎么了?至于这么瞧不起人么? 沉默的瞪了申屠白半晌,赵芸突然凑上前,双手捧住他的头,在他惊愕的眼神中,毫无畏惧的……撞了上去。嘭!脑门儿撞上脑门儿,两个人瞬时都疼得龇牙咧嘴。 额头上一片刺痛,赵芸心里一股邪火散了。垂眼瞅见申屠白射过来的杀人的目光,嗖一下撒开手,心虚的转身就跑。申屠白唇角抿直了,修长白皙的大手,攥成了拳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寒声道:“你再跑一步试试?” 身体抖了抖,赵芸头也不回,埋头往前奔。不跑才是傻子!这会儿回去要面对的铁定是雷霆手段,无论道歉得多诚恳都没用。先溜掉,等他冷静了再回来好了。到时候,再让七叔在一旁敲敲边鼓…… 赵芸心里想得很美,申屠白森然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来,“很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赵芸只觉得眼前一花,申屠白就唰一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玉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如墨的黑发被风撩动,姿态翩然优雅,好似天外飞仙……唯一煞风景的是,这位仙人额头上一块青紫,正黑沉着脸,杀气四溢的狞笑。 “师傅,徒儿错了。”赵芸一见逃不掉了,有些腿软,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就开始陈恳的忏悔,“徒儿真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申屠白寒气凛然的冷眼盯着她,等她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赵芸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眼珠一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我只是太爱师傅了呀!师傅你教我修炼,关心我的生活,指点我方方面面的规矩,我真是对您感激不尽呢!” “是吗?呵呵,你表达感激之情的方式可真特别啊!”申屠白气笑了,狞笑着挤出一句,五指使劲,单手就将赵芸拎了起来,步履生风的往回走。 赵芸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心里骇然,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臂道:“哎呀,师傅你误会了。其实刚才我是有感于您对我的浓浓情义,忍不住想要亲亲你。哪知道一时激动搞砸了……师傅,您放我下来,我马上纠正这个错误!” 申屠白一张脸青白交加,停住脚步,低头看向仰着头努力冲自己笑的人,咬牙切齿,“赵芸,你还能更无耻一些吗?” 咧嘴,将两派整齐的牙齿露出来,她艰难一笑道:“师傅,我有齿。” “……” 申屠白只觉得十分无力,此时的心情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都是苍白的。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说话,手却止不住的抖了抖。没想到赵芸就咻一声脱手而出,朝府外飞了去。赵芸心里一惊,可苦于体内的灵力被自家师傅封了,压根儿就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睁眼瞧着天上的几朵白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赵芸的内心十分苦涩,哀叹一声,“吾命休矣!” 而赵府里的申屠白,在赵芸脱手的一瞬间,也十分愕然,然后就是尴尬。他真是被她气糊涂了,心里虽然想着眼不见为净,但在平时,也不至于下意识的做出这种不克制的举动。何况,她灵力被他暂时封了,就这样飞出去,铁定得摔给鼻青脸肿。可现在让他追出去,他又拉不下脸来。 一时间,整个赵府都被忽隐忽现的凛冽之气笼罩了。 而因为事出突然,申屠白根本没有收敛气息。京城各处的灵师都被惊动了。赵芸像流星一样从赵府飞出去,普通人不可能看得见。但对这些灵师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所以,就在诸多人的惊呼中,赵芸炮弹一样砸到了城外一块开得正好的鸢尾花田里…… 第八十七章 报道,上林掌苑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也到了赵芸去上林苑报道的日子。[.超多好看小说]这日清晨,天刚刚亮,赵芸换上官服,打量了镜中的人一眼。官服是定制的。浅绿色,镶蓝边,翠竹底纹,外罩一层白色薄纱,配一根白色腰带。皇帝赐官的圣旨下来之后没多久,就有专人来量了她的尺寸,赶制出了两身夏服,早早送到了府里。 叶秋将赵芸的头发像男子一样全部束到头顶,用一顶银白色的小冠固定。搭配着一身浅色的夏服,看起来尤其清爽。加上赵芸‘幼稚’的长相,这么一打扮,整一个雌雄莫辨的俊秀少年郎! 无视府里的小丫鬟时不时投来的娇羞视线和窃窃私语,用过早饭,赵芸在府里众人的目送下,登上马车,出了门。 秦守一双手背在身后,瞥了麒麟兄弟一眼,笑着道:“无心插柳柳成荫,芸丫头倒是走在了你们俩前面。” “陛下赐官是天大的荣耀,但芸芸之前可从未想过要当女官。上林苑那地方,也只是表面上瞧着清静。芸芸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赵麟微蹙着眉头,望着空荡的大门,有些担心。 赵麒和秦守一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你是关心则乱。小妹的本事别人不清楚,你总该了解一些。再说,有五级灵师的身份在那儿摆着,那些人就算不待见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 “我本来希望她能像一般人家的小姑娘一样轻轻松松,玩玩闹闹。没想到阴差阳错,事与愿违。”赵麟对做官并没多大的想望,一路读书下场科考,夺取功名,不过是为了能在需要的时候,帮赵麒分担一些,让赵芸过得更好。 而事实上,偏偏是赵芸以一己之力,承担起了整个赵府的生计,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读书。相反,因为他们哥俩,她被宇文忌盯上,被迫以血养花,现在更是被卷入诡诈的朝堂里……这哪里是一名十二岁的少女该过的生活?只要想想,他就觉得心疼。 秦守一抬手拍了拍赵麟的肩膀,翘着唇角道:“你别想太多了。芸丫头可不是需要人处处呵护的娇花,她浑身都长着刺呢。扎手得很。你没瞧见昨儿晚上她臭着脸,那位也怵她三分呢,呵呵。” 赵麟哑然,一想到昨晚上自家小妹的嚣张和申屠家主那张僵硬的忍耐的脸,心里的那点儿担心果断的散了。虽然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妹能让申屠家主那样的人都退让,也确实十分不简单了。 若是赵麟知道,昨天他心爱的小妹被申屠白不小心手抖,生生从赵府扔到城外,摔得不要不要的……他怕是不会如此欣慰。 与男人们关注的重点不同,周婶默默的瞅了空荡荡的大门半晌,收回视线,对众人感慨道:“还别说,芸芸穿上男装,比我们家老三好看多了。眉目清秀、干净俊俏,若不知情,肯定会将她认作少年郎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就是年纪小了点儿,不然这京城的小姑娘,肯定得看直了眼。” 今儿是赵芸第一次上衙门报道,意义非凡,赵家两兄弟和周家众人都早早起来送她。周兰心挽着周婶的手,也站在一旁。闻言,瞅了自家三哥垮下来的脸,抿唇一笑,道:“娘,芸芸是女孩子,自然比三哥要长得好看。而且,三哥虽然黑了点儿,但绝对不丑,很有男子气概啊。” “还是小妹你懂我。”周扬眼睛锃亮,赞同的猛点头,拍着胸口道:“男孩子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还是要强壮一点,就像我一样!” 众人哄笑,周叔一巴掌拍在周扬的脑袋上,笑骂道:“就你还强壮?别丢人现眼了!” 周扬摸着脑袋不服气,嚷嚷道:“爹啊,虽然我没学过武,但在私塾里,我可是最爷们儿的一个!” 众人哭笑不得,赵麟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道:“周扬啊,在书院里,可不兴比谁最爷们儿。而是比谁的书读得最好!” “我书念得也不比那些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差啊!”周扬下巴一抬,十分自信,“麟哥若是不信,大可考我。” “行了行了,不过是过了童子试,尾巴就要翘上天了。麟哥儿你别搭理他,等日后他见的人多了,才会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呢。这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去了。”周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瞪了两眼周扬,三个儿子,老大周宏精明圆滑,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老二周清腼腆寡言,是个天生的手艺人。只有周扬,脑子聪明,读书也有天分,能成个文才。不过,或许从小被一家人宠着护着,没吃过多少苦。本身脑子又聪明,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很容易做成,反而少了些踏实劲儿。 周叔看得明白,老大、老二的未来已经定了,不需要他操心。只有老三周扬,还需要他紧迫盯人。因为这次突发的战乱,一家子提前到了京城。周叔想着正好让秦守一帮忙磨磨自家老三的性子。再有赵家哥俩在一旁刺激着,怎么着也得将他骨子里的浮躁和自大消磨掉。 想到这里,周叔征询的看向秦守一和赵麒。秦守一和赵麒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周扬的天分很好,两家的关系也亲近,日后他进入官场,也算是赵家的一份助力。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单纯看两家的情分,秦守一和赵麒都不会拒绝周叔的请求。 于是,丝毫不知情的周扬就这样被自家老爹卖了。初到京城,看什么都还新鲜呢,结果逍遥没两天,就被秦守一提溜进了书房,老老实实的和赵麟呆一处做学问。时不时的还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打击,真真是苦不堪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上林苑的办差地点,就在皇宫里。地方还挺大,占了一座完整的宫殿不说,还配备了一个不小的园子,里面摆放着宫外少见的奇花异草。不过,多数都是凡花榜上的名品,灵花一株都没有。灵花应该都被养在了别处,有灵性的植物,一般的花匠也搞不定。 心里猜测着,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的环境。然后,赵芸眼尖的发现园子里的这些奇花异草上都挂着一块小木牌。小木牌一面写着编号,一面写着人名。她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这些花草显然都是被人‘领养’的。这样一来,不论哪株奇花异草出了问题,都能快速的找到直接的负责人。不过,也很容易被人使坏就是了。 吏部郎中带着赵芸沿着抄手回廊,一路进了集英殿正殿,见到了上林苑的掌苑花使,莫林。 “莫大人,这就是赵芸,陛下钦封的四品修林。尊陛下谕旨,从今儿起,赵大人就正式上差了。赵大人,这位就是莫大人,上林苑的掌苑。”吏部郎中上前见礼过后,尽职尽责的给两人相互介绍。 赵芸看了眼面前异常年轻,相貌有些熟悉的男子,眼神动了动。拱手作揖,微笑道:“下官见过莫大人,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莫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赵芸一眼,清冷的开口道:“不必多礼。你既是陛下钦点的修林,只要能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官也不会刻意为难。”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赵芸垂眼,恭敬的躬了躬身。这位莫大人说话可不太客气,她初来乍道,应该没得罪过他才对。不会因为她是空降部队,所以才讨厌她吧?这个莫林,看着不像是心胸狭隘的人。况且,灵师对于世俗的官职,应该没那么在意才对。她又没空降成他的顶头上司! 心里疑惑,赵芸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十分沉稳镇定。莫林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面前的人明明一副没断奶的小孩儿模样,但这样这镇定的姿态,倒像是历经世事的成年人。转念,莫林又想到昨日那突兀的一幕,看赵芸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诡异的神采。 赵芸虽然垂着眼,但眼角余光却是留意着莫林的神情的。此时见状,哪里不知道他也看到了昨日狼狈的自己?暗自咬牙,将府里的罪魁祸首从头到脚讨伐了一遍,赵芸面上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保持微笑。 吏部郎中完成自己的任务,向莫林告退,正好与一名同赵芸一样穿着浅绿色翠竹底纹官服的抱着一大摞文书的人错身而过。那人躬身朝莫林见了礼,将一大摞文书放到莫林面前的桌上,就要告退,莫林出声叫住他,“司徒,这是赵芸,陛下钦封的修林,从今天开始当差。你带她下去熟悉一下环境,认识一下同僚吧。” “是。”那人闻言,眼底快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他朝莫林躬了躬身,这才微笑着转身对赵芸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温和道:“赵大人,随我来吧。” 赵芸瞧他的装扮就知道他和她一样,都是四品修林。闻言,她朝他拱手,道了声有劳,便跟了上去。 上林苑设掌院一名(正二品),左右掌使各一名(正三品),修林四名(正四品)。修林之下,还有员外郎(从五品)、主事(正六品)等人若干。负责管理底下登记在案的等级不一的匠人和各项具体‘工程’的实施开展。 掌苑是上林苑最高长官,直接听命于皇帝。余下左右掌使,左掌使负责上林苑所在的集英殿本部,右掌使负责从属上林苑的遍布全国各地的花田农庄极其一切相关事宜。四名修林,平均分配,两名跟着左掌使,两名跟着右掌使。 “我是司徒晟,与你一样都是四品修林。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你直接叫我司徒就行。右掌使秦大人带着安修林、马修林去了河西,要些时日才能回来。现在我带你去见左掌使,也是我们倆的直属上官,傅大人……”司徒晟很和善,一边带着赵芸往园子里走,一边微笑着和她介绍上林苑的情况。 赵芸一边听,一边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信息默记下来,没一会儿,两人就沿着石板路,走到了园子深处。只见十数人在靠近宫墙下的一片花圃里忙碌着。一名身穿深绿色翠竹底纹官服、外罩白色纱衣,系豆绿色腰带的中年男子站在花圃外,微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傅大人。”司徒晟顿了顿,带着赵芸走过去,躬身见礼。 中年男子回头,看了赵芸一眼,沉声问司徒晟:“何事?” 司徒晟微微侧身,让出赵芸,拱手回道:“回大人,这是新来的赵修林。今日正式来报道。下官碰巧过去正殿送文书,掌苑大人便让下官带赵大人熟悉一下环境。下官想着您在园子里,就先带她过来给您见礼了。” 赵芸瞧了司徒晟一眼,觉得他有些意思。不过,这会儿也容不得她多想。面前这人是她的顶头上司,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开展工作不是?上前一步,赵芸规矩的朝中年男子拱手,道:“赵芸见过傅大人。” 因为赵芸的灵师身份,傅掌使只受了她半礼,缓声开口道:“赵大人不必多礼。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一起为努力陛下尽忠就是了。” “自然。”赵芸笑,和和气气的应了一句。心里对宇文忌却没多少恭敬之心。任谁也不会喜欢一个随时都惦记着你一身鲜血的人。 不明白赵芸的不以为然,傅掌使见她神情诚恳,微微点点头,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下地来。赵芸今日要正式上差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可因为她的灵师身份,大家都很忐忑。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特别是傅掌使,做为赵芸的直接上官,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将她当菩萨供起来的准备。现在瞧见真人,没多少傲气得难相处的样子,他日后也不必太提心吊胆了。 整个上林苑,只有莫林能毫不在乎的怠慢赵芸。其余都是普通人,都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一名灵师,见到她都挺和颜悦色的。有些问题不明白的开口问人,也能得到详尽的解答。 所以,在司徒晟的带领下,和同僚寒暄过后,赵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环顾四周后,满意的勾了勾唇,“若是一直这样风平浪静,这差事也还不赖。” 第八十八章 闲差,粉墨登场(一) 赵芸很闲,她第一天报道,自然不会有人安排差事给她做。司徒晟将上林苑的情况和她分说完毕,带着她一一与同僚打过招呼后,将她带到一间宽敞的偏房里,就回了自己的差房――他的差房就在这间偏房的对面,中间隔着天井。 站在门口,就着对面敞开的大门瞧了一眼,赵芸才转过身,对身后恭敬而立的两名男子笑了笑,道:“仆主事,肖主事是吧?二位不用如此拘谨,若有差事在身,你们自去忙吧,不用在意我。” 两人对视一眼,朝赵芸躬身作了一揖,略带尴尬的告罪道:“多谢大人体谅,是我等失礼了。大人身份尊贵,我等是打心眼儿里敬仰的。如今有幸得见,才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芸挑了挑眉,微笑着没有接话。看来这些人很在意她的灵师身份,一言一行都很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她。 “大人,里间已经布置好了,您这边请。”仆主事小心的打量了赵芸一眼,见她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神色一转,便侧身让开,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赵芸点头,由他引着进了里间。 里间的空间不小,正对面,一溜的书架靠墙放着,上面摆着书籍卷宗等物。书架前,就是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上面文房四宝样样不缺。右边就是窗户,窗下摆着矮榻,榻上设小几,放着茶壶茶杯等物。一旁的博古架上还摆放着一些古玩珍品,墙上装饰着名人字画,典型的文人书房的布置。 “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下官就参照掌使大人的差房布置了一些。若有不满意的地方,您尽管指出来,下官立马让人撤换。”仆主事一直微躬着身,见赵芸打量完,略微忐忑的开口。 赵芸笑了笑,开口道:“仆主事用心了,我很满意。你们两个出去忙吧,若有事,我会唤你们的。” “是。”仆主事和肖主事恭敬的应了一声,放轻脚步,退出了里间。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放松。 “这位主瞧着似乎不难相处。” “这才第一天,日后谁知道呢?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却是陛下都赞过的人,没点儿傲气不可能。先小心伺候着吧。” “也是这个理儿。不过,日后这位的差事怕都要落到我们来头上,清闲不了了。” “谁敢安排她做事?傅掌使都说了要将人当做菩萨供着呢,你我能怎么办?整个集英殿,也就掌院大人有资格使唤她。” “……” 不知道外边两人无声的对话,赵芸沉凝了一会儿,走到书架前,抬头浏览了一遍上面摆放的书籍和卷宗,微微眯了眯眼,将去年和今年的都找了出来,放到宽大的书桌上,坐下来慢慢翻看。 上林苑并不简单,但今日所见所闻,除了那位掌院大人,似乎都普普通通。凡花榜上的花草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皇族之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为了那些凡花就专设一个衙门,里面的官员还有许多是正经科举出身,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还让一名高级灵师来主持这些繁琐的工作。 能在朝廷上混得一席之地的,都是人精。上林苑如此与众不同,谁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从不追根究底。碰上上林苑的人,不管官大官小,也都一团和气。 赵芸在宇文忌赐官之前,根本不知道上林苑这个衙门的存在。但从周围人的态度里,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异样。后来派凌庭查探,结果是出乎她预料的。她觉得那些事情,或许只是这个上林苑露出的冰山一角。现在,她名正言顺的进了集英殿,没道理压着性子不去探究。 虽然,她对这些摆出来的卷宗并没报多大希望。但闲着也是闲着,当故事看也挺好。事实上,赵芸在这些卷宗里,还真发现了一些猫腻。 上林苑共设修林四名,但在她来之前,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最后一个名额都是闲置的。这种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不管是哪个衙门,位置出了缺儿,吏部都会尽快安排人补上。上林苑虽然直接听命于宇文忌,但里面的官员筛选,还是要经由吏部插手的。四品修林这个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它隶属于上林苑,垂涎的人应该不少。但宇文忌宁愿这个位置空着,也不让人补上去,肯定有问题。 况且,从卷宗上的记载来看,上任修林似乎死的有些莫名其妙。三十出头,没病没灾,突然就去了,总让人有些耿耿于怀。 放下厚厚的卷宗,赵芸抿了抿唇,神色莫测。她肯定,宇文忌绝对不会毫无目的的将她放到这个位置上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果然不好接。 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赵芸站起身,将卷宗放回身后的书架上。瞧了眼外边的天色,她琢磨着是该‘下班’了。果然,不一会儿司徒晟就从对面过来了,邀赵芸一同出宫呢。赵芸哪有不同意的?慢悠悠的走在他身旁,随着上林苑大大小小的官员一起往宫外走。 路上少不得遇到一些在宫里听候皇帝差遣,此时才被放出宫的朝官。随便一个都是朝廷一方大员,赵芸等人品阶不算高,遇到了,只得往外挪挪步子,侧身请那些大人先行。 赵芸瞧着有趣,也没多少不耐烦,‘入乡随俗’的稍微往后挪了挪步子,一面随大流的做恭谨状,一面不着痕迹的抬眼打量那几位朝廷大员。 她发现这几位都人过中年,四五十岁的老者更是占绝大部分。下巴上都蓄着胡须,气质都偏向文人的斯文儒雅,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之间又大不相同。不过,这几人中,最让赵芸留意的,却是一名年轻男子。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俊朗端方,走在一群蓄着胡子的大叔中间,不要太显眼。 脑子里自动开始过滤朝廷命官的名单,赵芸正在心里揣测着男子的身份,突然听一人沉声道了句,“崔尚书,请留步。” 就见那年轻男子停下来,回头朝后看去,瞧见出声之人,略微讶异的拱了拱手,朗声道:“傅大人?” 赵芸顺着年轻男子的视线看去,就见到了一名身着一品文官朝服、身材却精壮魁梧、一身匪气的中年人。结合两人互相的称谓和身上的朝服,她心里对这两人的身份大致有了猜测。 那名姓崔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礼部尚书崔颢。而那名姓傅的中年人,应该就是许山口中那位通敌叛国的傅广延了。没想到第一天报道,就恰好见到了这两个‘有缘人’。 “崔尚书,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傅广延目不斜视,直接走到崔颢面前站定,颇有些不容置喙的开口。 崔颢瞧了瞧四周一脸我什么都没瞧见却恨不得将耳朵竖起来的一众同僚,缓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傅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哦,崔尚书似乎对本官有些偏见?”傅广延顿了顿,眸子微微眯起,神色有些危险。 崔颢神色不变,直视过去,不卑不亢道:“怎么会?傅大人您想太多了。只是家里还有些事,不方便耽搁太久。傅大人要说什么,在这里说也无妨。” “是吗?”傅广延神色莫测的盯着崔颢,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就扫向周围的各自寒暄着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大小官员,冷哼一声,十分不客气道:“时辰不早了,诸位是够该打道回府了?” “呵呵,傅大人说得是。我等这就告辞了。哈哈,崔尚书,告辞。”那几名官员面上都讪讪的,呵呵笑了两声,同情的看了崔颢一眼,便拱手朝两人告辞,步履匆匆的走了。赵芸和司徒晟这种小官儿,自然不会不识趣的继续杵在那儿碍别人的眼,也都跟着大部队撤了。 没过一会儿,原地就剩下傅广延和崔颢两个。 “傅大人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些?”崔颢目送着众人离开,俊朗的脸上露出少许讥讽。 傅广延摊了摊大掌,不甚在意,“崔尚书既然不肯借一步说话,那我只能见人都打发走了。” “所以,这还是我的过错了?”崔颢拧眉,阴晴不定的瞧像对方。 “呵呵,崔尚书难得有些自知之明……” 傅广延与崔颢后面的对话,赵芸顾忌着这里是皇宫,没有放出灵力去偷听,仅凭着耳朵,走出了百来米之后,自然是听不见的。许山说傅广延通敌卖国,赵芸以为他只是一名贪婪的政客。现在见了真人才发现,这人更像是占山为王、刀口舔血的土匪。这样的人,居然会位列朝堂,实在让人惊愕。而名满京城、惊才绝艳的崔尚书,明明是典型的文人模样,她在旁边看着,却总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宫门就在眼前,赵芸摇摇头,不再多想。第一天上差,家里的人怕都盼着她回去呢。出了宫门,她拱手朝司徒晟告辞,正想登上自家的马车回家,却发现周围当值的羽林军和还没离开的众位官员都纷纷躬身朝自己身后行礼。 “参见诸位殿下。” 愣了下,赵芸转过身,看见几丈之外,坐在马上拉着缰绳的两位熟人,微皱了眉头后,也微微躬身,拱手行礼。 “各位大人,都免礼吧。”大皇子翻身下马,十分谦和的出声。众人道了谢,都直起身来。赵芸因为位置的关系,十分显眼。大皇子和众人中官职最高的那位老大人说了两句话,就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道:“赵姑娘,许久不见。听说你今日正式开始上差,不知道是否还习惯?” “多谢大皇子惦记。上林苑的诸位都很和善,没什么不习惯的。”赵芸垂眼,拱手回道。之前众人见到她,虽然偶有打量,但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节。现在大皇子一走过来,赵芸觉察到有几道目光简直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要把她烧起来。 大皇子不知道赵芸的腹诽,一脸放心的点了点头,十分和善道:“呵呵,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不过,若是遇到难处,赵姑娘一定来找我。咱们相识一场,在莫掌院那边帮忙周旋一二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大皇兄,我看你还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莫掌院身份傲然,向来只听父皇差遣。你我虽然都是皇子,但在他那儿能有几分面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宇文希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走到了两人面前,唰一下打开手里的纸扇,略带嘲讽的开口,“再说了,赵姑娘可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四品修林,若是遇到难处,上禀了父皇就是,怕还用不着皇兄多费心。” ------题外话------ 不知不觉年都过了一半了,希望大家这几日都是开心的。也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文写得不顺,更新有些少,请别嫌弃。 第八十九章 不和,做戏上瘾 四周一片静寂,宇文希的话完全是赤果果的打大皇子的脸。(.)在场的众人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大皇子黑沉的脸色,汗津津的耷拉着脑袋缩着脖子,试图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赵芸想,若是可能,他们怕都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立马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赵芸早就见过大皇子与七皇子争锋相对的样子,此时并不觉得意外。反倒是那些大臣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的胆小模样,让她有些惊疑。大皇子和七皇子不合,由来已久。朝中的大臣,京城的勋贵大都心知肚明。坊间也有传闻,只是碍于两人尊贵身份,不敢大肆宣扬而已。 宇文忌最宠爱七皇子,而大皇子年长,已经接触过朝政,才能不俗。所以,两人在朝中都有追随者,在场的大小官员,不说巴结两人,但绝对不敢得罪。可现在人人避两人如蛇蝎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怕目睹了两位皇子的丑态,被两人报复? 赵芸若有所思,看了冷嘲热讽的宇文希一眼,收回视线,微微垂头,沉默不语。皇子之间的事,与她无关,硬是要将她牵扯进去,谁也别想讨好。 正想着,一旁面沉如水的大皇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控制住了心中暴走的怒气,没有让人给宇文希来两下痛快的。他看着宇文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老七,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尽管冲我撒,我绝无怨言。赵姑娘却没得罪你,你何必这样挖苦人?” 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赵芸越发肯定离京的这些日子这兄弟倆身上发生了一些事。大皇子在人前一直表现得很温和谦恭,实际上却鲁莽冲动,很容易被人挑拨发怒。现在七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他居然能忍下来,还有心思反过来挑拨她和宇文希的关系,这着实让人惊讶。 不过,在她眼里,他和宇文希都是一路子货色。 “大皇兄,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是兄长,我对你尊敬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气?更遑论对你撒气了。我也没有挖苦赵姑娘,我只是陈述事实。父皇十分看重赵姑娘的才能,自然不会看她遇到难处而坐视不管。且,上林苑直属于父皇,赵姑娘身为四品修林,遇到无法处理的事情,自然也该是上禀父皇。”宇文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纸扇,唇角微翘,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森寒,“大皇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完对方的话,大皇子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一脸的恶心和忍耐。赵芸瞥了眼大皇子紧绷的脊背和衣袖下攥在一起的拳头,眼角抽了抽,为大皇子的可怜和宇文希的无耻。(.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宇文希嘴里说着尊敬大皇子,可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平铺直叙的语调和那双时而泄露出阴冷的眼神,哪里有半点儿真心? 不但没有半点儿真心,还用心险恶。最后两句话,完全是给大皇子挖的坑。上林苑是皇帝的直属,为皇帝的命令是从。一向与朝廷的其它机构不搭噶。大皇子之前让赵芸遇到难处去找他,不过是为了示好。现在被宇文希一说,就完全变成了藐视皇帝的行为。 不管大皇子回答是或不是,都只会被宇文希牵着鼻子走了。赵芸垂眼,将自己当作一根木头,不论八方风雨,兀自岿然不动。 大皇子似乎从未说过七皇子,反正赵芸前后与两人的几次接触,都是宇文希略胜一筹。今日也不例外,宇文希三言两语,就将大皇子说得哑口无言。 大皇子保持着风度与赵芸寒暄了两句,就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神情阴鹜的看了宇文希一眼,就扯动缰绳,进了宫门。之前一直在远处等候的大皇子的护卫也跟随着,鱼贯而入。 宇文希眯眼瞧了瞧,挥手让杵在宫门口的大小官员赶紧走。赵芸也想顺势离开,拱手告辞,结果宇文希脚步一挪,斜插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赵芸措不及防,差点撞到他的身上。后退一步,皱眉,仰头看向他,冷静的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本殿还有话问你。”宇文希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后,徐徐开口。 赵芸看了宇文希一眼,拱手,不卑不亢的开口,“殿下请问。” 皇族的基因显然是极好的,不论是大皇子还是面前这人,长得都很好看。只可惜,眼睛里偶尔闪现的阴霾和戾气折损了气质。这让他们只能成为长相好看的普通人,而不是申屠白那样的妖孽。即使,他们脸的俊美程度相差不远。 想到这,赵芸回过神,死死的拧起眉头,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她怎么还夸赞起申屠白那大魔头来了?昨天他害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那么大的脸,到现在全身的骨头都还疼,一会儿回去绝对要报仇!眼里冒着熊熊烈火,赵芸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不过,她没忘了眼前的人是七皇子宇文希。走神了一刹那,便将思绪拉回,面无表情的等待他的问话。可是,宇文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眯眯的开口道:“昨儿你算是大出了风头了,差不多全京城的灵师都目睹了你的‘英姿’了。呵呵,看你今儿还能来上差,身体应该是没有大碍。这就好。不过,听说人家的花田让你砸出了一尺多深的坑?啧啧,那得压坏了多少花花草草啊?” 捏了捏拳头,深吸一口气后,抿直唇角,冷静的抬眼看向宇文希,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七殿下真是慈悲心肠,竟然这么关爱花草。”若是在现代,指不定也能混成一名‘环保’人士了。赵芸不无讽刺的想。 “呵呵,芸芸是在抱怨本殿么?不关心你,反而去关心那些花草?”宇文希见状,眸光一闪,唰一声打开手里的纸扇,翘着唇角,十分愉悦的笑着开口,“放心,你在本殿的心里,绝对比那些花草重要!呵呵。” 呵呵?我呵呵你一脸!赵芸额头上青筋直冒,忍耐的咬了咬牙,才道:“那可真是多谢殿下抬爱了。”她竟然比那些花花草草重要,需要她感激涕零、痛哭流涕吗? “你知道就好。”宇文希笑着点了点头,还抬手亲昵的揉了揉赵芸的头发。赵芸蹙眉,刚想躲开,他就识趣的收了手,十分疑惑的开口道:“不过,昨日你怎么会被人从府里扔出去?那人是谁?” “一言难尽,殿下别问了。”赵芸眼神微动,抿着唇,十分为难的摇了摇头。 宇文希深深看了赵芸一眼,放低声音道:“怎么,不能说么?你是朝廷命官,无论那人是不是你的亲友,都不能那样对你。”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的长辈。昨日的事情,也纯属意外。”有些意外的抬头,赵芸直视宇文希的双眼,认真的解释道。 “是吗?”宇文希犹自不信,十分担心的看着她。 赵芸微笑,眸中的光亮十分耀眼,“殿下不用多虑。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对我不利,就他不会。” “看来你很信任他/她。”宇文希缓缓开口,眼底深处有幽光闪过。 赵芸毫不犹豫的点头,似乎对那人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事实上也是如此。宇文希没能问出申屠白的身份,又见赵芸如此,果断转移了话题,“你从安南回来不久,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战报上写的简略,你和我具体说说。” 朝廷的战报虽然简略,但该呈报的事情都会呈报清楚。且,她离开府城回京,又过去了那些么些时日,战场上的情况恐怕早就变了。安南送来的最新战报只会呈递到皇帝手里,宇文希要想知道,直接问宇文忌就是了,还用得着来问她?不过是不好立马走人,没话找话罢了。 果然,等赵芸捡着重要的事情,简略的说了,宇文希就假意看了看天色,道:“我知道了,时辰不早,我得回宫复命了。你第一天上差,肯定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赵芸从善如流,拱手道:“恭送殿下。” 宇文希点点头,转身走出了一段距离,却突然停住,回头扬声笑道:“虽然迟了,还是要恭喜你成为四品修林。本来我是恳求父皇让你担任熙宁宫的长史一职的,不过,上林苑显然比较适合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挑了挑眉道:“还有,晚辈应该尊敬长辈,可长辈若不爱护晚辈,作为晚辈也无需太客气。昨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芸芸,你知道我一直都很中意你。别委屈了自己。若再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我!” 说完,也不等赵芸反映,便翻身上马,马鞭一甩,带着一群护卫呼啦啦的消失在宫门口。 赵芸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宇文希打算给她喝*汤呢!不过,他居然曾经想让她成为熙宁宫的长史,不要太异想天开! 她赵芸虽然不是什么香饽饽,但体内流着月氏一族的血。宇文忌就算再宠爱宇文希,也绝对不会让她和宇文希走得太近。不但是宇文希,别的皇子或是皇族之人,宇文忌也不会允许。她应该只是一具随时随地提供新鲜血液的供体,而不应该和皇族之人有过多牵扯。而且,因为她的稀缺属性,她应该是属于整个皇族的,而不是某些特定之人。当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除外。 宇文忌的心思,赵芸回京之后,倒是琢磨出了一些。想到宇文希那些意有所指又模棱两可的话,她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大皇子和七皇子为何出宫她不知道,但回来的时辰明显就是算计好的,在这儿堵她呢。只可惜,大皇子不知道为何忍了性子,被七皇子挤兑了那些话,只是脸色阴沉,没有发作。不然,她倒能想法子让这场戏更精彩几分! 遗憾的耸了耸肩,赵芸瞧了眼空荡荡的宫门口,干净利落的上了马车,吩咐道:“走了,回府。” 一直侍立在马车旁的常乐应了一声,坐上车辕,抬手拍了拍马儿,马儿就听话的走起来。走了一小段儿距离后,便开始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拐进一条岔道里,消失在视线尽头。 宫门口,傅广延和崔颢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个望着之前走出来的那条宫道,神色各异。 第九十章 心意,暗自筹谋 回府之时,天已擦黑。. 赵芸径直去了正堂,果然见众人都在。周兰心和周扬好奇心重,没等她坐稳就开始问她第一天上差的感受。赵芸心里轻松,坐下喝了口茶水。抬眼见其余人都看着她,便简单的将一天的情况说了下。 “就这样?你就在屋子里坐了一天?”周扬面上有些失望,这些日子,他跟着赵麟出入,认识了许多人。那些人知道他们家和芸芸家亲近,对他的态度也很和善。谈论事情的时候,也少有避讳。上林苑的神秘和超然,他从那些人嘴里听了不少。现在听赵芸一讲,集英殿的情况,完全和他想像的不一样嘛! 周扬很聪明,但经历的事情少,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赵芸一眼就看穿了,笑着摇头反问道:“不然呢?我第一天上差,什么都不会。只能先从熟悉环境开始。差事不着急。”上林苑里就莫掌院是灵师,其余人和她说话的时候,都十分客气、谨慎小心,生怕得罪了她。在没摸清楚她的性子之前,应该不会安排她差事。 “你心里有数就好。”瞧了周扬一眼,秦守一摸着胡子笑了笑。周叔见状,便岔开话题,不让兰心和周扬再缠着赵芸追问。周宏也是惯常和人打交道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附和着他爹,帮忙转移弟妹的注意力。 坐了一会儿,叶秋进来问赵芸在何处摆饭。赵芸问众人,众人都说吃过了。因为她回来得晚,厨房留着火给她单做的。赵芸闻言,就让叶秋将饭摆到偏厅。叶秋应了,下去张罗,周叔和秦守一、兄妹三个又寒暄了两句,就借口累了要带着一家子回暂居的院子。 秦守一见天色不早,也不拦,点头答应。周兰心本来还想和赵芸说说话,见状也只能跟周婶一起离开。 “姑娘,饭都摆上了。” 叶秋从门口进来唤赵芸,赵芸确实饿了,正想说话呢,就见秦守一摆手让她赶紧去吃饭。她眨了眨眼,冲三人呵呵笑了笑,就转身去了偏厅。 下人端来清水,赵芸认真的洗手。 “秋收快要结束了,京郊有两处庄子上的出产今儿已经送来了。粮食、蔬菜、水果、家禽野味、皮毛……贵吉和奴婢一起将东西分类入库。登记的册子,奴婢给您放在书房里了。”叶秋见赵芸洗得差不多了,一边说,一边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摆布给她擦手。 赵芸擦干净手,转身走到饭桌前坐定,问,“大哥那边有没有备一份册子过去?” “姑娘放心,大少爷那边,贵吉会送去。”叶秋点头,拿过空碗,给赵芸添上米饭,微笑道:“这些菜色都您喜欢的,用才送来的新鲜的食材做的,姑娘尝尝罢。[.超多好看小说]” “以前离得远,大哥、二哥又在学院里专心读书,府里的庄子和生意全由我管着也没什么。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京城,大哥又是一家之主,若是对自家的产业都不太了解,那可要闹笑话了。”赵芸满意的点点头,端起碗开始吃饭。 赵麒和赵麟从未过问过赵记的生意,或是府里的那些田庄、铺子、山头。赵芸对他们的想法是大致了解的——他们认为那些产业都是她凭借一己之力置办下的,所以都属于她。 不过,赵芸并不认为那些都是她一个人的产业。赵麒在里面起的作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特别是真正的青泥坊,赵麒倾注的心血比她还多。不过,府里的生意和田庄店铺他就不怎么关心了,随意她怎么折腾。 想到这里,赵芸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堂里,只剩下秦守一和赵麒、赵麟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贵吉在一旁安静的站着,近身伺候。 “……走了十来处,周叔最终选了长安街上的一处二进宅子,不算大,但一家子住也尽够了。周叔已经和房主说好了,明日一早去衙门办手续。” 听赵麟说完,赵麒端着茶盏,没有意外,只是了然的点头,“长安街离这不远,来往方便。周围住的虽然都是小户人家,但也清静。周叔既然不愿意在府里多住,那就按他的意思办。贵吉,明天你带几个下人一起和周叔去衙门,帮忙办一下手续,顺便收拾宅子。” “是。”贵吉点头,十分郑重的应下。周家夫妻俩对自家大少、二少、小姐的照顾他是知道的,心里对这一家子也很尊敬。 秦守一见状,微微颔首。贵吉对自家徒儿十分忠心,凡是瑞之吩咐下去的事,都会办得妥妥当当。周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他们自己去办这些事,少不得要费些功夫。周家夫妇仁义忠厚,几个孩子的品性也都不错。不提上一辈的交情,赵家兄妹三个都受过周家照拂,如今对方这样背井离乡,自然应该多帮衬。 “你周叔周婶不论是一府住着,还是搬出去都没什么大碍。顺着他们的心意就是了。反倒是乡试没几日就要开场了,麟哥儿你别将自己逼得太紧。听你身边的小厮说,你看书看到三更半夜?该学的你都掌握了,有条不紊的温习便可。身体是最紧要的,别熬坏了。你也学一学陆家那小子,放轻松些。” “我知道了,叔公。”赵麟没想到二叔公的话题瞬间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顿了顿,扯着唇角呵呵一笑,就快速的将话题再次转开。心里却有些无奈,他的资质虽然不算拔尖儿,但也不笨好吧?看书看到三更半夜这种蠢事,他从来没做过。现在被二叔公一本正经的叮嘱,让他向凡事都不放心上的陆奉安学习,这感觉真是……太古怪了好么? 秦守一到底上了年纪,白天忙了一天,又坐了这一阵子,便有些精神不济。麒、麟两兄弟见状,便吩咐下人送他回屋休息。贵吉也被两兄弟打发走了,正堂里越发清静。 “大哥,今晚还去么?”赵麟转过身,走到赵麒身边,低声询问。 赵麒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夜空中一轮明月,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就按师傅说的,乡试马上开始了,你就别担心这些事了,在家好好温书。” “可是大哥你一个人……”赵麟皱眉,有些不愿意。 赵麒回头,直视他,不等他话说完便打断道:“放心,我也不会去了。之前是有些冒险了。” “那就好。可这样一来……我们要放弃这条线索吗?”赵麟松了口气,随即眉头拧得更紧,有些不甘心。他们的做法虽然冒险,但若是能抓住这条线索往下查,有所突破的可能性非常大。 “放弃?怎么可能。”赵麒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有关当年的蛛丝马迹,无论如何,我都要查下去。不过,负责监视的人回来禀报,今天大皇子和七皇子一前一后进了那里。” 牵扯到皇子,却是不得不慎重了。赵麟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有些明白过来,十分郁闷道:“也就是说,我们两个都不适合直接出面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和大哥都在孔学院里待着。但在京城期间,他们没少与大皇子和七皇子打交道。就算彻底的改头换面,但那两人都是精明的人,稍有不甚,就可能露出破绽。若是被识破,到时候要么打草惊蛇,要么前功尽弃。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嗯,所以我让贵吉正经找了两个生面孔。表面的身份都是从江海逃往京城躲避战乱的大商人,家产丰厚,让人垂涎。”赵麒薄唇掀了掀,脸上微微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寒星。 “实际上那两人是青泥坊的人?”赵芸眼神亮了亮,看着赵麒,求证的问道。 赵麒颔首,好看的薄唇弯起一个自信的弧度,“这两人的身份都是真的,没有丝毫作假。对方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更何况,江海现在已经被敌人攻占,大肆屠戮,成了一座死城。”赵麟喃喃的接了一句,眼底爆出精光,“还是大哥想得周到。这样一来,不用我们自己凑上去,对方也会想办法接近那两人。而且还不容易引起怀疑。” “生面孔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在对方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前,肯定不会冒然的和人接触。而依你所言,江海城被人屠戮一空,对方没办法将他们的底细查得详尽,定然还会派人试探一二。这个过程会花去不少时间,所以,你安心在家准备乡试吧,这边由我盯着。” “我听大哥。”赵麒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赵麒朝偏厅的方向瞧了一眼,冷肃的脸上闪过一丝暖色,叮嘱道:“芸芸那边,也暂时别漏了口风。”月氏一族会灭门,外祖父查到的罪魁祸首是槊国皇室。可在他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外祖父到底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当年打伤母亲的那些黑人到底是哪方势力?种种谜团,他都会一一查清楚。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让自己的弟弟、妹妹过得轻松一些。有些事情,他一个人承担即可,不需要将更多的人牵扯进去。 虽然他心里很明白,二弟和小妹都不是花园里需要人精心养护才能盛开的云锦…… 赵麒的心情,赵麟大致了解,听着近在耳边的脚步声,他没有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还没回屋休息?”赵芸从偏厅出来,见兄弟倆沉默的站在正堂门口,有些讶异的开口,“还是,有事和我说?” 赵麟摇头,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笑容,“没事。只是还不困。” “哦。”赵芸没多想,看向赵麒,“大哥,贵吉应该将册子给你了吧?你可是一家之主,好歹抽空看一下。别的不说,待到九月嫂嫂过门,这些东西也是要交给她的。” 赵麒瞥她一眼,声音清朗,“不用。” “诶?”赵芸愣住,有些吃惊,又有些不解。自家大哥与未来的嫂嫂的感情很好,这点她完全能肯定。这些日子,侯培珍按规矩在家待嫁,成亲前两人不能再见面。但两人之间常写信交流,送些礼物。比如赵麒腰间的墨色荷包,就是她未来嫂嫂的手笔。 赵麒一向清冷,对侯培珍却是不同的。婚礼的事情,二叔公管着大方向,许多东西,却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特别是新房的布置,赵芸一眼就能瞧出那是侯培珍的喜好。 可为何,又不愿意将家里的产业交给她打理?赵麒是长兄,侯培珍嫁过来就是长嫂,打理府里的产业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和权利。 不说赵芸,赵麟也觉得不解。侯培珍是个爽朗的女子,大哥和她两情相悦,如今若是为了这些身外物伤了感情,不值得。 一眼就看穿了两人的疑惑,赵麒摇了摇头,神色十分柔和,“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赵芸愣了下,随即哑然,侯培珍的为人,果然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是个大气的女子。 第九十一章 莲种,险恶用心 “这是什么?” 进门就见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赵芸脚步一顿,挑了挑眉,看向叶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叶秋小心的打量了赵芸一眼,表情很平常,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紧张,小声回道:“回姑娘,是花种。” “花种?”赵芸眼神闪了闪,面上依旧没多少表情。走到桌前,伸手摸了摸盒子上做工精致的锁扣,啪嗒一声轻响,盒盖打开了。 十几粒饱满润泽的种子出现在赵芸眼前。每粒种子都有一颗弹珠大小,表皮呈漂亮的墨绿色。且上面长着天然的浅色纹路,像简笔勾勒的山水丹青,十分雅致可爱。 却是灵花榜上的名种,山水莲,十分难得。 “哼,倒是大方。” 手指在圆润的莲子上摩挲了两下,赵芸撇嘴,嘀咕了一句,将盒子重新盖上。灵花的种子存放也十分将就,这个盒子是特质的,能将种子的灵性完整的保留下来。这样一来,日后培育、栽种,也能容易些。 不知道赵芸所想,叶秋听见她的嘀咕,迟疑了下,劝道:“姑娘,奴婢不知道您和申屠家主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今日他既然遣人给您送东西过来,心里对您肯定还是看重的。您也……别倔着不低头了。” 在叶秋看来,让申屠白那样的人低头,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现在这样送东西过来示好,就算是服了软。自家姑娘要再倔着脾气,师徒俩真闹僵了就不好了。后面这些的话,叶秋顾忌着身份,自然不会说出口。 “行了,我知道分寸。” 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赵芸知道叶秋一翻好意,不过,背上还有一块淤青疼着呢,她才不会那么快原谅某人。以为搬离了赵府,她眼不见心不烦,气就会消得快?别开玩笑了,难得一次妖孽理亏,不多要些好处怎么行? 这两天,因为要上差,从赵府到皇宫,她一路上‘碰巧’遇到的陌生灵师比过去三年遇到的都要多。虽然他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哪里看不见他们眼底的好奇和戏谑? 这些人都是来围观她的! 大部分都还好,在她面前露个脸,冒个泡就识相的走人。(.$>>>棉、花‘糖’小‘說’)不过,她出了那么大的洋相,少不得有些人要凑上来奚落她两句。其中,青灵郡主尤其趾高气昂。今天带着人直接到了集英殿,将赵芸堵在差房里从头到脚嘲笑了一遍。以报之前赵芸的冒犯之仇。 赵芸哪里会让自己吃亏,一顿讥讽说得青灵郡主同样灰头土脸。 青灵郡主的性子,赵芸知道,最是狠辣暴戾的。若她没有在皇帝面前挂名,没有到上林苑当差,青灵郡主绝度不会只是‘温和’的用言语贬斥她,而会直接让人废了她的修为,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这不是赵芸耸人听闻,青泥坊送到手上的情报里,清楚的表明,青灵郡主用这样的手段,暗地里收拾了不少冒犯她、得罪她的人。连她的郡马,因为多看了家里的丫鬟一眼,她也狠狠收拾了对方一顿。那丫鬟更是直接被打死……可见这人的心眼儿之小,性格之狠了。 赵芸与青灵郡主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的都数得过来,但他们之间的梁子,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芸就将青灵郡主得罪死了,一点也没有留下和解的余地。 不过,赵芸从未想过和青灵郡主那样的人成为朋友。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所以在七皇子别有用心的将她带到众位皇子和皇亲国戚面前亮相时,她想也没想就拿她立了威。后来在靖侯府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在她挑衅的时候,就来了个顺势而为。 “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叶秋说完了该说的,见赵芸心里有主意,也不再多言。粗使的婆子抬着热水倒进浴桶,她伸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便将人打发了。接着,将换洗的干净衣裳拿出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见小丫头将一些琐碎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就带着人退出了房间。 赵芸钻进浴桶舒服的泡了小半个时辰,白皙的脸颊被热气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穿好衣服,拿了干净的软布包了头发,她踩着鞋子一边懒洋洋的坐到窗下的矮榻上,一边扬声吩咐,“叶秋,让人将水抬出去倒了吧。” “好的,姑娘。”叶秋的声音里带着些疑惑,赵芸没怎么在意,自顾自的用软布擦头发。一会儿就有两个婆子轻手轻脚的进来,麻利的收拾好浴室,清洗好浴桶,最后将脏水抬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这时叶秋或者莲翘会过来帮她擦头发。不过,莲翘因为她的吩咐,已经闭关了好些日子,能近她身的只有叶秋一个。 只是,等了一会儿,叶秋还没来。赵芸面色沉凝,警惕起来。四周安静得过分,刚才还在耳边喧嚣的各种声音,似乎一下子销声匿迹了。这绝对不正常! 赵芸将已经湿了大半的软布扔在榻上,站起身,拨开珠帘门,缓缓走到外间。四处的灯笼将房间的各个角落都照得亮堂,也将屋里的家具照得越发的纤尘不染,清冷幽静。 唇角抿了抿,赵芸眼神锐利的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儿,神色严肃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紧闭的房门前,双手轻轻搭上门把手,然后猛然拉开! 嗡! 一阵狂风突兀的迎面吹来,打得赵芸面颊生疼,眼睛也几乎要睁不开。身上的衣裙猎猎作响,湿答答的头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整个人好不狼狈。 “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深夜驾临?出手这么重,是否有些太过了。” 没有用灵力抵御,赵芸半阖着双眼,声音冰冷低沉。虽然只是一瞥,但她已经看见了。院子里,丫鬟、婆子倒了一地。叶秋也昏迷不醒的倒在回廊里,面上还带着一些没有消退下去的惊恐之色。 不知道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所有人的呼吸都十分微弱。对普通人都这样狠辣,哪里会是善茬?想到这,赵芸心里的戒备更重了些。 “哈哈,实在抱歉。我第一次对普通人下手,不知道他们居然这么没用。我本来只想让他们睡上两个时辰的,真的。” 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一名长相粗犷的黑衣男子出现在赵芸面前。他看着她,咧嘴笑着,语气十分无辜。明显,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对普通人动手是错误的。普通人的性命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不知道阁下高姓大名?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赵芸盯着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半晌,沉声开口。面前这人浑身都泛着煞气,她才不会傻得去和他争辩。灵师界约定俗成的规矩,对有些人来说,一点儿作用都不会有。 “这还用问?小丫头,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心里定然有数。在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到这里,黑衣男子狞笑一声,十分凉薄的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死了,变成了孤魂野鬼,也别来找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桀桀……” 话还未落,黑衣男子就飞快的打出一道灵力,朝赵芸的面门袭去。赵芸早就防备着他,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就快速的往左挪了一步,身体也跟着往旁边偏移。 闷闷的破空声逼近,危险的灵力擦着赵芸的肩膀往后,射进屋内的墙壁。顾不上去看,赵芸见黑衣男子脚尖在地上一点,朝自己扑杀过来,抿直唇角,伸手朝他轰出一拳的同时,整个人腾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就落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 黑衣男子也警觉,发现赵芸的意图,身子一矮,贴着地面躲过她一拳打出的灵力,然后就着姿势,腰部一扭,整个人瞬间就再次与赵芸变成了面对面。 “小丫头就这点能耐吗?十二岁,修为就达到五级,大家都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不过在我看来,不管日后你会如何,现在的你,也不过如此。”黑衣男子盯着赵芸,轻蔑的一笑,“没能耐,识趣一点儿还没什么。可笑的是,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你的雇主让你转告我的话吗?”赵芸撇了撇唇,直视黑衣男子,轻笑一声,“若不是,能不能请你专业一点,别像长舌妇一样罗里吧嗦?” 黑衣男子面色一滞,阴狠的盯着赵芸,狞笑,“好,好得很。我这就如你的愿!” 说着,他双臂大张,掌心朝上,两道黑色的灵力突兀的出现在他身体周围。像两条黑色的绸带一样,旋转、交缠、舞动。一时间,院子里的风吹得更大了。树叶哗哗作响,矮小柔弱的植物,几乎要被连根拔起。没有关死的门窗,也被风带着,时不时和门框相撞,发出刺耳的咵咵的撞击声。 黑衣男子挥着黑色的绸带,或抽、或缠、或扇、或绞……一点都没有留手。雇主要他废掉赵芸的修为,他自然不会杀她。黑色灵力带毒,只要对方沾到一点,毒素就会顺着对方的皮肤钻入体内,将正常的灵力污染。最后的结果就是丹田、经脉被侵蚀,灵力失控,毒素蔓延全身!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短的一年半载,长的十年八年也不无可能。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会生不如死! 想到这些,黑衣男子就浑身兴奋。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战斗力再次飙升。 第九十二章 拿下,不慎中招 赵芸实战的经验不算多,黑衣男子突然飙升的战斗力,让她有些疲于招架。(.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两人斗了上百个回合之后,彼此的精神都紧张到极点,就看谁先坚持不住,大意松懈。 高手过招,往往是在刹那之间见分晓。赵芸到底年轻,黑衣男子虚晃一招,她中计,重心不稳,露出破绽。 黑衣男子见状,得逞的一笑,手腕一抖,黑色的绸带化作长鞭,裹挟着无边的凌厉,海浪般朝她袭来。 赵芸面色一沉,抬手在身前一拍,稳住往前倾倒的身体。同时,掌心朝外一推,一道厚实的灵力盾成功将对方的攻击挡下。只是,下一秒,胳膊上就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距离太近,时间又太过仓促,灵力盾防护的范围有限,黑色的长鞭还是有一节打在了赵芸的胳膊上。衣服被凛冽的灵力撕扯出一道不规则的口子,白嫩的皮肤上,一道巴掌长的黑色鞭痕,触目惊心! 刺痛的程度还在忍受的范围内,赵芸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也不顾不上看,趁着对方一招势尽,新招未成之际,双手快速舞动,带起一阵虚影。一股玄妙的波动在这一方天地悄然扩散开来。 黑衣男子没有察觉到异常,他见赵芸中了招还不自知,脸上露出一个得意又残忍的笑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给你点苦头吃,你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里达官显贵众多,实力强悍的灵师更多,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五级灵师冒尖儿!人人都赞你天资卓越,现在还不是毁在我的手里了!哼,得了一次教训,日后还是好好夹起尾巴做人吧。不然,你连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没几日!” “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今日是谁给谁教训,还是未知数呢!我知道京城这地界历来能人辈出,我一个小小的五级灵师自然是翻不出大浪来。不过,你背后的雇主居然会妒恨我……呵呵,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了。所以。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嘴上虽然极力贬低对方,赵芸心里却没放松警惕。特别是黑衣男子说的什么毁在了他手里的话,让她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微皱了眉头,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沉思,赵芸仔细的感受着周遭隐晦的玄妙的波动,心里松了口气。这一方天地里的灵气已经尽在掌控,黑衣男子今日插翅也难逃!想到这,她也不和他废话,眼神坚毅,缓缓抬手,遥指向他。 “这又是什么招式?没用的,你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五级小灵师。跟我这样身经百战的高级灵师相比,你没有任何赢面。” 赵芸的举动让黑衣男子有些惊讶,特别是她浑身散发的气势,从容不迫,却又力压千钧。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像蚂蚁一样,被她一指碾死。 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好笑,黑衣男子镇定了一下心神,盯着赵芸仔细感应了一翻,发现她周围根本没什么能量波动,修为也如外界传言的,只有五级,根本不足为虑!安了心,黑衣男子五指灵活的控制着黑色的灵力长鞭,一脸的好整以暇,等着赵芸出招!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若是对方要找虐,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一想到赵芸这个人人口中潜力非凡的天才会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陨落,他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让人沉醉的飘飘欲仙的畅快感。(.棉、花‘糖’小‘说’)哼,天才?不知道天妒英才吗?活该短命! 黑衣男子阴测测的眼神在赵芸胳膊上那道伤口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他翘起唇角,双手收拢,将蛇一样灵活的黑色的灵力鞭揉成一团黑漆漆的能量,出其不意的朝她闪电般掷去,自己却趁势飞身而起,准备再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就撤离。 “禁!” 赵芸吃了一次亏,怎么可能再让他得逞?低喝一声,身体如清风飘絮,眨眼间就闪到了一侧,轻松躲过了那团黑色的灵力球! 反观黑衣男子,却在腾身而起的瞬间,被定在了原地。他一只脚掌着地,一只脚悬在空中,整个人呈向上奔跃之势。此时却尴尬的一动不能动,宛如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只是,这座雕塑的面部表情略显狰狞和惊恐,一双眼睛透露出来的煞气和狠厉,更让人心生不喜。 “怎么可能!你不是赵芸!” 脸部肌肉也如石头般僵硬,黑衣男子连说话都困难。他看着赵芸,发出略带惊骇的灵识传音! 这一招,明显是高级灵师才能使出的领域!他晋升为七级灵师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却苦恼领悟不出其中的关窍。赵芸区区一个五级灵师,怎么可能做到! 这、这绝对不可能!黑衣男子目眦欲裂,神色癫狂。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我是赵芸,货真价实。” 赵芸自然知道黑衣男子在惊骇什么,御灵决的特殊,让她在面对高级灵师时,也有一拼之力。不然,她从花雨那得知消息后,心里火燎的作甚?完整的御灵决现在她还施展不出来,但在那无名山谷里学的浅显的几招,却足够让她将黑衣男子困在这里了! 走到黑衣男子面前,赵芸抬手在他身上按了几下。黑衣男子一只脚站立不稳,普通一声摔倒在地。察觉到周遭的禁锢已经解开,他立马运转体内灵力,不出所料空空如也。 黑衣男子双眼充血,看着赵芸,目光阴冷,躺在地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这次是我大意!不过,你就算抓了我又能怎样?你的下场,我已经看到了,桀桀。” 瞧着黑衣男子神经质的怪笑,赵芸眯了眯眼,神色冷肃,不为所动,“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说说吧,谁派你了来的。” “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男子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笑看着赵芸,眼底却是不容人忽视的冷鹜和嗜血,“反正死了,你要不了多久也会下来给我陪葬。桀桀,我不亏。” “你若是指望我被你打了一鞭子,就活不下去的话,你怕是要失望了。”赵芸神色不定,摸了摸手臂上肿起来的那道黑色鞭痕,冷笑一声,“黑色的灵力那么特殊,一看就知道里面掺杂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你以为我会蠢得不知道防范么?况且,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死了?我看不见得。” 说完,赵芸凌空朝黑衣男子一指,毫不犹豫的封了他的声音。接着,她仰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抬手,狠狠往下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 一层无形的屏障被她撕碎,头顶上露出星子,府里各处灯火通明,各种嘈杂的声音涌入耳朵。 “姑娘恕罪,属下失职。” 波动还未散去,两道黑影快速逼近,又在赵芸面前骤然停下,单膝跪地,满脸愧疚之色。 “起来吧。凌庭,将他带下去,好生审问。花雨,你去查看一下叶秋等人的情况。”赵芸暂时没心思追究两人的过错,快速的吩咐下去。凌庭和花雨有些迟疑,特别是凌庭,总觉得现在离开有些不妥。抬眼却见赵芸神色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只能点头,拱手应了。 凌庭拖走了黑衣男子,咬牙切齿的想着怎么好好招待对方一顿,不将祖宗八代都交代出来就绝不轻饶了他。花雨却先转身出去找了个丫鬟去和赵麒通报,这才回来查看叶秋等人的状况。在赵芸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基本上都遭了殃,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再说这么多人,她一个人也照看不过来。 只是,刚踏进院子花雨就发现刚才还站在那儿的赵芸不见了。本以为是自家姑娘经历了一场恶战灵力枯竭回屋打坐去了,她没在意的又往里走了两步,就发现了背靠着廊柱坐在地上毫无知觉的赵芸。而她旁边,叶秋昏迷不醒的躺在那儿!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这一幕将花雨惊得不轻,惊呼一声,三两步就冲了上去。 不论怎么喊,赵芸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花雨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查看她的身体状况,手却像触电一样麻了一下,就被弹开了。花雨没法子,只能将人先抱回屋。 屋里一片漆黑,之前点起来的灯笼,都被大风吹熄了。好在灵师在黑夜里也能视物,花雨顺利的将赵芸抱回去放到床上,取出火折子转身去点一旁的灯笼。一道霸道又凌厉的气息突兀的出现在屋子里,她心底一凉,毛骨悚然。反应迅速的退到床边,将赵芸护在背后,死死的看向珠帘门,喝道:“谁!出来!” “她怎么了?”申屠白掀开珠帘,抿着唇,神色冷肃的走进来。 见是他,花雨松了口气,随即让开一步,连忙道:“申屠先生,你快看看姑娘吧。刚才她都还好好的,我出去和丫鬟交代了两句话,回来她便成了这样。” 申屠白没有说话,走到床前坐下,抬手握上了赵芸的手腕。花雨想到之前的事情,想要提醒,却发现申屠白的动作只是顿了顿,便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 饶是知道申屠白修为奇高,此时心里不由得也有些赞叹。只是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姑娘明明还好好的和他们说话,转眼就人事不知,这不合常理。 按下心里的担忧,花雨瞧了眼半阖着双眼的申屠白,也没发现什么端倪。索性转身去将屋里屋外的灯笼都点上,然后将叶秋也搬进外间的长踏上安置好。她查看过了,叶秋和院中昏迷不醒的丫鬟、婆子都是被人伤了神魂,所以才会呼吸微弱。若无灵师帮忙润养,过了十二个时辰后,就再无醒来的可能。 “好狠毒的手段!” 花雨一双浓眉紧皱,面色不好。非战时、非将士,堂堂灵师居然夜袭灵师府邸,还对普通人下这么重的手,简直就是人面兽心,枉顾人伦!这是挑衅,*裸的挑衅! 赵麒带着赵麟匆匆赶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瞳孔一缩,清冷的声音里染上了无边的寒气,“到底怎么回事?小妹呢?” “见过大少、二少。姑娘在屋里,出了些状况。”花雨抿了抿唇,看向里间。 赵麟闻言,抬脚就要往里间走。花雨赶紧将他拦下,“二少,请稍安勿躁。申屠先生正在给姑娘探脉,不宜被人打扰。姑娘原因不明的人事不省,如今也只有申屠家主兴许能查出一些端倪。” “他?” 愣在原地,赵麟回头询问的看了赵麒一眼,神色有些微妙。申屠白昨天才搬出去,今天晚上却又悄无声息的回了府里,怎么想 都觉得奇怪。若不想走,直接在府里住着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的搬出去?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没心思去仔细想这些事情,听花雨说赵芸人事不省,面上都闪过一丝郁色。赵麟捏了捏拳头,声音嘶哑的开口,“前不久芸芸才昏迷不醒的睡了好几日……” 那次的情况,若不是从宇文希嘴里听说,他和大哥还被蒙在鼓里。修行上的事,他们帮不上忙,所以也能理解赵芸的隐瞒。但这次,心怀不轨的人直接摸到府里来了,打伤了芸芸,害了那么多下人,他们却毫无察觉……想到这些,赵麟脸烫得像是被火烧似的,愧疚、不安、担心,更多的却是憋着一股劲儿。 明目张胆的潜入朝廷命官的府第行凶,连普通人都不放过。敌人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恃无恐。自家小妹上京来的所作所为,虽然碍了一些人的眼,但真正会对她下杀手的人,屈指可数。 赵麒看了同样若有所思的二弟一眼,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有些欣慰,眼底的冷酷却没有消退,灵师高高在上不错,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更高高在上。日后的结局如何,他们且行且看罢。 第九十三章 清醒,仗义相助 申屠白探脉完毕,提着的心放下来。(.)轻轻的将赵芸的小手放回去,却并未立即出声告知外间的赵麒几人。他眉头微皱,目光在赵芸乌黑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几丝沉凝快速闪过。 明明是中了毒,但除却胳膊上的那条明显的鞭痕和不正常的唇色,赵芸身体里的灵力只有轻微的损耗,其他一切正常。似乎,那些毒素在蔓延的一瞬间,就凭空被吸走了。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无名山谷里,从她眉心闪现出来的那片诡异的璀璨星河。申屠白抿着唇角,目光幽深的盯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神色略显无辜的人儿半晌,终究是低低的无奈的叹了口气。 “申屠家主,芸芸的情况如何?”外间的几人听到叹气声,对视一眼,纷纷拨开珠帘闯进来。赵麟三两步走到床头,瞧见赵芸不正常的唇色,心头猛然一跳,急急开口追问。 申屠白回过神,拉过薄被给赵芸盖上,这才站起身对几人摇头道:“无碍。只是小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几人有些不相信,若真是小问题,赵芸的嘴唇会变成墨一样乌黑?但申屠白是赵芸的师傅,总不会看着她陷入危险而放任不管……一时间,几人面色都有些迟疑,踟躇着拿不准。 申屠白见状,懒得多解释,抄着手径直往外走,“派丫鬟守着她,我今晚不回去。等她醒了,着人叫我。” 赵麒回过神,忙跟着走到门口,客气的朝他拱手道谢,“劳申屠家主费心了。有事尽管吩咐府里的下人。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顿了顿,申屠白停住脚步,狭长的双眼眯了眯,偏头直视赵麒,声音低沉,“用不着你谢我。她是我徒弟。”说完,长袖一甩,竟是闪身不见了。 刚才还站着人的地方眨眼间便空空如也,赵麒眉头皱了皱,站直身体,双手拢在身前,沉默的望了眼远处的漆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大哥,怎么了?”赵麟从屋里出来,见状,不解的询问。 摇头,赵麒抿唇道了声,“无事。” 赵麟张了张嘴,见他明显不想说,识趣的没再追问。看了眼院子里忙进忙出的下人,眉头又皱起来,“这些人怎么办?花雨说若是在十二时辰内得不到救治,他们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可能。咱们府上,除了芸芸,就只有花雨、凌庭两人是灵师,怕是来不急。” 话音刚落,贵吉就匆匆从院外进来,见到两人,躬身回禀道:“大少,二少,夏灵尊大人回来了。七管事带着几位生面孔在正堂等候。” 赵麒和赵麟对视一眼,想到那位搬出去一天晚上又莫名其妙回到府里的人,心中了然。夏灵尊本来跟着去了申屠府,如今和七管事一起半夜上门,除了申屠白,谁还能命令得动他? “二弟,我去先去正堂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你让人将昏迷不醒的下人都集中送到前院去。” 吩咐一声,赵麒就带着贵吉快步朝正堂赶去。若是他猜测得没错,七管事带着一起来的几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此时上门,应该都是来忙的,是府里的贵客,不好怠慢。虽然碍于申屠白的威慑,他们就算心里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但明明能交好,何苦得罪人? 这一夜,赵府灯火通明。 夏衍、花雨、凌庭和七管事带着一起来的几位灵师一刻也没歇着。终于,太阳跃出地平线没多久,最后一名婆子的手指动了动,也费力的掀开眼皮醒了过来。只是这些人伤到了神魂,就算醒过来,也虚弱得紧,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申屠家主和本尊前脚搬出府,后脚就出事。凌小子,你也太弱了。”夏衍长舒一口气,摆手让人将那名婆子送走,这才往后一靠,显出几分疲惫和懒散来。若不是申屠白,他才不会浪费自己的灵力多管闲事。谁叫他现在寄人篱下呢?不过,想一想,还是觉得很憋屈啊! 不知道自己被夏衍当作了出气筒,被戳中痛点,凌庭脸有些黑。姑娘今年好几次遇险,他都没能提前察觉,实在失职。就拿今夜的事情来说,对方在他们无知无觉中布下结界,若不是姑娘以一己之力将人活捉,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夏衍见凌庭面色阴晴不定,整个人沉沉郁郁的,哼哼两声,心里总算舒服了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漫不经心道:“偌大的一个府第,被敌人潜入却没人发觉。你是不是该好好反省?灵师不得擅自闯入被标记过的地方,这是灵师界的规矩。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规矩办事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可这府里,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亏赵芸那么看重你……” 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凌庭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花雨旁观者清,有些看不过去,十分客气的朝夏衍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夏灵尊仗义援手,如今伤者都安置好了,您累了一宿,也请稍作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拉着凌庭就朝夏衍告辞。夏衍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眼,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润养神魂,十分耗费灵力,一晚上没歇息,连接救了三个人,他体内空空如也,确实需要好好打坐恢复一翻。 凌庭和花雨一人只负责了一个,所以情况还算好。从屋里出来,两人就碰到了老七。知道另外几名灵师也都被安置到了妥善的地方,打坐恢复,遂放轻脚步,一起出了院子。 “芸丫头的情况如何?晚上乱糟糟的,我也不好去看。”七管事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面上带着担忧。 花雨看了凌庭一眼,回道:“申屠先生说姑娘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家主既然说没事,那定然是没有大碍了。”七管事闻言,眉目舒展了些,随即摇头,“只是,怎么就不让人安生两天!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是我疏忽了。”凌庭沉声开口,神色冷凝。这是最后一次,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花雨闻言,抬眼看他,有些怔然。最初见面的时候,凌庭就是这样的表情。严肃,冷酷,不近人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和姑娘在一处的时候,总是一副油腔滑调、不务正业的样子,顽皮得像个孩子。不过,她和寒夜都很清楚,那只是伪装。 为的什么,熟识的人都心中有数。只不知姑娘心里,可否明白。花雨撇开视线,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走到院门口,一名小丫鬟疾步走来,见到三人,笑着上前行了一礼,这才半垂着头说道:“七管事,凌大人、花大人,小姐已经醒了,身体没有大碍。大少爷让奴婢通知几位一声,免得几位继续跟着担心。” 凌庭眼睛一亮,阴沉的表情瞬间不见,两步凑到丫鬟面前,惊喜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小丫鬟蹲了蹲了身,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凌庭得了确切的答案,一阵风刮过,人已经不见了。花雨自然知道自家上司去了哪儿,不过对于他急吼吼的沉不住气的丢脸行为,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不过,下一秒,花雨就对七管事微笑的征询道:“七管事,我也得去看看,您慢慢过来?” 七管事:“……” * 赵芸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极了。睁开眼,就见床边守着一个小丫鬟,半闭着眼睛,手杵着下巴,撅着嘴,脑袋一点一点的,困顿得不得了的样子。 心里失笑,赵芸撑着手臂坐起身,发现一只胳膊有些疼。她顿了顿,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来,昨晚似乎和人打了一架来着。三两下卷起衣袖,胳膊上果然有一道青紫色的鞭痕。已经消肿了,看样子有人给她涂过药。只是她记得,昨晚她明明中了毒。那毒会侵蚀灵力,根本没办法驱除。她吩咐了凌庭和花雨之后,撑着查看了一下叶秋的状况,想回屋打坐,后来就没了意识。 皱着眉,赵芸内视了一翻,发现体内的毒素不但没了,灵力还纯粹了许多,经脉更是像被河水冲刷过,拓宽了不少。就算运气好有人帮忙解了毒,体内也不应该发生这样的变化…… 心里疑惑,赵芸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发现时辰不早,掀开被子下床。那小丫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面前站着个人,瞌睡一下子飞走了。待看清楚赵芸的脸,她惊喜的瞪着双眼,一蹦三尺高,“小姐您醒了?奴婢这就去通知大少爷、二少爷!” 赵芸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咋咋呼呼的跑走了。无力的收回手,她唇角抽了抽,她还想问一问叶秋等人的情况好么?这种性格的丫鬟,到底怎么在自家大哥院子里站住脚跟的? 还没想明白,院子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索性赵芸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到外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所以,赵麒和赵麟走到门口,就见自家小妹端着杯茶,面色红润的冲人笑呢。她这样子,两兄弟不用问申屠白,也知道是没有大碍了。赵麒打发下人去给知情的几人报个平安,赵麟却板着一张脸,开始给她上政治思想课,无外乎是担心她,让她不要逞强之类的。 赵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举着小手,笑眯眯的保证下次绝对不逞强。赵麟知道她就是答应得快,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照旧还是老样子,不由得有些郁卒,“算了,我知道说多了你也烦。” “怎么会?二哥你就是变成唐僧,我也会嫌弃你。”赵芸睁了睁大眼,让自己更加真诚。 一直没说话的赵麒见状,唇角翘着一个轻松的弧度,冷不丁的开口,“唐僧是谁?” “咳,唐僧不是谁。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说二哥就算变得和那些庙里的会念经的和尚一样唠叨,我也不会嫌弃他。真的,二哥你相信我。”和赵麒解释了一句,赵芸最后看向自家二哥,一本正经的握了握爪子。 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赵麟失笑,“行了,相信你。” 赵芸跟着笑了两声,见两人不扣字眼追究‘唐僧’,心里松了口气,随即面色严肃起来,“大哥、二哥,叶秋和那些丫环婆子呢?他们被人伤了神魂,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没有灵师帮忙润养灵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睡了那么久,花雨和凌庭两个怎么救得过来?我得去看看。” “姑娘别担心,叶秋和那些丫鬟婆子都醒了,后面只要好生将养,过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地了。”凌庭突然出现在门口,望向赵芸,见她不但醒了,且气色红润,脸上差点儿没笑出一朵花儿来。 话音刚落,花雨也到了,接嘴道:“申屠先生传信回去,让七管家带了几位灵尊过来。加上夏灵尊帮忙,一切都解决了。姑娘你刚醒,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我好得很。”赵芸听闻叶秋等人都没了大碍,面色缓和了些,随即所有所思问道:“昨夜我中了毒,师傅帮我解的?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昨夜确实多亏了申屠家主帮忙,他在之前的院子里歇下了。我已经让下人去报信儿,人应该一会儿到。”赵麒想到申屠白昨日的态度,眼底闪过一丝古怪,接着道:“今日你就在家歇着吧,天刚亮的时候,我让人去傅掌使府上给你告假,傅掌使批了,不必担心差事。” “嘿,刚上两天差就告假,这下子不想出名都难了。”赵芸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对赵麒的安排,却是没有拒绝。现在这种状况,她也没心思去上林苑当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第九十四章 和解,更进一层 自从到了京城,事情就一件一件的发生,不让人消停。[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接连两次昏迷不醒,也真是够了。赵芸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心,眼神有些沉凝,之前醒来检查身体的时候,她发现那个神秘的黑洞,又扩大了。变化的幅度虽然小得让人难以察觉,但这鬼东西在她的体内,她怎么会感觉不到? 黑洞会越来越大,这已经是注定的趋势。衍变到最后的结果如何,她只能等待时间给她答案。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将性命交付出去了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芸芸?”赵麟见她沉着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疑惑的出声喊她。不过,接连几声都没回应,他皱了眉,和自家大哥对视一眼,索性伸手朝她肩膀拍了一下,“芸芸你怎么了?喊你都没反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我没事。二哥你别瞎担心。”赵芸回过神,见赵麟担心的望着自己,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在想昨晚那个黑衣男子背后的雇主到底会是谁。我到京城的时日尚短,和一些人发生过摩擦。不过想来想去,他们应该还不至于恨我到雇人来杀我的程度。” “青灵郡主一向心胸狭窄,姑娘您三翻两次得罪于她,她恐怕早就将您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凌庭摇头,沉声开口,“而以她的行事作风,雇凶杀人这种事怕是已经驾轻就熟了。” 赵芸看向他,面色不变,缓声问道:“你认为那个雇主是她?” “是。”凌庭点头,抿着唇,十分肯定道:“在京城,和姑娘您有过节,又有能耐请动高级灵师出手的人,只有她一个。”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赵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赵麒低头喝了口茶,徐徐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不管那个雇主是不是青灵郡主,我们都需要确凿的证据。只是,对方既然敢动手,定然不怕我们查。” “可现在黑衣男子在我们手里。”赵麟捏了捏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若是知道些什么,你们说对方会不会来杀人灭口?” 赵芸看了眼自家二哥,随即吩咐凌庭道:“不管如何,今天你先好好审问他一翻。” “我知道。”凌庭点头应下,心里对这个差事跃跃欲试。昨夜若不是因为要救人,耽搁了时间,他这会儿应该从黑衣男子嘴里问出一些东西来了。不过,现在去审,也不算晚。带着花雨退下,凌庭眼底冷芒乍现,他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说到做到。 人既然没事,赵麒和赵麟坐了一会儿也走了。一个忙着筹备亲事,一个忙着备考,都不是闲人。两人走时,还和赵芸商量了,将这件事瞒下来,不让秦守一知道。免得他老人家跟着提心吊胆。府里知情的下人有贵吉管着,自然也不会乱说。 “姑娘,您饿了吧?这是厨房特地给您熬的绿豆粥,还有您喜欢的南瓜饼、奶黄包……”小丫鬟一边探着脑袋从食盒里端出一溜的碟碟碗碗,一边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一样招呼赵芸吃早饭。 赵芸坐在桌前,看她叽叽喳喳的样子,心里好笑,她应该在自家大哥面前憋坏了。 赵麒性格清冷,喜静不喜动,连带着一院子的下人都格外沉稳安静。小丫鬟在赵麒院子里算是得力的,这才会被调过来照顾赵芸。现在看来,沉稳安静什么的真的只是工作需要啊。 想到这里,赵芸失笑,待要开口问逗一逗她,却发现刚才还絮絮叨叨的人突然禁了声嘎,动作利索的垂头站到一旁,一板一眼的蹲身行礼,“申屠大人。” 赵芸扭头看去,就见自家妖孽师傅一身红衣,翩然而来。 “你下去吧。”申屠白瞥了眼小丫鬟,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小丫鬟冲赵芸眨了眨眼,这才朝两人福了福身,脚步轻轻的退下了。 “师傅,吃早饭了没?”赵芸莞尔,目送她离开了,这才笑眯眯着起身迎向申屠白,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往里走,“没吃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吃吧。厨房送了不少早点过来。” 申屠白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绿豆粥和奶黄包,嫌弃的撇了撇眉毛,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用,为师吃过了。” “师傅好冷淡!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对不对?怪不得之前因为一点‘小小’的嫌弃,就毫不在乎的将我‘随手’扔了出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呜呜,我真是太伤心了。”赵芸闻言,委屈的看他一眼,随即松开他的衣袖,别过脸,肩膀可怜兮兮的抖动了两下。 一抹尴尬之色从申屠白的脸上快速闪过,那是他活了几十年,唯一一次失手。现在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那天的事,可惜赵芸明摆着是不会配合的。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申屠白十分真诚的开口道歉,“那次是我不对。” 赵芸委屈的撅着嘴巴,低着头,两只手一下一下的扯着自己的衣袖。听到他道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不过,她没有立马做出反应,想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第二句话。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某人,发现某人正背着双手,兴致盎然的欣赏起窗外的景色来。 只是,窗外除了一颗挂着青色果子的石榴树,真心没什么好景。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骗鬼呢? “这就完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赵芸也不装了,气鼓鼓的走到某人面前,十分愤怒的控诉道:“还师傅呢,做错了事情,连道歉都这么没诚意!你知道我这两天被多少人嘲笑了吗?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我上差的必经之路上制造各种巧合围观我!哼,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隐蔽呢,眼睛里的幸灾乐祸早就将他们出卖了!不过,我都将他们的脸记下了,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青灵郡主,居然带着人去集英殿堵我,丧心病狂的嘲笑我不说,还将事情嚷得整个上林苑的同僚都知道了!现在想想,我不该啰啰嗦嗦的和她对讽。我该直接跳起来挠花她的脸,让她以后都出不了门才对!” 申屠白张了张嘴,唇角抽搐,看着赵芸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惊讶过后,见她瞪着眼,怒气冲冲又锱铢必较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又可爱。 “笑,笑什么笑?” 看着申屠白弯起的唇,本来还理智的赵芸彻底抓狂了,心里委屈得要命,又愤怒得要命,抓过他的手,张嘴就狠命咬了下去。申屠白没有防备,冷不丁被咬,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丫头可真是一点都没‘口’下留情。哭笑不得的看着身前埋着的黑色小脑袋,申屠白没有急着收回手,眼神反而有些柔软。 赵芸自然没有瞧见,觉得够了,这才抬头眼神凶狠的瞪人,“都是因为你我才被人笑的,你却连关心的话都不说一句就搬出了府。现在又这样,哼,我决定了。以后我不要喜欢你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申屠白瞥了眼手臂上那个深深的沁着血丝的牙印,暗自抖了抖眉。放下袖子,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大人宠溺小孩儿一样,宽容的朝她笑了笑。 赵芸面色一滞,第一次觉得这人原来还是个厚脸皮。撇嘴,冷哼,“谁稀罕!” “呵呵,真是不乖。”申屠白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赵芸的额头,语带笑意的轻叹一声道:“我稀罕你,不就行了?” 妖孽师傅突然转变画风,赵芸差点儿没惊掉下巴,然后就是窘迫。说话就说话,一双眼睛还老是放电做什么?努力板着脸,赵芸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后退一步,十分严肃的看着他,“花言巧语不顶用,你要认真的给我道歉。” 申屠白愣了下,随即忍笑道:“好。我道歉。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嫌弃你。不该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更不该在事发之后,因为拉不下脸来,就直接搬走,连安慰的话都没对你说一句。我知道错了,小芸儿,真的。” “……”道歉的话说得这么顺溜,之前到底干嘛去了?赵芸眉毛抖了抖,瞅着‘能屈能伸’的申屠白,面色纠结。以妖孽师傅的性格,这会儿不应该邪魅冷酷狂霸拽,明知道自己错了也死不承认么?现在面前这位,态度柔和,笑容纯良,不会是被人穿了吧? 眼珠一转,赵芸哼哼一声,试探着开口,“瞧瞧,你这样对不起我,所以日后你都不能再罚我捡沙子了!” “可以。”申屠白挑了挑眉,答应得爽快。 赵芸眼睛一眯,赶紧接着道:“更不能用别的惨无人道的方法惩罚我。” “没问题。”申屠白笑容温柔,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宠溺。 “还有,你以后都得听我的!宠我、爱我,不准欺负我。”赵芸眼睛一亮,得寸进尺道:“若是有人欺负到了我头上,你得义无反顾的帮我揍回去!” “嗯,帮你揍那些欺负你的人,这个也没问题。宠你、爱你、不欺负你也没问题。”申屠白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随即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过,小芸儿,你让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就想问问,到底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呢?你这是要爬到为师头上来?” 赵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妖孽还是妖孽,哪里有被人穿!讪笑了两声,赵芸连忙摆手,澄清道:“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师傅,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我师傅……” 见小孩儿吓得语无伦次,申屠白往前逼近一步,低头凝神看她,“所以,你真的不是对为师不满?” “不是,绝对不是。”赵芸僵硬着脸,下意识的往后退。 申屠白故作恍然的点点头,随即出其不意的探手逮住觑着机会转身往外溜的某人,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误会?小芸儿,为师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是脑子还没坏呢!” “哇哇,死妖孽你快放手!”赵芸心里一惊,像只小乌龟一样在空中哗啦着四肢,意图挣脱控制。申屠白哪里会给她逃脱的机会?轻轻松松的将人控制住,施施然的坐到桌前,动作优雅的夹了一块南瓜饼开始进食。 赵芸对某只妖孽怒目而视,那些都是她的早餐,她的早餐!但手脚都被妖孽控制了,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食物快速消失。咕噜咕噜,赵芸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换来某妖孽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最后一块南瓜饼也毫无疑问的进了某人的胃,于是桌上除了一笼奶黄包,就剩下绿豆粥…… 赵芸知道这两样东西,还都是因为申屠白讨厌吃,才逃过一劫!赵芸悲愤欲绝,如泣如诉的指控某人道:“你明明说你吃过了!还将我的早餐全都吃光!你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乖孩子,你猜对了。”申屠白漫不经心的用一张淡青色的手帕擦了擦手,随意扔在一旁,这才微笑着侧头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可惜没有奖励。” 咬牙切齿的瞪,使劲儿瞪,赵芸随即整个人都蔫儿下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她不就是想装装样子恶心人么,被他害得丢脸至极,她都准备原谅了,一个大男人就别这么小心眼儿了吧? “小心眼儿的是你吧,丫头?”申屠白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指再次戳了戳某人的脑门,懊恼道:“那天的意外,是我不对。让你被人嘲笑了,我很抱歉。不过,你也不能坏心眼儿的故意说一些不要喜欢我的话来激我。我不喜欢听。” “哼,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咯?”申屠白的神色很认真,赵芸和他对视半晌,撇开脸,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接着道:“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谁叫你是我师傅?”她认倒霉还不行? 申屠白见她服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敛去,凑到她面前低声开口,“只是师傅,嗯?” 赵芸眼珠子转了转,左顾而言他,“那个,我饿了,你先放开我。” “……好吧。”面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失落,申屠白定定的看她两眼后,站直身体,淡淡的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空中比划了两下,赵芸就恢复了自由。 “你先喝粥吧,正好绿豆清热解毒,我叫人去厨房给再弄点吃的。”不等她开口,申屠白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就转身往门外走。只是在赵芸看来,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失落。 不自在的在原地停了一下,心里总觉得有些涩涩的,赵芸抿了抿唇,三两步追上去,扯住他的衣服,“那个,你等等……” “什么?”申屠白停住脚步,转身,低头疑惑的看向她。 赵芸被他的眼神烫了下,垂眼,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不、不只是师傅。” “嗯,我不只是师傅,我还是什么呢?”申屠白翘了翘唇角,略带诱导的追问。 “还是……”赵芸本来张口就要回答,想了想却不对,抬眼见申屠白带笑的脸,心道果真上当了。心里好笑,那股子别扭劲儿和不好意思反而消散了。想了想,赵芸松开他的衣服,握上他的手,笑了笑,双眼直视他,认真又坦然的开口道:“还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你,师傅。” 从府城回来,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心意虽然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但这样明确的表白之后,她却豁然开朗了。她喜欢申屠白,想要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师傅之间的牵绊,而是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 申屠白怔了下,没想到赵芸会如此坦然又认真的对着自己说出喜欢,眼神瞬间柔软,如玉的脸上缓缓流露出真切的温柔的笑意,喟叹一声道:“师傅也喜欢小芸儿。” 话音未落,他长臂一伸,就将小孩儿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两人之间的第二个拥抱,比第一次,来得更自然更熨贴。沁人心脾的冷香席卷鼻腔,赵芸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脑袋欢喜的在他胸口蹭了蹭,“师傅,你身上清清凉凉的,夏天抱着肯定舒服。” “……”申屠白大囧,感觉周遭旖旎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殆尽。大手在某人的头顶上揉了揉,见头发乱成一团鸡窝才无力的认命道:“罢了,我也不指望能和一个小豆丁谈论风花雪月。” “你说谁是小豆丁?”赵芸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蹭一下从申屠白的怀中挣脱出来,双手叉腰,双眼瞪圆了,凶巴巴的质问。她现在好歹也是娇娇嫩嫩的豆蔻少女一枚,就像晨曦中带着晶莹露珠的花骨朵儿,美好得惹人怜爱好吗? 再说,外表娇嫩,也并不代表思想不成熟。她里面的芯子已经是正正经经的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她要外貌有外貌,要思想有思想,申屠白居然敢鄙视她的情商,嫌弃她是小豆丁!见鬼的小豆丁,你全家都是小豆丁! 申屠白:“……” 自认为实话实说,不知道为何又触到了宝贝徒弟的雷点,他耸了耸肩,无言以对。 * 郡主府,坐在梳妆台前的青灵郡主听完一名年轻女官的回禀,愤怒的双臂一挥,将所有的首饰都扫到地上。叮叮当当一阵声响,地面上一片狼藉。金银的钗环还能保持大概的原状,价值不菲的玉质品,却都损毁殆尽。 “郡主息怒。”房间里的所有侍女脸色都是一白,噗通一声跪倒,额头抵住地面。 青灵郡主看都不看她们,狰狞着一张脸,兀自生气,“废物!都是废物!在本郡主面前话说得那么漂亮,现在那贱人不仅没死,还要突破了!” 那名年轻的女官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小心点的避开地上的杂物,躬身微笑道:“郡主您先息怒吧,没得为了一个乡下丫头气坏了自己。说是闭关,或是受伤了不好方便出门也未可知呢。毕竟,那位大人的修为比她高,事情就算不顺利,也不至于一无所成才对。” “对,你说得对。她一个小小的五级灵师,对上七级的高级灵师,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青灵郡主愣了愣,理智开始回笼。没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冷声对女官吩咐道:“再派人去打探,我要知道她现在的确切情况。” “郡主,现在派人去打探,恐怕有些不妥。”年轻女官有些为难的劝道:“夜里出了那样的事,赵府此时定然防守森严。若是不小心露了马脚,让对方怀疑到咱们头上,就不好了。” “本郡主叫你去便去。我和她之间结怨已深,就算不露马脚,她也会怀疑我。哼,就算她心里知道是我,只要没有证据,她能拿我怎么样?诬陷郡主可是重罪。”青灵郡主冷笑一声,眼神带着轻蔑。 年轻女官弯了弯唇角,恭敬的低头道:“尊郡主令。” 另一处华丽的宅院里,晨光从打开的窗户斜斜的照进书房,驱走了一室阴凉。一张宽大的书桌后,一人正笔走龙蛇,挥毫泼墨。看宣纸上的字,遒劲有力,铁画银钩,当得上书法大家。 叩叩两声轻响,一名身着灰色武士服的平凡男子脚步轻盈的走进来,将打探到的情报有条不紊的回禀,“主子,属下打听到了。今天早晨天刚亮,赵府的下人就拿着赵修林的帖子去傅掌使府上告了假,给出的理由是赵修林修为增长到了极限,随时可能突破,需要闭关。傅掌使准了假,这会儿应该已经呈报给莫林知晓了。赵府那边,外松内紧,属下不敢太深入,怕露了马脚,不能确定消息的真假。只是毒蝎至今未归,恐凶多吉少。” “将消息透露给青灵郡主了吗?”那人头也不抬,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男子点头,郑重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将赵修林闭关随时可能突破的消息透露给了青灵郡主。” “嗯,做得好。若是探听到那边的后续动作,也一并透露给她。除了这,不要有多余的举动,静观其变。”那人写完字,搁下笔,唇角露出一抹冷酷,“至于毒蝎,哼,一个小丫头都奈何不了,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下去吧。” 灰衣男子心头一震,低头应了声,“是。”恭谨的退下。 几处暗波如何涌动,对京城的百姓都没什么影响。巳时三刻,一阵巨响,京城的地面都随之狠狠抖动了几下。贫民区一些不太结实的房子,直接散架、坍塌。市井之间百姓,均都陷入惶恐和惊慌当中。 好在,地面抖动了几下后,就恢复了平静,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 赵芸填饱了肚子,刚站起身,地面一抖动,害得她重心不稳,差点儿没栽倒下去。申屠白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沉声叮嘱道:“小心些。” “没事。”赵芸龇了龇牙,推开他,站稳,拧着眉头道:“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像是地动。”申屠白面色也沉凝下来,望着外边若有所思说了一句,随即低头对赵芸道:“外边现在很乱,你别出府。按照商量好的,装作闭关的样子,谁也不见。我回一趟老宅。” 赵芸点头,道:“好。” 申屠白捏了捏她的脸,闪身消失。赵芸放出灵力,感应了一下府里的情况,一切正常,眯了眯眼,转身去了叶秋的屋子。 第九十五章 异类,增兵南镜 ‘地动’之时,朝廷正在早朝议事。[.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讨论的重点,自然是关于南方和槊国的战事。 侯镇海被皇帝封为柱国大将军,领兵打仗的能力自然是不弱的。坐镇府城之后,不但打退了敌军的又一次大规模攻城,还在之后主动派出四路人马程扇状,一步一步的向外推进清剿,让攻城失败之后逃散的敌军无处可躲。 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很奏效。 四路人马配合无间,秋风扫落叶一样,直接碾压过去,最大程度的肃清了敌军,保证了府城周边地区的安全,也给了当地百姓一个可以喘息避难的空间。 不过,要想一下子将敌人赶出国境是不现实的。甚至,整个战事对锦国来说,其实是不利的。 安南省除了府城以北的地区,南面大部分城池都落到了槊国人手里。东边的江海省,因为分兵支援府城,造成兵力短缺,战斗力锐减,江海城被敌人攻陷。巡抚、提督等各级文武官员几乎死伤殆尽,没了上级指挥,逃出去的残军和各个府当地的驻军只能各自为战。在整编的敌人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力。以至于,江海省的情况比安南省还要糟糕。 侯镇海请求朝廷增兵,宇文忌在朝堂上询问文武百官的意见,有人同意,自然也有人反对。不过,大家都只在底下小声的嘀咕,没人当出头鸟。 宇文忌淡淡的扫了眼文武百官,视线停在一名蓄着短须的沉默不语的中年臣子身上,“周爱卿,你怎么看?” 被点到的中年臣子闻声出列,谦卑的躬着身体,微垂着头沉声回答道:“陛下,臣以为,调兵南下势在必行。槊国此次来势汹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江海和安南大部分城池拿下,可见对方准备之充足,计划之周详。若再不将敌人的势头以雷霆手段遏止住,日后恐怕不太好收拾。” “周大人,什么叫不好收拾?”一名老臣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见众人都看过来,从容不迫的出列,对皇帝拱手弯了弯腰后,这才接着道:“据微臣所知,此次进犯我朝边境的敌军只有三十万。不谈江海和安南本地的驻军,侯大将军此次南下就带走了三十万大军,两边的人数加起来,已经足够抵御敌人了。所以,微臣不明白侯将军为何还要请求朝廷增兵。” 虽然他话里一句不好的言语都没有,但在场的官员都听出了他对侯镇海的质疑——堂堂的柱国大将军若是只能靠着人数才能打胜仗,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 朝堂上一片安静,在场的官员都为老臣的大胆捏一把汗。侯镇海的封号,可是三十年前用实打实的战功换来的。陛下这些年来,都对他极其信任。现在他居然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质疑侯将军的能力,这人老糊涂了不成? 一众文官只是在心里嘀咕,武将们却直接面色不善的瞪了过去。侯镇海在这些人心中,完全就是战神的代表,是他们的信仰。那老臣质疑侯镇海,比他们自己被冒犯了还生气。 宇文忌一脸高深莫测,淡淡的看着众人,沉默着没有立马开口。 中年臣子看了皇帝一眼,转头,语气平静的对那老臣道:“龚大人,槊国派出的黑林军确实只有三十万,但此次进犯我朝南境的却不止有黑林军,还有奎甲军。甚至,槊国的公主也在随军灵师的名单之列。这已经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战争,您可了解?” 奎甲军的名号一出,朝堂上的官员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色。再听槊国皇室之人已经直接参与了进来,各个都心下骇然。 槊国皇族和锦国皇族一样,不但在朝堂上拥有着绝对统治地位,在灵师界,也是一方名门。锦国皇族创建了紫阳山,槊国皇族成立了魔象派。槊国现任皇帝就是魔象派的掌门,自称魔尊。相比于皇帝陛下这个称呼,他更喜欢他的子民称呼他为魔尊陛下。 魔象派与紫阳山保守的规矩不同,收徒并不限制出身,也就是说除了皇族之人,外人只要有资质,也可拜入宗门。魔象派底蕴深厚,资源极多,在槊国境内一家独大。这就导致槊国灵师大部分都出自魔象派,他们效命于槊国皇族,也就相当于效命于槊国朝廷。 所以很多时候,槊国皇族之人根本没必要参与到对外战争中,因为已经有足够多的灵师为其卖命。最近一次槊国皇族之人直接参战的战事,就是三十年前侯镇海扬名那一次。 中年臣子扫视众位大臣一眼,声音低沉,总结道:“很明显,槊国这次不是小打小闹。”若是在战争初期,不能给与足够的重视,他们必然吃亏。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朝堂上落针可闻,许多官员的神色都严肃起来,槊国一直是狼子野心,想要吞并锦国,这是众所周知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是两国虽然一直摩擦不断,但终究谁也不能奈何谁。这样的局势,僵持对峙了数百年,并不容易打破。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虽说打得惊险万分,但最后的胜利却更坚定了锦国人的这种想法。 所以,这次槊国不宣而战,再次进犯南境,朝廷百官心里并不如何担心。毕竟,这样规模的摩擦,历史上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侯镇海领兵打仗的能力又在那儿摆着,黑林军再厉害,顶多双方厮杀打平。 可现在听中年臣子说,槊国的奎甲军和皇室成员都参与进来了,他们才真正紧张起来。奎甲军是槊国皇帝的亲自统领的军队,人数多少没人知道,但所有士兵都是万里挑一的,单兵战斗力是普通军队士兵的好几倍。而且,在奎甲军中,还有几支全部由低级灵师组成的队伍。他们身怀灵力,使用的武器多数经过特殊处理,对上中高级灵师,也能战上几个回合。碰上普通的军队,就是砍瓜切菜般一面倒的局势。 奎甲军是槊国皇室的一把利剑,主要作用是震慑境内宵小,很少外派参与战争。但谁也不会低估他们的战斗力。如今奎甲军和槊国皇室公主一起现身南镜,槊国皇帝的决心昭然若揭。 “陛下,末将愿领兵前往南境!”一名长满了络腮胡的武将出列,朝宇文忌抱拳,自动请缨道。他话音刚落,又有四五名武将跟着出列,纷纷请奏皇帝,希望能上南境战场杀敌。一时间,朝堂上武官的情绪都高昂起来。 之前反对的那名老臣见状,往前疾走几步,深深朝宇文忌鞠了个躬,这才言辞恳切的大声道:“陛下!增兵南境,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啊!周大人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奎甲军和槊国皇室之人出现在南境战场,万一只是一个引诱我们调兵南下的幌子呢?北境近年来也有些不安稳,若三十年前的一幕再重演……大部分军队被牵制在南境,北镜的局势就危险了!” 中年臣子见状,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位老臣的身边,躬身进言,“陛下,龚大人考虑得不无道理。不过驻扎在北镜的五路大军不是摆设,若有敌情,总能坚持一二。臣以为,要想不腹背受敌,现在就该增兵南境,尽早结束南境战争。前瞻后顾,只能让局势更糟糕。” 打仗需要的不仅是壮丁,还要有大量的银子来购置武器、粮草等各种军用物资。既然一南一北都有敌人虎视眈眈,何不全力出击先收拾掉一个对手,再回过头来和另一个敌人慢慢磨?前瞻后顾,两头犹豫,朝廷最后很可能被战争拖垮。 宇文忌面上闪过一丝沉吟之色,半晌之后,总算开了金口,“周爱卿所言有理。” 傅广延一直听着中年臣子和那位老臣争辩,此时听宇文忌言下之意是赞同了中年臣子的话,瞥了眼还想开口反驳的老臣,上前一步,微笑着附和道:“陛下圣明。周大人不愧是兵部尚书,对战争局势的把握臣等万万不及。臣赞同周大人的主张,增兵南境,尽快将槊国人赶出去。” 中年臣子面色一顿,客气的朝傅广延拱了拱手,没有接话。宇文忌看了傅广延一眼,点点头,又朝其他大臣询问道:“各位爱卿还有没有别的意见?” 底下官员纷纷附和,赞同增兵南下的提议。宇文忌露了口风,丞相大人又率先点了头,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宇文忌乾坤独断,是十分强势的皇帝。他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没可能再左右他的想法。所以,之前反对的几位官员,见那位老臣都识趣的没再反驳,也都跟着改了口。 宇文忌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将底下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面上依旧没多少表情,“既如此,冯灿听令。” “末将听令。”之前那名长满了络腮胡的武将心头一震,动作利索的出列听令,眼带兴奋。 宇文忌神色威严,沉声命令道:“着你从北山大营调兵二十万,即日南下,不得耽搁。届时,一切听从柱国大将军调遣,不得擅专。” “末将得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将单膝跪地,欣然领命。侯镇海是皇帝钦封的柱国大将,也是锦国唯一一位凌驾于各路将军之上,能统帅他们的人。到了南境一切听从他的调遣,武将并不觉得丢分,也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奠定了侯镇海的超然地位。朝廷内外的武将,心里大都对他崇拜异常。 宇文忌点点头,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武将站起身,察觉到众多同僚看过来的艳羡的目光,挺了挺胸,才一本正经的回了自己的位置。对武将来说,没有什么比建功立业的机会更重要。更何况,还是到崇拜之人的麾下效力。武将小幅度的动了动脖子,喜滋滋的想着,今早窗外的喜鹊果然没有白叫。 增兵南下之事尘埃落定,宇文忌又问起了不日就要开始的科考之事准备得如何了。这一次负责主考的官员出列,有条不紊的将这些日子的准备工作回禀了一遍。 宇文忌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嘉奖了主考官两句,接着又十分严肃的叮嘱他要把好关。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将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很快,早朝时间就过去了大半。文武百官要上奏的都上奏完了,符公公得了宇文忌的指示,微微颔首,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唱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左都御使走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哦?说。”宇文忌不动声色的看了傅广延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左都御使躬身道:“陛下,臣要弹劾礼部尚书崔颢……” 众人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下意识的看向崔颢。不过没等左都御使把话说完,地面就剧烈抖动起来。房顶上的瓦片,房里的花瓶摆设等都哐当哐当砸到地上,一副末日来临的景象。 左都御史年纪不小了,跟着地面一个酿跄,双腿一软,就坐了个屁股墩儿,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在御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了丑,心里又羞恼的紧,一张脸顿时五颜六色,好生难看。 不过,除了少数几个神经粗大的官员,没人有空注意他的丑态,都惊慌于突然的变故。胆儿小的忍不住经惊呼出声,胆儿大的忠心的官员却是三两步凑到前面,焦急的想护着宇文忌逃到殿外去。 宇文忌看底下乱作一圈,百官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风度,皱眉,低喝道:“镇定!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众位官员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逐渐安静下来。 “陛下,龙体为重。还是先避到殿外去吧。”符公公却不管底下的官员,一边仰头看着头顶,提防有东西掉下来;一边艰难的稳定身形,劝说宇文忌。 宇文忌不理,抿着唇,指尖一弹,一道乳白色的光罩就将整个大殿保护起来。地面还在抖动,头顶上落下的东西却不会再对百官造成威胁。 “陛下万岁。”看到这一幕,百官这才想起来自家陛下还是一位高深莫测的灵师。又哭又笑的从突然的惊吓中回神,百官由衷的跪下朝宇文忌磕头。 宇文忌袖袍一挥,略带嫌弃的看了百官一眼,抿唇道:“行了,平身。”说完,整个人直接闪身消失在了大殿里。 百官自然听出了皇帝语气里的不悦,面色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默默不语。皇帝都离开了,他们留在这也没事。但他们这会儿又不敢出去。谁知道外边的情况是怎样的,殿内至少有光罩保护。 好在,地面剧烈抖动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百官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大殿没塌,他们毫发无损。 宇文忌凌空站着在大殿之上,俯瞰京城,发现由西南至东北,有很多建筑物倒塌。而且,西南方明显比东北方情况严重。目力所及,京城郊外的一些山体也发生了垮塌,形成裸露的山壁,极为刺眼。 “陛下。”莫林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宇文忌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拧了拧,“这种情况,不像是地动。反而像人为。” 宇文忌目光阴沉,冷声吩咐,“不管地动还是人为,立即派人去查。尽快将原因呈报给我。还有,留意各地的灵师,特别是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人,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陛下放心。”莫林点头,对宇文忌的吩咐没有任何异议。地动是天灾,但往往会酿成‘*’。特别是对帝王来说,任何天灾若是处理不当,不但会动摇他的统治地位,更会影响社稷稳定。现在南境还在打仗,北镜的敌人又蠢蠢欲动,如今这一出,假使有心人作乱,情况会糟糕得一塌糊涂。 得了莫林肯定的答案,宇文忌脸色稍微好转,扭头问道:“国师那边情况如何?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有。”莫林抿了抿唇,摇头,神色郑重道:“对方肯定早就算好了要让木枯绊住师傅。” 宇文忌沉默,唐怀锦进阶传奇镜,他本以为这会是杀手锏,没想到木枯也成功突破了!双方都第一时间奔赴战场,现在两人彼此牵制住,他和魔尊的第一局,算是打了个平手。 后面若是没有奇招,侯镇海就算领着五十万大军,在黑林军和奎甲军的联手打击下,恐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收复城池。更别说将敌人驱逐出境,反攻回去。 眼睛微微眯起,宇文忌目光一转,落到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建筑上,做了一个决定。“那丫头在上林苑表现如何?” 那丫头?莫林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陛下您说赵芸?不过才来两日,属下也看不出好歹。今日告了假,没来。说是随时可能突破,需要闭关。” “闭关?”惊讶在眼底一闪而逝,宇文忌面上多了几分沉重和凝滞,“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在此时?” 莫林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道:“陛下,据属下所知,赵修林在此时闭关或许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宇文忌面色一顿,神色不定的看向莫林。 莫林垂眼,有条不紊的禀道:“据探子回报,赵府昨夜并不太平。赵修林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全都被人伤了神魂,虽有灵师即时施救,醒了过来,但没有十天半月人也是下不了床的。至于赵修林,从昨夜之后,就没露过脸。因为赵家兄弟即时封锁了消息,探子能探听到的情况不多,但赵修林十有*……是受了伤。” 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宇文忌眼底的警惕之色消散了些,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手?申屠白不是在赵府住着么?不可能看着别人伤他徒弟。那丫头资质一流,说不定真的是修为到了突破的关口。”不然,就算出不了府,也不会找这个借口。 “事情也巧了,申屠家主前一天,刚从赵府搬回申屠家的老宅。与他们同来京城的那位夏灵尊,也跟着一起过去了。所以,昨夜赵府里,就只有赵修林和她的两名低阶随从。而动手的,却是一名高级灵师。” 凌庭和花雨身上都配戴了能够掩饰真实修为的东西,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倆只有四级。在一般人看来,四级修为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在莫林眼中这种高级灵师眼中,四级完全不够看。 “高级灵师?谁的人?”宇文忌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冷声开口。 莫林扯了扯唇角,拱手回道:“根据初步调查,那人叫毒蝎,是名散修。京城的达官贵人但有所求,奉上他所需之物,便能得到帮助。探子回来说,青灵郡主昨天晚饭前后,刚派人给他送过东西。” 宇文忌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自己的亲侄女是个什么德性,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赵芸一进京就与她发生了摩擦,昨天带人堵到上林苑去找茬这事儿,莫林不说,他也不可能没有耳闻。皇族之人,肆意妄为、嚣张蛮横没什么了大碍,但她不该坏了他的大事! 宇文忌整个人像是结了冰,浑身都散发着寒气,冷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属下告退。”莫林识趣的拱手,躬身告退。皇家的事,自然由皇家来处理。外人若是搀和进去,基本上不会有好下场。地动虽然已经停止了,但他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拧了拧眉,莫林闪身回到集英殿,面带郁色。 宇文忌的心情自然也不是多好。他回到大殿,着令有关官员派人调查地动之事,并安抚百姓、加强京城治安等善后事宜后,就宣布退朝。走的时候,却唤上福亲王一起去了御书房议事,同时还让人去传泽亲王进宫觐见。 在大殿里战战兢兢等着的文武百官见终于能散朝回家,都迫不及待的出了大殿。仰头看到天上挂着的太阳,众位大臣苍白着一张脸,都有种热泪盈眶的激动感。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文官。武官的心理素质普遍较高。 不过,也有例外。文臣中,也不全是弱不禁风。比如崔颢,比如傅广延。 “崔尚书,你今日的运气真好。”瞥了眼没用的左都御使,傅广延勾着唇,略带嘲讽的开口。 崔颢淡淡的扭头看向他,挑眉,“崔某不明白傅大人的意思。” “若不是突然地动,这会儿,崔尚书恐怕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了。”傅广延凑到崔颢身边,压低声音,满怀恶意的说道。 崔颢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微笑道:“您想多了,傅大人。崔某行得正,走得端。不怕人诽谤。” “是不是诽谤,崔尚书自己心里清楚。这次好运避开了,不代表你还有下次。”傅广延眼底冷光一闪,高大威猛的身材,加上浑身凌厉的气势,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崔颢矮他一头,身体清瘦,被他野兽一样凶狠的目光盯着,却没有任何慌张,一直表现得从容不迫,淡定自然,“下次的事情,留到下次再说吧。傅大人若没别的事,崔某就先告辞了。” “很好,咱们来日方长。”傅广延拍了拍崔颢的肩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了。 崔颢面色一顿,目光淡然的目送他离开。抬手揉了揉肩膀,他忍不住吃痛的皱了皱眉——明明是个文官,力气居然这么大。傅广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异类…… 第九十六章 天灾?实乃人祸! 冀北,寒山岭,无名山谷。(.) 地陷山崩,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古朴厚重的宫殿轰然倒塌,已然变成了残垣断壁。山壁剧烈晃动,大量的碎石、泥块滚落下来,呼啦啦一下就将这残垣断壁也掩埋到了地底。黄土上间杂草根,枯叶,断木……现场的颓败、惨烈,倒真像是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八级地震。 “费尽心思,到头来居然是一场空!”一名体形壮硕的男人凌空而立,站在半空,低头俯视着无名山谷内的景象,眼底犹自带着不甘道:“若不是灵霄宫真的在这个鬼地方,我都会以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恶作剧!”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男子被人簇拥在中间,姿态怡然的负手而立。若是没有他头上那顶碍眼的斗笠,这本该是一副很养眼的画面。可更奇怪的是,男子的斗笠两边还分别缀着一块巴掌宽的条状青色布缦。布缦将他的两颊完全遮住,最后在颌下变细,系成结固定。一张脸只剩中间那一溜儿露在外边,实在古怪得很。不过,从他露出来的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粉色的薄唇来看,他应该不会是个丑八怪。 听到壮硕男人的话,斗笠男微蹙着眉头,轻声开口道:“我们绕了许多弯子,在路上又浪费不少时间。里面的东西被人捷足先登,提前取走,这也没办法。” “可是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壮硕男人迟疑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斗笠男深深的看他一眼,嗤笑一声,神色邪魅,“算了?怎么可能。能够进入这个山谷,并开启宫殿的人,定然对灵氏宗门十分了解。而且,有学习御灵决的天赋。说不得,他/她获得消息的途径,和我们还是一样的……御灵决和现在灵师门派传习下来的功法完全不是一个体系。可无疑,没有人能挡得住它的诱惑。别人或许不知道御灵决的特殊,我们却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斗笠男狰狞一笑,扭头对身后一人命令道:“传令下去,密切留意在锦国活动的灵师。一旦发现修为等级和实际战斗力不符的人,立即抓回审问。另外,着人到冀北城并临近的村镇问一问当地的百姓,最近半年内有没有人和他们打探过寒山岭的消息……” 壮硕男人和另外几人听到斗笠男的吩咐,自然明白他意思。眼底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杀人夺宝这种游戏,他们最擅长不过。 “灵霄宫既然已经塌了,这个山谷也没必要存在了。特别是山壁上的图案,清理得干净一点,明白?”斗笠男最后扫视了一眼山谷,转身离开。他身后之人也跟着走了,留下壮硕男人在最后打扫‘战场’。 男人意会,目送着斗笠男和同伴离开之后,他一拍两只蒲扇大的巴掌,深吸一口气,低喝了一声,山谷上空就被一道异常狂暴的能量占据。一时间,风云变化,飞沙走石。 壮硕男人之前就是用这一招,将古老的宫殿破坏殆尽。现在故技重施,瞄准的对象却变成了山壁上的四个图案。 嗡! 狂暴的能量撞向山壁,却并未像之前那样,产生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超多好看小说]图案亮了起来,简单的线条上流光闪烁,厚重、大气、威严之感扑面而来。 壮硕男子愣了下,随即浓眉一挑,气势再次攀升,“老子不信毁不掉你!” 话音一落,他对着山壁连着轰了十几下。砰、砰、砰……烟尘四起,草木乱飞,巨大的撞击声、树干断裂声在山谷不断回响。 壮硕男子暂时收了手,等烟尘散去,再往前看去,却发现山壁丝毫无损。山壁顶上的泥土层和植被反而都被震落下来,在谷底堆成了一座小山。 “见鬼!”壮硕男子瞪着双眼,脸色难看的咒骂一句,不信邪的转身对着另外三面山壁也是一通乱轰,结果却是一样――山壁顶上东西嗖嗖的往下掉,被正面击中的山壁却完好无损。 “你磨蹭什么呢?大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时,之前离开的人又回来了一个,不怎么耐烦的出声招呼壮硕男人。 壮硕男人拧着眉,盯着面前古怪的山壁,没有回头。那人见状,面色更加不耐,抬脚一跨来到他的身边,环顾四周,嚷嚷道:“大人让你毁了图案,你直接将山壁轰碎不就得了。看这模样,你难道打算将用山石和泥巴将山谷填平?别开玩笑了!那不是十天半月能做完的事好么?” “你当我是傻子么?可是见鬼,这些山壁就像真的铜墙铁壁。”壮硕男子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侧头看向那人,一脸晦气的抱怨。 “……什么意思?”那人意识到了不对,略带迟疑开口询问。 壮硕男子面色狰狞的抖了抖,“就是说这四个图案,毁不掉。” 斗笠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来了兴致。一行人又回到山谷,郑重其事的查看了一遍四面山壁,终于发现了一些关窍。 整个山谷地下应该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山壁和山壁上的图案也是其中一环。只要地下的阵法核心不被破坏,这个山谷就算经历再巨大的天灾,也能完好的保存下来。 “那些死得不能再死的老家伙,居然还留了一手。灵氏宗门的传承有我们知晓就够了,你们下两个下去,将那核心给我毁了。”斗笠男本以为还有隐藏起来的传承,浪费时间探查,却发现只是山谷的保护阵法在作怪,立即有些意兴阑珊。他对其中两人抬了抬手,淡漠的吩咐了一声。 两人点头应下,对视一眼,同时在斗笠男圈出的范围里,耗子打洞似的钻入了地下。 斗笠男带着一干人等在上面无聊的等着,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道灰仆仆的人影从地下窜出来,随即大大喝道,“快走!底下的核心连着地脉和心室!” 地脉和心室?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没有丝毫迟疑,掉头就朝天边快速飞离。下一瞬,山谷里响起卡嚓一声轻响――谷底中心处的地面,出现了一条细缝。然后,细缝以光速扩大、坍塌。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个坍塌的范围就扩大到了山谷四面的山壁处。 显然,山壁依然坚固,但能让它们稳固矗立的根基已经不在。在这场人为的灾难里,它们只坚持了两秒,就整个轰然倒塌。随着整个山谷,沉陷到了地底。 原先的山谷彻底塌陷成了一个大坑,但坍塌、震动仍旧在持续,没了坚固的山壁的阻挡,那股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大的威势直接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山峦叠嶂的寒山岭陷入了前所为未有的混乱中。平静的生活在丛林里的诸多生命,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 而寒山岭方圆几十里内的村镇、城池,都被这突然的地动波及,房屋倒塌损毁无数不说,更有许多无辜的百姓因此送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山岭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模样已经大变。 无名山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朝东北方向开口的巨大坑洞,坑底是周遭坍塌下去的乱石、土堆和长在其他山顶的植被…… 斗笠男一行人在半空中遥遥望去,一道西南――东北走向的巨大‘伤痕’从坑洞处开始,一直由宽到窄,延伸到了远处的冀北城。不用亲自去看,他们也都能想像出冀北城现在的惨重模样。 “这动静,是不是闹得太大了?”壮硕男子目瞪口呆,吞了口口水,收回视线,眼神古怪在那两个头发上还挂着泥巴和草屑的人身上转了转,“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们俩……” 那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摆手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们。谁知道那些祖宗会丧心病狂的将核心设置在地脉上?更狠的是,地脉还连着心室!核心一旦被破坏,整条地脉必然会被震动,心室也会一起跟着坍塌!若不是我们俩谨慎,先探了探周围的情况……这会儿估计已经被埋在里面了!” 壮硕男子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这灵氏宗门的人,为了他们保护的传承,可真是够狠的!就这一下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陪葬。不过,死的都是锦国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所谓。甚至,还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红芒,壮硕男子舔了舔唇,之前没有找到传承之物的憋屈感,总算抵消了一些。再看其他人,惊讶、兴奋、轻松……没有一点悲伤、同情、怜悯……显然,他们也并不在乎大众百姓的性命,反倒对现在的结果感到自得和幸灾乐祸。 “先离开这里。”斗笠男自然也没那么多的怜悯心,他顺着那道‘伤痕’往天边看了眼,唇角弯起一个兴味的弧度,“地脉一直往东北方向延伸,京城正好在地脉线上,恐怕已经被波及了。那些狗腿子鼻子很灵,一会儿就该到了。现在时机不对,呵呵,咱们先暂避一二。” “是。”壮硕男子等人轰然应是,怪笑两声,跟着斗笠男呼啦啦的走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有两道身影从天边飞来。他们沉默的在坑洞周围查看了半晌,没发现异常,离开了。之后,又接连来了几波人。虽然都觉得那个坑洞可疑,但总不能真的去挖地三尺。就算有人有那个毅力,但无名山谷和那四块山壁被埋在了坑洞的最底下。别说挖地三尺了,就是挖地三十尺也甭想发现蛛丝马迹。 唯独申屠白和赵芸,在接到这次地动的源头就在冀北寒山岭的消息时,直觉事情有些蹊跷。 “确定是地动,不是别的什么吗?”赵芸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人,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沉声开口。 那人愣了愣,随即拱手道:“属下愚顿,并未发现别的不自然的痕迹。” “没有……”赵芸沉吟片刻,摆手道:“既如此,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那人朝赵芸、凌庭和花雨躬了躬身,这才放轻脚步退出去。 听到冀北寒山岭五个字,花雨也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古怪的困了她近半年的无名山谷,皱眉,“这也太巧了。” “寒山岭那么大,这次的事,应该和你被困的那个山谷没什么关系。”凌庭拧了拧眉,微微摇头道。 花雨看了眼赵芸和凌庭,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可我总感觉这事儿透着古怪。” “现在一切都只能证实这场灾难源于地动。”凌庭挑了挑眉,笑着朝花雨摊了摊手。片刻之间,念头一转,就立即收敛了表情,面色严肃的对赵芸道:“姑娘,他招了。” 赵芸抬眼,直接问道:“是谁?” “青灵郡主。”凌庭捏了捏拳头,沉声开口道:“黑衣男子名叫毒蝎,是个散修。只要别人提供他想要的东西,他什么活儿都接。青灵郡主去上林苑找姑娘你麻烦不成,回头就找了毒蝎。姑娘,您不知道青灵郡主的心思有多恶毒!她之所以会选中毒蝎,是因为毒蝎的灵力带毒,就算只是稍微碰到,也会被毒素侵扰。这种毒不会立即要人的命,但它会污染人体内的灵力。灵力在体内运转,又会慢慢侵蚀经脉、丹田。修士会在痛苦万分的折磨中逐渐变成一个废人,最后饱受摧残而死……” “所以,她不是要杀我。她只是想废了我的修为?”赵芸神色不变,自言自语道。 花雨英气的眉毛攒在眉心,不可思议道:“姑娘不过是在口头上冒犯了她,并未真的对她不利。她怎么能恨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觉得自己身份尊贵,高人一等罢了。所谓的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平民百姓都是蝼蚁。踩死一两只,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凌庭嘲讽的勾了了勾唇,轻声笑了笑。 “行了,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此。派人留意郡主府的动静即可。”赵芸抬头,打断两人的讨论。凌庭一脸不赞同,想要开口劝说。赵芸安抚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直接转开话题,“此次地动,受灾的百姓肯定不少。你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帮我将贵吉叫过来吧,我有事情吩咐他。” 凌庭:“……” 第九十七章 敲打,市井八卦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莫林将调查到的结果给宇文忌简略的汇报了一遍,双手递上一本折子,“至于具体的细节,微臣让人汇总在了折子里,请陛下御览。” 宇文忌随手接了折子,打开粗略看了下,就放到了桌上,面带郁色,“偏偏在此时。果真是祸不单行。” “地动之事,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会为陛下分忧的。此次受灾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冀北到京城一带,没有牵连更广的地方,也是万幸。”莫林抬眼看了宇文忌一眼,斟酌了一下语气,轻声说道。 “他们?”宇文忌语调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轻慢和忽视,“平日里还能看。一到关键时刻,真正顶用的没几个。”而本该最顶用的那个,还生了异心。 想到这里,宇文忌眼底闪过一丝冷酷。莫林低头,没有说话。虽然文武百官里,他看得上眼的也没两个,但亲耳听到皇帝这些话,他还是为那些人默哀了一把。 问清了地动之事,宇文忌又听莫林回禀了安南传回来的消息。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侯镇海依旧一边牢牢守着府城,一边有条不紊的派兵向外扫荡,肃清敌人。 江海那边却没多少消息传回来,不知道是没有消息,还是打探消息的人遇到了意外…… 过了很久,宇文忌才放莫林离开。符全一直侯在门外,见莫林推门出来,客气的朝他行了一礼,这才进到屋内,出声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该进晚膳了。” 宇文忌摆了摆手,示意再等一会儿。符全见状,躬了躬身,放轻脚步走到一旁站定,以便能随时为皇帝服务。 “儿臣参见父皇。” 宇文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御书房,笑嘻嘻的朝书桌后的宇文忌行礼问好。 宇文忌闻声抬头,见是他,挑了挑眉,放下奏折,“老七?你怎么来了?平身吧。” “谢父皇。儿臣从宫外回来,恰巧碰到了莫大人。知道父皇还在御书房,所以特地过来请安。”宇文希道了谢,站直身体,笑着解释。 “你有心了。”宇文忌点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希摇头,不好意思道:“是儿臣没用,不能替父皇分忧。” 深深看了他一眼,宇文忌微笑着转开话题,“今日出宫,可有见到城中受灾的百姓?” “有。”宇文希顿了下,点头。 宇文忌继续问道:“他们的面貌如何?私底下可有一些不好的情绪?”受灾,房子没了,亲人死了,这些灾民的情绪自然不会好。不过,宇文忌这里问的,是那些灾民对朝廷、对他是否有不满。 “儿臣当时路过,只远远的朝京兆衙门设立的灾棚看了一眼,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情绪如何。不过,儿臣看他们大部分人虽然都面带悲色,但精神似乎还好。”宇文希自然明白宇文忌要问的是什么,不过,他只是装作不怎么明白的面带疑惑的看了宇文忌一眼,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宇文忌颔首,淡淡的点了点头,眼神一转道:“朕观你气息凝实修为又精进不少,能以这种年纪修炼到六级巅峰,你的天资也是极好的。年轻一辈里,没有族人可以和你比肩。不过,你也切不可松懈自满,尽早寻到契机突破才是正理。只有修为达到七级,才能真的有所作为。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父皇放心,这些日子,儿臣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壁垒的存在。只要时机一到,便能顺其自然的突破。”宇文希眼神动了动,随即十分自信的笑着回答。在修炼天赋上,他自诩没有任何一个族人能比得上他。大皇子入朝参政早,政治手段略胜他一筹,但没有高超的修为,最后又能压得住谁?想到这,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很好。”宇文忌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道:“那个小丫头听说也闭关了,以她的天资,突破到六级之后,应该很快就能修炼到巅峰。到时候,你可别真的被她追赶上。” 宇文希眼神闪了闪,觉得宇文忌似乎并不太高兴。心里有些惊疑,不过面上却没露出丝毫破绽。他抿着唇,肯定的摇头道:“儿臣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赵芸天资确实比他更胜一筹,但如今他已经是六级顶峰,且随时可能突破。她却还是五级修为,他不相信,她能赶上他。除非,她一开始就像他一样,对外隐瞒了真实的等级。 想到这,宇文希面色一顿,竟觉得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迟疑了一下,他朝宇文忌行了一个礼,道:“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不知道能不能问。[.超多好看小说]” 宇文忌惊讶的看他一眼,随即鼓励道:“你说。” “她虽然天赋惊人,但到底是外姓人。父皇当初为何会将紫阳令赐给她?还特地让她到上林苑任职?虽然她拿到紫阳令之后,很识趣的没有提出去紫阳山,但大家对父皇这个决定,还是有些……不明白。”斟酌了一下语气,宇文希垂着头一口气将心里疑问提了出来。 若一开始宇文忌没有赐下紫阳令,宇文希根本不会心血来潮的夜探赵府,也不会发现赵芸有趣的一面。自然,后面很多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他私底下仔细调查过赵家的底细,除了赵家夫妻是从外地落户到蚌兰村的这一点,都没什么可疑。可要再往下调查,却是毫无头绪了。赵家夫妻已经双双亡故,当年他们到底从何方而来,为何拖家带口的离开故地……这些疑惑通通都没了查证的机会。 消息一出的时候,底下的族人议论纷纷。更有人离谱的怀疑赵家三兄妹是宇文忌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女,不然赵家兄妹受到的特别待遇根本就没法儿解释。 宇文希对此嗤之以鼻,若真是如此,以宇文忌的行事作风,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将人认祖归宗。他肯定赵家兄妹体内没有他们宇文一族的血,但也是因此,心里对宇文忌看重赵家兄妹的原因,也更加好奇。 按捺到现在才问,也是极限了。 宇文忌神色不变,抬了抬手,示意宇文希起身,摇着头道:“将紫阳令给她,我自有我的缘由,这个你不必多问。等你突破到七级,成为一名高级灵师的时候,你就知道她对我们这一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让她能更好的为我所用。所以,不管你和老大之间有什么,都别波及到她,尤其别做害她性命之事。不然,青灵就是前车之鉴。” “儿臣不敢。”宇文希面色变了变,恭敬的躬下身体。泽亲王昨日进宫面圣,不明原因的被皇帝呵斥了一顿。青灵郡主更是被一道圣旨打发到了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西凉城。今日一早就被羽林军逼着动身出了城,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惹了皇帝厌烦。 竟是和赵芸有关么,宇文希心里惊诧不已。更让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宇文忌居然会为了她,出言敲打他……天色黑沉,宇文希告退出了御书房。一走到僻静处,他浑身的恭顺和谦卑就收敛起来,面上阴晴不定,气息锐利。 “去查查青灵郡主最近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事,特别是针对赵府的。”半晌之后,他侧头朝身后之人吩咐。这段时间,大皇子给他找了些麻烦,他忙着处理。没空搭理青灵,没想到她就能耐的将自己折腾到西凉去了,倒是解气。所以青灵上门让他帮忙求情的时候,他答应了,却根本没问缘由,就将人打发走了。之后也压根儿没在宇文忌面前提过这一茬。不过,现在既然事关赵芸,他就想要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 身为皇子,事情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去办。宇文希整理了一下心情,又去后宫看过了母妃,这才回了自己的熙宁宫。 是夜,赵府。 快入秋了,夜晚的风没有了夏日的燥热,带上了丝丝凉意。 赵芸和申屠白在院中的石桌前相对而坐,一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果汁,一个抿着小酒,好不惬意。 “皇帝的动作好快,处理得也干脆。”赵芸捧着杯子,感觉着口腔里蔓延的酸甜的滋味,咂摸了一下嘴,眯着眼感慨道。 申屠白端坐在石凳上,半阖着双眼,闻言轻笑一声,“那是因为对他来说你比青灵郡主更有用,他自然要维护你。” “所以,我该感激涕零么?”赵芸歪了歪头,询问的看向自家妖孽师傅,“比如,过两天将培育好的四叶月多送他两株?” “有点出息!”申屠白笑骂了赵芸一句,“你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别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去。” 赵芸撇嘴,哼哼两声扬起下巴道:“我不是没出息。我是有情义。别人对我三分好,我还别人五分情。他送我的那一袋种子,一共培育出了二十来株四叶月。他允诺给我一半,介于这次他的维护,等过几日彻底成熟了,我还他三分之一好了。” “若是如此,他自然会更看重你。”申屠白挑眉,眼带笑意的分析道:“不过,日后也会更难摆脱。” 赵芸十分洒脱的摆了摆手,“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嘛。再不济,你也不会看着我被他抓去吧?”说完,朝申屠白挤眉弄眼,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眼底的笑容深了些,申屠白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道:“你想怎么做都行。” 抵着对方的手心蹭了蹭,赵芸嘿嘿笑了两声抬起头,恢复正经,“师傅,明日我想出府一趟。” “去赵记总店?救济灾民的事情,有下人张罗着,你去不去都没有大碍。”申屠白对她的要求并无意外,不过还是觉得不太理解。 赵芸摇了摇头,无聊的拨弄着他的衣角,道:“救济之事,有周家大哥和王掌柜张罗我并不担心。我是有别的事情要办。” “你现在还在闭关,出门注意保密行踪。”申屠白想了想,叮嘱了一句。 赵芸脸上浮现出两个醉人的酒窝,“放心吧,我知道现在不是露面的好时机。办完事情我就回来,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你身边的人不好跟着,我派两个生面孔过来陪你出门,有事吩咐他们去做就行。”申屠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好。”赵芸笑眯眯的乖巧的点头,随即探起身子,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无论从哪方面来讲,申屠白都算不上好人。但这个人愿意将她纳入保护,事关她的事情都会细致考虑,安排周到,这种情谊让她心生欢喜。 “师傅,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息。”眨了眨眼,赵芸一口喝完果汁,放下杯子,笑嘻嘻的翩然离开。 “……”申屠白沉默的看着她颠儿颠儿的跑了,抬手摸到脸上湿答答的口水,指节一僵,整个脸都黑了,连名带姓的低喝一声,“赵芸!” “我知道师傅你舍不得我。不过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接着聊吧。熬夜会长皱纹的。”赵芸挖了挖耳朵,狡黠的一笑。虽然她已经大度的原谅了他,但偶尔恶作剧一下,就算是收之前的利息了。嘿,和解之后,还能光明正大的揩油,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赵芸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句,得意的笑了笑,施施然回了屋。 第二日,赵芸和秦守一知会了一声,就乔装打扮出了门。身边带着申屠白派来的两个生面孔,瞧着就像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出门逛街的小少爷。 虽说前天地动,京城有不少贫民受灾,但对大多数百姓没有影响。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茶肆、酒楼这些地方仍旧生意红火。 “哎哟,这位少爷,快里面请。”赵芸走进一家普通茶楼,伙计见他穿着朴素,料子却好,身后还带着护卫,赶紧热情的迎上来。 赵芸环顾四周,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抛出一块碎银子道:“上壶好茶。” “得了,您稍坐,马上就来。”伙计接了银子,忙不迭的下去张罗了。跟着赵芸的两人见状,也在她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保持着高度警惕。保证若有意外事情发生,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赵芸余光瞥了眼,挑了挑眉,就知道申屠白派过来的人就算不是灵师,也不会简单了。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旁边的一桌正在说话的人的身上。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南边的仗还没打完呢,咱们这里又闹了地龙翻身。好在家里的屋子年初的时候才重新修葺过,不然这次一家老小都要遭殃。隔壁邻居家因为家道中落,房子年久失修,一震就塌了。好在当时人都在外边,无人受伤。不过,现在一家十来口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也着实艰难。”一名上了年纪老者心有余悸的感概着,说到这里他停下喝了口茶,同情的摇了摇头。 与他同桌的人,闻言接嘴道:“有地方栖身那还算好的。有些人家房子全塌了,四下又没有亲戚可以求助。只能和贫民一起住在衙门搭的简陋棚子里。一日三餐,只有午饭能让人吃饱。造孽得很。” 一人面上闪过不忿,压低声音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那些官老爷不敢阳奉阴违。又有不少大户人家心善,广施粥棚,接济贫民。没受伤的劳力也有商家愿意招收,给些银钱,所以这里还算过得去。冀北那边才叫惨,三顿清粥,都能照得出人影。灾棚根本没影儿,灾民们不管老少都是露天而歇。” “果真如此?陛下不是当日就派了钦差赶赴冀北赈灾了么?怎会这样?冀北虽然离京城不远,坐车也要奔波半日。秦兄未曾离京,如何晓得这么清楚?” “不瞒你们,老朽家里有一房远房亲戚在冀北,侥幸逃得性命。家财却是全都被埋在了地下。不得已,拖家带口进京来投奔老朽。老朽问他冀北的情况,我那老兄摇着头,连道了三个惨字。我很惊讶,仔细追问了一翻,才知道那边竟然是那般光景。” 众人不信,宇文忌乾坤独断,是个很有威信的帝王。锦国的文武百官一向对他又是信服又是畏惧。官场上的恶习虽然少不了会犯,但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控制好尺度。不会糊涂到惹怒帝王,落个抄家问斩的结局。 而天灾本就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在百姓的心里,帝王被称为天子,是上天的宠儿。他们认为帝王德行出众,或朝廷清正,上天是不会降下灾难来的。反之,百姓心里则或多或少会对朝廷、对皇帝产生了质疑,危及统治的根基。所以,历年来,不管哪里有水灾、旱灾等自然灾害,皇帝都会郑重对待,拨款赈灾不算,还会专门派钦差负责监察。 这次地动同样如此,冀北当地的官员或许会糊涂,但钦差应该当天下午就到了冀北,怎么还会任由着他们乱来? 可是老友言之凿凿,众人拿不准,便都沉默下来。 “算了,大家都专心喝茶吧。朝廷上的大事,不是你我这些平头百姓能够左右的。若情况真如秦兄所说,陛下英明神武,迟早会惩治了那些人。” “是啊,是啊,呵呵,大家都喝茶。”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沉闷的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一人跟着岔开话题道:“你们听说了么?这次赵记也设了灾棚,每日不但按三顿施粥,还给那些没劳力多数商家不愿收的老弱病残安排了轻省的活计,每日结算银钱……不说别的,就冲这份体贴的心思,就算付出同样的银钱,在大多数灾民心里,赵记怕是也要比别家更能给人好印象。” “赵记的名声一向很好,前面岔路口的福胜楼,都知道吧?气派得很,整日客似云来,平日出入的都是京城里的贵人。你们也知道,老头子别的追求没有,就好点儿美食。福胜楼的秘制烤鸭被人津津乐道,每次从门前过,都能闻到飘出来的味儿,勾得我嘴馋。若不是囊中羞涩,开张那天我就去了。前几日手头一宽裕,我没顾得上换衣服,就急匆匆的出了门。走到店里一看,每个客人都锦衣华服,穿戴讲究。我一身灰扑扑的往那儿一站,别提多尴尬了。谁知道店小二一点儿没嫌我寒酸,笑呵呵的将我领到了空位上坐了。从头到尾,细致周到不说,吃完了离开的时候,还送了我一盒赵记点心铺特供的点心。那滋味真是……”那老头咂摸了一下嘴,一脸回味。 “行了吧老魏,说什么你都能扯到吃食上去!”旁边的人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其他几个也都跟着哂笑一声。 “你们不明白。做生意就是要和气生财。口碑和信誉是顶顶重要的。赵记里店小二身上都带着和善,且训练有素,这本身就不简单。如今城中百姓受灾,赵记热心帮忙救济,却没有别家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样通透圆融的心思,世间少有。” “听赵记的二东家和大掌柜说,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那位赵大人的授意。”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上了敬佩之色,殊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就在隔壁桌坐着呢! 她不是第一次在茶楼听到市井之人谈论她,但这样满口夸赞的,纯属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摸了摸鼻子,赵芸收敛心神,发现茶楼里的人,多数都在说前天的地动之事。偶尔也有关于一些青灵郡主被变相逐出京城的猜测,却没有她想要听的。 正要起身离开,却听旁边又传来一声略带惊愕的低呼,“……赵大人不仅是福胜楼的东家,还是尊贵的灵师。那些人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跟赵记对着干?” 赵芸眼神一动,屁股又坐实了,将冷掉的茶倒进茶盘里,提起茶壶,换了杯热的,捧着慢慢喝起来。就听旁边有人接着道:“那德胜居背后似乎也是皇亲国戚,腰杆儿硬得很,根本不怕赵大人。听说他们掌厨的那位大师傅,就是从福胜楼挖过去的,走的时候,似乎还带走了秘制酱料的配方什么的。真假不知,但坊间传得绘声绘色的。” 赵芸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哼了一声,“品德有亏之人,做不出让人赞叹的美味来。” 她瞥了眼说话的老头,头发花白,穿一身灰色的旧衫子,打扮不怎么讲究。但他喝茶的时候,细细品尝、一脸陶醉的样子还真有种美食家的严谨。赵芸摇摇头,眼底染上笑意,这老头还挺可爱。 他的几位好友也都失笑,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言论没有办法。一人打趣道:“那德胜居今日开业,学赵记半价酬宾,要不咱们几个就勉为其难陪老魏你去验一验那大师傅的手艺?” “正好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到哪儿都是吃,不如去德胜居瞧个热闹。” “哼,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这德胜居的烤鸭到底是不是仿冒了福胜楼,免得老头子我冤枉了好人……”说着,一行人起身去柜台付清了茶资,朝德胜居去了。 挑了挑眉,赵芸也跟着出了茶楼,远远吊在一群人的身后,慢悠悠的往前走。看这群老头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出自一般的富贵人家。成日没事就在市井里泡着,消息灵通得很。他们说的话,虽然可能有夸大、不实的成分,但也不会完全空穴来风。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府里,断了与外边的联系,福胜楼还真可能出了岔子。 在心里分析了一翻,赵芸就见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德胜居已经到了。她站在门口,凝神打量了几眼牌匾和里面的摆设,发现和自家的福胜楼风格相似。再回头一看,好嘛,位置也选得好,就在福胜楼的斜对面! 第九十八章 打擂,福胜vs德胜(一) 德胜居就是冲着福胜楼来的。(.棉、花‘糖’小‘说’)只一眼,赵芸就得出了结论。 她来的晚,德胜居的开业仪式已经结束了。地上散落着不少红色的纸屑,牌匾和门框上还挂着大红绸带,从敞开的六扇门往里看,人来人往,座无虚席,好不喜庆,好不热闹! 之前的那群老头一进门,就被店伙计迎了进去,淹没在人海里,失了踪迹。赵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德胜居的伙计一边忙着接待客人,一边不忘拿眼瞅她。 “小的德顺,见过公子。敢问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德胜居新店开张,半价酬宾。若不嫌弃,公子何不移步到店内坐坐?”在应付完一拨客人之后,一名伙计见赵芸还杵在门口站着没动,尚算客气的上前询问。 赵芸漫不经心的收回打量的视线,露齿一笑,“本少爷就不进去了,不过是好奇,随便看看。” 伙计愣了愣,略带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即躬了躬身道:“既如此,小的就不打搅公子的雅兴了。本店的招牌菜是黄金八宝鸭,鸭皮酥脆金黄,鸭肉瘦而不柴,配上八宝珍馐、秘制酱料,滋味不俗。若是公子哪天得空光临德胜居,德胜居也必定会让公子不虚此行。”说完,伙计朝赵芸不卑不亢的笑了笑,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赵芸眯了眯眼,这伙计的情商倒是不低。察觉到她态度不对,索性撤退不和她纠缠,免得多生是非。转头却不着痕迹的和德胜居的掌柜报备,提防着她。哼哼,到是个人才。 打量她察觉不到身上多出来的几道视线?赵芸抬眼瞅了瞅德胜居的招牌,勾着唇笑了笑,扭头走了。两名侍卫朝德胜居二楼一扇半掩着的窗户看了眼,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窗户后的人知道被人察觉了,站着没动,等两人跟着赵芸离开之后,才皱眉道:“那两名护卫不简单。” “那又如何?京城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里,哪家没几个厉害的护卫?供奉着灵师的府第也不少。那个小子看着眼生,该是从外地来的,不用在意。倒是福胜楼,一直没反应,让人有些拿不准。” “据探子来报,那人昨日就闭关了。赵家老大和老二都是读书人,学识没得说。但经营之道,可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学会的。赵家产业一直都是那人在打理,赵家两兄弟不足为滤。” “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 那人捏了捏拳头,“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关。[.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若是那时还没有将赵记打压下去,事情就麻烦了。加快动作,我不希望看到意外发生。主子也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比谁都希望将赵记踩下去。”那人狞笑两声,声音阴冷。 另外一人见状,微微颔首,目光一转,远远见赵芸三人进了福胜楼,眉头又皱了起来,“我总觉得那小子不简单。” “我派人盯着?” “选两个机灵点儿的守在福胜楼门口,最迟明天早上,查清他的来历。” …… 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赵芸大摇大摆的从德胜居门口,转道去了福胜楼。 德胜居背后的势力不小,加上新店开张,捧场的贵人不少。其中,有许多还是福胜楼的老客。赵芸走进店,发现总是座无虚席的大堂,居然有两成是空着的。以往总是忙得打转的伙计,今日倒从容起来。 百分之八十的上座率,算起来福胜楼的生意还是不错的。但赵芸习惯了往日人满为患的火爆场景,如今这样,竟觉得有些冷清。 “客官里面请。除了招牌烤鸭,本店今日还推出了新菜品,客观要不要尝尝鲜?”伙计迎上来,侧着身子微躬着背,态度十分热情。 想到之前那个德胜居的伙计,赵芸还是更喜欢自家店里的这些孩子。热忱、机灵、却并不显得市侩、高傲。将客人就是上帝这句话贯彻得很彻底。德胜居里的伙计虽然在面对客人的时候都表现得很客气、很周到,但总有种若有似无的高傲。 赵芸虽然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但她在现代见惯了那些高档名牌店里看碟子下菜的售货员,怎么会分不出好歹?德胜居背后的主子,仿了福胜楼的装修,挖了福胜楼的厨房师傅,但最精髓的东西,他们显然没有学去。 赵芸朝伙计摆了摆手,问道:“你家掌柜呢?” “掌柜的在帐房,敢问客官有何事?”那伙计闻言,停下脚步,客气的朝赵芸行了一礼,这才问道。 赵芸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抬脚往楼上走,一边吩咐道:“去通知你家掌柜,就说云三儿来了。” 伙计一听到云三儿这个名字,愣了下,随即恭敬的拱手道:“原来是三爷!小的这就去通知掌柜的!”说完,叫过一名同伴招呼赵芸,自己快步去帐房禀报。王掌柜交代过,若是有一自称云三的人上门,一定要好生招待,并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赵芸不知道王掌柜的交代,摸了摸下巴,对三爷这个称呼十分满意。虽然现在她的样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远远称不上爷,但被人这么叫,她还是在心里暗爽了一把。 上到二楼包厢,赵芸刚坐下没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王掌柜走进来,将伺候的伙计打发走,打量了赵芸一眼,这才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激动道:“姑娘,您没事就好。” 青灵郡主被皇帝一道圣旨驱逐出了京城,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怎么不可能不追究原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做得再隐秘,也总有被人查出来的一天。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并没有帮青灵郡主遮掩的心思。 于是,所有人都对赵芸闭关的理由产生了怀疑。毒蝎不是善茬。一介散修,无门无派,还能在藏龙卧虎的京城站稳脚跟,光明正大的做‘买卖’,靠的是什么大家都想得明白。 赵芸一个小女娃,虽说资质出众,但明显还没彻底长成呢。毒蝎是高级灵师,灵力又带毒,能力罕见。若说赵芸在他手底下能毫发无损,大家是不相信的。所以,在他们心里,赵府对外的借口是不可信的。认为赵芸绝对是受伤了。 不过,碍于皇帝对于赵芸异常的维护,大家都只是在私底下讨论,不敢将猜测宣扬出去。 福胜楼做为酒楼,本就是消息集中流通之地,加上这还是赵府的产业,有些客人借机向王掌柜打探,王掌柜想不知道都难。他镇定的将对方忽悠走,又将赵记的大小掌柜们召集起来,做了安排。这才转身去赵府,结果只见到赵麒。 赵麒说赵芸没事,王掌柜将信将疑,如今见到真人,他一颗心算是落了地。赵记虽然成了皇商,这段时间都是风头无两。但赵府的根基浅,在京城能站稳脚跟,赵芸的灵师身份和皇帝的看重是很重要的一环。另一点,就是赵芸的经商手段。若赵芸出了事,赵府背后还站着柱国大将军,人是没人敢动的。但赵记,势必会被人打压。 商场上的争夺,一向是各凭手段。到时候,赵记就算是被人挤垮了,将军府也不能拿人怎么样。赵记成立第一家点心铺子时,王掌柜就被赵芸买回去当了掌柜。赵记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除了赵芸这个东家的投入,王掌柜也耗费了不少心血,他自然不想看到赵记出事。 心里担心,晚上睡不好。福胜楼又出了些窝心事,王掌柜眼睛底下带上了青色,面容略显憔悴。 “你幸苦了,坐吧。”赵芸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声音和缓道。 王掌柜也不推辞,说了声,“多谢姑娘。”走到对面坐下。 “对面的德胜居是怎么回事?”也不绕圈子,赵芸开门见山的问,“听人说,对方那边的大师傅是从我们这儿挖去的?” 王掌柜正色道:“是廖师傅的二徒弟,叫狗剩的那个。姑娘您出京之后没几日,店里就开始有人捣乱。不过,都是些小动作,您一回来,那拨人就销声匿迹,没再来过。至于暗地里与厨房师傅接触的那些人,似乎也都知道咱们起了防备,收敛了动作。这样一来,调查背后之人的进度也跟着慢了。我思忖着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千日防贼,必有一失。与其被动的等着对方行动,不如主动制造机会,让事情变得明朗一些。果不其然,第二天,狗剩就趁人不备悄悄摸进了小厨房,将我和廖师傅删减过的秘制酱料的配方偷了去。他得手后,厨房里两个平日比较老实的学徒跟着辞了工,现在都成了德胜居的二师傅了。” “德胜居背后的主子呢?有没有眉目?那个狗剩拿了秘方,定然要和德胜居的人接触的。”赵芸点点头,王掌柜的话有道理,不能千日防贼。早一日将背后之人揪出来,也能早一日过安生日子。 “一如姑娘所言,狗剩拿了秘方之后,当日就和人接了头。我们的人一路跟着,转了大半个京城,最后见他闪身进了一座普通的小院儿。后来跟人打听,小院儿里住的一家外地人,南边来的。对外说是到京城来投奔亲戚,躲避战乱的。”说到这里,王掌柜顿了下,摇头道:“狗剩是京城本地的,无父无母,哪里来的外地亲戚?小半个时辰之后,狗剩跟着两个人出来。这两人比狗剩更警醒,我们的人没办法跟得太紧。到闹市的时候跟丢了。不过,这两人之中,有一个是咱们的老熟人,姑娘你猜是谁?” “老熟人?”赵芸挑了挑眉,没心思猜,看着王掌柜问道:“是谁?” 王掌柜见状,也不卖关子,抿了抿唇,直接开口道:“抚州夏家的家主。” “你确定是他?”赵芸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拧眉:“杨紫琼不正收拾他呢,他怎么还有精力到京城来蹦达?” 自从和杨紫琼达成同盟约定,赵记不但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皇商的名号,在商场上开拓,也更有了底气。不过,商人逐利,你得到了必定就得付出。杨家逐渐开始涉足制瓷业之外的行业,赵记在其中牵线搭桥,分担风险,帮不少忙。不过,赵记也间接得益不少。所以,算是两家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夏家因为龚家和皇商的事,和杨家更不对付了,赵记更是眼中钉肉中刺。杨紫琼烦了他,赵芸也烦了他,两人一合计,开始联手打压夏家的生意。中途赵芸被皇帝派出京去,吩咐赵记的掌柜配合后,杨紫琼就接管了全部事宜。回京之后,她还没来得及过问夏家的情况呢,对方就冷不丁的窜出来了,实在让她有些惊讶。 第九十九章 打擂,福胜vs德胜(二) “杨紫琼一直盯着夏家,他身为家主不在抚州坐镇,反而跑到京城来开酒楼?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惊讶过后,赵芸摸了摸下巴,唇角一扬,声音里带着些冷凝,“派两个人好生盯着他,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 王掌柜面色郑重道:“他如今就在德胜楼后面的院子里,进出的小门我已经让人看着了。若是他从这边大门走,我们也能发现。不会让他溜了。” “这个我倒不担心。夏家还没倒呢,无论他此次上京来的目的何在,短时间内他都不可能撒手不管。夏家的那些族人可不是吃素的。”赵芸轻笑着摇了摇头,唇角一抿,“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背后还有谁。单凭一个夏家主,可撑不起德胜楼。” “可惜那次跟丢了。”王掌柜点头,略带遗憾的说道。 “总会露出马脚的。或许时机一到,我们不去查,他自己也会跳出来。”说到这里,赵芸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德胜楼从头到尾都在仿造我们,连厨子都是从我们这儿挖走的快出师的学徒。秘方也盗去了,似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我要让他知道,假的就永远都是假的,成不了真!” 王掌柜眼睛一亮,看向赵芸,“姑娘有妙法?” “妙法谈不上,不过拾人牙慧。”但也足够让德胜楼后面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赵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京城里暗流涌动,一不注意就会被卷进去,无法脱身。可现在对方将战书摆到了门前,她避不应战,只会让人小瞧了,得寸进尺。 只是,时机未免选得太好了,两次都卡在她不能出面的时候。 一丝晦涩从脸上闪过,赵芸看了王掌柜一眼,正想说话,门外突然出现了脚步声,接着是叩叩的敲门声。 王掌柜征询的看了赵芸一眼,赵芸摆了摆手,他了然,收敛了脸上多余的情绪,变回那个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大掌柜,扬声道了句,“进来。” “掌柜的,沐王爷来了,要见您呢。”之前招呼赵芸的那名伙计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先朝两人行了一礼,这才回禀道。 沐王爷?赵芸挑了挑眉,“就是那个自称老饕的?” “三爷记性不差。”有外人在,王掌柜称呼赵芸的化名,“沐王爷是老客,他要见我,我得去看看。三爷您在这稍坐?” 赵芸面带沉吟,她出来太久,是该回去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等王掌柜脱身回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不过,反击德胜楼的法子,她还没来得及和王掌柜说……看了低垂着头恭候在一旁的伙计一眼,赵芸视线一转,便瞧见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砚台里,正好还有研磨好的墨汁。她掀了掀眉毛,脸上染上笑意。随即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后,看了王掌柜一眼。 王掌柜会意,向前挪动两步,探头过来,看完眼底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愕然之色,随即笑起来,抚掌道:“妙计啊,多谢三爷点拨!您放心,最多两日,我会将前期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不客气,就凭我与你家东家的关系,也不能袖手旁观呢。”赵芸颔首,放下毛笔,将白纸捏成一团,攥在手里,笑眯眯的开口。王掌柜附和的笑笑,心照不宣。 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伙计听得一头雾水,此时闻言,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位三爷和东家交情很深,怪不得王掌柜会如此礼遇呢。想到这,他看赵芸的眼神里多了分尊敬。 伙计的转变,赵芸自然察觉到了,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打发王掌柜去招呼沐王爷,她自己带着两名护卫悠哉悠哉的下了楼,准备回府。结果一出门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德胜楼的人?眉头皱了皱,不过是在门口站了会儿,就被盯上了,看来对手很敏锐。想了想,她对两名护卫打了个手势,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处理后面的尾巴,我自己回府。” 两人看着她的后脑勺,神色依然恭谨。不过,面无表情这个词似乎更贴切一些,“少爷恕罪,老爷只让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言下之意,别的吩咐他们概不听从?赵芸被噎了一下,面色不是很好。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两人,“可是他说,有任何事都可以尽管吩咐你们倆去做。现在,我让你们去将后面的人处理了,清楚?”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眼,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垂头道:“小的一个人足够了,让八木陪着您回府吧。老爷吩咐过,不论是什么情况,少爷您身边都不能缺了人。属下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少爷见谅。” 赵芸定定的看了两人半晌,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两人有些不明白,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还是一人跟了上去,一人闪身进了旁边的巷子。 后面跟踪的人见状,也分出一个人跟了过去,剩下的大部队还是跟着赵芸走。赵芸挑了挑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逛,看到中意的小物件,还掏钱买下来,让护卫拿着。 等赵芸逛得差不多了,护卫身上也挂满了大包小包,再没空余的地儿搁东西了。而之前撵在他们后面人,也没了踪迹。 没多久,之前离开的护卫悄无声息的回到赵芸身边,“少爷,都解决了。” “走吧,回去。”赵芸回头看他一眼,和离开时一样,衣衫整洁,头发一丝不乱,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这两个人不修灵力,但体魄比低级灵师强太多了。内息也深厚,走路都是轻巧无声的。让他们俩和三级灵师对战,恐怕也会赢得很容易。 想到这里,赵芸咬牙,对申屠白各种羡慕嫉妒,恨不得将那些人都挖到自己手下来。可惜以那些人对他的忠诚度,她只能想想。比如身边这两个,申屠白的命令永远是第一位的。她的吩咐如果和申屠白的命令相冲突,估计这两人都不会执行。 真是同人不同命,招募玄堂核心成员的时候,她真是挖空了心思。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凌庭、寒夜、花雨三个,现在估计都还没成气候呢。 不甘心的撇了撇嘴,赵芸避开人群,直接回了府。 叶秋等人还卧床休养着,整个院子里只有小丫鬟一个伺候的。赵芸出门了,她也不能出院子。见她回来,欢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在院子里等得都快长蘑菇了。” 小丫鬟十三岁出头,按照锦国女子平均成亲和生娃的年纪,赵芸的岁数当这小丫头的娘亲都够了。所以,她对小丫鬟总是下意识的会宽容一些。或者,是可怜她一个话痨却要在她家寡言的大哥面前当差?反正赵芸挺喜欢她的,所以也不介意小丫鬟在她面前活泼一些。 “真的?过来让我撒点儿水,长出蘑菇来,正好可以拿到小厨房做菜。”赵芸脚刚踩到实地,就听小丫鬟笑嘻嘻的说话声,忍不住开口逗弄。 小丫鬟惊讶的瞪大眼,随即摇着脑袋往后退,“姑娘,厨房有很多蘑菇,做菜足够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你不是说你快长蘑菇了么?我从没见过人身上能长蘑菇,正好今天开开眼。”赵芸的声音十分温柔,但眼底恶作剧般的笑意并没完全收敛。 “姑娘。”小丫鬟揪着自己的前襟,苦着一张脸,猛晃脑袋,“奴婢错了,奴婢说着玩的。您大人大量,绕过奴婢一回?” “噗,眼睛咕噜噜的转呢,哪里有害怕的样子?做戏也不做个全套!”赵芸忍不住笑场,再也演不下去了,“本来还郁闷呢,被你一搅和,倒是畅快了。”说完,随手将之前在街上买的一根小巧别致的银质蝴蝶簪子给了她,“赏你。” 小丫鬟也不推辞,接过银簪,笑嘻嘻的裣衽朝赵芸行了一礼,道:“谢姑娘赏。奴婢下去泡茶。” 赵芸点头,刚转身向往屋里走,院门就被敲响了。小丫鬟收敛神色,快速的走过去开门。门外是赵麒和贵吉。 “见过大少爷。”小丫鬟连忙行礼,侧身让两人进门。 “大哥。”赵芸见状,上前迎了两步。 “小妹。”赵麒走到了进前,看到一旁石桌上摆着的大包小包,问:“出去了?” “嗯,刚回来。早上你和二哥都没在,我就和二叔公打了个招呼。”赵芸点头,带着赵麒进了屋,坐下,直接问道:“大哥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既然你出去过,福胜楼酱料秘方被盗的事情,你是知道了?”赵麒看向她,直接开口。 赵芸抿了抿唇,颔首,“我知道。王掌柜将事情都跟我说过了。现在那个狗剩在德胜楼。抚州夏家主搀和在里面,只知道他们是冲赵记来的,别的还不清楚。” “昨天王掌柜就来找过我,情况不清楚,我也没急着和你说。德胜楼背后的东家有两个,一个是你说的那个夏家主,一个是泽亲王的手下。”赵麒眯了眯眼睛,低低开口道。 “泽亲王?”赵芸讶异了下,随即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他是将青灵郡主的事怪到我头上了。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相比于强势的皇帝,他觉得我们更容易收拾。” “从他们一开始就瞄准福胜楼来看,泽亲王的怒气不小。”赵麒赞同的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碍于皇帝的警告,他不敢对我们家的人动手。但府里的那些产业,怕是难免要遭殃了。” 一个亲王的权势有多大,他是了解的。只要一句话,京兆衙门的人就能将铺子给封了。不过,泽亲王是聪明人,不会使这种愚蠢的最下乘的手段。有时候,他只要稍微表示一下态度,周围的人就会自动的对他们敬而远之。 商人虽然家财万贯,但一旦对上权贵,往往只有吃亏的份。 “赵记是我亲手经营起来的,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击垮。我已经让王掌柜联系曹大哥了,若无意外,鸿泰居会和赵记一起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当天,举办美食大会。”赵芸看了眼自家大哥,微笑着开口,“我们还会广邀同行参加,沐王爷是主评委。特邀评委或许会有七皇子?这样一来,我想大家都会迫不及待的参与进来的。德胜楼才开张,大厨师傅也没什么名气,按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大会的。不过,第一届嘛,规则宽松些也无妨。等事情大致敲定下来,王掌柜会亲自去送邀请帖的。到时候,只看他们敢不敢来了。” 赵麒掀了掀眉,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轻笑道:“亏你想得出来这样新鲜又热闹的主意!不过南镜还在打仗,朝廷局势紧张,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赵芸眯了眯眼,笑吟吟的伸出三根手指,“若是大会所得收入,捐出三成给朝廷购买粮草、过冬的棉衣等军用物资呢?” 赵麒愣住,他早知道,这个孩子比她表现出来要更聪明、更成熟聪明。现在切身体会到,他还是有种小瞧了她的感觉。盯着她瞧了半晌,他欣慰的低低的笑出声来,“如此,陛下定然龙心大悦。” 第一百章 打擂,福胜vs德胜(三) 随着秋闱的日渐临近,京城的气氛开始升温。(.无弹窗广告)民众的注意力得以转移,地动带来的不好影响,也因此削弱了许多。而在赵记和鸿泰居合作要在八月十五举行美食大会的消息流传出去之后,那些还没发酵成熟的流言,一下子就被淹没下去,再无人提起。 “……美食大会啊,听着都让人流口水。到时候,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进去开开眼,尝尝那些远近闻名的大师傅的手艺。” “估计够呛。听说收到这次美食大会邀请的都是京城老字号的酒楼,里面的大师傅比你我还有脸面呢。人家摆下擂台比手艺也就罢了,能让咱们进去混吃混喝?” “嘿,你们俩就不知道了吧?想要参加美食大会其实很容易,十两银子一个人,进去之后,里面的美食随便你品尝。品尝完了,记得参加投票选出你觉得最好的十道美味就行。” 许多人惊呼,“十两银子一个人?这是抢钱呐,果然无奸不商!” “人家也不能做赔本买卖,让你白吃白喝吧?收十两银子的入场费已经算少的了,参加这次比赛的大厨都是各家的当家师傅,手艺那是一等一的,有独门绝活。平日里,像鸿泰居这样的酒楼,身上没个百八十两都不敢进门!这下可好,十两银子就能将喜欢的美味挨个儿尝个遍!” “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众人附和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那人的说法。 那人眉毛一挑,接着道:“这次大会的评委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挑嘴食客,主评委沐王爷,更是个吃贯皇宫内外的。他们做评委,大家都心服口服。不过,大会其实还有两个特邀评委,来头更大。” 众人都竖着耳朵,瞪大眼看着他,“特邀评委?是谁?” “这个,嘿嘿,具体是谁在下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家都猜那两人很可能是与赵大人关系密切的两位殿下……” 四周传来抽气声,他们是不知道赵芸和哪两位殿下关系密切拉,但不管哪位,那都是真正的皇子,都不是平常百姓能接触到的真正的皇族! “你的消息可当真?”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激动的问。 那人咧嘴一笑,十分不厚道的摊了摊手:“都说是猜测了。真假现在我也不知道。” “吁。” 众人都被他吊起了兴趣,此时听他这样不负责任的话,立即出声嘘他。那青年嘴唇动了几下,面带失望,也不多坐,起身走了。另外的一些人,听那人讲了那么劲爆的消息,再听别人八卦,多少有些意兴阑珊,没一会儿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原地只剩下两名青年,只是一人着蓝衣,一人着紫衣。 蓝衣青年就是之前散播消息的那个,小眼睛,娃娃脸,瞧着有些不务正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紫衣青年坐在他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显得很文雅,“敢问兄台贵姓?听你的口气,似乎对这次的美食大会很了解?” “了解谈不上,顶多消息灵通些。”蓝衣青年显得有些得意,咧嘴笑了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紫衣青年眼神动了动,好奇的往前倾了倾身体,“哦?怎么说?” “我三表舅家的小儿子正好在赵记福胜楼里当学徒,他师傅也要参加这次的美食大会,让他跟着打杂。所以,不论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俩关系铁得很,他什么都愿意跟我说。”说着,蓝衣青年抬了抬下巴,笑嘻嘻道:“这次赵记和鸿泰居为了能力压群雄,都精心准备了新菜式。不知道别家是不是也这样,到时候,可有口福了。” “呵呵。”紫衣青年附和的笑了两声,就转过话头,和蓝衣青年聊起天来。间或问到赵记和鸿泰居的一些事情,蓝衣青年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如实相告。一人说,一人听,远远瞧去,场面十分和谐、投机。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楼上楼上雅间的人瞧得清楚。 “芸丫头,你就那么肯定德胜居的人会参加美食大会?万一他们退缩了,你不是白费了心思?”二楼,七管事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向扮作少年模样的赵芸。旁边,申屠白一身红衣,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神色认真的安静的喝茶。 相处了这么久,赵芸也算是知道了。申屠白别的不挑,茶叶一定要最好。岭南香茗是他的最爱,不然也不会在屋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还要进去‘买’茶叶。今儿个出门,做完正事之后,申屠白就直奔茶馆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巧,碰到两个‘熟人’。瞧到一场好戏。 “请帖王掌柜已经亲自送去了,参不参加美食大会,那是他们的决定。”赵芸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不过,不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已经注定了要被福胜楼压得死死的。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是没有‘钱’途的,他们很快就会明白。” 自从接到请帖的那一刻开始,德胜居就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参加美食大会,以他们店里大厨的手艺,恐怕只会招来鄙夷和嫌弃。可若是不参加,也会被人小瞧了去。日后的生意都不太好做就是了。毕竟珠玉在前,习惯了一切都要最好的皇亲国戚、达官贵族,不会喜欢仿品、残次品。 老七瞧了赵芸一眼,见她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姑娘若都像你这么厉害,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好办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咂摸着嘴问,“不过,三无产品又是什么意思?”赵芸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两个新鲜的词儿,有些不用解释就能猜得到意思,有些则完全不懂。不过听她解释完,又觉得挺有趣。所以,每听到一个新词儿,老七都会兴致盎然的‘请教’。 一旁的申屠白也望向赵芸,眼神柔和。赵芸以前偶尔也故意调皮,但大多数时候都沉稳得不像小孩儿。自从两人关系彻底转变过后,她在他面前胡闹的次数却越来越多,说话做事也带上了一股女孩儿的娇气。这样的转变,申屠白看在眼里,也满足她这样的状态。 察觉到申屠白的视线,赵芸侧头冲他露出一个傻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对老七忽悠道:“咳,所谓三无,就是指没有好食材、没有好调料、没有好手艺。我认为,只有将这三方面的因素凑齐了,才能做出来恰到好处的美味来。烤鸭尤其如此。而这三方面的因素中,手艺又是最核心最灵魂的一点。那个狗剩只是学徒,就算快出师了,他也不能被称为师傅。赵记烤鸭美味的关键,他还没学到呢。” “他为了五百两银子,丢掉了一门谋生的手艺,还得罪了你,明显是亏了。”老七点点头,笑着道。 赵芸不甚在意的笑笑,见申屠白面前的茶杯空了,自然的起身给他续杯。微黄的茶汤缓缓流入白瓷的杯子里,热气蒸腾间,整间屋子里都被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闻到味道,申屠白满意的弯起了唇角,眼神羽毛一样从赵芸脸上轻飘飘的扫过,低头抿了一口茶汤,慢慢品尝。 明明是个普通的眼神,赵芸却被看得心头一跳,然后整个人轻飘飘、麻酥酥的,恨不得一头扑到他怀里这样那样……咳,意识到自己跑偏了,赵芸耳根有些烫,悄悄的瞪了勾人的妖孽一眼,立即转开视线道:“或许他认为值得。在乡下,五百两银子,不出意外,够一家子生活一辈子了。搁城里的普通人家手里,也能安稳的过好些年。京城的物价虽然比别的地方贵,但也够他添宅娶妻,安家落户了。” 她早知道人心善变,但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做出偷盗秘方、背叛师傅这种事,实在是目光短浅。 福胜楼的大师傅,每月工钱十两,一年是一百二十两,在同行里,不算最高,也不算最低。不过,年终的时候,赵记都会根据每人的表现给与分红。狗剩跟着的那位廖师傅,每年年终的时候,最少都能拿到一百两。更别说,平日里一些大方的客人吃得高兴了给的打赏,店里不会要,都是自己收着的。 若是他能踏实的跟着廖师傅学手艺,将来在赵记里的待遇绝对不会差。即便日后离开赵记,只要他不泄露核心机密,不转投别的同行,他也能自己开店凭手艺挣钱。 况且,赵芸自认没有亏待过他。 这个时代的学徒,是没有工钱的。能跟一个师傅学习一门谋生的手艺,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搁外边,学徒反而是要向师傅‘交学费’的。福胜楼的大师傅都是赵记供养着的,签过身契,收徒也是为赵记收徒。所以,狗剩不需要给大师傅‘学费’,赵记除了包他的吃穿住外,也不需要给狗剩发工钱。 不过赵芸看那些学徒每天做的活儿都很多,心里挺过意不去。加上还想拉拢一下人心,留住人才,就定下了一月每人六百文的工钱。当时那些学徒都高兴坏了,毕竟别家的学徒谁也没这个待遇。 可惜,她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到这里,赵芸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 “有些人,永远养不熟。而你的温和手段,也给了他们背叛的机会。”申屠白瞧了赵芸一眼,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轻哼一声道:“这次算是个教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反省。” 赵芸眨了眨眼,唇角弯弯的点头道:“知道了。” 小孩儿双眼清澈,笑容甜美,声音稚嫩可爱,申屠白瞧她那个乖巧劲儿,觉得手心有些痒。抬手,捏上小孩儿的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软软的脸颊,他觉得圆满了。 赵芸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往他那边凑了凑,“明天秋闱开场,我要送二哥进考场。之后去福胜楼和王掌柜、曹大哥商量美食大会场地布置等事情,应该会忙到很晚。” 申屠白闻言,微着眉头又捏了她两下,“章程已经定下了,不懂的让他们再来问就是了。你跟着去忙乎什么劲儿?别忘了,你现在还在闭关中呢,别让人瞧出端倪来。” 拉下在脸上作乱的手,双手握住,赵芸仰着脸直接凑到申屠白眼皮子底下,不满道:“你看看我现在这张脸哪里像赵芸?别怀疑我的易容术好不好?这手艺可都是你教的,若到时候让人认出来,也是因为你教得不差了!” “还有种可能是你自己学艺不精。”申屠白见她的下巴都快撞到自己脸上来了,唇角抽了抽,一边捂着对方的额头往外推,一边妥协道:“行了,你愿意去就去吧。不过别使用灵力,不然就算易过容,熟悉你的人也还是会发现。” “我知道。没那么傻。”听他松口,赵芸坐直身体,得意的一笑。 申屠白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就怕你聪明过头。”说完,施施然的起身,带着闷笑不止的老七走了。 第二日,乡试第一场入场。 赵麟和陆奉安都要进场考试,陈晋封、宋君贺等几名学院的同窗好友,并赵家一家人都陪着一起到了考场外。京城是天子脚下,考试的盛况自然是府城不能相比的。本来赵麟和陆奉安两个都该回原籍考试,不过他们俩都是孔学院的学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在京城参加考试。 赵麟从小厮手里结果考篮,对众人道:“你们回去吧。我和奉安又不是第一次参加秋闱,不用担心。” “是啊,你们回吧。记得三天后派人来接我们倆就行了。”陆奉安也对陈晋封、宋君贺等人摆手,玩笑道。 众人心领神会,都点头答应。两人又和众人寒暄了两句,就排着队进了考场。考场大门嘭的一声关闭了,三天后会打开,让考生们短暂休息,然后接着考第二场、第三场。 等赵麟和陆奉安彻底从考试中解脱,已经是八月十四,第二天就是中秋了。 第一百零一章 打擂,福胜vs德胜(四) 八月十五,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各式好看又好吃的月饼早就争相出炉,如今只等着晚上一家人团圆赏月的时候,一一品尝。 周婶在秋闱入场当天,就领着两家的人开始做月饼。赵记点心铺也推出了各种各样的月饼,周宏本来还想劝自家老娘别费劲了,直接从店里拿一些回去吃得了。结果被周婶臭骂一顿,说月饼要自己做的才吃得香,才吃得有滋味。 赵芸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除了送礼需要,月饼真要吃,其实吃不了多少。难得是大家聚在一起动手,为同一件事忙碌。那样的氛围很难得。所以,一有空,她也会回府帮忙一起包月饼。不过,包来都是自家吃的。送礼还是从点心店那边出。 不过,对赵府来说,八月十五不仅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也是美食大会开幕的日子。 赵记和鸿泰居是主办方,赵府里的人肯定是要出席的。加上周宏是赵记这次参赛的点心师傅,周家的众人自然也要去捧场。一大早,一府的老老小小就起来梳洗打扮,换上新衣,出府与周家汇合了,一起往碧波府赶去。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没多久就到了地方。赵芸本来以为他们出门得早,好进场,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碧波府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街边巷口,还停着一些讲究的小轿、马车等,似乎都是来参加美食大会的。好在碧波府门前是一片青砖铺就的坝子,不至于让人站不下。不过,他们一群人要穿过人群,从正门进去,怕是有些不现实。再者,秦守一年纪大了,被推挤到就不好了。 “常乐,掉头走侧门。”赵芸果断的出声吩咐,绕到侧门虽然麻烦了点,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距离碧波府开放还有一个时辰,外边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看来之前的宣传工作没有白做。 一行人掉头绕行了一段距离,从侧门进入碧波府,发现里面已经忙碌开了。参会的酒楼昨天下午就进驻了,带足了各种食材。如今都在争分夺秒的进行前期工作呢。 赵麒带众人去预留好的位置就坐,赵芸则直接去找王掌柜和曹俊贤。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两人正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笑了笑,她走到门口,往里一瞧,发现程志杰也在,就是之前被任命为钦差,到府城抓捕许山结果被赵芸敲诈了一回的那位。 “……大门打开之后,按照之前制定好的数目收取入会的费用。[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一人记录,一人收钱,态度都给我放端正了,动作也利索些,别得罪人,也别让人浑水摸鱼闯进来。”曹俊贤面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眉形清秀的小厮和四个沉稳的账房先生,仔细吩咐过后,这才转头对程志杰拱手道:“至于会场的秩序,还要请程大人多多费心了。等大会结束,曹某请大人喝酒。” “曹公子客气了。维持会场秩序是在下的职责,谈不上费心。况且,曹公子能慷慨的将大会所得三成收入全部捐献给朝廷,用于购置粮草、棉衣等物,在下实在敬佩。”程志杰拱手回礼,十分真诚的开口道。打仗烧钱,锦国不穷,但用钱的地方实在多。如今南边这场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朝廷自然不会嫌钱多。况且,大会的收入多了,捐给朝廷的钱才会多。宇文忌对此很重视,不然也不会派他来。所以,不用曹俊贤说,他也会用心维持好秩序。 曹俊贤笑着摇头道:“程大人谬赞了,这可不是曹某一个人的功劳。”说完,他对之前那几位小厮和帐房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你们几个赶紧去做好准备吧。” “是。”几人整齐划一的躬身回答,随即转身往外走,却见赵芸在门口站着。几人都愣了下,赶紧行礼,“见过东家/赵大人。”赵记的人称呼她东家,鸿泰居的人称呼她赵大人,整齐有序中带着些杂乱。 赵芸也不在意,微微颔首,摆手道:“行了,都忙去吧。” 几人这才又朝她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出。走了很远的之后,才敢发出低低的惊呼声。特别是隶属赵记的几人,看到赵芸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近日来那种不踏实感,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外界的传言传得再有鼻子有眼,也不是真的! 曹俊贤听到声音,三两步迎出来,笑着道:“来了也不进门?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呢。” “本来以为早点人少,好进门。到了门口才发现,我已经算晚的了。”赵芸耸了耸肩,微笑着回了一句,便看向程志杰,“程大人,又见面了。” “赵大人,幸会。”程志杰吃惊于赵芸的突然出现,暗中打量了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眉宇间更显灵动自然,肯定她消失的这些日子,确实如赵府对外宣称的那样,闭关突破了。而不是像外界揣测的那样被毒蝎所伤,闭关修养。想到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二岁的六级灵师,明显比七皇子宇文希还要妖孽!若是能顺利跨过六级和七级之间的鸿沟,怕是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和陛下比肩!到时候,锦国历史上怕要是要出现一个最年轻的八级灵师了!也怪不得这些日子陛下再三跟赵瑞之确认她的情况,如此人才,若半道陨落了实在可惜。 不知道对方一瞬间想了那么多,赵芸见他瞧着自己的眼神变了变,有些奇怪,也没多想。 时间过得很快,辰初三刻(早上七点四十五分1),碧波府的大门向内徐徐打开。聚集在外热烈讨论着的食客,知道马上就可以入场了,都安静下来,伸长脖子往前面打量。 只见,一队带刀侍卫率先从大门里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分列两边。而宽敞的大门口已经放置好了四套桌椅板凳,摆上了笔墨纸砚,帐房先生在后面坐着。四名清秀的小厮微笑侍立,礼貌的瞧着外边的众人,“感谢各位贵客光临本届美食大会,现在开始办理入场。还请各位有序的排成四列,进入会场后,会有专门的小厮为各位引导、介绍。巳时正,美食比赛会正式开始,祝各位玩得愉快。” 非常现代化的开场白,众人听得新鲜。又见接待的小厮长相白净斯文,举止有理有节,办理入场的速度又快,大家对这个美食大会的期待也再次上升了一大截。而某些有眼力界儿的,在发现侍立在门口两边、身着常服、看着不起眼的护卫居然出自羽林军后,心里的震骇可想而知的。 以至于,整个入场一直都保持在井然有序的状态中。不论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基本上都照这个流程走。看得路过的人也都是一愣一愣的。出于好奇,也有人跟着掏出银子进了会场。 随着陆陆续续的食客进入碧波府,整个园子也从安静中苏醒过来。三五成群的人或是自由活动,或是在小厮的带领下,先行到各家的场地逛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其实,将美食大会的举办地点定在碧波府,赵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碧波府地方宽敞、景色优美。想一想,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赏景,一边会友,那感觉别提多惬意了。二来,赵记、鸿泰居等参加此次美食大会的酒楼,针对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在露天举办大会,或让客人一直站着,都有些不妥当。碧波湖在碧波府的中心地带,湖边单独的水榭楼阁不少。参家大会的酒楼一家占据一个单独的地方,也有空余。 这样一来,同行之间能够保有最大的*空间,不用担心别家的窥探;也有足够的地方来招待食客,不至于失礼。而有特别需要的客人,还可以租用雅间。不用自己一家一家的去逛,会有专门的伙计将各家的参赛美食汇总,送到面前来。当然,这样一对一的贵宾服务,需要缴纳的银子不会少。 赵芸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曹俊贤简直目瞪口呆,说她完全是钻进钱眼儿里了。碧波府这个地方属于公家,他们租用的时候,听闻大会的收入会捐出三成给朝廷,京兆府尹只意思意思的收了很少的租金。 除了被各家参赛酒楼占用的地方,碧波湖边凡是视野开阔的位置,都被赵芸明码标价。若全租出去了,单这笔租金收入,也能让他们基本回本儿了。 而事实证明,赵芸绝对是有的放矢。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大户人家来预定雅间,没两天所有的地方都定了出去。有好些人家下手晚了,没了位置,还拐弯抹角的托人给曹家和赵家带话。更有甚者,直接联系上了之前预定雅间的人家,想要人将位置让出来。 不过,这些就是赵芸他们管不着的了。 大会的评委席设置在一艘大船上,大船就停靠在碧波湖心,有绳索固定,不会晃动。人站在宽阔的甲板上,能够清晰的将湖岸周围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大船四周都搭建有通往岸边的两米宽的水上走廊,上下十分方便。 此时,一众评委已经全部就坐,主评委沐王爷居中,大家悠闲的叙着话,等待比赛正式开始。赵芸站在大船二楼的船舱里,眺望碧波湖边的一处,一眼就瞧见了在微风中飘扬的幌子,唇角勾了勾。德胜居犹豫那么久,还是来了。今日怕是有场好戏。 “看什么?”申屠白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了然,“泽亲王从王府拨了几个厨子代表德胜居参赛,似乎对这次的胜利势在必得。” “王府的厨子,手艺自然不是民间的大师傅可比的。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到底哪十道菜能得到评委们的青睐、最得食客喜欢,那还要比过才知道。”赵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拉过申屠白到临窗的位置上坐下。 巳时正,三声清晰有力的鼓点响彻整个碧波府,美食大会正式拉开序幕。曹俊贤宣布了大会的规则,每家参赛的酒楼都必须出满十道菜。具体菜单自行拟定,但里面必须包含凉菜、热菜、汤品、点心这四个类别。比拼的顺序按照上菜的顺序,一轮一轮的来,先凉菜、后热菜、随后汤品、最后点心。 每一轮的准备时间都不同,一声鼓表示开始,二声鼓表示结束。参赛酒楼将做好的菜品送一些到评委席,其余的都摆到专门定制的长案上,供进入会场的食客取用。最后,综合所有评委的打分和食客的投票,评选出这一届美食大会最受欢迎的十道菜。 没一会儿,规则宣布完毕。一声鼓点响起,第一轮比赛开始…… 第一百零二章 打擂,福胜vs德胜(五) 随着一声鼓点响起,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按照规则,第一轮上的是凉菜。不过,这可不比热菜少费心思。号令一响,参会的酒楼都各自争分夺秒的忙碌起来。更多的食客,则散布在碧波湖沿岸各处,翘首以盼。 “你们说,这一轮会是谁胜?” “不好说。总得尝过味道才能做判断。” “单论凉菜,老朽认为,十有*明泰的师傅能拔得头筹。” “赞同,明泰的极品凉菜里,单一道‘耳听风雨’,别家师傅就拍马也赶不上。” “明泰烹制凉菜的手艺没得说,堪称登峰造极。可后面几轮,还有热菜,汤品,点心三类的比拼呢。俺瞧着也不乐观。” “那有啥,只要明泰能在第一轮拔得头筹,后面几轮赢不赢都没所谓。别忘了,明泰的招牌是什么!” “……” 食客们一边等,一边激烈的展开讨论。评委席上也不冷清,评委们言笑晏晏,谈笑风生。乐师在一旁奏着愉快的音调,水袖薄衫的美人在宽敞的甲板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曹家小子,安排得不错啊。”沐王爷瞧了一眼,抚着胡须,笑呵呵的看向曹俊贤,戏谑道:“就是不知道待会儿的美食,能不能尽如人意。” 曹俊贤谦逊的拱了拱手,笑着回答道:“王爷谬赞,草民愧不敢当。这次参会的酒楼,都是名声在外深受百姓追捧的。大师傅的手艺也都有保证。我们举办这个大会,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推陈出新,共同进步。为食客提供更多样,更健康的美食。” “说得好!”沐王爷赞扬的看了曹俊贤一眼,微笑着颔首。旁边的其他评委听到这话,眼神也都和善异常。他们都是爱吃的,曹俊贤这话完全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上。 赵芸一手支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笑了笑,“曹大哥应酬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申屠白淡淡的瞧了底下与评委谈笑风生的曹俊贤一眼,不置可否。目光一转,落到旁边两个显眼的空位上,眉头皱起,“宇文翰和宇文希还没来?” 赵芸翻了个白眼儿,也就自家妖孽师傅敢这样不耐的直呼大皇子和七皇子的名字。虽说船舱二楼除了他们,没人能上来,但在外边这种公众场合,好歹也收敛些。若是养成习惯,在人前表现出来,少不得要引人瞩目。 念头一闪,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申屠白连宇文忌都不在意,两个皇子恐怕他真心没放在眼里。赵芸笑着摇了摇头,直接道:“大皇子和七皇子要散了朝才能来,大哥在外边候着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申屠白颔首,没有再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声鼓响,参会酒楼的凉菜师傅全部停手,厨房由参加后面一轮比赛的师傅接手,开始做第二轮比赛的基本准备工作。[.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而大会专门负责跑腿的伙计,则将已经装好盘的凉菜,分别送往评委席、各处雅间,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普通的食客,则呼朋唤友的,沿着碧波湖一家一家的吃过去。一份试吃菜品的分量并不多,但一圈儿转下来,大家还是差点儿吃了个肚圆。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一声鼓点再次响起。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了,第一轮的试吃却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评委席上,沐王爷轻轻放下筷子,抬头看向众人,“所有酒楼的菜品都试吃完了,大家觉得如何?” “愚以为,聚星楼的‘八宝菠菜’很出彩,尤其是里面加入了嫩玉米粒和松子仁。让整个菜的口感变得丰富又层次分明,十分不错。”众人对视一眼,一名白净富态的老者朝沐王爷拱了拱手,率先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菠菜过水的时间稍微长了点,上面的嫩叶有些糊(太软)。”另外一名瘦小的老者抚着胡须,有些遗憾的微微摇头。 想了想之前品尝到的‘八宝菠菜’的口感,又看了眼桌上摆着的留盘(专门留下来没有动过的菜品),众人若有所思――似乎菠菜叶是有些糊,若是出水的时间再往前一点点,怕是会更好。 沐王爷见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微笑着对那名瘦小老者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石文兄你继续说。” “除了菠菜出水的时机有些晚,聚星楼这道菜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私以为可排在前三。”瘦小老者谦逊的对众人拱了拱手,继续道:“而在这八宝菠菜之上,更出色的两道冷盘当属明泰楼的‘耳听风雨’和赵记的‘黄金鸭卷’……” 看得出来,瘦小老者是个十分严谨的人。他认真的从色、香、味、造型等方面分析了‘耳听风雨’和‘黄金鸭卷’两道冷盘的优点,一边说,还一边结合另外的冷盘做对比。一席话下来,基本上所有的菜品都被他点评了一遍。 当然,有人信服,也有人反对。十来位评委各抒己见,沐王爷统计了众人的票数,宣布了第一轮冷盘比赛的排名:明泰楼的‘耳听风雨’第一,赵记的‘黄金鸭卷’第二,聚星楼‘八宝菠菜’第三,荷香居的‘醉黄泥螺’第四,俏江南的‘桂花糯米藕’第五,鸿泰居的‘松仁香菇’第六。 此次参赛的酒楼一共有十三家,评委只公布前六名。后面的七家虽不公布名次,但众位评委心里也是有数的。 各家参会酒楼的东家,就坐在评委席的两侧。听到自家酒楼在前六之内的几位东家,脸上或深或浅的都带上了笑容。剩下的七位多少有些尴尬。不过比赛还只是第一轮,食客的投票也没出来,评委给出的排名不算是最后的结果。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不会因此失了礼数,让人诟病。所以,尽管心里别扭,那七人也都保持住了风度,笑呵呵的上前与进入前六的同行说了声恭喜。 鸿泰居和赵记是此次美食大会的主办方,大家已经做好了一二名被两家占去的心理准备。评选的结果却让人意外的公正,各家的东家看向曹俊贤的目光都带上了些郑重和佩服。特别是明泰楼、聚星楼、荷香居……排名进了前六的几家,对他的态度热络了不少。 “……不愧曹老先生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贤侄这次可让老夫开了眼界了。”一名留着山羊胡子五旬左右的老者笑哈哈的拍了拍曹俊贤的肩膀,一脸的赞赏。 曹俊贤谦逊的微微弯腰,微笑着拱手,客气道:“明世伯谬赞了,金台初出茅庐,不足之处甚多,日后还望世伯能不吝指点呢。”曹俊贤,字金台,是曹家老家主亲自赐下的。 “老夫当年也曾有幸受过曹老先生点拨,贤侄若不嫌弃,日后可常到府里坐坐。”听着曹俊贤的自称,老者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善意的发出了邀请。 见他言语中无不透露出亲近之意,曹俊贤在心里撇了撇嘴,暗啐了一声狡猾、不要脸。面上却一派欣然的应下老者的邀请,没露出丝毫异样。他从安南调回京城掌管鸿泰居已经不少时间了,在他的经营下,生意蒸蒸日上,家族里的长辈对他的也更加看重了。 不过,他自己心里是不太满意的。左思右想,他准备将鸿泰居左边的铺子买下来,扩建一下店面。派人去问,铺子的掌柜说他不是店铺的主人,让他们去问他的东家。在得知铺子是属于明家后,他以为事情会顺利。哪曾想,前后往明府递了好几回帖子,得到的回复都是“老爷不在,请下次再来”这样的话。 到这里,他哪里还不明白明家压根儿就不想卖铺子?不卖就不卖吧,他也不强求,直接放弃,让人去打听紧挨着鸿泰居的右边的店面卖不卖。右边的店面是个茶楼,生意一般,他开出的价钱不少,主家就答应了。 他带着人去衙门登记重新更换地契的当天,正好碰到明家的那个掌柜带着人从衙门里出来。他心生怀疑,朝衙差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将鸿泰居左边的铺子卖了,卖主正好要用它开酒楼…… 他当时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膈应,明家哪里是不想卖铺子?只是不想卖给他罢了! 这次若不是赵芸坚持,明泰楼又是绕不开的老字号,他绝对不会同意美食大会给明家发邀请帖。 “对了,赵记的东家怎么没来?这次美食大会还是赵记率先提出来的,现在一个人都不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妥当?”老者和曹俊贤又客套的寒暄了两句,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对于赵家一个人都没出现的情况,评委席上的人和各家东家也都觉得好奇,闻言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曹俊贤不着痕迹的扫了众人一眼,勾了勾唇角,卖弯子道:“该出现的时候,瑞之兄自然会出现。特邀评委也还没到呢,不急。” 老者愣了愣,还想再问,却见他直接转过视线,欣赏起了美人曼妙的舞姿,明显不想再多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两个空置的座位,老者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面色有些激动的抖了抖――说不定,那些传言是真的! 在场的人中,没有傻子。听完曹俊贤的话,心里都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测。默默的交换了几个眼神,众人都聪明的按捺下情绪,耐着性子等待第二轮比赛结束。 夏家主坐在众人之后,面色有些黑。德胜居的师傅都是从王府出来的,本来他还信心满满。现在第一轮结果出来,居然连前六都没进,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可宣布结果的是沐王爷,就算对方是个闲散的宗室,那也是正经的皇族!哪里有他一介草民置喙的余地?给人道贺的时候,他态度十分敷衍,众人看得明白,却不会好心提醒他。这会儿,众人回了座位后,他兀自沉着脸,没发现周遭连一个与他搭话的人都没有。 德胜居与赵记福胜楼之间的过节,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的。除了德胜居,参加此次大会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赵记给它发出邀请,众人闹不明白缘由。但,德胜居使出的那些不光明的手段,也足够他们对夏家主保持距离了。不过,也紧紧是这样罢了,更明显的情绪他们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德胜居背后站着泽亲王,没人会不识相的去招惹。好在这次大会的主评委是沐王爷,不会因为德胜居的厨子来自泽亲王府就轻易放水。 想到这里,众人隐晦的对视一眼,心里对赵家那位迟迟没有出现的大公子又多了几分郑重。 很快,第二轮比赛到了尾声,二声鼓点响起,一道道精心烹制的热菜被小厮端上评委席,众多食客也开始了第二*规模流动。赵麟和陆奉安、宋君贺一行同窗好友一起,在尝过鸿泰居的菜品后,也随着人流移动着脚步,去往下一家。一行人说说笑笑,讨论着刚才品尝的菜品的优劣,气氛轻松。陆奉安眉毛挑了挑,突然停住脚步,抬头往碧波府正门方向望去。 “奉安,怎么了?”宋君贺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疑惑的开口问了句,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陆奉安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眯了眯。见状,一行人纷纷露出奇怪之色,也不急着走了,让开一旁的行人走到他旁边站定。 下一瞬,十来道凌空飞来的人影就闯入了一行人的视线中。而为首的两人,赫然还穿着明黄色的皇子朝服! “那是……大皇子和七皇子!”宋君贺瞳孔一缩,惊讶的喃喃出声。 众多食客里,也有人很快发现了凌空踏步而来的一行人,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等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顿时,整个会场的气氛都沸腾了起来。 “传言竟然是真的。赵家好大的能耐!”碧波湖东边,视野极佳的雅间里,周明修面带惊愕,半晌才低低的发出一声慨叹。 大皇子和七皇子不和,赵家却能将两个人同时请来。而今如此高调的出场,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两位皇子明显是在为赵家压场子呢。就是不知道泽亲王知道自己两个侄子的表现后,会不会被气个仰倒? 第一百零三章 打擂,福胜vs德胜(六) “参见两位殿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等到大皇子和七皇子一行人姿态翩然的落到甲板上,众人这才回过神呼啦啦的迎上去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磕头请安。沐王爷是两位皇子的长辈,虽然出了五服,但也不用行跪拜大礼,只面色恭谨的微微弯下腰朝两人拱手作了一个揖。 大皇子三两步上前,扶起沐王爷,笑呵呵的开口道:“王叔快别多礼了。您是长辈,折煞小侄了。大家也都免礼吧。本殿和老七今儿就是来凑热闹的,不用拘谨。” 宇文希看他一眼,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十分看不上他假惺惺的作态。但在场这么多人,立时发作只会让人看笑话,他也就忍耐着没有说话。 “谢殿下。” 大皇子内里是个什么人,沐王爷岂能不知?看了眼他扶着自己却一点儿力道都没有的手,沐王爷站直身体,微笑着朝他道了谢。眼神一转,正好瞥见宇文希对大皇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眉,沐王爷这才伸手对两人邀请道:“两位殿下这边请,您们来的正是时候,第二轮的菜品刚刚送上来,大家正准备逐一品尝呢。” “呵呵,听说这次大会美食荟萃,本殿可要好好尝尝。”大皇子捧场的笑着开口,转身之际,淡淡的瞧了宇文希一眼。这种场合还不阴不阳的板着一张脸,名声能好了才怪了。这点都想不透,有什么资格和他争? 宇文希只一眼,就将宇文翰的心思摸透了,对此嗤之以鼻。也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到位置上坐下。文轩等人见状,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各自坐稳了。宇文翰顿了顿,也带着人坐下――好在王掌柜见大皇子和七皇子身后都跟着不少人,早早指挥小厮去搬来了足够的凳子,不然肯定得失礼。 其余众人在大皇子说了免礼之后,就满怀激动的站起了身。小心的抬头打量大皇子和七皇子,见两人龙章凤姿、贵气逼人,也不敢多看,略显恭谨的跟着沐王爷回到各自的位置坐定。心里却忍不住感概,不愧是皇子,这浑身的气度仪态,真不是一般的大家公子可以比拟的。 更别说,大皇子和七皇子还是其中最出色的两位!今儿个能有幸得见,并同处一条船上,回去也有吹嘘的资本了。 很快有小厮给两位皇子和跟随而来的一行人端上菜品,试吃继续正常进行。 甲板上的人全都满面荣光,心情激动,也紧张。特别是各家酒楼的老板,都小心的留意着两位皇子的动静,生怕对方吃到自家东西的时候皱眉。对评委们的反应,反倒没有之前在意了。 “虽然我早知道大皇子和七皇子会来,但如此高调的出场方式,还是很让人震撼。”曹俊贤看了眼身边坐下来的人,微笑着开口,“凌空飞行的滋味如何?看到你被七皇子亲自带着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曹大哥若想知道,下次让小妹带你飞一次。”赵麒整了整衣衫,面色不变。 曹俊贤苦笑一声,赶紧摇头道:“别。我不问行了吧。”他一到高处就心惊胆颤,郊游踏青的时候,也从不往山上去。凌空飞行不得要了他的命。 赵麒莞尔,唇角微翘。[]曹俊贤见状,也知道他是和自己开玩笑,神情轻松起来,“两位皇子一出现,气氛果然比之前更热烈了。这次就算捐出去三成收入,咱们也能稳赚不赔。而且,美食大会结束之后,这几家店里的生意怎么着也会比之前红火,从哪方面来说都不亏。只是,某些人的脸皮也忒厚了!” 顺着曹俊贤的目光看去,赵麒自然发现了桌上摆着的色泽诱人的两盘烤鸭。一盘出自福胜楼的廖师傅之手,一盘出自德胜居的狗剩之手。因为要当场片鸭,两人此时都在船上。 赵麒眯眼瞧了瞧对面一脸得意的人,冷笑,希望你们待会儿也能笑得出来。 而此时,不论是评委还是各位东家,看到船上两位各自忙碌着当场片鸭的师傅,和送到面前的两盘雷同的烤鸭,都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挖人墙角、盗人秘方,人家不追究,你暗自发财就得了。居然还敢无耻的用人家的成果在这种场合表现! 所有人都诡异的看了一眼夏家主和狗剩,对赵麒露出同情之色。遇到这样不要脸的对手,还真够恶心的。 只是,等他们分别尝过福胜楼和德胜居的烤鸭后,脸色都古怪起来。特别是沐王爷,在吃过德胜居的烤鸭后,眉头皱得死紧。 本来还很得意的夏家主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妙。望向狗剩,想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差错。狗剩却也一脸茫然。 廖师傅看得明白,怜悯的瞧了对方一眼,叹息的摇了摇头。 第二轮的试吃很快结束,几位评委像第一轮一样,将菜品都大略点评了一翻,又征询了宇文翰和宇文希的意见,便公布了排名。赵记和鸿泰居的菜品分别占了第一名和第三名。二、四、五、六名,依次被荷香居、俏江南、五味馆、聚星楼所得。德胜居在第二轮中精心准备了五道菜品,结果却一道都没能入选前六。 “我不服!”夏家主还没说话,狗剩便忍不住了,他赤红着眼睛瞪着廖师傅,低吼道:“我做的烤鸭和赵记一模一样,为什么他能得第一,我却连前六都进不了?”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狗剩。狗剩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的不甘吼了出来,面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想到自己的手艺和那张秘方,瞬间又变得有底气起来。他的手艺是廖师傅教的,秘方本来就是福胜楼的,他一板一眼的按照步骤做出来烤鸭,不应该比廖师傅亲手做的味道差! “你确定要知道原因?”沐王爷深深的看了狗剩一眼,缓声开口。 狗剩盯着众多的视线,僵硬的拱手点了点头,“草民不服,还妄王爷能给个解释。” “没想到这人还有些胆气。”曹俊贤眼角向上一扬,小声道。 赵麒轻哼一声,“若没点胆气,也做不出偷盗秘方的背主之事。” 曹俊贤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闭嘴不再说话。 “本王是福胜楼的常客,所以我知道这两轮比赛,赵记不管端上来的冷盘还是热菜,都是其全鸭宴中的几道极品菜式。不论是从食材本身,还是从刀工、火候、味道等多方面来说,在一种菜品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无可挑剔。在座的各位有和我一样以前去过福胜楼的,也有没去过的。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赵记的烤鸭当得起这个第一。”其他评委点头,表示沐王爷所言不虚。 “可是你做的这个……”沐王爷指了指德胜居的那盘东西,摇了摇头,神色严肃,“简直是我吃过最难吃的烤鸭!虽然烤制的方式、酱料的调配等都与福胜楼十分相似,吃起来的味道好像也相差无几。但那也只能糊弄糊弄一般人罢了。食材的选择本身不合理,烤制的火候更不对,酱料的味道更是分不出主次……” 沐王爷看着狗剩,一条一条的说,将他做的东西批得体无完肤,最后更是十分严厉道:“简直一团糟!本王就不明白你这样的水平,怎么就成了大师傅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沐王爷如此严厉的批评,狗剩一脸惨白,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夏家主捏紧拳头,也有些懵。狗剩做的烤鸭,他吃起来与福胜楼的味道是一样的。现在听沐王爷的意思,其实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他不相信,正想起身出言辩驳,宇文希却突然开口了。 “王叔你不知道吗?这人就是德胜居花三百两银子从福胜楼挖过去的。所以这菜的味道才这样相似呢。可惜,他们不知道他只是个学徒,还没出师呢。手艺根本不到家。就像您说的,他糊弄糊弄一般人倒是可以。遇到您这样的老饕,可不就得现出原形。” 七殿下,这样当面揭穿人家的底细真的好吗?还有,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是为哪样啊?你确定泽亲王不会去找你麻烦?众人头上一排黑线,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沐王爷听到这样的解释,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向赵麒,“瑞之,七殿下所言可真?” 赵麒朝他拱了拱手,回答道:“不瞒王爷,这人之前确实是福胜楼的学徒。带他的师傅就是这位廖师傅。”不用多言语,之前两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宇文希的话得到证实,沐王爷看向狗剩的目光变得更加冷漠起来,“既如此,赶紧让人将他带下去吧。这样的人,该送衙门,不该在这。”背主的之人,没有人会欢迎。更何况,这人手艺还差。 狗剩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等两名身着便衣的侍卫上前拉他的时候,他惊醒过来,朝赵麒连磕了几个响头,疾声道:“大东家,您大人大量绕我这一回吧!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 赵麒抿直了唇角,盯着他一言不发。狗剩被看得心悸,话音一顿,就有人将抓了他的两只胳膊,堵了他的嘴,直接拖下去了。 夏家主见状,一脸青白交加。可不论是沐王爷还是七皇子,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只能顶着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如坐针毡的等待大会结束。后面的两轮比赛,他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演了这一出,甲板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好在曹俊贤为人圆滑,三两句就将这茬带了过去,将事情导回正轨。 第三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前两轮都进了前六的几位东家心情都很不错。赵麒和曹俊贤身边围了不少人,大家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夏家主什么的,直接被他们忽略过去了。 二楼船舱,赵芸和申屠白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数十道精美的菜品,都没怎么动。两人的目力和耳力都是极好的,自然将底下甲板上发生的事情瞧得一清二楚。而众多食客的议论声,他们也能听得明白。 赵芸不想追究狗剩让他挨板子,但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就是了。将他做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至少,在京城这个饮食圈子里,没有哪家酒楼会再用他了。 申屠白的目光在宇文希身上停留了一瞬,收回视线,淡淡的开口:“宇文忌怕是对泽亲王的小动作也有些不耐烦了。”不然宇文希不会那么明显的对德胜居的人发难。 “除了训斥和警告,你认为他还会对自己的弟弟做别的?只要我还活着,宇文忌就不可能和泽亲王翻脸。”赵芸眯着眼,讽刺的一笑,撇了撇嘴,摇着头肯定道:“不,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翻脸。” 宇文忌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一切的出发点都是江山的稳固和皇族的兴盛。她若是死了,没有四叶月,皇族的实力得不到提升,紫阳山早晚会被万花谷和清卓溪超越。而要想巩固皇族的统治,就必须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泽亲王除了溺爱子女,才能还是很出众的。宇文忌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已经确定失去作用的工具,再自断臂膀。 宇文忌雄心勃勃,却理智隐忍。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私人情感冲昏头脑做出影响大局的判断。 “我只怕他为了制止泽亲王的小动作,将你的事情全部告诉他。”申屠白抿了唇,眼神幽深,“到时候,就算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怕是也会死盯上你。” 泽亲王的作风与宇文忌完全不同。宇文忌喜欢一点一点的笼络,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泽亲王却喜欢直接了当,只要能达到目的,采取什么手段他并不在乎。若是赵芸身为月氏一族最后血脉的事被泽亲王知晓,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将人掳回去幽禁起来,以便他随时取用鲜血。 申屠白自信能保护好赵芸,但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样的情况一旦发生,申屠家对上的就是整个皇族。动作大了,引起锦国动荡,唐怀锦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让他看着赵芸一直受宇文一族的牵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太好动作…… 不知道一瞬间自家师傅已经想了那么多,赵芸对泽亲王也是有些了解的,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抬了抬眉,心里并不怎么担心,“泽亲王的作风,我们知道。宇文忌更清楚。所以,不到必要时候,他应该不会将我的事告诉泽亲王。除非他能肯定,泽亲王会完全听命于他。不过,这一点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也不会给我赐官,让我到上林苑当差。还授意宇文希和宇文翰来参加这次美食大会。他这是在告诉我――只要我遵守之前达成的协定,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就算那个人是他亲弟弟,他也不会包庇。” 申屠白认为赵芸说得有些道理,但对现实的情况并不觉得乐观,因为他对宇文忌的了解,比赵芸深得多。他嘲讽的笑了笑,低声道:“宇文希和宇文翰这么张扬的出现,面对德胜居的人态度又如此明确……看来他们是知道你平安出关的消息了。” “在大会开始前,程大人见到了我。”赵芸耸了耸肩,“他曾经被皇帝派去安南追捕许山,想来也是心腹。” 传递个把消息,并不是什么大事。托他的福,这次美食大会,比预想的还要热闹几分。入场费应该很可观。遥望着远处挤挤挨挨的人群,赵芸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 第一百零四 落幕,事情后续 后面的比赛很顺利的完成了。[.超多好看小说] 评委们对赵记和鸿泰居呈上的菜品都赞不绝口,一直没有掉出前六。德胜居确是一道菜都没能挤进来。 王府厨子的手艺其实不差,但众人都明白沐王爷不松口的原因。大皇子和七皇子对此也没有意义,别人更不会有。更何况,德胜居找来王府的厨子和民间的厨子比手艺,对参会的各家酒楼来说,本来就不公平。 德胜居又是那样的德行,没有人愿意帮他们说话。 “东家,食客的投票统计好了。”小厮送上各家菜品的得票结果,曹俊贤接了,打开瞧一眼,递给赵麒,“你来宣布?” 赵麒摆手,摇头拒绝道,“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曹大哥你来吧。” 曹俊贤失笑,又看了眼等待着最后结果的众人,大方的上前,开始宣布食客的投票排名。票数统计的时候,评委和各家东家都在场旁观,两位皇子监督,排名的结果绝对公正。 “师傅,我们走吧。不然一会儿走不了了。”美食大会进行到这里,赵芸对最后的排名反倒并不太在意了。该赚的银子都赚到了手,各家酒楼的名声也打出去了,目的基本达成。而德胜居,因为沐王爷和宇文希的一翻话,也得瑟不起来了。很完美的结局。 申屠白看了眼底下稳坐着没动的宇文翰和宇文希,了然的点头道:“先回去,晚上再出来看灯会。安庆门外还有盛大的拜月祭典,比府城的更隆重更庄严,若是有兴趣,到时候也可去凑凑热闹。” “回去问问兰心他们,大家若都有兴趣,就去瞧瞧。没兴趣,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也挺好。”赵芸歪头想了想,笑呵呵的说道。 知道她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申屠白对她的提议没有意见。手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申屠白脚尖一点,两人直接消失在了二楼船舱,无人察觉。 曹俊贤宣布完食客的投票排名,再综合评委的排名,最终确定了这次美食大会的最受欢迎的十道美味。赵记有三道菜入选,鸿泰居和荷香居两道,剩下的三道菜分别来自聚星楼、明泰楼和俏江南。 这个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没有菜品被选入这十道之列的酒楼东家,脸上也都乐呵呵的。 “这次赵家和曹家应该赚了不少。”文轩坐在宇文希的旁边,瞧了瞧不远处逐渐往外散去的人群,轻声说道。 宇文希唇角一抿,高不高兴瞧不出来,“他们赚得越多,捐给朝廷的也就会越多。这不是好事么?” “嗯,是好事。”文轩耸了耸肩,笑嘻嘻道:“若是户部的那些老家伙都像赵芸一样会搂钱,朝廷就算一直打仗,也不愁没银子筹备粮草了。” “得了吧。那些老家伙就算会搂钱,钱也不会进国库,而是塞满他们自己的腰包!”文轩旁边一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少年闻言,冷哼一声,满脸鄙夷的说道。 宇文希眉头皱起,低喝道:“别乱说话。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小心父皇再罚你去离宫面壁思过!” “七哥,我哪里有乱说了?那些老家伙本就不是好东西,就知道拍大皇兄马屁,从国库捞钱,真本事一点儿没有!”少年不服气的瞪大双眼,愤恨道。[.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文轩见宇文希沉着脸不说话,连忙劝道:“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在这瞎嚷嚷是个什么意思。一不小心被人听去了,大殿下少不得又要找你七哥麻烦。你知道我们虽然不怕他,但总被他使绊子缠着干不了正经事也实在恼火。” 少年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巴。 正好,赵麒过来感谢宇文希能赏脸光临此次美食大会,大家就转开了话题。两边寒暄了一阵子,宇文希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听程志杰说他今早在碧波府见到了赵芸,看来她已经顺利出关了。怎么不出来露个脸,大家都很关心她呢。” “请殿下见谅,小妹并非故意躲着不见殿下。她于昨日半夜出关。听说美食大会的事,不太放心,今早也来过一趟碧波府。不过,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后,她就回府了,并未在此停留。”赵麒想到刚才那人给自己带的话,看了宇文希一眼,接着道:“申屠家主的意思是小妹修为刚突破,还需要一两日的时间稳固,以免灵力外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宇文希深深的看了赵麒一眼,半晌之后,才勾了勾唇角道:“我知道了。今日的美食大会很精彩,希望明年还有机会参加。文轩,老九,我们走。” 话音一落,宇文希脚尖一点,整个人离了地面,朝皇宫的方向飞去。文轩等一干人见状,也都赶紧跟上。 短短一瞬间,面前一个人也没有了。赵麒站直身体,回头就见大皇子等人走了过来。知道他们都是冲赵芸来的,他又将之前应付宇文希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果不其然,听到赵芸没在碧波府,而是被申屠白压在府里稳固修为,大皇子一行人也没再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赵麒心里松了口气,面色也和缓下来。 “没事吧?”曹俊贤走到他身边,抬头瞧了眼流星一样快速消失的大皇子一行人,提醒道:“伴君如伴虎,皇族之人个个都不简单,芸芸被他们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不会有事。”赵麒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沉声开口。 曹俊贤微微点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把芸芸当亲妹妹看待,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没有她,也没我的今天。”大家族里的庶子没有几个是好过的,若是没有赵芸,他或许还在边远的安南省窝着。再尽心尽力,也没人会看得到…… 不知道曹俊贤心里的感慨,赵麒郑重的谢了他的好意。两人一起将大会后续的事项安排完毕,才各自分开回府,与家人一起庆贺中秋。 赵府里很热闹。天还未黑时,周家一家六口,宋君贺、陆奉安、陈晋封、蒋碧成四个,申屠白、老七、夏衍三个,加上赵家三兄妹和秦守一,十七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吃了一顿丰盛的中秋家宴。这是赵芸在锦国生活了三四年以来,人员最齐、最热闹的一个中秋节。家宴过后,一行人又相携着出门逛灯会,猜灯谜,还亲手燃灯拜月,闹到很晚才回府歇息。 第二日,赵芸顺利出关的消息大多数人已经知晓,不过她并没急着去上林苑点卯。反正皇帝让她去上林苑的目的,也不是想让她真的有所作为,而是为了在眼皮子底下方便控制。有现成的借口不用去,她乐得自在。 不过,等美食大会的最终收益结算出来,她不想出面都不行了。 于是,这天清晨,赵芸换上好些日子没上过身的常服,兜里揣着一沓银票,后面四名小厮两两一对抬着密封的箱子,去上朝了。 本来,她一个四品小官儿是没资格上朝的。不过,今日的情况特殊,赵芸得了一个最末尾靠近门口的位置。前面的人做啥,她就做啥。皇帝与朝臣们议事的时候,她就垂着脑袋打瞌睡。 “赵大人……赵大人……” 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赵芸抬头,揉了揉眼,迷瞪瞪的看过去,“咋啦?” “哎哟,赵大人,您怎么站着也能睡着?皇上叫你呢。”那人压着声音,一脸焦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赵芸一个激灵,视线一扫,就发现前面的文武百官都一脸古怪往自己这儿瞧呢。而坐在高处的皇帝,瞧不出喜怒。摸了摸后脑勺,赵芸一脸郁卒,出列躬身请罪,“下官失仪了,请皇上恕罪。” 宇文忌瞧了她一眼,神色缓和的摆手道:“你以前从未早起上朝,难免不适应。朕不怪你。只是,前些日子你哥哥允诺的下来的事,可要好生兑现才行。黄了我可要问罪的。” “多谢皇上体谅。”赵芸如释重负的道了谢,随即笑着道:“皇上放心,昨日美食大会的收益已经结算清楚了,今儿个下官便将当初承诺的三成带来了。还请皇上过目。”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本账册和一个纸封。 符全过来接了,呈递给宇文忌。宇文忌随意的翻着账册,等看到最后一页写明的收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惊讶的挑了挑眉。瞅一眼手边的厚厚的纸封,他眼带笑意的点了点头,“干得不错。” “也是托皇上的福。”赵芸一直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满,笑着捧了一句,又接着道:“陛下,刚才那是大哥承诺下的,下官这里也还有些东西要呈献给陛下。” “哦?什么东西?”宇文忌愣了下,随即好奇的开口。 赵芸胸有成竹的一笑,“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两个密封的大箱子很快被抬了进来,文武百官在一旁瞧着好奇,时不时的窃窃私语。皇帝盯着那两个箱子看了一会儿,却猛然站了起来,神情略显激动,“是那个东西?” “是。下官也算是不负陛下所托。”赵芸肯定的点头。 宇文忌大笑,连道三声,“好、好、好!” 百官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宇文忌这样情绪外露。只是,让他们失望的事,皇帝并没有让人当众打开箱子,而是立即让亲卫将东西抬走了,十分宝贝的样子。 皇帝一高兴,赵芸便得了不少赏赐。早朝没多久就散了,宇文忌一走,有那好奇的都上来跟赵芸打听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赵芸总是笑眯眯的将话题绕开,众人见她口风紧,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日子恢复了平常,赵芸顺利出关,成为六级灵师,上林苑的同僚将她供得更高了。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只要每天到集英殿待着就行。实在无聊,赵芸又干起了老本行,重新开始养花。 中秋一过,九月九很快就到。整个赵府为赵麒的婚事做着最后的准备,赵麟每天跟进跟出的帮忙,顺便等待乡试发榜。所有人都觉得惬意愉快,除了泽亲王。 德胜居全面落败,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生意上竞争不过,他动过直接对人的手段。可是赵记刚捐了一笔钱给朝廷,现在动赵家的人容易落人口实。宇文忌也绝对不会允许他那样做。泽亲王只得暂时忍耐,同时给夏家主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将德胜居重新经营起来。 可是,自从美食大会后,德胜居的名声就臭了。夏家主只能降低德胜居内菜品的价格,以吸引更多的食客。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毕竟京城还是普通百姓占大多数。福胜楼那样的地方,不是人人都消费得起的。 只是,这样一来,德胜居就自动降了一格。本来和泽亲王有些交情的人家,也不乐意去德胜居给他撑场面了,纷纷转回福胜楼。而因为这些出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福胜楼的门槛也跟着被带高了。 赵芸趁热打铁,推出了会员制度――凡是在福胜楼消费到一定额度的客人,就能拿到一块制作精美的木牌。凭此木牌,在店内消费,最高可以有七折的优惠。每逢佳节,店内推出的特别菜品,会员可以免费优先品尝。会员生辰,还会有独一无二的礼物……具体种种,都是赵芸按照现代的会员制度借鉴而来,这里也不在多赘述。 另外,木牌可以在赵记旗下的所有店铺里使用,比如赵记杂货店、点心铺等等。不过店铺不同,折扣的力度也有些不一样。赵芸提出大致的构想,王掌柜和周宏等人将规则落实,一条一条仔细斟酌了之后,很快制定出了完整的会员制度。 这个制度一经推出,就受到了许多熟客的欢迎。福胜楼的消费不低,他们就算有钱,但若是能节省一点,自然没人傻得拒绝。更何况木牌并不是谁都能拿到的东西,赵芸制定的额度并不低,而且,会员之中,也还有等级之分。等级越高,能享受的特权越多。不过要想得到最高等级的木牌,除了消费额度,还有身份、地位、对美食的鉴赏能力等要求。 如今拿到最高等级的木牌的人,只有三个人,大皇子、七皇子、沐王爷。虽然三人都是皇室中人,但他们各自能拿到最高等级的绣萝花纹的木牌的理由却不太相同。 大皇子和七皇子两人身份尊贵,在美食大会上又对赵记多有支持,赵芸送他们俩绣萝花纹木牌纯属投桃报李。 沐王爷却是赵记的忠实拥护者。赵记进入京城以来,不论是福胜楼还是点心铺,他都是常客。一有新品推出,他必定是第一批来品尝的人。品尝完了,还会很好心给大师傅提出改进意见。赵芸在美食大会之前就听王掌柜不止一次提过他,所以推行会员制度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让人送去了一张最高等级的绣萝花纹木牌。 而在听说了两位皇子、一位王爷都是福胜楼的会员的时候,福胜楼的生意又悄然火爆了几分,会员资格更是愈发难求。 至此,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德胜居完败。而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赵记在京城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泽亲王日后要再想打赵记的主意,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数日后,一间茶楼里。 “这不可能!”夏家主赤红着双眼,激动扯碎手里的信纸,神色癫狂。 赵芸摇头,轻声道:“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夏家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没用了,被丢弃是很自然的结局。”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相信…… 第一百零五章 消息,画风突变 德胜居开张半个多月,就撑不住倒闭了,夏家主自然也被泽亲王厌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处心积虑的谋划,没有为难到赵记,反倒壮大了它的名气,夏家主心里也呕得要命。他不甘心。可自美食大会后,所有人都明白――赵家不仅与两位皇子交好,更是圣眷正浓!冲动的再去找人家麻烦,说不定触霉头的是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蛰伏,等待时机。 可世事难料,他刚劝服了自己要忍耐,赵芸却直接找上了门。而一张薄薄的信纸,更是让他尤坠地狱,背里生寒。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夏家主嘴里重复着,突然恶狠狠的抬头瞪向赵芸,“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龙延树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照看,绝对不会失火。就算失火,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损失!除非那把火就是你让人故意放的!” 赵芸见他看了信件之后,依旧自欺欺人、胡乱攀咬,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道:“夏家主,生意场上虽然是各凭手段,但我还没下作到那个份上。你家的龙延树林为何被烧,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别以为我是软柿子,就胡乱攀咬。夏家的事,本与我不相干。我今日来告知你这些,不过是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还死心塌地的给毁了夏家的人当枪使。” “说得好听!就算那上面写得都是真的,夏家真的没了。你来这一趟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我调转矛头对付那边,好让你渔翁得利。你为的是你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夏家主讽刺一笑,胸脯急促的起伏着,情绪十分不稳,“你明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能按捺着不动,等待时机一击致命……我自认为计划周全,却还是栽在你手里,这是命。不过,你休想利用我!我可不会忘了,夏家会到今日这等地步,你同样功不可没!” 赵芸哂笑一声,随即冷冷道:“夏家主这话说差了。不管是一开始的皇商争夺,还是后面生意上的较量,赵记一直都光明正大的凭实力说话。没有使过任何下作的手段。反观夏家主……可不见得光明磊落。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用我多说。” “哼,你不也说了么,生意场上各凭手段。不管是不是光明正大的,还是阴狠下作的,只要能起作用,那就是好手段。”夏家主怪里怪气的看了赵芸一眼,语气十分阴沉讥诮。 赵芸眯眼,瞧了他半晌,突然笑了,“既如此,夏家主好自为之吧。晚辈告辞了。”说着,就神色轻松的起身出了门。 “姑娘。”莲翘在门外站着,见赵芸开门出来,躬身喊了她一声。 赵芸摆摆手,头也不回道:“走了,回去了。.” “是。”莲翘点头,快步跟上。在路过大开的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怜悯的往里瞧了一眼。可怜的老头,被人当枪使不算,偌大的家业易主,却还被蒙在鼓里。不过姑娘都和他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冥顽不灵,也是没救了。抿了抿唇,莲翘追上赵芸,出了茶馆。 而在赵芸主仆离开后,夏家主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出来。赵芸告诉他,夏家就这样没了,他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可抚州那边大半个月没消息了,跟来的心腹近日也不知所踪。整日待在那个小院里,却迟迟没人来联系他…… 种种迹象,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赵芸的到来,彻底将他粉饰的太平打破,露出鲜血淋漓的现实。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赵芸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他。他是夏家的家主,就算被封住了眼睛和耳朵,要想了解家族的情况,也只是时间问题,说谎没有任何意义。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夏家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没用了,被丢弃是很自然的结局。”赵芸说的那句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夏家主眼神深沉,撑着桌面站起身,抬手用衣袖擦干净唇角,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出。 * 回到赵府,刚进门,就见申屠白坐在矮榻上喝茶。赵芸挑了挑眉,走过去在另一边坐了,才开口问:“来多久了?” “一会儿。”申屠白放下茶盏,抬头看她,“去见夏家主了?” “嗯。”赵芸点头,也不隐瞒,笑着道:“我将抚州夏家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了。也不亏杨紫琼特意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我手里。他恨我夺了他家的生意,占了他家该得的荣光,肯定不会和我合作。但对那个毁了夏家基业的人,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到时候顺藤摸瓜,定然能找到我要的。” “本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家主却是最后才知道,实在无用。”申屠白了然,摇了摇头,眯眼道:“不过,这暗藏在背后的人也实在不简单。夏家那么大的事,他/她却硬是能将消息锁死,京城里没露出半点儿风声。” 抚州离京城很远,但也不像是安南省那样偏僻的地界。夏家领了两三代人的皇商,上一次皇商争夺虽然在清洁用品上没争得过赵记,但夏家的龙延香依旧是皇家御用品之一。靠着这个,夏家的皇商的名号,并没有被彻底摘掉。 杨紫琼一直在打压夏家的生意,雷厉风行的手段,夏家支撑得很幸苦。生意场上一向又是捧高踩低的,别家跟着趁火打劫,夏家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不然夏家主也不会转到京城来,另辟蹊径,想从赵记这边下手。 而龙延树林一夜被烧尽,成为夏家这座高楼坍塌最致命的一道伤。杨紫琼觑准时机,将夏家大部分的产业拿下,一些边边角角,也被后面闻到鱼腥味扑上来的对手撕扯而去。至此,一个显赫的家族,骤然败落。 这样大的动静,肯定会在抚州当地经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夏家事情涉及到皇家,底下的人不敢不上报。可四五日过去了,京城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本身就不正常。夏家主对自家的事情一无所知更是不正常。 赵芸若不是接到杨紫琼的飞鸽传书,心里震惊,再让人去查,也不会知道夏家主和泽亲王背后,影影绰绰的还有人在算计她!虽然对方隐藏得很好,让她一时间查不到身份。但证据直指皇宫,想想有资格接触皇商之事的,地位也不会低。这样的人要想暂时隐瞒下面传来的消息,并不难。可宫外,必定也有人帮忙。他们不但能阻断夏家主的耳目,还能让抚州的消息传不到京城……这样的实力,想想都让人心惊。 眼底的厉芒一闪而逝,赵芸抿了抿唇,神色沉郁,“我不明白为何对方会针对我,但现在既然已经发觉知道他/她的存在,我总要想法子将他/她揪出来!” “不急,一步一步来。”申屠白揉了揉赵芸的头发,安抚道:“藏在皇宫里的人交给我来查,保准不露痕迹。你只需派人盯着夏家主那边就行。等他确认了消息的真假之后,他肯定会有动作。” “怕就怕他为了不让我占便宜,迟迟不动。”赵芸微皱着眉头,对这些接连不断的事情有些不耐。 申屠白轻笑一声,大手更放肆的在她脑袋上薅了两下,“放心,他不动,我也能逼他动。” “喂,你怎么又弄我头发!一会儿还要去二叔公那边呢,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从脑子里一闪而逝,赵芸仰了仰头,感觉齐整的突发变得松松垮垮,立时竖眉瞪眼,撅着嘴大声抗议。申屠白勾着唇,盯着她笑。赵芸恼了,身体猛然往前一倾,抵着脑门就朝他胸口撞过去。 申屠白一时不察,被她撞得往后仰了一下,随即稳住,双手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弹,皱眉轻喝,“这都是从哪里学的坏毛病?一不高兴就拿脑袋撞人?” “谁让你老弄乱我头发?我就撞你怎么了!”赵芸抬头,鼓着脸,恨恨的瞪他。 申屠白阴恻恻的一笑,修长的手指一弹,在她白皙的额头留下一个红印子,哼道:“我发现你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能开染坊!” “我哪有?明明是你欺负我!”赵芸捂着额头,左突右撞哇哇大叫。 申屠白一手将人固定在身前,一手捏她的脸,眯眼,危险道:“我欺负你?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你不知道吗?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赵芸气冲冲的瞪人一眼,张嘴说了句顺口溜,随即憋着劲儿开始扑腾。上半身隔着小几被人按在怀里的姿势让她十分不舒服,可两只胳膊被死死的箍住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只两只脚在外边蹬,使劲儿蹬,榻上的垫子一下子就被她蹬飞了。 小臂一划拉,宽大的衣袖带倒了小几上的茶杯,咕噜噜的滚啊滚,眼看就要掉地上。申屠白无奈的摇头,一只手臂使力,将赵芸整个人捞过来禁锢到自己怀里,一直手探出去,将茶杯接住,稳稳的放回。 赵芸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落入了一个*的怀里。挺翘的鼻子被撞了一下,那滋味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她难受了,扑腾得也就更凶了,张牙舞爪的像只不听话的小乌龟,嘴里还发出愤怒的吼叫,“申屠白,你放开我!” “别闹了。”眉头抖了抖,申屠白抬手就在某人的屁屁上狠狠拍了两下。 赵芸身体一僵,申屠白竟然打她屁屁!她恼羞成怒,噌的一下就往外蹦,结果高估了自己能力。没蹦出某人的五指山不说,受伤的鼻子又一下撞到了某人线条完美的下巴上。 “哇……”赵芸的眼泪唰唰就滚出来的,捂着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痛死了……鼻子肯定歪了,都是你……” 申屠白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拿开她的手,仔细检查。鼻头红彤彤的,显然撞的不轻。稍微碰到一点儿,她就疼得哇哇大叫。一时间,弄得他倒是有点儿手足无措。只能捧着她的脸,用裹着灵力的拇指小心翼翼抚弄。 凉丝丝的感觉替代了火辣的疼痛,赵芸安静下来,只是双眼包泪的样子,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芸丫头,你答应我的东西怎么还不……咳,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都么看到!”夏衍也没让小丫鬟通报就龙行虎步的进了屋,扭头就见赵芸背对着自己窝在申屠白的怀里,申屠白则微微低着头,双手捧着对方的脸……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亲吻?夏衍呆了下,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丢下一句话,就嗖一声蹿了出去。 早知道申屠白和赵芸之间的关系不是普通的师徒,但冷不丁瞧见这样暧昧的画面,夏衍表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脑海里浮现出赵芸那个小豆丁模样,他抽了抽眼角,申屠白的口味未免太重了,这样的也下得去手。 背后打个冷颤,夏衍脚步不停一溜烟儿窜出老远。以防某些人杀人灭口,他决定了,这段时间还是去找秦守一切磋一下棋艺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酣睡,囍事迎门 见夏衍识趣的离开,申屠白十分淡定的继续给赵芸摸鼻子。(.无弹窗广告)动作温柔眼神专注,一派平和的样子,难得一见,也更让人沉迷。 赵芸往后挪了挪脑袋,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躲开。申屠白眯了眯眼,双手捧着她的脸,身子跟着往前挪了挪,戏谑的问道:“现在不疼了?” “好很多了。”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赵芸努力将视线停在他的衣领处,不去看他的脸。申屠白看着好笑,手掌在她的脸颊边摩挲了两下,大拇指拖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正对自己,“突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哭得惨兮兮的,倒吓了我一跳。现在这样,是害羞了?” “你撞疼了我,还不准我哭么?”赵芸恼怒,抬眼瞪他。却不曾发觉两人已经是鼻尖对鼻尖,双眼之间的距离,更超不过十公分。唰一下,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赵芸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没法见人了。 这样窘迫的样子,倒是少见。申屠白轻笑一声,眼神深处涌出更多的宠溺来。赵芸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早慧成熟的。但最近偶尔表现出来的无理取闹和笨头笨脑,却让他有了一种她的确还是一名豆蔻少女的真实感。可爱,娇气,狡黠,霸道……这些他一直没太在意的小性子,却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甜腻的感觉,驱使着他去做点儿什么。 申屠白从来遵从本心,不和自己做对。低头在赵芸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双手一拢,将人按在怀里,揉着她的头,轻笑一声道:“是你自己乱动才被撞到的,这次可不能怪我。” “……是你突然将我带过来,我没反应过来才会这样的。归根究底,还是你的错。”赵芸被申屠白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点儿懵。双手扯着他的衣服,侧脸贴在他*的怀里,耳边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人很快安稳下来。 赵芸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三十来岁了还撒娇卖痴更是丢脸。可之前也不知道怎么了,老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似的,不闹一闹,好像就散不了。所以,申屠白一揉她头发,她嘴巴一张,抱怨的话忍不住就跑了出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真的有些烦躁和不耐。直到申屠白突然将她带过来,抱到怀里。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那种烦躁和不耐才开始逐渐消褪。等稀里哗啦的一通哭完,整个人才彻底痛快了。 只是没想到,申屠白会吻她。那种怜爱的、珍惜的感觉她能感受得到。不过一码归一码,关于她的鼻子被撞这件事,主要责任还是要归结于他!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算得上死不认错的典型,赵芸趴在申屠白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底下柔软的面料,舒服的哼哼两声,没一会儿整个人就晕陶陶的睡了过去。 听着她平缓有力的呼吸声,申屠白拧起眉头低头打量她,渐渐抿直了唇角。半晌,小心起身,抱着人进了里间,弯腰将人放到床上,扯过一旁的薄被给人盖上。目光又在她稚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 赵芸错过了晚饭,一夜酣睡到第二天天明。睁开眼,熟悉的天青色燕霞纱帷帐就闯入了眼帘。(.)天光从窗户斜斜的射进来,帷帐里光影浮动,辨不出具体时辰。 没在被窝里拖延,坐起身,赵芸掀开薄被,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想着以后还是得歇午觉,下午的精神才能好。一边想,一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探出双脚穿鞋。 叶秋听到响动,掀开帘子走进来。赵芸见到她,微蹙了眉头,“上午不是才说了让你多休息两日么?怎么这会子就来了?你将那一摊事儿和莲翘说一说,她跟着你学了这么久,顶个十天半月的也不会有大碍。别的事,等你养好了身体再操心不迟。”伤了神魂并不是闹着玩儿的,虽然救治即时,叶秋等人经过半月的调养,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的多休息一段时日才是正经。 “昨日姑娘您说的话奴婢都记着呢。不过做些轻巧的活计,劳心费神的事儿,奴婢不会去碰的。”叶秋听赵芸说上午,以为她是睡糊涂了,现在还没清醒呢,也没在意。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就准备伺候赵芸洗漱穿衣。 而赵芸听她说昨日,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皱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正三刻。”叶秋开箱取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展开。赵芸抬手穿进袖子里去,叶秋围着她将衣带系上,整理平整。 赵芸愣住,之前和申屠白闹的时候,明明过了午时。这会儿怎么会是辰正三刻?难道自己直接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心里有些不相信,她仔细瞅了瞅外边的天色,确实不像是快要天黑的样子。反而越来亮,间或还会有一丝一缕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 沉默的观察完,叶秋已经手脚麻利的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头发也梳好了,“昨儿晚饭都错过了,姑娘您该是饿了吧?小厨房里熬着粥,奴婢去去就回。” “好。”叶秋的话一出口,赵芸彻底落实了心里的猜测。眉头微微拢起来,面上带着些不解。实在是自从开始修炼,她还从未睡过这么长的觉。不过,这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头脑清明,也没什么不妥。 谨慎的驱动灵力,检查了身体的状况,没发现丝毫异常,赵芸想过一回,便也没再多在意。九月初九近在眼前了,新嫂嫂即将进门,整个赵府都在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按说,侯镇海不在京城,赵麒和侯培珍的婚事本该推迟。可两人是由皇帝赐婚。君无戏言,搬了圣旨的事儿,更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锦国人成婚和中国古代一样,需要三书六礼。赵麒和侯培珍是皇帝赐婚,纳采、问名、请期都只是走了个过程。小定和大定倒是两家人商量着来的。不过在婚礼之前,还需要择良辰吉日,由好命佬将床抬到合适的位置上,谓之安床。 今日就是算好的吉日,她却差点儿睡过头。三两下填饱肚子,赵芸就匆匆往赵麒的院子去。新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安床之后,等好命婆将龙凤被褥、鸳鸯套枕等铺在床上,撒上红枣、桂圆等喜果,婚礼前的所有礼俗才算真正的完成。 在结婚当晚新郎新娘进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新房并碰触新床,否则不吉利。赵芸看着人将新房关上,又派了几名下人轮流在外面守着,心里也还是有些放不下。恨不得端了小板凳,自己守在房门外。 秦守一摸了摸胡子,站在院子里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新房,点了点头,满意道:“行了,一切都妥当了,只等着成亲那天了。瑞之虽然没了娘亲为之操持亲事,但有你这个妹妹在,倒也不差什么。” 上至皇亲勋贵,下至黎民百姓,操持家务都是一府主母应尽之责,男子只管外边的事情。赵府里就赵芸一个女主子,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这些事情也都是她该打理的。婚礼这样大的事情,若是她不拿出个章程来,底下的下人也不好做事。 赵芸对这些事情本是不懂的,好在大面上有秦守一指点,具体事务上又有老七和周婶帮忙,倒也一直顺顺利利的筹备了下来。请帖已经发了出去,单等着九月初九了。 只是……新房里几日都不会进人,不怕那些喜果招来耗子?赵芸又回头瞅了一眼紧闭的新房,一脸纠结,最终还是没缺心眼儿的将这样煞风景的问题问出口。 婚礼之前,乡试发榜了。 不出意外的,赵麟和陆奉安这次都榜上有名,且名次靠前。孔学院不是白读的,里面的大学鸿儒都是真材实料,学生就算只稍微学到一点皮毛,也能有几分抖起来的资本。更何况赵麟和陆奉安两个都不是笨人,乡试对于三年前的他们来说还有些难度,如今却是很平常了。 不过到底是喜事,在大门口燃了鞭炮,散了铜钱。平日里走动的人家的贺礼也送来了,赵芸让厨房备下了酒席,招待了一回,夜深十分府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二哥,怎么还不去睡?”赵芸从花厅里出来,就见赵麟背靠着廊柱,倚坐在栏杆上。 赵麟手里端着一个小碗,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小酒坛,着听到声儿,抬头冲她笑了笑,道:“没有睡意,想再坐一会儿。” “那我陪你。”赵芸愣了下,随即笑着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不过,坐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脚够不到地面,只能在空中吊着。转眼瞅见赵麟斜斜搭下来的一条长腿,郁闷了。 “呵呵。”赵麟将她的表情看了个正着,愉悦的笑出声来,歪着头上下打量一翻道:“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芸芸似乎和我与大哥来京城的时候差不多身量,没怎么长高呢。” “二哥,别这么开心的戳我的伤疤行不行?”赵芸翻了个白眼儿,十分无力道:“要早知道修炼速度太快了,会抑制身高,我说什么也不会那么着急。” 赵麟低头喝了一口酒,眯眼笑道:“你不是常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吗?现在矮点儿也不算什么,反正你年纪还小呢。及笄之前肯定能长到我胸口。” “……” 赵芸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呢,还是该悲催自己的未来——就是长到他胸口,也不过一米六,还比不上前世的身高。申屠白可是八尺有余,一米六在他面前,也还是显得矮了些。面前是翩翩美男子,自己却一直是个小豆丁模样,算怎么回事儿!夏衍这几天就没少明里暗里的嘲笑她,恨得她牙痒痒。 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赵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行了,二哥跟你开玩笑呢,别垂头丧气了。离及笄还有两三年,肯定来得及长高。要不要喝一碗桂花酿,京城老字号,你还没尝过吧?”说着,手往后一探,又变出来一个白瓷小碗,抱起酒坛子斟了半满,递到赵芸面前。 赵芸吸了吸鼻子,酒香混着桂花香一起钻入鼻子,很是醉人。乳白色微黄的酒液更像是牛奶,不像酒。双手接过,抬眼瞧了赵麟一眼,低头喝了一口,咂摸着嘴道:“酸甜酸甜的,倒是好喝。” “上一次乡试结束,咱们在府城喝的那种桂花酿是清酒,这次是稠酒。酒气不重,适合女孩子喝,不容易醉。”赵麟笑了笑,跟着饮了一大口后,这才感概道:“转眼就过去三年了,那会儿考完没底,却还奢望能一次上榜。后来结果出来,反倒没觉得多受打击。祝家做的那些事,才更让我耿耿于怀。不过现在看来,也算是成全了大哥与珍姐的缘分……” 赵芸抿唇,又喝了一口酒酿。来京城后,她从未想起过祝家夫妻俩,也不知道现在两人是生是死,反正风雷阵之后,就没了他们的消息。过去的三年,祝家夫妻两个互相折磨,生生苍老了十来岁。大家对他们的印象也直跌入谷底,有点儿什么事儿也不乐意搭手帮忙了,完全陷如孤立的境地。若不是有赵家时不时的给点儿银子接济着,让他们寻医问药,两人能不能撑这么久也还是未知数。 若不是顾忌着她娘的名声和清誉,三兄妹恨不得将两人身上的皮给扒下来,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现在人既然失了踪迹,心里纵然不甘,两家的恩怨也只能到此为止。 兄妹倆一边叨叨过去的事儿,一边坐在廊下对饮,直到酒坛子空了,才各自带着微醺的醉意回房歇息。 九月初九很快到了,赵府上下挂满了红绸,红灯笼。门上,窗上,也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脚步也都透着轻快喜悦。迎亲的队伍已经踩着吉时出发了,赵芸在内院坐着,一边留意时辰,一边派人打探队伍的动向,紧张得不得了。心里也遗憾,不能去看一看迎亲的过程。 新娘进门的吉时很快到了,迎亲的队伍也准时回来。赵麒牵着侯培珍跨了火盆,进到正厅。秦守一坐在左首位,旁边一个位置空着。赵家父母都不在了,秦守一就是他们三兄妹最敬仰的师尊和长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赵芸不能去前头,但也能听到那长长的唱和声和宾客的叫好声。眼睛不知道为何有些酸酸的,她和赵麒的关系不如赵麟亲密,但他一直是这个家的精神支柱。人看着清冷,对家人和周遭的朋友却都很好。所谓的面冷心热,大概如此。祝春娘的事情,赵芸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侯培珍说,但她由衷的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幸福。 用力的眨了眨眼,赵芸吸了吸鼻子,转身准备过去和周婶汇合,整个人却撞进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申屠白无奈的扶着她站稳,“怎么这幅样子?舍不得你大哥成亲?” “没有。我这是高兴呢。”赵芸朝他咧嘴一笑,伸手扯住他的袖子道:“知道师傅你不会去前面吃席,我让人在内院摆了一桌,夏衍和凌庭他们都在。师傅你先去,一会儿我也过来……” 第一百零七章 战事,猫显神威(一) 喜事过后,赵芸重新开始去上林苑当差。府里的一切事务,由侯培珍接手打理。她虽是武将家族出身,性格爽朗,打理内院的本事却也不差。加上赵府里人事简单,没几日,也就上手了。不过新婚燕尔,除非必要,府里的人都默契的不去打扰赵麒和侯培珍夫妻俩。 九月一晃而过,十月份,孔学院开馆。麒麟兄弟和陆奉安几个又都入学去了,热闹了一个多月的赵府突然变得有些冷清起来。不过,南境的战事越来越激烈,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牵引了过去,也没人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在这过去的一个月,侯镇海率领大军与敌人频频交锋。安南省内的敌人基本上被肃清,除了与槊国交界的丰乐县和平安州。 丰乐县和平安州是槊国人入侵锦国的唯二通道,比偌大的江海城更加重要,槊国人攻占之后,下了大力气布防。城外岗哨密集,城内更是戒备森严。别说锦国人,就是槊国本国的生面孔,在城里也会被仔细盘查。 之前在风雷阵下幸存的百姓和戍军,躲在深山老林里,根本就不敢出来。敌人的鼻子很灵,稍微有点儿动静,就会迎来清剿。当时没有跟随赵芸等人一起离开反而躲进山里的大部分百姓都遇害了,马统领带着残兵一直蛰伏着没冒头,这才能躲到现在。 蚌兰村,后山。 一小队黑林军在林子里仔细搜寻着,他们手上的弯刀闪烁着冰冷的幽光,锐利冷漠的视线扫过来似能将人的灵魂都冻住。行动间散发出来的煞气和血腥气,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都仔细点,那些贱民肯定藏在这附近。” 一道冷酷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马统领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抿唇俯视正前方逐渐靠近的黑林军小队。点了点人数,十三个,不算多。可附近还有好几个小队,这里一有动静,肯定会惊动其他人。 正想着,旁边趴着的副将碰了碰马统领的手臂,无声的比划了两下,“统领,我们要不要动手做了他们?” “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马统领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副将的心思他明白,他也恨不得冲出去将底下那些槊国蛮子碎尸万段,但现在这样冲出去,只能送死。 副将眉头皱起,略带焦急的接着比划,“现在不动手,等后面的山洞暴露,情况会更糟。”山洞里都是些老弱病残,若是被敌人发现,一准儿没活路。他们这边提前发动,将敌人引开,说不得还能最大限度的保全一些人。 “我明白的。”眼看敌人已经到了近前,马统领深深的看了副将一眼,回头凌空打了一个手势,跟着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几不可闻。[] 副将见状,也只得暂时按捺下心里的着急。背靠紧树干,控制呼吸,尽量减弱存在感,让自己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藏在另外一些树上的戍军也得了命令,看着越走越近的敌人,贴着树干一动不动,当自己是个死人。 黑林军小队一寸一寸的搜寻着林子,一看就知道藏不了人的地方,也都逐一被他们掀开来,谨慎的排查。这样的做法,藤蔓帘子后面的山洞根本就藏不住。 “统领,不能再等了。”副将见黑林军小队越来越靠近后面的那个山洞,转眼焦急的看向马统领,拳头捏得死紧,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一分。 马统领自然知道情况的严峻,附近的另外几支黑林军小队离得不够远,但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咬咬牙,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瞄准就近的一名黑林军率先腾身跃下。 唰一声,刀出鞘。那名倒霉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统领一刀坎掉了脑袋。鲜血从动脉里喷射而出,溅了马统领一脸。 “杀!” 马统领多一眼也不瞧,砍翻一个之后,快速的冲向最近的第二个。副将带着其余的戍军也都纷纷从树冠里一跃而下,趁其不备,对这个黑林军小队的所有成员发起进攻。 两名黑林军和那名倒霉蛋一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剩下的十个人都是那种很警觉反应很快的,马统领等人没再能占到便宜。两边人马短兵相接,招招致命。槊国人普遍比锦国人高大,黑林军个个又都是煞气十足的,平日里优势不显。但马统领等人在山里窝了好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体力根本比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折损了好几个人手。 刀剑相交的金石之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另外几只小队,马统领发狠的一刀捅死对手,不甘心的喊了句‘撤’,就带着人转身往山林深处蹿去。 好不容易找到马统领等人的踪迹,黑林军小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撵着就追了上去。在附近搜寻的几只队伍很快也赶来过来,散开一定的距离,朝马统领等人逃窜的方向快速围捕过去。 树上,一名体格瘦小的戍军见所有人都离开了,赶紧一跃而下,来到那片茂密的藤蔓之前,赤红着眼,压着声音急促道:“生子,统领他们将敌人引走了,我们得赶紧转移!若等他们回过神来,狗子他们就白死了!” 一名断臂青年从藤蔓后面钻出来,面容惨白,神色悲戚,“我都看到了。若不是缺了一只胳膊,我恨不得冲出来将那些禽兽活剐了!” “早晚我们会将这些血债讨回来的!”瘦小戍军捏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见藤蔓之后陆陆续续钻出来许多人,他抬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眼,吸一口气道:“别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山下的地界儿都被敌人占了,我们只能往深山里走。” “可是深山里野兽横行,我们闯进去也十分危险。”人们平日里都默契的只在就近的林子里活动,深山是野兽的地盘,轻易不会进去。里面凶险的程度,不亚于山下的地界。 “虽然危险,但却可以摆脱敌人的搜查。现在我们这些人,受伤的受伤,虚弱的虚弱,遇到敌人,只有死路一条。往山里走,却还有一线生机。而且,统领他们肯定很快就能与我们汇合,到时候遇到野兽也不怕……” 三言两语过后,瘦小戍军和断臂青年领着一行人避开马统领他们离开的方向,往深山行进。后面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小心的将众人走过的痕迹抹掉。只在隐秘的地方给马统领等人留下记号,方便他们寻来。 马统领一心只想将人引开,并没有和那几只黑林军小队死拼的意思,在折损了五六个人后,他们彻底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大军驻地,侯镇海和一众将领推演了无数次沙盘,也找不到将丰乐县和平安州夺回来的契机。江海那边也僵持不下,局势胶着,双方都急需一个契机来打破这种状态。 “冯将军,江海那边的残兵收编得如何了?”想不到办法,侯镇海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索性暂时丢开,转开话头。冯灿从北山大营带来的二十万兵力大大缓解了南境的用兵压力,肃清安南境内敌人的步伐得以加快,也有了余力对江海那边用兵。江海许多州县逃出来的戍军听闻消息,都投奔过来。收编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过,侯镇海更看重的是那些残兵带来的情报,特别是和奎甲军有关的。 冯灿也知道侯镇海看重的是什么,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从那些残兵口中问出的消息,只稍作了整理,请大将军过目。” 侯镇海接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看。江海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早有准备。所以,就算册子上记录的内容再骇人听闻,他也能面不改色。可当‘齐鸣’这个名字闯入眼帘的时候,心头还是忍不住一凛,面色严峻起来。 “齐鸣?他居然也在江海!” 众将领见状,都有些不解。对视一眼后,冯灿开口问道:“大将军,齐鸣是谁?” “齐鸣,奎甲军首领。八级灵师,人称神威尊者。槊国魔尊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不等侯镇海回答,一名身着青色长衫、面冠如玉的男子就沉声开口,“之前听闻奎甲军参战,我就一直在想齐鸣会不会亲自来。现在看来,魔尊是下了大决心了。” 冯灿等人不确定的看着侯镇海,见他面色沉重的点头肯定了男子的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奎甲军神出鬼没、战斗力彪悍,众人现在已经深有体会。但对于它的首领,却一直没多少了解。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众人均一无所知。 现在一听,那人竟然是八级灵师,众人脑子都有些懵。对方的随军灵师已经够多了,居然还有一个重量级的藏在背后!他们是想要打破目前这种胶着的状态,但却不是以自己这一方落败为代价。 侯镇海阖上册子,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齐鸣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恪守各自的职责便是。” 众人应喏,躬身行礼后退出了营帐。不管他们忧不忧心,那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敌人若来,豁上一条命,尽力厮杀便是! 众位将领离开后,营帐空了许多。侯镇海朝之前说话的那位男子的方向看去,拱手道:“齐鸣虽然到现在都不现身,但对方既然来了,肯定不会单看着。届时,还要劳烦各位灵尊大人。” 原来,男子身边还坐着几个人。仔细一看,黑风和莫轩也赫然在列。黑风怀里还有窝着一个白团,身体轻微的起伏着,时不时的还有轻微的呼噜声冒出来。黑风抽了抽唇角,伸手往白团身上戳了两下。白团不舒服的翻了个身,熊猫眼,尾巴尖儿上一截儿黑毛,不是墨白是谁? 之前说话的青衣男子眼带笑意的往黑风怀里瞥了眼,随即朝侯镇海笑了笑道:“大将军放心,我等皆为天朝臣民,自当同仇敌忾,将槊国人赶出国土。” “槊国灵师有我们抵挡,大将军只管安心排兵布阵便是。”方天雄看了男子一眼,郑重的应下。 侯镇海面上露出些许释然,拱手道:“听两位大人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方天雄和青衣男子都是八级灵师,但一个来自万花谷,一个来自清卓溪,都不是掌控在朝廷自己手里的力量。提前将话说明白,也免得后面出岔子。逍遥灵尊虽然有两把刷子,但对上槊国灵师,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些单薄了。 与逍遥灵尊交换了一个眼神,侯镇海又和几人商定几个御敌之策,这才将人客气的送出营帐。 黑风和莫林却是留在了最后,没有急着离开。 “两位贤侄有话与我说?” “黑风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将丰乐县和平安州从敌人手中夺回……” 第一百零八章 战事,猫显神威(二) 十月的京城,已经显露出了冬日的萧索。[.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南境僵持不下的战事牵动着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北镜的蛮子也不安分。从入秋以来,小股人马劫掠城镇的事情时有发生。那些蛮子贼得很,抢完就走。打一枪换一地,攻击的目标根本毫无规律可循,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宇文忌的心情很不好,这当口,冀北却又出了事。冀北知府衙门被一群激愤的灾民一把火烧了!衙门里好些个官老爷也在半道上让愤怒的民众揍了个半死!眼看暴乱控制不住,知府老爷携家眷连夜潜逃了! 消息递到御前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冀北那边已经死了不少人。 宇文忌震怒,一边调兵镇压暴乱,一边命人彻查此事。等事情的前因后果呈到面前,他冷笑三声,“好好好,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 “陛下息怒。”御书房里,丞相、六部尚书等人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其中有一人更是面色惨白,额头贴着地面,抖抖索索的样子,就差没软倒在地。 宇文忌冷冷的扫视众人,唇角抿直了,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寒意,“赈灾的银两,一级一级拨下去,十不存一。就这,灾民还捞不着。呵,你们真是好样的。” 谁都知道皇帝说是反话,见宇文忌眼神锐利如刀,一副恨不得将人立时抓来活剐了的模样,众人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牵连进去。冀北离京城不远,可以说也是在宇文忌的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如今却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暴乱,简直就是打宇文忌的脸。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出了这样的事,又被捅到了御前,那些有牵扯的官员,眼看着是不会有好下场了。那些事不关己的,也不希望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这两日都夹紧尾巴做人。 可是如今看皇帝的态度,这件事怕是不会善了。众位大臣心头一凛,面上越发的恭谨起来。 当天,经手冀北赈灾一事的官员,尽数被皇帝打入了大狱。冀北知府,皇帝也发了皇榜命人捉拿。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是被抓到,少不得菜市口要多一具无头尸。不过,这种贪官,百姓不仅不会同情他,反而会额手称庆。 上林苑就在宫内,消息自然灵通。御书房那边的旨意一下达,大家对这次落马的官员心里都有了数。不过相比于别处的紧张,上林苑里的气氛还算轻松。毕竟,这些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赵芸拿着水壶给窗台上的花儿浇水。如今外边还在打仗,冀北发生暴乱,以宇文忌的性子,这次肯定会杀鸡儆猴,从严处理。到时候空出来的位置,怕又要引得人挣破头。 不是赵芸危言耸听,而是上林苑里的那些个有心人私下里已经琢磨开了。有的是为自己,有的是为姻亲。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毕竟这次空出来的,都是肥缺,很能让人眼红。 赵芸心里只觉得好笑,皇帝黜落这些人的最大理由就是一个‘贪’字,可候选人盯上这些位置的理由却也是因为有油水可捞。 “赵大人,你这些花养得可真好。瞧上去灵动得很。”司徒晟从门外进来,瞧见赵芸在给花浇水,笑呵呵的开口。 赵芸放下水壶,转身笑笑道:“都是和苑里的老大人学的,好歹在这当差,园艺上的事总不能一点儿都不会。” “呵呵,赵大人学得快,瞧着倒是可以出师了。这几盆玉兰养得真真好,看得我都眼热。”司徒晟走到赵芸身边,低头嗅了嗅,一脸的羡慕。他却是不知道赵芸就是靠养花起家的。 赵芸也不吝啬,笑着道:“司徒大人若不嫌弃,抱一盆回去摆着赏玩儿吧。这几株玉兰是苗圃淘汰下来的,我看也没损伤,便要来养了。前儿才开花,品相竟很是可以。” “岂止是可以?”司徒晟为这几盆玉兰叫屈,看着赵芸道:“这几盆玉兰只花形上略有瑕疵,可瞅这颜色、香气、仪态……都是上等。难得是有股子灵气。鲜活自然得就像是真正在山野天地间长成的。” 她无聊极了,会在屋里修炼。这些花近水楼台,自然会被滋养得灵动自然。当然,这些事赵芸自然不会摊开来和司徒晟说道。笑了笑,又和他扯了几句,这才转开话题,“司徒大人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夸我会养花儿吧?” “哎,瞧我。险些将正事给忘了。”司徒晟一拍脑袋,对赵芸道:“我刚从正殿过来,掌院大人让你去一趟,正等着呢。” 莫林要见她?赵芸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莫林虽然是上林掌院,但平时并不常在集英殿。所以,赵芸除了第一天报道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后面压根儿就没碰到过。她手上没什么差事,头上还有一个掌使,莫林就是有事儿要吩咐,也轮不到她才对。怎么平白无故的就要见她? “司徒大人可知道有什么事?” 赵芸疑惑的问司徒晟,司徒晟也不清楚其中缘由,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道:“我拉着你絮叨半天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了,这会子赵大人还是快去吧。别让掌院大人久等了。” “那我先去正殿,回头再找司徒大人说话。”赵芸见状,感激的朝司徒晟拱了拱手。 司徒晟笑呵呵的应了,先抬脚出了门。赵芸紧跟其后,出门去了集英殿正殿。 莫林很年轻,给人的感觉却是沉稳威严的。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赵芸进到屋里,就见他正坐在桌案后面看着什么。 “见过掌院大人。”走到近前,赵芸规矩的拱手行礼。 莫林抬眼,点了点头,声音却依旧清冷,“听说你养了不少花。” “是。”赵芸怔了下,抬眼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不喜不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上林苑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这会儿还专门问一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回答。 “你年纪小,能想到跟苑里的老大人学习,不错。”莫林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就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封信,“我知道你是申屠白的徒弟,你将这个转交给他。” 赵芸看了眼桌上密封好的信件,没有立刻去接,抬眼直视莫林,“我能问一问这信的来历吗?”信封上没有署名。 盯着赵芸看了半晌,莫林淡淡一笑,“倒还知道警惕。” “来历不明的信件,自然要问清楚。”赵芸眯了眯眼,接着道:“况且,我师傅就在京城,掌院大人大可将信直接送到申屠家的老宅去,何必拐弯抹角的经过我的手?” “若是能让人知道,我自然不会找你。这封信是国师大人送回来的。”莫林也不瞒她,直接道明了这封信的来历。 赵芸愣了下,随即皱起了眉头,怀疑的盯着莫林,“国师大人若是有事找我师傅,应该用不着掌院大人来传信。”而且,自从在丰乐县分别后,她再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唐怀锦的消息。销声匿迹得彻底。 南境的仗打得不顺利,百姓对唐怀锦的期望很高。但风雷阵后,他一直没现身。外边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遭了敌人暗算。不然,他们的国师大人肯定不会看着槊国人虐杀百姓而不管。 好在南境的战争目前虽然僵持着,却也没有扩大的趋势,且槊国的国师也没现身战场,百姓心里纵然有恐慌,也会很快化解开,保持住理智。若情况不受控制的时候,唐怀锦还不出现,百姓的怨怼绝对不是国师府能够承受得下的。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置身事外。这段失踪的时间里,怕是也没闲着。想到这里,赵芸看向莫林的眼神里又带上了些许的锐利和打量。 这样的变化,莫林自然察觉到了。眼神闪了闪,他知道自己不透露一些底细,赵芸肯定不会相信他,也不会将信转交给申屠白。他余光往打开的窗户外看了眼,这才沉声道:“你不用对我如此戒备。我为陛下效力,莫林却也是我嫡亲弟弟。” 莫林、莫轩……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会觉得他眼熟。莫林性子很沉默,但或许是因为常年跟随唐怀锦的缘故,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和、沉稳、可靠的。莫轩也沉稳,但赵芸却觉得‘深沉’这个词更适合他。两人之间的气质相差太远,纵然面貌有些像,赵芸也没能将两人联系起来。 “莫师兄我是相信的。信我会转交给师傅,掌院大人可还有别的话交代?”定定的看了莫轩一会儿,赵芸还是上前将信封收了起来。 莫轩见状,神色舒缓开来,淡淡的开口道:“这封信是国师大人私下让人送到我府上的,陛下并不知情。”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不好冒然与申屠家的人联系,他也不会让赵芸来转交。 “我明白了。”赵芸了然的点点头,见莫轩没别的事情吩咐,便拱手告退。 “回去后,送一盆玉兰到正殿来。顺便,将你近来与那些老大人学习记的笔记,也一并呈上来给我看看。”莫轩也不多留她,摆手让她去。 赵芸眼神动了动,欣然应下后,出了正殿。回到差房,她也不耽搁,挑了一盆玉兰并笔记一起送去正殿。想了想,又让人给左右掌使、另三名修林都送了一盆过去,算是个心意。 没多久,上林苑的人都知道了莫轩专门找赵芸要了一盆玉兰和笔记的事儿,估摸着她是入了掌院大人的眼了。左右掌使得了花,还让人专门给赵芸送了一些小物件当谢礼。司徒晟三名修林则亲自过来谢了赵芸一回不提。 等下了朝,赵芸谢绝了司徒晟的邀请,直接回了府。换了身儿衣服就悄悄去了申屠家的老宅,将信给了他。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赵芸有心想问,申屠白却是不想她知道得太多。只似是而非的交代了她几句,布置一翻,就带着人连夜出了京城。 “芸芸,你想什么呢?”侯培珍见赵芸心不在焉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打趣道:“你瞧你,差点儿没用鼻孔吃饭去。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啧,一准儿是想你师傅了是不是?人家不过是一天没过府来,你怎么就这么黏人呢。” “嫂嫂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南边僵持的日子够长了,指不定最近会有变化。今天一天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不安稳。” 赵芸回神,闻言翻了个白眼儿。侯培珍性格爽朗又大气,直觉也敏锐得不得了。在家宴上见过她和申屠白的几次互动,就察觉了其中的微妙。回头就笑眯眯叮嘱她要好好的将人抓住、并保证帮忙瞒着赵麒之类的话,言论之大胆、态度之开明,让她这个现代人都自愧不如。 侯培珍闻言,也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我娘从爹出征起,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里老惦记着,我也是。真希望南边能早日太平下来,大家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只是槊国狼子野心,有备而来,要打退他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芸颔首,槊国人既然动手了,肯定不会虎头蛇尾。现在这样僵持的局面,倒像是对方刻意为之。想一回,赵芸又将这个荒诞的念头甩出脑海。谁都希望打胜仗,有机会将敌人一举摧毁,谁会故意放水呢? 特别是几日之后,前线传来捷报。大军收复了丰乐县和平安州,全部肃清了安南省内的敌人,让江海的槊*队成了孤军!之后只要牢牢守住边境,没了源源不断的兵力增援,歼灭敌人,收复江海也只是迟早的事! 宇文忌收到捷报,阴郁的心情总算得到了缓解。不过待看到此战最大的功臣竟是一直猫时,脸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 第一百零九章 战事,猫显神威(三) 话说当日,黑风想到了一个点子,向侯镇海进言。[.超多好看小说]侯镇海听了觉得可以一试,便让黑风和莫林放手去做,还特意抽调了两队精干的人手给他们。 两人得了允许,带着人就悄然离了大营,往丰乐县方向摸去。不过,县城周围哨卡密集,想要突破进去十分困难。黑风和莫林直接从西面山林间的偏僻小道绕行,避开县城,直接进到了蚌兰村的后山。不过是后山的山背面,他们还需要翻过去,才能到墨白的出生地。 “快点快点,像你们这样磨磨蹭蹭的,得多久才能到?”墨白一入山林,就像鱼归大海,自在得不得了。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没一会儿就与队伍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黑风出声让它放慢速度,它有些不乐意的停在一块山石上,回头用一双滚圆的眼睛瞪人。 黑风扯了扯唇角,“我们是人,只有两条腿。在这山林里,哪里能比得过你?”又不能御空飞行,身后的士兵虽然都是精挑细选的,但在这种从未有过人烟的老林子赶路,依旧有些吃力。 墨白抖了抖浑身柔软又有光泽的毛发,十分臭屁道:“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本大爷就勉为其难的等一等你们好了。穿过这片林子,前面就到了。” 说完,转身,小身子往前一跃,又和队伍拉开了距离。不过好歹还是停留在众人的视线内,没有不管不顾的往前蹿。 黑风和莫林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些笑意。至于后面的跟随的士兵,瞅着前方不断移动白色的身影,个顶个的面色古怪。他们知道在这世界上,不只人类有灵性,会思考,只是平常难以接触到罢了。所以,见到墨白的时候,他们只觉得稀奇,丝毫没觉得超出常理。 只是相处这几日,他们发现墨白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偏偏它那得瑟的小模样,又让人讨厌不起来。有它在,一路在老林子里急行军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从老林子里出来,到了墨白说的山谷。纤瘦的瀑布妖娆,潭水清澈见底,溪流边草木丰盛,纵是初冬时节,也依旧苍翠碧绿。这个地方,赫然就是赵芸以前挖到莫兰的那个山谷。墨白也就是在这附近,被山神托付给了她。 一到地头,墨白翘着鼻子嗅了嗅山谷湿润的气息,随即滚圆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说了句,“黑块头你们在这等我,很快回来。”一溜烟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黑风:“……” 墨白要不是赵芸的灵宠,他早就狠狠收拾它了好么? 莫林看他一眼,脸上滑过一丝笑意,回头见身后的士兵都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招了招手道:“就在这休整。.” 闻言,一众人脸上都露出放松的笑容来,散开到山谷里,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不过到底这里已经不是深山老林,还是很默契的留了士兵警戒。黑风见状,心道不愧是在行伍中服役多年的老兵,身强体壮、武艺超群不说,通晓的事情极多,警惕性也强。 仔细探过周围的环境,黑风这才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低声道:“亏得没有挑那些修为平平又眼高于顶的家伙,不然这会儿咱们定还在林子里没出来呢。” 知晓黑风的意图后,侯镇海曾提议选一些低级灵师跟过来。中途若遇到敌军,也方便脱身。不过,随军灵师里,除了朝廷供养的一批人手,别的都是万花谷和清卓溪的人。 有另外两方势力在,朝廷的人手不好随便派出来。但让黑风带着万花谷和清卓溪的一群少爷小姐来出任务,想都不要想。最后索性挑了军中武艺超群服役时间不下两年的老兵,生嫩生嫩的灵师一个没带。 莫林在黑风的对面坐下,淡淡一笑道:“名门弟子大都如此,有什么好计较的?况且他们十几二十来岁年纪,就都修炼到了中级灵师的程度,也不是没有骄傲的资本。” 偌大的国土之上,能够修行之人本就不多,而能年纪轻轻就修到中级灵师程度的更不多。万花谷和清卓溪,又是与紫阳山齐名的名门。门下亲传弟子,待遇跟皇家的皇子皇孙差不多,都是备受关注和重视的。如今跟随师门长辈出来历练,哪会没有傲气? 黑风不以为意,轻哼一声道:“骄傲也就罢了,行军打仗却不是儿戏。”说着想到之前在军营里遇到的事,更是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有大将军和逍遥灵尊坐镇,出不了乱子。”莫林见黑风的形状,知道他是想起了那日在军营里遇到两名万花谷女弟子的事,淡笑着安抚了一句,转开话题道:“墨白是变异玄猫,这次它若是能顺利进入成熟期,大军势必如虎添翼。夺回丰乐县和平安州也将不再是难事。到时江海敌军孤立无援,迟早冰消瓦解。”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撑到它蜕变结束。”黑风颔首,神色坚毅。 玄猫的生长分为三哥阶段,幼生、成熟、衰退。成熟期极长,衰退期极短。幼生期则是其最被觊觎、最危险的时候。墨白跟着赵芸在人堆里长,身上又有琼花封印,得以安稳过了这几年。 可如今蜕变将至,它必须回到生养它的山林。蜕变时以前被刻意封印起来的庞大灵力根本掩藏不住,偏偏那会儿又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势必会引来许多如它一样开了灵智的家伙。黑风和莫林之所以带着一队人马跟着过来,就是为了到时候给墨白守卫。而一旦墨白蜕变成功进入成熟期,不论多强大的家伙都只能俯首称臣、被它驱使。 想到墨白一声嘶吼,群兽尽出的画面,黑风心头火热了几分。 很快,墨白回来了。它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嘴巴四周的白色绒毛被染上了绿色的汁液。蹲在水潭边,照着倒影好生用舌头将自己打理干净了,这才抖抖毛发,迈着小短腿踱步到黑风和莫林两人面前,圆溜溜的眼睛里不见天真,一片沉重,“要开始了,后面的事情拜托你们两个。” 黑风和莫林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暴风骤雨,撑过去,雨过天晴皆大欢喜;撑不过去,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路跟随而来的将士也是知道实情的,观两人面貌,都心里有数。按照黑风的安排,形成阵势,守卫在山谷四周。 一会儿之后,山谷里起了风。墨白爬伏在靠近水潭的一块平整的山石上,柔软的毛发被风徐徐撩动。 黑风和莫林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纯净的柔和的灵气从墨白小小的身躯里释放出来。而士兵们吸一口气,发现整个人舒服得毛孔都要张开来。 人尚且如此,何况墨白的那些同类? 山林深处瞬间躁动起来,虎啸狼嚎此起彼伏,惊了飞鸟,乱了游鱼。 在森林里搜捕马统领等人的槊国士兵惊疑不定的停下脚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另一边,一群步履艰难的赶着路的老弱病残也听到了许多动静,都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统领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山林中的不对劲,不过追兵紧追不舍,借此或许可以摆脱。所以,他们竟是改变方向,快速的往躁动的源头赶去。 槊国那些士兵见状,回过神,也都沉着脸追上去。若几个残兵败将都收拾不了,回去也没法见人了。且,山林里的情况异常,不查清楚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这些事情,黑风和莫林自然是不知道的。一盏茶的功夫,山谷四周就聚集过来了不少大家伙。锋利的獠牙,尖锐的爪子,冰冷的瞳孔盯着人,就像是盯着一堆死肉。看向墨白的眼神则无比火热、垂涎、贪婪。 纵然久经沙场,被一群冷血的野兽包围的感觉,众人还是第一次体验。 开了灵智的野兽比普通野兽多了灵性,同样也更加狡猾和凶残。墨白对它们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补之物,只要吞了它,它们就能变强。甚至成为野兽世界的王者。 以至于,前赴后继,杀了一批又扑上来,没完没了。好在跟过来的士兵多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一时间倒也没有让一只野兽靠近到墨白边上。 黑风和莫轩却并不觉得轻松,目前出现的这些家伙虽然也开了一星半点儿的灵智,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但搏斗依靠的还是动物的本能,只能称之为野兽。真正厉害的那些已经懂得了吐纳天地灵气为己用的灵兽还没出现。那些,才是对墨白最垂涎三尺的家伙! 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黑风抿着唇,感受着空气中已经几近粘稠的灵力,知道墨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个时刻,也最危险。 念头一闪而过,耳边听到一声细小的破空声。来了!黑风想也不想,抬手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弹出一指。咻,一道乳白色的灵力疾射而出,接着就是噗一声闷响,天上洋洋洒洒的飘下来一些灰色的羽毛。 抬头看去,一只体型巨大的金爪白眉鹰一声响亮的鹰啼,张嘴吐出一团火球砸向黑风面门。同时,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换了个方向携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墨白俯冲下来。 黑风脚尖在地上一点,后撤出一段距离。凌空朝金爪白眉鹰拍出一掌,迫使它做出躲避的动作。莫林见机,双手掐诀,一道灵力罩牢牢将墨白和周围一两米的地方保护起来。火球落下,轰一声,在坚硬的石头上砸出一个乌漆漆的坑。幸好周遭没有易燃之物,没有波及更多的地方。 不过继金爪白眉鹰之后,一直隐藏着没现身的家伙都陆续跑了出来。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应对起来已经十分吃力。再继续下去,很可能出岔子。黑风和莫林相视一眼,微微颔首。将一只浑身火红的狡猾狐狸逼退,招呼普通士兵靠拢过来,两人迅速构建起了一个更大的灵力罩,将所有人都保护在其中。 之后,任由那些家伙横冲直撞,死守不出。 士兵们其实都筋疲力尽了。灵力罩一撑起来,大家都短暂的松了口气。不过外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所有人都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再次加入战斗。 黑风见状,也不多言。只和莫林一样,一边撑着灵力罩,一边观察外边的那些灵兽。 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大开杀戒,而是保护墨白平安渡过蜕变。一开始野兽出现的时候没有采取措施,任由士兵扑杀,主要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减少灵力消耗。 墨白蜕变需要多长时间?谁都没底。只能尽最大努力坚持到最后。 而一旦墨白成功蜕变,此时灵力罩外边的那些凶狠的灵兽,就成为它麾下最强的战斗力! 十分一分一秒的过去,灵力罩在众多攻击下,被破坏,又被修复……这个过程循环往复着,颤颤巍巍看着随时都会被攻破的样子,却顽强的坚持着。 马统领一行人闯进山谷的时候,看到就是在这样一副‘万兽围攻,我自岿然不动’的壮观场面。 …… 第一百一十章 战事,猫显神威(四) “是黑风大人和莫大人!” 一眼就认出了盘坐在灵力罩内的两人,副统领惊讶的低呼一声。[]黑林军攻打丰乐县时,两人和赵芸等人一起解决了对方的随军灵师,让丰乐不至于被屠城,将士们对他们几个都很尊敬。而且,两人来历都不简单。一个是申屠白的徒弟,赵芸的师兄。另一个更是国师的弟子。若能得到他们的庇护,后面的那些追兵算什么? 副统领惊讶过后,面上就是一喜。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黑风和莫林的处境可也不太妙。马统领看副统领一眼,抿着唇低声开口,“前面的那些个可不是普通货色。也不知道两位大人做了什么,惹得整片山林里的灵兽都汇聚到了此处。” 行伍之人,随军打仗,见识不浅。马统领从最初的震惊中很快冷静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沉凝。前有恶兽,后有追兵,局面对他们很不利。不过,追兵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后,应该不会立马动手…… 思量间,山谷里狂风大作。冰冷的带着水汽的风,刀子一样从马统领等人的脸上刮过,涩涩作痛。之前就攻势凶猛的灵兽此时更像是疯了一样,火球,闪电,冰棱,水柱……各拿出看家本领齐齐上阵。小小的白色的灵力罩顿时被五颜六色庞大能量淹没,卡嚓,耳边传来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声响。似乎灵力罩终于不堪重负,开始破碎了。 众灵兽眼睛一亮,顾不上等那些逸散开来的能量散去,长啸一声就直直向前冲撞过去。灵力罩本就支撑得艰难,又被众多灵兽这强力一撞,哗啦一声,顿时破成碎片,和那些五颜六色的能量一起四散开来。 没了灵力罩的保护,众将士被涌进来的七七八八的能量一冲,齐齐吐血,身体像麻袋一样被掀飞出去倒地不起。黑风和莫林也都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受了内伤。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查看伤势,两人一拍地面,腾空而起。双臂一张,胸前就瞬间聚集起一团庞大的灵力。随后双手一翻,掌心向外一推,庞大的灵力团子弹一样朝来势汹汹的灵兽飞射而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山谷,泥沙飞溅,血肉横飞,端得惨烈。不过定睛一看,中招身死的大多是普通野兽。灵兽偶有受伤的,但都不严重。拥有智慧的动物,并不比人类蠢笨。一看情形不妙,都迅速的往后闪避开去。 一击过后,黑风躬身喘着粗气。体内的灵力耗尽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阻挡的能力。侧头看向莫林,发现他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都没有了一战之力。唇边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黑风握着拳头满脸不甘,难道就要这样失败了? 两人的情况,这些聪慧狡猾的灵兽怎么会不明白。待爆炸的余波过去,就是他们的死期。 唳!一声嘹亮的鹰啼响彻山谷,两人面色一变,心里发苦,这下好了,连最后的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也不多想,都猛然朝身后的墨白扑去,试图以身挡下那只狡猾的鹰,给墨白多争取一息时间。 但是,没了灵力,体力耗尽,他们怎么能挡得住灵兽? 金爪白眉鹰锐利的看了眼两人一眼,张开半米长的翅膀狠狠一扇,两人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砸到不远处的水潭里,溅起一片水花。莫林后背被潭底的石头咯了一下,疼得清俊的五官皱成一团,唇色惨白。 随行而来的兵丁都惊呼出声,面上又是惊骇,又是担忧。他们没想到灵兽会这样厉害,连黑风和莫林两人联手都挡不住。他们自认武艺出众,但面对那些灵兽却也束手无策。更何况,如今大家都受了伤。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没了人保护,墨白就成了这些灵兽的嘴边肉! 不管众人何等不甘,这厢觑到机会的灵兽,都迅速的再次朝墨白扑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不过,谁也没有金爪白眉鹰快。它一个俯冲,金色的锋利的爪子就已经挨到了墨白柔软的皮毛,只要被它抓住,墨白再没逃脱的可能,别的灵兽也别想要分一杯羹。毕竟,论飞行速度,这里的灵兽没有比得上它的! 漆黑幽深的鹰眼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可下一秒,它身形一顿,就转为愕然。 金色的爪子被一只长着厚厚的肉垫的爪子挡住,白眉鹰一时动弹不得。接着一道似虎啸又似狼嚎的吼声响彻天际,一股庞大的威压在天地间徐徐弥漫开来。金爪白眉鹰吧嗒一声掉到地上,哆哆嗦嗦的匍匐着,不敢抬头。山谷里别的灵兽和野兽也都如此,乖顺的趴伏在地,再没了之前的凶猛和狂躁。 黑风和莫林见状愣了下,随即都喜形于色,神色火热的看向站在山石上,不知道何时身躯庞大了数十倍的墨白——之前它的体积和一只成年家猫差不多,如今,却是比山林间的大老虎还要庞大壮硕几分。额头中间一道神秘朴拙的黑色‘王’字纹,让它更显威严。唯一不变的是它一身白色的皮毛,与眼周、尾巴尖儿的一圈黑色。不过,与之前相比,白的更有光泽,黑的更纯粹。因此,威严之外,它浑身上下竟还染上了几分神秘和优雅。 墨白没有理会脚下那些战战兢兢的已经臣服的灵兽,只是站起身,扬起头颅,张开大嘴一吸,就将萦绕在山谷里的浓郁灵气尽数吞回体内。待它吸收完毕,一身的惊人的气势也尽数收敛了。但山谷里的灵兽和野兽依旧不敢起身,肚皮贴着地面,脑袋聋拉着,竟透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讨饶的意味。 “吼吼。” 墨白垂下脑袋,环顾四周,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这才冲底下的兽低吼了两声,似乎在命令什么。那些野兽如释重负,站起来恭顺又乖巧的朝墨白的方向拱了拱头颅,一张张毛茸茸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人性化的不舍,这才三步一回头的钻入山林不见了。 留下来的灵兽眼底还留着几分忐忑,待墨白昂着脑袋甩着尾巴,又冲它们吼了一通后,它们眼睛唰一下变得晶亮。挨个儿走到墨白面前,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左前掌面。完了蹲到一侧,士兵一样将墨白拱卫在中间。 那只差点要了墨白性命的金爪白眉鹰自从蹭过墨白的左前掌面后,看墨白的眼神就变了。臣服、濡慕、依恋,似乎母兽面前的幼崽,乖巧听话得不得了。 玄猫通灵,打一出生,就开启了灵智,在种群中本就有很高的地位。变异玄猫能力更强大,只要平安进入成熟期,那它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兽世界的王者,塔尖儿一样的存在!除了变异玄猫,再厉害的灵兽也不能称王。而兽世界距离上一次王者降临,已经有五千年之久。 现在,它们迎来了墨白! 等最后一只灵兽在墨白的左前掌面上蹭过,墨白算是彻底收拢了这批属下。它蹲坐在石头上,歪头看向黑风和莫林,唇边的几根胡须微翘,得瑟道:“我成功了。芸芸知道了肯定会夸我。” 这话一出,刚才的威严劲儿一下散尽。因为体积变大,神态间没了之前的灵巧、狡黠、可爱,变得虎头虎脑,又蠢萌蠢萌的,引人发笑。 黑风和莫林两个没忍住,唇角都带出一点儿来。墨白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愤愤不平的冲他倆低吼了两声。它都当老大了,这两人还敢嘲笑它,太可恶了。 危机过去,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黑风和莫林心里紧绷着的弦一放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正想叮嘱墨白两句,打坐调息,一声细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又让他们警惕了起来,喝道:“谁?” “吼!” 墨白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对着一个方向低吼了一声。在它面前乖顺得不得了的金爪白眉鹰唰一下张开翅膀就飞了出去。几个起落,十来个槊国士兵的尸体就被它丢进了山谷。看摸样,竟都是被它一爪抓破了喉咙而死。 马统领等人一看,那些个不就是追着他们不放的槊国士兵?一缩脖子,众人汗毛倒竖,骇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巨鹰,端得凶猛厉害!咻,金爪白眉鹰确定没了漏网之鱼,这才从众人头顶上飞回。 众人听到声音,僵硬的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被那只鹰当作敌人了结了。纵然如此,金爪白眉鹰还是在他们的头顶上停了下来。鹰眼一向锐利,在几千米的高空也能看清地面的猎物。更别说这短短的几十米,盘旋两圈儿,眼看着它就要俯冲而下。众人惊骇,正想要四散奔逃,墨白一声低吼,白眉鹰漆黑幽深的眼睛里凶光收敛,这才意兴阑珊的飞走,重新降落到墨白身旁,收拢翅膀卫兵一样站立不动。 墨白抬起爪子在它的背上赞赏的拍了拍,白眉鹰喉咙里发出两声舒服的呜呜声,胸脯挺得高高的,十分骄傲的看向一旁的灵兽。场面十分滑稽好笑,可惜大家都警惕的盯着山谷外,没有留意到。 “马统领,你们出来吧。免得误伤。”黑风灵识一扫,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挑了挑眉,扬声喊道。 听到这话,马统领等人自然不会再藏着,都从草丛里钻出来,进到山谷里。两帮人汇聚到一处,大致说了各自的遭遇。厮见完毕,也顾不上寒暄,马统领等人就帮着黑风和莫林照顾受伤的随行士兵,他们俩则选了一块清静地方开始调息,希望尽早将体内的灵力恢复过来。山谷的安全则由墨白和它新鲜出炉的一众手下接手。 之后,马统领又领着几个人回到山下,循着记号,想将那群老弱病残找回领到了山谷里安置。好在那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脚力都不好,所以这半日的时间也没走出去多远。一会儿就被马统领等人找到了,带回山谷。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乌泱泱四五十号人,开始在山谷里起灶搭锅做饭。兽肉是现成的,加上从林子里采的野菜、山菇、木耳等物,搭着士兵们从水谭里摸来的鱼虾,也十分丰富了。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满足。 夜晚,众人又在河滩上生了火堆。大家围着火堆搭了几座用树枝和蓬草做的棚子,在地上堆上一层厚厚冷透的草木灰,铺上干草,躺上去竟觉得还有几分干燥柔软。不用守夜,所有人都难得清静安稳的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所有人起床后,都觉得精神抖索。特别是马统领等人,他们在山上窝了好些日子,吃喝不继,又时刻担心着被敌人发现,神经一直紧绷着。如今,全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整。 吃过早饭,黑风和马统领商量了过后,决定将老弱病残都留在了山谷。带着他们根本没办法打仗,不如留在山谷里安全。一来墨白的气息短时间内不会散去,没有野兽胆敢涉足。二来,昨天杀掉的那些野兽肉可以让他们吃很长一段时间,旁边又有水源,很不必担心会饿肚子。等他们下山将敌人解决了,众人再转移回村子里也不迟。 商量完毕,大家都赞同了。黑风和莫林带着随行的人马出发,马统领极其副统领等人跟随,另有墨白的一种新鲜出炉的手下。 驻扎在蚌兰村的敌人并不多,一行人下山后,没花多少时间就清理干净了。 另有听到墨白召唤,从附近的山林里跟随而来的开了灵智的凶猛野兽,浩浩荡荡倾巢而出,很快就将周边一些村落的敌人都解决完毕。 一个时辰后,墨白带着野兽大军逼近了丰乐县城。在离城墙五百米外的地方,墨白命令野兽大军停住脚步。与城池保持距离,免得被对方的箭矢伤到。 黑风和莫林飞身而起,以二挡五,硬生生的将敌人的随军灵师牵制住。墨白见状,嚎叫一声,飞到城墙上空,嘴巴一张,吐出一个一个脸盆大小的火球,专捡人员密集的地方砸。众灵兽见状,也都各显神通。之前用在墨白黑风和莫林身上的手段,这会儿都送给了城墙上一边朝天射箭、一边东躲西闪的敌人。 马统领等人在一旁看得眼热,墨白新收的这些手下,完全指哪儿打哪儿,凶猛得很。其中尤其以金爪白眉鹰最为犀利。闪电般的速度让人根本无可奈何。因为它,众人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成功登上了墙头,杀掉南门守将之后,众人打开城门,野兽大军潮水般涌入县城。 敌人没想到南门会这么容易就被攻破,野兽涌入后,骚乱了一段时间,后面却很快恢复了战斗力。墨白见底下的小弟被敌军用长矛痛死,愤怒的咆哮一声,飞身就去了北城门。金爪白眉鹰等灵兽也跟着狠厉一声吼,带着马统领等人跟随而上。 北城门外,侯镇海的大军已经到达。墨白带着一众灵兽直接落到城墙上,大开杀戒。马统领等人瞄准北门守将,两刀砍杀了,就下去开门,将大军迎进城来。丰乐县仅有的两道城门被攻破,南有野兽大军,北有侯镇海亲自率兵的精兵,敌人饶是做尽了困兽之斗,也还是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雷霆之间,锦国大军就光复了丰乐县! 野兽大军功成身退,唯独金爪白眉鹰那一批灵兽依旧跟随在墨白身边,引得兵卒争相打量。随侯镇海过来的几位灵师更是对它们表现出了巨大的善意,心里想着若是能得一只作为灵宠,那就完美了。特别是金爪白眉鹰,战斗力彪悍。若能得它相助,对敌之时安全能得到不少保障。 混在众多灵兽中的墨白反而没引起大家更多的在意,因为它下山之后又变回了之前小巧的体型。家猫一样可爱温顺的外貌,是它天然的伪装。加上之前它跟着黑风和莫林上过战场,大家都对它很熟悉,也没人多想。 否则,凭空怕是要生出许多觊觎。 侯镇海派人打扫战场,待后续人马接手县城守卫后,又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往平安州。趁丰乐这边的消息还未泄漏出去,如法炮制,一路势如破竹、横扫千军。很快,平安州也顺利光复。至此,整个安南省彻底回到朝廷的掌控之中。 槊国后续的军队再不能通过丰乐和平安州两地进入锦国境内,江海省的黑林军和奎甲军孤立无援,被歼灭不过是迟早的事。 胜利可期,侯镇海心情舒畅。一一将善后事宜安排下去,他这才回到营帐,提笔将这场战役的经过记叙下来写成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墨白贡献突出,他少不得多写了两笔。只是想到赵家兄妹的处境,他对墨白的能力还是做了几分保留。 这一仗打得特别顺利,锦国大军伤亡极少,直接歼灭的敌人却有十七万之巨!这样漂亮的战绩传回京城,宇文忌阴郁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不说,朝廷内外都十分振奋。特别是那些从南边逃到京城避难的人家,奔走相告,喜得一些府上搬出一箩筐的爆竹到门外放。百姓对侯镇海这个大将军的敬仰和爱戴又更深了一层。还有许多百姓在柱国大将军府外,热了盈眶的对着大门磕头。一时间,京城上空因为冀北民变而产生的阴云也散去不少。 赵家和侯家的众人也都觉得高兴,但心里又些担忧。高兴大军打了胜仗,整个安南得以安定。担忧侯府声望太高,恐引宇文忌忌讳。现在战事还未平息,侯府的安全不用担心。可一旦战事结束,南境重回稳定,情况就不好说了。毕竟,历来功高震主的实权人物,没几个有好下场。现在说这些虽然有点儿杞人忧天,但为了以防万一,做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好在,大将军夫人和侯培珍的两个哥哥都是明白人。不论外边跪了多少百姓,都紧闭大门,并不现身。暂且免了不少是非。 外间不知道这场胜仗最大的功臣其实是一群灵兽。加上侯镇海有意保留,墨白的十分功劳,折子上只有五分。不过,仅仅这五分,也足够引起宇文忌的重视了。不过,考虑到朝中的局势,他并没有宣扬,任由文武百官和百姓将侯镇海当作战神崇拜。 私下里,却是让符全再次将赵芸宣到了御书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转,烽火燎原(一)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超多好看小说]”赵芸跟着符全进到御书房内,微微躬身,朝宇文忌行了一礼。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是灵师,不需要像其它大臣一样行跪拜大礼。不然,每见宇文忌一次就跪一次,也够郁闷得了。 宇文忌不知道她所想,神色难得柔和的出声道:“平身。” “谢陛下。”赵芸站直身体,抬起头,眼睑却微垂着,视线只停留在宇文忌的双眼以下。 对于赵芸的恭谨,宇文忌显得很受用,他点点头,道:“听莫卿说,你在上林苑适应得很好,朕就放心了。你既然喜欢钻研种植一道,就好生和苑里的老大人学。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家。” “谢陛下提点,微臣晓得了。”赵芸眼神闪了闪,心里觉得讽刺,宇文忌对她的一言一行果然清楚得很。面上再表现得如何看重和蔼,也掩饰不住内里的冷血心机。 皇帝问什么,赵芸就答什么。不痛不痒的扯了半晌,她也没弄明白宇文忌宣她来觐见的缘由。眯了眯眼,心里越发警惕。 等再问无可问的时候,宇文忌终于点到了正题上,“朕听说,你之前身边有一只名叫墨白的灵宠,缘何没在京城?” 赵芸没想到他兜了一圈,却是想问墨白的事。顿了下,十分冷静的开口回答道:“回陛下,微臣确实有一只名叫墨白的灵宠。是微臣前几年在老家的村后山碰到的,当时它被弃在山林间,没人照顾定是活不成的,是以将其带回了家。上次回京,本也想带着它一起来。不过,师傅提议让它和两位师兄一起留在府城,必要时也好帮衬一二。所以,它现在才没在京城。” 宇文忌微微一笑,了然的点点头,道:“看来朕还得多谢你师傅当初的提议才行。大将军的折子上可是说明了,这次胜仗,你的那只灵宠出力不少。攻城的时候,唤来了不少隐藏在深山的灵兽襄助大军,大军才能势如破竹的接连夺回丰乐县和平安州,切断江海敌军的退路,让其成为孤军。胜利可期,你的灵宠功不可没。” “竟有这样的事?”赵芸面带惊讶,有些不敢相信道:“墨白虽然是灵兽,但还处在幼生期,性情也十分顽皮。[]微臣还想着它留在府城,跟着两位师兄不惹祸就好了呢。” 宇文忌深深看了赵芸一眼,微笑着摇头道:“你小看它了。玄猫一族,就算是幼生期,也不可小觑。何况变异玄猫,生来就十分强大。你将它的灵力尽数封印在体内,别的灵兽察觉不到,它平安渡过幼生期并不难。从大将军字里行间记叙的情况来看,它现在很可能已经成功蜕变到成熟期了。倒是要恭喜你。” 宇文忌面上平静,心里却不然。变异玄猫百年难得一见,能挣扎着度过幼生期,成功蜕变至成熟期的更是寥寥无几。赵芸如今得了这么一个强大的灵宠,日后若是想要她百分百的听从摆布,怕是不可能了。 这个小姑娘,修炼天赋惊人就罢了,气运也如此强盛,难道她天生是上天的宠儿不成?一抹阴鹜快速从眼底闪过,宇文忌看向面带稚嫩的赵芸,温和的笑了笑,心底却是一片冰冷。不能再放任她成长了,不然宇文一族,势必败落。 他很清楚,赵芸现在之所以会答应放血培育四叶月,不过是因为赵家处于弱势,没有反抗的余地。一旦等她成长起来,宇文一族威胁不到她。情况好一点,就是她撒手不管,冷眼旁观宇文一族败落。情况坏一点,她怕是会亲自动手。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一身鲜血被人惦记。 只是,赵芸是申屠白的徒弟。如今他回到京城长住,何尝不是为了震慑他?要对赵芸动手,还得费些心思才行。纵使心里有诸多思量,宇文忌面上没露分毫。笑着夸赞了赵芸一番,又打赏了她许多东西,这才让她退下。 赵芸下班回府,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将凌庭和花雨喊进了自己院中的小书房。 “今天有没有南边来的信?” 凌庭和花雨见赵芸面色有些不对,对视一眼,连忙将一支碧色的竹筒取出来,放到赵芸面前,“上午送到的。不过不是南边来的,是申屠家主的信。我们没敢拆。” “南边没有信送来?”赵芸没有急着去拿那支碧色的竹筒,皱着眉头追问。 两人不解,肯定摇头道:“确实没有。” 赵芸沉默,墨白若是成功蜕变到成熟期,黑风无论如何都会送信来知会她一声。捷报都送到了御前,黑风若是给她写了信,今天也应该到了。可现在毫无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南边有什么不妥?”凌庭见状,沉声开口。 花雨也拧了拧眉,凝神道:“莫不是姑娘在朝廷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事关墨白,师兄不会瞒着我。或许是信在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赵芸抿了抿唇,墨白若是真的蜕变到了成熟期,绝对不能让它冒然进京。宇文忌召她去御书房,绝对不是想要赏赐她那么简单。 她本来处于弱势,宇文忌还不放心的将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的上林苑以便监视。如今她多了一只能力强横的灵宠,不引来忌惮才是咄咄怪事。 来京之后,她很少提到墨白。宇文忌却不但清楚的知道墨白是变异玄猫,还知道自己曾给它下过封印。他早就将他们家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青泥坊的特殊和玄堂的存在,怕也是被他看在眼里。 仔细想想,宇文忌今天叫她去,除了确认墨白的事,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带着警告――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最好听话,不要萌生他念。不然,他能随时覆灭赵家的一切。 恩威并施,为的不过是让她能一直为他所用。帝王的手段,果然不可小觑。 赵芸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意气用事没有任何作用,形势比人强,她现在除了低头,没有第二条路走。不过,总有一天她能找到一个契机,彻底摆脱宇文忌。 “墨白出了什么事?”见赵芸半天不说话,凌庭和花雨对视一眼,开口问道。 赵芸回神,抿了抿唇,也不瞒他们,将今日宇文忌特意宣召她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这才道:“墨白蜕变到成熟期意味着什么,你们两个也清楚。皇帝心里已经有些忌惮我了。我只有永远弱小,他才能牢牢的控制住我。现在这种局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墨白蜕变成功,赵芸身边不仅是多了一只实力强横的灵宠,还会有一支随时都能集结起来为她所用的灵兽大军!锦国广袤的大地上,人活动的地方,不过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是兽的世界。这也意味着,这支灵兽大军的数量,可以非常庞大。 这股庞大的势力被一介百姓握在手里,任何帝王都不会放心。何况赵芸和宇文忌之间,本就存在此消彼长的制衡关系。 “姑娘你是担心皇帝对墨白使手段?”花雨沉思片刻,道:“若情况属实,墨白现在完全能自保,很不必担忧。而且,墨白现在远在安南军中,皇帝就算想要做什么,宿敌当前,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下手。” 赵芸摇摇头,沉声道:“宇文忌这个人,狠辣果断,城府极深,根本不能按常理来论,还是要早做防范。凌庭,你回去之后,立马给南边去信,让黑风师兄多多留意,不论什么情况,首先保证自身安全为紧要。” “好。”凌庭点头,沉声答应。 “花雨,叮嘱底下人做任务时尽量低调一些,别给官差抓到把柄。”玄堂很可能已经在宇文忌那里挂了号,若是一招不慎被毁,她几年的心血也就白流了。 花雨了然,遵命道:“姑娘放心。” “行了,你们两个赶紧下去安排吧。”赵芸颔首,看了桌上的碧色竹筒一眼,打发两人道。 凌庭和花雨朝她微微躬身,转身往外走。没离开几步,凌庭脚步一顿,耳边是赵芸的传音,“记得换一条暗线送信,前面的怕是都已经被盯上了。” 情况果然不容乐观么?凌庭抿直了唇角,将赵芸的叮嘱记下,自下去忙。 等两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赵芸这才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碧色竹筒打开,取出一卷纸条。“平安,勿念。不日归来。”寥寥几个字,赵芸一眼看完,沉默的将纸卷收起来。 自从在丰乐县与唐怀锦分开后,就一直没再见。他突然给自家师傅送信,怎么想都有些诡异。如今南边大捷,江海敌军孤立无援,迟早都会被大军清理干净。一切都顺利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什么事情需要两人联手? 沉思半晌,也没理出头绪。天逐渐黑沉,侯培珍打发人过来叫赵芸去花厅吃晚饭,她才暂时将这些烦心事丢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转,烽火燎原(二) 不是沐休日,赵麒和赵麟两兄弟不在家。饭桌上只有秦守一、侯培珍和赵芸三个,纵然用餐的气氛温馨无比,也依旧显得有些人丁凋零。 秦守一年纪越发大了,头发几乎全部变成了银色。平日里腰背难免有些佝偻,但他坐在主位上,依旧挺直了脊背。多年的乡下生活,让他看着比同龄的老人家多了几分沧桑,却没有真正乡下人神色间会有的怯懦。不论是粗布麻衣,还是绫罗绸缎,秦守一都能驾驭。想到这么多年,秦守一一直尽心竭力的为他们三兄妹筹谋,赵芸心里就暖洋洋的。有这样的长辈,真的是他们的福气。 秦守一老了,神色间的高深莫测少了,伤感和怅然却多了。赵麒和赵麟在孔学院读书,十日休一日,在家的时候不多。赵芸一有时间都会去秦守一的院子里陪他下棋,或者爷倆单纯的坐在一起喝杯茶,唠叨些家常。希望能让他尽量开怀一些,晚年的生活不至于太孤寂。 侯培珍嫁过来之后,也经常和赵芸一起去。她性格大方爽朗,说话做事又干净利落,很得老人喜欢。和赵芸一唱一和,经常能将老人逗得开怀大笑。锦国的风气很开放,但她到底是侄(徒儿)媳妇,赵芸不在的时候,她却不好单独往叔公(师傅)的院子里凑。 而赵芸在上林苑虽然没有要紧的差事,但既然拿了朝廷发的粮饷,每天点卯签到却是必须的。以至于,除了沐休日,平日里能见面的时间,也就晚上吃饭的时候。 索性赵家主子简单,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不死板的恪守食不厌寝不语的规矩,正好在饭桌上联络感情。当然,有外人的时候除外。侯培珍嫁过来后,见状也没有异议。大面上不错就行,真死守着那些礼仪规矩,日子怕是舒坦不了。 赵芸给秦守一盛了一碗羊肉汤,劝道:“二叔公,喝碗羊肉汤祛寒。” 秦守一年轻的时候吃了些苦头,后来在蚌兰村落脚安定下来后,才开始慢慢调养。但到底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病根没办法驱除。一到冬天,寒气上来了,便会腿脚酸痛,走路都费劲。 这几年赵芸在修炼上小有所成,一入冬就先用灵力给秦守一温养身体,这才好些。但还是不能大意,稍微有点儿着凉顽疾就会发作,奈何不得。 秦守一知道她的孝心,欣慰的笑了笑,低头先将羊肉汤喝了,这才开始吃饭。[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赵芸和侯培珍见状,相视一笑,也都各自喝汤吃饭。 想到今日在上林苑听到的消息,赵芸看着侯培珍,笑着开口:“如今南边的形势明朗了不少。听苑里的同僚说,陛下似乎还给宣府和琼州的驻军去了旨意,估摸着是想趁热打铁,一举将歼灭江海的敌军。侯伯父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了。” “要是那样,可太好了。”侯培珍眼睛一亮,放下筷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爹又是领兵的大将军,敌人怕是将他恨很了。战事若能早一日结束,爹也能早日从危险中脱身。” “嫂嫂放心,以侯伯父的本事,肯定会没事的。上次回京,我也拜托过逍遥灵尊,不会出岔子。”赵芸安抚的朝她笑了笑,接着道:“再不济,还有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在呢。墨白说不得也能派得上些用场。” “真的?芸芸你有心了。” 侯培珍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知道赵芸不是扯谎的人,真心感激的看她一眼,心里安稳不少。朝廷的随军灵师虽然也会看顾侯镇海,但危急关头,谁能顾得上谁?赵芸的两位师兄却又不同,看在赵芸的面子上,怎么都会比外人尽心。 “嫂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呢。”赵芸笑着摇了摇头,侯家的长辈都是慈和的人,侯培珍的三个哥哥对自家也十分和善。没有因为他们父母双亡、家底浅薄而看不起他们,反而将三人当作自家晚辈看顾,这些都足以让她真心相待。 侯培珍本不是扭捏的人,闻言释然一笑道:“是我想差了。不过,妹妹这般贴心,嫂嫂也不能毫无表示。来,这是你最爱吃的。”说完,笑眯眯的给赵芸夹了她最爱吃的三鲜煎饺。 “二叔公,你看嫂嫂好小气。一只煎饺就想打发了我呢。”赵芸瞪眼,鼓了鼓脸颊,扭头朝秦守一抱怨。 秦守一呵呵一笑,不说话。侯培珍知道她开玩笑呢,也不生气,笑吟吟往她碗里又夹了几只煎饺,促狭道:“我哪能用一只煎饺打发你呢,瞧,这么多。妹妹看够不够。若不够,我可以再让厨房给你做一盘子端上来。” “噗。” 叶秋和侯培珍的大丫鬟低头忍笑,赵芸眉毛动了动,自己也绷不住,和侯培珍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吃过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在花厅坐了一会儿,唠了会儿家常,秦守一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侯培珍和赵芸也都各自散了回屋,洗漱一翻熄灯休息。 之后的小半个月,赵家的日子都过得很平常。 赵芸每天准时去上林苑报道,私下里警惕着宇文忌,却发现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也只能按兵不动。府里清闲,侯培珍当家当得很轻松。一身武艺也没放下,每天上午都会去新收拾出来的演武场练手。秦守一则每日出门与友人下下棋,喝喝茶,日子也悠哉得很。 只是,这种有悠闲很快就被打破了。 槊国大军偷袭了宣府和琼州,之后分兵三路,长驱直入,一路向北分别打到了抚州、沧洲、雍南。这下子,南方几省全数落入了敌人之手,战火蔓延到锦国腹地。抚州和沧洲还罢了,雍南却地处南江平原,盛产粮食,是锦国的大粮仓之一。大军的粮草多是从此地调拨,一旦被敌人攻占,局势之糟糕可以想见。 唯独安南省还在侯镇海的控制之中,可局面对他们却十分不利。安南省紧邻的江海、宣府、琼州都被敌人攻占,南面又与槊国直接接壤,大军相当于完全被敌人包围了。处境和之前的江海敌军完全对调了过来。 听到这样的坏消息,赵芸和侯家的人都有些坐不住。 北镜的五路大军根本不敢动,朝廷兵力不足,只能发榜在民间征收壮丁入伍,训练几日便匆匆投入战场。可若是槊国人那么容易被打败,情况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敌人依旧气势凶猛的往北杀来,所过之处,无不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在样的情况下,安南省的大军只能靠自己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朝廷根本没有余力去营救! “怎么会这样。前面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侯培珍听完赵芸带回来的消息,无力的坐回椅子上,扯着帕子,一脸的不敢相信。 赵芸面露苦笑,她也没想到局势会转变得这样快。大军从敌人手上夺回安南,以为他们的援军没了进入的渠道,胜利在望。谁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对方放出的烟雾弹,真正的援军从海上来,直接在江海登陆。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安南的时候,敌军的大部队已经悄然绕过了防线,完成了布局! 如今一齐发难,烽火燎原,锦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里。京城的百姓哗然,随后而来的尽是惶恐和不安。年长的老人回想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似乎也比不上这次来得凶猛。 “芸芸,我得回一趟将军府。”侯培珍缓过劲儿来,想到将军府里的老娘,心里担心。 赵芸点头,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也好。”侯培珍想了想,答应了,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换了件出门的衣服就和赵芸一起去了将军府。 彼时侯培珍的三个哥哥都在,将军夫人眼眶红红的,脸色不好,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娘。”侯培珍唤了将军夫人一声,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一时间安慰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她自己心里也担忧得很,哪里能劝人。 将军夫人见状,搂住侯培珍,唤了一声“珍儿。”之前打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侯培珍想到侯镇海的处境,眼睛也跟着涌上了湿气。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母亲和小妹这样,侯家的三兄弟顾不上赵芸,手忙脚乱的劝。好一会儿,母女两个才恢复了平静。将军夫人抬头见到赵芸,赶紧抹了抹眼泪,招呼道:“芸丫头你快坐,都是我不好,怠慢了你别见怪。” “不会。我知道伯母是担心伯父。现在传回来的消息是安南省被敌人围困,两边并没有交手。我想敌人是想等大军粮草用尽之后再动手,伯父这会儿定然是平安无事的。伯母别太忧心,保重身子要紧。”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我心里总不安稳。好像有什么坏事情要发生。”将军夫人抿了抿唇,眼底的担忧之色不减。 侯培珍心里咯噔了一下,捏着她娘的手紧了紧,她和她娘竟然都有种不好的感觉,莫不是最后会变成最坏的结果?看看她娘,又看看三个哥哥,她咬了咬唇,最终看向了赵芸。 朝廷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唯一有能力救人的,只剩下她这个小姑子。可这样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侯培珍根本开不了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决定,经年旧物 安南,大军营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一片凄惶惨然的景象。 一座低矮的军帐里,伤兵凄惨的叫声听得人心悸。药品已经告罄,粮草也快见底。纵然对敌人恨之入骨,但几次小规模突围,他们除了送走更多的战友外,再无收获。 营里的将士满心绝望,明明半月之前,还胜利可期。如今,局面却陡然倒转,成了别人刀下的待宰羔羊。反差太大,许多人都接受不来。 军帐外,时不时有巡视营地的士兵经过,伤兵嘶哑惨痛的叫声刺激着他们的耳膜。没有药,大夫只能用草木灰帮他们止血。另外一些伤势重的,只能硬生生的熬着。熬到死,就算解脱。 纵然见惯了生死,但这样的场面也着实太惨烈。待专人整理了仪容,将尸体抬出安葬,这些喋血沙场的铮铮男儿,从此只能埋骨他乡。 双眼赤红,拳头紧握,心里的哀痛无法疏解,众人咬着牙关,一张脸都忍得扭曲变形。突然,一名沉默寡言、又正直仗义的汉子猛然别过头,低吼了一声,“该死!”不让人看见他眼底的热泪。 “上次突围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多砍两个蛮子的脑袋!”平日里吊儿郎当、毛毛躁躁的小子,闻言也不由得语带哽咽。 以前老是看不惯他的青年收回视线,扭头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神色木木道:“我已经两天没吃饱了,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别说砍人了,就是走路都没力气。” 众人想到帐篷里越来越少的粮草,一时之间只能默然。 本来,收复安南期间,他们在各个州县收拢了不少粮食,加上朝廷从雍南调拨的,足够五十万大军吃上三个月的。可变故发生的时候,各地堆放的粮草都被敌人恶意烧毁了不少。大军陷入敌人的包围,补给送不进来,一日三顿干饭变成了三顿稀粥。撑到如今,竟是连稀粥都快要喝不上了。 “与其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我宁远现在就上阵杀个痛快。” “俺也是。即便最后逃不过一死,俺也能多拉两个蛮子垫背。去了地府,也让俺爹俺娘知道,俺没给他们丢人。” “……” 侯镇海抿直唇角,握着大刀的大掌收紧,猛然转身往主帐走,没有再听下去。他麾下的几名心腹大将见状,面带担忧的三两步跟了上去。士兵们了解到的情况都只是表面的,他们这些将官知道得更多。安南四面都是敌人,就算突围出去了,宣府、琼州等地依旧还是敌人的天下。根本没有出路可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而没有粮草补给,死守安南,更是天方夜谭。 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只有一个死字。或早或晚,没有第二条路可供选择。 “大将军,末将认为他们说得有理。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趁着将士们大半力气还在,痛痛快快的上阵厮杀一场。就算死,有蛮子垫背,将士们也能死得其所。”若窝窝囊囊的缩在营地里,最后因为饥饿而死,那才是笑话。 最后一句,那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众人都听得明白。 侯镇海沉默不语,眉心皱成川字。他何尝不知道,武将一旦上了战场,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作为大军的最高统帅,他不能明知前面是死路,还将将士们往前面送! “打吧,大将军。我们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饿死或战死,我们都希望是后者。”看出侯镇海的迟疑,众人对视一眼,整肃了神色,沉声请求。 “……” 侯镇海抬头,认真的看向面前一张张熟悉脸,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那样的坚定而坦然——结局已经注定,无力改变。那么,就让他们勇敢的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去迎接好了。闭上眼,侯镇海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最后一丝犹豫也被他排除掉,只剩下一片决然。 “剩下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顶多两天。”而且,还是熬成稀粥的情况。若是吃干的,一顿都不够。 情况完全在意料之中,侯镇海面上也没有吃惊之色,顿了一下,沉声吩咐道:“让伙房营将剩下的口粮全部做了,让将士们尽量吃饱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知道侯镇海已经做下了决定。相视一眼,都整肃了神色,认真的商量起作战计划来。誓死如归是一回事,但莽莽撞撞的跑出去和敌人拼命,也不是这些久经沙场的猛将的风格。他们要想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就得仔细筹划。 侯镇海展开一张羊皮长卷,是锦国舆图。密密麻麻的曲线和各种标记,看着繁杂,却清晰的将锦国各地的地形标记得十分清楚。这张羊皮长卷侯镇海一入伍就开始绘制,几十年添添改改,才有了如今这模样。这样详细又完全的舆图很难得,除了皇宫大内,就侯镇海手上有。 将舆图铺展平整后,侯镇海招呼众人过来,道:“你们过来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 * 京城,集英殿。 莫轩看着赵芸,神色莫测道:“你要请假?” “是。”赵芸微垂着头,肯定的回答。从将军府回来后,侯培珍到底是开了口。她并没有多想,很快就答应了。侯家对赵家多有看顾,又有侯培珍的情面,若是拒绝,就有些无情了。第二天又接到申屠白的来信,让她去一趟雍南,出京之事就变得更加势在必行。 “请假的理由呢。” 赵芸抬头,直视莫轩,缓声道:“掌院大人应该知道的,我的灵宠在安南,和大军一起被围困住了。我心里担心,想去看看。” “这不是理由。”莫轩摇头,眼神锐利,“你那只灵宠的能力我们都清楚。安南的大军就算全军覆没,它也能安然抽身,遁入山林。你想去救的不是你的灵宠,而是侯大将军。” “掌院大人都知道,又何必多问呢?我去救侯伯父,陛下不应该喜闻乐见吗?”赵芸挑了挑眉,盯着莫轩一字一句道,“还是说,陛下已经决定放弃安南的所有将士了?” 莫轩定定的看着她,眯眼,意有所指道:“看在你与莫林的交好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出京就不要想了,陛下绝对不会准许。现在就回你的差房去,请假的事情我就当从未听到过。” “若是我一定要出京去呢。”赵芸面色一沉,袖下的手掌收紧。 眼看就要过年了,天灾*却一股脑儿的凑到一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日渐强烈。冀北民乱,宇文忌下令彻查,牵扯出来的官员,大多数被推到菜市口斩首。空出来的位置,引得一些有心人削尖了脑袋往上凑。朝廷上下都乱糟糟的,京城的局势也甚为动荡不安,宇文忌怕是已经嗅到了危机,忍不住要提前用她了…… 思虑到此处,赵芸眼神变得晦涩起来。 “想一想你的两个哥哥吧。”莫轩语气平淡,听在赵芸的耳里,却是十足的威胁之语! 胸口急促起伏了两下,赵芸眼神骤然变冷,嘲讽一声道:“呵,掌院大人果然是陛下的心腹。”说完,转身出了正殿。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再啰嗦也是无用。她没瞧见,莫轩瞧着她离开的方向,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流光。 也不回差房,赵芸一路出了集英殿。跨出宫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朱红色的高墙,眯了眯眼,这才大步离开。 早在知道身世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会有一天和宇文一族撕破脸。莫轩的话让她明白,这一天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过正好,她对每天上差点卯的日子也已经忍到了极限了。 * “芸芸,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书院正好沐休,赵麟和陆奉安几个正在一处小酌。蒋碧成还在守孝,杯子里装的是茶。看到赵芸进来,都有些讶异。 赵芸走进屋,和众人打过招呼,随即将视线停留在陆奉安身上,“陆大哥,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找你。”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陆奉安面上也带着惊讶,在京城这么长时间,赵芸从未单独找过他。即便之前的三年,他一直记挂着她。时不时的和赵麒、赵麟的家书一起,寄些小玩意儿回去讨她欢心。她对他的态度,也依旧和对赵家兄弟的其他同窗好友一样,和善却不亲近。 回过神,陆奉安看众人一眼,笑着站起身欣然道:“自然是能的。芸芸你难得单独找我。” “芸芸,有什么难事你该和我们说啊。奉安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不靠谱。”陈晋封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开口。 宋君贺唇角上扬,面带微笑,十分温文尔雅,“奉安心眼儿最小,晋封兄你小心了。” “当着我的面说这些真的好吗?”陆奉安十分无语的看了两人一眼,直接扭头对赵芸道:“我们出去说吧。” 赵芸点头,随着陆奉安走到外边正对众人的亭子里。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池湖水,有风从上面吹过,带起阵阵涟漪。盯着湖面,赵芸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清醒。 “猛然从室内出来,真冷。”陆奉安哈了口气,双手拢在袖子里,看向赵芸,挑眉道:“这会儿你本该在上林苑的,现提前回来,定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说吧,我听着。若是能帮上忙,肯定义不容辞。” 收回视线,赵芸扭过头,直直的打量他。初见时,陆奉安就是现在这样一副不起眼的面貌。三年多过去了,赵麟都越长越成熟了,他却还是这样一张脸。 “我脸上有东西?”见她不说话,只听着自己看,陆奉安抬手摸了摸脸,疑惑的问。 赵芸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放到他的手上,扯了扯唇角,拿眼瞧着他,似笑非笑道:“陆奉安、安凤麓,真的差点儿被你忽悠过去。” “芸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陆奉安面色一顿,很快哈哈笑着掩饰过去。若不是赵芸观察得仔细,就被他混过去了。他眼睛一转,十分好奇的看一眼掌心的荷包,装疯卖傻道:“这里面是什么?不会是知道我生辰要到了,特意给我准备的礼物吧?” “确实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赵芸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陆奉安眨了眨眼,打开荷包,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钻出来。而里面,一朵紫红色的干瘪的花朵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请托,风暴前夕 “……”陆奉安看着那朵干花,沉默半晌,突然邪肆的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亏你忍得,到现在才揭穿我。”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给人的感觉却比平常多了几分神秘莫测意味。 “你和安凤麓身上都带着一股特别的冷香,虽然很淡,但靠近了还是能闻到。起初我并没有将你们两个联系起来,在府城的时候,申屠对你起了疑心,我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冷香很熟悉。毕竟,自从你和大哥他们一起入读孔学院之后,我和你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盯着陆奉安,赵芸目光灼灼,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荷包,“可是,回京之后,我偶然找到了它。” 荷包里的这朵紫红色的干花,是墨白体内的那个生魂离开前,留下的初阳残枝。他曾经对赵芸说过,这朵花就是找到他线索。当时她不理解,但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豁然开朗。 之前,心里所有的怀疑和奇怪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安凤麓明明是第一次去丰乐县,却对县城的地形十分熟悉;为何安凤麓不怕申屠白,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经常出言挑衅;为何毫不相干的两人,身上却带着同样的冷香;为何一到京城,安凤麓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 在打开荷包的那一瞬间,她却全都明白了。因为,陆奉安和安凤麓就是同一个人,也是墨白体内那只讨厌的生魂! “初次见你时,是在元宵花会上。一株莫兰卖五十两明显贵了,张青璇却被你哄得十分高兴。掏银子掏得十分痛快。我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只觉得好笑,想着你倒是机灵得很,嘴巴也讨喜。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赵麟口中的小妹。更没想到,你深藏不露。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玄猫幼崽附身,一睁眼却见到熟人,还以为被发现了,可是吓了我一跳。”陆奉安深深凝视赵芸一眼,微笑,道:“不过,你最后居然会成为申屠白的徒弟,也着实让我诧异。” “这不都要感谢你吗?”赵芸撇了撇唇,冲他嘲讽一笑,“你为了打探情报,骗我在百花园里修炼,意图将他引出来,我才得以和他见面呢。后来你将这只初阳残株留给我,一走了之,他可不得找我算账?哼,栽赃嫁祸这一手,你玩儿得挺漂亮的哈?若不是我运气好,哪有今天?” “呵呵,那个,我就算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平白害你性命。申屠白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虽然阴晴不定、冷酷无情了点儿,但却不会轻易牵连无辜之人。只要你实话实说,就不会有危险。考虑到这些,我才将初阳残枝给你。当时也是为了扰乱他的视线,好有充足的时间脱身。[]他来得太快了,我只能出此下策。”陆奉安略带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随即十分温和的对赵芸笑道:“我知道一开始是对不住你,不过我后来是真心将你当妹妹喜欢的。” 话说得好听,但他对当初附身墨白的缘由却只字不提。这几年为何隐藏身份待在众人身边,也没有解释。不过,赵芸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别的事情,她也不想深究。 赵芸摇了摇头,直视陆奉安,微笑道:“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说了。今天我找你,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陆奉安也干脆,抬了抬下巴,一边示意赵芸说下去,一边将荷包阖上,扬手丢回给她,见她抬手轻松接住,还神情愉悦的勾了勾唇。 赵芸不怎么在意的将荷包装回袖袋,凝视他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神色郑重道:“我希望你帮我将家人送出京。越快越好。”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申屠白,目标都太显眼了。稍微有异动,宇文忌都会察觉到。陆奉安的来历她有些猜测,但从他以往的种种举动和刚才的试探来看,他对他们并没有敌意。 “目的地呢?”闻言,陆奉安面上并不如何吃惊,回头朝对面的房间看了看,微微眯眼道:“南边正在打仗,你肯定不会将他们送到那儿去。别的地儿,那位的耳目也不少。你能放心?”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要帮忙将他们平安送出京城就行。”他对她的事,也真是了解得不少。赵芸眸光一闪,淡淡开口。她确定陆奉安是友非敌,但她也不会拿家人的性命去做赌注。还是各自做一些保留比较好。 陆奉安了然,也不再追问,答应下来,“我这就安排,保证万无一失。你大哥、二哥那边,你怕是还没与他们通过气吧?定好时间,通知我一声便是。” “多谢。”听他松口,赵芸心里也松了口气,真心感谢道。 陆奉安双手拢在袖子里,微微摇了摇头,眯眼笑道:“不用。你肯相信我,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已经足够了。”说完,转身出了亭子。 赵芸静静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她知道,从开口求他帮忙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确的做出了选择。陆奉安之所以答应得痛快,也不过是对她的选择感到满意罢了。 不过,那有又什么关系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注定会站在宇文一族的敌对面,和陆奉安合作不算吃亏。 * 安南,营地里,时隔七八天后,将士们都难得吃了顿干饭。 大多数士兵都没多想,一看到碗里堆成塔尖儿的食物,都欢喜坏了。这几天顿顿稀粥,他们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而脑筋灵活、直觉敏锐的,在看到碗里足量的米饭的时候,却都已经闻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硝烟和死亡的味道。 待知道侯镇海下令伙房营将剩下的口粮尽数煮了之后,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安静的吃饭。一口一口,吃得很珍惜,很仔细。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干净得就像水洗过。 吃过午饭,上面又下令除了必要的巡防的将士,其余人等也不需要操练了,直接回营帐里歇息。这道命令一下来,榆木脑袋也能察觉到一二了。不过,所有人都默默的执行了命令。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后,再出去和敌人杀一场,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主帐里,侯镇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凝神看着被他挂起来的舆图。之前和属下商讨了两个多时辰,作战计划也已经确定了下来。但若有可能,他想要给手下的将士再预留一条后路。 哪怕只能多活下来一个人,他也会觉得欣慰。 营地里,一行人朝主帐走了过来,守帐的亲兵见状,握着腰间的刀柄,恭敬的微微垂头道:“见过几位大人。” “我们找大将军有事,烦请回禀一声。”方天雄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摆了摆手,沉声开口。 亲兵抱拳,道:“稍等。”说完,转身就要往身后的营帐走。 侯镇海虽是凡人,但武艺不凡,耳力也不弱,刚听到声音,他就起身往外走。不等亲兵进来,他就掀开了门帘出现在了门口,温和道:“几位大人请进吧。” 方天雄一行人见状,也不推辞,都抬脚进了营帐。亲兵搬来椅子,众人各自坐了,又奉上热茶才退下去。 营地里缺粮,但却不缺柴火。反正旁边就是山,组织一队人去山上随便也能抱一些回来。何况,南方与北方相比湿冷得多。没有火,士兵身上的棉袄永远都湿浸浸的,穿在身上死冷。被褥也潮得很,睡着根本不保暖。到时侯,人没饿死也得冷死。 大军里,很多将士都是北方人。除了跟着侯镇海的老兵,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到南方来,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适应。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况,对于士兵不务正业砍柴生火取暖这种事,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命或许明天就没了,临死之前过得舒服一点也无可厚非。 “呼,大冷天能喝上一杯热茶,实在舒服。”捧着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滚烫茶水,感觉一股热流在胃里蔓延开来,卓珏忍不住勾起了唇,轻声感叹一句。 侯镇海看他一眼,略带感激道:“连日奔波,幸苦各位大人了。若有机会,侯某日后一定备上岭南香茗,再请各位喝茶。” “那感情好。”卓珏回望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惋惜,随即笑了笑,“岭南香茗每年出产就那么多,除了上贡就不剩什么了。若是大将军那里有,捎个信儿我一准儿去的。” “我一直想要看一看将军府门前的题字,大将军愿意邀请,我也是求之不得。”方天雄抿了抿唇,沉声附和。 虽然不是灵师,但侯镇海的所作所为,值得人尊敬。没有接触之前,他们以为民间的传言或有夸大不实之处,但亲自在一处经历了一连串的战事后,他们对他的能力和为人都有了直观的了解。如今听他言语竟是带上了一丝晦暗,都忍不住出言宽慰。 不料,侯镇海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个豁达的笑容,呵呵笑道:“到时候,侯某家里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大将军何必妄自菲薄?三十年前,大将军统帅千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逐出国土,何等气魄。现在的局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我们好歹还牢牢守住了安南。至于粮食的问题,有我、卓灵尊、方灵尊在,总不会一点也弄不回来。”逍遥灵尊微蹙了眉头,想到一进营地就听到消息,眼底露出了一些不太赞同的神色来。 侯镇海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看众人一眼,苦笑道:“我自是相信各位大人的能力的。可对方既然围而不打,自然是有信心切断我们所有的补给,等我们自己走到穷途末路。逍遥大人,我知道灵师修炼到六级,就能设置神奇的阵法空间。但我也知道,这个空间的容量是非常有限的。几十万大军所需的粮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日的消耗堆起来怕是能抵得上一座小山。更何况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需要更厚的棉袄。武器、铠甲、军械等也折损了好多,需要更换。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数量会更庞大。恕我直言,仅靠几位实在杯水车薪。” 更何况,时间一长,敌人自然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到时候,逍遥灵尊等人会更难突破敌人的防线。派灵师劫杀也不是不可能。若几人出了差错,大军最后也只有覆灭一途。 其实侯镇海还有更深一层的担忧,只是他看了卓珏和方天雄一眼,没有再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身死,浴血奋战 逍遥灵尊、方天雄、卓珏三个面上都是一怔,他们都看出侯镇海已经下定了决心了。(.$>>>棉、花‘糖’小‘說’)黑风和莫林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是一沉。 仔细想来,他们确实有些想当然了,仅凭他们几个,确实没办法保证大军各方面的供给。 侯镇海环顾众人,沉声道:“与其那样窝囊的苟延残喘,不如放手一搏。若能得胜,粮草的问题或许就能得到缓解。以战养战,历来是最实用的办法。” 主帐里陷入了沉默,逍遥灵尊和方天雄、卓珏相视一眼,他们对排兵布阵并不擅长,但也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侯镇海的打算,比他们的考虑更加实际周到。以战养战,若是这次能一击即中,大军就能渡过最艰难的时期,支撑下来。后面再慢慢谋划,说不定最后,还真能绝处逢生,找出逆转局面的法子。 不过,若是这次主动出击失败了,那所有人的结局都只有一个字——死。 想到这,几人都忍不住敬佩的看了侯镇海一眼。不愧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有谋略,有手段,更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黑风和莫林等几名小辈此时也都明白了侯镇海的打算,看向他的眼神也都变得更加尊敬起来。 逍遥灵尊坐直身体,面色郑重的看着侯镇海,道:“大将军的目标是?” “这里。” 侯镇海见状,知道逍遥灵尊等人算是赞同了他的决定了。抿了抿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坚毅,抬手在舆图上一指,精准的点到一个位置上。 众人定睛一看,立马就分辨出来了,那个位置,就是琼州下辖的离安南最近的一个城池,锦城。 “锦城富裕,但驻军不堪大用。敌人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其攻占下来。所以,城池并没有遭到太多的破坏。粮草、军械等储备库也没有任何损毁,现在由敌人把守着。我不求将锦城一举夺回,首要的还是那几个储备库里的东西……” 侯镇海将之前和属下商讨作战计划时说的话,又简略的和众人讲了一遍。需要灵师配合的地方,他也一五一十的指了出来。众人自然满口答应。不过,作为敌人封锁安南的重要一环,锦城驻扎的敌军不少,随军灵师的数量更是摸不准。最后的成败如何,没人能拿得准。 尽了人事,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 当天下午,大军拔营开拨,奔袭锦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大军隐在黑暗里,就着城头上的火把,远远就能看清城门附近的情况。锦城的城墙虽比不上府城,但比丰乐县也不知道巍峨了多少倍。每一个垛口后面都有一名手拿长矛的士兵,时不时的还会有打着火把的巡逻小队在城头上来回查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整个守卫看起来十分森严。 侯镇海抬手,示意大军停止前进。又一挥,弓箭手出列,脚步轻盈、动作利落的拉弓、瞄准、放箭。唰唰唰,轻微又密集的声响并不足以传到百米之外。一轮羽箭就这样在黑暗的掩盖下,朝敌人飞射而去!临近城头上空,漆黑的箭头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没有反光,鬼魅一样从天而降。 “敌袭!” 敌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面挥动长矛格挡,一面大声让己方的弓箭手回击。不过,在一轮一轮的攒射下,敌方的弓箭手根本没办法冒头,一冒头就会被射中。一时间竟是被压制住了。侯镇海见状,心里稍安,按照之前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有条不紊的将一条一条将旨令下达下去。 不过,城头上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待适应了大军的进攻节奏,很快就稳定下来,阻止起了反击。 城里城外打得激烈,逍遥灵尊、方天雄、卓珏三人在大军上方凌空而立。强大的威压威慑得敌方灵师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冒然对普通士兵动手。 因为这,大军一开始便占据了上风。几轮攒射之后,城头上的敌军少了不少人。趁此机会,飞爪手沿着绳索攀岩而上,杀上城头。放下绳梯,接应更多的同伴上来。 不过,有一些飞爪手上到一半被敌人发现,砍断绳索后掉下去活活摔死了;也有一些成功攀上城头,却还没来得及放下绳梯就被乱刀砍死……但没有一人退缩,前面的同伴牺牲了,后面的会立即又补上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侯镇海面无表情,眼神幽暗。目前一切虽然都艰难的按照计划在走,但不到最后,他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而另一边,黑风和莫林带着六七名灵师几经周折,终于还是摸进了锦城内最大的一个粮食储备库。一群人看到里面堆放的今秋才打下来的新粮,所有人都眼睛发亮。 除了黑风和莫林,此次跟着一起来的都是万花谷和清卓溪的小辈。不论男女,在宗门的生活条件都是极其优渥的。如今跟着宗门长辈在军营里吃苦受累,早就有些吃不消了。最近一段时间,更是饭都吃不饱,心里的怨念可想而知。不过,他们也知道,比起那些将士只能喝粥的凄惨,他们每顿还能有碗白米饭,已经是优待了。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娇气,饿了就去山里打些野味来吃,也还算过得去。 不过,野味就算是好东西,也抵不住天天吃。如今看到储备库里黄灿灿的粮食,所有人似乎都闻到了刚出锅冒着热气儿的大米饭的香气。 一向有自制力的黑风,和对吃穿住行没多大要求的莫林此时都有些喜形于色,更遑论别的年轻人?也不用黑风招呼,都自觉的一袋袋的往各自的阵法空间里装。可惜,除了黑风和莫林修为稍微高些,另外几个都是刚突破到六级不久。阵法空间都是最小的那种。一袋粮食约莫有一石(dan),每人装了差不多二十袋,就怎么也装不下了。 他们一行人总共九个,所有粮食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八十石。按照现代的算法,也有两万多斤。若是一家三口,好几年都够吃的了。可士兵的人数都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这点儿粮食塞牙缝儿都不够。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是无奈又是可惜。 黑风看了一眼储备库里的粮食,就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搬不走。只能先尽量拿点儿,等完成任务,将大军迎进城来再做打算。想到这,他回头,对众人传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闻言,众人都冷静下来,跟着黑风一道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储备库。从头到尾,外边守门的士兵压根儿就没察觉到丁点儿异常。 不过,那两人都只是普通人,能察觉到灵师动作才怪了。 这样的重地守卫的人手本不该只有寥寥两个守门的,实在是储备库就位于锦城内城。出门拐出巷子不远处就是当地的衙门。里面住着几个大人物,守城的将领派人将周围的几个路口围得水泄不通,衙门附近却不敢多派人手,生怕扰了贵人清静。 黑风一行人在外边颇费了一翻功夫,才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到储备库。出去的时候,稍微轻松了点儿,但每个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远离重兵把守的地段,钻入一个无人的小胡同,众人才聚在一起商量后面的行动。 “……衙门周围把守得如此严密,可见里面住得人非同一般。刚才我们为何不直接选那里动手?这样一来,或许比别的地方更能分散敌人的兵力。” “我怕在衙门动手,火没烧起来,我们几个的命就搭进去了。”莫林看了众人一眼,幽幽开口。 众人不解,都疑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你也发现了?”黑风眼神一动,却没有惊讶,沉声开口。莫林微微颔首,表情凝重。 见两人模样,众人都皱了皱眉,难道有什么事被他们忽略了? “到底怎么回事?” 黑风抬头,往衙门的方向看了眼,抿唇道:“之前靠近衙门的时候,我察觉到一股十分隐晦又危险的气息。直觉那人不会比逍遥灵尊、方灵尊、卓灵尊弱。我们若是动手,八成跑不掉。而且,这会儿外边打得如此激烈,衙门附近却一片平静,实在太异常了。” “不比师伯弱,那对方肯定也是八级灵师!可据探子回报,敌人在江海、宣府方向布置的兵力最多,琼州方向最少。坐镇琼州的灵师也并不算厉害。锦城是琼州离安南最近的一个城池,为了防止我们突围,敌人重兵把守不奇怪。但也没听说有八级灵师出现,这会儿怎么就突然钻出来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莫林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 黑风紧皱着眉头想了想,只能安排了一名灵师立刻出城去和侯镇海等人说明情况。剩下的八人,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开始分开行事。 不久之后,锦城内火光冲天,城内一片混乱。 正此时,城门内外的战况也已经接近白热化。紧闭的城门已经被之前杀上城头的同伴从内打开了一条缝隙,远距离的攻城战终于变成了近距离的肉搏战,双方的将士杀做一团。惨叫声,血腥味,让这个冬日的夜晚,变得更加恐怖、森冷。 “冲啊!”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大的城门彻底被打开。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挥舞着长矛、刀、枪等一窝蜂涌入,见到敌人就扑上去。敌方的士兵也是如此,凶狠异常。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这场厮杀绝不会停止。 地面上,侯镇海带领着士兵浴血奋战;天上,灵师与灵师之间,也打得惨烈。不过,惨烈的是敌方灵师就对了。逍遥灵尊、方天雄和卓珏三个八级灵师联手,就算对方的随军灵师多到不下十人,其中还有三个七级灵师,也没能奈何。 不过,纵使这样,逍遥灵尊三人脸上也并没多少笑容。这十来人的修为在他们看来只是马马虎虎,但配合得很默契,又都全然不要命的样子。竟让他们硬生生的缠住了,一时间脱身不得。腾不出手帮忙收拾地上的敌军。 剩下的几名年轻灵师修为都在四五级,跟在侯镇海身边也算尽力。但到底年轻,底子不够厚,放了几个大招过后体内的灵力就开始不继。不要人保护就不错了。 熊熊火光下,大军吃了兴奋剂一样,一路冲杀入锦城,打得敌人节节败退。将士们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兴奋之色,手起刀落,个个越发的神勇无比。侯镇海一刀劈掉一颗头,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环顾四周仅剩不多的敌人,还来不及高兴,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就是一阵剧痛。 “大将军!” 一声嘶吼穿透众人的耳膜,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侯镇海,然后呆了——一把手柄镶嵌着华丽宝石的长剑稳稳的插在侯镇海的胸膛上,剑刃的大半部分还直接穿透血肉从他背后钻了出来。 侯镇海突然发现每个人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世界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张了张嘴,想问,下一秒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球艰难的向下转动,然后,他看见了,一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宝石。 生机从侯镇海眼底快速褪去,高大的身躯噗通一声倒地。那一瞬,所有的锦国将士只觉得天都塌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齐鸣,惨烈结局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明明之前所有的事都一步一步的按照计划在走,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了,柱石一样支撑起一片河山的大将军却被人横空一剑穿胸,当场毙命……怎么会,这样? “大-将-军!” 冯灿看着侯镇海就那样倒下了,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悲呼一声,发狠的抡起长枪挑翻身前的敌人,三两步就冲杀过去。其余将士此时也都回过神来,红着眼眶,眼底恨意滔天,越发凶狠的杀向敌人。 逍遥灵尊、方天雄、卓珏三人看着生息全无的侯镇海,面色铁青。敌军的随军灵师实力不强,但十多个人配合着硬是像牛皮糖一样拖住了他们的脚步。待他们终于将这些人打散,再无余力反抗后,就察觉到一道白光朝侯镇海急速射去。惊觉不妙,三人一齐扑下来救援,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三个,竟是眼睁睁的看着侯镇海被暗算身亡! “是不是觉得很愤怒?”众人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众人循着声音看去,街道尽头,一名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在跳跃的火光中缓缓走出来。因为背光,面貌瞧得不甚清晰。他头上带着金冠,腰间装点着香囊、美玉等物,浑身气质淡然,动作间风度翩翩,若不是此时场景不对,众人会以为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出门游玩呢。 他的腰间应该还戴着一把华丽的宝剑。不过,这会儿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宝石剑鞘扎人眼球。冯灿死死盯着他,胸腔里恨意翻滚,就是这个人在背后下黑手,杀了大将军! 他能想明白,军中的将士也能想明白,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杀了他为大将军报仇!”将士们心中的恨意再也压不住,全都调转方向,将刀口对准了那人,激愤的冲杀过去。 “回来!” 这些人怎么会是那人对手?不过是白白送死!逍遥灵尊瞳孔一缩,大喝一声,却没能阻止下众将士。只能脚尖一点,跟着冲了过去。那人瞥了逍遥灵尊一眼,唇角弯了弯,制止了要过来护卫的槊国士兵。身体往旁边侧转,也不抬手,指尖连弹,一道道细小的灵力刃便凭空出现。他掀起薄唇轻轻一吹,灵力刃便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飞向那些扑杀而来的锦国士兵。 灵力刃在人群中几个闪烁后,一大片人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在他周围倒了一地。每个人只有脖子上有一条血线,一击毙命。 好在,逍遥灵尊很快赶了过来。[.超多好看小说]他一挥袖袍,雄浑的气息直接将空气中的灵力刃打散、湮灭。再一挥手,将身后的士兵推离危险之地,示意他们先别轻举妄动,阻止了不必要的伤亡,这才冷冷的看向那人,略带嘲讽道:“虽然战场上只有敌我之分,没有什么规矩好讲的。但阁下堂堂八级灵师,居然还隐在暗处对普通人下黑手……真是让逍遥大开眼界。” 那人上下打量了逍遥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修长的手指在腰间空空的剑鞘上拂过,微笑,“对我来说,杀人的手段、过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今侯镇海死了,逍遥灵尊回去之后对宇文忌怕是不好交代了。” “我不需要向谁交代。”逍遥灵尊抿了抿唇,看着他神色冷静,“我只求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身后浴血奋战的将士。” “呵呵,若是宇文忌听到你这句话,脸色肯定不会好看。”讶异了一下,那人眼底带上了些赞赏,歪了歪头道:“不如和我一起去魔都吧?你这样的性格,宇文忌不会喜欢,魔尊陛下却是赏识的。” “什么时候,神威尊者也变得这么好心了?”方天雄从逍遥灵尊的身后走出来,盯着那人,沉声开口。而知晓内情的人面色均是陡然一变,盯着那人的目光变得痛恨又惊惧起来――神威尊者,奎甲军首领,齐鸣? 可是这个人此时不是应该在江海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单纯的情报出了错,还是……冯灿等几个将领互相打量了一眼,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几分惊疑和防备。攻打锦城,是侯镇海今日上午才和他们商定的。当时在主帐里的人,应该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到底,谁透露了消息? 不知道因为他的身份,冯灿等人已经在心底生出了怀疑。听到方天雄的话,齐鸣挑了挑眉,转过视线,双手拢在身前,淡淡道:“原来是万花谷的方灵尊,一别经年,你看着比之前可是老多了。”灵师的寿命很长,修为越高,面貌上越不会有太大变化。除非那人快要寿终正寝,否则不会出现明显的老相。齐鸣这是咒方天雄死呢。 方天雄眉头都没皱一下,深深看了齐鸣一眼道:“这些小事就不劳神威尊者操心了。毕竟我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直顶着一张小孩儿似的嫩皮也怪让人恶心的。” 齐鸣和方天雄的年纪差不多,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虽然都不显老,但方天雄一张国字脸,眉眼大气,看起来十分成熟、正派。齐鸣却面如白玉,五官精致。槊国人特别深邃的五官让他看起来不带丝毫女气,可也不会让人觉得英武。若不是他眉眼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和沉郁,完全就和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年一样稚嫩。 逍遥灵尊和卓珏都若有所思的看了方天雄一眼,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人竟然也会对人反唇相讥,也是新鲜。莫不是这两人之间,还有宿怨不成?心里想着,两人都没出声,静静旁观。 生平最厌恶别人对他评头论足,齐鸣眼底布上阴霾,神色危险的盯着方天雄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开视线,看向走过来站到逍遥旁边的卓珏,“清卓溪果然也派人来了。看你面熟,卓青阳的后辈弟子?” “家父很是惦记神威尊者,来之前,他老人家还叮嘱我,若是见到尊者,一定替他问一声好。”卓珏神色平静的朝齐鸣礼貌的拱了拱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齐鸣却微微垂下了眼,唇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道,森冷道:“是吗?真是劳他惦记了。让你替他问好?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如何吧!”话音刚落,他就闪身逼近卓珏。卓珏一只警惕着他,反应同样不慢,在对方发作的瞬间,就往后撤了一步。身子往旁边一扭,避开了齐鸣闪电般抓过来的手掌。右臂曲起,蛇一样向前探出,袭向对方腰间。齐鸣余光瞥见,身体一弓,脚下侧转,另一只手迅速向下一拍,直接拍在卓珏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上。 一股灼热的灵力猛然从手背的皮肤钻入经脉,卓珏面色一沉,一脚踢向齐鸣膝盖。趁齐鸣闪避的时间,运转体内的灵力,身体往后掠去,与他拉开距离。脚下站定,甩了甩手,将那股了灼热的灵力从经脉里逼出。齐鸣的攻击又再次到了面前。卓珏眯眼,几招试探下来,他对齐鸣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当下脚一蹬,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两人交手很快,灵力在黑夜里交织,浮光掠影般,好看却更危险。逍遥和方天雄见卓珏应对起来并不吃力,心里稍微放松。对视一眼,都毫不犹豫的袭向那些槊国普通士兵。两道人影却从斜刺里飞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方灵尊,你的对手是我。” “逍遥灵尊,我们又见面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再看清各自面前站着的人,逍遥灵尊和方灵尊眼神都是一暗,无边的杀气蔓延。 方灵尊面前的人头上带着斗笠,斗笠两边缀着两块巴掌宽的青色布缦,将两颊完全包住,只留中间的额头、鼻子、嘴唇露在外边,怪模怪样。这个人,赫然是冀北地动的罪魁祸首! 方灵尊微微眯了眼,视线在对方的那顶斗笠上停留了一瞬,沉声道:“若我没猜错,阁下乃魔尊麾下冥使,宫绝。” 斗笠男双眼一弯,薄唇向上掀起,邪魅一笑,赞赏道:“看来你还有点儿眼力。不过就算这样,本座也不会放水的哦。”话音一落,斗笠男瞬间消失。方天雄机警的闪避开去,下一瞬,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就被灵力轰出一个大坑,石屑四散,在周围拼杀的两国士兵见状,都慌忙往旁边闪避,免得被殃及池鱼。 “躲得还挺快。” 不给方天雄喘息的时间,一击不中,斗笠男冷哼一声,又闪身杀去。方天雄倒也不是绣花枕头,几招之后,就反转了被动的局面,正面和斗笠男交上了手。只是,双方的修为都差不多,要分出个胜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另一边,逍遥看着面前的黑殇,神情冷凝,“魔尊麾下三使,今日来了两个。加上一个信赖有加的神威尊者,魔尊倒也着实看得起我们。” “三对三,这样才公平不是吗?”黑殇添了添唇,森然一笑,两只眼睛盯着逍遥,看死人一样,道:“府城之战时,便宜你们了。今天也是时候找补回来了。”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被申屠白狼狈的追杀几千里。后来若不是胆小隐遁,你这会儿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放狠话?早成一堆白骨了。”逍遥灵尊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个跟随自己多年,最后却被敌人无声无息害死的允文。心里恨意翻滚,对上黑殇自然不会有好话。 黑殇面色一滞,眼底随即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申屠白那变态他打不过,但收拾一个逍遥灵尊,他从不觉得困难。握起拳头,将体内的灵力都聚集到上面,对准逍遥,毫不犹豫的一拳轰出。黑殇狰狞一笑,“废话那么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蠢货,有什么资格嘲讽我?还是早些去地府报道,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投生得聪明一些,哈哈!” 逍遥灵尊对着地面隔空一拍,整个人腾身而起,避开那一拳。凌空而立,双手在胸前快速舞动,一道道灵诀快速射向黑殇。一时间,乳白色的灵力四溢,在黑夜里混乱交织,夺人性命。 卓珏对齐鸣,方天雄对宫绝,逍遥对黑殇。六名八级灵师对战,不论是锦国士兵还是槊国士兵都觉得骇然。灵力震荡,余波所过之处,便是一片飞灰。也顾不上彼此厮杀了,所有人都连忙找地方躲起来,仰头观战。 冯灿抱着侯镇海的尸体,和四五名将领一起避到城门洞里,神色惨然。他探头看了眼外边,正想开口说话,后背却是一阵剧痛。不可置信的扭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狰狞的脸,“是、是你……叛徒!” 再看那人身后,其余的几名将领也是满脸惊愕、死不瞑目。 “我们从不是一路人,何来背叛?不过放心,好歹我们也有十几二十年的交情。等你们都死了,我会好生安葬你们的……” 冯灿愤怒的看着对方,想要说话,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不甘心的想要挣扎,最后却只能踉跄着靠向身后的墙壁,侯镇海的遗体也从他的手上滚落。冯灿脸上闪过惊慌,扑过去想要接住,却直接摔倒在地,再没能站起来。 而那人,见冯灿断了气,狰狞一笑,趁逍遥灵尊等人没有余力的时机,下令槊国士兵对锦国士兵展开了清剿。等黑风、莫林等人一路杀到城门口,锦国士兵生还者所剩无几。卓珏、方天雄重伤,黑殇虽然也没了再战之力,但只凭逍遥一个人,对上齐鸣和宫绝,决计没有胜算。只能让黑风和莫林捎上卓珏、方天雄,带着其余年轻灵师先走,自己在后面断后。 但齐鸣和宫绝哪里是好对付的人?逍遥只支撑了几个呼吸,就被逼得吐血。黑风背着侯镇海的遗体,回头看见,大喊了一声墨白。 墨白低吼一声,从黑暗里跳出来,驼了逍遥就开始撤退。撤退之前,还不忘回头朝齐鸣等人砸了几十个火球。唳!跟着墨白一起来的白眉金爪鹰一声啼叫,两只翅膀大张,往前一甩。尾部密密麻麻的刺猬一样的刺就被它雨点一样甩了出去。 齐鸣和宫绝一时被拖住了脚步,黑风和莫林带着一群人钻入深山,在墨白和众多灵兽的掩护下,好歹逃出升天,保住了性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较量,结束与开始(一) 是夜,几匹快马疾驰入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马蹄踏在空旷又坚硬的青石板路上,声音又响又急促。住在主街上的人家多被吵醒,但大都只迷蒙的嘟囔两句,翻个身又继续酣睡。他们谁都不会知道,未来已然在这里走向了岔路。 赵府里,能走的人已经一个不剩。 秦守一、赵麒夫妇、赵麟早两日便在陆奉安的安排下悄然出京,现在孔学院和府里待着的都是替身。容貌、身形、举止、谈吐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陆奉安在哪儿找的人。赵芸若不是知道实情,一时间怕也会被骗过去。 不过,赵芸想到之前陆奉安化作安凤麓,几乎没有破绽,他手下有些奇人也不奇怪。惊讶了一下之后,也没深究,专心做最后的布置。 赵家和周家的交情匪浅,周叔周婶更是她尊敬的长辈。赵芸担心自家人离京之后,宇文忌一怒之下做出牵连之举。心中虽然愧疚周家众人刚安稳下来,赵芸还是将其中关节和周叔一一讲明了。周叔听完,自然同意赵芸的建议,带着家人尽快离京。但对具体到何处落脚,则有些犹疑。 此事因她而起,赵芸自是不会丢着周家众人不管,想带他们与自家人一起去她安排好的地方安顿。周叔沉默了一小会儿,出言拒绝了。赵芸心里有些明白,也没强求,只让他再考虑考虑。 正好陈家来信,周叔周婶看过,决定南下岳州。 一来,周叔周婶都觉得陈家书宁堪为良配,陈家对周兰心也十分中意。陈家这次来信,就是探周家的口风的。若是周家同意,陈家希望能将两个小儿女的事情早日定下来。 周婶是极满意陈书宁的,自然想将两家的亲事定下。周兰心自从那次风雷阵下,陈书宁以身相护之后,也逐渐正视起他来。后来为了避祸,周家在赵芸的安排下进京,陈家则去了岳州投奔族亲,两人也没因此断了书信。 所以,当周叔周婶露出口风,要和陈家定下时,周兰心只红着脸躲了出去。毫无之前的反感。周叔周婶见状,心生喜意,也更加坚定了南下的决心。 二来,京城虽繁华热闹,却居之不易。物价比别处高了不少不说,纷争牵扯也太多了些。福胜楼和德胜居之间的较量,是周家众人亲身经历过的。加之许多事,赵芸也没瞒着他们。他们哪里看不出京城其实就是个是非窝?特别是周叔,虽出身乡野,但心里最有成算。他早就觉得京城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家久居,如今赵家一家子都打算暗自离京了,他们也没留下来的道理。 三来,槊国人已经打到了抚州、沧洲、雍南一带,靠南的州府随时都有可能被战火洗礼。而岳州虽然较京城偏南,但也实属北方,距离前线很远,槊国人打过来的可能行几乎为零。[]若真有一日岳州也迎来了槊国大军,那距离锦国亡国也不远了。躲到哪儿都是徒劳的。 岳州环境相对安定,陈晋封的老爹陈学政此时正是岳州的父母官。以赵麒、赵麟和陈学政父子俩的关系,周家过去落脚,也不至于没人照应。更何况,陈书宁他爹和陈学政是正经的未出五服的同族兄弟。陈家会在岳州落脚,还多是因为陈学政。等周家和陈家的亲事正式定下,周家和陈学政一家的关系还会更紧密。 京城是个是非窝待不得,岳州方方面面都适合落脚,又有现成的离京的理由(去岳州料理女儿的亲事),周叔哪里还会犹豫?当即就和家人说了自己的决定,又和赵芸通了气,便开始收拾行礼。 赵芸知道周家的决定后,没有再多说,只是建议他们先别急着处置在京城购置的宅子等物。南下时,除了周兰心的嫁妆和日常所需,别的家当也别多带。不然,等她消失之后,宇文忌肯定会怀疑周家众人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才会急匆匆的搬家。若始终找不到赵芸,宇文忌很可能就会将火气撒在周家头上。得不偿失。 周叔听了,觉得赵芸考虑得周到,便点了金银、细软、房契、地契等物并周兰心的几车嫁妆带着,施施然的出了京城。因此,他们倒是比赵家四人还要先走。 等到前两日,秦守一、赵麒夫妇和赵麟也被陆奉安的人安全送出京,赵芸提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地。 宇文忌的目标是她,别的人他等闲没心思理会。可若她不配合,她亲近之人必定要遭殃。现在这些人都被她送走了,他手上拿不到筹码,她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像之前一样诱之以利;或者直接以势压人,强行取之? “姑娘,该吃早饭了。” 莲翘看了眼天色,抬手敲了敲门。叔公爷,大少、大少奶奶,二少离京,贵吉、叶秋等亲信都被自家姑娘安排跟着一起走了。府里的下人不知情,她却一清二楚。如今姑娘身边只有她一人伺候,她少不得要精心一些。特别是要让姑娘一天三顿按时吃饭,别一忙事情就忘了或是光顾着修炼。叶秋姑姑临走之前,千交代万交代,莲翘不敢马虎。一天三顿饭,到点儿就提醒赵芸。 赵芸哭笑不得,说了两回,莲翘固执不改,也没办法。 “进来吧。” 睁开眼,赵芸收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的面色都红润了几分。这些日子以来,她再没去过上林苑,每日在家打坐修炼,晚上也是如此。一直有些停滞的修为竟是又往上涨了一些,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另外,昨夜,在她的第n次努力下,垂涎已久的阵法空间终于还是被她弄出来了。虽然四四方方的空间,连一张拔步床的大小都没有。但想想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经历的无数次失败,赵芸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万事开头难,如今阵法空间的根基已经搭好了。日后随着修为的精进,空间的容积只会越来越大。想到这,面上难免带上了几分喜悦和期待。 好几天没见赵芸露出这样轻松又喜悦的神色,莲翘见了,心里有些好奇。不过碍于身后的丫鬟,也没多问。只让人将食盒提进来,亲自将早饭一一摆上桌。然后板着小脸,监督赵芸用餐。 赵芸看她那架势,竟是和叶秋颇为相似,心里好笑。摇摇头,开口让她一起坐下吃饭。莲翘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应了。 在丰乐县时,她就将规矩学得很好。若不是到了京城,赵芸教她修炼,让她成为普通人艳羡的灵师,她不会有这个胆子和主人同桌而食。她真心尊敬赵芸,也依赖赵芸,所以这次才会极力要求留下来,陪赵芸等到最后。 赵芸考虑她好歹有了些修为,一般人不能拿她如何,也就让她留下了,顺便还能替她出门打探打探消息——凌庭和花雨都被她安排出去转移宇文忌的视线了,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也不是个事儿。 用过早饭,赵芸在院子里走了走,正准备回屋,莲翘就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姑娘,前头来了宣旨内监。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小队羽林军!” “……我以为他或许还会等上两天的……”赵芸闻言,面色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抿唇吩咐道:“按照之前我和你说好的办。” “姑娘,”莲翘面上有些不安,小声道:“您不再考虑一下吗?这时候进宫太冒险了,万一您出不来……” 赵芸看她一眼,微微摇头,“这一趟我是必须去的,你只需按照之前我叮嘱你的做。”说完,抬脚往前厅走。莲翘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前厅,高德捧着圣旨站着,身后只跟着一名小内监。羽林军分成两队,守在大门到前厅的甬道上,与平常宣旨时的规矩无二,但府里的下人瞧着总些不对劲,具体却说不出来。 大管家贵吉不在,二管家负责招呼,可他一向嘴拙,高德的态度又一些不冷不热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凝滞。侯在一旁的赵府下人见状,面上越发规矩,心里却早就嘀咕开了。心想莫不是自家主子好几日窝在府里不去当差,惹恼了皇帝?所以才派这位高公公前来宣旨? 赵芸还没进前厅,就发现里面鸦雀无声。挑了挑眉,抬脚跨过门坎,一眼见到站得笔直的高德,唇角微勾,拱手作揖道:“高公公?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赵大人,许久不见。怎么不见府里其他人?”高德看她一眼,微笑着开口。按照惯例,一府之人,纵然不是宣旨的对象,但也应该到前面来听旨。若人在府里却不出现,就有些藐视皇恩的意思了。高德这话可是有些不善。 赵芸眼神暗了暗,微笑道:“今儿不是沐休日,我大哥、二哥都在孔学院读书,不在府里。叔公和大嫂倒是在的,只是各自的院子离前厅都有些远,一会儿也该到了。还请高公公包涵一二。” 好在,她话音刚落,‘秦守一’和‘侯培珍’就到了。少不得要好生赔罪一翻。高德仔细瞧了两人一眼,又不冷不热的问了两人几句,这才开始宣旨。 旨意洋洋洒洒上百字,大意就是说有人告赵芸身为朝廷官员却惫懶不堪,无假旷工,实在胆大妄为。皇帝听了震怒,要她即刻进宫面圣,不得耽搁。赵芸心里明镜儿似的,她一个摆设一样的四品修林,哪个吃饱了撑的去告她?前面的那些理由都是虚的,最后那句才是皇帝的真实用意。 “赵大人,赶紧跟杂家走吧?”宣读完圣旨,高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赵芸站起身,点头,十分冷静道:“走吧。”说完,回头安抚的看了一脸担心的‘秦守一’和‘侯培珍’一眼,从容的抬脚出了门。高德见状,挑了挑眉,出到门外,待赵芸坐上马车,他低头朝一名羽林军吩咐了一句,这才翻身上马,让人驾着马车直奔宫门。而那队羽林军则留了下来,将赵府大门把守起来。 赵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露出一个冷笑,随即闭目养神。宇文忌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对手,虽然安排好了后招,她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稍有疏漏,等待她的绝对是囚徒加白老鼠一样的后半生。 “陛下,赵大人到了。”御书房,符全小心的看了眼面色宇文忌,轻声禀报。 宇文忌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位心腹大臣一眼,抿直了唇角,寒声道:“各位卿家先下去吧,安南全部沦陷,大将军并几十万将士全部阵亡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按照商讨好的法子,消息传开后,先尽量安抚住人心。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强硬手段。” “是。”各位大臣对视一眼,都拱手唱喏,面色凝重的退出御书房。侯镇海阵亡,完全是一个晴天霹雳。锦国相当于塌了半边天!更何况,还在这样一个大敌当前的时刻!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 大臣们鱼贯而出,与赵芸错身而过。赵芸若有所思,早朝时间,宇文忌不仅宣了自己进宫,还事先见了那么多心腹大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大事,与他最后下定决心有什么关系? 思虑间,人也到了御前。这是她和宇文忌之间的第一次正面较量,绝对不能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较量,结束与开始(二) “赵芸,你可知罪?” 宇文忌坐在桌案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眼底却像是沉积了千年寒冰,冷冽摄人。 “恕臣愚昧,还请陛下明言。” 赵芸神色不动,十分恭谨的微微躬着身子,回答得四平八稳。她刚行完礼,宇文忌就发难。真当她是十二三的小孩儿?吓一吓就会听话?赵芸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更是镇定。 宇文忌见状,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果然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小小年纪,也学了几分申屠白的油盐不进!宇文忌想着,神色不明的挑了挑眉。随即面色一黑,身体微微前倾,一掌拍在桌案上,冷哼一声道:“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朕问你,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不尽职当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视上官为无物。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是不是大罪?” “陛下说是,那就是了。”赵芸闻言,眼神一动,轻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这个官儿本就是陛下赏的,是夺是削,可不都由您说了算?” “放肆!”宇文忌眼神一凝,锐利得像针尖一样扎在她的脸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周遭都盘旋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赵芸面色不变,微垂头颅,拱手道:“不敢。” “你这是不敢的态度?”宇文忌又一掌拍在桌案上,陡然站起身,十分愠怒的寒声道:“别以为朕对你宽容三分,你就可以在朕面前放肆!” “不是正好吗?臣冒犯了陛下,陛下就算将臣治罪关押起来,也没人会说闲话了。”赵芸似笑非笑的开口,看着宇文忌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了然。 宇文忌面色一滞,死死的盯着赵芸,高大的身躯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也给人十分的压迫感,“你知道你都在说什么?” “自然。我现在脑子很清醒。”赵芸站得笔直,怡然不惧的直视宇文忌,也不称臣了,接着开口道:“陛下说我身为朝廷命官,却想来就来,想就走就走,视上官、朝廷法度为无物……呵呵,我却不明白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这京城里好多官老爷三五个月不到衙门露面,成天呼朋唤友、喝酒耍乐,也没人管。怎么到了我这里,区区一个上林苑的四品修林,却连告个假都不能了?” 说到这里,赵芸顿了下,深深看了宇文忌一眼,唇角露出一丝讥讽,“千万别用差事太多,不能放人这个借口。我想整个朝廷上下,再没有人比我更清闲了。”只要人在上林苑就成,别的一切都没要求。管你是在差房里睡觉还是养花儿呢?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宇文忌定定的看了赵芸两眼,浑身气势收敛,面上的愠怒也消失不见,唯独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无情,“四叶月关系我宇文一族兴衰,你的命自从你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你的了。这个觉悟,你早就该有。” “既如此,为何又派我出京,巡视安南?不怕我离开了就不回来?”赵芸垂眼,袖下的拳头捏紧了。 宇文忌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窗前站定,“在意的人都在京城,你要逃,也得掂量一下惹怒我之后,他们的下场。所以,你必定会乖乖的去,又乖乖的回来。” “唐怀锦呢?为什么让唐怀锦跟着一起去?”赵芸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抿唇道:“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让他看住我吧?” “申屠白没和你说过吗?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不好。”宇文忌回头,看着她目光森冷。 明明宇文忌什么都没说,但赵芸却只觉得如坠冰窖,整个人都不好了。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握住,一直沉稳镇定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震惊和释然来。好半晌,她才勉强平息了情绪,扯了扯唇角道:“果然,天下不会有那么巧的事。牺牲那么多,陛下可得到了您想要的?” 在丰乐县遇到张县令和姜翁的时候,赵芸就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明明已经离开了丰乐县,为何敌人还要那么大费周章的将他们抓回来?而张县令能准确的道出敌人的兵力,甚至领兵的将领,更让她心中狐疑。虽然,他都托辞说是从青桐口中听到的。但青桐会在敌人面前泄漏这些重要的情报么?赵芸想,对方应该不会那么不小心。 宇文忌特意赐了她一面可以调动兵力的金牌,侯镇海和万花谷的人又去得太快……如此种种,都不得不让赵芸怀疑,宇文忌其实早就知道槊国人会动手!只是为了某些目的,装作不晓得,将计就计罢了。 帝王权术,一向不是普通人能明白的。赵芸心里纵有猜测,也不会多事。只想保证家人和自己的安全。可当她在陆奉安口中听几个熟悉的名字后,她才知道宇文忌到底有多狠绝! 或许,在他眼里,用两个州县的百姓的性命,换一个光明正大对槊国用兵的借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赵芸脸上忍不出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宇文忌费尽心思挑起两国战争,甚至通过一些手段让锦国变成受害者。局势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反而被对方压着打,致使大片城池陷落,江山不稳,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没有觉得后悔? “成王败寇,已经做下的事情朕从不后悔。更何况,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说完,宇文忌一步一步的走到赵芸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知道太多了,随莫林去你该去的地方待着吧。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善待你的家人的。” 赵芸这才发现,符全等内监不知道何时已经退出了御书房。而莫林,正拢着双手,笔直的站在她身后,将开着的大门挡了个严实。站在她面前的宇文忌更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似乎下一秒就能将人撕扯成碎片。 一前一后,被两名高级灵师压迫着,等闲顶不住。不过,赵芸却有恃无恐的勾了勾唇,歪着头,不慌不忙道:“陛下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早在云山之巅,国师府里,唐怀锦确认了我的血脉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惜命,也爱自由。宇文一族强盛与否,与我更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为何要为了这种事,将自己变成囚犯一样的存在?所以,对于陛下的要求,赵芸恕难从命了。” “你以为今天,还能由得着你做决定?”宇文忌闪电般出手,捏住赵芸的下巴,蔑视她一眼道:“你什么都明白,却还是跟着高德进宫来。朕是该感谢你的小看?还是赞叹你的大胆?申屠白虽然厉害,但只要你落到了我手里,他就只能投鼠忌器,为我所用,一举两得。” “陛下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赵芸面色不变,抬手将宇文忌的手指从下巴处一根一根掰开,揉了揉痛处,退后两步道:“我今天之所以会进宫,不过是想要当面向陛下确认一些事情。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该走了。”说完,赵芸咧嘴一笑,冲满脸惊骇的两人摆了摆手,闪身消失在御书房。 “该死!”宇文忌回过神,咒骂一声,袖袍一挥,也消失在原地。 而皇宫上空,赵芸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身体一扭,避开一道灵力刃。随即转身一掌拍出,直袭向宇文忌的面门。宇文忌抬手一档,将攻击打散,抿着唇毫不停滞的抓向赵芸。赵芸不躲不闪,只是双手极速舞动,引灵、控灵、幻灵、御灵一气呵成,一只硕大的白虎瞬间在空中凝聚成形。它低着头颅,大吼一声,腾身一跃,携着无边威势直冲向宇文忌。 宇文忌眼神一凝,感觉白虎十分危险。只得收势抵挡,暂且放过赵芸,与白虎纠缠起来。赵芸见状,也不恋战。双手快速打出几道灵诀,转身就走。几个闪烁之后,人就出了皇宫的范围。 没了主人操控,白虎很快就被宇文忌一拳轰碎了。而看着赵芸远去的身形,宇文忌脸色已经黑得像墨汁一样。绝对不能让她逃了!不说赵芸对宇文一族的重要性,就是他这张脸,到时候也没处搁! 宇文忌急速朝赵芸追去,身后,白虎化作星星点点的白色碎片,重新变回灵气消散在空中。莫林的身形紧跟着出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而这一番动静,很难不惊动皇宫里的人。没等莫林动作,十几道人影就从皇宫的各个地方飞了上来。大皇子宇文翰、七皇子宇文希赫然在列。 “莫掌院?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直接和人动手?” 莫林看了几人一眼,轻声解释了一句“陛下要圈禁赵芸”,就闪身消失了。大皇子和七皇子闻言,面色都是一愣。不过都来不及多想,闪身跟了上去。且不谈宇文忌为何要圈禁赵芸,但赵芸不过区区六级修为,如何会引得宇文忌亲自动手?而且,貌似,还暂时被她给逃了? 不谈大皇子和七皇子心里的疑惑和震惊,这边赵芸一飞出皇宫的范围,就直接冲进京城最热闹的街市。手腕一翻,一个锦囊出现在掌心。捏着那东西,注入灵力,带在身上。然后腰一弯,钻进那些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兜转了几圈后,整个人改头换面,变成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少女。 而少女面前,一捆不成货的柴火,两只恹恹的野鸡,无人问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较量,结束与开始(三) 热闹的街市里,吆喝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小贩与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棉、花‘糖’小‘說’) 农家少女喏喏的蹲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脸沮丧。她面前的那捆柴火和两只野鸡,本就瞧着不成样子。她人又胆怯,难得有一两个客人询问,她三句答不上两句,最后也都摇着头走了。以至于她守了一大早上,一样东西都没卖出去。 还是旁边的卖菜的大婶看不过去,好心指点了少女两句。少女听了,一脸犹豫。不过还是郑重的对那大婶道了谢。又等了好一会子,都没来上前询问。少女终于决定听从大婶的建议,张嘴开始吆喝。 一开始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除了她自己没人听得见,一张脸胀得通红通红的,眼底带着羞怯。后来又鼓着勇气喊了几声,发现没人笑话她,真有客人看过来,才放开了一些,声音渐渐大起来。 因为这,总算有三五个零星的客人陆续在摊子面前停下来开口问价,摆脱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局面。不过,少女摆上来的东西瞧着实在次了点儿。那捆柴火一看就是从一些枝桠上看下来的,齐整倒是齐整,却不经烧。野味是好物,但恹恹的没精神的样子,很让人怀疑是不是得了病。 三五个客人来了又走了,少女更沮丧了。还是旁边的大婶看不过去,笑着帮忙说和,柴火和野鸡才被一名穿着一般的老妇人以低价买走了…… 宇文忌来得很快,赵芸几乎前脚蹲到摊子前,他后脚就到了。不用特意仰头去看,她也能感觉到他居高临下一扫而过的冰冷视线。实在是那视线太过锐利,刀子似的,被他那样轻轻一瞥,竟有种身体被捅了个窟窿的感觉。 街市里来来往往的百姓集体打了个寒颤,反手一摸,一背冷汗,都觉得有些莫名。左右瞅了瞅,没异常,最后只能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将其归咎与自己的身体太弱或天气太冷…… 赵芸将一切看在眼里,并对其中的原因知之甚详。不过,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怯弱的农家少女,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宇文忌的存在。所以,她十分自然的扮演着贫苦的怯弱的农家少女——细细的数了数到手的铜板,脸上的苦闷和忧心稍微减退,但也依旧从她的眼里看到一抹艰难。觑了觑周围的人,少女小心翼翼的将铜板装进一个颜色老旧的荷包,贴身藏好后,还隔着一副摸了摸,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朝旁边的大婶诚挚的道谢。 那大婶挨着她做了一早上的买卖了,知道她家境艰难,父早亡,只和母亲相依为命。入冬之后母亲便卧病在床,独她一个小女孩儿支撑着,十分可怜她。闻言连忙朝她摆手说不用谢,见她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去,还好心的送了她两颗水灵灵的白菜。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少女蜡黄的小脸又胀红了,连忙摆手推拒。那大婶却直接将菜放到了她身前的篓子里,不容拒绝。少女噙着泪花,低头深深谢过那大婶的好意,这才一抹眼睛,提着篓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街市,往城门方向走去。 街市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宇文忌的眼睛,少女与那大婶的互动,他自然也看在眼里。不过,他只轻轻瞥了一眼,便没再在意。因为不论是那少女、还是那大婶,身上都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他‘熟人’的气息,明显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无疑。 只是,赵芸到底藏到了哪里? 神识笼罩着整个街市,一一过滤。直到看过最后一片区域,也依旧没有赵芸的身影! 宇文忌眉头皱得死紧,唇角绷直了,脸色十分难看。不过是迟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以赵芸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出他的掌控范围!而用神识过滤路人,看似工作量庞大,也不过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可是,赵芸确实不见了踪影! 难道她已经不在这个街市里?念头一动,宇文忌眼底寒光一闪,直接放开了神识,将整个京城都笼罩进去,严密监视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就算赵芸伪装成普通百姓,也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想到刚刚赵芸硬生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宇文忌眼神闪过一丝阴霾。 “从现在开始,京城戒严,严密排查进出城门的人口,若有可疑人员,立即抓捕……” 城防司司长正带着人在京城里巡视,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又冷酷的声音。他愣了下,刚想拧眉呵斥。随即一个激灵,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立即转身朝皇宫的方向躬身肃立道了声,“臣遵命!” 他的属下见状,面面相觑,正想出言打趣两句,就见他一脸肃穆的对他们挥手,沉声道:“陛下有令,京城戒严,严密排查进出城的人口……你们三个立即去东、西、北门通传,你回城防司通知傅恒,剩下的直接跟我去南门。” “是。” 众人听闻是宇文忌的命令,心头都是一凛。他们都知道宇文忌是高级灵师,千里传音这种能力实在平常。但不到必要时刻,宇文忌从来都是让内监发圣旨或带口谕,直接对文武百官传音下达命令的情况几乎没有。如今,是出了什么事? 心里沉甸甸的,城防司司长接连将事情安排下去,自己则带着人去南门亲自坐镇。 很快,京城的百姓就发现在街道上巡视排查的兵丁多了起来。好些地方直接戒严,不允许人员通过。先前还算热闹的气氛被冲散,百姓面上都带上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而另一些准备进出城的百姓,也都惊疑不定的看向城门口骤然多出来的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兵丁,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时间,一众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赵芸混在出城的队伍里,眯眼瞧了瞧城门口严阵以待的架势,心道宇文忌的动作还挺快。面上却带上了些无措和紧张——普通的性格怯弱的少女看到这种情况,定然是有些害怕的。赵芸若是一点儿都不觉得紧张,那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哪儿的人?什么时候进的城?出城做什么?……” 城门前排了老长一条队伍,守城兵一个一个的盘问、检查,再三确认后才会放人出城。城防司的司长面色严肃的在一旁紧盯着,虽然不明所以,但宇文忌亲*代下来的事,他不敢有丝毫懈怠。除此之外,城头上也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出城的人。但凡有丁点儿不对,对方势必会立即现身出来,将人抓走。 所以,在没出城之前,赵芸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不然,功亏一篑。 前面的队伍在一点一点的缩短,没几个人就要轮到赵芸了。城外官道上出现了一队快马,打头的人手上举着一块赤金令牌,后面的人挥着小旗,口中大声喊着“让开”等语,就朝城门飞驰了过来。 “是南边来的快马!” 有百姓很快看出了那队人马的来历,都纷纷往道路两边退,让出通道。守城兵也飞快的将城门口的障碍物搬开,同时指挥着赵芸等人赶紧往旁边让。 哒哒哒,杂乱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异常响亮。衣服上还带着血迹的快马从百姓身边呼啸而过,几个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尽头。百姓见到快马衣服上的血迹,眼底都带上了敬畏。交头接耳,互相交换着情报的同时,心里总有一股不安挥之不去。 “好了,好了。要出城的赶紧排好队!误了时辰,耽搁了事情,到时候可别怪到军爷我头上!” 一名高壮的军汉大声吆喝一声,百姓都纷纷回过神,自觉的重新排好队准备接受检查出城。可紧接着传来的一个消息,让刚刚恢复了秩序的城门口,又瞬间陷入了混乱。 “侯大将军阵亡,安南的几十万将士全部牺牲……” 众人哗然,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侯大将军多厉害,怎么可能阵亡?安南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部牺牲?老兄,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嘴里说着不相信,但那人吞了吞口水,脸上的笑容已经显得十分勉强。 “谁他妈开玩笑了!柱国大将军府、一品将军府……好几家门前都已经挂上了白幡,里面哭声一片!侯大将军……还有前去支援的冯将军等人……都已经战死沙场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想相信,侯大将军一倒,谁还能领兵挡住那些杀红了眼的槊国人呢?可是,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今天陛下都没有早朝,朝堂上现在都已经炸开了锅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后悲痛、惋惜、慌张、惊恐……纷至沓来。 侯镇海在民间的声望很高,三十年前,是他领兵与槊国人死拼,与北镜的野蛮人死拼,这才最终和那些灵师一起保下了锦国几十年的太平。三十年间,平骚乱,剿土匪,肃风纪,造福一方百姓的事情他更没少做。后来就算长住京城,没再领兵出征,他也依旧是百姓心中的战神。 如今突然被告知崇拜了几十年的战神倒下了,那种天塌了半边的感觉,和军中的将士一模一样。 赵芸也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终于知道宇文忌为什么会选在今天动手了。因为侯镇海一死,就说明南边的局势已经彻底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现在这种情况,唯有尽量提升皇族的实力,才能在将来的对峙中多一份胜算。所以,他要她的血,培养更多的四叶月!从而在皇族中,培养出更多的高级灵师出来! 死死的咬着唇,赵芸眼神冷得快要凝结起冰渣。对宇文忌这个人,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齿冷。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主动挑起锦槊两国之间的战端。可如今受害的,却只是那些纯朴的百姓和忠诚的将士。 她还答应了侯培珍,等这边脱了身,就立刻赶去安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哪儿的人?什么时候进的城?出城做什么?” “云山村的,早上进城卖东西,这会儿要回去。” “头抬起来我看看?” 赵芸眼眶微红,怯怯的抬头,蜡黄的脸和单薄的小身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负责检查的军汉瞅了她两眼,便挥手道:“行了,赶紧走。下一个。” 冲那军汉感激的弯了弯腰,赵芸拎着竹篓随着人流踉踉跄跄出了城。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瞅了一眼身后静静伫立的高大巍峨的城墙,转身决然的离开。 心里只无声道了句,我还会回来的。 第一章 宇文忌的执念 赵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个事实,让一向自诩乾坤在握的男人,不敢相信,更难以接受。 可是,从上午到下午,宇文忌在京城上空面无表情的站了近三个时辰,却依旧了无收获后,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赵芸是真的摆脱了他的掌控。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将其抓回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这也意味着,宇文一族再次兴盛的希望,也彻底湮灭了。 “该死!” 宇文忌忍不住再次咒骂出声,整个人阴云密布,沉郁至极。从年初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脱出了他的掌控。可是,不管外界风云变幻,宇文忌自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他。因为他已经布局太久,准备得太久,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但如今,他有些不敢确定了。 紫阳大阵被破坏,唐怀锦迟迟修复不好。槊国人来势汹汹,南镜战场接连失利,将侯镇海派过去,前后一共拨付五十万大军。事情却并不像他设想那样顺利,甚至,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从未想过的惨淡结局。 而今天,他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赵芸在眼前消失!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宇文忌很是阴郁、暴躁。没一会儿,京城上空便刮起了风,冷冽如冰,锋利如刀。 “陛下,回宫吧。天快黑了。”莫林站在宇文忌的身后,深深看了眼他垂下来的唇角,神色沉静的轻声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赵芸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要她活着,就总会有露出行迹的那一天。” “呵,总有一天么?可是,朕不想等那么久,也等不了那么久。”宇文忌抿直了唇角,眼神阴鹜,冷哼一声道:“朕要她后悔,要她回来求我!” 莫林眼神一闪,“陛下的意思是?” “去孔学院的人应该回来了。那个秦守一,听说赵芸对他也很是濡慕尊敬?”宇文忌冷冷的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还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似乎对赵芸也很重要?” 话未说尽,但不论是莫林,还是不明情况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大皇子、七皇子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对赵芸如此重要,只要将其全部控制在手里,就不愁她不妥协。 这是很实用的手段,但也太简单粗暴。宇文忌从前是不屑的,他总喜欢用春风化雨般的手段,一点一点的去把控人心。现在,为了快速达到目的,他却是已经顾不上这些小癖好了。 可见,他对赵芸在眼皮子底下逃掉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 “赵家三兄妹相依为命,周家和秦守一对他们都有大恩德,赵芸肯定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莫林垂眼,一板一眼道:“只是,现在局势敏感。若无充分的理由,怕是会引起百姓不满。尤其是赵麟,他是侯将军看重的佳婿。侯将军刚刚阵亡,陛下就动他,柱国将军府那边也不好交代……” “侯镇海已经死了,但赵芸还活着。两人谁更重要,想必不需要朕提醒你。”宇文忌阴鹜的看向莫林,“何况,若是连抓几个普通人都要惊动外人,朕就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不要让朕失望啊,莫林。” 莫林:“……” 沉默着没有说话,莫林看了宇文忌一眼,朝他行了一礼,闪身消失。宇文忌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很浓,但莫林并不在乎。三十多年了,他看着宇文忌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向权利的巅峰,然后又一步步蜕变成如今这个唯我独尊、冷酷无情的帝王,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触的。 只是,再多却没有了。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莫林没有指责宇文忌的立场。他唯独能做的,只是到柱国将军府,默默的为老友点上一炷香。不过,将军府里的情况,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下人正在将先前挂起来的白幡全部取下,布置到一半的灵堂也被叫停,将军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亲自盯着下人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撤下去。 “……报信的人说到一半,娘就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固执的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她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相信爹已经战死了……” 看一眼面色苍白、眼神却倔强坚定的将军夫人一眼,莫林面上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侯大公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柱国将军府,直接往赵府行去。侯镇海阵亡的消息不会有假,但既然将军夫人坚持,他也没什么好劝的。 随着高德一起来那队羽林军依旧尽职的守在赵府大门口。看到莫林,都忙不迭的行礼。莫林神色淡淡的,目不斜视的推开了赵府的大门。不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就面色严峻的匆匆走了出来。 门口的羽林军见状,心里都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待听莫林说,赵府里既不见秦守一,也不见侯培珍的时候,众人都是面色一变!一颗心跌入谷底。 只有莫林,眼底反而带上了一些莫名的光亮。赵芸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宇文忌纵使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怕是真的会气疯。 赵府人去楼空,麒麟兄弟不知所踪!听到这个消息,宇文忌果然如莫林想的那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啪!” 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青瓷插瓶不幸碎成了渣。残片掉落一地,却无人进来收拾。御书房里气氛恐怖又压抑,门外的内监全都面无血色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不敢出声。似乎屋里坐着吃人的怪兽,一动就会被怪兽吞进肚子里去。 宇文忌面前的第一体面人儿――符全,这会儿也被赶到了门外,同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等人一样,僵直了身体脑袋着地的趴着。眼底是抹不去的惊骇和畏惧。也在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宇文忌真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要去他一条命的神秘莫测的高级灵师! 符全死死撑着,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身体却一动不能动,连呻吟一声都做不到。在他身后,一些年纪幼小的内监,鼻腔、唇角里已经沁出了点点血丝。双眼翻白、无神,一副随时都会失去的意识的模样…… 八级灵师的威压,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御书房内,宇文忌暴怒不止,正一言不发的摔东西呢,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浑身的威压肆无忌惮的放出来,整个皇宫瞬间被一层阴云笼罩,隐隐约约中,一股死寂和不详之气充斥天地。 京城里的灵师都微皱了眉头,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就算南边的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侯镇海阵亡,皇帝震怒,也不该如此显露痕迹才对。 “怕是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的轻声开口。 他旁边的客人闻言,略带好奇的追问:“曾兄可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皇帝今天的那番动作,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而那东西,应该很紧要。在他找到东西之前,大家都低调安分一些吧。”男子抬眼瞧了周遭一眼,微微摇头。 平日里一向幽静安逸的茶楼,今儿个几乎满座。来的基本上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了,也没闲情雅致下棋、论诗、作画,都心不在焉的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交换消息。 听到男子的第一句话,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待他说只是猜测时,又觉得失望。不过对于他说的要低调安分,茶楼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赞同的。 宇文忌是八级灵师,满京城的灵师里,修为比得上他的寥寥无几。他又是帝王,手上握着无人能及的权柄。大家在京城生活,少不得要忌惮三分,免得惹了忌讳,招来麻烦。而随时关注皇宫那边的动静,就成了这些灵师的本能。 不过宇文忌一向不屑搭理他们,他们又尽量避其锋芒,这才彼此相安无事许多年。可今天宇文忌的异常举动,实在让人安稳不起来。 城防司将整个京城围得像一只铁桶,进出城门的人都会被仔细盘查。内里,各个街道坊市之间的也巡查得十分严密。可以想见,宇文忌对那东西是有多志在必得。此时去招惹他,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不要命了。 这些自命不凡的灵师都会觉得不安,京城里的普通百姓更甚。不过,他们不安的直接源头却是京城内外的街巷里飘扬起来的白幡。 侯镇海死了,冯灿死了,跟随他们南下的几十万将士也埋骨沙场,而许多将士的家就在京城。消息一传开,不知道多少老母亲、妻子哭晕过去,但,他们再也等不回她们的儿子、丈夫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沉寂下来,惶惶又不安。 外边的情形,皇宫里的人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大皇子和七皇子四肢着地,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汗水从两颊不断滑落,将厚厚的地毯也打湿了一片。大皇子只是四级灵师,七皇子修为稍微高一些,也才六级巅峰。两人面对八级灵师的威压,只有完全被碾压的份儿。如今,两人距离宇文忌又近,根本避无可避。 两位心高气傲的皇子难得求救的看向莫林,希望他能劝说宇文忌息怒。再这样下去,不但外边的那些内监和侍卫没活路,他们两个也要撑不住。 莫林看了眼对面修罗一样可怖的男人,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出手,将那阕价值连城的砚台救了下来,轻轻放回桌案上,“陛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还请保重龙体。宫里的内监和侍卫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也请您给他们留条活路。” 宇文忌面色一滞,转眼定定的看向莫林,胸口急速起伏着,“呵,你这是在嘲讽朕,还是在指责朕?” “都没有。微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莫林微微摇头,看着他十分从容镇定的回道。 宇文忌与他直视半晌,冷哼一声,面色依旧不好,一腔的怒火到底压了下去。无边的威压也收敛起来,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大皇子和七皇子见状,松了口气,手软脚软的站起来。御书房外的内监和侍卫感觉身上一轻,无边的压力消失了,纷纷喜极而泣,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你说,她当时为什么能掰开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沉默了好一会儿,宇文忌才抬眼看向莫林,一脸的阴晴不定。 莫林回望他一眼,无奈的摇头,“微臣不知。” 宇文忌没指望莫林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闻言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眼底的阴霾更深更浓,“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施展类似高级灵师才能掌握的领域技能;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一瞬间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明明只有六级修为,却有胆子进宫挑衅我……这下,就算她不是月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我也没有理由放过她啊。呵呵,你说呢,莫林。” ------题外话------ 第三卷完结了,第四卷酒磨了三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所以写了一章补充正文的番外,大家现看着吧。 第一章 盐城,改头换面(一) 盐城县是一个中等城池,座落在锦国东面广袤的海岸线上,位置不偏南不靠北,稳稳的卡在中间。(.$>>>棉、花‘糖’小‘說’)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因为,盐城的位置实在偏僻。一面靠海,三面靠山,几乎要与世隔绝。唯一与外界相连的通道就是一条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的狭长山路。 经过历代先民的修缮,这条山路还算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也不会太颠簸。但山路两边都是巍峨的山石峭壁,抬头望天,也只能看到很狭窄的一片,人走在里面压迫感很强。而因为两边高大山壁的遮挡,阳光常年进不来,山路里又显得十分阴暗和潮湿。加上山林深处时不时传出的怪叫,胆小一点的人根本就敢走。 盐城的百姓若是要出城,大多会选择和来往的行商结伴,或尽可能的邀约上一些朋友,一起行动。可见,当地人对这条路天然的敬畏之情。 这条路有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叫夹峰道。人站在夹封道里,总会产生一种要被两边的山壁压扁的错觉。行人进入里面,一般都会加紧赶路,以求能快速通过。 此时,夹封道上,远远驶来了几辆马车。马车前后,跟着不少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冷肃的护卫。统一制式的黑色着装,让他们显得更加凛冽。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就是打头拉车的那匹英俊健硕的白马。 马车里,点着一盏琉璃灯。灯光随着车厢晃动而晃动。赵芸盘坐在软垫上,任由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圈一圈,待灵力走完一个小周天,她才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修为停留在六级已经快一年了,却始终感应不到突破的契机。每天打坐最让起不了大作用,但目前,赵芸也只能期望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外边连续几日天都阴沉沉的不敞亮。这夹封道里,光线就更昏暗了。这还是他们特意选了正午进来,若是早上或下午,怕是要点上灯才能赶路。而且,夹封道很长,马儿一路小跑不停,也要走上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出去。这会儿天上的云比之前更厚了几分,瞧着要下雨。到时夹封道又黑又湿,继续赶路就危险了。 “还有多久能出夹封道?”眉头皱了皱,赵芸问骑着马走在马车一侧,穿着一身黑色骑装做男子打扮的花雨。 花雨看了眼前路,又看了眼天色,回道:“姑娘放心,雨落下来之前应该能到。” “吩咐大家再加快一下速度,大冷天淋雨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赵芸再次抬眼望了望天,摇摇头,吩咐一句,才放下帘子。云黑成那样,说不定下一秒雨就会落下来,还是尽快赶路才好。 花雨了然,回头大声朝队伍后面招呼了一句,队伍就开始加速。(.无弹窗广告)葱白一马当先,也不要常乐催促,拉着赵芸乘坐的马车就往前狂奔。漂亮的白色鬃毛在寒风中飘扬着,莹白如玉。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常乐朝葱白龇了龇牙,连忙腾出手拢了拢衣领,尽量将脸遮起来。 一路疾驰,大约两刻钟之后,前方的视野逐渐开阔,山壁往两旁褪去,队伍终于出了夹封道。放眼望去,视线尽头,一片蔚蓝。视线一点点往回收,一座不小的城池就进入了众人的眼帘。颜色鲜艳的建筑群与海边的礁石互相映衬,让这阴冷的天地,也多了几分鲜活的感觉。一扫夹封道里的压抑和沉郁。 盐城只在面对夹封道一侧修筑了城墙,山石垒成的墙面凹凸不平,但绝对结实。城门不算高大,左右只站着四名手持长枪的守卫。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缘故,赵芸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城门口只有零星的一些百姓在进出,显得很冷清。 盐城地处偏僻,但当地因为盛产海盐,且品质很不错,每年都会有很多外地的盐商过来。赵芸一行人虽是生面孔,但守卫在仔细检查过众人的路引之后,就放他们进了城。 进城之后就觉得热闹了,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许多商铺,商铺外边还有一些小摊贩。不过,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那些小摊贩大都要收摊回家的样子。看到赵芸一行进城,面上都带着些好奇和惊疑。 好奇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来盐城。毕竟冬天盐城多阴云,不好晒盐。盐商要来,一般都会选在夏秋两季。不过,看那些随行的护卫,主家又不像是普通的商人。 众人目送队伍慢慢离开之后,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赵芸一行人的身份。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当地百姓对于新鲜事务保持着一种惊人的探索精神。通俗一点讲,就是十分鸡婆、八卦。 赵芸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打量街道两边的房子——一水儿的二层小楼,排列整齐。小楼的外墙、窗户、檐角等地方都绘着颜色艳丽的彩绘,特色十足。再看街道上的那些来来往往的当地百姓,不论男女,似乎也都偏爱明亮艳丽的颜色。盐城的情况,她其实早前就已经摸得十分清楚。不过现在亲眼看到,她又放心了几分。 抿了抿唇,赵芸放下帘子,神色晦暗不明。 当日在御书房,她突然发动御灵决,短暂的让宇文忌失去行动力。之后凭借陆奉安给的玉符,成功混出京城后,就立马和莲翘等人汇合,一路赶往盐城。但她的耳目并没有被封住,京城一有新消息,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她的手中。 她走后第二天就收到消息,说当日宇文忌暴怒,恐怖的威压笼罩皇宫,内监、宫女、侍卫被波及,受伤的不少。又有快马奏报,抚州失守。宇文忌连发三道圣旨,第一道,撤换失职将领,任命泽亲王为平南大将军,统帅三军,即刻出发。紫阳山大长老带着七皇子等一干弟子随行,奔赴前线。宇文一族,终于是亲自下场参战了。 第二道圣旨,是为了召回青灵郡主。原因嘛,怕是所有人都清楚。毕竟,泽亲王宠爱女儿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如今他要去前线,皇帝满足他的愿望也无可厚非。 至于第三道圣旨,完全就是赵芸的罪状,上面煞有介事的罗列了大大小小十几条罪名,将她彻底变成了“犯官”。又因她“逃逸”,刑部还下发了海捕文书通缉她。 普通百姓听闻消息,均是一头雾水。有些消息灵通,或者本身就眼明心亮的人却是若有所思。而在赵芸看来,宇文忌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冷冷一笑,她早晚揭掉他的皮,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历代帝王,少有真正的仁慈之人。但心狠自私到宇文忌这种地步的,怕也很少。 “姑娘,到了。” 马车在一栋的雅致的宅子门前停下来,花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芸回神,推开车门下马车,刚刚站定,大门便开了。赵麒、赵麟带着贵吉、叶秋快步走了出来。 “小妹/芸芸。” 两人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两眼,见她毫发无损,都有些如释重负。 “大哥,二哥。二叔公和嫂嫂还好么?在盐城可还适应?”赵芸微笑,从京城到盐城,距离不短。她赶了这些日子的路都觉得有些疲惫,赵麒他们走得急,路上怕是比她更累。秦守一上了年纪,侯培珍又从未出过京城,她少不得要担心。 赵麒环顾四周,并没急着回答,而是沉声道:“先进屋,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对,先进屋。外边太冷了,说不定会下雪。”赵麟看了眼乌沉沉的天,附和的点头。赵芸眼神动了动,果然见街上有些人好奇的往这边张望,没有异议的点头,跟着两人进了屋。 这栋宅子比京城的赵府还要宽一些,原主是当地的盐商,生意做大了搬到了夹封道外边的齐梁府去了。赵芸看上盐城的地理位置,在这买宅子,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刚修整好,就用上了,也是天意。 “二叔公的身体还好么?”赵芸一边跟着大哥、二哥往正房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宅子里的布置,发现都是按照家里人的喜好来的,知道凌庭也算是尽心了。 赵麒微微颔首,道:“还好。之前路赶得急,晚上没有休息好。这两日已经调整过来了,精神头不错。” “我、大哥、二叔公都还好,倒是大嫂吃了些苦头。”赵麟笑了笑,暧昧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赵芸没瞧见自家二哥的神色,闻言有些担心的抿了抿唇,“嫂嫂怎么了?” 赵麒沉默不语,唇角却是微微翘着,眼神更是柔和无比。赵麟见状,闷笑一声,直接道:“是好事。大嫂有了身孕。咱们家终于要添人口了。” “真的?那可真是好事。”赵芸有些讶异,侯培珍九月进门,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怀上了?效率要不这么高啊?脑海里冒出一些不和谐的画面,赵芸咳嗽一声,赶紧拍飞。添丁进口确实是好事,不过…… 眼底闪过一丝悲痛,赵芸停住脚步,在原地站定,喊住两人,沉声道:“大哥、二哥,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赵麟回头,见她神色不好,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收敛起来。赵麒没说话,微蹙了眉头,询问的看向她。 赵芸抿了抿唇,垂眼道:“离京的那天,宫里传出侯伯父阵亡的消息。不单他,被困在安南的几十万大军也全都战死沙场……我不敢相信,一路上都在联系墨白和黑风师兄,但一直没有回音。所以这侯伯父出事的消息,八成是真的。” “……” 赵麒和赵麟瞬间僵在原地。两兄弟自到京城上孔学院读书起,就受侯镇海的照顾。加上侯、赵两家早年的交情,侯镇海对两人来说算得上半个父亲。而今,这个噩耗,竟是完全将两人砸懵了。 赵麟张了张嘴,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句无力的呢喃:“怎么会这样……”说完,下意识的看向赵麒。大嫂刚有身孕,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会承受不住。 “……将军府那边情况如何?”赵麒唇色发白,袖下的拳头握紧了,盯着赵芸,声音沙哑的开口询问。 赵芸摇头,“暂时没事。听到噩耗,伯母当场就晕倒了。后来醒过来,却让下人将白幡都撤了。她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见伯父的尸体,她就不相信伯父死了。侯大哥、侯二哥都陪在伯母身边,三哥听说也正在往回赶。不过,这些消息都是周明修陆续传给我的。当时情况急,我没能亲自去将军府看一看……” 第二章 盐城,改头换面(二) “……” 赵麒和赵麟都沉默了,不说侯夫人接受不了,就是他们,也不愿意相信侯镇海就这么死了。[.超多好看小说] “这件事,先瞒着嫂嫂吧。”赵芸征询的看向两人,轻声道:“等我联系上师兄,确认了消息再说……” 只是,黑风和莫林是不是安好,她心里也有一些不确定。战场上刀剑无眼,两人的修为都不算弱,但槊国的随军灵师也不是吃素的。如今发了几次讯息都没得到回应,她怕等到最坏的结果。 还有墨白,它成功蜕变的消息,她已经从黑风那里得到了确认。前几天她还觉得高兴,现在,她却担心它因此成为敌人首要攻击的目标。 这些担忧,赵芸自是不会说出来让家里人跟着担心。垂下眼睑,她摸了摸腕上像翡翠镯子一样漂亮服帖的青妖,觉得有些想念申屠白了。 赵芸提议暂时瞒着侯培珍,赵麒没有反对。侯培珍刚诊出身孕,如今月份尚浅,谁都不希望出意外。秦守一那边,兄妹三个倒是没有隐瞒。他虽然老了,但并不愚钝,相反洞察力还很敏锐,瞒着不说反倒会让他担心。 拿定主意,调整好情绪,赵芸跟在赵麒和赵麟身后,微笑着走进了正堂。秦守一和侯培珍已经等在那儿了,看到她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都很高兴。一翻厮见,也不一一赘述。赶了几天的路,赵芸风尘仆仆,说了一会儿话,侯培珍就陪着她去了给她专门布置好的院子。叮嘱院子里的下人好生伺候,这才转身走了。 有灵力护体,一路颠簸,赵芸身体上并不觉得有多累。但整天只能困在一小小的局促的马车里,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又一直紧绷着,她也确实需要休息。 叶秋伺候着她好生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赵芸这才觉得放松下来。头上裹着帕子,圾着鞋,赵芸懒懒散散的靠坐到软塌上。外边,蓄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哗啦啦,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密,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这样大的雨,冬天倒不常见。”瞅了一眼,赵芸淡定的收回视线,端起热茶喝一口,整个胃都暖起来。 叶秋动作轻柔的帮她擦着头发,闻言道:“早晨起来,天就不好。姑娘您捎信儿说今天到,具体时辰也不确定。大少、二少就怕您被雨阻在半道上。特别是夹封道那一段路,看着就有些不好……” 悄然出京,一路小心谨慎的赶到盐城,安置妥当没两天,赵芸就顺利脱身,叶秋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说话时,面上的表情也比前几日柔和许多。 “能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常年见不到光,才显得阴暗些罢了,别想太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赵芸淡笑着摇了摇头,夹封道两边的地势是天然形成的,虽然瞧着阴森了点儿,但也没什么可怕的。 赵芸说了一句,眉头动了动,便转开话题,问道:“二叔公他们到了这,可还习惯?我要听实话。” 之前她问的时候,他们都笑着说很好。但故土难离,蓦然从一个熟悉的城市搬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域生活,肯定会有很多不便的地方。特别是侯培珍从未离开过京城,盐城气候也较为湿润,北方人一时不适应才是正常的事。但所有人都说很好,这才让她有些怀疑。 虽然一开始错就不在她身上,但因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赵麒和赵麟大好的前程没有了。侯培珍怀着孩子还要在外颠簸。秦守一一把年纪,还要为她担心。她心里不是不愧疚的。但他们血脉相连,因为这些说对不起简直伤人。她只能暗自尽力的将居住的地方打点得妥当一些,让他们过得舒适。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秦守一,和有了身孕的侯培珍。 叶秋对赵芸的心思不说了解十分,但也知道大半。闻言,看她一眼,笑道:“姑娘放心,到盐城几日了,我瞧着叔公爷、大少、大少奶奶还有二少真没什么不习惯的。大少奶奶还说这儿的天气比京城要暖和一些,住着正好呢。” “当地人也挺好相处的,我们搬进来的第二天,左邻右舍就都送了见面礼来。特别是住在左手边的董府的当家夫人,和大少奶奶特别投契。知道我们刚来,什么都不熟悉,特地借了两个婆子给大少奶奶使唤。端的热心和气。” “那就好。”赵芸默默的点了点头,买宅子的时候,左邻右舍她都让人查过。左边的董家和右边的周家都是商家。董家是盐城四大盐商之一,底下有一片很大的盐田,在当地很有威望。右边郭家却是齐梁府郭家的旁支,主要做货运生意。手底下有一家信誉良好的镖行,常年来往于夹封道两头。 这两家人在盐城的影响力都不低,能与其交好,对他们立足当地很有帮助。侯培珍肯定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刻意结交董家夫人的。不然,短短几日的功夫,自家都才安顿下来呢,哪里就能和人处出交情来? 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侯培珍的聪明和手腕,赵芸知道家里人确实没有什么不适应后,才丢开了手,开始思考后面的路。 宇文忌胡乱编造罪名,让她成了通缉犯。这点她并不在意。赵麒他们到盐城之前,就修饰过容貌,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而这里天高皇帝远,没有明确的线索,那些人不会想到他们一家竟搬到了盐城。 而她,肯定是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没有和宇文忌彻底撕破脸之前,申屠白就来信让她去一趟雍南。若不是放不下家里人,从京城出来后,她不会转道盐城。 “明天就过年了啊。”叹了口气,赵芸看了眼外边越下越大的雨,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叶秋见状,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劝道:“姑娘何必叹气?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熬一熬就过去了。况且,盐城很好,虽然到这的时间不长,但大少奶奶说住着舒坦呢。正好赶上过年,大少奶奶又有了身孕,也是双喜临门呢。” “唔,你说得对。”知道叶秋是安慰她,赵芸笑了笑,眉心却并未舒展太多。 她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宇文忌不仅是帝王,身后还站着整个紫阳山。仅凭现在这点儿家底和他对抗,只能是以卵击石。申屠白或许有足够大的势力支撑她反击,但她不想事事都依靠他,将申屠家一起拖下水——宇文忌虽然知道他们是师徒关系,但只要申屠白不明目张胆的袒护她,他就没理由对申屠家下手。 赵记已经被朝廷查封了,青泥坊自然也跟着倒霉。如今只有玄堂还保存着全部的实力,但形势也不容乐观。上林苑暗地里的人手,是宇文忌手里的利器。莫轩心思缜密,只要他有心,他们这边一冒头,肯定就会被他察觉。她不敢让凌庭他们冒险。 修为和年纪是她最大的资本。不过,六级和七级之间鸿沟果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快一年了,她却一直停滞不前。修炼至今,这应该是她遇到的最大障碍。修为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很好的盟友人选,只待时机。 冷冽的杀机在眼底一闪而逝,赵芸抿了抿唇,盘腿开始例行打坐。两手准备,厚积薄发,她期待蜕变到来的那一天。 第二天,大年三十。 下人早早起来忙碌,贴对联,贴福字,挂灯笼……赵麒和赵麟看着前院,赵芸和侯培珍盯着后院。 盐城过年的风俗和京城差不多,稍微有出入的地方,也都问过董家来的两个婆子,做了调整。这是他们落脚盐城的第一个年节,求的不过是个入乡随俗。 年夜饭很丰盛,所有人都将那些不愉快暂时压下,笑着举杯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吃过饭,一家人聚在暖房里打牌九,守岁。侯培珍怀孕之后很嗜睡,没撑多久,就熬不住了,赵麒扶着她回了房。 屋里只剩下秦守一、赵麟和赵芸三个,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弭了。侯镇海出事的消息,也就瞒着侯培珍一个。 “二叔公,二哥,我想明天就走。”赵芸看了两人一眼,放下手里的牌,神色郑重道:“师傅来信让我去雍南,不知道有什么事。已经拖了好些日子了,我怕他着急。” “雍南现在可是前线,他让你去那里做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赵麟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皱了皱眉,面带担忧,“听你说泽亲王已经被宇文忌任命为平南大将军,紫阳山上的不少弟子随行,你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 赵芸摇摇头,安抚道:“二哥放心,在宇文忌的眼皮子底下我都能跑,就算被那些人发现了行踪,也抓不住我。就算最糟糕的情况,师傅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抓不管的。” “万一你师傅恰巧不在你身边呢?跑到虎狼窝里,丁点儿大意不得。”秦守一不赞同的蹙了蹙眉,看着赵芸道:“我知道你在盐城待不住。我不拦着你出去,只是一个人在外,千万小心。我老了,瑞之媳妇也有了身子,我们就在盐城落脚不走了,免得给你添乱。” 咧了咧嘴,赵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只觉得眼眶酸涩。明明是很家常的话,她听在心里情绪却有些控制不住。拉着秦守一有些干枯的手,赵芸像在蚌兰村的时候一样趴到他的膝盖上,闷声道:“出门我会易容,有师傅设下的禁制在,别人察觉不到我的修为。陆奉安给的转换气息的玉符也很管用,到时候就是站在宇文希面前,他也不会想到是我。所以,你们放心,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蠢得和他们正面对上的。” “你一向有主见,做事也沉稳。叔公相信你。”秦守一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赵芸的脑袋,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赵麟见秦守一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只是叮嘱赵芸,千万慎小心。很多事情他和大哥都帮不上忙,但他们却可以将青泥坊重建起来。有些时候,消息的灵通程度,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所在。只是,这一次,行事要更加隐蔽有些才行。 心里思忖着,赵麟打定主意等送走赵芸后就和自家大哥商量着办。盐城对许多人来说位置很偏僻,但正好可以作为他们东山再起的大本营。夹封道更是天然的屏障,稍微布置一翻,就能轻松的将一切敌人阻隔在外。 嘭! 爆竹声打破夜的宁静,却是已经到了子正时分。秦守一带着赵芸兄妹三个,亲自去放了爆竹,这才各自回屋歇息。次日一早,厨房就将煮好的汤圆端上来,甜口咸口的都有,大小不一,喜欢哪种就吃哪种。 大年初一吃汤圆,是盐城的习俗,寓意团圆。之后,就该去祖先的坟前祭拜,祈求祖先保佑后人顺遂平安。赵青元夫妻倆合葬在安南,赵家兄妹只能对着牌位祭拜了一翻。用过午饭,赵芸背了一个小包裹,揣了一些干粮,驾着葱白就独自离开了盐城。 花雨和之前她带着的那些人手都被她留了下来,充作护卫。凌庭会在夹封道另一头的齐梁府与她汇合,一起去雍南。一路乔装打扮,纵马飞驰,小半个月后,雍南府进入了两人的视线…… 第三章 到达,真假奇葩 唐怀锦一进门,就撞上一道凛冽的杀气,脑袋有些懵。不过,他能感觉那杀气并不是针对他,只是碰巧了。随手将那道杀气化解,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申屠白。这才缓缓走过去,在他旁边站定,侧头动了动眉峰道:“谁惹到你了?” “……”申屠白将信捏成团握在掌心,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显然不想多谈。 唐怀锦见状,有些了然,“京城来的消息?他做了什么?” “你会不知道?”申屠白眯眼瞧他,神色危险。 唐怀锦顿了下,表情晦涩的摇头道:“别挤兑我了,申屠。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就凭我私底下传信给你,他就不会再信任我。不过,道不同不与为谋,现在醒悟希望不会太晚。” 申屠白深邃的眸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一瞬,转开,神色平淡道:“他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是。” “我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唐怀锦淡淡的笑了笑,转开脸看向外边萧索的庭院,一向清透平静的双眸深处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失望、疲累和坚定。 纸屑从指尖落下,申屠白眸光暗了暗,没有反驳。他当时连夜出京,没有惊动任何人。但不代表宇文忌不知道。尾巴跟了一长串,与唐怀锦汇合之前,他才将人甩掉。结果,侯镇海一出事,宇文忌就立即对赵芸下手,除了危机感作祟。不过是想着他远在外地,鞭长莫及,正好先下手为强罢了。 申屠白负手而立,眸光渐冷。若不是赵芸一脱身就来信报了平安,他定是要回京和宇文忌好生算一算的。现在,不过是暂时押后罢了。 “对了,来的时候,我见那人还在门外站着呢,可见是诚心要拜你为师的。你不再见一见?”唐怀锦回头,转开话题,略带戏谑的开口。 转身回屋,在软塌上坐下,下人知机的送上热茶,申屠白端起抿了一口,眉毛都没动一下,无动于衷道:“为何要见?他愿意等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以为随随便便在门外等几天,我就会答应收徒?笑话!”更何况,他如今对外的身份是散修,那人却是朝廷派驻到元象州的灵师,他是脑袋抽了,才会收这样的人为徒。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肠冷硬,也不知道当初芸丫头是怎么拜你为师的。”唐怀锦见状,只淡淡的笑了笑,摇头感概了一句,就不再多说。他本意也不是想劝申屠白收徒,不过是提醒他早点将人打发走罢了。那人出身就算再清白,一旦和朝廷沾上关系,就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背后藏着哪尊大神呢? 无需明言,申屠白心里了然。掀开眼皮子看他一眼,淡淡道:“有空关心这些,不如多派几个人出去找一找你的徒弟。国师府虽说弟子众多,但能让你真正看重的,怕也只有他一个吧?” “莫林确实是众多弟子中,我最看重的一个。他看着沉默寡言,不好接近,实际却是一个十分重情、重诺,很有担当的孩子。我一直想将他培养成下一任国师,现在……”他却不忍心了。唐怀锦盯着莹白的茶杯里,淡黄色的冒着热气的茶汤,难得有些神思不属。 国师府里那么多记名弟子,只有莫林是他主动收下的,也是他选定的承袭他衣钵之人。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有些事情,也是他必须去做的。不然,他肯定会后悔。 “唐怀锦,这个国家,并不是你一个人的。”申屠白抬头,眉峰微蹙,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不过,他只点到为止的说了一句,并不多劝。两人相交三十多年,对普通人来说,那已经是大半辈子的时间。唐怀锦的性子,申屠白再了解不过。看似云淡风轻,不食烟火。其实最悲天悯人,看不得百姓受苦。 宇文忌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驱使唐怀锦,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现在,他隐藏的真面目被彻底戳穿,唐怀锦就是傻了,也不会再信他。 这样很好。申屠白勾了勾唇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他和唐怀锦之间的交情并不浅。合作起来,十分愉快。不过,槊国人已经打到了雍南。唐怀锦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对宇文忌下手,这点稍微有些麻烦。 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申屠白眯眼思索着将槊国人尽快赶出去的法子。三十年前,他和唐怀锦一攻一守,配合无间,又有侯镇海异军突起,率领大军所向披靡。这才干净利落的将敌人伸过来的爪子砍掉,让他们不得不偃旗息鼓。 这一次,却是棘手了。 三十年苦修,他和唐怀锦都成功踏入传奇之境,这本是优势。但偏偏槊国的魔尊和木国师也同样踏入了传奇镜。木国师和唐怀锦打成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拼底牌,也各自持平。结果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希望在战场上,己方能争气一些。 而从木国师口中听到的一些是事情,则彻底颠覆了唐怀锦对宇文忌的看法。私下查证之后,他更不愿意被他利用。可是紫阳大阵攸关万千生命,他不得不按照宇文忌的安排去修复。不过,他也不傻,想要对紫阳大阵做一些修改。于是才私下让莫轩传讯给申屠白,请他南下一趟来帮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谁知道紫阳大阵还未修改完成,就传来了侯镇海阵亡的消息。黑风、莫林、逍遥灵尊和万花谷、清卓溪的一众灵师都下落不明…… “不仅我和你在找他们。上林苑的人也在打探他们的下落。侯将军阵亡,不管是对百姓还是对朝廷来说,冲击都太大了。所有人都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不过,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莫林那孩子一出生就受了许多磨难,但都熬过来了。希望这次他也能逢凶化吉。” 说到这里,唐怀锦有些忧心叹了口气。不过,时间太紧,容不得他考虑太多私人感情。他将空茶杯放到桌上,抬头对申屠白道:“元象州这里是最后一处了,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今晚子时见吧,记得住准时来。”说完,起身告辞。 申屠白沉默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未出声挽留。唐怀锦早习惯了申屠白阴晴不定的性格,笑了笑,也不见怪,转身走了。 目送唐怀锦离开,申屠白静坐在椅子上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杯中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他才沉声唤道,“来人。” “家主。”无声无息的,一名身着青衣的家仆模样的人躬身出现在门外。 申屠白眼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算算日子,芸儿这两日应该快到了,可安排好人去接了?” “回家主,从前天开始,属下每天都打发人去城门口等着了。直到接到人为止。”青衣家仆恭敬的回答。 “很好。”申屠白微微颔首,接着道:“将门口那人打发走,别让他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是。”青衣家仆瞧瞧觑了自家家主一眼,心里稍微有些疑惑。那人在门口堵了好些日子了,家主一直都是无视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赶人了?不过,既然家主下了命令,那人就肯定不能再待在门口了。 青衣家仆待申屠白吩咐完,果真就带着人去了大门口,想将那人劝走。岂料,那人竟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这位灵尊大人,不管您等多久,主子都不会再收徒了,您还是回去吧?”青衣家仆面无表情的朝那人拱了拱手,心里很是不耐,但对方不高不低也是一名中级灵师,后面还靠着朝廷。家主现在就是一散修,不好将人得罪狠了,只能按下性子和对方磨嘴皮子。 “有一就有二,我自认资质不差,师傅肯定还在介意我那天的冒犯,才不肯收我。没关系,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的。总有一天,师傅会看到我的歉意和诚心的。”那人目光灼灼,一脸坚定。 青衣家仆被噎了一下,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有些抓狂,这种自说自话、还专拣想听的话来听的强大本事,到底是打哪儿学得啊喂?敢情他白在这浪费口舌,和他纠缠了大半个时辰! “您愿意等就等吧,不过,能不能劳驾您换一个地方待着?您这样守在大门口,影响不好,主子也十分不悦。若是让来府里的客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怎么着您了。”青衣家仆尽管竭力忍耐,话里话外还是带上了一些火气。 他虽然是家将身份,但也是灵师。从小被申屠家的牡丹卫捡回养大,又得申屠白传下的修炼之法,潜心修行二十多年,就算资质不出色,如今也有四级修为。面前这个人虽说已经六级巅峰,但他真心难以对他生出敬畏之心。 而且,这次好不容易被家主点到身边伺候,机会难得,他还想好好表现,求家主指点一二呢。若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他还有什么希望? 可惜,他实在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那样直白又不客气的话,人家跟没听到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挪一下位置的意思都没有,“师傅生气那天的事,所以才会让你赶我走。可是,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我要在这里争取师傅的原谅。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坚决不会走。” 青衣家仆唇角抽了抽,很想骂人,更想劈开对方的脑袋看一看,他里面装的是不是真是豆腐渣!深吸一口气,青衣家仆板起脸,一字一句道:“劳-驾-您-移-步。不管您有多想拜师,挡在别人家大门口就是不对。还有,主子都说了不会收徒,您别一口一个师傅的叫,让别人听了容易误会。” 说完,青衣家仆在心里咬牙切齿——妈逼牡丹卫里好多天资出众的前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没资格拜家主大人为师呢,你个小白脸儿算哪根葱!青衣家仆很暴躁,恨不得揪着对方的衣领破口大骂,但训练有素的他不会容忍自己对敌人之外的陌生人如此无礼,一张脸忍得几乎扭曲。 “十三大人,十五大人已经接到小姐了,正往这边来呢。”一名小厮打扮的小子匆匆从青石巷口跑进来,见到青衣家仆,吐字清晰的快速禀报道。 青衣家仆闻言,也顾不上和那位在他看来脑回路十分不正常的小白脸纠缠了,直接给身后的几名健壮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些仆从便走出来,告了声罪,就直接上手将人往外边抬。 那位灵师一脸懵逼,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挣脱,但这些仆从都是普通人,他的灵诀一出,很可能造成伤亡。这里不是战场,他又是朝廷派驻到元象州的灵师,自然不能那么干。可单纯比拼力气,他又哪里比得过这几个健壮的仆从?于是,那位灵师只能瞪着眼‘被’离开,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白了又紫…… 青衣家仆见状,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散了,眼里带上得色。不过,一想到赵芸马上就要到了,又赶紧收敛情绪,干净利落的一面打发人去和申屠白禀报,一面指挥人将大门全部敞开,然后自己带着剩余的家仆,走下石阶,站得笔直笔直的,静静的等候起来。 没一会儿,安静的青石巷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打头的一名骑着马的少女,也是一身青衣,看到十三,眯眼笑了笑。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仆从,自己走到马车旁,语调轻快道:“小姐,到了。” 车夫打开车门,赵芸刚探身出来,十五就笑呵呵的十分殷勤的伸手过来扶她。赵芸莞尔,十分领情的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十三一本正经的迎上来,向赵芸问好,“小的十三,见过小姐,小姐一路幸苦。”至于后面凌庭,他只对他点了点头。 赵芸颔首,让他不用多礼。开口欲问申屠白,就想到十五路上和她说的话,面上又不得露出几分古怪别扭,“呃,那什么,我……‘爹’呢?” 十五说,申屠白目前化名白玉楼,散修,妻早亡,膝下有一女。于是,赵芸一来,就成了那‘一女’。可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要喊申屠白‘爹’,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十三和十五见赵芸一脸别扭的样子,也有些想笑,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家将,绝对不会在主子面前失礼。暗自憋着,十三侧身,请赵芸进府。十五和凌庭跟随其后。再后面,才是普通的仆从。乌泱泱十来号人,结结实实的将最前方的赵芸身形挡住。 “你们别走!我要见白灵尊!我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诚心拜师,你们竟然对我这样无礼!我倒要亲自问一问白灵尊,放纵家仆这样肆意妄为,众位灵师的颜面何在,朝廷的颜面何在?” 之前被仆从抬走的那位灵师衣衫不整的回来了。见白府门前,仆人都有条不紊的往府里走,一副‘完事儿了差不多该关门了’的样子,哪里忍得住?诘问的话,一股脑儿的脱口而出。 赵芸刚跨过门槛,听到声音,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眉头微蹙,问十三,“怎么回事?”自家师傅刚化名在这元象州落脚,应该不会有麻烦上门才对。但那人话里的白灵尊,赵芸肯定是自家师傅。 十三一脸吃了翔的恶心表情,赵芸一问,他传音倒豆子一般利索的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最后告罪道:“这事是属下办事不利,冲撞了小姐。属下让十五带您先进屋吧,主子等着您呢。这里,属下会收拾干净的。” 赵芸放出神识,‘看’了眼人墙外边的人,见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眯眼道:“若能圆过来,少一个敌人那是最好。若不能,那也没什么。”以申屠家的实力,一个六级巅峰,真心不用放在眼里。 十三闻言,眼睛一亮,暗戳戳的想直接跳过第一个步骤,直接执行第二步…… 而这边,那灵师见白府的一众仆从都转过头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打量他,却没人出来接话,更觉得受到了侮辱。一脸铁青的站在石阶下,一面掐诀,将白府与外界隔绝起来,一面放出威压,沉声开口,“白灵尊,您就算不想收我为徒,也用不着让仆从这样侮辱我。好歹我也是朝廷派驻到元象州的灵师,代表朝廷的脸面,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白某早说过了,白某一介散修,不收徒弟。奈何阁下听之不进,整日守在白某门口,让人好生困扰。阁下既得朝廷的看重,应该多的是人愿意将阁下收入门墙才对,阁下又何必执着于白某?”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赵芸愣了下,见一名身穿浅色袍服、样貌英俊的中年男子从内院了一步一步走出来,然后站在自己身边,微皱着眉头看着那人就是文绉绉的一翻说辞,她眨了眨眼,死死的抿着唇,脸部肌肉略酸。 她真的好想笑。申屠白就是一妖孽啊,花容月貌,举世无双。现在这个普通英俊、略带沧桑的中年大叔到底是个什么鬼?美人师傅这是被狼叼走了咩? 赵芸脑洞大开,瞅着申屠白的脸可劲儿的看,也一点儿都没发现易容的痕迹。若不是有师徒印记,她绝对不会相信申屠白会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那灵师被申屠白说得哑口无言,努力这些天,却功亏一篑,拜师无望,哪里能甘心,犹自问道:“白灵尊是真心不愿收徒?还是只不愿意收我?” “不论是谁,白某都不会收。”白画楼看那人一眼,十分坚决的开口。 那人咬牙,“好,这可是白灵尊你自己说的。无论是谁,你终生都不会收徒!” 众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白画楼说不会收徒,可没加上‘终生’这个期限。这人自己没能拜师成功,竟还想要别人也拜不成!他哪来这么大的脸呢? 若是站在这人面前的是申屠白,这会儿他早不知道化成春泥护了哪里的花。所幸,此时他面对的是白画楼,一名稍显孤僻、但性格还算温和的散修。 “白某说到做到,希望阁下也别再继续做一些让人困扰的事了。”白画楼淡淡的看那人一眼,转身揽着赵芸的肩膀,轻声道了句“关门”,就消失子原地。 十三早就受不了那人了,一得了申屠白的命令,立马便吆喝着下人全部进屋,然后‘嘭’一声将朱漆大门狠狠关上。完了还叮嘱门房道:“以后都给我瞪大眼睛,再有类似的蛇精病,千万别放进门。有什么事儿,十三爷兜着。” “十三哥你别叨叨了,再不赶紧跟上去伺候,小心家主大人调你回卫队去。”十五无语的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道。 十三瞪十五,道:“小丫头别咒你哥。好不容易有机会待在家主身边,没两天就被调回去是怎么回事?”说完,果断的屁颠儿屁颠儿走了。 这边申屠白一个挪移,就带着赵芸到了正堂。将面上的障眼法撤掉,恢复本来面貌。赵芸见了,笑呵呵道:“总算顺眼了。” “你也易了容。”申屠白却微皱了眉头,不太满意的盯着赵芸的脸。 妙懂他话里的意思,赵芸耳根有些热,转开视线辩解道:“这不是没办法吗?通缉令到处都是,上面的画像还画得十分逼真。估计我一露脸就会被人认出来。”谁说古代通缉令上的画像和本人不像的?简直大谬! 申屠白自然明白她为何易容,只是看不到她的脸,有些郁闷罢了。分别这些时日,宇文忌对她下手的时候,他也不在她身边。一想到这些,申屠白看着赵芸的眼神有些黏腻起来。 脸被一双微凉的干燥的手捧住,赵芸有些发愣,唇上跟着微凉,柔软的唇瓣被轻轻含住——申屠白在吻她!轰,认知到这个事实,赵芸一张脸都烧红了。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只能凭借本能被动的做出反应。 这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吻,大约一盏茶后,申屠白放开了她。见小孩儿迷迷糊糊的,眼底还带着些潮气,十分可爱,不由得怜爱的又在她唇角吻了吻,低笑道:“回神了。” 赵芸果然回神,见自己八爪鱼一样羞耻的贴在申屠白的胸膛上,理智回笼,立马跳起来,挣脱他的怀抱,自己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左顾而言它,“诶,那个,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 “来人。”申屠白也不去戳穿她,十分体贴的抬头朝门外喊了一声。 十三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麻溜的指挥下人将新出炉的点心端上去,顺便呈上新沏的茶水,然后再麻溜的退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赵芸不小心对上十三投过来的隐晦的激动的目光,顿时囧了。只得洗了手,低头专心吃点心。不过,被人一眨不眨的盯着进餐,实在不是一个愉快的体验。硬着头皮坚持了一会儿,赵芸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她不难么尴尬话题,“那什么,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非要拜你为师?” “偶然碰到,就被他缠上了。”申屠白闻言,眯了眯眼,神色明显不是很愉快。 赵芸见状,倒是真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也是六级巅峰修为,怎么会想到要拜你为师呢?而且,貌似他还是朝廷派驻到这里的人?” 申屠白本不欲多说,见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笑了笑,改变主意,和她一一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 原来,雍南府下辖的雍前、柳湘等州县正被战火袭扰,打得不可开交。元象州是雍南府最小的州,离前线挺远,暂时不用担心战争的波及。可元象州的百姓一直都过得不怎么安稳。因为,它像一只被狭长的扁担,夹在两个超品县之间。作为这两个超品县之间的缓冲地带,但凡两个超品县之间出现争端,元象州就会成为被波及的池鱼。 抚州之所以会失守,多是因为讯息不畅,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雍南汲取教训,准备各派驻一名灵师到下辖的州县。一来,灵师之间千里传音传递消息,不仅方便快捷,还能保证消息的隐秘性,减少走漏的风险。二来,若是敌人出其不意偷袭地方,有一名灵师坐镇,也能尽可能的拖延一些时间,等待援兵到来。 不过,高级灵师都去了前线,分身乏术。低级灵师又不能胜任这个工作,这份责任就落到了一众中级灵师身上。每个州县的知州、知府都希望派驻到自己辖区的灵师越强大越好。没有高级灵师,至少也要是六级巅峰吧?特别是两个超品县,每年贡献给朝廷的税收差不多占了整个雍南的四分之一,富得流油,就是派高级灵师坐镇都说得过去,何况一个六级巅峰? 雍南知府自然是愿意满足这两个超品县的要求的,可问题是,能空出手的一众中级灵师里,只有一个是六级巅峰修为。大多数人都是四级或五级,六级的都少之又少。 这两个超品县的县令谁也不让谁,都想要那唯一的一个六级巅峰坐镇自己的辖区。趁着雍南知府还没做决定,两县的官、绅各显身手,一面拼命表现,给自己挣脸;一面拼命使坏,拖对方后腿。 阴谋阳谋一齐堆上来,结果各自打平,谁也没能讨到好。最后两边知县一琢磨,干脆设个擂台,甭管文斗还是武斗来一场,哪边赢了,那位六级巅峰修为的灵师就到哪边坐镇。 雍南知府又是恼怒又是哭笑不得。敌人都要打到家门口来了,这两人还尽出幺蛾子跟他扯皮。但两个超品县十分重要,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两位知县又各有一方靠山,他偏向哪一方后面都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听到两人已经自行商定了解决之法,他自是没有不同意的,大手一挥准了。于是,这个比斗的擂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设在了元象州。 为了这场擂台赛,两个超品县真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都想争取让那唯一的一名六级巅峰灵师留在自己的辖区。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消息被那些灵师知道了,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唯独,那个六级巅峰的家伙除外。他觉得能被人争抢,面上十分有光。心血来潮,就想亲自到元象州来看一眼擂台赛。 这人悄悄的到了元象州,还没得瑟起来呢,很不幸的就得罪了化名白画楼的申屠白。申屠白一点儿也没手的将人收拾了一顿,那人却不怒反喜,将申屠白奉为天人,非要请申屠白收他为徒。 申屠白自然不肯,那人却不放弃。一路跟着到了白府外,确定申屠白定居在元象州后。他也不管那边擂台赛的结果了,直接就和雍南知府说要留在元象州…… 元象州的知州只觉得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下来,乐呵呵的将人迎进了县衙。两个超品县的知县气得跳脚,却也只能偃旗息鼓。不过,那人如愿被派驻到元象州后,就在白府门外扎了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赵芸听完,只想呵呵,“那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申屠白修长的手指在她耳后摩挲了两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觉得,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会得朝廷看重?” 第四章 回绝,子正奇景 “他是假装的?”赵芸愣住,眉峰微蹙,不解道:“可为什么?白玉楼的样貌谈吐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和你本身完全没有瓜葛,他应该不会看出你的身份有蹊跷。(.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面貌只是‘普通英俊’,还带着一身沧桑气的中年大叔和妖孽的申屠白之间,差的可不止一条马里纳亚海沟。正常人根本不会将两人联想到一起来才对。不过,之前那人明显就是一副脑残模样,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被他误打误撞的猜到了真相也不一定? 申屠白见她一脸纠结,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唇角翘了翘,这才声音淡淡道:“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不用多费心思。你心里只需装着我就好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用的。所谓一力降十会,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不是莽夫,但也实在懒得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浪费心思。分别这么长时间,刚见面,小孩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身上,申屠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赵芸顿了顿,心里怎么一个囧字了得。无语的扭头瞪某人,这样一脸淡定的说甜言蜜语真的好么?你敢不敢再认真点儿?气势汹汹的怒瞪,某人却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漆黑深邃的双眼就那么静静的看过来,丝毫不在乎别人是不是会因此脸红心跳。赵芸自觉脸皮还不够厚,于是很没出息的败退,胡乱拿了块糕点就要往嘴里送。 手腕一凉,动作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打断。愣了下,询问的望过去,就见申屠白挑着眉,眼带戏谑的瞧着她,拖长音调道:“乖徒儿啊,我知道你喜欢吃红豆糕,但厨房已经准备上了当地的特色菜肴,何不留着肚子一会儿尝一尝?保证你不会后悔。” 赵芸:“……” 嘴角抽了抽,手里的红豆糕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见某人挑着眉头,笑得一脸风流,赵芸咧嘴朝他龇了龇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红豆糕直接塞进了他嘴里。抬起袖子凑到鼻尖,左闻闻,右闻闻,然后夸张的跳起身来,咋呼道:“哎呀,赶了这么久的路,人果然都快要嗖了。衣服上也全是灰尘,不知道沾了多少脏东西。唔,我看我还是先去洗一洗比较好。师傅,呃,你慢慢吃?”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申屠白,也不等他回答,赵芸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 这下轮到申屠白纠结了。他拧着眉,含着红豆糕,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明知道赵芸是故意恶心人呢,但那些话落在耳朵里, 家主大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有种洁癖,只要不深想就不会犯。但现在嘛,赵芸的一番话,显然成功的勾起了某只妖孽一些不好的联想。 “家主,秦知州又遣人送拜帖来了。” 十四捧着一张帖子即时出现,将某只妖孽从无止境的联想中解救出来。将红豆糕吐到空碟子里,又喝了一口茶水漱口,申屠白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想到恶作剧的某人,又恨得牙痒痒。所以,他到底是直接将人捞过来打一顿屁股,还是罚她一粒一粒的捡几筐沙子呢? “回绝。”一心想着怎么搬回一成的某位家主想也没想,就冷冷的对十四吩咐道。 十四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家主大人话里的火气,小心翼翼的抬头觑他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提醒道:“可是,这拜帖,秦知州都送了五次了。若一直得不回应,他怕是不会罢休。当然,家主大人您压根儿就不用将一个小小的知州放在眼里。但现在您的身份只是一名散修,呃,还是没什么名声的那种……” 说完,十四深深的将脑袋埋到胸前,生怕家主大人一个暴怒,自己倒霉的被波及。不过,等了一会儿,预料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再次小心翼翼的抬头,十四就见自家家主大人姿态优雅的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膝盖上,双眼凝视虚空某处,也不说话,一脸的高深莫测。 散修,多数时候都意味着无权无势,没背景没靠山。就算有一身高深的修为,也不会让人十分忌惮。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谈紫阳山、万花谷和清卓溪这三大名门,就是普通门派的出来的灵师,同气连枝,在外行走的时候也会互相帮扶。区区散修,势单力薄,若修为没有达到逆天的高度,一般都会低调做人。 一来,这些门派出身的灵师他们根本得罪不起,低调谦虚一些才容易结交到朋友,同时还能更容易的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二来,高调行事容易被朝廷留意到。除非这个人本来就想投靠朝廷,被朝廷招募,不然,大多数散修都会离那些当官的有多远离多远。 不过,一些散修平日里并不高调,但还是会被朝廷留意到。纵使心里十分不耐,但他们在面对前来招募的朝廷灵师,或当地的父母官,都会保持十分克制的态度。尽量委婉的拒绝,而不是将关系闹僵。 秦知州三番五次的往白府递帖子,自然是想招募白画楼为官府所用。接连被回绝了四次,也不气馁,还坚持递拜帖,可见秦知州对白画楼的势在必得。 一个小小的知州,不过和县令一个品级。这样的人,申屠白理都不用理。但白画楼不行,他孤家寡人一个,面对官府的招募,他没有这样的底气。这样一直强硬的拒绝,秦知州面上过不去,多半会上报雍南府,惊动坐镇雍南府的灵师。到那时,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申屠白化名白画楼,待在雍南,为的是帮唐怀锦修改紫阳大阵,并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不管现在他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打算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申屠白依旧轻飘飘道了句:“回绝。” 十四心头一震,严肃道:“是。” 说完,他恭谨的朝申屠白行了一礼,一本正经的转身退下。双眼却是亮晶晶的,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家主大人虽然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但是怎么听怎么霸气侧漏啊。不愧是举世无双、邪魅狂霸拽(?)的家主大人,就算成了散修,也是散修中最强力最霸气的一位!嗷,若是能得到家主大人的指点就太好了!他的修为肯定还能飞快的蹭蹭往上涨两级…… 十四一边走一边yy,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若是赵芸见了,肯定会十分无语的摇头。十四不愧是申屠白的脑残粉!不管某只妖孽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换来他一双崇拜的星星眼。 成功与申屠白汇合,又畅快的品尝了一翻当地的特色菜,休息一下午,赵芸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再次放松下来。申屠白虽然偶尔范抽,喜怒不定,但一直都是值得依赖的人。在他身边待着,她根本不用担心宇文家的人会威胁到她。而幸运的是,申屠白也愿意让她依靠,愿意在她弱小的时候,提供一个安静的避风港给她。 不过,赵芸并不允许自己沉溺在这样的安逸之下。她渴望有一天,能变得和申屠白一样强大。能保护得了自己在意或在意自己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敌人,却只有退避一途。 赵芸休息了一下午,凌庭却没闲着。午饭过后,他就出门去联络玄堂布置在雍南的人手。不多,核心成员只有五个。大都分布在雍南府城和几个重要的州县。元象州这里只有一两个外围成员,核心成员却是没有的。 “……召集的讯号已经发出去了,几个核心成员估计两天左右能到齐。”凌庭隐匿着身形,翻墙进屋,认真的和赵芸禀报他出门打探到的消息和任务进度。 赵芸颔首,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敲了敲,吩咐道:“趁着这两天时间,另外再置办一个宅子,将核心成员都召集到那边去。白府外的眼睛不少,免得节外生枝。” “姑娘放心,今天我已经看好了一处宅子,就在城西。独门独户,邻家两座院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别院,里面除了两房下人,几乎都是空着的。宅子翻修过,还很新。明天我就去县衙办理过户,顺便雇几个人整理一下,采买上一些日常所需,就能住人了。”凌庭唇角翘了翘,语调轻快的回答道。 他是知道赵芸的,就算申屠白强大到能完全护佑她,她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只想着依靠别人。何况,一来就遇到那么一出,不用想也知道白府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那人是朝廷派驻到元象州的灵师。六级巅峰的修为也会让许多人趋之若鹜。虽说不至于傻的上来找白府的麻烦,但肯定会多加留意白府,以便能快速得到第一手消息,讨好那人。 玄堂上次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本身就身在暗处,核心成员的都隐藏的很好。且赵芸一早就警惕着宇文忌,叮嘱了大家低调行事。若是现在因为一些小细节,露出马脚,再被宇文忌留意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凌庭在发出召集的讯号后,没犹豫就去看好了宅子。因为他知道,赵芸肯定不会让核心成员冒险出入白府。 对于凌庭的周到,赵芸自然满意。抬眼看他,却见他眉眼之间尽是疲惫,愣了下,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之前她不能亲自护送秦守一和赵麒一行人出京,就派了凌庭跟随。凌庭将人安全送到盐城后,又马不停蹄的回齐梁府布置,刚弄好,就跟着自己来了雍南。一路上,她在马车里还能休息。凌庭却是一直骑马跟随,不累才怪了。 “凌庭,我没别的事了,你赶紧回屋休息去吧。这些日子来回奔波,真是辛苦你了。”玄堂一位堂主,两名护法。花雨在盐城,寒夜却是被杨紫琼绊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身。凌庭一个人,还是太勉强了。赵芸微蹙着眉头,琢磨着要不要去信给杨紫琼,将寒夜给要回来。所以,也没注意凌庭眼底一闪而过的痴迷。 只要是为了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凌庭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抿了抿唇,他朝她笑了笑,十分晦涩的开口道:“那姑娘你也早点休息。” 赵芸完全没察觉,连忙摆手道:“我知道啊,你赶紧走吧。花雨都没你这么能唠叨。” 凌庭:“……” 一腔心事完全喂了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凌庭有些悲愤,但很快就为赵芸找到了借口——姑娘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吧?不过,会对年纪这么小的姑娘动心思,自己是不是也有些不太正常?摸了摸脑袋,凌庭略显纠结的转身离开。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不想,连站在她身边的权利都失去。所以,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 申屠白倚在廊柱上,眯眼目送凌庭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这才漫不经心道:“我记得这个凌庭,是你出门时从一间破庙里捡回来的。他是哪里人?以前是做什么的?这些事,到现在他也还想不起来?” “师傅?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赵芸听到声音,愣了下,笑着从屋里走出来,就见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凌庭离开的方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轻轻走到他身边站定,微皱了眉头,想了想才回答他的问题,“应该还没有。若是想起来,他会和我说的。” 捡到凌庭时,他身上只有一块刻着名字的玉佩。别的什么也没有。体内灵力耗尽,多处受伤,浑身是血。若不是她听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她差点儿就让人将他拖到破庙外埋了。这样的人,能活过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清醒过来,却失去记忆什么的,赵芸表示接受良好。对他,也从未生出过怀疑。 那可不一定。申屠白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并不挑明。凌庭显然对自家小孩儿生了别的心思,但总算忠心,只要不越矩,他不会插手。所以,他上下打量了赵芸一眼,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我们去见唐怀锦。” “他在这?”赵芸惊讶,申屠白连夜出京南下的原因她并没有多问。至于叫她来雍南的理由,她也不是很清楚。想着反正时机到了,他总会告诉她。只是,没想到唐怀锦竟然也在这里。心里有了些猜测,她一点儿没耽搁,直接回屋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衫,任由申屠白拉着自己,潜入深沉的夜色里。 “来了?” 元象城郊外,一个荒凉的小山包上,唐怀锦负手站在一块凸出岩壁的巨石上,扭头看着左边的一片黑暗,轻轻开口。 申屠白嗯了一声,放开赵芸的手,在淡淡的星辉下,慢慢显出身形来,“我还带了一个人。” “我知道,是芸丫头。”唐怀锦并不惊讶,视线自然的往后挪了挪,最后停留在申屠白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笑道:“什么时候到的?今天上午去白府,也没看到你。” “国师大人。”赵芸隐身在黑暗中,但唐怀锦分明是看到了她的模样。也不藏了,现身出来,笑呵呵的朝他挥了挥爪子,回道:“我到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国师大人怎么会在雍南,上次在丰乐一别,竟是没再听到您的消息,着实让人诧异。百姓都盼着您出手,将敌人赶出国境去呢。” “我知道。”唐怀锦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微微一笑,神色亲近的看着赵芸道:“上次就你和说国师大人叫着未免太生疏,要唤我师伯的。怎么又忘了?” 赵芸眨了眨眼,征询的看向申屠白。上次唐怀锦说,他和自家妖孽师傅算是同门,忽悠自己叫他师伯。现在正主就在面前呢,不求证一下就开口,他估摸着会生气。 “不用。你直接喊他名字。”申屠白见状,挑了挑眉,看唐怀锦一眼,直接驳回。赵芸是他徒弟不错,但也是他认定的将来要携手一生的人。现在她认下唐怀锦这个师伯,日后关系挑明了,他不是要平白无故矮人一辈?这种事情,申屠白哪里能容忍。 唐怀锦面色一滞,盯着他没好气道:“我说用得着这样么?我倆同门,我还是师兄。芸丫头喊我一声师伯是天经地义的,怎么就不行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申屠白撇嘴,完全不给唐怀锦商量的余地。转身低头看着赵芸道,十分严肃的叮嘱道:“不用喊他师伯,你跟我一样喊他名字,记住了?” 赵芸愣了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家妖孽师傅在介意什么了。心里闷笑,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稍微好歹收敛一些,这才笑眯眯的开口道:“国师大人好歹是师傅你的同门。我是晚辈,直接喊名字太失礼了。所以,我还是称呼国师大人好了。国师大人您看呢?” 唐怀锦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哭笑不得的摇头道:“申屠你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过就是让你徒弟喊我一声师伯,至于这么冷脸相对吗?活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若是叫你师伯,你可不就是占了大便宜吗?生生多了一个妖孽师侄呀。赵芸瞅了眼自家妖孽师傅憋闷的神色,忍笑,脸部肌肉略酸,肚子略疼。 申屠白抿唇,警告的看赵芸一眼,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睨向唐怀锦,“马上就要到子正十分了,你确定要和我继续扯这些有的没的?” 唐怀锦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微敛。今日是紫阳大阵的最后一处改动,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若是不成功,前面所做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虽然很好奇申屠白为何会对一个称呼那么在意。不过,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唐怀锦默默的计算着时辰,待听得隐隐约约的梆子声从元象城方向传来,他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骤然飞身而起。宽大的月白色的袍子在空中翩翩舞动,唐怀锦双臂张开,五心向上。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在天地间蔓延开来。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漫天的星子似乎都被牵引到了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淡淡的星辉汇聚成一束,以唐怀锦的身体为媒,投射向那大地深处。 而在这道朦胧的光柱形成的那一瞬间,赵芸感觉,浩瀚的宇宙和广袤的大地仿佛都融为了一体。她自己也被温柔的包容了进去。一种熟悉的舒畅感袭上心头,她贪婪的在里面畅游着。若是可能,她甚至希望永远都不离开。 “芸芸!” 一声低喝像闷雷在耳边炸响,指尖一阵剧痛,赵芸睁开眼,发现之前神奇的一幕已经消失不见。唐怀锦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的盘在巨石上打坐。她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申屠白在一旁抓着她的手,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丝殷红的血液。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 第五章 细说,暗藏玄机 不自觉的呢喃出声,赵芸动了动手指,之前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超多好看小说]但那种被闪电袭击了一般的尖锐痛感,还残留在心,引人生畏。赵芸神情恍惚,刚才那个美妙的梦境被人粗暴的打断了,她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申屠白蹙眉,俯下身来,捧起她的脸,凑到她面前仔细看她。赵芸双眼却是放空的,视线透过申屠白散落在虚空,没有焦点。这模样,明显是还未回过神来!指尖萦绕起银白色的光芒,申屠白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上赵芸的眉心。 恍恍惚惚中,一股清气在眉心扩散开来,赵芸一个激灵,好像明白了什么,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双眼中,焦点在慢慢凝聚,视线也逐渐变得凝视。一会儿后,赵芸彻底清醒,发现申屠白的脸就差贴上自己了。吓了一跳,头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还不忘惊呼道:“你干嘛啊?”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申屠白黑线,眉峰微蹙,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目光上移,在她额头浮现出来的铜钱大小的红色牡丹印记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撒开手,直起身,自顾自一脸深思的看着她。 赵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想起之前的那一幕,疑惑又袭上心头,问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中间我似乎清醒了一次,但又像没有。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我。” “紫阳大阵是开国皇帝亲自设下的,以火焰石为基,紫阳花为引,至刚至阳。阵起之时,巨大的防护罩能将整个锦国都包容进去。将敌国灵师全部都阻挡在国界线以外。唯独对普通人无效。”申屠白没有回答赵芸的问题,而是深深看她一眼,转而和她说起了紫阳大阵的事情。 “槊国人三番五次在紫阳大阵上栽了跟头,这么多年下来,一只没停止研究过破阵的方法。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弄,都没办法在外边破阵。紫阳大阵因为一些特殊的布置,敌人攻击过来的灵力,会被瞬间转化,再次供给阵基。以至于,敌人的攻击越是猛烈,大阵的防护罩就越是稳固。”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下,这才接着道:“但凡阵法,必定会有破解之道。不过至今为止,紫阳大阵的破解之法,除了宇文一族的族长,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槊国人潜心研究了那么多年,也毫无头绪。” “所以,这回他们干脆想法子将紫阳大阵的阵基给找出来,直接暴力破坏?”赵芸听出了一些头绪,有些恍然的开口。 申屠白微微点头,看着她道:“紫阳大阵的阵基所在,本该是十分隐秘的。可是,从本朝立国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历代皇帝,也就是宇文一族的族长,在阵法方面的造诣是不同的。阵法造诣深的皇帝,能独立操控紫阳大阵。阵法造诣浅的,却是需要第二个、或第三个人襄助才行。这样一来,紫阳大阵的一些阵基所在,除了皇帝本人,也渐渐有了别人知晓。当然,会被皇帝选来一起操控紫阳大阵的人,一般都是宇文一族的族人。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赵芸若有所思,回头看向正在巨石上闭目打坐的人,轻声道:“这样说来,国师大人就是那‘例外’的其中之一咯?” “在唐怀锦之前,还有几任国师都属于‘例外’之人。基本上都是皇帝在阵法一道上,领悟力太低,皇族里也没有人能担得起重任的情况下,不得已,才从外人中挑选的。这一代,宇文忌虽然也有八级修为,但他在阵法上的领悟力简直是惨不忍睹。皇族中也没有出挑的人选。三十年前,槊国人打来,若不是唐怀锦出现,就凭宇文忌自己,根本操控不了紫阳大阵。”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轻哼一声,略带不屑的开口。 “按照师傅你的说法,知晓紫阳大阵一些阵基所在的人,不是皇族就是国师。可这些人,实在没必要将消息泄露给槊国人知道。一旦锦国被槊国人攻占,他们也讨不了好,完全得不偿失。”特别是唐怀锦,一向悲天悯人,心怀百姓,绝对不可能做这损人害己的事。虽然接触的机会不多,但赵芸深信唐怀锦的人品。 申屠白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说的有理。不过,皇族的男子也要娶妻生子,女子也要嫁做人妇的。人们通常对枕边人不会有太强的提防戒备之心。隔墙会有耳,枕边人也会包藏祸心。知道秘密的人太多了,只要其中一个人稍有松懈,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师傅你知道什么,痛痛快快的告诉我不行吗?别拐弯抹角的,这习惯真的很不好!”赵芸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有些明白,好像又有些不明白。心里好奇,他却故意停在那里不说了,真真是恼火。想到这,赵芸忍不住撇了撇嘴,抬头瞪他。 申屠白见状,眯了眯眼,不客气的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见她吃痛,一张脸都皱起来,这才咳嗽一声,翘起唇角道:“还记得那个叫许山的吗?” 赵芸捂着额头,不解的看他一眼,“记得啊。怎么了?” 她不但记得他,还对他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实在是知道申屠白的身份后,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人,至今也只出现过他一个。胆子真是大到让她瞠目结舌。 申屠白也不管她一脸迷茫,接着道:“当时还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封傅广延和槊国二皇子来往的信件。这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嗯,记得。那封信还是我让人悄悄带去京城,交给我大哥的。后来我问过,大哥一收到信,就呈给了宇文忌。宇文忌看了,据说大发雷霆。可后来他竟是一直都没动作,我觉得很奇怪。”赵芸拧着眉,不明白宇文忌当时为何会选择按兵不动。 通敌卖国是大罪,仅仅凭借一封不知真假的书信就给人定罪,赵芸知道不妥当。但以宇文忌的能耐,有了线索,查出真相并不难。就算傅广延是被栽赃的,但这后面一定有一个人背叛了。因为一些阵基所在地的消息被走漏,是不争的事实。 槊国那会儿还没对锦国开战,宇文忌若是想清理门户,完全来得及。他却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径直放任不管。这点着实让人难费解。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申屠白冷哼一声,略带嘲讽道:“那人手里抓着他的把柄,他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对他下手。更何况,泽亲王还牵扯在里面呢。大敌当前,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自断臂膀。” “泽亲王?青灵郡主的老爹。”赵芸眯了眯眼,面色有些不善。 “你以为,宇文忌将青灵郡主贬斥出京,又将泽亲王叫去敲打一翻,完全是因为你?别太天真了。”申屠白睨她一眼,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沉声道:“泽亲王和福亲王是宇文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知道的皇族秘辛不知凡几。紫阳大阵的一些阵基所在地,他们自然都心中有数。福亲王虽然冷面寡言,但持身中正。福亲王府很少传出是非。”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顿,眼底带上了一些鄙夷和不屑,“泽亲王的秉性却不同,大婚前,他就迷恋一名婢女。婚后,更是将那婢女抬成了侧妃,如珠如宝的对待。完全不理泽亲王妃。王妃出身高贵,却被这样冷待,还被一个婢女爬到头上作威作福,怎会甘心?” “于是,那侧妃没多久就难产死了,留下青灵郡主一个女孩儿。泽亲王自是伤心欲绝,下令彻查。查了最后,王妃的手笔自然暴露。泽亲王得知真相,一怒之下,不但将王妃直接休回了家,还上书请旨让宇文忌给襁褓中的青灵郡主赐下了封号。后来就算再娶,继王妃给他添了几个儿子,他也依旧对青灵郡主宠爱有嘉。所以,哪怕事关社稷安危呢?只要青灵郡主想知道,他必然会毫不保留的说给她听的。哼,这等慈父心肠,想想也实在令人动容。” 赵芸看着申屠白,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若是将嘴角的冷笑收起来,这话还有点儿可信度。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她将心思转回来,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所以,消息是从青灵郡主那儿走漏出去的?” “青灵郡主和郡马的关系不是很好。”申屠白回望她一眼,轻描淡写道。 赵芸囧了囧,青灵郡主和郡马的关系,何止是‘不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夫妻俩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稍有不对,直接上演全武行那也是十分正常的。搁现代,全国人民怕是都会为那倒霉的郡马默默在心里点个蜡。 赵芸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但不巧,对青灵郡主的霸道、蛮横还算亲身体验过一二。不用仔细去查,她也知道那郡马的日子过得实在窝囊。只是,没曾想他却是深藏不露呢。 “可和郡马联系的人又是谁?因为和青灵郡主有过节,我让凌庭也仔细调查过他。他没渠道将消息传递到槊国去。”赵芸想了想资料上记载的和郡马来往密切的那些人,发现除了纨绔还是纨绔。这些人斗鸡走狗的本事一流,但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通敌叛国这种掉脑袋的事。 所以,转来转去,关键点还是在傅广延身上? “不是傅广延。”申屠白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沉声道:“傅家先辈是开国功臣,就算如今傅家后人对皇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忠心了,他们也不会勾结外敌,自毁根基。而且,傅家直系这一代出了两名天赋极高的灵修,都拜入了清卓溪门下。家族正逢鼎盛,他们不会做蠢事,毁了这大好局面。” “所以,那封信是别人栽赃的?许山会听到那些话,也不是凑巧?”赵芸歪了歪脑袋,眉头微皱道:“那个真正的黑手,莫不是和傅家有仇?” 申屠白朝她递了一个‘还算聪明’的眼神,说道:“一个家族传承上千年,不可能没有世交好友,更不可能没有仇家。与傅家世代交好家族不少,但有几家与他们,却是世代结仇。” “那个真正的黑手是谁?”赵芸了然的点点头,好奇的追问。处心积虑布局,将亲王、郡主、丞相一干人等都牵扯进去。自己却隐藏在暗地里,操控一切。栽赃不成,身份暴露,却又能让皇帝忌惮着不敢对他下手。仔细想一想,这人也绝对是个彪悍的存在啊。 “礼部尚书,崔颢。”申屠白微微眯眼,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赵芸愕然,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敢置信道:“崔颢?怎么会是他?师傅你莫不是弄错了?” 崔颢和赵麒年纪相当,还曾是同窗。之前她也见过他,斯斯文文的,完全和阴谋家、叛国贼这种犀利的字眼联系不起来好吗? “你是怀疑牡丹卫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智商?”申屠白淡淡的扫她一眼,神色略为危险。 赵芸讪笑,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太吃惊了吗?绝对没有怀疑牡丹卫的能力的意思。更没怀疑师傅您的智商。真的,我发誓。”说着,她一本正经的竖起手掌,生怕他不相信。 申屠白看着她,冷笑不语。赵芸头皮发麻,连着又是一通好话砸过去。心里却不住的腹诽这只妖孽实在太小气。 崔颢完全是宇文忌一手发掘出来的人才,是心腹中的心腹。短短几年,他升官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的往上。以至于,崔颢年纪轻轻的就坐到了礼部尚书之位。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崔颢未来的官途只有俩字——坦荡。乍一听他居然通敌卖国,是个人都会觉得不敢相信好吗? “噗。” 这边,赵芸正抓耳挠腮的哄申屠白消气。一声轻笑却从身后传来。扭头看去,却是唐怀锦从打坐中醒过来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赵芸蹙眉道:“国师大人,你还好吧?” “没事。”唐怀锦摇摇头,稳稳的站起身,看着她和申屠白,语气诚恳道:“申屠,芸丫头,这次多亏你们两个了。”说完,还郑重的朝两人鞠了一躬。 赵芸不明所以,一边想要错步避开,一边惊愕道:“呃,国师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别这样。” “别动。”申屠白却是按住了赵芸的肩膀,一派轻松道:“你受得起这个礼。” “嘎?”赵芸更懵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生受了唐怀锦一礼。 唐怀锦直起身,见状,笑着解释道:“紫阳大阵的阵基均以火焰石为阵眼,使得整个大阵呈至刚至阳之态。如今,一些阵基被槊国人找到,强行破坏掉了。这些日子我一一修复,阵势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引下至阴至柔的星辉之力为辅,却是最后至关重要的一步。若是出了差错,我就前功尽弃了。”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之前我掐算过,今日子正十分,正是好时机。哪想到关键时候,会横空飘来一片阴云?还好申屠即时划破你的指尖,挤了一滴血给我。不然,我真是……” 赵芸眨巴了一下眼睛,望向申屠白。好么,她终于知道自己手指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月氏一族本是极阴之体,血液里的阴柔之力,正好和星辉之力相当。”申屠白见状,难得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赵芸翻了个白眼儿,感情大晚上的带她来这边,她的作用就体现在这儿了?还有,现在虽然只有唐怀锦能操控得了紫阳大阵。但大阵阵基被毁,责任全在皇族之人身上。修理大阵这种事,皇族居然一个人都没出面,就让唐怀锦这个外人忙上忙下……想想也是醉了。 其实,这事是赵芸误会了。 皇族之人比谁都在意紫阳大阵是否完好。在发现阵基被损毁没多久,宇文忌就派了几个知情人出京,协助唐怀锦。将该修的阵基都修好后,那些人就直接留在了当地充当守卫。防止敌人再次破坏阵基。 唐怀锦却离开了,直接奔来元象州。却是因为他在紫阳大阵的基础上,又悄悄设下了另一套阵法。这套阵法至阴至柔,与紫阳大阵至刚至阳的属性完全相反。只要不引动,它会永远隐藏在紫阳大阵之下。元象州是他定下的,最后一个阵法节点的所在地。而今晚子正十分,则是他算好的设下阵法节点的最佳时机。 哪里曾想到,中间会出现那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波折。 而事实上,赵芸若是没被申屠白带过来,今晚唐怀锦依旧会顺顺利利的将最后一个阵法节点设置好,甚至连一点儿小波折都不会有。 唐怀锦以自身的修为,引动星辉之力,贯穿天地之时。赵芸眉心的那片璀璨星空也自主的加快了旋转,悄无声息的吸收着外界的星辉之力。因此,唐怀锦才会感觉星辉之力不足。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恰巧出现,他才将它当作罪魁祸首。 其实,这些全都是赵芸造成的。她最后贡献一滴血出去,也不算冤枉。 不过,三个当事人中,除了申屠白隐隐约约有一些感觉外,另外两个完全没意识到真相其实是另外一个样子。 第二日,唐怀锦便和师徒俩告辞,离开元象州,回京城去了。紫阳大阵的引动核心,在宇文忌手里。他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才能将紫阳大阵彻底开启。 当时木国师说的那些话,唐怀锦并不是不在意的。若是那时候他能立时催动大阵,就算大阵的一些阵基被破坏掉了,威力不如从前,但配合上他自己研究的一些困阵、杀阵,也绝对能挡下一些槊国灵师。战场上的局势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侯镇海或许也不会死? 这些假设,唐怀锦不愿意去深想。紫阳大阵本就属于皇族,由他们全权掌控,无可厚非。只是,就像木国师说的,他明明有能力阻拦,却因为一些不是原因的原因,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敌人长驱直入。那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 五日后,元象州城西。 一座两进的宅院里,赵芸一身男装,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凌庭侍立在她旁边。堂下,五个生面孔,尊敬又崇拜的看着她。这五人,就是玄堂在雍南的核心成员。 三年前,他们都还是只是普通人一枚。如今却都已经有了四级修为。修炼的功法,全都来自赵芸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莫名其妙从海棠树下挖出来的本属于灵氏宗门的那颗传承宝珠——但凡玄堂的核心成员有修炼的资质,赵芸都会从宝珠里选取合适的功法给他们修炼。因为这,玄堂里大半的灵师都将赵芸当作师傅一样尊敬。 而另外一小撮从外边吸纳进来的灵师,基本上都是一些命运不济之人。他们虽说经历复杂,但多数人行事,都秉持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原则。表面上看着凶悍,其实耿直得可爱。 心思电转,赵芸环顾几人,微微笑了笑,问道:“一路过来可还顺利?雍前、柳湘一带情况如何?” “姑娘放心,一路都很顺利。只是路上的关卡多了些,检查很严,这才耽搁了许多时间。”五人中,年纪最长的灰衣青年朝赵芸拱了拱手,简单说了说路上的情况,这才接着道:“属下动身的时候,泽亲王已经到了雍前,顺利接管了三军。紫阳山的大长老领着一众灵师,亲自坐镇。敌军还在观望,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柳湘那边的情况和雍前差不多,敌人都暂时停了下来,没有动静。” 赵芸微微颔首,食指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她前脚出京,后脚宇文忌就下了圣旨。算算时间,泽亲王一行人确实也该到了。只是,不知道泽亲王成了将领后,能不能成功的一举扭转战场的局势,将敌人打退? 冷光在眼底一闪而逝,赵芸轻轻弯了弯唇角。或许,她可以去前线亲眼见证?又想到唐怀锦临走时,那一翻恳切的话。赵芸想了想,拿定了主意。 五人接下来又将近日来搜集到消息一一做了汇报,其中敌国随军灵师的情报,他们搜集得尤其仔细。玄堂之人,能不在乎宇文忌这个皇帝,却不能不在乎生养他们的家国。毕竟,一旦槊国人得逞,他们就会变成亡国奴! 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赵芸与宇文一族分立两端,绝对不可能和解。但纵使她现在能力足够,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当口去削弱宇文一族的实力。申屠白如此,唐怀锦如此,陆奉安和他背后的势力亦是如此。 听完五人的汇报,赵芸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轻声开口问道:“你们在前线,有没有打听到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他们的消息?” 互相对视一眼,五人都沉默的摇头。如今雍南、沧洲以南,荆州以东的安南、江海、抚州等南方数省都已经尽数落入敌手。敌人布防严密,安南省那边的消息,敌人似乎有心控制,他们根本探听不到。 赵芸见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师门印记虽说能彼此感应,但雍南和安南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根本没多大作用。现在,也只能相信黑风、莫轩、墨白都能逃过一劫,平安无事了。 …… 第六章 混入,症候饥饿 彼时,不知道何处的深山老林里,突然噗一声响,墨白从高处一跃而下,四肢大张的扑到一片雪地里,在上面印出一个好看的‘墨白’,这才欢腾的翻身起来,抖抖身上蓬松的和雪一样莹白的皮毛。[.超多好看小说] 天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鹰啼,紧接着,一道黑影也闪电般朝雪地掠来。嘭,金爪白眉鹰庞大的身躯直接砸到了雪堆里。宽大的翅膀不断划拉扑腾,一时间雪沫满天飞。 “吼,小金你是笨蛋么?说了你几次了?怎么还是脑袋着地!”墨白一边敏捷的在雪地上腾跃,避开飞来的大堆雪沫,一边伸长脖子冲雪堆里的金爪白眉鹰一阵恼怒的低吼。 金爪白眉鹰一向冷厉的双眼里竟是闪过一丝委屈,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也怪它咯?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还不如出去多去抓几只猎物回来。金爪白眉鹰脑袋往旁边一扭,强健有力的双翅撑在雪堆上稍微用力,将自己拔出来。然后,咻一声,直接飞走,留给墨白一个潇洒的鸟影(?)。 墨白仰头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不明含义的咕噜声,这才悻悻的掉头往它之前跳下来的小山坡走去。 “噗,墨白果然像师妹说的那样,蠢萌蠢萌的。”黑风坐在高处将之前的那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低笑一声。用一头削尖的木棍将一只处理干净的兔子穿好,放到一旁的火堆上烤。 莫轩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眼底也带着一丝笑意,道:“墨白很喜欢雪。” 安南的冬天偶尔也会飘雪,但一落地就化了,淀不起来。这片山林里的积雪却是厚得很,人一脚踩下,雪能没过膝盖。按说只有北方才会有这么大的雪。但当时后有追兵,他们一头扎进深山里也没看方向,一路乱蹿。等后来摆脱了敌人,再看周遭的一切,都陌生得很。所以,一行人也闹不清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 “黑兄,莫兄,我们找到了一些灵草。”一名俊秀的青年从林子里钻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年纪相仿的男女,手里不是提着山鸡、野兔等猎物,就是捧着一些能吃的浆果。他们有的头发里还扎着树叶,衣服也有些脏兮兮、破烂烂的,瞧着都有些狼狈。但此时他们脸上都难得带着放松的笑意。 领头的青年手里小心的捧着几株碧翠莹润的植株,走到莫林面前,将东西递给他看,“莫兄,你看一看,这些灵草对调理师伯和两位世尊的伤有用吗?这些灵草我和几位师弟、师妹都不认得。但一靠近它,都觉得体内的灵力活跃了几分。所以,我就做主采回来了。咱们这一行人里,就属莫兄最懂这些。劳烦你给看看。” “秦兄不用客气。这是龙溪草,是研制回春丸的主要灵草。”莫林看了眼,就认出了青年手里的灵草,“现在条件有限,做不出回春丸。但有了这几株龙溪草,三位世尊的伤好歹也能好得快一些。” “真的?那可太好了!”青年如释重负,欣喜的站起身来,“我这就将龙溪草给师伯和两位世尊送去。” “应当如此。”莫林看着他,赞同的点头。 青年捧着龙溪草转身往左边的一个大山洞走去,那就是他们目前的栖身之处。逍遥、方天雄和卓珏三人都受了重伤,养了这些日子,也没什么起色。一是没有安定的环境,供他们打坐修养。二是没有药物即时医治。如今得了这几株龙溪草,三人的内伤痊愈有望。 万花谷和清卓溪的几名弟子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们初出茅庐,就遇到如此生死险境,本来可以依靠的长辈又受了重伤,众人都支撑得很艰难。现在得知有能促进各自的长辈伤势痊愈的灵草,都抹了抹脸,想要再出去找些回来。 莫轩制止住了他们,青年手中的龙溪草,已经够了今日的量。明日要用时再去采新鲜的,药效才会比较好。听到这个解释,众人这才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围坐到火堆旁,帮忙烤肉。 黑风和莫林相识一眼,心情也都轻松许多。这一路,他们两个可累的够呛。若不是还有墨白和小金这两个帮手,恐怕如今这点子人怕也带不出来。不过,一转眼瞥见安放在一旁的小罐子后,黑风脸上的笑容又减少了许多。 那是侯镇海的骨灰。 一行人里,修为最高的三个受了伤,需要人照顾。剩下的几个年轻弟子,初出茅庐,从小又没受过苦,不拖累人就是好的,黑风和莫林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帮忙?一直带着侯镇海的遗体不是个事儿,可若是将他就地安葬在深山里,孤零零的,却又显得太凄凉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忍心。 所以,那日之后,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他火化了。将骨灰收捡好,想着等有机会再送去将军府。 “吼吼,有人来了!” 墨白兴奋的低吼声打断了黑风的思绪。之前轻松的氛围也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戒备的站起身来,盯着墨白低吼的方向。有志一同的,没人放出神识。来人若是灵师,放出神识就等于主动将自己暴露出去。 这一点,还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黑风身上学到的。主要是吃一堑长一智。黑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沉凝的顺着墨白的目光看去。等待对方现身。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动静。 黑风皱眉,“墨白,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怎么可能弄错?”墨白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儿,湿润的鼻头动了动,“我不但闻到了生人的气息,还有野猪身上的臭味!哦哦,那只野猪往这边来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划过了一道白色闪电,再看时,墨白已经跃到了一棵大叔的枝桠上,选了一个安逸的位置,看好戏似的懒洋洋的趴下来。结合它之前说的话,众人黑线,害他们白紧张一场。 黑风和莫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亮光,“应该是山间的猎户。” “有猎户出没,那山外不远肯定有城镇!只是不知道这里属于哪个地界。”经由这一提醒,众人回过味来,都一脸欣喜。他们在山里待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外边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林子里缺医少药不说,就算他们都有灵力护体,但大冬天的露宿在外,有时候还不能生火,那滋味怎么也不会好受就是了。 能在林子里碰到猎人,他们或许今天就能回到人类聚居的城镇,有房主,有衣穿,能洗澡,能睡床……想到这些,所有人的眼神都火热起来。 “将猎户带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一人忍不住,站起身就想要去抓人。 黑风摇头,喊住他,“还是先看一看,小心为上。” 众人愣了下,纵然有些按捺不住,但也明白现在他们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为上。不用黑风吩咐,众人连忙将火堆埋了。莫轩带着几人回山洞戒备,以防万一。黑风则带着几人跳上树,站到墨白旁边,眯眼朝远处打量。 不一会儿,一头肥硕的野猪就撞进了众人的视野。后面一名裹着虎皮大衣的皮肤黝黑的山野汉子,一面追一面瞄准野猪,拉弓射箭。咻、咻、咻,箭镞的破空声在安静的山林里,细微却又清晰。 那山野汉子一脸沉着冷静,连射几箭,成功将野猪逼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射出致命一箭。那一箭,直接从野猪的左眼进,后脑勺出,几乎贯穿了它的脑袋。[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可见力道之大。 野猪生命力顽强,并没有立刻挂掉。巨大的疼痛感让它狂躁不已,东扑西撞,折腾了好一会儿,血流了一地,这才噗通一下倒地,呜咽两声,彻底断气。 山野汉子见状,这才将弓箭背到身后,从暗处走出来,准备来收捡他的战利品。 黑风从头看到尾,确认了那汉子的猎户身份,周边又再没有别人后,就从树上一跃而下,按住了那人肩膀。 “谁?” 那山野汉子一惊,低喝一声,反应灵敏的想要闪躲。但黑风哪能让他得逞?手上轻轻用力,汉子就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黑风站在他身后,也不露面,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不用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 * 雍前、柳湘一带也飘起了雪,雪下得有大有小,但天气同样都湿冷得让人难受。敌军暂时没动静,营帐里的士兵们大都围坐在火盆边调侃、戏耍,难得清闲热闹。 突然,一个人掀开门帘,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搓着手骂道:“这见鬼的天气!今年都快正月十五了,老天爷居然还往地上下雪!冷死老子了!” “老魏你来了?这边坐。暖和一下吧。”见是他,营帐里的将士都笑呵呵的出声招呼。火盆旁,一名面貌普通的略带书生气的青年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招呼他坐。 那人也不客气,走过去,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坐下,往火盆前凑了凑,这才扭头对青年豪爽的笑起来,“还是你小子有眼色。日后肯定前途无量。啧,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儿。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酒划拳胡咧咧。” “老魏你可别冤枉我们。你哪只眼睛瞅见我们吃酒划拳了?”一人不服气的瞪眼,军营里严禁吃酒,何况这里是前线。脑袋都在裤腰带上别着呢,哪里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老魏咧了咧嘴,牛眼立马瞪回去,“我说见你们吃酒划拳了吗?不识好人心!我是让你们别一整天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得这里有个读书人,好歹也跟着多认两个字嘛。等仗打完了,说不定就用上了呢。” “拉倒吧。这仗什么时候打完还是个未知数呢。俺这条命能不能留到最后也不一定。还学认字?俺宁愿躺床上多睡会儿。” “就是啊,能不能活到最后还说不准呢?现在就想以后的事,还太早了些。” “……” 老魏气得翻白眼儿,手指着众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呔!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些个不上进的东西!老子是前锋营统领,要死也是我先死。现在老子都没死呢,你们一脸丧气的模样给谁看呢?啊呸!老子都被你们气糊涂了。老子不会死。你们也不会死。老子一心为你们筹谋,你们倒好,当老子驴肝肺……” 营帐里只听老魏一个人骂骂咧咧,唾沫横飞。士兵们见怪不怪,该干啥就干啥。唯独那名带着书生气的青年不适的抽了抽嘴角,端着凳子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开一小段距离。 青年是雍南本地的读书人,有秀才功名在身。不过,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也没心思读书了。索性弃笔从戎,投身军营,成了前锋营里的一名小兵。(当然,这些都是对外的说辞。实际情况是怎样,只有他自己和少数几个人知道。) 他才刚来几天,就和前锋营的士兵处得挺好了。虽然一场仗都还没经历过,但老魏见他识文断字,就提拔他当了自己的文书,很是看重――之前的文书被流矢射中,一命呜呼了,空了个缺出来。正好被他捡了。 等老魏骂骂咧咧的训完,帐里的士兵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老魏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当兵的都是粗人,让他们读书认字,他们宁愿扛着刀上战场和敌人你死我活的杀一场。 青年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被老魏的唾沫荼毒了。心里咬牙,若不是申屠白故意使诈,他堂堂灵师,哪里需要到前锋营打混?守在自家姑娘身边,不要太美。(是的,你没猜错,这货就是咱们的玄堂堂主凌庭了。) 想到这里,青年搁下笔,放到一边,问老魏道:“这个急不急?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做。我想先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人有三急,老子知道。”老魏十分猥琐的看他一眼,哈哈大笑的摆手打发他出门。 青年一头黑线,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他还是欣赏不来老魏这种粗狂(?)豪放(?)。什么也不用说了,青年掀开帘子直接出了营帐。 暖意迅速从周身褪去,湿冷迎面侵袭而来。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天空深处降下,在远处的山尖、近处的帐篷顶上积淀起了一小撮白色。地面上却是没有雪的,因为一落下就化了。青年将手拢在衣袖里,慢慢朝营地中间的几间营帐走去。 主帐里,暖意融融。 泽亲王和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相对坐着,正在下棋。七皇子宇文希端着热茶,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底偶尔闪过一丝精光。 一会儿后,泽亲王丢下了手里的棋子,身体往后一靠,沉声道:“我又输了。皇叔的棋艺高超,侄儿实在比不上。” “你的棋艺不是不好,而是你太容易急躁。”须发皆白的长者抬眼,深深的看向泽亲王,缓声道:“心不静,自然会输。” 泽亲王顿了顿,知道长者话里有话。眼底厉光一闪而逝,沉声道:“皇叔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若是这次我不能一举挽回危局,稳定住民心,我锦国危矣,我皇族危矣。” “越是危急关头,越需要冷静。皇帝需要坐镇京城,子彦(福亲王)去了北镜,整个南边就看你的。别敌人还没动,你就自乱了阵脚。”长者摇摇头,眼底深处滑过一些失望,一边收拾棋盘,一边缓声提醒。 泽亲王是有才能的,但急躁、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是一个致命缺陷。若不是皇帝自己脱不开身,朝中除了福亲王以外,又再没有能与之相比肩的将才,皇帝绝不会任命他为平南大将军。 泽亲王并没察觉到长者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有些不耐的站起身,道了句,“我出去走走。”便掀开门帘出了营帐。 宇文希旁观者清,倒是将长者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提起温在火炉边的茶壶,给长者续了一杯茶水,这才开口,“皇叔父见谅,三皇叔的性子一向如此,并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敌人如今按兵不动,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三皇叔也是着急。” “敌不动,我不动。多派岗哨警戒,做好迎敌的准备即可。这段空隙,正好养精蓄锐。”长者端起茶杯,用杯盖刮了刮茶末,低头喝了一口,半晌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侯镇海阵亡,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局势对我们很不利。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了。冒然行动,却是万万不可。” “皇叔父说得是。出发之前,父皇也特意叮嘱过我和三皇叔,让我们多听听您的意见。您老放心,在没有摸清敌人的底细之前,我和三皇叔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宇文希闻言,眼神动了动,郑重的对长者保证道。 长者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将手背在身后,这才淡淡道:“你三皇叔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我们也走吧。” “是。”宇文希点头,跟着站起身。泽亲王虽然是他皇叔,但他是以随军灵师的身份跟来的。按规矩归长者管束。而且,如今主帅不在,他们单独在主帐里待着也不好。 宇文希三两步走到前面,打起门帘,邀请长者先行,就听外边传来一声低喝,“站住!你是前锋营的?怎么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没有诏令,不能在营地里乱走吗?” 宇文希挑了挑眉,跟着长者从主帐里出来,就见前面不远处,一名略带书生气的青年被负责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怎么看,那青年都该在书院里读书,而不是出现在前线的军营里。 长者自然也察觉到了青年给人的这种违和感。他微皱眉头,轻轻看了宇文希一眼,这才转身缓步离开。宇文希了然的点头,微微对他躬了躬身,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走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见过殿下。”几名守卫恭敬的朝宇文希行了一礼,这才粗声粗气的解释道:“这人没有令牌,却往主帐这边乱闯,被我等拦下了。” “学生见过殿下。学生是新来的,并不知道军营里有这个规矩。”青年斯斯文文的对宇文希见了礼,这沉声才辩解道:“而且,学生是过来找人的,并不是乱闯。” 宇文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哦,你想要找谁?住在主帐周围的,可都是尊贵的灵尊大人们,你一个小小学子能认识谁?” “学生在投军的路上,险些丧命于刀口,幸得白灵尊大人相救,这才一路安稳的到了前线,投身军营。学生心里感激,却无以为报。今日恰巧得了一些新鲜的鹿肉,天又这么冷,想着送来给白灵尊大人添个菜。”青年似乎并未听出宇文希话里的贬低,从角落里拎出来一块用树叶包好的鹿肉,镇定自若的微微一笑,从头到尾都表现的不卑不亢。 “你读过书?可有功名在身?好好的书不读,怎么想到来投军?”宇文希眼神动了动,微微点头,却并未轻易放他走。 青年微微躬身,心平气和的回答道:“学生是丙午年秀才,雍南本地人。今年参加了秋闱,却是落榜了。本想继续读书,但敌人都打到了家门口,学生却是静不下心来继续了。索性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窗商量,一起到前线来投军。” “只是,学生一行在路上遭遇了山匪,纠缠打斗之间,都失散了。学生通晓一些武艺,但对方人手太多。学生力有未逮,受伤垂死。最后被白灵尊大人所救,才幸免于难。治好了伤,学生跟着白灵尊大人一起到了前线,进了前锋营。因为识文断字,又被魏统领看重,暂时添做帐下文书。” 宇文希一直留意着青年的眼睛,发现他神色清明坦荡,丝毫不见慌乱心虚。对他的说辞倒是信了几分。挥了挥手,示意守卫放行,并告诫道:“行了,你去吧。这次破例。下次再没有诏令私自乱闯,小心本殿按细作论处。” “谢殿下,学生谨记。”青年深深朝宇文希鞠了一躬,直起身又朝几名守卫点了点头,这才拎着东西一路往主帐左侧的一座营帐走去。 宇文希站在原地,亲眼瞧着他进了那营帐,这才收回视线,招过一名守卫沉声吩咐道:“派个人留意一下他,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白灵尊那边也多放个心眼儿,若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殿下放心。”守卫点头,郑重的应下。见宇文希没别吩咐了,这才退回原来的位置,暗自警戒。 青年伸着一根手指,轻轻顶着门帘,从微小的缝隙里,将外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轻笑道:“宇文希倒是谨慎得很。” “当兵的都知道没有诏令,不能在军营里乱走。你还故意往主帐这边闯,他不怀疑你才怪。”赵芸坐在火盆旁边,一边用木棍翻烤里面的红薯,一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申屠白半阖着双眼,斜斜的坐在她旁边,目光略微不善的从青年身上掠过,淡淡道:“现在已经进了军营,没事就安分的在前锋营待着,不要往这边跑。皇族之人没一个简单的,别被他们识破了身份,连累你家主子。” “师傅,凌庭万一是真有事情呢。”赵芸皱了皱眉,打断申屠白。她隐隐感觉这一路来,自家妖孽师傅有些针对凌庭。但又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凌庭的为人她很清楚,表面有些油腔滑调,但绝对识时务,心思也正。按说不会招惹到他才对。 听到赵芸为凌庭说话,申屠白看了眼腆着脸坐到火盆边的青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沉默下来。 凌庭心情舒畅,笑呵呵的将那块新鲜鹿肉拿出来。将外边包裹的厚厚的树叶拆开,献宝似的递到赵芸面前,“这是我今早上打的。一直放在阵法空间里。姑娘切了涮锅子吧。天冷,吃着正好。” “你留着自己吃就是了。这么点东西还巴巴的送过来?”赵芸愣了下,随即失笑,将鹿肉接过,放到一旁。作为随军灵师,每顿的饭食虽然都有专人准备,但到底不如自己做来得合心意。这大冷天的,若能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吃一顿涮肉,倒也是美事一桩。 “我打了一整头鹿,一个人吃不完。分了一些给同营的士兵,这一块肉最好涮锅子,就给姑娘留下了。”凌庭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解释了一句。鹿是他跟前锋营的士兵出去的时候,特意打的。就是想着能有个借口过赵芸这边来瞧一瞧。顺便熟悉一下营地的布防。 虽说现在他们不会对宇文家的人动手,但谁能保证宇文家的人不会为难他们呢?摸一摸营地的布防情况,也算是以防万一。就像申屠白说的,若是宇文希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到时他也好想办法应对。再不济,清楚了营地的布置,逃跑的时候,也能顺利些不是? 赵芸耸了耸肩,从火盆里刨出两个大红薯,伸手摁了摁,都熟透了。递了一个给凌庭,剩下的一个自己拿了,分作两半。一半给申屠白,一半留给自己。 见赵芸想着他,凌庭本还觉得高兴。等看了申屠白手里的那半红薯,又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他也想和姑娘分吃一个红薯,才不要一整个……有些恹恹的戳了戳面前软绵绵的红薯,凌庭耷拉着眼,蹲在火盆旁边,略显可怜。 “怎么不吃?一早起来,我就埋火盆里慢慢煨着的。甜得很。” 赵芸剥开红薯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囊,咬一口,滚烫,却掩盖不住满口的香甜软绵。满足的眯了眯眼,能成功说服申屠白跟她一起来前线,还顺利进入军营。在泽亲王、宇文希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潜伏起来。赵芸心情颇好,这些日子,似乎吃什么都觉得很香。 而投身军营,既能满足玄堂众人杀敌的愿望,又能近距离的亲眼看一看泽亲王等一众皇族之人的能耐。也算一举两得了。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赵芸目光一转,却见凌庭一下一下的拿手指戳着红薯,没动,这才疑惑的开口。 凌庭抬眼看她,咧了咧嘴道:“没饿呢。我一会儿揣回去吃。” “随便你了。”赵芸耸了耸肩,看着他道:“今早都去哪儿了?鹿可是阳山上才有。” 雍前城小,城墙也矮,就算死守也守不住。前任大将,直接将大军布置在了雍前城外十来里的阳山脚下。这里是敌人进军雍前的必经之路,且易守难攻。凭借地势,在泽亲王到来之前,大军已经打退了敌人数次小规模进攻。 如今敌人虽然偃旗息鼓,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卷土重来。泽亲王接任后,专门派前锋营里的将士盯着他们呢。所以,有凌庭在前锋营,赵芸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敌人的情报。 “老魏,哦,也就是前锋营的统领,想要在路上弄些陷阱。我跟着大部队上山砍些竹子,找些刺藤什么的。”凌庭摊了摊手,略带笑意的开口道,“这老魏也是个妙人。知道我是个读书人,还让营里的士兵闲了跟着我学认字呢。说等仗打完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不过,他自己也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想着跟我学。还总骂士兵们将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看来你在前锋营适应良好。”赵芸也笑了,看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我以为你还得费几日功夫才能融入进去呢。倒是小看你了。师傅,我们也得加把劲啦。” 申屠白慢条斯理的吃着红薯,姿态优雅得好像在用宫廷御宴。闻言,睨她一眼,淡淡道:“现在这样很好。灵师和灵师之间若不是相互信任,本就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除了紫阳山来的那些,你看那些个散修谁会热络的往别人面前凑?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出手帮忙就行。别的事,不需要多理会。” “可是这样不会不合群?”赵芸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紫阳山下来那些灵师不算,这军营里的散修,也都分了好几路。同一路的都是自己人,经常打做堆。她和申屠白来了几日了,那些散修见到他们,除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外,再没多余的言语。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眯,淡淡的扫她一眼,“只有弱者,才会担心自己不合群。” 赵芸:“……” 一头黑线,他话都撂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除非承认自己是弱者。好吧,其实她现在真的还不是强者,但谁让她抱着妖孽师傅的粗腿捏?再认怂,就真怂了。 “嘿嘿,我听师傅的。”赵芸双眼放光的看着申屠白,傻笑两声。她在这异世重生,虽然没有许多小说里描绘的粗壮的金手指,但有申屠白,她觉得也很满足了。 申屠白看着她,勾了勾唇角。见她手里的红薯已经没有了,将自己的递过去,“吃。” 赵芸也没多想,就着他的手,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嗷唔,还是好烫。” “你不知道一次少咬一些,吃外边这些凉了的吗?”申屠白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她夸张的张着嘴哈气。赵芸吧唧吧唧的动着嘴巴,闻言还不忘朝他露个笑脸。申屠白皱眉,一脸‘被你打败了’的嫌弃表情,直接将脸撇开,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愉悦和柔和,凌庭并没有忽略。 又转眸打量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赵芸,凌庭觉得有些心塞,不想再找虐了。默默的将温热的红薯拿在手中,告辞道:“出来好一阵,我得回去了。不然老魏得找我。后面若是有消息,我会再来。” “唔,行。你回去吧。自己小心。”赵芸想了想,凌庭在这确实也待了蛮久了。再不走,怕是要引人盘问了。所以,也没挽留。 凌庭见状,深深看了赵芸一眼,起身朝申屠白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营帐。雪比之前更大了,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冷寂的感觉一下子袭上心头,唯留手心一块温柔。低头一看,那是赵芸给的烤红薯。唇角露出几分苦涩,凌庭握着烤红薯,再次将双手拢到袖子里,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回了前锋营。 申屠白收回神识,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回头看赵芸,竟又在往火盆底下埋红薯呢!眉毛抖了抖,只觉十分无奈,“晚上不是要涮锅子么?你又埋那么多红薯做什么?” “吃啊?夜宵。”赵芸抬头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十分理所当然道。 申屠白揉了揉眉心,看着她目光复杂,“晚饭都还没吃,就想着夜宵……‘女儿啊’,你不觉得你最近吃得有点多了?虽然灵师不容易长胖,但照你这样吃下去,‘为父’觉得你实在是前景堪忧。” “诶?有吗?”赵芸惊愕,埋红薯的动作一顿,有些无措的抬头看申屠白。努力回想,好像、似乎她这些日子确实比以往要饿得快些。 今天早上,她吃了四个馒头,两个鸡蛋,两张薄饼,还喝了一碗粥。结果没到中午就饿了。吃了好几块点心抵着才好了些。中午就不说了,连添了两碗白饭才算饱。这会儿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晚饭时间,她刚吃了大半个红薯,但肚子却依旧隐隐有些空……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赵芸面色僵硬,“我好像,真的吃的有点多?” “你过来。”申屠白眉头微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神色不明的对她招了招手。 赵芸愣了下,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怎么了?” “手给我。”申屠白没有回答,只是对她吩咐道。 不明所以,赵芸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申屠白握住,驱动灵力,一股微凉的气流顺着腕间经脉,钻入赵芸体内。循环一周后,他放开她,拧眉不语。 “我体内有东西么?”赵芸再傻,一番动作后,也明白了申屠白的怀疑了。她以前饭量正常,最近却食欲倍增,明显是身体出了问题。之前一直以为是赶路太幸苦,体力消耗太多没在意,现在回想,总觉得毛骨悚然。 申屠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摇摇头,安抚的看着她道:“没事。什么都没有。是我多想了。” “真的?不骗我?”赵芸握住他的手,十分严肃认真的直视他的双眼。 申屠白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头抵着头,“我骗你做什么?放心,你身体很健康。” “那你干嘛还拧着眉?”赵芸抬手戳了戳他的眉心,有些不相信。 申屠白想了想,也不隐瞒,“你体内的能量,有被抽取的痕迹。我看不出更多端倪。但你近日食量翻倍,应该与此有关。你,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吗?”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最近这些天,我早上打坐醒来,灵力都没有增加的迹象,身体还会觉得有些疲惫。我一直以为是修炼到了瓶颈的缘故……现在想来,我的饭量似乎就是从那天起开始慢慢增大的。”赵芸皱眉沉思片刻,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 “具体是哪天,还记得吗?”申屠白一眼神一凝,追问道。 赵芸歪了歪脑袋,沉吟道:“嗯,我到元象州的第二天吧?前一天晚上不是正好去见了唐怀锦吗?睡得迟了,结果第二天错过了早饭,中午直接给饿醒的。” “我知道了。”申屠白眉峰动了动,眼神轻轻从赵芸眉心扫过,点点头,没再说话。赵芸本还想问一问,见状,也收了心思。肚子又有些饿了,虽然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赵芸也不想委屈自己。起身去收拾鹿肉,准备晚上的锅子。摊手,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第七章 袭扰,人心浮动 晚上一顿涮肉吃得很尽兴,赵芸摸了摸圆溜溜的肚皮,拉着申屠白出了营帐。(.无弹窗广告) 天色已黑,但下了一天的雪,天地间一片莹白。不打火把,也能隐约看得见脚下的路。营地更是数量众多的被火把照得通明,十步一守卫,十息一巡逻,看得出来,泽亲王将营地布置得很严密。 不过,看到申屠白和赵芸两个,那些守卫并不上前阻拦或询问。站在远处轻轻的见个礼,便径直去做自己的事。灵师本领高强,但有时候脾气也相对古怪。保持尊敬,同时保持距离,才是最稳妥的相处之道。 泽亲王深知这些道理,划给灵师住的那一片区域,虽然也挨着主帐,但基本上是营地里最安静的地方。免得哪位被普通士兵一不小心冲撞到,心生不快。 “除了有脾气,这位亲王大人也有些真本事。”赵芸一路走,一路打量沿途遇到的那些士兵,对申屠白传音道。一名将领,领兵打仗的能力强不强,只能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印证。但治军的能力,可以从营地的布防、士兵的神态等一些小细节中看出来。 尤记得,她和申屠白刚入军营时,那些士兵的眼底不是一片死灰,就是一片决然——侯镇海和几十万大军集体阵亡带来的恶劣影响,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但现在再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灰心丧气被赶到了一边,只剩下决然坚毅、视死如归。 这些变化,都是在最近短短几天之内发生的。可见,泽亲王的手段了。 “皇族中人,主要学的就是如何把握人心。如何让别人为他所用。若是在下一场战役开始前,泽亲王连士气都提不起来,那我倒要怀疑他的身份了。”申屠白顺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眼,唇角微勾,淡淡的开口说道。 赵芸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皇族之人一生下来,就在那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能力再平庸,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能比得上的。究其根本,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见过识广”罢了。 宇文希刚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赵芸扯着申屠白的袖子,有说有笑的在营地里漫步,有种淡淡的温馨感在他们周围环绕。他眼睛一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到了近处,笑道:“白灵尊这是带令爱散步?真是好兴致。” “小孩子晚上吃的有点多,走一走好消食。”微微朝宇文希点了点头,‘普通英俊的带着沧桑气的中年男子’略带宠溺的看了他的‘女儿’一眼。那模样,妥妥的慈父不解释。 赵芸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角抽了抽。心道还好,申屠白记得自己现在是白画楼,没给宇文希脸色看。不然以他对宇文家人的态度,分分钟露馅。脑子里想着这些,赵芸也松开申屠白的袖子,腼腆的抿嘴一笑,对宇文希行了一个半礼,“无生见过殿下。” 白无生,取无中生有之意。白画楼的女儿,今年十岁,四级修为。赵芸的身高本来就比同龄人要矮,加上之前她三十岁年纪,陡然变成八岁小孩儿也没露馅,如今扮演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倒是手到擒来。一回生二回熟嘛。 “白姑娘无需多礼。”宇文希笑了笑,显得十分谦和、平易近人,“军营里没有女孩子,白姑娘怕是有些无聊。我营帐里有些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儿,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娘送去,解解闷也好。” 白无生乖巧的看了眼白画楼,白画楼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高兴的娇声道:“谢谢殿下。” “小事一桩。” 宇文希微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白画楼见女儿高兴,脸上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看着宇文希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宇文希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白画楼虽是散修,但论修为,比皇叔父也不差什么。两人都是八级修为。一个正当壮年,一个却是垂垂老矣。若是能拉拢白画楼彻底为皇家所用,也是一件好事。 心里打着算盘,宇文希适可而止,并没有急着表现,“东西我一会儿让人送去,现在就不打扰白灵尊你们散步了。日后若是有空,可以到我营帐里坐坐。”最后一句没有主语,听着有些分辩不轻。但赵芸和申屠白都知道宇文希真正想要邀请的人是谁。 白画楼沉默的点点头,没有接话。宇文希也不在意,低头朝白无生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宇文希给我的感觉就是个蛇精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一直搞不清他在想什么。没想到今天我居然能看到他身为‘正常人’的一面,虽然有点儿假猩猩,但总比阴阳怪气的模样好。”赵芸摸着下巴,目送宇文希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再次伸手扯住申屠白的衣袖,笑眯眯的开口道:“嘿嘿,你说,若是他知道我们俩的真正身份,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 申屠白见状,心里好笑,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漫不经心道:“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我们没人逼他。”至于他的那些妄想,抱歉,他没兴趣满足他。 “‘父亲’大人,你也太不厚道了。看在人家费心思讨好‘你闺女我’的份儿上,你也该给人家一点儿甜头尝尝。”赵芸闷笑,仰头看向申屠白,调皮的眨了眨眼,“嗯,就算为了我的伙食。” 作为宇文希都要讨好的人,营地里的膳房师傅自然也会更加用心的对待。都是人精呢。 “能不提‘吃’吗?”申屠白眉毛抖了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赵芸今天吃了多少东西,他已经不想去计较了。但这还在消食呢,这丫头竟然又想到吃的了。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 散步回去,各自洗漱歇息。一切妥当,熄了灯后,赵芸却没有睡——任谁在骤然得知身体或许出了问题后,怕是也不能心大的一夜酣眠。目前虽说除了食欲倍增外,还没有出现别的不好的影响。但赵芸依旧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的根源所在。 双腿盘坐在床上,赵芸双手自然的搭在两边膝盖上,轻轻阖上双眼。自那天发现彻夜打坐体内的灵力也没有增加的迹象后,她已经停了几日晚上的修炼。像平常人一样睡觉歇息。 申屠白说她体内的能量有被抽取的痕迹,但白日里,她一直和他在一起。凭他的敏锐,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而不被发觉。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晚上她沉浸在修炼里,或陷入酣睡的时候,她的身体里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化。 照样像往常一样入定,赵芸却是留了一分心神在外,保持警惕。不一会儿,黑暗的空间里,五色的灵气分子争先恐后的涌来,从全身的毛孔钻入体内,汇入经脉,最后归于灵力海。 灵力一遍一遍的在体内流转,一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随着外界不断的灵气的涌入,赵芸能感觉到丹田的灵力海,稍稍往上涨了一线。所以说,前几天她认真修炼一夜,却毫无所获,这个现象并不正常? 沉下心,赵芸继续修炼。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捣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田灵力海内的灵力又上涨了一丝。一股熟悉的充实感在赵芸的心里扩散开来,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又精力充沛起来。心里正高兴,异变却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一束淡淡的星辉突兀的出现在灵力海上空,星辉的尽头一个黝深的黑洞缓慢的旋转着。[.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因为它的出现,平静的灵力海翻起了汹涌的波涛。一些灵力逸散出去,然后被黑洞快速吸走。几个呼吸之后,黑洞像是‘吃饱’了,闪烁两下,就直接流星一样消失不见了。 从现身出来,汲取灵力海内炼化过的灵力,到满足了闪身消失。那个黑洞的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赵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人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灵力海内,今晚她修炼出来的那些灵力凭空消失了,却是证实它来过的铁证! 尼玛,我说怎么潜心修炼一夜,结果体内的灵力都没增加一分呢?原来是被一‘洞’给吃了!而这几天晚上她没再修炼,灵力海内没有多余的灵力可以让黑洞“吃”,所以黑洞就逼着她白天努力进食,将食物转化成能量抵作替补么? 根据之前‘看到’的线索,赵芸默默的做出推断后,略感牙疼——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到那个鬼畜的黑洞是从哪里来的。 内视眉心,一片璀璨的星河中央,一个神秘幽深的黑洞正缓缓旋转着。洞口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灵力,赵芸嘴角抽了抽,哀悼了一声,果然! 看来,她最近还是得勤奋起来,每天晚上坚持修炼了。 不管是那片星河还是那个黑洞,给人的感觉都很神秘,赵芸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眉心。但从开始到现在,它从未害过她。甚至,赵芸隐隐觉得,那次昏迷后,她之所以能‘梦见’现代的父母,应该也和它有关。 现在它明显是需要能量的样子,赵芸只能尽量提供给它。别的办法却是没有的。因为它,从来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下。或许,她本身也只是它的一个载体? 这样想着,赵芸收回了最后一分心神,开始专心修炼。按照她现在的修炼速度,一夜的时间,足够她再修炼出多余刚才两倍的灵力。尽早将黑洞的需要满足了,她的修为才可能继续往上增长。不然,她怕是别想突破到七级了。 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芸心里轻松不少。很快就再次入定,进入深层次的修炼当中。 此时,外间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寂。 营地里,除了守夜的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偶尔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噗噗的炸裂声,一片安静。士兵也好,主将也好,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咻!咻!咻! 黑暗里,数十只羽箭破空而出,射到营地内的毡房上。箭头上的火星遇到毡房外的稻草,兹拉兹拉,燃烧起来。因为白天下雪,最外面一层稻草是湿的,被火一烤,浓浓的黑烟冒了出来。 “敌袭!” 守夜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迅速敲响手中的锣鼓。同时组织起人手,格挡敌人射来的羽箭。可是,夜深之时,士兵们本就困乏不堪,如此措手不及之下,反应更显迟钝。幸运的只是衣服上沾染了火星,就地一滚,火星熄灭,便能保住一条命。大半的人却是避让不及,直接被箭矢射中,立时丧命当场。 敌人又一轮羽箭射过来,又有几座毡房着火,火光将周遭浅浅的积雪印染成了烟霞一样妩媚的红色。 赵芸被锣鼓声惊醒,意识不对,一个激灵腾身跃将出去,入眼就是几座被火舌包围起来的毡房。耳边是冷兵器相互碰撞的叮叮声,错乱的脚步声,和一阵马蹄声。 赵芸猛然抬手,徒手抓住一只斜刺里飞来的羽箭,眉头一掀,腾身跃到自己的那座毡房顶上,眯眼往远处瞧去。一队人马飞奔出营地,朝羽箭射来的方向驰去。想来是要去找场子了。领头之人一身金色的盔甲,手里拎着把大刀,显然是泽亲王本人无疑了。 身旁有轻微的声响,赵芸扭头,就见申屠白姿态翩然的落到了自己旁边。而其他的一些随军灵师,也和他一样,站在就近的几座毡房顶上,远眺观望。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和另外几位修为颇深的弟子倒是没露面,现身出来的都是白家父女这样对外招募来的散修。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往远处看了眼,侧头问她,“没事吧。” “没。”赵芸摇头,这种小规模的偷袭,她能有什么事?耳边杂乱的声音渐消,敌人已经撤退,营地里的士兵正忙着救火,并处理善后事宜。赵芸仔细看了看,被烧毁的毡房有十来座,都是灵师或有品级的武将居住的地方。普通士兵那边,倒是没什么损失。 “敌人都摸到了营地前,那么多岗哨却无人察觉。泽亲王怕心里气得狠了。”视线停留在远处,赵芸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敌人袭扰成功,肯定不会恋栈。这会儿怕是已经跑了。不过,泽亲王敢亲自带人追出去,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万一敌人在外设伏,故意引他出去,他肯定是一栽一个准儿。 申屠白不置可否,下巴轻轻一抬,在虚空处一点,“他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后面有人撑腰。那几个修为不弱的灵师跟在他后面呢。” 顺着申屠白的视线看去,赵芸果然发现泽亲王身后有几个不起眼的黑点。仔细一看,竟都是随军灵师中不怎么起眼的几个人。愣了下,赵芸有些恍悟,“那几个人应该也是朝廷的人。并不是普通散修。” 紫阳山不收皇族以外的人,但只要依附朝廷,普通的散修也可以获得不错的修炼资源。能力出众的,还会被委以重任,派往各地省府坐镇。这对很多散修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像白画楼这样纯粹的,修炼到八级都一点儿没和朝廷沾上干系的散修,其实并不占多数。 而那几个不起眼的散修,表面上的修为都只有六级左右。可实际上,都是些修炼到了八级的老怪物。平时不和紫阳山的子弟来往,也不和别的散修来往。作风和他们师徒俩差不多。只是他们那一小撮包括了好几个人,所以就算独来独往,也没有赵芸他们师徒俩显眼。 营地里的随军灵师本来就分了好几路。一路就是一个小团体。别人插不进去。其中区分最明显的,就是紫阳山的灵师,和普通散修。而普通散修里,又因为地域、往日交情等等分出了好些小团体。 几个不起眼的灵师聚在一起,也不起眼。但赵芸因为神识天生就比较强大的缘故,隐隐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违和感。具体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申屠白却是一眼看穿他们的修为。 听到赵芸的话,申屠白神色不变,黝黑的眼眸,深沉如水,“宇文忌这些年,想方设法网罗资质良好的修士为朝廷所用。家世清白、忠心有嘉的都进了上林苑;有上进心、能力出众,但性格跳脱,不怎么好掌控的都被派到了各个省府。而那些有能力,却不安分守己的,都被他当作了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顿,沉声道:“没有四叶月,宇文一族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弱。但这样的他们,却霸占着锦国一半以上的修炼资源,灵石、灵花、灵脉……万花谷和清卓溪的实力,已经逐渐深厚。他们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早晚,宇文一族会被替代!宇文忌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自从登上帝位,他就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 “而你的出现,是一个机会。宇文一族,若是能再出十来个高级灵师,万花谷和清卓溪至少会安分五十年。你是我徒弟,他虽然对你礼遇有嘉,却还是怕你反悔。所以才会赐了个官儿给你,将你弄进上林苑,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说完,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抬手揉了揉赵芸的头发,“他做皇帝做得太顺了,诏令一出,莫敢不从。这些年下来,他脑子里除了‘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恐怕再不剩别的了。” “……” 赵芸沉默,历来皇帝都被称为天子。号令天下的权利与生俱来。做为治下臣民,天子的话就是律法。他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他要坎你脑袋,你就得伸长脖子让他坎。皇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纵然,锦国的民风十分开放,百姓多能读书明智。但那种天生的对皇权、对皇帝的敬畏,依旧深深埋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宇文忌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手里掌握着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生杀大权。自然容不得别人反抗他。 偏偏,她这个月氏一族的最后血脉拜了申屠白为师。本来,他一道诏令就能将她圈禁起来,为他所用。可她有申屠白当靠山,唐怀锦又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他若是对她使用卑鄙的手段,在唐怀锦心里的印象就坏了。 所以,一开始,他不得不礼遇她。在云山上,更是亲自现身,当着唐怀锦的面,态度诚恳的与她道明缘由。那种情况下,赵芸若是还强硬的拒绝,日后无论他做些什么,唐怀锦都不会再坚定的站在她这边。而她若是暂时答应了,也总能到手几株四叶月。剩下的就走一看一步,留待以后慢慢料理就是了。两不耽误。 事实证明宇文忌的打算很正确。申屠白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唐怀锦也不是她的御用护身符。两人不在京城,侯镇海阵亡,他就给自己找到了对她下手的绝妙理由。 这些脉络,都是赵芸在离京后,慢慢想清楚的。宇文忌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而她,也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出去! 脑海里思绪纷飞,两人沉默的在毡房顶上站着。没多久,泽亲王就带着人回到了营地。看他一脸铁青,火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一无所获。主帐里很快就传出了咒骂声、训斥声,偶尔还有用词十分不雅的句子,听得一众散修一脸古怪。 突然,宇文希身形翩然的从旁边飞出来,落到一座完好的毡房顶上,朝一众散修拱了拱手,十分客气道,“刚才只是敌人的小规模袭扰。现在已经没事了。各位都回营帐里歇息吧。有毡房被烧的,还请和相熟的修士挤一挤,明日一早,本殿会派人过来修缮。” 一众散修各自对视一眼,知道宇文希是不想让他们再在这围观了。无所谓的耸耸肩,朝他回了一礼,就都悄无声息的跳下毡房,回了各自的住处。赵芸和申屠白自然也不例外,各自回营帐修炼歇息不提。 第二天,天气晴朗起来。暖黄色的阳光从天际照下来,周遭积淀的薄雪都化了干净。营地里,地面湿糟糟的。踩一脚,能拔出来一层泥。赵芸看了,不想出营帐。吃了早饭,和申屠白打了一声招呼就又开始修炼。 一天很平静的过去,晚上子时刚过,营地外竟是又响起了嗖嗖的破空声——敌人又来了!只是敌人将杀伤力有限的羽箭,换成了磨盘大小的石头! 这次,敌人一有动作,泽亲王就提着刀,带着人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他们早就在外等着了,待看准了石头飞来的风向,就径直杀过去,发誓要敌人全部生擒住。 不过,敌人显然也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泽亲王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原地只有一架投石机,没有一个人影。 “见鬼!”咒骂一声,泽亲王一脚踹在投石机上。带着人转身就要回营。只是,还没走两步,又一拨石头从另一个方向飞向了营地。泽亲王一看,赶忙带着人又朝那拨石头飞来的方向冲去。 结果可想而知,原地依然只有光溜溜的投石机,没有人。之后,这样的情况有重复了两次,两次泽亲王都扑了个空。也明白过来,对方就是耍着他玩儿呢,更是怒不可遏!回营招来麾下将领,让他们点齐兵将,就要杀到敌营去。 那些将领连忙劝阻,他们现在的位置易守难攻。凭借这,他们在伤亡不到三位数的情况下,数次打退了敌人的小规模进攻。这样的优势不利用,却让他们傻乎乎的主动跑出去和敌人硬碰硬?泽亲王的脑子肯定是气坏掉咯。 当然,这种直白的话,他们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是十分严肃又郑重的和泽亲王分析起了目前的情况,然后沉声劝谏他打消立时出击的主意。 泽亲王不傻,气昏了头才会那样冲动。将领们轮番劝说,他也很快冷静下来。只是,那股被敌人戏耍了的恼怒一时半会儿也是消不下去的。摆手让众将领退下,他阴沉着脸,在帐内坐了一宿,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回敬敌人。 到天亮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找来宇文希商谈,结果被拒绝了。 “三皇叔,敌人现在就是想激我们放弃防守,主动出击。在没有把握克敌之前,我们绝对不能上当。不然,等待我们的只能是一败涂地。父皇的信您也看过了,北镜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二皇叔已经和戎人交上了手。我们这边就算一时不能取胜,但也绝对不能再失利。”宇文希死死的盯着泽亲王,面目有些狰狞,“三皇叔难道希望我宇文一族就此败落,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河山,沦落到别人手里吗?” “皇侄!慎言!本王何时那样希望过!”面对宇文希的诘问,泽亲王捏着拳头,一脸阴沉,“敌人来势汹汹,难道你以为我们一直防守住雍南,就能万事大吉了?别天真了。抚州、沧洲的战报已经送来了,情况很不好……” “那又如何?雍南绝对不容有失!三皇叔,你莫忘了,雍南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省府。它还是我锦国数十万将士的粮仓!”宇文希面色一白,咬着唇,眼底没有丝毫退缩。 他一直在和大皇子宇文翰争。争宇文忌的看重,争朝臣的支持,争族里的修炼资源,甚至,以后还想与他争一争皇位……若是这一切都覆灭了,他还和他争什么? 他要将他彻底踩在脚底下,他要他求而不得,要他痛苦难堪,要他尝尽一切他幼年时曾遭受过的苦……不然,他怎么能解恨!他恨宇文翰,想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然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阴鹜,看着泽亲王,语气坚决道:“三皇叔,刚才您说的那些话,我不会告诉皇叔父。但也请您歇了那个心思。普通的将士虽然低贱,但现在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守卫国土。您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说完,宇文希站起身,朝泽亲王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帐。对于泽亲王,宇文希一直不怎么瞧得上。加上泽亲王一向与宇文翰走得近,他更不会和他亲近。这次在听完泽亲王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回敬敌人的方法后,他对他彻底没了尊敬之心。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任何一名普通士兵都是他们手中珍贵的力量。泽亲王却因为被敌人戏耍了一翻,就欲置上千士兵的性命于不顾。何等愚蠢! 若是无人察觉到他的意图,那上千士兵牺牲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被人发现,势必引起士兵公愤!军心涣散!到时候,谁还愿意上战场替他们卖命厮杀?更何况,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泽亲王的意图,又能瞒得过谁呢?宇文希闷头走出营地,腾身跃到一棵大树上坐下。阴冷的气息扩散,将树梢的鸟雀都惊走了。 赵芸放下门帘,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宇文一族,也没团结到铁板一块。” “哪个家族里,都有拖后腿的不肖子。这不奇怪。”凌庭脸上闪过一丝晦涩,摊手,耸了耸道。 赵芸挑了挑眉,失笑,“听你这口气,好像深有体会似的。” “玄堂接的大大小小的任务里,嫡亲双方雇凶互相对付的还少了?”凌庭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声音飘渺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对至亲之人举起屠刀……他们的心肠怎么能这样冷硬,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何必自寻烦恼。”赵芸眼神奇怪的看了凌庭一眼,微笑道:“不论做什么,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嗯,我知道。”凌庭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赵芸笑了笑,恢复正常。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眉宇间带着几分喜意,“长庆来的消息,说他们和黑风兄、莫林兄联系上了。两人都平安无事,墨白也跟他们在一起。同行的还有逍遥灵尊,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一干人等。” “真的?谢天谢地,都没事。”赵芸惊喜出声,随即又疑惑,“不过,他们怎么跑长庆去了?”安南省在锦国西南部,长庆却是在锦国的西北部。中间隔着好几个省,至少横跨万里好吗!看密信上的字体,确实属于黑风无疑。 这里面的事情,凌庭也不清楚。玄堂在长庆的人并不多,黑风联系上他们,也只是让他们帮着送信给赵芸而已。别的也没多说,他们自然不会越矩的多去打听什么。 拆开密信,赵芸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只剩一个囧字。所以,她那么久联系不上人,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受了伤、或是被敌人俘虏了什么的,而是他们跟着墨白一路在林子里乱窜,迷了路? “……” 看着信纸最后那个清晰的脚掌印,赵芸扶额,只觉得无力。墨白那家伙,就算进入了成熟期,也依旧各种不靠谱。 凌庭见状,有些狐疑,试探的问道:“黑风兄在信里写了什么?” “呵呵,你自己看。”赵芸将信直接递给他,摆摆手不想再说。 凌庭也不迟疑,接过信就看起来。神色自然也是越看越古怪,最后瞧见信尾那只调皮的脚掌印,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边将信纸折起来,一边道:“唔,黑风兄和莫林兄他们一行人,还是多亏了墨白啊。虽然绕了不少冤枉路,但都顺利从敌人手下逃脱了嘛。” “逍遥灵尊和万花谷的方天雄、清卓溪的卓珏都受了重伤,需要留在长庆当地修养。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暂时不能过来与我们汇合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知道他们没事就好了。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你先回前锋营吧。我估计敌人今晚还会来,你自己留意一些。”赵芸摇摇头,眼底的笑意收敛,对凌庭吩咐道。 凌庭点头,沉声道:“放心,我会注意不暴露身份的。只是敌人若一直这样半夜袭扰,将士们休息不好,不仅影响士气,双方再次对阵时,怕也会精力不济。” “这也没办法。大军就算主动出击,胜算也不到两成。不管泽亲王、宇文希,还是三军将领都输不起。暂时只能死守。”赵芸拧眉,她这几日冷眼看着,只凭朝廷的力量,怕是已经没办法再阻挡敌人的脚步了。 纵然,紫阳大阵已经修复完毕,不日就能开启。但那也只能阻止敌国继续向锦国输送灵师,已经进来的那些,他们也只能想办法一一扑杀掉。 可看过黑风的信后,赵芸苦笑,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槊国魔尊麾下三使,暗使黑殇,冥使宫绝都已经现身。很难说魔使玉山没有跟着一起来。还别说那个更棘手的神威尊者、奎甲军首领齐鸣了。这四个人,成名最晚的也有三十年了。绝对不是那些稚嫩的小年轻能够比得上的。 细数锦国的灵师,赵芸觉得能与之相匹敌的也没几个。真要到双方灵师彼此扑杀的时候,那四个人绝对是人形兵器!而在他们之下,槊国还有许多随军灵师。未来有多腥风血雨,可以想见。 不过,她现在还是小不点一只,那种层次的争斗,她还够不上。 揣着信,赵芸心情轻松的去了申屠白的营帐,见他正在桌案后写着什么,三两步走过去,“师傅,师兄有消息了。他和莫轩师兄在长庆,都平安无事。” “我知道。家里的信刚刚送达。”申屠白抬头,平静的看她一眼。提笔沾了沾墨汁,继续写信。赵芸探头一看,规整的宣纸上,已经落下了几行飘逸灵动的字体。大致扫了一眼,是给七叔的回信。 赵芸耸了耸肩,也不啰嗦了。黑风应该在给她寄信的同时,也给申屠家寄了信。主要是申屠白行踪不定,知道他最新落脚地点的。除了牡丹卫,就只有老七。黑风在山里待了这么久,哪里能知道这个。 很快,申屠白写好了回信。他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往桌上倒出一点白色粉末。没一会儿,一只灰色的蜂鸟悄无声息的从门帘的缝隙钻入营帐里。跳到桌上,冲申屠白啾啾的叫唤了两声。 “九娘。”赵芸见到蜂鸟,脸上忍不住浮出一丝惊喜,笑着捻了一块点心送过去,“好久没见你了,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啾啾。蜂鸟小小的眼睛溜溜的转了一下,垂下脑袋在赵芸的手背上欢喜的蹭了蹭,“芸芸!我去西边了,飞了好久才回来。” 赵芸笑嘻嘻的用手指轻轻挠它颈部的毛,柔声问道:“西边?去西边干什么?” “小白要我送信去万花谷啦。累死我了。刚回来就被老七逮到。现在又要飞回去,好命苦。”蜂鸟哀怨的看了申屠白一眼,故作无力的瘫倒在桌上,用翅膀盖着脑袋,装死不起来。 赵芸笑抽,看着申屠白道:“师傅,劳役九酿是不对的。” 啾啾。蜂鸟拿开翅膀,小脑袋猛点,“小白越来越没人性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申屠白:“……” 他小时候就不该救这只嘴碎的母鸟吧? 送走不情不愿的九娘,天很快黑下来。用过晚饭,赵芸照例回营帐里用功修炼。如她预料的那样,半夜三更,敌人又来闹了。士兵从梦中惊醒,又是一阵瞎忙到天亮。后面几天,情况也依旧如此。敌人总能想出一些花招,让士兵们睡不安稳。造成伤亡最多的,反而是第一天晚上。 这天,天蒙蒙亮。营地里,敌人造成的混乱已经平息下来。士兵们都疲惫的返回营帐,睡起了回笼觉。突然,咚咚咚,一连串巨响,营地里许多毡房都被天外飞来的巨石砸毁。毡房里一些熟睡的士兵都没来得及醒来,就永远的睡了过去。 老魏还没睡熟,听到声音一惊,利落的翻身起来,连跌带撞的冲出营帐,看到外边的阵势,瞬间清醒,“奶奶的,这次敌人是来真的了!” 第八章 出头,属性转换 凌庭在第一声异动响起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凌庭还是立即翻身起来,将同睡在一个营帐里的将士喊醒,催促他们赶紧起来。将士们差不多一夜没合眼,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喊起来,脑子都迷迷糊糊的。凌庭见状,指尖冒出一点白光,朝众人背心弹去。 众人只觉得后背一凉,一股森森的寒气直蹿脑门,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快出去营帐!”凌庭冷声低喝一句,率先蹿出了营帐。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下意识的跟在凌庭身后。嘭!一颗滚圆的大石从天而降,直接将众人身后的营帐砸塌下去。若是他们还在营帐里,这会儿怕都成了肉泥。众人见状,全都有些后怕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咚、咚、咚……巨大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的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四处张望了下,都弯腰躲到毡房后,快速的转移位置。凌庭抬眼见一颗石头又朝这边飞来,提醒道:“都散开!小心头顶!”说完,他自己也跟着往旁边退出一段距离。 嘭,石头砸到空地上,荡起一片尘土。士兵们已然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边小心的躲避头上的飞石,一边不断拿眼睛打量周遭的一切,思考反击的办法。 凌庭眼尖的发现了老魏,看一眼不断飞来的石头,他算了算路线,脚尖一点,几个漂亮的闪烁腾跃,成功到了老魏身旁。 老魏此时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见到凌庭,他咧嘴一笑,一拳捶在对方胸膛上,“嘿,行啊书生,身手不错。之前老子还不信,现在总算明白了,你这是深藏不露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凌庭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哭笑不得。 老魏正想回答,眼角余光瞥见一颗飞石,拉着凌庭的手臂就往旁边一滚。成功躲开后,他呸了一口,吐掉不小心吃进嘴里的泥沙。这才放开他的手,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老子高兴还不行?这些狡猾的槊国人,接连几天半夜袭扰,目的原来是在这!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别开玩笑了。” 说完,他爬起身来,眯眼看了看营地外,那处筑在狭窄的路口处的高台。想了想,他对凌庭招了招手道:“前面的情况有些不妙,老子现在就带前锋营的兄弟过去。你去通知一声老元,让他尽快将营里的长弓手组织好。这样被人压着打tm的真不爽,也要让敌人尝尝老子的厉害才行……” “好。我去。你自己小心。”凌庭点了点头,转眸瞥见主帐方向飞出来好多人影,也来不及细看,脚尖在地上一点,鬼魅般走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老魏见状,放心的带着前锋营的将士冲到了最前面的高台…… 赵芸和申屠白一人一拳将飞来的石头轰碎,脚踏虚空,并肩站着稍稍歇了一口气。别的灵师,要么直接飞到前面去捣毁敌人的投石车了,要么直接杀瞄准了敌军的将领,扑杀了过去。 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和几位修为高深的弟子依旧没露面,但下一瞬,营地中央,几道颜色不一的光亮冲天而起,像绽开的烟花一样,又向下垂落。眨眼间,一道五色的灵力罩出现在了营地上空。那些飞来的巨石砸在上面,灵力罩只是轻微颤动了一下,巨石便化为了糜粉。 见状,将士们的士气一震,不用再担心头顶上的威胁。泽亲王站在高台上,抹了把脸,收回视线,迅速的将混乱的士兵组织起来,开始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不一会儿,大军就依靠地势,稳住了局面。 只不过,士兵们接连几天没休息好,连走路都有些虚浮。此时大敌人当前,将士们纵然都打了鸡血一样勇猛无比。但赵芸清楚,申屠白也清楚,时间一长,这些士兵肯定会体力不支,直接累瘫。再看敌人那边,个个精力充沛,精神饱满,明显都是休息足了的! “师傅,我去下面帮忙。”赵芸微皱了眉头,沉声开口道。 申屠白侧头看她一眼,轻轻颔首,“好,注意安全。” “我知道。这些普通士兵伤不到我。”赵芸点了点头,咻一声就往高台外的敌人密集处掠去。体内灵力急速运转,逼到掌心,几个巴掌拍出去,周围的敌人便被她清空一半。 “嗷唔,小白灵尊威武!” 高台上的锦国士兵见状,眼睛一亮,鬼哭狼嚎的欢呼起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射箭的射箭,砸石头的砸石头,总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别的散修一看,也不甘示弱,都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大杀四方。不过槊国的随军灵师也不是吃素的,将这些散修拦的死死的,绝对不给他们制造大面积伤亡的机会。 赵芸刚才能得手,完全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年幼,槊国的那些随军灵师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她身上。这会儿见她对普通士兵的杀伤力,完全和那些身经百战的散修一样强,槊国那边很快就分出了一名灵师专门对付赵芸。 “锦国居然连你这样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都送上了战场,难道是没人了么?”一名眉宇间带着浓重的郁气的男子闪身出现在了赵芸面前,颇为轻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的嘲笑道。 赵芸眯眼,眼底冷光闪现,也不和他废话,双手合十,舞动,周围的灵力便剧烈波动起来。随即,一直全部由灵力组成的白色长鞭便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后。赵芸见状,抬手一招,长鞭便乖巧的落入了她的手中。手腕一抖,长鞭如灵蛇闪电般缠向那名满身郁气的男子。 男子没想到赵芸根本不接嘴,二话不说就动手。而且,她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化无形的灵力为有形的兵器!惊愕之下,他闪避的动作竟是迟滞了一瞬。男子心道糟糕,再要扭身应对。白色长鞭却已经‘啪’一声,狠狠的抽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男子吃痛,随即就感觉一股锐利的金气顺着手臂的经脉蔓延开来。金气所过之处,经脉破裂,撕心裂肺的疼。男子又惊又怒,阴狠的盯着赵芸,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修炼的竟然是金属性灵力!” “是啊,正好克制你。”赵芸勾了勾唇角,眼神冷然。手腕一翻,白色长鞭再次不客气的抽向男子。男子脸色一白,眼底闪过一丝惊惧,一边后退,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在胸前一划,一面厚实的灵力盾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没有用的。”赵芸眼底冷光一闪,指尖掐诀,长鞭在空中瞬间变粗了一圈儿,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抽向了那面灵力盾。灵力盾颤动着,咔嚓一声脆响,碎了。长鞭的携着余威,落在了男子的胸口处。 “噗!”男子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掀飞出去,直接在远处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人形深坑。男子不过五级修为,赵芸实际等级比他高,且灵力属性还能克制他,不赢才是怪事。 不过对外人来说,这一幕还是很让人震惊。明明是越级对战,她却三两下就赢了!不论是槊国人还是锦国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赵芸,战场上安静了一秒。 “我的乖乖,这也太凶残了!”老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人形深坑,喃喃自语一句,随即目光火热的仰头看了看赵芸,就将视线转向正和三名灵师纠缠的申屠白,“小白灵尊才十岁,就如此厉害。白灵尊的本事只怕会更强!” 老魏带着前锋营的将士冲杀在前面,所以男子的惨状他也看得最清楚――胸前和一只手臂上都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处,还有白色的剑气一样的东西在闪烁。一脸灰败,紧闭着眼睛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小命不长。 从两边开始交手,双方灵师缠斗不休,却还没有一个人陨落。赵芸这一出手,没两下就几乎将对方弄死,实在让人惊愕。待看清她手里的拿着的那条白色长鞭,大部分灵师都是瞳孔一缩。 天地分五行,有的人对空气中或是物体中的水灵子很敏感,吸收炼化,那么他修炼出来的灵力,便只会是水属性。有的人对木灵子比较敏感,那么最后修炼出来的灵力也只能是木属性……一般来说,灵师只会对某一种灵力分子比较敏感。赵芸却不同,她每次修炼的时候,五种灵力分子都会争先恐后的扑向她。吸收炼化起来也很容易。 她之前一直表现出来的是木属性灵力,这从京城出来,她的长相外貌气息都变了。但一跟人动手,熟悉的灵力波动怕是还会将她的身份暴露。特别是现在她还在泽亲王和宇文希的眼皮子底下,稍有不甚,就会前功尽弃了。 申屠白是知道她的特殊的,动身来雍前之前,他便建议她和他一样,转换一下灵力属性。只不过,申屠白靠的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那块能转换灵力属性的玉佩,赵芸却是凭借她灵力海上空那个五色的球状晶体…… 五行相生相克,一名灵师的灵力属性,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争斗双方的成败。特别是当两个人修为相当时,属性的优势或劣势就会变得非常明显。 锦、槊两国的大多灵师天生对木灵子感应灵敏,所以在场的灵师里,修炼木属性灵力者居多。有少数两个是修炼水属性和土属性灵力的灵师,而修炼火属性的灵力的灵师竟是一个都没有!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锦、槊两国灵师,对火灵子感应敏感的人很少。赵芸到目前为止,也只知道万花谷有一名植灵师修炼的是火属性灵力。再没见过第二个人。 火克金,金克木。赵芸虽然只有四级修为,但刚刚那小试牛刀的一场,也足以引起敌人的注意了。不过,那些修为高深的灵师好歹也要些脸面,不会主动去对付赵芸。再者,锦国这边的灵师,也不会看着槊国人以强凌弱。 所以,短暂的安静后,一名两鬓斑白一身土黄色衣裳的老者闪身出现在赵芸面前。他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老态又严肃,唯独那双浑浊的双眼里偶尔闪过一两道精光,“小姑娘年纪轻轻,本事不小。老朽厚脸,前来讨教。” 赵芸上下打量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神色有些微妙的瞥了眼周遭的灵师,轻笑。老者竟是敌军阵营里,唯一的那位土属性灵师,修为六级。金属性灵力,攻击力突出。土属性灵力,防御力很强。但若是两个人修为相等,金属性灵力者的胜率绝对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只是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只有四级修为,绝对不可能是老者的对手。她肯定不能故意输给对方,得想一个不引人怀疑的法子解决掉他才行……正思忖间,宇文希凌空踏步而来,负手站到赵芸身前,眯了眯眼,对那老者嘲讽一笑,道:“不好意思,阁下的对手是我。我观阁下面貌,怕是大限在即。正好,我可以顺便送阁下一程。” …… 第九章 心思,小胜一场 “小子狂妄!” 老者神色一变,阴沉沉的盯着宇文希。(.无弹窗广告)他从小天资了得,自然心高气傲。但后来岁月蹉跎,修为二三十年不得寸进,容颜一日一日衰老。挨到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他大限将至,时日无多。这件事简直就是老者的心头刺,如今被宇文希以这样轻蔑的语气说起,在老者看来,完全就是*裸的侮辱! 但老者的修为和宇文希同级,宇文希并不将他看在眼里。听到老者的话,他理也没理,侧头对赵芸笑了笑,柔声道:“赵姑娘,将他交给我来对付如何?到了前线这些日子,我还不曾会过一名敌国灵师。这人的修为与我相当,正好让给我练练手?” 话虽如此说,赵芸心里却明白,宇文希这是怕她打不过对方,又或者被对方伤到,特意过来救场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赵芸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可以。请便。” 说完,赵芸就干脆利落的扭头,转身飞离,再次朝敌军密集处扑去。与其费心思与一名‘明显打不过’的灵师纠缠,不还如多清除一些普通敌军。至少这样一来,三军将士面临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伤亡也能尽可能的减少一些。而且,槊国别的随军灵师都有散修与其纠缠,修为看着又都比她高,她就不去插手了。 这样想着,赵芸眼底寒光一闪,老鹰一样朝战场紧张处掠去,瞧准了那些深眼窝、高鼻梁的士兵,双手不停舞动起来。白光过处,再无生还者。 老者见状,面色更加阴沉,飞身就要过去拦下赵芸。宇文希哪里能让他得逞,闪身挡到他面前,冷声提醒道:“你的对手是我。一把年纪了,果然记性不好。” “就凭你?一个黄毛小子也配?”老者怒极,神色不善的看向宇文希,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凌厉的杀意。话音还未落下,他便脚跺虚空,骤然发难。 宇文希虽然一直表现的很傲慢,但他并不蠢,暗地里一直留意着老者的一举一动。所以,老者刚一开口,他便洞悉了老者的意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待老者一动手,他便迅速又从容的反击了回去。以至于表面上老者是先发制人了,但宇文希却一直见招拆招,应对从容。一点儿没给老者脱身的机会。 几个回合之后,老者便知道宇文希的难缠了。他一时间摆脱不得,底下赵芸又不断大开杀戒,所过之处儿郎尽皆殒命。他看得心头火起,一股戾气在周身散发开来,下手越发狠辣起来,几乎招招致命。 宇文希年纪轻,但身为皇族,从小见血的次数并不比一般的将士少。.修炼路上,垫在他脚下的踏脚石更是数不胜数。老者手段狠辣,宇文希心思诡谲,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面对老者越发凌厉的攻势,宇文希一边以牙还牙的打回去,一边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看来,这老头是着急了。而人一着急,就容易自乱阵脚。 胜局已定。宇文希觑准老者露出的破绽,鬼魅般飘离原地,一指点在老者眉心。然后,淡然抽身。老者瞪着一双老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希转身飞离,眉心一个枣核大小的血洞,贯穿脑袋。死不瞑目。 没了气息的尸体从天上一头栽倒,除了吓了地上厮杀得正酣的士兵一跳,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赵芸像泥鳅一样在战场上来回穿梭,大杀四方的表现实在太抢眼了。友军一方的人见了,自是心头畅快,眼露赞叹。敌军一方,却是又惊又怒,眼冒凶光。特别是槊国的那些随军灵师,都恨不得立即抽出身来,直接将赵芸当场斩杀了。 想当然,锦国的灵师也不会蠢得给他们机会。因为这,双方灵师或一对一,或一对多,或多对多,逞凶斗狠,不死不休。打得那叫一个激烈。申屠白是锦国散修中修为最高的,围在他身边的敌人一直没少于三个。解决了一个,就有另外的围上来,看那个架势,对方显然是想用车轮战,耗光他的灵力。 但他们不知道,修炼了御灵决后,灵力耗尽这种问题对我们的家主大人来说,根本不足为虑。这样前赴后继的缠上来,只会让家主大人更烦躁。而家主大人烦躁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去死。 “不!” 一道白光闪过,围着申屠白的几名灵师全都惊恐的瞪着双眼,失去了生机。而他们的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线。 嘭、嘭、嘭……那几名灵师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无力的砸下去,接连的*撞击地面的声音,让战场为之一静。申屠白面无表情的凌空而立,眼神扫过之处,无不战战兢兢。 “太他娘的骇人了。”老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背心发凉。他在战场上见惯了血,更见惯了生死。但申屠白淡淡的一眼,还是让他有种浑身都要被冻僵了的感觉。果然女儿变态,老子更变态。 抬头看一眼在敌人列阵里冲杀的赵芸,老夏咧了咧嘴,有些贪心的想,若是这样的变态能再来几个就更好了。大手在脸上粗鲁的抹了一把,老夏眼神炙热的挥舞着长枪,再次朝敌人冲杀而去。 “白家父女都不简单。特别是白画楼,一介散修,修为却如此深不可测。不是有奇遇,便是有绝世天资。”战场后方,一处高地上,紫阳山的大长老抬头望着在数名敌人之间,依旧游刃有余的申屠白,微微眯了眯眼,摸着花白的胡须,缓声说道。 他身后,紫阳山的一众弟子静静站着,关切的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不管他是有奇遇也好,还是天资纵横也好。白家父女现在是友非敌,对我们来说就是很好的助力!”站在大长老左后侧的男子闻言,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紫阳山的高级灵师数量有限,经不起任何折损。这些从外边招募来的灵师,散修也好,小门小派里出来的也好,只要上阵杀敌,就是他们的朋友。别的事情,并不适合现在追究。 大长老微微颔首,神色淡淡的开口道:“这样的人我们现在正需要。不过,你们不用刻意去交好,只要别得罪了就行。” 修为再高,那也只是一介散修。皇族的骄傲,紫阳山的尊严,并不允许他们去做那样掉价的事情。他身后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 “槊国灵师已经陨落了好几个,我方重伤的有,死的却没有。大军占着地利,伤亡不多。敌军却是被那位小姑娘压着打,伤亡惨重。这场仗,输赢只是时间问题,你们不用出手了。”大长老盯着战场看了一会儿,眼底带上笑意,神色难得轻松。 他身后一众人自然也看到了战场上的形势,闻言脸上都露出笑意来,一人道:“他们谋划这么久,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每天晚上来袭扰,确实能消磨我军士兵的精力。但取胜的关键,还是在于双方灵师的较量。白画楼修为高深莫测,几个人联手,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只这一条,我们便牢牢占据了上风了。” “就算没有白画楼,也还有我们呢。那些该死的槊国人也别想讨好。”一人附和,看着逐渐一面倒的战场,有些激愤的开口。 大长老不赞同的微蹙了眉头,回头看众人一眼,摇了摇头道:“在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骄傲自满,看不清形势。这一场我们能占尽上风,其实侥幸的成分居多。” 年轻一些的弟子脸上露出了一些不服气,在他们看来,战场上厮杀凭借的是实力。输赢自然也是因为实力。他们不认为这一场赢得侥幸。不过,年长一些的,心里却是明白大长老的意思的。 “敌军将领不过是一名新晋小将,纵然狡猾多端,面对天然的地理上的劣势,也没办法扭转。只能激将,让我们自己主动出击。泽亲王容易冲动,面对敌人的挑衅,他心里恼火,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怎么会轻易上当?我们不动,敌人只能自己动。但我们有地理上的优势,一开始敌人就落入了下风。” 大长老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再有,敌方的灵师虽然不多,但都修为高深,普通的散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你们一起出手,也不见得能有稳胜。若不是我们这边散修人数不少,又有一个实力超群的白画楼,这场仗其实胜负难料。” 而一旦丢了地利,他们的胜算更小。所以,之前他才会反对泽亲王主动出击。没想到一个白画楼,就将他们从不利的局面中挽救出来。 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远处,大长老转开视线,抿着唇角,神色晦涩不明。那几个人应该也快赶到雍前来了吧。到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了。一场血战在所难免,能活着回去的也不知道有几个。 大长老负手而立,沉凝的看一眼逐渐平息下来的战场,视线逐渐上扬,落入虚空一点。苍老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冷然,一丝期待。魔尊麾下三使,还有神威尊者齐鸣……只要能一举拿下这几个人,这场战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大长老,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回营?”站在大长老左后侧的男子出声提醒一句,大长老收回思绪,轻轻点了点头,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朝营地飞去。其余众人见状,也都紧跟其后,悄无声息的回了营地。 自从申屠白发威,一下子解决掉好几个敌方灵师后,战场上就开始一面倒。很快,随着最后一名敌国灵师受伤被俘,这一役也彻底结束。大军迎来了胜利。 “嗷呜!”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激动的欢呼在战场上响起,将士们扔掉手里的武器,直接摊在地上喘气。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一直靠一股劲儿死撑着。现在打赢了,那股劲儿一松,力气就完全被抽光了。抬一抬手指都觉得困难。 赵芸扯了扯衣领,抿着唇,静静的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尸体,浓郁的血腥味闻着更是让人做呕。死在她手里的,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过,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她并不觉得良心有愧。只是,现在的她,真的和在现代的时候,千差万别了。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申屠白悄无声息的落到她身旁,微皱着眉头,嫌弃的看她一眼道:“不过杀两个人,怎么就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一身都弄得脏兮兮的,还不赶紧回去洗一洗?” 赵芸:“……” 第十章 后续,酸言酸语 小胜一场,没有了敌军半夜袭扰,雍前大营里的气氛,总算舒缓活跃了不少。(.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特别是这次,敌人在清晨发动突袭,本是想趁着大军疲惫、精力不济占些便宜,没想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突袭没能成功不说,还把自个儿跟着折了进来。 敌军列阵在雍前、柳湘一带,一直都想要攻破防线,长驱直入雍南。雍前这边,靠着阳山道的地理优势,死死守着没能让他们得逞。驻守柳湘一带的却是也个老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攻伐之术或许有所欠缺,但守城之道,老将却颇有几分心得。 前任大将很信任老将的能力,将老将放在柳湘。泽亲王来了之后,也没想过动他。只是上任之后,将人招来叮嘱了一翻,部署下了任务,就放他回去了。可以想见,老将在守城一道上,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中间敌军几次攻城,他都将柳湘守得死死的,没让敌人占到一分便宜。 柳湘那头不好突破,敌人就将目光放到了雍前。雍前位于雍南西南部,与抚州的潭水府相邻。又正好在南部丘陵和中部平原的过渡带上,周围多连绵起伏的山峦,小城就座落在一块山间盆地里,发展有限。和雍南大平原上的其它城镇没法比。所以,雍前城不但小,城墙也矮。 敌人攻破抚州,前任大将自知不好。趁敌军还没动作、皇帝问罪的圣旨也还没到之前,将从抚州那边逃出来的残兵收拢了,重新编入雍南这边的军队。然后,下令大军出城,依照地势在阳山道修葺了高台,大军死守在后,这才将敌人北上的脚步成功阻拦了下来。 只是,每次敌人挑衅,将士们只能被动防御,心里早憋着一股气了。不过,大家的理智都还在,虽然觉得窝囊,但身后就是整个雍南,将士们也忍得住。 可自从泽亲王接管三军后,敌人的挑衅行为就越发的猖狂了。接连几天晚上都睡不好,大家心里更是憋火。可又不能主动出击,整个营地里都弥漫着一股子低落和颓丧。 这次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还能大败敌军,将士们顿觉欢欣鼓舞,心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都想着这敌人使再多诡计也无用,只要有那些灵尊大人在,对方就别想讨论好。特别是白灵尊和小白灵尊……想到这,将士们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崇拜、敬佩之色来。 对于这些,赵芸自是不知道的。她被申屠白一顿嫌弃,率先回营帐梳洗了。战场这边,将士们还躺在地上喘气没起来呢。 泽亲王很高兴。他前些日子被敌人戏耍成那般模样,这次可算是找回面子来了。又想到刚刚被将士押下去看管起来的敌军将领,泽亲王危险的眯了眯,他得想法子好生‘感谢’对方一翻才行。[.超多好看小说]毕竟,若不是对方折腾这几日,如今军中士气也不会如此高涨。 唇边勾起一个冷笑,泽亲王回过神,下令大部队回营休整,小部队留下来打扫战场。顺便让亲卫去通知伙房营的人,准备上好酒好肉,他要犒赏三军――这一仗,他们算得上完胜。对方的随军灵师被他们全歼,敌军将领和半数以上的士兵,都成了他们的俘虏。值得庆贺。而且,等消息传播出去,敌军再卷土重来,少说也要两三天的时间。今晚上喝点儿酒也不碍事儿。 泽亲王拍板决定了,自有人亲卫去张罗。没一会儿,伙房营的人就彻底忙活了起来。 将士们得了消息,脸上都乐开了花。军中禁酒,如今泽亲王开了口,虽不好喝得酩酊大醉,但解解馋也是好的。更何况,初春的天儿也不暖和,大家围着火堆喝上一口烈酒,准保全身都能暖起来。就俩字儿,舒坦!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战场早已打扫完毕。牺牲的将士的遗体也都被妥善安葬了,等好酒好肉摆上桌,营地的气氛才算彻底热闹起来。将士们见惯了生死,对于战友的逝去虽然伤心悲痛,但也比一般人看得开。 泽亲王带着一众将领在外边犒赏三军,赵芸和申屠白这样的灵师,则全部聚到了主帐里。各自面前设下桌案,由宇文希和紫阳山一众弟子亲自作陪。 申屠白在这一役中,以一人之力,折了敌军六位灵师,大出风头。宇文希端着酒杯走到申屠白面前,微微一笑,语气郑重道:“白灵尊,这次多亏了你。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对方好几位灵师,并最终将他们斩杀。这一仗,你当立首功。泽亲王和我定会据实上禀父皇,白灵尊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与我说。现在这一杯酒,聊表我的谢意,还请白灵尊不要推辞。” 这话一出,主帐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这一仗,除了紫阳山的各位,诸位散修都是出了力的。只是,技不如人,头功被申屠白抢了去。一些想要和朝廷、皇室打好关系,继而谋些好处的灵师本就有些不甘心。此时见宇文希对申屠白那叫一个礼贤下士,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申屠白抬眼,看了一眼主帐里的众人,淡淡道:“大敌当前,身为锦国一份子,自当尽力。七殿下不必如此。”言外之意,却是说他之所以尽力,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锦国一份子,和朝廷、和皇室无关。所以,不需要宇文希来道谢。 宇文希听明白了,主帐里的众人自然也听得明白。有些人惊讶了一下,面露钦佩之色;有些人面上却是带上了看好戏的神情。七皇子这样放低姿态,白画楼还不领情,这不是*裸的打朝廷、皇室的脸么?一句话就将七皇子和紫阳山的众人都得罪了,这白画楼修为再高又如何,一点儿人情交际都不懂,七皇子能容得下才怪。到时候,机会还不是他们的? 心里这般想着,众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宇文希和申屠白翻脸。 宇文希最会察言观色,视线在主帐里轻轻扫过,便将众人的心思看明白了七七八八。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他仰起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在众人期待的视线里,十分谦逊的微微弯腰,朝申屠白作了一个揖,神色敬佩道:“白灵尊大义,是我冒犯了。有白灵尊这样的修士,实乃锦国之福。” “七殿下过誉了,我不过是尽了我的本分。”申屠白看了宇文希一眼,隐晦的挑了挑眉,神色依旧冷淡的朝他拱了拱手,算是全了礼数。 宇文希微笑,轻轻的朝周围看了眼,“本分二字说着简单,但要做到却是难的。不管如何,白灵尊你的功劳抹不掉,大家都会牢记在心的。你们说是不是?” 前两话宇文希是看着申屠白说的,后一句,他却是笑眯眯的看着那些散修说的。 “自然。这次多亏了白道友……” 听宇文希这样问,再看他之前对申屠白的态度,那些散修自然不会不识趣,纷纷点头符合。只是,有些人的面色却是不自然的紧。他们之所以会接受朝廷的招募,到前线来拼命,主要是想和朝廷、皇室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能多谋划一些修炼资源。顺便,也能练练手,积累一些人世体悟等等,一举多得。 只要小心一些,别在战场上将小命丢了,他们稳赚不赔。 所以,这些人上战场,出力肯定是会出力。只是,他们多少会有些保留,毕竟小命一丢,便什么都没了。 宇文希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但就是那轻描淡写的一问,也足以让他们脸上火辣辣的,自觉丢脸了。同时,心里对申屠白的感官又不好了几分。 “不过是修为比咱们高些,这才让他得了头功。七殿下放低姿态亲自敬酒,他却说什么‘本分’……哼,我看他不过是故作姿态,妄图名声罢了。否则,他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何必来前线让人差遣?” “我看林道友分析得有理。人啊,哪有不为名、利的?这白画楼修为高深,怕是和紫阳山的那位炽灵尊有得一比。一介散修能修炼到如此地步,手上的资源肯定不会少了。朝廷给的那些小利,他一准儿看不上。所以,他来这,肯定就是为了名声了。” “不管他为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当垫脚石踩。今儿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他一句‘本分’,就将我们全都比下去了。七殿下为了他,还出言敲打我们。若是后面风头再让他占去,七殿下、泽亲王等人势必会对我们更加不满。到时候,别说搞好关系了,名字被挂到黑榜上也是有可能的……”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芸静静的坐在毡房顶上,晒着漫天的星光,抿了抿唇角,眼底闪过一些鄙夷和厌恶。 自家妖孽师傅虽说性子一向阴晴不定,但在大是大非、大善大恶面前,一向不含糊。纵然不喜宇文一族,不喜朝廷,申屠白却不会真的眼睁睁的家国被敌人占去。不然,三十年前,他也不会单枪匹马杀入槊国。在丰乐县的时候,他也不会挺身而出去破解风雷阵…… 这些人汲汲营营只看得到利益二字,自然也用最恶心的态度去揣度别人。他们不晓得,这世界上有些人本质上就与他们不同! “夜深了,怎么不回去睡,坐在这里?”申屠白沉默的朝宇文希点了点头,转身告辞,没走两步,就微皱了眉头,闪身出现在了赵芸身边。 “星辉熠熠,舍不得睡。”赵芸指了指天上,伸手拉了拉申屠白的衣摆,仰头笑道:“你陪我坐一会儿呗?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见你做什么?没看穿你的身份吧?” 申屠白定定的看了赵芸两眼,这才摇了摇头,挨着她坐下,“不高兴就不要笑。难看。” “拜托,嘴巴能别这么毒么?我不高兴,你不该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吗?”赵芸脸一跨,不忿的将脑袋凑到申屠白面前,“还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本小姐正宗水灵灵的花季少女一枚,哪里难看了?嗯,哪里难看了?” “这里难看。”申屠白见状,唇角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指头点在她微蹙的眉心处,轻轻碾了碾,一本正经道:“就算你是花季少女,但皱着眉的样子,和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一样难看。” 沟壑纵横……赵芸无语,这形容词用得也太*了。瞪了申屠白一眼,赵芸撇撇嘴,轻哼一声,撤回身子坐直了,决定大度的揭过这个话题,不和他计较,转言道:“那个紫阳山的大长老找你去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过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再拉拢一翻罢了。”申屠白神色淡淡的,姿态翩然的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毡房顶上。 赵芸勾了勾唇角,也跟着躺下去。这人外貌虽然变了,但瞅瞅刚才他的一举一动,端得优雅风流,完全‘申屠白’的范儿。哪里是那个沉默寡言、一身沧桑却宠爱女儿的白画楼? 幸好这里没别人,不然铁定穿帮。 第十一章 膈应,新七皇子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以‘白家父女’表现出来的能力,朝廷、皇室会过来拉拢是正常的。.赵芸年纪小,修为也低,纵然修炼的是金属性灵力,要想派上大用场,还得再等两年。白画楼不同,外人虽然摸不清他的具体修为,但就凭他之前的表现,就值得所有人高看一眼。拉拢的重点,自然也在他的身上。 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轻易不露面,赵芸也只是在营地里远远的瞧见过一眼。他亲自出马,分量不是一般的重。若是一般人,早就受宠若惊了。可惜,白画楼不是一般人。 “更多的敌军不久应该就会来了吧?神威尊者和魔尊麾下三使,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出现几个。就凭目前的这些人,怕是应付不来。不过,看紫阳山一干人等的样子,或是藏着什么底牌?”沉默了一会儿,赵芸突然开口。 申屠白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眉,半阖着双眼应道:“嗯,或许。” “国师早该回到京城了,这些天都没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赵芸也没在上面纠结,看着遥远深邃的夜空,转瞬就想到了唐怀锦。事情紧急,若是不出意外,唐怀锦一回京就会启动紫阳大阵。他们到雍前都已经好几日了,紫阳大阵却迟迟没有发动,不合情理。 申屠白微微眯眼,掩去眼底的一抹锐利,淡淡的开口道:“宇文忌只要不蠢,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他。或许,他们在等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赵芸疑惑,扬起脑袋看他。紫阳大阵对内掣肘敌人的效果并不如对外的防御。敌人现在都在锦国境内,难道宇文忌是想等他们将敌人赶出国界线后,再启动大阵? 想着都觉得荒唐,赵芸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丢出脑袋。紫阳大阵本应该在敌来的第一时间开启,之前没能做到,是因为其中的一些阵基被敌人破坏了去。现在修复好了,还迟迟不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申屠白坐起身,瞬间恢复成白画楼的沉稳、沧桑。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下,语重心长道:“好了。这些事,也不是你该操心的。大晚上的,乖乖回去睡吧,‘女儿’。” ‘女儿’两个字咬得有些重,赵芸跟着坐起来,抬头就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戏谑。这人!近来倒是越来越喜欢这样打趣人了。她大大的翻个白眼儿,双手搭在胸前,装模作样的朝他行了一个晚辈礼,“知道了,‘父亲’大人!‘女儿’这就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年纪大了,休息不好小心长皱纹。” 申屠白:“……” 常胜将军也有完败的时候,申屠白阴晴不定的瞅了得意洋洋的赵芸两眼,闷声不吭的掉头离开了。申屠白在审美上一向严苛,不好看的东西,坚决不入眼。就像之前给赵芸找来的那两株青妖,虽然功能不错,但就因为长得太普通,还是被他嫌弃的随意的丢在墙角。[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申屠白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不在意自己脸上是否长皱纹,毕竟谁都会老。可是被赵芸这样一说,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在她心里,或许自己就是个……呃,怪蜀黍(这个词是赵芸教他的)?虽然他知道,他在未来的很多很多年内,都不可能变老。赵芸肯定不会有嫌弃他的机会。可一想到赵芸一直没怎么长的身高,和那张婴儿肥都没完全散去的稚嫩小脸,申屠白拧着眉,还是觉得有些忧伤了…… 带着些沉郁气息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融入黑暗,赵芸目送申屠白消失在一座营帐的门帘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将视线转向右后方一座不起眼的营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 紫阳山的人为了隐藏实力,一直都缩在散修的后面不出面。今天将自家妖孽师傅叫去,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拉拢他?即使申屠白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神威尊者和魔尊麾下三使,估计很快就会到这里来。这些散修里,有能力能与之较量的,除了自家妖孽师傅,就是上次跟着泽亲王出去护卫他安全的那几个不起眼的灵师。 那几个人本身就是朝廷培养出来的,肯定听命于紫阳山。白画楼的出现,在那些人的意料之外。可不可靠,那些人不敢肯定。但他的能力是强大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些人不会随便的将性命交付到一个不清楚底细的陌生人手里,要防他,却又要用他。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敌人来临之时,将白画楼推出去,将当成卒子,让他率先‘过河’。若是事情顺利,他们的压力会瞬间减小。若是事情不顺利,他们的损失也不大。端是打得一手号算盘。 白画楼如若不能好好与他们合作,她,白无生,白画楼疼爱的女儿,定然会成为最好的肉票。 冷冷一笑,赵芸望着远处的黑暗,眼神凌厉。名门是这样,散修也是这样,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唯利是图。这本没什么好指责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灵修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抱负有野心。只是,那些人总是将主意打到她和她亲近的人身上,就显得有些膈应了。 …… 熠熠的星辉从遥远的夜空徐徐照下来,赵芸没有回营帐休息,反而重新躺回了去。自从发现了眉心那个黑洞的变化,赵芸每天晚上都会坚持修炼,积攒足够的灵力供其吸收。 只是,前些日子,敌军老是半夜袭扰。她在毡房里打坐太过投入,营帐塌了半边差点儿被埋在里面。之后,她索性就在夜深时,到毡房顶上打坐修炼。却无意间发现,眉心的那个黑洞变得异常活跃。它会直接吸收吞噬月辉、星辉中的能量! 相比她每日打坐修炼出来的那丁点儿灵力,月辉、星辉中的能量显然更能让黑洞满足。所以,从那天之后,只要外边有光,她就会出来晒一晚上。 不过几日,随着吸收能量的增多,眉心处的黑洞越来越大。本来只有碗口大小,现今却有脸盆大小了。它依旧缓慢的旋转着,似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不过,那片璀璨星河中的星子却没再像以前一样‘被吸收’,像是对黑洞的吸力产生了足够的抵抗力,稳稳的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行着,并且缓缓成长。 那些星子,像是一粒粒种子,得到雨露的滋润后,在快速的抽芽、长大。 赵芸躺在毡房顶上,半阖着眼睛,眉心聚拢的一团清淡光晕,在快速消失着。斜斜的星辉不断的照下来,持续的补充着它。没有人发现,天空中的星辉,比之正常情况,黯淡了不少。 很快,一夜的时间过去了。晒够了星辉的赵芸睁开眼,趁着天色朦胧之际,轻盈的从房顶上跳下来,无声无息的回了自己营帐…… 京城,御书房。 唐怀锦与宇文忌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符全恭顺的站在一旁伺候着,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皇帝与国师之前有些小小的争执,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和谐。整个御书房里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上次宇文忌暴怒,皇宫里的人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符全心里也留下了阴影,对宇文忌这个皇帝畏惧更深。以前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也不敢做了,一心规规矩矩的当差,生怕不小心惹到他,丢了小命——这世上的人,不论贫贱与否,高贵与否,大抵都是贪生、怕死的。 “该解释的也解释过了,茶也喝好了,陛下,容我告退吧。”唐怀锦轻轻将茶杯放到桌上,微笑着,神色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之色。 宇文忌抬眼,直视他的双眼,抿直了唇角,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的感受并不重要,陛下何苦一再追问?”唐怀锦脸上保持着清淡的笑容,转头看向窗外。一株海棠春色的枝头,已经打上粉色的花苞。前些日子还下了那样一场大雪,转眼,春天却已经悄然到来了啊。 外边春色正好,心头却意兴阑珊。唐怀锦回京之后,突然发觉自己从没看懂过宇文忌,也不想看懂了。与其继续在御书房僵坐,相顾无言,他宁远用这个时间回国师府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南下去雍前。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三十年的时间,到底将一些东西,彻底带走了。申屠白那家伙,怕是一开始就看到了结局。所以,冷眼旁观,万事不沾。 一些繁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唐怀锦不给宇文忌说话的机会,转回视线,径直开口道:“既然紫阳大阵已经不需要我来操控,我明日就启程南下。不论是神威尊者,还是魔尊麾下三使,哪一个都是不好对付的。还有槊国的国师,木衡。陛下也知道,他已然迈入传奇之境,等闲灵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大长老修为高深,但双拳难敌四手,我去帮些小忙也是好的。” 说完,他站起身,微笑着朝宇文忌微微行了一个礼,便步调轻快的转身往外走。 “万花谷和清卓溪又派了一些弟子出来助阵,他们前天与长庆的那帮人汇合了。估计这两日也会动身去雍前,你应该能在路上碰到他们。”宇文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唐怀锦听了,却是脚步一顿。 回头定定的看着面貌逐渐陌生的宇文忌,唐怀锦脸上的内敛疏离的微笑,逐渐变成放肆的大笑。清越疏朗的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外职守的羽林卫都好奇的将视线投向只开了一扇门的御书房,心里想着到底什么事让国师大人如此高兴,高兴到如此失态。 “……方天雄和卓珏才受了重伤,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剩下的人,有大长老等人在,也足够震慑了。何况,陛下暗地里还笼络了那么多灵师,哪用得着我出手呢?”唐怀锦笑了很久,脸都笑疼了,才终于停下来,微勾着唇,一双清透的眸子就那样淡淡的看了宇文忌两眼,轻声道:“告辞了,陛下。”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御书房,御空飞遁天际。 宇文忌神色冷厉,胸口微微起伏着。抬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哗啦一声,造价不菲的瓷器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御书房里,符全和几名小内监噗通一声跪倒,脑门贴着地面,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唐、怀、锦!”低沉压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宇文忌发泄过后,眼角余光扫到屋内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的内监,神色更冷,“都下去。” 得到命令,符全和御书房里的一干内监就像是得了特赦令,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都动作麻利的躬身往外退,还没到门口,宇文忌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来,“符全,让七皇子来见我。” 符全愣了下,刚想回话说宇文希在雍前,不再皇宫。嘴刚张开,突然就顿住了。想起今早才被皇帝迎进宫的那位,可不就是新鲜出炉的七皇子?宇文希现在只能算是八皇子了…… 躬身应了一声,符全赶紧出门去宣召。没多久,一名身着玄色锦衣、眉目如画、风姿卓然的青年就出现在了御书房内。 “儿臣参见父皇。”青年看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狼藉,挑了挑眉,垂眼着朝宇文忌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宇文忌摆了摆手,沉声道:“别拘束了,坐吧。风儿你第一天进宫,可还习惯?凤蘭殿这些年一直空着,近日才收拾出来。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若住着不舒服,尽管来和我说。” “没什么不好的。父皇不用担心。”青年微笑着谢了恩,这才坐到宇文忌的对面,略微不好意思道:“不过,父皇还是唤我奉安吧。风儿是乳名,现在听着,实在太孩子气了些。” …… 第十二章 来了,阵法相迎 这天,春光明朗。(.无弹窗广告) 雍前大营数十万士兵,正在场上操练。一会儿合拢,一会儿散开,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列成雁行……士兵们跟着旗令官的指示,快速的变幻着阵型。攻击动作时,整齐划一的“杀”声,响彻阳山道。 泽亲王穿着他那身华丽的铠甲,站在检阅台上,一脸严肃的看着。时不时皱眉,回头和身旁的将领交代着什么。凌庭依旧待在前锋营,跟着大军操练。这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他大部分心思,都在检阅台和高台那边的情况上。 军营里的气氛,紧张又沉凝。每个人都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一场小胜,给士兵带来的信心,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现在,每个人都干劲十足——若能选择生,没人愿意死。 将士们的这股干劲儿,也影响到了军营里的灵修们。不论是出身紫阳山的名门弟子,还是听从朝廷招募来的散修,在外闲逛、扎堆说小话的少了很多。每个人都下意识的跟着大部队的步伐,增加了每日的修炼时间。 大家都这样,赵芸和申屠白这‘父女’倆也不好表现得太悠闲。白天大半时间都在各自的营帐里打坐。只空出小段时间,两个人一起说说话。 黑洞需要的能量,每天晒一晚上月辉、星辉,就已经足够了。白天修炼出的灵力,便属于赵芸自己,不会被吸走。因为这,她明显感觉自己停滞已久的修为又开始往上涨。涨幅虽然不明显,但她终于还是看到了跨越六级的希望。 自此,她每天修炼得更加勤奋了。若不是申屠白阻止,她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想空出来。 不过,这天赵芸却难得没有修炼。在申屠白的营帐里,陪他下棋。十盘十输,完全找虐的节奏。 “不下了。”扔掉手里的棋子,赵芸懒散的往后一摊,靠到椅背上,整个人都没了骨头似的,恹恹道:“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一个月内,我都不想再看见它了。” “我看秦守一教你的那些,你都快忘光了。简直乱下一气。”申屠白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将手里的最后一子落入棋盘。不费吹灰之力,这一局,他又赢了。 早知道要输,赵芸看一眼棋局,没所谓的撇了撇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下不过你。还不如省点儿心思,靠直觉来的轻松。” 早上起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安和焦躁。修炼也静不下心,索性就揣了棋匣子过来找自家师傅放松放松。输赢什么的,她倒真不怎么在乎。话说,家里的几个人,就数她的棋艺最差,每次都垫底,赢的时候真心不多。 “……” 申屠白看她那样,没好气的斜睨她一眼,也懒得和她多说。低头,慢条斯理的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回棋盒里。手指白皙修长,棋子黑白通透、温润如玉,两相合在一起的画面,透着某种说不出的韵味和美感。 赵芸瞅着那只手,一颗一颗的在棋盘上捡拾棋子的样子,竟然看呆。 申屠白觉察到,脸上闪过一丝好笑和无奈。小孩儿最‘好色’,看到长相俊美的男子,总爱直愣愣的盯着人多看几眼。他该庆幸自己长得还不赖,足够吸引她的视线么? 想到以前小孩儿因此闹出的几桩糗事,申屠白勾起唇角,想说点什么。神色却是一顿,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扭头朝阳山道外的方向看去。他的视线,凝聚在虚空一点,似乎直接穿透了重重阻碍,就那样直接又清晰的看见了外边的情形。[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赵芸见状,心里有些预感,坐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他们来了。”申屠白没有立刻回答,继续‘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对她道:“最多再有半个时辰。” 他们是谁,赵芸自然心中有数。这几日,泽亲王和帐下将官一直在准备着、布置着;士兵们也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操练;就连营地里的灵师,也大都在各自的营帐里打坐修炼、或琢磨对敌之术。虽然有种临时抱佛脚的感觉,但赵芸觉得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到处嚼舌头根子。 抿了抿唇,赵芸微蹙了眉头道:“要知会宇文希一声么?”半个时辰虽然短暂,但提前集合兵将,检查一遍布防也已经足够了。 “不用。紫阳山那位大长老,现在怕是也已经察觉到了。”申屠白摇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帐外。 赵芸挑了挑眉,仔细听了听,果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放出神识朝外‘看’了一眼,她了然的笑了笑,“是宇文希。看样子是刚从那位大长老的营帐里出来,正急匆匆的往检阅台去呢。果然是已经察觉到了。那位大长老,可真深不可测。” 申屠白神色平静的将棋盒和棋盘一并放进一个样式朴拙的匣子里,这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以他现在的修为,是打不过齐鸣的。” “那个神威尊者,真的那么厉害?”赵芸微皱了眉头,有些半信半疑。紫阳山那位大长老她只远远的看过一眼,头发须白,面容严肃,和一般的富家老爷没多大区别。但他回头时,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讳莫如深和危险,她怎么也忘不了。 那种感觉,她曾经只在自家妖孽师傅和唐怀锦身上感受到过。宇文忌也是八级,但她站在他面前,不会生出那种畏惧的情绪。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申屠白,赵芸拿过匣子,站起身道:“我回一趟营帐,准备些东西。” “十三和十五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乱起来,你别离了他们身边。到时候,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申屠白喊住她,神色认真的叮嘱道。 除了神威尊者,魔尊麾下三使都来了。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只能挡得住其中一个。剩下的三个,那几个低调的不起眼的灵师一起,能困住一个。另外两人,就是军营里的散修和紫阳山的弟子全部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敌军队伍里,还有为数不少的气息彪悍的随军灵师。 这一次,对方显然是想要一举拿下阳山道这个关隘,直取雍南了。雍南一破,锦国后面再无天险可守。到时候敌军一路长驱直入京城,后果可想而知。 不知道一瞬间申屠白已经想了那么多,赵芸听到他的叮嘱,愣了下,随即抿着唇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逞强。不用太担心我。”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这是她在现代就明白的道理。她心里年龄都三十好几了,却还是剩女一个。好不容易遇到申屠白,她还想留着小命和他卿卿我我(调戏与反调戏?)一辈子呢。哪里会想不开自己去找死? 不过,能让申屠白露出那样郑重的神情来,槊国这次怕是来势汹汹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芸站在高台上,看着敌军慢慢的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四五百米开外的地方,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奎甲军,全都是奎甲军!铁血、冷肃、凶狠,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天的血气和戾气。犹如地狱来使,周身都带着幽冥地狱的死亡之气。第一次在府城见到那几只奎甲军小队,和眼前的这些,完全不能相比。 明明同样的军种,赵芸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差异。但她心里已经为身后的三军将士担忧了起来。没有灵师相助,他们决计不会是这些奎甲军的对手。可偏偏,无论是灵师人数,还是个体实力,和槊国相比,他们都落于下风! 赵芸终于明白,之前自家妖孽师傅为何会特意叮嘱她了。若是紫阳山没有隐藏起来的底牌,这场仗,一开始他们就要输了。而他们能做的,只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拼一次。然后,撤离。 死死的抿着唇,赵芸抬手拉住申屠白的袖口,有些恼怒的传音道:“你让我别逞强。可你却早早做好了逞强的准备了是不是?神威尊者,魔尊三使,还有那么多随军灵师,我们现在这点儿人手,根本挡不住!你准备像三十年前那样,再当一次孤胆英雄么?” “我不是唐怀锦。没兴趣挽救天下苍生。三十年前那也是年轻气盛,想和他比一比。现在,早过了幼稚的年纪了。只是,安南是我的地盘,槊国这些老鼠毁了它,还迟迟不走,不给他们一些警告是不行的。我有分寸,别担心。”申屠白愣了下,随即垂眼看着她,邪气的挑了挑眉,笑了。 赵芸没说话,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神色缓和下来。此时的申屠白,眉宇间的神色肆意飞扬,幽深的双眸里尽是自信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强大的。妖孽一样。 心脏砰砰的跳着,频率比平时往常快了不止一倍。赵芸看着他,松开手,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嗯,我相信你。” 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和他一起并肩战斗。而这一天,她相信已经不远。摸了摸眉心,赵芸双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 高台下,奎甲军在并不算宽敞的山道上摆开了阵势。投石车,强弩……一应攻城所用的器械,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一被摆到了阵前。 泽亲王沉着脸,看得眼皮直跳。三军将士也感到了一股压力,来自奎甲军,也来自奎甲军上空,那些数量不少,气息彪悍的槊国灵师。 打头站着的是一名长相俊美、优雅冷峻的青年,他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一众散修,就好像看一群乌合之众。视线只在申屠白的身上略做停留,然后就望向了众人身后,微笑着朗声道:“宇文邵,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意思?我们早晚要见的。” “你说得对,我们早晚是要见的。三十年前那一次,你们并不甘心。卷土重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到底是把你等来了,齐鸣。”紫阳山那位大长老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回头一看,他正带着紫阳山的一众弟子,踏空而来。 见到他,散修们都松了口气。槊国这次的阵仗超过了他们的预料,一见面就被压得喘不过气。这位紫阳山的大长老现身出来,周遭无形的威压才溃散了许多。可一众散修,还是大都脸色发白,心生出退意。 神威尊者齐鸣,魔尊麾下三使竟然来了个齐全!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挡得住!认出对面那些人的身份的瞬间,散修们和赵芸一样,都率先想到了这点。 齐鸣看到宇文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姿态优雅的展了展宽大的衣袖,笑容更深了些,“须发皆白,肤若鸡皮。宇文邵,你要死了。” 与他优雅的外表不同,齐鸣一开口,吐出来的话真是又尖酸又刻薄。他身后的一众槊国灵师闻言,都低低的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紫阳山一众人只觉得恼怒,面色不善的瞪着对面那些人,大有大长老一声令下,便冲上去与人决斗的意思。 大长老神色不变,眼神平静的安抚的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对齐鸣说道:“每个人都会老会死,你们早晚也会变成我现在这副模样。有什么好笑的呢?” “是不好笑。不过,看你这样,知道你会比我先死。这点让我很愉悦。”齐鸣耸了耸肩,轻笑一声,语调轻快。 大长老直视齐鸣,不急不缓道:“哦?是吗?那可不一定。雍前或许能成为你的葬身之所呢。” “怎么,你都老成这样了,还觉得自己会赢?这得多大的自信。”齐鸣嗤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又森寒,“雍南我们势在必得,宇文邵,你挡不住的。” “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我挡不住?”大长老微微一笑,展开双臂,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威压在天地间扩散开来。一瞬间,槊国一方,普通的高级灵师及其以下,全都下饺子一样被压落下去。地上的奎甲军面色一变,齐齐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黑色的煞气弥漫,这才堪堪顶住了那铺天盖地般兜头袭来的威压。没有膝盖一软,狼狈的跪倒下去。 神威尊者见状,面色一变。阴晴不定的盯着大长老,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传奇镜?” 这下不仅是槊国灵师,锦国一众散修也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大长老。大长老却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传奇镜若是那么容易达到,我们也不用等待那么多年。尊者别被他骗了,看他那模样,也不像是突破到了传奇镜的样子。”一旁的黑殇见状,拧了拧眉,略带带嘲笑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冥使宫绝依旧带着斗笠,打扮奇葩。他视线在大长老脸上停留了片刻,挑了挑眉,笑了笑接嘴道:“踏入传奇镜,人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会马上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位老先生,你就算要假装传奇镜的高手,也先请你将体内沉沉的死气掩盖掉。” 锦国的散修闻言,面上都闪过一丝失望。而槊国那边的灵师,脸上也齐齐的松了口气。传奇镜的灵师有多可怕,他们是见识过的。如大长老真到了那个境界,他们就麻烦了。 只是,相比于他们的轻松。神威尊者依旧沉着脸没有说话。站在黑殇和宫绝旁边的一名长相平凡的青年男子,也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发表意见。 “暗使黑殇,冥使宫绝,魔使玉山。还有你,神威尊者齐鸣。人真的来的很齐全啊。”大长老没有辩解,只是看着他们,脸上慢慢爬上一抹诡异的笑容,“陛下说得果然没错,只要在这里等着,你们都会自己送上门来。” “都小心些!”神威尊者警觉,低喝一句。只是话音未落,轰隆隆,巨大的轰鸣声便响彻阳山道。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一片灰白色的烟尘,将众人的视线尽皆遮挡了去。一瞬之间,连近在咫尺的人也消失了踪迹,完全看不见了。 赵芸眼底的错愕还没隐去,就发现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那些杂乱的声音传到耳边,似乎也变得遥远起来。努力分辨,明知道一些人就在附近,却怎么也辨不出具体方位!真心邪门!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赵芸站在原地没动。手很快被人牵住,熟悉的纹理和温度,她知道那是申屠白,“怎么回事?” “阵法,别乱动。” 申屠白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飘渺,就好像被风吹散了似的,入耳的只有零星的音调。赵芸刚听他说完,耳边就响起来几声惨叫,明显是有人遭了殃。而且,应该还是敌军阵营的人。挑了挑眉,若这就是紫阳山隐藏的底牌,那也倒真不赖。 …… 第十三章 痴缠,千幻迷踪 “千幻迷踪阵。[]宇文邵,看来你真的做了不少准备。”四周都被灰白色的烟尘包围着,什么都看不清。神威尊者微微眯了眯双眼,环顾一圈,随即淡定的勾了勾唇,负手而立。纵使身畔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两声惨叫,他也依旧面不改色。 大长老看着面前的一团白色烟尘,微笑,苍老嘶哑的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杀气,“到底是神威尊者,见多识广。不过,一旦入了这千幻迷踪阵,见识再多也没用。一网成擒。呵呵,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都说宇文一族的子孙,不善阵法。连关系着国祚的紫阳大阵都要交给一个外人来操控,实在无能得很。现在看来,竟全不是事实。你们家的那个小皇帝,在登基之始,就开始算计了吗?这心思,真是可怕至极。”神威尊者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可惜,没有四叶月,算计再多,宇文一族也别想再爬起来。好笑的是,你们居然还看不清现实,一个个的做着野心勃勃的美梦!真以为你们的那些小动作,魔尊大人不知道?只不过是没空搭理……” “齐鸣!现在你为鱼肉,我为刀俎。逞一时口舌之快,代价并不划算,你还是仔细考虑好了。”大长老冷冷的低喝一声,打断齐鸣,略带警告的说道。而他说话时的背景音效,是几人突兀的惨叫。 “怎么?心虚了?怕我将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抖落出去吗?”齐鸣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袖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听到那几声惨叫,眉头都没皱一下,“千幻迷踪阵只能困人,不能杀人。你要操控阵法,没办法亲自动手。就凭你身边的那几个,能杀得了谁?我劝你还是让他们躲着别出来了,免得损失惨重。” “你还真是自信!”大长老的脸有些黑,齐鸣该死的说到了重点。与槊国那些随军灵师相比,紫阳山一众弟子的实力还是偏弱了。除了一开始出其不意干掉的几个人,后面的几次出击都没能得手,只是伤了对方。刚才警告齐鸣时的那一下,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出手,才会有那样的效果。 而且,到现在为止,除掉的敌人实力也都偏弱。实力强悍的那些,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一不小心将自己人搭进去,得不偿失。想到这,大长老沉敛了心神,手势快速变幻起来。 赵芸被申屠白拉着手,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听大长老和齐鸣唇枪舌剑的说了两句,就没了声音,也不焦急。都是同意阵营的,大长老等人总不会对他们下手。 突然,四周浓厚的灰白色的烟尘像是被风拂动了,开始慢慢的向外散开。周围的情形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各位道友,之前为了保密,发动阵法时没能提前知会大家,实在抱歉。现在我打开阵法通道,阵中的情形,大家就都能看得见了。敌人则相反,会依旧什么都看不到。”说到这里,大长老停顿了下,这才接着道:“大家既然能来雍前,我相信大家对朝廷也是一片赤胆忠心。现在大敌当前,我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共同御敌。而朝廷,自然也不会忘记在场的每一位功臣。” 赵芸挑了挑眉,这话倒是说得直白。只不过,这大长老开口先捧人三分,再诱之以利。一字不提不听话的后果,但他的语气,却实实在在的提醒着众人,不要挑战他的底线。果然,皇族之中没有一个是真正慈眉善目之人。 不就是想驱使他们这些散修去冲锋陷阵么?宇文一族中,高级灵师已经成了濒危动物,需要谨慎使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而年轻一代的弟子,他们又舍不得派出来当炮灰。所以,他们这些散修就又成了最好的人选了。 “野心勃勃,却总躲在背后不出面。拿别人当枪使还起劲了?”赵芸看了一眼前方显出身形来的站在一众紫阳山弟子前头的大长老,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 眼前的烟尘已经全部散开了,周遭的一切彻底变得清晰起来。申屠白低头,拧眉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传音道:“皇族之人,你接触得不少,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德性?你有些浮躁了。收敛心神,冷静一下头脑。一会儿,十三、十五和你一起行动。那几个人,别去招惹。就算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是你能对付的。” 申屠白一边说,一边抬起下巴,朝前方某处点了点。赵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抽了抽唇角,“那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我这个小身板,冲上去,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碾的。我就是想不开,也不会去找他们麻烦。” 她可是很惜命的好吧?活了三十年,难得中头彩。谁知道下次挂掉,会不会再有这逆天的好运气?她还没活够呢,一点儿都不想尝试。 赵芸翻了个白眼儿,顿了顿,摸着下巴,咧嘴笑起来,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连师傅你都这样说,那些散修估计也不会那么想不开。毕竟,不管权势还是地位,总得有命才能享。那位大长老的算盘是白打了。那几个人,瞅着就不是任人宰割的。” 心里却对宇文一族失望至极。宇文忌野心勃勃,主动挑起两国争端,结果却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如今锦国南方的城池大半落入敌人手中,朝廷统治岌岌可危,宇文忌固然着急上火的,日子不好过。但最遭殃的却是像周家、陈家、蒋家那样的平头百姓。他们谁也没有招惹,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因为战乱,却不得不抛家舍业,离乡背井。更有甚者,一家人生离死别…… 锦、槊两国是世仇,或许不可避免的早晚会有一战。但最开始,死在风雷阵下百姓,完全是可以逃过一劫的。宇文忌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对方施为,只为一句‘师出有名’。多可笑。 宇文忌自以为做得隐秘,可就从他暗地里派人去往槊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把柄送到了人家的手里。他却还不自知! 是不是皇位坐久了的人,都会不可避免的逐渐变得骄傲自大、刚愎自用? 没给赵芸太多思考的时间,阵法通道一打开,一众散修就在大长老指示下,开始对陷在阵法中的敌人下手。紫阳山的一众弟子也都出动了,不过,赵芸冷眼瞧着,他们都是三四个人一起行动,谨慎得很。选择的目标,也都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怎么稳妥怎么来。 这些说起来话长,从大长老操控着千幻迷踪打开阵法通道,给众人传音鼓动他们对敌人下手,到一众散修三三两两的联手与敌人开始交锋,中间只不过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赵芸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敌方阵营中半阖着双眼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的神威尊者,和他旁边表情各异,但看起来都还算轻松的魔尊麾下三使,带着十三和十五,小心的飞身绕开他们,混在一众散修和紫阳山子弟中,开始‘狩猎’。 敌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做为一名锦国人,槊国这些灵师若是有机会,绝对不会因为她年纪小,就放过她。相反,她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现在处于弱势,就下不去手。 “嘭!嘭!嘭!”…… 有了一众散修的加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仗着千幻迷踪阵的掩护,一个个瞄准敌人,偷袭得很是利索。不过,槊国这次来的灵师并不好对付,即使他们看不见。除了一些特别倒霉的,被人三两下解决了。大部分都很能撑。而且,反击起来,那叫一个狠。 大长老很尽职的操控着千幻迷踪阵,给众人打着掩护。但随着时间的推进,锦国这边还是出现了伤亡。不过,因为双方各有输赢,这些伤亡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太多的注意。加上,大家都打红了眼,谁还顾得上这些? 毕竟,战场上出现伤亡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赵芸和十三、十五联手解决掉一名中年灵师后,抬头看了看,总感觉有些诡异。具体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小心!” 突然,耳边听到一声十三的紧张的提醒。赵芸下意识的往旁边闪去,再回头,正好看到一道几近透明的丝线在视线中快速消失! “没事吧?小姐。”十三几步赶过来,面色沉凝的盯着那透明的丝线消失的地方,传音道:“小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十五此时也飞到了赵芸身边,一脸警惕的望着四周,回道:“莫不是那位大长老在捣鬼?千幻迷踪阵里的人视觉、听觉、神识都被隔绝了,不可能那么准确的找得到人。” “这样做,对他并没有好处。”赵芸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迷踪阵里,依旧淡定从容的神威尊者和那三名使者。 暗使黑殇,她在府城接触过,很狡诈的一个人。其余三个,神威尊者看起来,很有世家子弟的风流雅致,风度偏偏。冥使宫绝,浑身都带着一种江湖妖人的诡谲。而魔使玉山,给人的感觉很普通。面貌普通,气场普通,总之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但能被魔尊看重的人,谁也不敢小瞧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不论是散修也好,还是紫阳山的灵师也好,都没人上去捋那四人的虎须。而只要那四人不倒,他们就是将其余的敌人全部解决掉,这次的危机也解除不了。 思索间,又有几名散修和敌人被打落到地上去。算算人数,似乎谁也没占到便宜。 “宇文邵,难道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了?有什么手段趁现在我还有闲心,尽管使出来吧,免得一会儿没有机会。”听到动静,神威尊者抬头,睁眼,往大长老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漫不经心的笑起来。 大长老眼皮子跳了一下,神威尊者那一眼,好像真的看到了他一样。随即,他又否定的摇了摇头。千幻迷踪阵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齐鸣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哼,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就算有些人我们一时间动不了,但只要有千幻迷踪阵在,你们困也会被困死在里面。别妄想破阵,那只是无用功。” 说完,大长老眯着眼,再次变换手势。千幻迷踪阵了跟着发生了变化,阵里的敌人不管怎么横冲直撞,都被包围在那厚实的灰白色的烟尘里,找不到出路。 “太天真了。”神威尊者却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千幻迷踪虽然号称是最强困阵,但也不是绝对没有破解之法。若是你只有这点依仗,我真的会很失望。” “齐鸣,口舌之争,并没有丝毫意义。”大长老闻言,面色沉下来。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钻研数十载修改过的千幻迷踪会轻易被人破去。 只是,下一瞬发生的事,彻底打破了大长老的预期。他一直沉稳内敛的情绪,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眼底滑过一抹愕然和慌乱。 只见,神威尊者微勾唇角,点头附和了一句,“你说得对。” 然后,他缓缓抬起双臂,袖袍往上缩,露出两只干净的、白皙如玉的手掌。这本没什么出奇,赵芸就知道,自家妖孽师傅也有一双不下于他的好看的双手。只是让人心惊的是,他十指上牵着许多透明的几乎看不出来痕迹的丝线。若不是他这样特意显露,或许到最后也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而这些丝线的另一头,全部没有例外的连在阵外的锦国一方的灵师身上。最恐怖的是,其中最粗的一条,赫然缠在大长老的脚脖子上! “痴缠。很多年没用,都有些生疏了。所以,你最好叫你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神威尊者微笑,十指极富韵律的虚空弹了几下,毫无差错的找到大长老的位置,‘看着’他,十分温和的开口。 大长老看着脚脖子上那一根接近虚无的丝线,瞳孔一缩,面沉如墨。仔细看,你还会发现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听到神威尊者的话,锦国一方的灵师也都发现了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东西。再看大长老难看的脸色,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赵芸、十三、十五和少数一些人运气比较好,没有被‘痴缠’上。但也不敢再在阵法里待着,直接从通道里退了出来,回到之前站立的高台上。和之前冲锋陷阵、热血杀敌的激昂场面不同,此时的气氛冷极了,也压抑极了。 神威尊者一直没动静,现在突然发难,他们心里的惶然怎么也遮掩不住。特别是被‘痴缠’上的一众灵师,僵硬的站在原地,脸上都带上了一些惨白之色。 “你想怎么样?”大长老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 神威尊者闻言,笑了,“宇文邵你果然一向最识时务。将千幻迷踪阵撤掉,我们光明正大的来打一场吧。现在这样不痛不痒的试探,实在太腻歪了。干脆痛快一点,大家都省事。” 大长老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们现在雍前的大都是后生晚辈,你就是完胜,也没什么光彩!” “哈,光不光彩这种事,我可不在乎。两军交战,胜者为王。我们要是输了,也不会怨别人。只怪自己本事不如人。”神威尊者冷笑,嘲讽的说了一句。 随即他眼神一冷,左手食指虚空一晃,站在大长老不远处的一名紫阳山的弟子就身体一软,一头往下栽倒,“宇文邵,你不用激将我。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等唐怀锦,等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千幻迷踪我不是破解不了,只是懒得麻烦。你若是答应撤阵,这些小家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就来比一比谁杀人的速度更快好了。反正就算不出阵,我也照样能将你这些人杀光,一个不留!” …… 第十四章 妥协,强强碰撞 齐鸣的话刚落,两名紫阳山的弟子又接连无力坠地。[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大长老目眦欲裂,彻底动了怒,大喝一声,“好你个齐鸣!” “撤阵,或者,我直接送你家的这些小家伙去阎王殿。”神威尊者不痛不痒的笑了笑,语气温和的开口。但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这个人,不过是披着人畜无害的世家公子皮囊的冷酷屠夫罢了。 痴缠,齐鸣的成名绝技。人只要被缠上,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后辈的年轻子弟不知道厉害,但稍微有点儿阅历的灵修都知道,神威尊者的威名,有一大半是靠‘痴缠’打下来的。 两国相安无事三十来年,神威尊者也三十来年没有出手过。现在痴缠再现,纵然清浅优雅得不动声色,却依旧让人觉得恐怖。 神威尊者的威名,申屠白早就事先跟赵芸普及过。亲身经历,赵芸才明白齐鸣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明明能破解千幻迷踪,但因为‘麻烦’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任由同伴被敌人猎杀。自己却悄悄放出痴缠,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戏。等他觉得足够了,才懒洋洋的叫停,抛出条件,让人在他限定的范围内去做决定。 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和申屠白一样,都妖孽到让人只能仰望的地步。但赵芸不喜欢他。很不喜欢。不是因为他们现在的敌对立场,而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不讨喜。 看了看对面一直保持着微笑,等待着大长老做决定的齐鸣,赵芸十分庆幸自己当初遇到的是自家的妖孽师傅,而不是他。下意识的抬手抓住申屠白的手,赵芸抿了抿唇,调整了一下心里的不适,感激命运到底厚待了她。 “别担心,痴缠没那么可怕。”手突然被抓住,以为赵芸被吓到了,申屠白反握上她的,紧了紧,安抚的看她一眼,传音安慰道。 赵芸愣了下,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开口解释。转眸看向大长老,她想知道,在这种其实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情况下,他到底会怎么做。撤掉阵法,敌人没了束缚,那就是放任一群猛虎扑入羊群。可若是不撤,羊群现在也不安全了。更糟糕的是,大长老自己也中了招。 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大长老不管怎么选,结果都不会乐观。 大长老现在也确实是进退两难。他一脸铁青的瞪着齐鸣,眼底有些游移不定。[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计划得好好的,却被齐鸣一手轻松打乱,就这样撤掉阵法,大长老不甘心。可若是不撤,在场的许多人,恐怕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齐鸣见大长老明显纠结的神色,挑了挑眉,也没丧心病狂的再弄掉几条人命催促他。他既然能放出痴缠,宇文邵就该明白,千幻迷踪挡不住他。之前两下,紫阳山的弟子已经损失了好几个了。齐鸣知道,这些年宇文一族一直在走下坡路,根本不敢和他拼。所以,他相信大长老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大长老,别答应他!” 紫阳山一众年轻的弟子却觉得羞愤,大长老操纵着千幻迷踪给他们打掩护,他们居然还是被敌人拿捏住了死穴。这么多年埋头苦修,到头来还如此不堪一击,简直就像一个笑话。将皇族的脸都丢光了。他们宁愿赴死,也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敌人妥协。 这些年轻弟子的想法,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大长老和一些年长的人却没有说话。连同样年轻的宇文希,也都只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战场上,两军对垒,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活下来,就是胜利。虚无的荣誉和脸面,和实实在在的性命相比,完全不值一提。谁叫现在神威尊者足够强大,有能力按照自己的喜好制定游戏规则呢。他们能做的,只有遵守罢了。 这个道理,那些年轻天真、一心修炼的弟子不明白,在场的其他人却是门清儿。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除了暂时妥协,其实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大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有些颓然的开了口,“好,我撤阵。” “唔,这就对了。我知道宇文邵你是个聪明人。”神威尊者灿然一笑,隔着千幻迷踪却准确的向大长老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过去。 大长老脸皮抖了抖,强忍着心里的憋屈,沉声道:“我撤阵,你收回痴缠。” “现在想想,倒是让你们占了大便宜了。要不,我再虑考虑?”齐鸣微微挑了挑眉,十分欠扁的拖长着声音说道。十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弹动,一派悠闲又怡然的姿态。锦国这边一群人,却是神经都紧绷了起来。面色更难看,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这样将自己(同伴)的小命葬送掉。 “尊者,就算让他们占了大便宜,他们也不过是咱们砧板上的肉。大家被困在这阵法里,都没办法尽兴。您还是早些让那老头子将阵法撤掉吧,大家都有些手痒了。”冥使宫绝轻笑一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自己斗笠边缘的黑纱,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黑殇看了眼弥漫在周围丝毫不透光的灰色烟尘,附和的点点头,道:“尊者,我们不怕吃亏。”只怕不能杀得尽兴。后面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但不论是神威尊者,还是宫绝、玉山,都明白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唔,那就这样决定了。”闻言,齐鸣微笑起来,看向大长老,不紧不慢道:“我收回痴缠,你撤阵。都不要耍花样,可好?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谁的武力值高,谁就掌握话语权。大长老还能说什么?脸黑的像锅底,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大长老和齐鸣几乎同时动了。他们看到,灰色的烟尘被一阵清风吹走,白色丝线像章鱼的触角一样收缩而去……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千幻迷踪消散无形,痴缠也全部往齐鸣手中收拢而去。两方人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可更激烈的碰撞,却在下一秒展开了。 赵芸只看到一朵明黄色的火苗,被人凌空抛出。火苗迎风膨胀,几乎瞬间,就化作一团庞大的火焰,飞快的朝敌人焚烧而去。而几乎同时,对面黑光闪烁,一团乌云状的东西也飞将出来,直奔他们这边! 毫无意外的,黄色的火焰和黑色的乌云在半空中狭路相逢了。‘轰’,众人只听到一阵巨响,然后周遭的灵力被狂暴的搅动起来,整个阳山道顿时狂风大作。 众人都被刮得几乎睁不开双眼,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稳定着身形,等一切过去。 再睁眼,整个阳山道赫然已经变了一个模样。所有的花草树木都东歪西倒,像是经受了一场巨大的摧残。而高台后面的营地,更是狼藉不堪。毡房、帐篷等能被刮翻的东西几乎都被刮翻了,干枯的稻草更是被吹得到处都是…… “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不过,赢得太容易了也没意思。这样正合我意。”齐鸣上下打量了一眼申屠白,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大长老,鄙夷道:“只是,宇文一族果然没落了。偌大的紫阳山,占着那么多的修炼资源,却是连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反倒是散修里,出了一个了不得人物。宇文邵,我要是你,直接自杀谢罪得了。带着你身后的这些废物出来丢人现眼,你也不怕你家祖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齐鸣,要战便战!你不要太过分!”大长老气急,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宇文希的脸色也十分不好。齐鸣最后那句,完全就是在变相诅咒宇文一族的祖先在地下都不得安宁!这种话,何等恶毒?在场所有姓宇文的都恨不得生吃了齐鸣! 齐鸣却完全不在乎,撇了撇嘴,直接转过头,微眯着眼睛再次看向申屠白,抬着下巴问道:“你叫什么?” “白画楼。”申屠白望向齐鸣,不紧不慢的开口。 齐鸣挑了挑眉,眼底带着些怀疑和忖度,“白画楼?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 “一介散修,何足尊者挂齿。”申屠白负手而立,淡淡的直视齐鸣。 神威尊者轻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阁下不太像散修。反倒像我一个故人。” “尊者怕是看走眼了。”申屠白平静的开口,至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淡定从容。 神威尊者定定看了他两眼,突然消失在原地。再次现身,却是直接到了申屠白的身侧。五指上,透明的丝线不知为何绷直了,钢针一样齐齐朝申屠白插去。 申屠白在空中踏出一步,身体往一侧转开,手指一撮,和之前一样的一朵明黄色的小火苗凭空出现在他之间。火苗迎风膨胀,直接烧向那变得像钢针一样锋利的透明丝线。 那透明丝似乎怕火,见状,直接往后一缩,避了开去。神威尊者眼神一凝,任由自己一掌打偏。同时脚尖一点,身体直接转了个方向,另一只手从衣袖下悄然探出,闪电般袭向申屠白的腹部。 申屠白察觉不对,大手敏捷的往下一抓,直接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拉一拽,将人凌空甩出去。同时,自己也操控着火团,以光速再次紧贴上去,瞄准他的胸口接连就是几掌。 神威尊者却是在被扔出去的瞬间,操控着那些透明的丝线,在胸前结成了一个层厚厚的网,将申屠白的攻击都挡了开去。同时,掌心灵力倾泻,拍向申屠白。 黝黑的灵力像是被淬过剧毒,火团毫不畏惧的迎上去,兹拉兹拉,怪异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奇异的蒸腾出一片水汽…… 齐鸣和申屠白的动作都非常快,两人交手,众人只看得到一片残影。赵芸死死的盯着前方,双手有些紧张的捏成了拳。 她没想到当时申屠白会突然出手,但事实证明,敌人也没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那片黑色的乌云,只远远看着,也让人心悸。若没有自家妖孽师傅那一手,这会儿己方阵营怕是已经伤亡遍地了。 这次却是两人正式交手,虽然看不清具体的动静,但她心里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另一边,暗使黑殇、冥使宫绝、魔使玉山,见神威尊者都动了手,自然也不会在旁边干看着。对着身后的属下大手一挥,各自选定目标,就骤然发动了攻击。 不管是散修,还是紫阳山的人都明白,到现在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顶用了。只有死拼到底,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于是,各个都用背水一战的心态,化身成野兽,用最凶狠的姿态,迎上敌人。 两方灵师的混战,至此正式拉开序幕。 第十五章 激战,这里有我 灵师之间的碰撞,往往绚丽中带着危险。(.无弹窗广告) 双方灵师交战,手段叠出。但灵师的强横之处,还是在于对灵力的掌控和驾驭。以至于,混战爆发的瞬间,整个阳山道上空就被五颜六色的灵力充斥。而这些灵力混合交织在一起,远远看着,就像烟花一样,璀璨夺目,摄人心悬。可整个阳山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这里。 赵芸和十三、十五,三人的修为都在伯仲之间。加之配合默契,与敌人周旋起来,倒也游刃有余。只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反倒不是正面对战的敌人,而是周围的混乱灵力环境。 因为这,三人都默契的尽量将敌人引到战场边缘去解决。混乱中心绝对不去,毕竟万一不小心中招,真是冤枉到哭都没机会。想想你和人打得正酣,对方不是你的对手。眼看胜利在望,你却被不知道从哪个疙瘩飞来的灵力一击毙命,那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混乱中心,双方的高级灵师打得不可开交。其中有三个战圈最为显眼:一,黑殇与大长老;二,宫绝和那几名低调的不起眼的灵师;三,玉山和几名之前在背后说白画楼酸话的散修。 黑殇和大长老都属于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法,两股雄浑的灵力你来我往的互相较劲,有些势均力敌的味道。只是,两人之间,狂暴的灵力像火光一样四射着,人若是一不小心被擦到,不死也半残了。 宫绝和那几名低调的不起眼的灵师之间的碰撞,却是莫名泛着诡异。那几名灵师似乎懂得一些合击之术,将宫绝包围在中央,轮流一人主攻,剩下的几人就在外围支援。这本也没什么,只见他们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现身,动作之间,周遭竟是逐渐变得阴冷森寒起来。宫绝却混不在意,挂着一脸古怪的笑意,和几人周旋着,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玉山十分沉默寡言,是三使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两相交战,他出手却是干脆狠辣,招招毙命,完全没有花哨的动作。那几名散修一上来就被压着打,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几乎个个带伤。赵芸敢打赌,若是知道玉山这么不好惹,那几个散修绝对不会主动找上他。 魔使玉山,在三使里,成名的时间最短,资历最低。三十年前那场大战里也没有他。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三使里的那个软柿子。那几个散修确定玉山的修为不过在七级初,他们之中却有两个快七级巅峰的人。再加上三个六级巅峰,一起上,完全能碾压他。 三使在槊国有很高的地位,他们若是能拿下其中一个,功劳自然不用说。他们兴奋了,摩拳擦掌的围了上去。本以为能十拿九稳,结果却踢到铁板。 他们哪里知道,三使的战斗力,完全是不能用单纯的修为来界定的! 最中心的真空地带,神威尊者和申屠白的较量还在继续。(.)两人的碰撞其实最为激烈,但因为两人速度太快,对灵力的控制又出神入化,很少有多余的灵力逸散出来。众人就只看得到一片残影,听到一些尖锐的破空声,反倒没有上述三个战圈那样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不过,没有人敢小觑两人的杀伤力。中间那块真空地带说明了一切。 …… 这边,赵芸三人围着一名槊国灵师,再次展开了攻击。赵芸在那人的正前方,操控着白色的灵力长鞭,束缚着他的速度的同时,扰乱着他的节奏。十三和十五则在旁边,瞅着那人的破绽,狠狠的给与打击。 没过多久,那人便有些支撑不住。狼狈的躲过十三的攻击,转身之际,却被赵芸一鞭子缠上了脖子。他骇然的瞪大眼,只觉得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脑袋便飞离了身体。鲜血喷泉一样从他的颈动脉狂喷出来,地上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二弟!” 一名槊国灵师瞥见这个场景,赤红着双眼,凄厉的大喊一声,却是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流星一样砸向地面,身首异处。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的而抖动着,那人死死的盯着赵芸三人,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们居然杀了我二弟!老子要剥了你们三个的皮!” 说完,他一脸狰狞的朝赵芸攻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 赵芸抿着唇,看那人一眼,面无表情甩出长鞭,直接朝那人的面门袭去。这是战场,不分出一个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结束的。这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生死搏杀!虽然她并不想将场面弄得这样血腥,不过,人都杀了,杀人的方式如何,她也不想去纠结了。太矫情。 那人闻言,眼神却更加癫狂嗜血。不过,看着迎面袭来的长鞭,他也不敢硬抗,闪身躲开。它的威力,之前他已经看到了。没有将这三个小鬼剥皮抽筋之前,他怎么能死?面相狰狞的冲赵芸一笑,那人身体一侧,脚尖在地上一点,便转换方向再次朝她杀来。 赵芸手腕一转,镇定自若的操控着长鞭往身前一横,再次挡住那人进攻的脚步。同时,鞭尾一弯,灵蛇一样缠上那人的小腿,用力一扯。小腿刺痛,身体不稳,那人眼看就要往前栽倒。下一瞬,他却顺势加快速度朝赵芸冲过来。灰色的灵力裹在拳头外,一拳轰出。 “小姐小心!”十三和十五惊呼一声,同时飞身过来救援。 赵芸指尖掐诀,往后急退。刺啦,白色的灵力撞上灰色的灵力,彼此吞噬消融间,几丝深灰的东西却从里面钻了出来,闪电一样灵活又极速的朝赵芸射来。 见到那东西,赵芸眼神一凝,立即抬手凭空一抓,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挥手,直接将那几丝深灰色的东西,扔向了一名正想向他们围拢过来的槊国灵师。那名灵师没想到会有这一茬,身体一僵,一张脸痛苦得皱成一团,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灰色。下一秒,他眼中的生机尽去,僵死的躯壳无力的朝地面落下去…… “他的灵力有毒!”十三和十五挡在赵芸身前,一脸严肃的劝道:“小姐,以防万一,让我们来对付他吧。” “不用。那几个人也都盯上我们了,他的灵力有毒,还是早点将他解决掉比较好。”赵芸摇头拒绝,分开两人,往前走了一步。 金属性的灵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毒气。十三和十五却都是修炼的木属性灵力,三人中,就她最适合去对付那人。不过,后面围拢来的敌人,也都不是善茬。而且,人多势众。 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赵芸低声问十三和十五道:“十息,坚持得下来么?” 十三和十五顿了下,抬眼看向逐渐朝他们围拢来的六七名敌人,对视一眼,铿锵有力的向赵芸保证道:“能。” “很好。” 赵芸微微颔首,手腕反转,白色的长鞭消散,一把精致的长剑悄然出现在她手中。随手挽了个剑花,长剑发出愉悦的嗡鸣。一股锋利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开来。金属性的灵力,辅以各种金属性武器,才能将金属性灵力的破坏性提升到最大化。 赵芸盈盈一笑,剑指敌人,率先动了手。剑影所到之处,似乎虚空都要被那四溢的金气切碎。那人见赵芸没有中招,反倒因此误杀了一名己方的同伴,就一直铁青着脸。此时见赵芸换了武器,更是暗中警惕。一招一式比之前谨慎了很多,心里却是疑窦丛生――一个四级的小丫头片子,没道理能避开他的毒气!之前她表现出来的迅捷的反应力,完全不像一个四级灵师! 这些思绪虽然在那人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心神却难免有一秒的不集中。赵芸眼尖,下意识的长剑一扫,白色的剑气快速的在那人的腰间闪过。那人没察觉到不对,赤红着眼又一次朝着赵芸轰出一拳。 灰色的灵力像一只丑陋的飞虫直奔赵芸面门。赵芸侧身一闪,轻松避开后,头也不回的朝十三和十五快速飞去。两人在她动手后,竭力拦截着六七名敌人,给她拖延时间。现在十息还不到,两人却已受了伤! 那人见赵芸掉头就走,愣了下,还以为她是怕了。纵身想要去拦,却发现了不对。低头往下一看,他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不!” 伴着一声凄厉又不甘的叫喊,赵芸挥剑杀进了包围圈,缓解了十三和十五的压力。但双拳难敌四手,三对七,赵芸三人纵然都是六级巅峰的实力,也拼得艰难。 “他们快撑不住了,大家加把劲!这个三个小青头看着年纪不大,但手贼狠。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好些个道友死在他们手里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能耐,自然留不得,必须斩草除根。” “……” 七个人围在赵芸三人的四面八方,将逃脱的路堵死。打了那么久,十三和十五体内的灵力,已经面临枯竭。之前又受了点伤,动作难免有些迟缓起来。因为修炼过御灵决,赵芸体内倒是灵力充沛。但一个人面对多人的围剿,时不时的还要分心支援一下十三和十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些左支右绌。 “受死吧!” 十五灵力彻底枯竭,看着敌人迎面拍来的一掌,连躲避都做不到。赵芸见状,转身就想飞过去将十五带离。一名白胖的老者却横空插进来,硬生生的挡在了赵芸面前。 “让开!”赵芸心里着急,冷喝一声,举剑就朝那老者劈过去。 那老者却是双手一抬,操控着灵力,在虚空形成一双大手,将长剑死死的抓住。赵芸使劲想要抽回,却发现长剑纹丝不动! “想要救那两个小青头?门都没有!不过放心,他们死了之后,我也会立马送你下去和他们团聚的!哈哈。” 那边,那凌厉的一掌离十五还有不到两臂的距离。赵芸抿唇,索性松开长剑,绕开那老者,就往十五极速飞去。十三离十五其实更近,但他被敌人缠住了手脚,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余力救人。 二十米,十米,五米…… “别妄想了。我不会给你救人的机会的!”十五就在五米开外的地方,那白胖老者却再次闪身挡在了赵芸面前,笑得一脸得意。 此时,那凌厉的一掌,已经到了十五面前。赵芸想也不想,愤怒的对着老者一挥手,老者竟是被她一下子掀飞了出去。来不及惊愕,赵芸直奔向十五而去。伸出的手擦到十五的衣服,却到底晚了一步。十五被一掌击中,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在赵芸的眼皮子底下飞了出去。 “十五!” 赵芸和十三几乎同时喊出声,飞身去救。一道黑影却突然出现,将昏迷不醒的十五接住。再一闪,人却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家主。”十三看到来人,惊喜的开口。 申屠白看了赵芸一眼,见她没受伤,微微颔首。将十五递给十三,冷冷的眯眼看向那七名槊国灵师,“带她下去吧,这里有我。” 第十六章 偷袭,想怎么死 十三看了看怀里重伤昏迷的十五,又看了看因为申屠白的出现而一脸警惕和忌惮的敌人,轻轻点了点头,便闪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几个槊国灵师见状,都有些不甘心。但申屠白就在他们面前站着,强大的气场压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都下意识的去找神威尊者。申屠白一直在和神威尊者斗法,现在却突然插手他们这里的事,神威尊者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果然,齐鸣下一秒便在众人面前显出了身形。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申屠白和他旁边的赵芸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白道友,小辈之间的事,就该让小辈们自己去解决。你我之间的较量还未结束,就这样径直走开,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齐鸣一来,便暗自评估过锦国灵师的修为。除了大长老,稍微引起了他的注意的就是申屠白。不过,那也只是稍微有些重视罢了。直到他逼着大长老撤掉千幻迷踪,申屠白冒头出来破了他的后手。他才真正的将这个人当成需要重视的对手。 可是两人斗下来,竟是谁也没能奈何谁。齐鸣心惊之余,也生出了几分兴奋和斗志。在槊国,除了魔尊和木国师,再没有人能与他匹敌。此时能遇到申屠白这样一个对手,齐鸣终于觉得这次锦国之行,开始有些趣味了。他决定拿出六分的手段来好生‘招待’申屠白。 结果,刚起了个头,申屠白就变得心不在焉的。齐鸣心里恼怒,六分手段变成了八分。申屠白却依旧应对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见狼狈。齐鸣这下彻底兴奋起来,放开手脚,准备好好打一架。申屠白却直接无视他,飞身去救了一名小辈! 齐鸣愕然,却不会容忍申屠白就这样摆脱他去。闪身跟过来,看到几名属下的神色和申屠白旁边的那位小姑娘,他就有些明白了。那个小姑娘,怕是申屠白十分在意的晚辈。混战之前,就见她站在他身边的。 只是,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游戏。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申屠白既然将这小姑娘带到这里来,就该做好失去的准备。他不相信这个小姑娘每次遇险,申屠白正好都救得过来! 眼底冷芒一闪而逝,齐鸣隐晦的又看了赵芸一眼,这才收回视线,锁定申屠白。赵芸五感敏锐,虽然是很隐晦的一眼,她还是感觉到了。而且,她肯定齐鸣对她有些不怀好意。 心里暗自警惕,身体往一旁动了下,让自己侧面敌人,侧对申屠白,以防万一。 “神威尊者威名赫赫,谁能不将你放在眼里?”申屠白看到赵芸的小动作,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淡淡的瞥了神威尊者一眼,轻哼一句,就不再理他,低头问赵芸道:“没事?” “没。”赵芸留意着另外几名灵师的动静,闻言,抿着唇,轻轻摇头,“十三和十五一直挡在我前面,我什么事都没有。”那一掌不轻,十五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十三明显也有些灵力不继,若是疗伤的时候被人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一人对多人,在一边保全自身的情况下,还一边支援十三和十四,赵芸基本上做到了极限。 “保护主子是他们的本分,你不必自责。十一、十二也到了,他们两个不会有事。”申屠白垂眼,认真的看着她,陈述事实一样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而且,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说到这里,申屠白停下来,抬头,眼神锐利的看向那几名围攻赵芸三人的槊国灵师,袖下指尖微动,几丝肉眼不可见的灰色气劲飞快窜出,眨眼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齐鸣见自己被申屠白忽视得彻底,眼神闪了闪,不怒反笑,“白道友,不知道你之前在哪儿修行?你一身修为,高很莫测。(.棉、花‘糖’小‘说’)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散修呢。” “是不是散修,有什么重要?神威尊者只要记得,我们是对手就好了。”申屠白往前走了一步,将赵芸挡在身后,微眯了双眼,再次扫向那几名槊国灵师,“而且,他们几个的命,我也要了。” 话音刚落,那几人立即觉得身体一僵,四肢居然有些不听使唤了。催动灵力,依旧如此。几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只看了他们一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威力?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来。 白画楼没什么名声,可就凭他能和神威尊者斗法,且没有被一击及溃,也足够恐怖了――神威尊者的手段,没有人会比他们这些槊国本土的灵师知道得更清楚。 现在他们被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疙瘩冒出来的,能和神威尊者匹敌的人给惦记上,哪里还能讨得了好?除非神威尊者愿意为他们出头。 试了好几次,依旧没办法。几人四肢僵硬的站在原地,额头隐隐见汗,面带惶恐的求救的看向齐鸣,“尊者……” “白道友好手段!”看了几人一眼,齐鸣也知道了几人是中招了。面色一冷,沉着脸,抬手挥袖,几道灵光激射而出,转瞬没入几人的身体,冷声道:“当着我的面动手,却让我不能及时察觉到端倪!仅论这点,齐鸣倒是要甘拜下风。” “不需要。我只要他们死。”申屠白面目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修长有力的五指张开,凭空对着其中一人抓去。 “尊者救命!” 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身体里的灵力和血气居然像是被人生生抓取了出来一样,转眼便少了大半。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惊恐又绝望的开口向神威尊者求救。 齐鸣见状,眼底也闪过一丝惊异和凝重。他来不及多想,快速来到那人身边,一掌按在那人的气穴上,试图封印住他外涌的灵力和血气。可是,没用。那人还是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散尽了灵力和血气,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啊……” 不论是申屠白的手段,还是那人的死相都太过恐怖。剩下的那几人都面无人色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看着申屠白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魔鬼。齐鸣将他们的四肢从僵硬里解救出来,但他们却被推入了更深的死亡的阴影里。 申屠白修为高深,手段诡异莫测,比神威尊者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绝对逃不掉!满脑子都是这样绝望的念头,那几人一脸崩溃。下一秒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兔子一样四散奔逃。 申屠白冷哼一声,手腕翻转,指尖连弹。几道幽光闪烁,那几人往前逃窜的步伐一顿,然后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和之前那人一样,也变成了一具具恐怖的干尸。 “你果然还隐藏了实力!”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齐鸣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结束。他瞳孔紧缩,望着申屠白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了几分警惕和忌惮――如此修为,如此手段!这白画楼,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散修! “彼此彼此。”申屠白看着神威尊者,弹了弹袖袍,面无表情的回敬了一句。 神威尊者一顿,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神色却更加阴晴不定起来。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目睹了几个活人,大变干尸的全过程,赵芸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的撇开头不去看,头上却多了一只大手。抬头,对上申屠白的双眼,漆黑深邃,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敛的凌厉和冷然。赵芸却莫名安稳了。抿唇一笑,脑袋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看到赵芸的眼底并没有恐惧,而且依旧亲近自己,申屠白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神威尊者和白画楼两人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之前突然收手,转移战场,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此时看到申屠白的诡异手段,不管敌我,都倒吸一口凉气。对他表现的更加畏惧。凡是他眼神所及之处,人们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下个倒霉鬼。 黑殇、宫绝、玉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面色也都是一变。对敌人下手越发狠辣起来。大长老倒是畅快的笑了,“哈哈,我锦国藏龙卧虎,你们这些槊国贼子的阴谋,休想讨得便宜!” “不过一介散修,他翻不出尊者的五指山!我看老头你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想必活得很辛苦。在下好心,就送你一程!”黑殇闻言,冷笑一声,快速又诡异的在大长老面前变幻起身形来。同时,掌心灵力涌动,绚烂的光华在空中不断绽放开来。 大长老本想动作,突然眼神一凝,眼底精光一闪,也不像之前一样装模作样的躲闪了,站在原地举重若轻的一指点出,轻笑一声道:“雕虫小技尔。” “噗!”黑殇狼狈的显出身形,一口血喷出来。不可置信的瞪向大长老,哑声道:“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大长老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的对他摇了摇头,随即转开视线看向远处朗声道:“木国师,既然到了,何不现身!” 大长老的话音里夹杂着强烈的灵力波动,这股波动在整个战场上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申屠白和神威尊者之间的无声对峙就此被打破。战场上的敌我双方也都下意识的停了手,神色不一的将目光投向大长老的方向。赵芸也跟着看过去,就见大长老傲然而立在空中,一双老眼,锐利的看着前方某处。 “呵呵,宇文邵,我们倒都错看了你。”前方的虚空出现扭曲,闪烁几下,裂出一条缝隙。接着,一名黑袍老者面带笑容的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国师。”槊国一众灵师见到他,眼神都狂热起来,又是敬畏又是崇拜的朝他躬身行礼。就神威尊者和三使没动,只朝老者点了点头。 黑袍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槊国灵师都退后。那些人又躬了躬身,果断的往后退。顿时,前方一片宽敞的区域里,只剩下了黑袍老者、神威尊者、暗使、冥使和魔使五人。 大长老见状,眯了眯眼,缓声道:“木国师终于舍得现身了,我等你好久了。” “故意不驱除体内的死气,将所有的力量都压缩到灵力海,伪装成从未突破过的样子。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是为什么呢?除了骗骗他们,你瞒不过我的眼睛。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黑袍老者并没有搭理他的话茬,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自言自语的开口。 “你直接问我,或许我会告诉你。”大长老顿了下,沉声打断他。 黑袍老者这才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是吗?不过可惜,我早就没什么强烈的好奇心了。每个人踏入传奇的契机不同,领悟、衍生出来的能力也会不尽相同。你或许只是衍生出来的能力特别了一点,深不深究都无所谓。我能感觉得到,你不是我的对手。” “木国师,别太自信了!”大长老盯着黑袍老者,一句一句道,“今天究竟胜负如何,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话音还未落下,大长老就闪身消失在原地,袭向了黑袍老者。只见黑袍老者的身形在空中微微颤动了一下,就溃散成了碎片。那竟然只是他的一道残影! 众人听着耳边刷唰的尖锐的破空声,和那种无处不在的强力威压,简直喘不过气。 传奇之境,九级灵师!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了,现在却同时冒出两个!除开一些提前就知道了内情的人,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晕。 赵芸微张着嘴,也觉得有些恍惚。唐怀锦和木国师的都踏入了传奇之境,她还是到了元象州之后,听唐怀锦本人讲才知道的。也知道,宇文忌选择这个时机主动挑衅槊国,和唐怀锦突破到九级踏入传奇之境也有一定的关系。 可是,大长老究竟什么时候也突破到了传奇之境?不是说他寿元将尽,快要死了吗?不是说没有四叶月辅助,这些年宇文一族连高级灵师都要难以为继了么?大长老怎么就能一路顺利的修炼到传奇之境? 还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传奇灵师已经变成了路边的大白菜了?一股荒诞的感觉从心里升起,赵芸咬唇看了眼身边的申屠白,若是和九级灵师对上,自家妖孽师傅,怕是也要退避三舍。自己撺掇着他来前线,是不是错了? 锦国的安危并不单是他们的事。清卓溪和万花谷的灵师,到现在都没赶来。现在唯独自家师傅成了出头鸟。若是大长老不慎落败,等待他们的绝对是雷霆一击。虽然八级灵师和九级灵师之间,只隔着一个台阶。但那完全是天壤之别,不然九级灵师不会被称为传奇灵师,被世人仰望! 到时候,他们或许逃都逃不掉!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死,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可怕的。她只是后悔因为自己的缘故,将申屠白牵扯进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是非里。若不是她,纵然丰乐县没了,百花园毁了,他也可以什么都不管,继续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安静的日子…… “别担心。”申屠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赵芸的不对劲,稍微一想也就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他转过身,无奈的摇摇头,眼带笑意的看着她道:“传奇之境并不可怕。我能对……” “小心!”看到突然出现的黑影,赵芸惊恐的瞪大眼,出声打断申屠白,并用力扯开他,反正挡过去。背心被一掌打中,一股庞大的能量冲入体内,横冲直撞。“噗!”赵芸受不住,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血沫溅了申屠白一脸。 “芸芸!”申屠白见状,脸色剧变,低吼一声,伸出长臂,抄手将人揽到怀里。赵芸一脸狼狈的咧嘴朝他笑了笑,脑袋一歪,无力的闭上了双眼。申屠白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探鼻息,发现人只是伤重昏迷了,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输入几道灵力。暂时稳重她的伤势,申屠白这才缓缓抬起头。 只要还有气,他就能想办法将人救活。可是现在,伤她的人,得死! 抱着赵芸,申屠白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神威尊者,哑声唤道:“十一!凌庭!” “属下在/在。” 目的了现场的人,只觉得眼前快速闪过了两道黑影。再仔细看时,一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和一名普通士兵打扮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了申屠白的面前。一脸戒备又仇视的看向伤了赵芸的神威尊者。 “保护好小姐。”申屠白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赵芸唇边的血渍,将怀里昏迷不醒的人交给十一,冰冷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轻轻扫过,“若是她再出意外,你们两个也不用活了。” “家主/你放心,就是死,属下/我也不会再让人伤到小姐/姑娘分毫!” 十一和凌庭几乎同时开口,申屠白抿着唇,微微颔首。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后退。再不掩饰的放出威压,一步一步的走向神威尊者,眼神森然又嗜血,犹如死神降临,“齐鸣,伤了她,你想怎么死?” 第十七章 衍变,半步传奇 庞大的能量从背心处横冲直撞的涌入体内,赵芸痛得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意识就变得朦胧起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外界的一切都逐渐远去,只有五脏六腑的巨大痛楚,煎熬着让人不得安宁。 突然,一个幽深的黑洞凭空出现。淡淡的星辉从里面射出来,将赵芸的五脏六腑笼罩进去。黑洞微微颤动了一下,长鲸吸水般,就将那些闯入体内肆意破坏的能量吞噬得干干净净。 咚、咚,黑洞发出人心脏一样的跳动声。脸盆大小的黑洞,膨胀、收缩,膨胀、收缩……每一次都膨胀到极限,又收缩到极限。轰!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巨大的轰鸣响彻天际,黑洞炸裂。两团黑白色的蝌蚪状的磅礴能量,盘旋着飞将出来。在那片璀璨的星空尽头,旋转飞舞,最后互相契合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 接着,璀璨星空中万千的星子,开始以光速合拢。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数量众多的星子便全都汇集到了两处极速旋转着的星团当中。不一会,两处星团上的光芒开始逐渐暗淡,最终全部消失。才发现万千星子不见了,虚空中只剩下两片规整的圆形的类似陶瓷材质的瓷片。 这两块瓷片显出身形后,自动飞到了那个巨大的圆盘上空。然后一左一右,分别嵌入圆盘的黑白两端。仔细一看,竟是恰好形式形成了一个太极图案! 图案形成的瞬间,一股奇怪的波动在这无尽的虚空扩散开来。啵。一声轻响,太极圆盘中央,凌空钻出一颗嫩绿的小苗来。小苗最多两厘米高,顶部生着两片嫩叶。叶片左右探了探,像是在打探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它才抖了抖头顶的叶片,惬意的舒展开身子,变得安静从容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化,赵芸意识朦胧的看了全程。期间,她一直都处在一个很玄妙的感觉里,好像有什么桎梏被冲破了。努力去想,脑中一片空白,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无奈只好跟着那股感觉走。 黑洞吸走了肆虐的能量后,赵芸体内的疼痛大大减轻。随着变化的继续,无尽的星辉弥漫全身五脏六腑。一些浅显的伤口直接收口愈合,恢复如初。 只是,之前的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剧烈,首当其冲的便是体内的奇经八脉。以至于,赵芸体内的经脉,比她的五脏六腑伤得更为严重。星辉的修复力很强,但要想奇经八脉彻底恢复如初,也还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温养。 赵芸被十一小心的抱着,凌庭紧捏着拳头,抿唇站在他身侧,目光却一直在赵芸脸上。之前在地上,看见神威尊者一掌拍到她身上,他简直目眦欲裂,心神具痛。昏迷后,她小脸惨白眉心紧皱的模样,看得他更是揪心,恨不得以身相替。 可是,不知道为何,赵芸人虽然仍然昏迷着,但脸色却在逐渐变好。紧皱的眉心也舒展开了,就好像困扰她的苦痛全都不翼而飞……此时她的模样,更像是睡着了,而不是受伤陷入了昏迷。 凌庭瞧着,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狐疑,抬手搭上赵芸的手腕。除了一些经脉受损,她的体内竟是再没有任何伤势!凌庭凝眉,有些不敢相信。又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诊断确实没错,面色彻底古怪起来。 神威尊者处心积虑的一掌,与他同等级的灵师也怕是受不住。赵芸之前吐了血,人也陷入昏迷,显然是重伤的模样。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但现在她体内只有一些小伤,怎么看,情况都有些不同寻常。 “到底,怎么回事?”收回手,凌庭深深的看着赵芸紧闭的双眼,忍不住低低的自言自语一句。 十一闻言,收回望向前方的视线,转眸淡淡的看他一眼,语调毫无波动道:“小姐没事不就行了?” “……” 凌庭顿了下,沉默,没再说话。确实,只要赵芸没事就好了。他只是属下,探究主子的秘密,并不是他该做的事。可看十一的样子,竟是知道些什么的。他自认是赵芸最亲近的人之一,现在却比不上申屠白身边的一名牡丹卫,到底有些意难平。 他哪里知道,赵芸体内的那一翻变化不小。十一又一直抱着她,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动静罢了。十一起初也很疑惑,不过他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加上,那些变化似乎都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他这才一直没吭声――申屠白和神威尊者之间的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动手。赵芸既然没事,这些事情,以后再禀报申屠白也一样。十一也不是缺心眼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什么动静。 处心积虑的一掌,没想到竟是打偏了。不过,看来也是错有错招。齐鸣深深的看了一眼暴怒的犹如死神降临的申屠白,不甚在意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要我死?可以。只要你能打败我。” “我成全你。”申屠白语气森然,冷冷的盯着齐鸣,右手在虚空一抓,一团狂暴的五颜六色的灵力,便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众人来不及惊呼,那团五颜六色的灵力,就拖着小尾巴,以光速朝齐鸣撞去。 齐鸣眼神一凝,脸上的轻松收敛。指尖微动,无数道透明的‘痴缠’凭空出现,就在他身前织出一道厚厚的网。下一秒,那团灵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了上来。网被灵力团撞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破去。兹拉兹拉,网和灵力团互相侵蚀抵消着。几个呼吸之后,网破,灵力团也消散了。 齐鸣见状,挑了挑眉,正想出言继续讥讽申屠白两句,使其彻底失去理智。眼角却瞥见幽光一闪,直往自己脚心蹿来。面色蓦然一变,腾身闪避。不过,刚飞出半截,齐鸣便闷哼了一声。身体一顿,跌落回了之前的位置。 而他长衫下被遮掩起来的右腿,则开始快速干瘪、变形,最后只剩下一支枯骨。好在,这样的变化,只出现在他右腿上,而没有蔓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去。不然,齐鸣的下场,早就和之前那几名灵师一样,变成干尸了。 可是这样的变故,对齐鸣来说,已经是不堪忍受的巨大打击! “白画楼!你敢!” 齐鸣隔着衣袍,一手颤抖的按到右侧的大腿上。咯手的干瘪触感,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变了变脸色。齐鸣额头上冷汗淋漓,死死的瞪着申屠白,眼睛里快速闪过惊骇、恐惧,屈辱、不甘,嗜血、狠毒等等情绪,最后定格成阴森、恐怖。 自从当上奎甲军首领,被人尊称为神威尊者后,齐鸣再也没有在对战中受过伤。平日里和魔尊、木国师切磋,也都是点到即止。现在,申屠白竟然一上来就废了他一条腿!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齐鸣都接受不来。不加倍返还回去,如何能甘心、罢休! “血气和灵力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抽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愉快?放心,我会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让你好生体会够那样的感觉的。先取右腿,再取右臂。接着左腿,左臂。最后才是你的身体和脑袋。我保证,在你的身体没有全部干瘪完之前,你绝对不会断气。所以,好好享受吧。” 申屠白看着齐鸣,唇边泛着一抹森然的笑意,好似恶魔再生。在场的灵师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往后退,都想离这个恶魔远一点,再远一点――两名传奇灵师给人的感觉虽然无比震撼,压迫感也十分强大。但申屠白更要命,被他瞧一眼,背生寒气,脚底生凉,就像是被某种阴冷的东西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拖入死亡的深渊。 那种感觉,危险急了,又不舒服极了。 而齐鸣,听完申屠白的话,则瞬间扭曲了脸颊。他知道,这是报复。申屠白是在报复他伤了那个小女娃!脑海里浮现出之前死去的那几名属下瞬间干瘪的模样,齐鸣瞬间了悟。他要折磨他。他不想他死的那么容易! 可是,他,堂堂奎甲军首领,神威尊者,怎么可能窝囊的被动等死? “你不会得逞。” 赤红着双眼,齐鸣狰狞一笑,骤然朝申屠白挥出一拳。磅礴的灵力透体而出,搅动风云,炮弹一样往前射去。 申屠白微微眯了眯眼,站在原地没动。见状面不改色的抬手在虚空轻轻一划,一道狭长的裂缝便闪现而出。裂缝蓦然扩大,将那磅礴的灵力全都吞噬而去。闪烁两下,消失不见。下一秒,却凭空到了齐鸣身侧。裂缝张开,将之前吞下去的灵力,全都倒垃圾一样排山倒海的倾斜而出。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见间的事,齐鸣反应不及,被这股力量直接撞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接连打了几个转儿,才堪堪停下。体内血气翻涌,喉咙发甜。噗,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不少。而他清秀脸孔缓慢上爬出来的两条皱纹,将他衬得更加阴郁和落魄。 “能不能得逞,不是你说了算的。齐鸣,我要你为你的那些小聪明后悔!”申屠白闪身出现在齐鸣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眼前,声音低沉又阴冷,一字一句道:“而且,堂堂的神威尊者,却还玩偷袭这样不入流的把戏,我瞧不上你。” 话音落下,申屠白一拳狠狠揍向齐鸣的腹部。齐鸣自然反抗,将自己的衣领从申屠白手里解救出来。两人就着这距离,开始了贴身肉搏。嘭、嘭、嘭……拳拳到肉,动作之间更伴有尖锐的破空声。 在场之人哗然。神威尊者何等人物,何等能耐。现在申屠白面前,却别逼得如此狼狈!这个申屠白,到底是打哪儿来的怪物!难道,锦国又要冒出一个和三十年前红衣恶魔一样的恐怖人物么? 槊国灵师脸上,一时间都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不管别人怎么想,齐鸣和申屠白之间的战斗一直持续着。两人你来我往过,你死我活,像普通武者一样过招不过瘾,到底再次使出了灵师的手段。一时间,绚烂的灵力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自然,这之后,众人也看不清两人到底谁占了上风。木国师和大长老除外。 “哈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贵国的神威尊者,看起来也没有多厉害。”大长老凝神望了望远处的战斗,抚了抚下巴上雪白的胡须,哈哈大笑,挤兑木国师道,“此次之后,槊国恐怕会再无神威尊者这个人了。” 木国师本来面色有些沉凝。待看到失去了一条腿,却依旧在申屠白手下稳稳支撑着的齐鸣时,轻轻松了口气。扭头直视大长老,意味深长道:“不到最后,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那个散修的手段确实厉害,但两人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白画楼别的都不在意,唯独将女儿看得如珠如宝。齐鸣伤了他女儿,他绝对不可能放过他。木国师还是准备好,一会儿给他收尸吧!”大长老闻言冷笑,讥讽的开口。 木国师摇摇头,盯着大长老看了一会儿,轻笑一声,“何必逞口舌之快。谁输谁赢,等着看就是了。倒是你,之所以突破了传奇之境还这幅鬼摸样,恐怕不是为了什么伪装,而是你在突破时,根本就没足够的灵力洗去体内的死气吧?照这样看来,你顶多算是半步传奇!” 大长老闻言一惊,脸色忍不住变了变,眼神也阴沉了些。虽然很细微,但却被木国师看了个清楚。挑了挑眉,木国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略显愉悦道:“呵呵,果然被我说中了。” “一开始你没有直接出手,而是选择布阵,这本身就很值得怀疑。灵师达到传奇之境后,体内的灵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永远不用担心灵力会出现枯竭。若你真踏入传奇之境,杀人何其简单,用得着那么麻烦的兜圈子?而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气息比我弱了不少。之前几下交手,我心里就有了猜测。现在一试探,你果然就露了馅儿!”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推测,能做的了准?你说我一副鬼样子,在我看来,你何尝不是?”清晰的感觉到木国师的讽刺和鄙夷,大长老脸皮抖了抖,垂下眼睑,缓声开口。 木国师见大长老还死鸭子嘴硬,摸了摸自己干瘦的下巴,嗤笑一声,“我突破得迟,又一把年纪了,倒也习惯这样的面孔。好歹体内没有死气,反倒生机勃勃的。不出意外,再活个两三百年没问题。你呢,虽是传奇之境,但你这充满死气的身体到底还能撑多久,也还真不好说呢。” “确实,这幅身体到底还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呵呵,但你就那么自信,你能再活两三百年么?要知道,意外,每天都会发生。”彻底被看穿了底细,再藏着掖着也没了意思。大长老苍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阴森道:“半步传奇又如何?不过是体内的灵力没有你那么深厚罢了。只要我的境界在,一样能杀你。” “太天真了。也好,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传奇之境到底是什么样子!鲸吞天地!”木国师大笑,张开双臂,黑色的如烟雾一样的灵力升腾而出,在他的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遥遥看去,就像一只幽冥巨兽盘踞在那里,随时都可能张开大嘴,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大长老面色郑重的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轻轻一旋,低喝一声,“紫气东来!”,瞬间,他的背后紫光万丈。一朵至刚至阳的紫阳花,徐徐在空中绽放。睁开眼,大长老轻身盘坐到紫阳花的花心上,宝相庄严,仿若佛陀临世。 “不死不休。木昆,这一次,彻底了解了吧。”说到这里,大长老顿了下,微微转头看向后方,“若是我最终不敌他,身死道消,还望万花谷和清卓溪的各位道友以后能对我宇文一族,看顾一二。我不胜感激。” 一道沉稳的声音适时从天际传来,“大长老放心,作为锦国臣民。面对外敌,我们定会与皇室荣辱与共。” 第十八章 终结,友军到达 这个回答有颇多保留,大长老却已经没有心思再追究了。回过头,不再看那以最快速度腾挪而来的数十道人影。宽袍大袖下的手,不着痕迹的轻轻弹出一指。一道幽光闪烁,消失不见。 漫天的紫阳遮掩了痕迹,没人察觉到异常。大长老紧抿的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不起眼,但在一直关注着他的木国师眼里,也不容忽视。 “哼,帮手终于到了,宇文邵你很高兴?”木国师越过大长老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远处,不断清晰起来的数十道人影,冷哼一声,唇角牵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可惜,远水难就近火。虽然能看得见,但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人赶到近前,至少还得二三十息的时间。所以,你现在就去死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木国师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抬手朝大长老一指,一道道黑色的幽光便从他身后的黑洞边缘脱身而出,蛇一样,快速的朝大长老缠绕而去。这些幽光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大长老跟前。 大长老神色一凛,手腕一翻,竖指念决,座下紫阳花瞬时紫光大胜。一道道紫光,恍若是能破除魔障的天神之箭,将蛇一样的黑色的幽光统统阻挡在三米开外,不得存进。 木国师沉着脸,抬手一挥,又一拨密密麻麻的幽光直奔大长老而去。有了这一拨生力军加入,顿时,幽光大胜。紫光竭力抵御,但那些幽光像墨汁一样粘稠又浓黑。它们不断侵蚀吞噬着紫光,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紫光竟是被逼退了一米有余。 大长老见状,抿着唇,又快速的打出一个法决。紫阳花周围的紫光,竟是全都汇聚到前方一处,与黑色的幽光厮杀较量起来。看这模样,大长老是完全放弃了两侧和身后的防御! 木国师刚想嘲笑大长老的愚蠢,就见大长老半阖上双眼,手势突兀的一变,他座下的紫阳花瓣就齐齐往下打开。接着,一把把犹如实质的长剑从紫阳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咻的飞将出来。在大长老身后,唰一声,整齐的排列成扇形。他轻轻抬手,噌,无数把长剑出鞘一样齐齐飞出,剑尖向前,悬空停在了他的头顶。 大长老唰的一下,睁了开双眼。眼底,苍老浑浊尽皆消失,只剩下冷酷和犀利。“紫极剑阵,去!”大长老低喝一声,手往前一指。无数把长剑齐齐锁定木国师,然后咻、咻、咻,闪电般飞出。在空中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剑影,气势滔天,威力惊人 木国师见状,张狂的大笑起来,“来得好!” 说完,他双臂一震,一团黑色的犹如烟雾一样的灵力从他身后的那个黑洞边缘脱离而出。犹如烧开的水般在空中翻滚了几下,便在众人瞩目的视线中,瞬间凝聚成了一头通身漆黑的老虎。 吼,老虎一现身,便冲着大长老长啸一声。接着后腿一蹬,就携带着无边的黑气,对着极速飞驰而来的紫极剑阵正面迎了上去! 锵锵锵,没有实体的紫极剑阵和黑虎碰撞到了一起,竟是发出了金属撞击般的铿锵声。 不管敌我,在场的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对传奇之境的灵师,心里生出了更多的敬畏和憧憬。木国师和大长老这番交手,不过是在短短的十几个呼吸之间发生的,可每一招都是要人性命的狠手。彼此厮杀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因为两个传奇镜灵师的大打出手,双方都默然的暂停了攻势,各自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宇文希站在一众紫阳山弟子前方,依旧时刻警戒着。偶尔仰头看一眼大长老和木国师,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犹疑和迷茫。 天空中,黑色和紫色纠缠,形成了一片‘绝对领域’。人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锵锵的金属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嘭的一声,一道人影狼狈的从‘绝对领域’里倒飞出来。直到百米开外,才堪堪稳住身形。众人哗然,都紧张的盯着那人。那人却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脸。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只剩下一些布条。 不过,木国师和大长老身上衣服的颜色并不相同。因此,从那些破烂的布条上,人们还是轻易的辨别出了那狼狈之人的身份。 “大长老!” 紫阳山的一众弟子和散修不可置信的惊呼一声,就见那狼狈的身形在空中无力晃了晃,承受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宇文希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大长老的手臂,唤道:“皇叔祖!” “……木昆是货真价实的传奇灵师,我、我这半吊子……果然比不过……之后的事,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刚才叮嘱你的那些话,千万、千万记得……转述给你父皇听。”大长老干枯的大手死死的抓住宇文希的手腕,聋拉着双眼,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的传音叮嘱着他。 宇文希死死的抿着唇,动手之前听到大长老传音,他就有一些不妙的预感。不过转瞬就应验了,他如何都有些接受不了。可是,看到大长老那张苍老的脸,和郑重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悲怆和不甘,使劲的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我会将那些话,转达给父皇听的。皇叔祖您放心。” “咳咳,那,那就……呕……”大长老气息不畅的咳嗽了起来,张嘴刚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呕血。血,鲜红鲜红的一片,打湿了他的前襟。颜色鲜艳得触目惊心。 宇文希即便再阴冷无情,现在看到这个曾经庇护过他的老人如此模样,难免也有些心慌和手足无措起来。可惜,不管做什么样的补救,大长老体内的生机,还是不可扭转的一点一点逝去了。 “这样就断气了?啧,如此不中用,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要我的命……就凭这种半吊子的本事?真是笑死人了。”木国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近前,看了眼已经咽气的大长老,又是遗憾又是鄙夷的开口。 心里却舒畅得很,当了几十年的对手,最后还是他笑到了最后。不过,这人的能耐还真是让人不可小觑。凭借着缺陷的纯阳之体,修炼火行的剑之一道,在没有四叶月辅助的情况下,还是硬生生让他修炼到了传奇之境。好在,天生的缺陷,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木国师微眯着双眼,今日能将大长老斩杀当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值得欢喜。抬头,视线淡淡的从在场的呆若木鸡的众位锦国灵师脸上扫过,木国师轻轻笑了一下。 听到那样刻薄的嘲讽,宇文希却是猛地抬头,赤红着双眼瞪向木国师。心里更是愤怒,仇恨,以至于脸上青筋毕露,手也紧紧捏成拳,掌心一片刺痛。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传奇灵师的可怕,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了。他不会蠢得不自量力的去送死。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他会亲手杀了面前这个人的。一定! “咦,你这小辈倒是有点儿意思。”没有隐藏好的杀气,终究引来了木国师的注意。重新低头,他定定的看了搂着大长老尸体的宇文希两秒,挑了挑眉,“我知道你,七皇子宇文希。锦国年轻一辈最有潜力的灵师之一。” 也是皇族之中,唯一一个对土属性灵力感应灵敏之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想到这里,木国师顿了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冷光,这才微笑道:“你想杀我吧?本来我还在想,要不要放你们这些小辈一马。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斩草除根。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更不喜欢别人惦记我的命。所以,你也去死吧。” 话音刚落,木国师便朝宇文希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只有宇文希明白,面前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宇文希瞳孔一缩,心里的不甘和仇恨到达顶点。他一直隐藏着的那种属于野兽的凶性,此刻被全部激发了出来。在传奇灵师的气场下,像是带了一把枷锁的身体,竟是在那一瞬间挣脱了。体内的灵力快速运转,然后抽空,聚集,接着悍不畏死的狠狠轰出一拳。 轰! 黑色的灵力和黄色的灵力在空中悍然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余波震荡,阳山道上空再次刮起一阵剧烈的狂风。 “七殿下/七皇兄!” 紫阳山的一众弟子和散修却顾不上这些,看着那个倒飞出去的人影惊呼出声。纵然已经拼尽了全力,但两者之间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碰撞发生的下一妙,宇文希便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人也不由自主被掀飞出去。在那之前,他却死死的抱住了大长老的尸体。 皇族之人,就算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得有尊严。掉下云端,摔成一摊烂泥算怎么回事?皇叔祖那样严肃又刻板的人,怎么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尸体变成那样吧?倒是他自己,早就在烂泥里打滚了,也不在乎这些。 只是,还没将宇文翰踩到烂泥里,没能让他生不如死,怎么想都不甘心!咬着牙,瞪着眼,宇文希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努力的尝试再次掌控自己的身体。但,他除了能感知到胸口处还清晰的疼痛着,其他的器官似乎集体出走了,麻木的完全联系不上! 眼看着马上就要脑袋着地了,宇文希终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不甘的等待自己头破血流、变成烂泥的那一刻到来。只是,下一瞬,颈间猛然一紧,宇文希就察觉到自己的下坠的身体停住了。 有人救了他!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宇文希艰难的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黑风见状,拎着人落到高台上。将他放平了,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紧皱的眉心稍微舒展,“伤得不是很重,能救。” “那就好。”逍遥灵尊微微颔首,冲一旁的石竹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将七皇子暂时安置到后方去救治,小心保护。” 石竹郑重的点头,道:“是。”挥手叫过几个等级较低的灵师,护着七皇子下了高台。 “木昆,身为传奇灵师,却不顾身份的对一个小辈动手,不觉得丢人?”一名头戴木簪的道袍男子瞥了眼被护送着下了高台的宇文希,挑了挑眉,看着木国师,缓缓开口。 短短几十息的时间,转瞬即逝。刚才还在天边的一群人,呼啦啦的已经赶到了近前。只是,大长老身亡,宇文希重伤昏迷。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尘埃落定…… “呵呵,老夫一把年纪了,面子这种东西,早不在乎了。将仇恨的萌芽掐灭在襁褓之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木国师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子,微笑,“换个立场,谷主或许会比我做得更绝呢?” 男子淡淡的看着木国师,没有说话。方天雄恭谨的站在男子身侧,闻言开口道:“师傅,弟子想先去和宫绝了结一下恩怨。” “应该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去吧,小心些,别再受伤了。”男子颔首,一边叮嘱,一边冲方天雄摆了摆手,完全将木国师当作空气的样子。 木国师见他如此嚣张,眯了眯眼,沉默着没有急着说话。现在并没到最后时刻,万花谷的谷主却提前出山了。而若他没有感应错,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踏入了传奇之境! 这个事实,让木国师觉得有些棘手。 方天雄也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木国师掩藏起来的沉凝,朝男子尊敬的躬了躬身,抬头目光灼灼道:“人不能在同一个臭水沟里摔倒两次。弟子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请师傅放心。” 男子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记住你说的话。” 方天雄道:“当然。弟子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谷主似乎只收了五个亲传弟子,废了不少心思培养的吧?死一个少一个,谷主就不担心?”木国师不怀好意的盯着男子,阴恻恻的开口。 男子看一眼他的身后,眼神动了动,面带怜悯,“木国师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这种小把戏,没人会信。”木国师不为所动,依旧警惕的盯着男子。 唐怀锦站在木国师的身后,轻笑,“把戏?木国师未免将我和谷主看得太轻了。战场上,一举一动都人命关天,我们从不玩儿把戏。” “唐怀锦!”木国师身体一僵,缓缓扭头,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的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战争伊始,两人在丰乐县的国界线附近遇上,打得天昏地暗。直到两人双双受伤,才得以终止。不过,在木国师看来,他自己只是轻伤。唐怀锦绝对比他伤得要重。现在,才过了半个月不到,这个人就堂而皇之的站在他面前,完好无损!怎么可能! “托你的福,修为还上涨了那么一点点。”唐怀锦摊手,微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木国师脸色难看的自言自语,眼神闪烁的来回打量着唐怀锦和男子。上次,他和唐怀锦算是打成平手。现在再加一个同等级却不知深浅的万花谷谷主,不用想,正面交手,他绝对是输。逃,必须逃! 木国师的脸色变来变去,精彩极了。唐怀锦和男子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视一眼,同时往前踏出一步,一前一后将木国师卡死在中间。 “木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别想逃。” …… 而这边,方天雄微笑的看着宫绝,“当日太仓促,也太混乱。今天就容我好好向冥使讨教讨教吧?” 宫绝尖尖的下巴一抬,居高临下的指了指地上一堆尸体里,那几名缺胳膊少腿、毫无生气的死相诡异的灵师,“好啊。只要你不介意变成他们那样,本使随时都能奉陪!” “是吗?那现在就开始好了。”方天雄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面色不变的说了一句,整个人就像豹子一样蹿了出去。宫绝笑得轻蔑,眼底深处却是透着严肃和郑重。身形一闪,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两人一动手,锦、槊两国的士兵、灵师,也都再次各自展开了攻击。战场上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更加激烈和紧张。不过,大长老虽然死了,但因为万花谷、清卓溪和逍遥灵尊等一众生力军的加入,情况明显开始变得对锦国有利起来。 卓珏看向与周遭激烈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一角,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齐鸣这老家伙,横行这么多年,这次是踢到了铁板啊。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本还想亲自了结的,真遗憾。” “我也觉得。”逍遥灵尊突兀的出现在他身边,赞同的附和了一句。黑殇被大长老打得半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现在成了俘虏,他更没理由去结果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无奈的微笑,闪身消失,加入混战。 …… 嘭!一声闷响,齐鸣狼狈的倒飞出去。他嘴角血渍斑斑,四肢只剩下左臂还完好。申屠白说到做到,已经将他的右边的手臂、腿脚,和左腿尽皆废了。 “白画楼!” 齐鸣扭曲着脸,清秀的面容不在,面色惨白,头发散乱。一双眼睛,血丝满布。眼底深处,全是疯狂和嗜血。这模样,哪里还有之前神威尊者的一点光鲜和威风? 体内灵力损耗严重,躯体也只剩下左臂和上半身能动。他已经被申屠白逼到了绝境,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拼死反抗,被申屠白一步一步的变成废人、死人。二,拼死反抗,拉着申屠白一起同归于尽。 反正难逃一死,还有什么是不能豁出去的?齐鸣盯着申屠白,抬起仅剩的左手抹一把嘴角,面色阴沉道:“我这一生,只败给过两个人。一个是魔尊陛下,一个是木国师。” “哼,然后?”申屠白微眯起双眼,略带兴味的看着他。 齐鸣眼神幽暗,盯着申屠白,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我不准备也不允许自己再败给第三个人。” “……所以,你准备自爆,跟我同归于尽?”申屠白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一字一句的说完,然后在齐鸣惊愕的视线里,伸出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虚空一抓。齐鸣体内刚刚聚集起来的,充满危险的灵力团便瞬间溃散蒸发。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齐鸣体内仅剩的血气和生机。 “不!” 齐鸣发出最后的悲鸣,干裂丑陋的纹路迅速爬上他的脖颈,脸颊。咔,干裂的尸体碎成块,块又化成粉,最终消散在苍茫又广袤的天地间。 “伤她的人,都要死。你,也不例外。”申屠白负手而立,眼神幽深又冰冷的看着一点点在空中消散的骨灰,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大踏步的走向十一,表情温柔的将赵芸抱到怀里,飞身离开。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再留下来已然没有必要。 “咕。”大后方,几名年轻的灵师在对宇文希进行了简单的救治后,抬头看到之前那生冷的一幕,咽了口口水,“刚才那个,是神威尊者吧?他竟然被人挫骨扬灰了?难道是我眼花?那么厉害的神威尊者,竟然被人挫骨扬灰……那什么,肯定是我抬头的方式不对……” 而一旁的石竹目送着申屠白的背影,激动得不能自己道:“……话说,那位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好想将他供起来参拜怎么办?神威尊者,神威尊者啊,就那样被他唰唰两下碾成了灰……简直了!” 几名年轻灵师僵硬的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很恐怖、很吓人好不好?这人到底是神经太粗呢?还是神经太粗? 第十九章 定数,乘胜追击 雍前城,一栋干净朴素的二进宅院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申屠白和唐怀锦在小小后花园的八角凉亭相对而坐。 唐怀锦看了看花圃里,盛开的一簇一簇的杜鹃花,道:“小丫头还没醒?” “没。”申屠白眼神动了动,轻轻摇头。 唐怀锦看着他,笑了笑,道:“小丫头看起来还真是多灾多难。刚到京城的时候,她就昏迷过一次。身边的人都担心她,忧心忡忡的。那时候,还是我亲自给她探的脉。听说前不久,因为青灵郡主,她又受伤昏迷了一次?” “事不过三。”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开口。只是,冷硬的语气多少泄露了他心里的一些担忧和懊恼。 唐怀锦淡淡的从申屠白微蹙的眉心扫过,心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掩下,微笑道:“虽说多灾多难,但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呢。你也不用担心,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睡过了头罢了。” “……”申屠白没有接话,只是略带审视和警告的看向唐怀锦。唐怀锦也不躲不闪,直直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真诚。 “你很闲?昨日一战,神威尊者陨落,木昆被俘。魔尊麾下三使,两个重伤逃窜,一个彻底变成了废人。我不认为魔尊会善罢甘休。”定定的看了他片刻,申屠白眉头一挑,十分不耐的出言赶人。 唐怀锦无奈,摇摇头,“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说着站起身,笑道:“行了,我走就是了。泽亲王这会儿应该已经点齐了兵将,准备出发了。我得去送一送。” 申屠白不置可否,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兀自端着茶杯开始喝起茶来。唐怀锦见状,也不以为意,弹了弹衣角,转身往外走。 “对了,这次你斩杀神威尊者,可是出了大风头。万花谷的那位谷主、卓珏、皇族之人都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你。今日我来,他们都托我问一问你有没有时间。”走到一半,唐怀锦笑着回头,不甚在意的问道。 猜也知道那些人想见他,目的并不单纯。申屠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手里的茶杯,随意道:“没空。” “哦,知道了。”唐怀锦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笑了笑,转身离开。申屠白的性情有些捉摸不定。见不见得看他的心情。那小丫头睡了十几个时辰了,也没有醒转的迹象,申屠白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哪里有空搭理不相干的人?不过受人所托,白问一句罢了。 他前脚走,后脚,挨着后花园不远处的一间屋内,赵芸睁开了眼。 申屠白和唐怀锦说话时,她就醒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是,她没着急着出去,而是先检查了一遍身体。之前意识朦胧时,看到的那些画面,接受到的讯息,实在让人百感交集。她怕自己是因为受伤出现了幻觉,急于求证。 而当她‘看到’识海内,太极阴阳圆盘中央,那棵真切的稚嫩幼苗时,奇异的平静下来。忐忑、惶恐、惊喜、不敢置信……所有的,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都一一不翼而飞。 “没想到是你。” 赵芸微微抿唇,抬手,轻轻摸了摸嫩绿的叶尖儿。叶尖儿似乎害羞的动了动,片刻之后,又往她手指上亲昵的蹭过来。同时,一条条讯息快速的窜入赵芸的脑海。赵芸愣了下,随即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来――之前她意识朦胧时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果然不是幻觉! 星耀,随天地诞生的两株灵草之一。属性阴,有沟通天地,变换时空之能。只是,随着岁月流逝,地球灵气日渐枯竭。星耀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环境,重新退化成灵种。只是遵循着本能,到处寻找充满灵气的东西依附吸收,以此保存灵种的活力。 当时,砸到赵芸的高空坠物,就是一盆盆栽。里面的植物没什么特别的,但那个不起眼的陶瓷花盆,却不是凡物。灵力充沛得能让灵种至少再保持几千年的活力,而不至于失去生机,再不能发芽。 灵种欢喜的在陶瓷盆里安了家,没两日,陶瓷盆栽就不小心从高空坠下,砸到赵芸……从此时空变幻,赵芸也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想来,有些事,竟好像冥冥中的定数。 “既然醒了,还不赶紧起来?赖在床上做什么?” 申屠白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耳边,赵芸从沉思中回神,坐起身,侧头朝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去。申屠白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碰触到一起,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彼此暴露无遗。 赵芸愣了下,随即身形一闪,到了八角凉亭里,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傅。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知道我担心,还逞强乱来?”申屠白蹙着眉,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他,唇角勾起一个不悦的弧度。 赵芸挠了挠头,很想捂脸。救了人,还要被骂的恐怕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不过,申屠白也是担心她,她也不是不识好歹。咧嘴笑了笑,从容的走到申屠白身边坐下,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脑袋惬意的靠上去,“当时也没多想,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和我计较了。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见赵芸撒娇似的,一颗小脑袋在自己手臂上蹭来蹭去,申屠白沉默了,心里有些甜又有些惧。赵芸将他放在心里,他自然高兴。只是,当时她吐血,无力的闭上眼睛的样子,他一颗心差点儿停跳。对伤他的人,恨的不生啖其肉。确认她没有性命之忧后,他才稍微控制住了心头的暴戾。 想到这,申屠白深深的看着赵芸的脸,一眨不眨,漫不经心开口道:“是突破了吗?” 赵芸坐直身体,仰头对上他的眼睛,笑呵呵的点头,“你知道了?” “你昏睡不醒,我自然是要给你探脉的。”申屠白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赵芸见他兴致不高,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再次认真的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这下因祸得福,一举突破,还一只脚踏进传奇之境,划算得很!” “是吗?下次要不要让我亲自拍你几巴掌?”听到她不以为意的说因祸得福,说不定还会有下次的样子,申屠白整个人都不好了。黑眸眼底厉光一闪,有些阴森的开口。 “呃,那个什么,我忘了穿鞋了。我先回躺屋。”赵芸见他黑着一张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讪讪的笑着敷衍了一句,便兔子一样一溜烟儿的回了屋。关上房门的瞬间,她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这年头,被救的人比救人的还要大牌啊,真是。” 一句嘀咕,以申屠白的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僵硬了两秒,随即危险的眯起了双眼。公然藐视师长,还在背后说小话,……看来,真要找时间好好再‘调教’一翻才行了。 一番折腾,申屠白心里憋着的郁气不自觉消散了。全身放松的窝进椅子里,安静的品茗赏景。只是,没一会儿,他就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略带惊骇的望向花园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 当时赵芸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他,结果弄得自己受伤。申屠白是又气又心疼,明知道她刚醒,就忍不住想要敲打她两句,让她以后别那么傻,也别那么让他操心。赵芸说的什么,倒是没听进心里去。此时冷静下来,那句‘一脚踏进传奇之境’,就像魔音一样在耳边回响起来。 赵芸体内有些古怪,申屠白早就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也不去揭破。 前日她昏迷,他给她探脉。发现她除了因为经脉受损,体内的灵力运转有些迟滞以外,并没有别的伤势。一如之前青灵郡主派人害她那次。不同的是,上次他还能感应到赵芸体内丹田处灵力海里磅礴的能量。这次他却发现她的丹田处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无。 这样的情况,对一名灵师来说,本该是一场灾难。但偏偏赵芸散发出来的灵压,比逍遥灵尊也只强不弱。虽然昏睡着,但整个人体内都隐隐带着某种突破桎梏后的浩然生机。再结合后面十一的禀报,申屠白哪里还不明白――赵芸在受了神威尊者一掌后,反倒打破了中级灵师和高级灵师之间的壁垒,真正迈向了大道坦途。 好在她身上一直带着陆奉安给的那块玉符,战场上的灵师才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申屠白没多想,冷着脸,严肃的叮嘱十一和凌庭不得对外泄露半句,这才将人打发走。考虑阳山道大营,人多嘴杂,盯着他们的眼睛更是不少。他也不在阳山道多停留,没等大军打扫战场呢,让人和宇文希打了一声招呼,就直接带着十一、十三、十五等几名花卫,进了雍前城,找了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住下来。 毕竟,他也不知道赵芸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中途会不会出现一些引人注意的异象等――在无名山谷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一片璀璨神秘的星空,从赵芸眉心飘出来。留在阳山道,万一动静大了,少不得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只是,申屠白怎么也没想到,赵芸一醒来,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吓)! 到底没给申屠白追问的时机,当天下午,两人就回了阳山道大营。 泽亲王就带着大军从阳山道出发,直奔抚州而去。神威尊者陨落,木国师被俘。三使死了一个,重伤两个,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纵然己方也陨落了一个大长老,但灵师的整体实力,却是增强了。 逍遥灵尊不知道白画楼就是申屠白,白无生就是赵芸。大军南下攻打抚州,他曾经作为镇守安南的朝廷灵师,泽亲王钦点了他和紫阳山的一名地位不低的长老带队跟随,他自然也跟着大军开拔,离开了阳山道。 黑风和莫轩倒是知道,不过申屠白对外的身份是散修白画楼,两人也不好凑上去。私底下拜见过之后,表面上只好装作不认识。 据可靠情报,驻守抚州的敌军灵师人数并不多。修为也多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逍遥灵尊和那位紫阳山长老,不多不少,刚好带了十个人随行。有散修,也有三大名门的弟子。修为都不错,却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但应对抚州城当地驻守的敌军灵师,如此阵容,也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灵师,除了留下几个和唐怀锦、宇文希一起负责押送俘虏回京的人,都被分成了若干个小队。不日将奔赴宣府、琼州等各个战场。伺机清除敌军灵师,给大军创造机会。 申屠白和赵芸自然也被分进了一个十人小队里,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直奔宣府府城。 就这样,灵师小队一面清除各个战场的敌军灵师,一面破除敌军防御,给大军制造反攻的机会。因为之前那场大战,敌军灵师损失惨重,再没人能抵挡得住方天雄、卓珏、逍遥灵尊等一众高手。奎甲军伤亡过半,带着普通士兵也士气低落。 小半个月的时间,大军竟是势如破竹,一口气重新夺回了琼宣府、抚州两省。琼州北边几座重要的城池,也收复了回来。将大部分敌军逼退到琼州府城一带。 一时间,锦国上下,都士气高涨。泽亲王这个平南元帅,得到了朝廷内外的一致颂扬,心气儿也日渐高了起来。只是,正在他斗志昂扬的准备继续挥军南下,将所有失地都收复回来,成就千古美名之时,槊国的求和书到了。 第二十章 使团,冤家路窄 槊国的动作很快,泽亲王满心不愿意停手,但对方的使团入境之后,还是不得不在宇文忌的授意下,传令大军暂停了对敌的一切反击行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亲自在琼州府城外,等待使团的到达。 申屠白和赵芸所属的灵师小队,正好也在琼州府,于是亲眼见到了槊国的求和使团。有文官也有武将,还有一帮子护卫,声势浩大。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战事失利,而显得颓丧、低人一等。反而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感、威仪感。一下子就让给人觉得不可小觑。 泽亲王见到那些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明明己方占据了上风,再加把劲,就可以将这些狼子野心的狗东西全部赶出国境。形势与最初之时,已经颠倒过来了。他不明白,宇文忌为何要放弃,接受对方的求和。 要知道,江海、安南两省被敌人虐杀的百姓数不胜数。若是求和的结果不理想,到时定然民怨滔天。可魔尊那是容易对付的人?还不如直接真刀真枪的将人打回去。 而且,槊国人一向暴戾又不安分,这一次不将他们彻底打残,要不了多久,对方势必会再次卷土重来。三十年前的那一战那样惨烈,两国边境的和平,不也没有维持多久?和这些人将道理,永远都没有用。只有将他们彻底打压下去,踩到泥地里,才能让人稍微喘息。 泽亲王心里虽然有些私心,但对锦国成忠诚毋庸置疑。他毫不怀疑,若是现在立场颠倒,锦国被逼得走投无路,投降求和。槊国魔尊必定不会同意的。真不知道他亲爱的皇兄,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不仅是这件事,还有认回流落在外的血脉那么大的事,也没提前透露一点风声给人知道。宇文一族的老老少少,竟是在开宗祠举行仪式的当天才被告知。 纵然那个老七不容置疑是宇文一族的血脉,宇文忌是一族之长。但他那样做,未免也太独断专行! 泽亲王心里对宇文忌有些不满,想到这些日子一直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宇文希,又觉得怜悯。接到消息的时候,宇文希已经随唐怀锦一起押送俘虏回京了,与传信的内监刚好错过。等宇文希回宫,若是发现自己的用了十几年的排行被人顶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想到这,泽亲王觉得自己也不是最憋屈的那个,心情稍微好转。而事实上,宇文忌已经做了决定,也没他再置喙的余地。再不甘心情愿,他也只能照做。 可想而知,槊国使团到达的时候,泽亲王态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琼州的文官武将和泽亲王的一众手下,因为这场突如其来、波及范围广、死伤惨重的战争对槊国人更不会有好脸。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更何况对这些槊国朝廷之人。 两相见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彼此唇枪舌剑,冷嘲热讽,硝烟味渐浓。 泽亲王不耐烦,让厨子加紧了,随便做了一顿午饭,招待过槊国使团。大手一挥,就吩咐属下安排一个营的士兵,‘护送’使团成员上京。让使团自带的护卫就不需要跟了,留在琼州府城,等待消息即可。泽亲王安排得极为仔细周到,实则是不放心让这些槊国灵师和武人,在锦国的腹地里乱走。 槊国使团成员也知道泽亲王的忌讳。但身边一点自己人都不留,他们怎么可能觉得安稳?意见不合,文官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泽亲王让他们带一半自己护卫上路。 不过,泽亲王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就一句,爱去不去。若是使团反悔,正好他可以继续挥军南下。木国师、黑殇的遗体,还有槊国的一众俘虏,他们则会随意处置,不要妄想再要回。 槊国使团里,领头的那名白面、蓄着短须的中年文官,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此行求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木国师救回。若是让锦国将木国师随意处置了,他们也不必回去了。办事不力,全都得被砍头。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泽亲王稳稳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瞥了中年文官一眼,好整以暇的问道。一名传奇灵师的分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魔尊三使,死了一个,另外两个重伤,一时半会儿肯定恢复不了。神威尊者齐鸣更是被白画楼挫骨扬灰,消散在战场上,一撮骨灰都没剩下。不论是槊国朝廷还是魔象派,都不能再失去一个木昆了。 而且,俘虏里,也不少槊国将领。比如那个诡计多端、让他刚到雍前就灰头土脸的那劳什子小将吴江,槊国朝廷坑肯定是要将其赎回的――穷文富武,武将不以培养。一名识文断字、懂得兵法之道、还很有天分的武将更是难的。泽亲王断定了自己现在无论提神条件,为了去京城,使团里的这些人都会屈服。 果然,那中年文官眼神闪烁了一下,气氛的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忍住了,略带阴沉垂下眼,拱手对泽亲王道:“既如此,那就劳烦亲王殿下了。” 见对方妥协,泽亲王打了胜仗一样,得意的大笑起来。快速点了一营的兵将,当天就将槊国使团送走了。跟着使团一起来的庞大的护卫队伍,则被泽亲王‘热情’的留在了琼州府,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若不是周围布置了不少兵将把手,还真和招待贵客没什么区别。 而那些人,也安分。除了吃饭时间,基本上都待在那个独立的小院不出门。一副安心等待使团回返的样子。泽亲王听到回禀,很是满意。吩咐了几名灵师和一队士兵继续监视后,就径直带着人出城去了军营――虽然因为求和使团的到来,双方都暂停了一切军事行动,但泽亲王没有放松每日对士兵操练。更是派出去不少斥候,时刻注意着敌人的动向。 “公主殿下,泽亲王走了。不过,院外监视的人一个都没少。”一名精瘦的中年汉子趴在门缝上,看到泽亲王离开,转身快步穿过小院,走到正房外,沉声回禀道。 正房大厅内,一名眉清目秀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两侧或坐、或站了十来名灵师和武士,也都面色沉凝。他们本来都是魔尊特派,护送使团上京的护卫。现在被泽亲王拦在琼州府城,被迫与使团成员分开。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不安稳。 听到那名精瘦的中年汉子的禀报,十七八岁的少年捏着拳头猛的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烦躁的来回走动,“这个泽亲王,简直将我们当作犯人一样看管!不仅在院外四周都布置了兵将职守监视,还专门派了灵师随时留意着我们……三天了,再不想办法离开,肯定追不上使团。若是有个万一,回去之后我怎么和尊父交代?你们这些蠢货,还不赶紧想办法!” “还请公主殿下息怒。” 一群人见状,纷纷面带惭愧的弯腰告罪。听众人的称呼,这位少年竟是女子假扮的。不过,此时她的眉间却没有丝毫属于女子的温和与妩媚,反倒密布着阴郁、严厉和狠毒。 “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我要你们来有什么用!”女子脚步一顿,冷冷的看向众人,正想发作,觉察到一股神识轻轻从小院上空扫过,又生生忍了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沉着脸不吭声。 两侧的人暗自对视一眼,隐晦的苦笑一下,同时又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们就不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修为不是顶好,模样脾性在一众皇子皇孙中,也不拔尖。为什么偏偏在魔尊面前讨了巧,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之前,因为她说想要上战场见识一下,魔尊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赐了她一块黑魔令不说,还特意准备了好几样保命的宝贝给她随身佩戴。结果,没两下她就灰头土脸的被敌人抓去,还要黑殇大人亲自去救回来。 胡闹一场,她吃了点儿苦头,回去到魔尊跟前哭诉了两回,就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心安理得的该吃吃该喝喝。可怜肖家的那个小子和她的小师弟,为此丢了性命也没能让人多挂念两天。两家家里都让魔尊安抚住了,硬是一点儿麻烦没找。 这次使团出使,这位公主殿下又闹着要跟着一起来。说是要找人报仇。幸好魔尊对此次的和谈很看重,任由她如何闹,也只许了她以护卫的身份跟随。还约法三章,不准她暴露身份,让她一切听从领头的吩咐,且不允许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可魔尊陛下大概没想到,泽亲王会拒绝他们这些灵师和武人进京。领头的文官一走,这里明面上就剩公主殿下最尊贵。现在他们还敷衍得住,可过两日,公主殿下势必忍不住要闹的。大厅里的人想到这,都有些发愁。 “你们这些窝囊废!出发之前,不是一个个都在尊父面前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好好的寸步不离的保证使团的安全吗?现在被敌人王困在这,连跟着使团上京的机会都没有,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等到那股神识过去,女子怒瞪着双眼,用高人一等的姿态,对着一群人冷嘲热讽。话语间鄙夷和不屑,十分不明显。 这些人里,有灵师,也又普通的武者。但能被魔尊委以重任的,在槊国都不是小角色。女子话一出口,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变。普通的武者还好,他们虽然个个武艺超群,但和灵师比起来,却还是要逊色不少。女子是皇族,又是灵师,他们自知得罪不起,但总躲得起吧?全都垂着头,不着痕迹的退到角落里,闷声不吭。 在场的灵师却是眉头跳了跳,脸色难看。女子是皇族不假,但他们都同属于魔象派。有几个,论辈分,还是女子师祖辈的!让一个小辈这么鄙夷、埋汰,是个人都不高兴。而且,女子这些话,将那位尊贵的大人也骂了进去……众人心中惶惶,都下意识的看向一角阴影里,长相普通,脸色苍白的青年。 似乎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青年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最后将视线停在中间一脸阴郁的女子脸上,沉声开口道:“公主殿下,您有空在这发脾气,不如回房修炼吧。我们走不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顶撞我?”女子面色一顿,冷厉的眯眼打量青年的同时,中级灵师的灵压便毫不客气的碾压上去。脸色苍白的像只鬼,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也只在五级左右。这样的人,在魔象派,也不过是个中层弟子!她若想要收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敢。我只是希望公主殿下您能记得和陛下的约定。毕竟,这里是锦国琼州府城,不是魔都。”青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对方强大的灵压压迫。回过头,微微垂着,声音冷漠又低沉的开口,“而且,神威尊者都折在了白画楼手里,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 同时,不远的一个亭子里,赵芸突兀的站起身,眯眼看向小院的方向,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了?”申屠白和凌庭等人都疑惑的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不明所以的问道。 “刚才,你们没有察觉到吗?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呢。真是,冤家路窄……” 第二十一章 废物,狭路相逢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厅堂里的人,没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棉、花‘糖’小‘说’)女子心中恼火又愤恨,胸口急促的起伏了几下,阴沉的看了一眼男子之前待过的角落,这才缓缓松开紧捏着的拳头,出了厅堂。 小院儿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女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公主殿下。”看是她,精瘦的中年汉子低眉顺眼的朝她行了一个礼。 女子目不斜视,“开门。” 精瘦的中年汉子顿了下,抬头看女子一眼,隐晦的提醒说道:“公主殿下,文大人离开之前交代过,让我等尽量低调,别和锦国人接触。一切,等着他和使团成员回来再说。” 文大人就是槊国使团领头的那位中年文官,很有几分才干。在朝堂上,魔尊很看重他。女子虽为公主,又是灵师,但对魔尊的心腹大臣,也会保持必要的尊敬。不过,那是人在她面前的时候。 女子目光阴郁的看了精瘦的中年汉子一眼,冷冷道:“是吗?若我偏要出去呢?你们这些废物能在这小院心安理得的窝着,我可做不到。” 说着,就要自己开门出去。 精瘦的中年汉子见状,单膝跪地,垂头,沉声开口道:“公主殿下,还请三思。”女子并不像她的长相那样纯良柔顺,相反,还更阴郁蛮横。现在她的情绪不好,出了这个院门,惹出事来,收拾烂摊子的也只会是他们。想到这里,中年汉子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厌烦。 中年汉子低着头,女子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是,对于挡路的狗,女子从来不会有好脸色,“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没有说话,中年汉子依旧垂着头单膝跪地,纹丝不动。女子浑身气息阴郁又冷厉,中级灵师的灵压毫无保留的朝中年汉子威慑而去。中年汉子受不住,身子晃动了两下,很快被他稳住。只是,接着便面色惨白的闷哼一声,紧抿的唇角溢出一抹血色。 饶是这样,中年汉子跪在那儿,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面上没有丝毫动摇之色。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女子见他冥顽不灵,气笑了。[]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化为狰狞,一脚就朝中年汉子的腹部踢去。中年汉子措不及防,身体被巨力带着倒飞出去。嘭,砸到身后的大门上。连带着大门都剧烈的晃动了两下。中年汉子的身体无力的滑落到地上,他这才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 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女子就走过去,又是一脚,直接将人踢到了对面的墙根儿下,“不自量力的东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女子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槊国的其他人听到动静赶来时,只看到洞开的大门,和狼狈的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精瘦的中年汉子。 “怎么回事?”一名灵师沉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伸手在中年汉子的身上摁了两下。 经脉里,一股暖流流过。中年汉子缓过劲而来,感激的看了那灵师一眼,抬手摸了把嘴角的血渍,这才哑声道:“公主殿下出去了,属下没拦得住。” 众人闻言,面色都是一变。女子来锦国的目的,他们可没忘记。而且,女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清楚得很。简直是走到哪儿,麻烦就惹到哪儿。 “操!就知道她安分不了几天!”一名面容粗狂的灵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转身就赶紧吩咐了几名灵师出去将人找回来。那几人对视一眼,快速领命出了门。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这边这么大动静,也没见锦国士兵和灵师出来喝止、阻拦。面容粗狂的灵师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波动,目送那几名灵师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转过身,对中年汉子道:“你做得很好,回去好好养伤。你,留下来替他。”说着,点了一名年轻的武者。 中年汉子和年轻武者聚皆领命,一个被人搀扶着回房养伤,一个则代替中年汉子,留在门口接着职守。其余人,则都忧心忡忡的散开,三三两两的回了各自的屋子。 小院不起眼的一个房间内,之前那名长相普通、面色苍白的青年坐在靠窗的软塌上,凝神望着天井里那棵发满了新绿的高大桂花树,淡淡开口道:“她出去了?” “是。”之前那名发号施令、面容粗狂的灵师,此时正恭谨的站在房间的一角,闻言回道:“果然如大人所料,文大人一离开,公主殿下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找人报仇!三天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只是,万一公主殿下的仇家不在这……” “不,她在。”青年从窗外收回视线,无比肯定的缓声说道:“而且,木仙儿一定会找到她。” 木仙儿是女子的名字,也就是他们‘尊贵’的公主殿下。青年对她直呼其名,屋里的另外一人却并未觉得不妥。倒是青年的话中之意,让他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面前这人纵使受了伤,一时之间不能动用灵力,但也从来不是简单的。 “……现在想想,就风明几位大人在外边,还是太显眼了。属下再派几个人出去。若是一会儿有意外,也能从中策应。” “嗯,你下去安排吧。公主殿下是陛下尊贵的血脉,必要时,就算暴露身份,也不能让她有丝毫损伤。你可知道?” “属下明白。” 面容粗狂的灵师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朝青年躬身行了一礼后,转身退下。青年抬头,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里,冷光闪烁。魔尊陛下将这次和谈看得很重,不论是谁,他都不允许破坏。而使团的安危,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三天,确实是极限了。若再不行动,确实会像木仙儿说的那样,追不上使团的人了。而他必须保证使团安全抵达京城,见到宇文忌! 可是,不谈藏在暗中的那股力量。就是泽亲王这个人,他也并不放心。泽亲王主战。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破坏和谈,暗中对使团动手?护送的士兵是他的人,随行的灵师也是。要让使团到不了京城,容易得很。 他在使团里暗中藏了一颗棋子,但若真有人半路劫杀,也抵不上多大作用。他们被软硬兼施的困在这琼州府,脱身不得。木仙儿沉不住气,也有沉不住气的好处…… 想到这,青年唇角抿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不过是陛下无聊了养着玩儿的一只小宠物,既然看不清处境要自取灭亡,让他废物利用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越想,青年漆黑的双眼越发幽深。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两耳不闻窗外事,在矮榻上打坐修养起来。 而此时,小院之外,赵芸和木仙儿很巧的‘狭路相逢’了。 一条小小的石径,赵芸站一头,木仙儿站一头。石径两边都是花圃,里面五颜六色的鲜花,开得正艳。阳光洒下来,像金子一样在空中熠熠生辉。微风轻抚,撩动了乌黑的发丝和娇艳的花瓣。 在如此美妙的风景里,娇俏可爱的少女和玉树临风的‘少年’相遇了。若是忽视少女和‘少年’脸上格格不入的表情,这本该是一副十分唯美的画面。可惜,画中的两人,都不是什么‘浪漫’之人。 木仙儿皱着眉,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赵芸一翻,倨傲又略带敌意的开口道:“你就是白无生?白画楼的女儿?” 赵芸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歪了歪脑袋,微笑道:“嗯,我就是。不知道‘公子’贵姓?何以认得我?”其中‘公子’两个字咬得明显有些重。 木仙儿却没察觉,只是在确认了赵芸的身份后,微微眯了眯眼,“我叫木山,是跟随使团出使的护卫之一。” “原来是木护卫啊。”赵芸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一排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之前见好多槊国护卫都五大三粗的,吓人的很。没想到木护卫这样好看,许多女子都不如你漂亮呢。听说你们都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住着,轻易不出门。木护卫现在是出来散步吗?” 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但木仙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赵芸脸上的笑容,也让她觉得异常碍眼。拧着眉,也不说话,木仙儿闪身来到赵芸面前。在赵芸惊讶、疑惑的目光中,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轻微的刺痛感从肩膀处传来,赵芸侧头看去,莹润的流光在木仙儿指尖流转,真是美丽又危险。 赵芸见状,微微顿了下。随即嘴角噙着笑,仰头看向木仙儿,“木护卫,你这是做什么?” “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撞到我手里。”木仙儿加重了一些力道,眉宇间全是阴郁和狠厉,狞笑道:“白画楼的女儿,可比皇室子弟更有价值。” “你这样做,是想破坏和谈吗?”赵芸挑了挑眉,一点儿也没有作为人质的危机感,看着她笑眯眯的道:“不过,和谈破坏了也就破坏了。正好,我爹爹也想跟着大军继续南下呢。最好,能一路打到贵国魔都去。顺便将贵国士兵在锦国境内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全部依样画葫芦的做一遍才好。譬如,偶尔屠个城什么的……” 第二十二章 围观,要求对峙 “你……放肆!” 锦国贱民,死了就死了,如何能与母国之人相提并论!木仙儿怔愣了一下,随即阴狠的瞪向赵芸。(.无弹窗广告)抓着她肩膀的手也跟着收紧,诚心想要给她一点儿苦头吃。 不过一个小丫头,都落到她手里了,还不知死活的主动挑衅!木仙儿在小院里就一肚子的憋闷和火气,赵芸算是正好撞枪口上了。迁怒之下,手上的力道就不由自主的重了。 “嘶!” 赵芸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才撩拨两句,就动起了手。措不及防下,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哼,滋味如何?”木仙儿见状,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手不但没拿开,还更加重了几分力道,“刚才不是还挺嘴硬的,现在怎么不说了?嗯,继续说啊!” 这女人果然蛮横又残忍! 若她真的只有四级修为,女人刚才那一下,她的肩膀恐怕就彻底废了!体内的灵力悄无声息的运转着,肩膀上短促的痛感很快平复,什么事都没有。赵芸不想让木仙儿看出异常,但也不想在她面前装可怜,愉悦她的身心。只好抿着唇,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她,嘲讽一笑道:“木护卫,难道这就是贵国的诚意?” “我出来散步,偶然碰到你。你却不仅对我恶言相向,还侮辱我的母国……等锦国的人来了,我才是要好好问一问,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木仙儿轻笑一声,低头凑到赵芸耳边,压着声音,满是得逞的恶意。 赵芸扭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覆盖到她捏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唇角勾起一个凛冽的弧度,“倒打一耙?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别忘了,这里是锦国。使团这会儿也还没到京城呢。木护卫就急不可耐的露出真面目,怕是不太好。” 一边说着,赵芸一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木仙儿的手掰开,最后拂下肩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并不是她的风格。木仙儿刚才让她痛了,这会儿她就要让她痛回去,才能解气。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你到底是谁?” 木仙儿戒备的往后退开两步,惊疑和凝重之色从眼底快速闪过。白无生不过四级修为,怎么可能抵抗的住她?可手上灼热的痛感骗不了人!刚才,赵芸掰开一根手指,她运转灵力就又狠狠的往下压。但赵芸的两根手指头,就像钳子一样死死的箍着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芸从她的掌控之下逃离! 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止四级修为!难道是白画楼掩盖了白无生的真正实力?木仙儿盯着赵芸,眼神闪烁,脸色更是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赵芸动了动肩膀,只听骨头咔咔的响了两声。不过因为灵力保护,内里并没有什么损伤。闻言,挑眉一笑,“白无生。木护卫之前不是已经确认过我的身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话音未落,赵芸左手却是闪电般从衣袖下探出,一掌拍向木仙儿的胸口。 木仙儿本来还想从赵芸嘴里套话,摸一摸她的底细。听到细微的破空声,眼神一凛,想也不想,便敏捷的朝左边侧身闪避而去。赵芸乘势追击,挑着对方的破绽,一打一个准儿。木仙儿被压着打,虽然身上没有实质上的损伤,但头发散乱,衣衫破碎,整个人狼狈得可以。 木仙儿一脸阴霾,盯着赵芸的眼神狠毒又凶残。突然,她腾身一跃,抬手朝赵芸一点,狂暴的灵力倾泻而出,逼得赵芸身形一顿。因为这片刻的停顿,木仙儿终于拉开了与赵芸之间的距离,扭转了被动的局面。 赵芸见状,眼神一凛,指尖掐诀,几道白色的灵力箭凭空爆射而出,直袭向木仙儿面门。木仙儿见状,身体在空中陡然一转,避开攻击。接着一个腾跃,出其不意的来到了赵芸身后。对着赵芸的后背,拍出一掌。 赵芸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脚下没动,身体却斜斜向左侧开,完美的避开了对方的一掌。接着脚尖用力,侧身一转,再次面向木仙儿。手势变幻,铺天盖地的蚕丝一样的白色丝线蜂拥而出,齐齐裹向木仙儿。 木仙儿冷哼一声,纤细的手臂在身前一划,一道巨大的灵力刃便凭空闪现。白色的丝线一到,便被它瞬间绞断。一截儿一截儿的,犹如白色的发丝,最后湮灭,星星点点的消散在空中。 赵芸眼也没眨一下,依旧操纵着上千万条犹如蜘蛛丝一样的灵力围剿木仙儿。灵力刃绞断一截,立马又会长出更长的。前赴后继,没完没了。 两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琼州府城内的灵师都察觉到了异常,不约而同的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这边。发现闹出动静的地方是琼州府的巡抚衙门,眼底的好奇和猜测就更多了些。 “那边是白姑娘?”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和她动手?” “哟,怎么瞧着那人不像是咱们锦国的。” “什么叫瞧着不像?本来就不是好吧!什么眼神!那人肯定是泽亲王扣押下来的使团随行的护卫之一……竟然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吧?” “你去禀报白灵尊大人,你们跟我来……” 暂时休战,城里的灵师无聊得要死。此时见有热闹瞧,一个个都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起来。若不是这些人还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不能随便擅离职守。怕是早就冲进巡抚衙门,现场围观了。 他们不能到现场,驻守在巡抚衙门里的灵师却没有这个顾忌。神识一扫,发现当事人一个是白画楼的女儿,一个是槊国灵师后,都第一时间往现场这边赶来。 察觉到一拨人正在快速靠近,木仙儿眼底狠厉一闪而过。心道不能再拖了。手腕翻转,一块巴掌大的乌漆漆的镜子就出现在她的手中。调动体内灵力,注入镜子。 一片漆黑的镜面轻微波动了下,接着便射出一道黝黑的光芒。这光芒,形成了一块扇形区域,将赵芸和她操控的数千万道蜘蛛丝一样的灵力丝线全部包裹了进去。 黝黑的光芒笼罩而下的一瞬间,白色的灵力丝线就像遇到了克星,开始冰雪般消融,毫无反抗之力。短短一息之间,区域内,便只剩下那阴冷诡异的黑。 赵芸‘沐浴’在那片黝黑的光芒里,只觉得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从脚心钻入,接着蹿进四肢百骸,骨血经脉。浑身都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手脚更是没了知觉。 眉心识海内,太极阴阳圆盘却是飞快的旋转了起来。一丝丝黝黑的能量,正快速的被它吸收,最后供给圆盘中心的星耀。星耀欢快的晃动着头顶的嫩芽,将喜悦的情绪毫不掩饰的传给了赵芸。 赵芸愣了下,也不急着摆脱木仙儿的控制了。同时放弃抵御,任由那黝黑阴冷的能量肆无忌惮的钻入身体。于是眨眼间,赵芸体表外就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头发、眉毛、眼睫毛更是被染成了白色,整个人就像冬日里的冰雕。 木仙儿见状,得逞的一笑,收了镜子。赵芸她还有用,继续下去,若是将人冻死了可不好办。瞥了眼四周飞速靠拢过来的人群,木仙儿不紧不慢的走到赵芸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微微点头。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虽然不知道真实修为,但这样的实战能力,也不弱了。不愧是白画楼的女儿。可惜遇到我,只能算你倒霉了。不过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只要,他们将我要的人交给我。”微抬着下巴,木仙儿看着冰雕一样的赵芸,阴沉的一笑。 接连的破空声耳边响起,不一会儿的功夫,石径上、左右花圃里,就站了不少人。这些人里,有灵师,也有一般的武者。见赵芸冰雕一样站在哪儿一动不动,就知道她中了招。有些性格忠厚仁义的,见状就想过去救人。 木仙儿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快速在赵芸的身上点了几下,隔着冰霜将她体内的灵力彻底封住。然后,白皙的手指一晃,一根尖锐的冰晶一样的东西就出现在她的掌心。 “都站在远处别动。”木仙儿闪身站到赵芸身后,将尖锐的一头抵上赵芸的咽喉,环顾四周,冷声道:“不然,我一剑杀了她。” 闻言,众人脚步一顿,都不敢轻举妄动了。白画楼对白无生的在意,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万一这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负不起责任。可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管,怕是也会被白画楼记恨。 只能尽量周旋,等本人来解决了。互相对视一眼,众人拿定了主意,正想开口安抚木仙儿。一名干瘦的老头子却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阴恻恻的笑了笑道:“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敢抓她。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说你,小院里住着的那些人,一个也都别想跑咯!” 木仙儿将尖锐又往赵芸咽喉处紧贴了一分,戒备道:“老家伙,别再往前走了,不然我就杀了她。她可是白灵尊的女儿呢,她死了,你我都讨不了好。你说呢?” 老头脚步一顿,神色微变。神威尊者消逝的那一幕,至今留在当时参战之人的脑海深处。对白画楼的畏惧,更是日渐深沉。深吸一口气,老头脸皮不自然抽搐了下,阴阳怪气道:“哈,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她是白画楼的女儿,你还敢动手。我只能说,你的胆子不小。嗯,后生可畏,哈,后生可畏!” 木仙儿不屑的看他一眼,就直接略过,微勾着唇角,冷冷的看向众人道:“我本来只想出来散个步,不想闹事。可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微抬着下巴,眼神凌厉的环顾众人道:“我要见泽亲王,我想问问他,贵国朝廷到底有没有诚意和谈呢?我等本该护送使团成员上京,却被他无故扣留。囚犯一样关在小院里。现在,一个黄毛丫头都能随意侮辱我,侮辱我的母国……我就是想当面问一问,他这样对我们,是贵国皇帝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别耍花样,你们知道的,人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众人抽了抽嘴角,面面相觑,都觉得木仙儿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一开始就是槊国向他们锦国求和!立场不要搞颠倒了!现在到了他们的地盘上,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还嚣张的要和泽亲王对质…… 他们果然还是太宽容了吧?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群敌人不说,竟还允许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散步!早知道,就该向泽亲王进言,将人全部投进牢房里,让他们每日和老鼠、蟑螂做伴! 娘的,给他们两分脸面,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在场的众人看着木仙儿,都拧着眉,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看了看被木仙儿控制在手里的赵芸,负责监视小院的灵师,还是给属下使了个眼色,让人去城外通知泽亲王去了。自己却走出来,继续试探木仙儿的目的。他可不相信,木仙儿费劲的控制住白画楼的女儿,只是单纯的为了和泽亲王对质! …… 第二十三章 嘴仗,做个交易 “已经派人去通知泽亲王,阁下可否先将白姑娘放了?一个小姑娘,何苦为难?” “放了她,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木仙儿不为所动,对着众人嘲讽的一笑,“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她不会有事,我只是让她暂时动不了罢了。白灵尊若是来了,也只会追究我,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的。”当然,更不会因为你们帮着他的女儿说了两句话,就感谢你们。 木仙儿将众人的心思看得明白,也一点儿不遮掩的将其揭破开来。果然,话音一落,就见大部分人都面带一丝尴尬的站在原地,闭上了嘴巴。她勾了勾唇角,对此十分满意。 之前那名越过众人出来说话的老者见状,眼底也闪过一丝讥讽。一个个都想着方儿的讨好白画楼,但也不看看人家爱不爱搭理!只是,这个槊国的年轻人,也着实不讨喜! 老头眼神动了动,面上闪过一丝诡异,沉声诘问道:“槊国这是要借和谈生事吗?你口口声声说,是白姑娘先招惹了你。但到现在为止,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好好的,白姑娘招惹你干嘛呢?白灵尊父女出了名的少言寡语,不爱与人交际。阁下不过出门散个步,就碰到白姑娘。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林道友,我们没想借和谈生事。你这些私人臆测,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槊国那名面容粗狂的灵师带着一群人,从木仙儿身后的石径走出来。面带着三分笑,眼神却是锐利。 他本想再派几个人出来做做样子就好。但想了想,觉得不妥,还是亲自来了。细节决定成败,而且只有事情尽量闹大了,对他们才最有利。只是刚走近,就听到老头明显不怀好意的将木仙儿一个人的行为往他们身上推,顿觉不悦。 他没有再靠近木仙儿,反而在她身后十来米的地方站定,环顾众人一眼,郑重声明道:“此行前来,我等都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接受泽亲王的‘提议’,留在这等待使团从京城回归。我们对贵国的士兵报以十分的信任。同样,也希望贵国能相信我们的诚恳。和谈,对锦槊两国,都只有好处。贵国陛下在这之前,定然也已经考量得十分清楚。”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转眼深深的看向老头,“所以,我希望各位道友,不要随便的、轻易的妄下判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影响京城的和谈。林道友,你说呢?” 老头脸皮抽搐了下,面色难看至极,却不能反驳他的话,不然就是诚心阻碍和谈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饶是他想做手脚也不行。沉着脸,老头敷衍的朝对方拱了拱手,“和谈之事,牵涉朝廷社稷与天下百姓安危,自然不容疏忽。我等尤该谨言慎行。”最后四个字,老头咬得有些重,一边说,还一边扫了木仙儿一眼。 槊国一众灵师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话里意有所指。不过,他们更知道,这老头根本不受泽亲王重视。没必要与他攀扯。遂,面容粗狂的灵师没说话,只朝他笑了笑,就转过头,对他旁边不远处的一名灰衣中年拱了拱手,“葛道友,属下鲁莽,还请谅解。事情的因由,我已经大致知道了。想必你也了解,对我们来说,母国的威仪和荣耀一向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无弹窗广告)所以,我希望这件事,贵国能给我们一个说法。” “乔道友,谁是谁非,尚不清楚,我们如何能‘随便的、轻易的妄下判断’?白姑娘到底有没有说那些话,你的属下是否清白,都需要一一证实。”灰衣中年葛晓,就是负责监视小院的那名灵师。他的神识会不定时的扫过小院,监视里面人的动向。所以,对里面住着每一个槊国人,他都有基本的了解。 不过,槊国人知道他在监视,在小院里设了隔音阵。各自的房间内,也隔绝了神识探查。他倒是不曾听见他们说话、或‘看到’他们各自在房间内的活动。只是从他们的日常活动和动作神态里,觉察到他们对劫持了白无生的那名‘少年’,奇怪的态度――那些人对着‘少年’,当面唯唯诺诺,转身就一脸鄙夷、嘲讽的情况,他看到不少。 他想,‘少年’的身份肯定有些特殊。暗自留意,却没发现更多的线索。这也是他在看到‘少年’劫持了白无生后,就不自觉的心生警惕,并不相信他的说辞的原因之一。 这些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葛晓看着对方道:“还请让你的属下,解开白姑娘身上的禁制。他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一面之词。在下结论之前,我们也该听听白姑娘的说法。不是吗?” “木山,按照葛道友说的,解开白姑娘身上的禁制吧。你放心,有我们在。”乔海,也就是槊国那名面容粗狂的灵师,与葛晓对视了片刻,沉声吩咐道。 木仙儿拉着赵芸挪了挪位置,侧身将后背朝向一面靠墙的花圃,眸光在葛晓脸上一扫,冷冷一笑道:“现在解开禁制?那不就等于是让我无条件放了她?我看起来就那么傻?” 说完,她转头阴沉沉的瞪了一眼乔海,传音道:“有你们在?话说得好听,真到了关键时候也是没用!瞧你们一个个那副窝囊相!我不要你们帮忙,但你们也别给我扯后腿!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公主殿下放心,我们绝不扯后腿。”被这样看扁,乔海面色不变,并不觉得生气。相反,他心里还满是对木仙儿的嘲讽和怜悯。不过是那样一说,木仙儿竟然当真。他们自然是不会扯后腿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想管。毕竟,事情闹得越大,对风明他们几个越有利。 至于事情闹大后的收场,他们也不会管。事情都是木仙儿一个人挑起的不是吗?他们虽然是同胞,但也不能提前知道,她竟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胆大妄为的忽视国家的利益,劫持白画楼的女儿。 想到这,乔海眼底露出一抹冷光。皇室血脉又如何,公主殿下又如何?木仙儿,不过是一枚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抬头,环顾四周,不出意外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几道熟悉的目光。他心里一喜,不着痕迹的朝那几人点了点头。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木仙儿身上,乔海的小动作,没人看到。 这边,葛晓听到木仙儿的话,也顿时没了言语。他看木仙儿年纪不大,却像走惯了江湖的老油条一样,油盐不进,只能无奈的摇头。按照她的意思,等泽亲王到,或等白画楼来。 见事情正在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木仙儿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亮光。唇角微微翘起,显得十分得意。不过,她依旧谨慎的将尖刺一头抵在赵芸的咽喉处,不曾有丝毫松懈。双眼也时刻不停的注视着周围人的动作,警惕性非常强。 可见,她这个公主殿下,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赵芸虽然被“冻”成了冰雕,意识却是十分清醒的。为了让木仙儿彻底将她忽略掉,她没有放出神识。只凭被冰霜覆盖了厚厚一层的双眼,和两只耳朵来观察判断外边的情况。 索性自从修炼灵力之后,她的五感比普通人敏锐了不知道多少,冰霜覆盖下,她也并不觉得吃力。更何况,白色的半透明的冰雪,根本不可能完全隔绝声音和视线。所以,她对外边的情况,其实一直是清楚的。 而这会时间,星耀通过太极阴阳圆盘,已经将她体内黝黑的能量吸收消化得差不多。只按照她的要求,维持着体表的浅浅的一层,让她能够继续保持冰雕状。而被木仙儿封住的灵力,也因为这这些黝黑能量的消失,重新变得顺畅活跃起来。 不过,从外表看来,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处于绝对的桎梏之中。完全被木仙儿控制着。 木仙儿的身份,在她拿出那面黑漆漆的镜子的时候,赵芸就完全肯定了。之前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赵芸还怕自己弄错了。毕竟,堂堂公主殿下,不在魔都享受锦衣玉食,跑到敌国来受罪的概率还是很低的。何况,她之前还被俘虏过。再怎么,也该长了点教训了。 不过,既然察觉到了使团护卫中可能有熟人,赵芸也没想就这样放过。和申屠白说了一声,便直接往小院这边来。想要确认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在使团护卫里。毕竟,使团护卫里,表面上是没有女子存在的。 可是,还没等她靠近小院,就在这偏僻的小花圃里遇到了木仙儿!而且,女扮男装!赵芸看到木仙儿脖子上那个假喉结,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她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之后赵芸故意用言语激怒她,逼她动手。 熟悉的灵力波动,蛮横、阴沉、残忍的性子,加上那面黑漆漆的镜子,让赵芸想说她不是都不行。 只是,木仙儿不安分的在槊国待着,当她的千金公主,跟着使团又跑回锦国来,是为了什么呢?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就算她不主动挑衅木仙儿,木仙儿也没准备放过她。显然,她从小院出来,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可是,她的目的何在? 赵芸听着木仙儿和葛晓、乔海等人你来我往的言语较量,暗自琢磨着她的心思。不过,了解的信息太少,她也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所以,在星耀吸收完她体内的黑色能量后,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 去通知泽亲王的人,很快到了城外军营。泽亲王听完禀报,也顾不上练兵了,沉着一张脸,带着人快速回城。沿路的士兵、百姓见状,纷纷退避。知情的等着看好戏,不知情的噤若寒蝉,明哲保身。 没人察觉到,整个琼州府城暗暗躁动起来的空气,逐渐压抑起来的气氛。所有人都将关注的目光投注到了巡抚衙门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上。 “就是你要见本王?”一身铠甲的泽亲王面无表情的大步走到人群前面,看了一眼冰雕状的赵芸,这才将视线转到木仙儿脸上,冷声问道。 木仙儿眼底精光一闪,朝泽亲王微微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问候道:“见过王爷。” “说吧,你想干什么?”泽亲王眯眼,有些危险的扫了木仙儿和她身后不远处的乔海等人一眼,“或是,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泽亲王在怀疑,木仙儿的举动本就是这些槊国灵师安排好的。说起来,在场之人,那样想的并不少。只是,事发之后,乔海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和木仙儿划清界限。以至于,他们也有些拿不准。 乔海不仅面容粗狂,说话也有些粗声粗气。听到泽亲王的话,他立刻往前走了一步,一本正经的再次声明立场道:“王爷,您别误会。我等并无企图。这件事,完全是意外。木山不过是愤怒这位白姑娘对母国的冒犯,才想要向王爷讨个说法。” “是吗?”泽亲王不置可否,盯着乔海,目光深沉,“你倒是撇得干净!可他总归是你的属下。”言外之意,想要撇清干系,没那么容易! “是。不过木山对我等甚为不满,之前还在小院里伤了人。我等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动了手……事情变成这样,是我等管束不利。”乔海没有反驳泽亲王的话,只是简单的点出了木山和他们之间的嫌隙。表情诚恳,不像说谎。 泽亲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又见一旁的葛晓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将目光再次转向木仙儿,仔细的上下打量了片刻,道:“本王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将白无生身上的禁制解了,让本王听听她的证词!若事情属实,本王就给你个说法,否则……” 话没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感觉得到他话里的森森寒意。泽亲王本就不赞成和谈,现在这些槊国人安分了两天就在他的地盘上挑事,他不下狠手收拾才怪! 木仙儿一点儿也不畏惧的回望过去,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一旦解开禁制,她不受我控制,亲王殿下怕是更不会再费心给我说法了吧。你们人多势众,而白画楼的女儿,怎么看都比我这个外人更得您重视。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可是不解开禁制,不听听赵芸的证词,泽亲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听从木仙儿的话,给她一个交代!况且,‘交代’可大可小。纵然她手里有人质,她若是想要泽亲王的命,或是直接放了他们任由他们上京,泽亲王也是决计不会允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让她解开赵芸身上的禁制,她一口拒绝,说要见泽亲王。现在泽亲王也来了,她却还是拒绝。给出的理由看似很合理,但却与她的做法相矛盾。众人疑惑了,都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直这样僵持着,最不利的其实是她自己啊。 “你要什么?”众人能想到的,泽亲王自然也能想到。他皱着眉,沉吟片刻,便眼神锐利的再次看向她,直接了当道:“别说你‘只想要个说法’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本王没空陪你兜圈子。” 一直警惕的与众人应付、周旋,木仙儿等的就是这句话!看着泽亲王,她抿唇一笑,终于道出了自己目的,“很简单,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 第二十四章 利息,身份揭穿 “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泽亲王神色一凝,沉声吐出一个字。 这是答应了,木仙儿心里一喜。贱人你等着,你给的耻辱,我必定如数奉还!心里想着,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狰狞和狠厉,“一命换一命。要想她的命,就拿赵芸的命来换!” “赵芸?”有些意外,泽亲王顿了下,神色玩味的看向木仙儿,“你和她有仇?” “王爷觉得这个交易是否可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木仙儿盯着他的脸,直直追问道。 泽亲王没有急着说话,在场的众人也都若有所思。谁都知道,前些日子,曾经备受关注的天才灵师赵芸,突然原因不明的被宇文忌亲下圣旨追缴。之后就消失匿迹,没在人前出现过。 这件事,在场众人都觉得疑惑、蹊跷。现在看来,难不成是因为她和槊国人有牵扯?只是,看这个木山的神态,却不像是与她有什么亲密的瓜葛,反倒像是有嫌隙。众人瞅着木仙儿,不由自主的脑补起两人的关系来。 “赵芸被朝廷通缉后,一直隐匿着没有现身。本王并不清楚她人在何处。如何与你交易?”弄清了木仙儿的动机,泽亲王倒是不着急了。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好整以暇的看向她。 “不,她就在琼州府城。”木仙儿抿唇,环视众人,眼神幽深,“而且,有极大的可能,她现在就在现场!” 赵芸在心里诧异的挑了挑眉,这个木仙儿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来的线索。按说,除了申屠白、唐怀锦和凌庭几个,应该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才对。 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心里暗自沉吟,赵芸却也不慌。木仙儿伪装了身份,跟着使团再次来锦国的动机,之前她做过很多猜测。没想到竟会是她自己。而且,看木仙儿的样子,明显对她怀恨在心。 乍听还有些诧异,但稍微一想,赵芸也就明白了。木仙儿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在丰乐县被自己设计了一把,最后还成了敌军手里的俘虏,遭了不少罪,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那个坎儿。在安南府城,她被黑殇救走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对她的愤恨。想来她是将她遭受的罪,都归咎到了她的头上。知道她变成了锦国朝廷的通缉犯,趁机回来寻仇、落井下石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用‘白无生’来换‘赵芸’?赵芸心里一哂,木仙儿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知道了她在琼州府城。但很明显,她并不知道她伪装后的身份。 ‘白无生’和‘赵芸’,两个都是她自己。她坦坦荡荡的就站在她面前,她自己认不出来,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遗憾呐,呵呵。 不知道赵芸心里正偷着乐呢,众人听了木仙儿的话,一阵哗然,忍不住左右探看。 瞅来瞅去,也没发现哪个像是赵芸伪装的――随军的灵师里,多半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女子本身就很少。如今在场的,也不过那么几个,都是平日里与众人熟识的。若说她们之中有人是赵芸伪装的,他们第一个不信。 虽然没见过,但赵芸之所以被人成为天才灵师,就是因为她年纪小小,修为却达到了中级灵师的水准,让人惊叹!可现场的都是成年女子,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伪装的,怎么可能不露丝毫破绽? 有那脑筋灵活的,也将打量的目光投向在场的那些年轻俊秀的男子。可也并没瞧出什么痕迹来――众人竟丝毫不曾往冰雕一样杵在哪儿动弹不得的白无生身上联想。毕竟,木山手里的人质若就是他要找的人,那未免也太乌龙、太好笑了! 泽亲王倒是心头一动,在场之人,只有白无生与赵芸年纪相仿,且来历不明。但白无生的灵力波动,与赵芸不同。修炼的灵力属性也完全不一样,心头的怀疑又打消了下去。 每个人的灵力波动都不相同,且独一无二。这个没办法更改,但却能掩盖,制造出截然不同的假象。泽亲王自己就知道好些个法子,能将灵师本身的灵力波动掩盖掉。可灵力属性不同,它是人本身的先天条件,做不得假的。毕竟,没可能一个人之前对木灵子敏感,换一张脸后,就对金属性灵子敏感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一个赵芸,对五行灵子的敏感度都强得不得了。完全不需要多费功夫,就能修炼多属性的灵力。他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申屠白这样的妖孽,自己研究出了能转换灵力属性的佩戴品。 有时候,以己度人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众人交头接耳,现场嘈杂的像菜市场。泽亲王回神,有些不悦的冷哼一声。众人面色一顿,小心打量了他的神色,都识趣的安静下来。这里是前线,泽亲王是平南大将军,他们是随军灵师。纵使现在暂时休战了,他们修为也都比泽亲王高,他也是他们的统帅。(.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触怒他的后果,没人想要知道。 泽亲王见众人识趣,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略带警告的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这才重新看向木仙儿,探究道:“你怎么知道赵芸就在这?有何凭据?”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王爷若是觉得这个交易可以做,还请您将人找出来交给我。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了白姑娘。若不然……”木仙儿没有再说,只是将手里的冰晶直接贴到了赵芸脖子上。众人眼尖,发现那冰晶的尖部,已经直接刺穿了外边的冰霜,真正是抵在赵芸脖子上的皮肤的。 心头都是一凛,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不是说着玩儿的。交不出赵芸,他真的会对白无生下狠手!加上他的警惕性极强,一有人异动,他都立马能察觉到。让他们想要趁其不备将人救出来都不行。 “好,我答应你。”泽亲王深深看了木仙儿一眼,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因为青灵郡主的事,他对赵芸根本就没有好感。现在有机会能顺理成章的整治她,他自然不会放过。更何况,现在赵芸对朝廷来说,只是一命通缉犯。牺牲她,换回白无生,百利而无一害。 师傅是申屠白又如何?白无生的亲爹白画楼也不是善茬。若是事后申屠白知道了追究,那就让他去找白画楼好了。正好,这两个人,都不是朝廷能够彻底掌控的人。彼此敌对上,对朝廷各方面都有利。 不过片刻,泽亲王就将事情的利弊盘算得十分清楚。眼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一丝幽光,泽亲王嘴角翘了翘,当面便吩咐葛晓立刻开始排查四周是否有可疑之人。若有,全都扣押起来,待他亲自审问。 葛晓从头听到尾,自是领命,先找了人安排了一翻,这才带着亲信之人,开是逐一查看。一旦发现有易容、伪装的,就立马押到一边去。当然,他只负责检查在场的众人,巡抚衙门外和别处,自有别人料理。 许多人都觉得荒唐,但他们心头没鬼,坦坦荡荡的接受完检查,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戏。乔海却是眼神闪了闪,风明几人早在双方争论不休的时候,就悄然出了巡抚衙门。这会儿时间,不知道人有没有顺利出城。 这些锦国人一一排查下去,早晚会发现他们院子里少了几个人。只是,现在也不适合再做多余的动作,不然很容易引起怀疑。想到这里,乔海忍不住暗瞪了一眼木仙儿,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乔海微微垂下眼睑,默默的站在原地,一边等待葛晓的排查,一边暗自打算。 很快,在场之人都一一排查完毕。也发现有几个脸上做过伪装的,理由奇奇怪怪,但都不是赵芸。加上也没发现他们做过什么对朝廷不利的事,泽亲王摆摆手,让葛晓将他们都放了。 乔海和一众槊国也都在排查之列,不过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众人眼神微妙的看向木仙儿,之前信誓旦旦的,他们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把握。现在看来,完全是胡诌嘛! 泽亲王也瞥了她一眼,想了想,问葛晓道:“巡抚衙门别的地儿都派人去查了没?” “都派人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回来。”葛晓微微躬身,轻声回禀。派出去的人都是率先经过了排查的,巡抚衙门又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丁点儿异常他都能察觉到,也不怕人钻空子。 泽亲王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他不说话,众人自然也不敢多嘴,都静静的等着排查的结果。 木仙儿神色却是不怎么好看,赵芸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呢?那人不可能骗她的!捏着冰晶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木仙儿不甘心的咬了咬唇。一定是赵芸听到风声提前藏起来了,她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王爷,有几名槊国灵师不见了!”没多久,一名年轻的灵师急匆匆的跑回来,朝葛晓和泽亲王沉声禀报道。 泽亲王愣了下,随即脸色一沉,微眯着双眼,阴鹜的看向木仙儿和乔海等人,怒道:“你们将本王当猴耍?什么一命换一命,亏得本王当真了。现在才知道,你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来人,将这些槊国贼子,全都给我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等等!”乔海看着包围过来的面色不善的锦国灵师,辩解道:“王爷,您不能这么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等并无过错。” “没有过错?那你告诉本王,你们消失的那几名灵师,去哪儿了?”泽亲王冷笑,一字一句的诘问道。 乔海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爷,不管你信不信,我等并不知情。” “真当本王是傻子呢?”泽亲王黑着脸,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本王说的话,都是耳旁风么?” 众人对视一眼,不再迟疑,朝乔海等人围攻而去。木仙儿自然也被几名灵师包围了起来,只是她手里有人质,不敢冒然对她动手。 泽亲王见了,神色更加冷硬,回头吩咐葛晓,“通知下去,全城戒严。若是发现那几名脱逃的槊国人,不用留手。” “是。”葛晓应了一声,立即传音通知负责城防的灵师,把守好城门。那几名槊国人,应该就是在木仙儿闹起来之后消失的。算一下时间,人还在城里的可能性很大。不把人揪出来,葛晓都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也让人算计了!葛晓一脸晦气,瞅准了乔海露出的破绽,就毫不留手的打了上去。 锦国这边人多势众,乔海等人并没有支撑多长时间,就全部被擒。之前留在小院里的,也都被封了灵力,提溜了过来。那名长相普通、面色苍白的青年也在人群里,不过并不显眼。 一场打斗下来,槊国灵师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儿伤。唯独木仙儿,一直将赵芸挡在身前,东闪西躲的,竟是让围攻她的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反倒束手束脚的,生怕一不小心伤了白无生。 泽亲王眉头皱成一团,唇角更是抿成一条缝,“白灵尊还是没找到?” “没有。听人说,一早就出了门。应该不在城里。”葛晓苦笑,要是白灵尊在城里,早就发现白无生被抓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们去通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投鼠忌器,“这个木山,死死的抓着白姑娘,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 泽亲王没说话,他也有眼睛,情况如何他哪里看不明白?心里怒火高涨,蹭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横到乔海的脖子上,冷声道:“适可而止。不然,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再离开此地!” 木仙儿闻言,不但没有妥协,反倒阴狠的瞪了乔海一眼,愈加发狠的抓着赵芸的胳膊,神色狰狞道:“你要杀便杀,他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还是之前的话,一命换一命!什么时候你将赵芸抓来,什么时候我就放了她!” 话音一落,她拿着冰晶在身前一划,一道巨大的风刃陡然出现,拦在众人面前。她自己却拎着赵芸飞身而起,明显是要逃! 就是现在! 赵芸看够了戏,终于不想再做道具了。眉心识海,星耀两片稚嫩的叶片轻轻晃动了下,太极阴阳圆盘便再次快速旋转起来。残留在赵芸体内和体表的黝黑能量,一下子被它吸了个干净。卡嚓,一声轻响。没了那特殊的能量,赵芸体表那一层冰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 然后,在木仙儿震惊又愕然的视线中,轰然破碎。赵芸的脸露出来,朝她咧嘴一笑。不待她回神,便反手一把扣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往下一按! “呜!” 肩膀像是被捏碎了似的,木仙儿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斩断了翅膀的鸟儿,身形一晃,便往地上坠去。嘭。毫无悬念地,砸到了一旁的盛开的花圃里。 赵芸紧跟着飞身下来,隔空在朝她点了几下,封住她体内的灵力。这才拍了拍手,好整以暇的在她旁边蹲下,轻声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刚才你怎么对我,现在我就怎么对你,很公平是不是?” “你!” 木仙儿痛得说不出话,灵力被封,*上的疼痛,她只能硬抗。听了赵芸的话,她赤红着双眼,死死的瞪过去。那模样,恨不得将她吃了! 赵芸见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恰好,葛晓等人也围拢了过来。 “白姑娘,你没事吧?”葛晓瞥一眼木仙儿,关心的问道。 赵芸抿唇,摇头,朝众人微微弯了弯腰道:“没事。出门散步,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还要多谢各位前辈刚才一直为晚辈周旋,不然,晚辈就让她掳了去了。爹爹回来找不见我,肯定得担心。” “都是应当的。白姑娘不必客气。”葛晓神色和缓,笑了笑,并不居功。转眼看向木仙儿,恨声道:“倒是这厮,心怀叵测,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动手,实在嚣张。葛某不察,害得让白姑娘凭白吃了苦头,实在愧对王爷的嘱托。” 一边说,一边十分歉然的拱手朝白无生和泽亲王弯了弯腰。 赵芸往旁边挪了一步,面上带着些属于晚辈的慌张无措和不好意思。心里却是一片冷静和淡然,这个葛晓看着不显,竟也是个老狐狸。以往到是小看了他。 泽亲王没赵芸那么多顾虑,神色坦然的接受了葛晓的请罪,这才肃然道:“行了,人既然抓到了,就让人赶紧带下去仔细审问。这些,都押回小院里,好生看起来。再有差错,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是。”葛晓感激的点点头,挥手招来几个人让他们将木仙儿带下去。 木仙儿身上的痛感退下去不少,此时被人七手八脚的押起来,不由得一边挣扎,一边愤恨的瞪向赵芸,尖声骂道:“贱人!赵芸是,你也是!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是槊国公主,身份尊贵,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听到她的嚷嚷,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只是,挣扎间,木仙儿的头发很快就散落下来。颈间的假喉结,也被蹭得松掉,露出一块翘起的痕迹来。 见状,泽亲王眯了眯眼,看了看葛晓。葛晓了然,走到木仙儿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在她耳下轻轻一揭。一块透明的人皮面具就被他接了下来,露出了木仙儿的真容。 众人有些呆怔,都没想到这个做少年打扮,阴沉又狠毒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名长相艳丽的少女!而且,听她的口气,她还是槊国的公主……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葛晓征询的看向泽亲王,少女若是槊国公主,有些手段就不能在她身上用了。毕竟两国现在有意‘和谈’,一不小心将人家的皇室成员弄成残疾,也实在说不过去。 泽亲王也没想到木山会是个女的。再看乔海等人的神色,心里了然,她的公主身份,十有*也是真的。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真的就是这女人搞出来的?乔海等人则顺水推舟,趁乱送了几名灵师出去? 想到这些,泽亲王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冷哼道:“她说自己是公主,她就是了?押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是。”葛晓神色一动,知道泽亲王是信了对方的身份了。押下去关着就好,暂时不需要动刑了。给几名属下使了个眼色,木仙儿很快被带走了。 乔海等人见了,也都一副任命的模样,闭口不语。葛晓询问过泽亲王后,亲自带着人,押送乔海等人,往小院去了。这回,他要在小院外设下禁制,保证只能进,不能出。 两拨人前后脚离开,这个小角落便一下子空旷起来。泽亲王看了赵芸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沉着脸转身带着人走了。剩下的一些无所事事的,安慰了赵芸两句,也都散了。 见众人走远了,赵芸这才低头看了眼手里那面巴掌大的乌漆漆的镜子,笑了笑,收起来,转身离开。木仙儿要是发现镜子不见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不过,就当是利息了。 …… 琼州府城东,七重塔楼上,申屠白负手而立,远远的俯瞰着整个巡抚衙门,面容平静。旁边一小几前,一身道袍的万花谷主席地而坐,悠然的泡着茶。提壶冲水,氤氲的水汽升腾。瞬间,岭南香茗的香味四溢开来。 万花谷主半眯着眼,神情愉悦的凑到茶杯嗅了嗅。低头小小的抿一口,滚烫的茶汤在口腔内滚了几滚,最终化为一道暖流,进入食道。换来万花谷主,一脸的满足和惬意。 “既然担心,刚才为何不去?”自顾自的品完茶,万花谷主这才懒洋洋的抬眼看了看申屠白,略带打趣道:“让你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也真是为难你了。” “她自己能解决,事实证明也是如此。”申屠白摇头,转身,走到万花谷主对面坐下,翻开一个茶杯,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万花谷主身子一歪,靠到镂空的围栏上,漫不经心的往远处瞥了一眼,这才缓声道:“都说你冷情,看样子现在总算是遇到克星了。为了她,不惜让九娘千里迢迢的送信叫我出谷,自己还时时刻刻的跟在她身边保护,煞费苦心呐。只是,那丫头未免也太小了。她长大了若是变了心思,你如何自处?” “她不会。”申屠白微勾着唇角,神情柔和又宠溺,“别的小孩我不知道,但是她,不一样。” 万花谷主见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希望你是对的。”不过,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好,也好过他一辈冷冷清清,什么都放不进心里强。 “我一直都是对的。”申屠白自信又坦然的笑起来,身上难得不见一丝诡谲和邪魅。清风朗月般,干净又纯粹。万花谷主瞧着有些晃神,好像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骄傲矜持、俊美无双的干净少年。 “咳,算了。你既然认定了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回过神,万花谷主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敷衍了事的摆手说了两句。就沉凝下来,转开话题道:“槊国求和,按说后面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但我近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危险即将发生似的。” 说到这里,万花谷主正了正神色,沉声道:“你知道,高阶的修士对冥冥中的危险,总能感知到几分。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这一次,总觉得尤其不好。” “你也这样么。”申屠白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沉凝片刻,道:“我近日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你知道的,这种感觉太过飘渺,要想究其根源,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所以,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了?”万花谷主拧着眉,望着天,有些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道:“我只怕,到时候已经来不及……” 第二十五章 提升,盐城密话 最终,槊国那几名消失不见的灵师,泽亲王没能追回来。.一大群人由于失职被发落,城内本来因为休战还算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随军灵师都这样了,驻扎在城外的士兵更是苦逼,每天都被操练的要死要活的,沾上枕头就睡。 不过,因为这样严苛的训练,士兵们的体力和耐力倒是有了显著的提升,作战杀敌的本事也更纯熟了。当强敌来袭时,就这只军队在战场上牺牲的人数最少,这些也是后话了。 赵芸得了那块镜子后,每日都会拿着它修炼。黝黑的能量顺着掌心的经脉,源源不断的被太极阴阳圆盘吸收,最后供给星耀。被冻的滋味不算好,但看着星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长高,长大;一身修为也越发稳固深厚,赵芸觉得受点儿苦也没什么。 收获的比付出的多。 一连四五日过去,矮矮的小豆苗一样的星耀,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生生抽高了一尺有余。主干粗壮了一圈儿,有赵芸小指粗细了。顶上的两片叶子颜色也深了些,从嫩绿色,开始往深绿色转变。叶片下,有柔内的枝桠,从主干根茎上对称着抽发出来。每根枝桠上的叶片,倒是和之前顶上的那两片叶子一样嫩绿嫩绿的。十分柔嫩可爱。 蒙蒙的光辉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周遭好似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它隐匿在其间,叶脉之间偶尔闪过莹莹流光。让它更显得神秘、飘渺,就像遥远夜空中闪耀的星子。 赵芸知道,随着星耀的生长,它周遭那层蒙蒙的光辉会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有如实质的光雾。到那时,星耀才算真正长成,展现出神鬼莫测的神通。 只是,那个未来太遥远。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稳了,才是赵芸目前的首要任务。而对比别人,她也已经足够幸运。 完成新一轮的吸收,赵芸睁开眼,看了看手心依旧乌漆漆的镜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接连吸收了这些日子,镜面上黝黑的颜色竟没有丝毫减退。可见里面的极阴能量之充足,她可以依靠这镜子修炼很长一段时间。 再加上每日雷打不动的晒月辉(天气不好的时候除外),她相信,几十年后,星耀无论如何也能彻底长成。而这点时间,对她这一世的寿命来说,并不算长。她等得起。 …… 申屠白知道她得了利于修炼的宝贝,修炼的兴致大为高涨后,也不阻挠,任由她每天卯足了劲儿修炼。因为眉心的自然衍变,赵芸旁观星耀承载的记忆时,自然而然的领悟了一些东西,破开数道瓶颈,一脚踏入传奇之境。 可惜,现在的她,境界是够了,体内的灵能却并没比普通的七级灵师浑厚多少。不过,只要她扎扎实实的修炼下去,早晚能突破到传奇之境。瓶颈什么的,对她来说,从此都是浮云了。 因此,申屠白倒也不担心她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什么的。只是,看着她敷衍了事的吃完饭,撩开手就又要回屋里修炼,申屠白还是忍不住黑了脸。自从她得了那面镜子后,她就没正眼瞧过他几回!话更是没说上几句,长此以往,还得了了? 申屠白心里如何泛酸,赵芸也毫无察觉,依旧我行我素。十来天的时间,硬是让她修炼到了七级巅峰!本来她还想一口气修到八级的,可经过不间断的吸收后,镜面上的颜色到底还是浅了一些。剩下的能量还有多少,也没个准头。再来,周围也不是什么灵气充裕的地儿。赵芸怕突破的时候,能量不够前功尽弃,再来第二次,这才打住。 心里略带遗憾的想着,在琼州期间,怕是成不了八级灵师了。不过,空闲下来的时间,正好可以适应一下猛增的修为,磨一磨对敌的手段,也不算浪费。! 于是,申屠白就成了赵芸最好的对手。每天一吃过饭,稍做休息,就缠着他比斗。最开始,见赵芸终于不再一味的埋头苦修,开始搭理自己了,申屠白还是很满意的。不过,接连几天都没能一个人好好坐着品品茶,下下棋,一有空就被赵芸拉着比斗,申屠白又无语了。 十一、十三、十五三人瞅着,暗自吐槽。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小姐埋头苦修吧,家主大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生气。小姐成天围着家主大人吧,家主大人又觉得太烦了,没有私人空间,也生气。可怜的小姐,家主大人也太难伺候了。 …… 盐城,还未入夜,赵府内便陷入了沉寂。偌大的院子丝毫不见下人走动,到处都黑黢黢的,瞧不出什么异样。只有府里的少数人才知道,暗地里,府里的护卫将一些要紧的位置全都严密的把守了起来。时不时,还有四五人组成的小队,悄无声息的在府里来回巡逻。满府肃然、冷峻,风雨欲来。 唯独府中正厅,灯火通明。 贵吉静静的站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将门外的被灯笼照得亮堂的地界,尽收眼底。若有人靠近,一准儿逃不过他的眼睛。作为赵府的管家,赵麒的心腹,他的能力和忠心都毋庸置疑。 厅内,秦守一、赵麒夫妻、赵麟、花雨、莲翘、叶秋几人都在。只是,谁也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凝和冷峻。而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更是让人神色肃然。 赵麟受了伤,气血流失,神色瞧着有些憔悴,嘴唇也隐隐发白。不见以前的精神饱满。腰腹上缠着的一圈厚实的白纱布,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显眼。 “好了。只要伤口别在裂开,问题不大。”花雨站起身,将用剩的纱布放到一旁的托盘上。上面还放着之前换下来的被血染透了的纱布,看一眼,触目惊心。 赵麟捂着伤口,抬头看向花雨,郑重的道:“多谢花护法,救了我和大哥。” 花雨年纪不大,身份又特殊。以灵尊、大人相称,显得生疏。以名字、姑娘相称,又显不出尊重。后来索性统一了口径,用她在玄堂的职位来称呼她。 “二少实在不用如此客气。姑娘让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危。”花雨笑了笑,摇头道:“你们都是姑娘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们有事。” 在花雨心里,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赵芸。赵芸的家人,她尊重,却并不会将他们放到和赵芸一样高的位置上。因为,她不仅是赵芸的属下,玄堂的右护法,还是一名修为不低的灵师。 赵麟自然是知道花雨的性格的,也不在意。再次真诚的道了谢,这才放松的靠到椅背上。受伤后,一路逃窜奔波,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摆脱身后的尾巴,回到盐城,疲惫是自然的。 花雨净手过后,也捡了个位置坐下。奔波好几天,纵是她修为不弱,也还是觉得累。 “确定是他们吗?” 从傍晚赵麒带着受了伤的赵麟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着没开口的秦守一缓缓抬头。苍老的脸上,没了平日的和善慈爱,只剩冷凝和严肃。 赵麒死死的握着椅子两边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杀意翻滚,恨意滔滔,一字一句道:“不会错的。那些人蒙着面,训练有素,出手狠辣。任务完成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当年一模一样!” “一群全是灵师的组织,而且还训练有素,藏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赵麟苦笑,若不是小妹为了以防万一,离开时将花雨和外边的那些人留下来保护,这次他和大哥的小命早没了。如何能摆脱那些人,顺利回到盐城? 现在这样只是失血过多,调养些日子就能好了,已是万幸。 想到那群人,花雨也微蹙了眉头,“玄堂虽然不大,核心成员更少,但在锦国内的触角并不浅。之前竟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组织存在。”不是他们藏得太深,就是他们很少在锦国活动,这才让人察觉不到。 “他们应该很少在锦国活动。我查了他们这么多年,没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本来就很不寻常。一个人,就算隐姓埋名,但只要他活着,肯定就会有痕迹留下。可在锦国内,我查不到这种痕迹。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从‘外边’来的。” 见赵麒浑身冒着寒气,侯培珍轻轻抿了抿唇角,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赵家的事,之前她就从父母嘴里听到过一些。来了盐城后,赵麒又亲自和她讲过。自然知道自己丈夫心里,对那些人到底有多痛恨。 一切的祸端,都是从那些人的出现开始的。让他歇了心思,不去追查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只是……侯培珍垂眼,爱怜的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里不免担忧。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赵麒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怔了怔。几乎没顶的愤怒和痛恨瞬间消褪大半,他还有妻子,孩子。妻子嫁过来,还不到一年,安稳的日子更没过上几天;孩子六个多月,十月金秋时节,便能呱呱落地…… 彻底冷静下来,赵麒浑身的寒气和戾气很快淡去,反手握住侯培珍的手。不如普通女子的柔嫩细腻,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逐年累月练武造成的。武将世家的女子,也总是比普通女子,多了许多刚强和英气。 印象中活泼稚嫩的女孩儿,是压抑的、颠沛流离的少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鲜活画面。现在,画面中的女孩儿,已经变成了他的妻子……若是因为往日的仇恨,连她也失去,那对他来说,生命价值还剩多少? 他心悦她很久,只是,从未说出口。 手被赵麒握着,侯培珍抬头对上他的眼,莫名的觉得脸红。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两下,想要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哪曾想却被赵麒握得更紧了。 侯培珍张了张嘴,想让他放开。又顾忌到厅内的人,到底没有发出声儿来。只能暗垂着头,别扭的任由他去了。赵麒将侯培珍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眼神更是柔和了许多。 “放心。” 很轻的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只有挨着他的侯培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甜蜜,酸涩,满足,感动……一股脑儿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让侯培珍红了眼眶。她装作不经意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暗自腹诽,怀孕之后果然容易多愁善感。嘴角却微微翘起,眉宇间也染上了点点喜悦。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厅内的几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看到。对视一眼,欣慰有之(秦守一)、高兴有之(赵麟、叶秋)、兴味盎然、好奇的有之(花雨、莲翘)。不过,几人都有志一同的别开了眼睛,不打扰小夫妻两个。 因为这,厅内凝滞的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一样沉重、肃杀。 “与锦国毗邻的国家,除了南边的槊国,就是北面的夷狄,无疆等小国。从前天的事情来看,那些人完全是冲着槊国的使臣来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们那边的人。夷狄、无疆等小国又不可能有那样的人力、财力去培养一个全是灵师的组织……”说到这里,赵麒顿了下,“所以,那些人,很可能,来自海外!” 锦国西面,漫漫黄沙地的另一头,也有一个如锦、槊两国一样强盛的大国。不过,那片大沙漠,灵师要跨越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普通人。而人力不可及的地方,什么企图都是空谈。 倒是东海之外万里之遥的地方,有一个蓬莱国。传说久远的年代里,它就存在了。一直延续至今。没人知道它的历史有多长,只知道,每一个蓬莱人,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犹如仙人临世。所以,蓬莱国度,又被人们成为仙人国度。 没人知道这仙人国度的具体方位,但历史上,每过一段时间,总会有出身蓬莱国度的人物现身,搅弄风云。 海外?听到赵麒的推论,不管是秦守一还是花雨,都怔住了,脸色沉凝起来。每次一有海外之人现身,大陆上原有的局势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非同小可。 “可有别的凭据?”沉默了一会儿,秦守一缓声问道。 赵麒抿直了唇角,神色莫测,“二弟被刺伤时,我急着过去搭救。慌乱之中,割破了其中一人手臂上的衣服。虽然只是轻轻一瞥,我还是看到了那人臂膀上绘着的七星连珠图。” “七星连珠……”凡是蓬莱出身,手臂上必定会有这个图案。 秦守一和花雨再次沉默,对蓬莱国度,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消息。只是,都是不太好的。赵麟完全没听过蓬莱国度的事,一脸茫然,云里雾里。莲翘也好奇的瞪着眼睛,修炼之前,她只是个小婢女,哪里能知道这些。 而叶秋见众人都沉着脸,也不多话,只是小心的伺候着侯培珍――赵芸不在,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侯培珍的肚子上。她可是知道,赵芸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小侄子/侄女到底有多在意。 “不管他们是不是海外来人,槊国使团在岳州附近尽数被杀,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前线怕是会有变化。给芸丫头传信,将事情和她说一说,让她心中有个数。”秦守一沉吟了一会儿,神色郑重道:“至于瑞之和麟哥儿,暂时也别再出去了。他们看到的只是你们易容过后的样子,一路的痕迹也抹掉了,盐城暂时还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秦守一顿了下,“他们暗杀槊国使团之人,不外乎是想破坏锦、槊两国的和谈。等事情闹开,锦、槊再次开战,他们的目的达成。你们这几个目击者,灭不灭口,也不甚重要了。” “可是,若他们的阴谋得逞,锦国就会陷入更大战争阴影里……若是之后他们趁虚而入,这天怕是就要变了。”赵麟看着秦守一,忍不住低沉的插了一句嘴。他并不是对锦国皇室有多忠心,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历来,野心家之间的争斗,最终倒霉的永远都是百姓。 赵麟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虽然不是迂腐的书生。但到底年轻心软,对于家、国、百姓的关切,总比世故的‘大人们’来的更加真诚和热切。 秦守一自然是明白的,笑了笑,并不多言。只是,脸上浮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冷漠和无情,沉声道:“我们不过升斗小民,只能勉力自保。那些事,还是让那些大人物去操心吧。行了,时间不早了。瑞之你扶你媳妇回去早些歇息吧,大人不睡,我的乖徒孙也要睡的。麟哥儿受了伤,也该好生养着。” 前面还陌生得让人惊讶,一句话之后,就变回了几人熟悉的长者。语调轻松的朝几人摆了摆手,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了。 “……” 赵麟张了张嘴,眼神闪了闪,到底没再说什么。人都是自私的,若是一件事会危及自身、家人,多半人会选择退避。他也不例外。在他心里,家人总是第一位的。 “今日救命之恩,瑞之铭记在心,来日定当厚报。”赵麒站起身,神色郑重的朝花雨拱手,鞠了一躬。花雨往旁边避了避,想要说两句不用客气的话,就听他接着道:“我这就回去写信,明日一早,还要劳烦花护法将信送出去给小妹。” 盐城是赵芸给赵家人选定的隐秘的安居之地,为了不让人摸到痕迹找到这,信都是通过玄堂的隐秘渠道在走,花雨自然不会推辞,忙道:“大少尽管写来,信会安全的送到姑娘手里的。” 说完,对两人微微颔首,带着莲翘离开正厅,回屋去了――赵芸走了,莲翘就交给了花雨督促、调教。是以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花雨同进同出。 “别多想。回屋歇息吧。我让贵吉送你。”拍了拍赵麟的肩膀,赵麒将贵吉唤进来,吩咐他送二少回房。自己这才扶着侯培珍,相携了慢慢朝寝院走。 叶秋笑了笑,没有跟去。轻手轻脚的将正厅收拾干净,熄了灯笼,很快也回屋去了。小半个时辰后,赵麒院子里的灯也熄了,赵府真正陷入沉寂。 没多会儿,一道黑影却从院内无声无息的飞身出来,落到赵府里最高的一颗大树上,盘坐下来。仔细一看,却是花雨。背靠着树干,双眼越过半个盐城,望向远处影影绰绰的夹封道,花雨神情冷凝,传音道:“都警惕些,虽说一路的痕迹都扫干净了,但难保那些人不会采取别的手段。” “是。”暗处的护卫无声的应了一句,都各自打起精神。那些人很难缠,跟着花雨去救人的都亲自见识过,自然不敢大意。花雨想起赵芸临走时的叮嘱,眼底也闪过一丝坚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府里的几个人出事。 第二十六章 冲突,皇家秘辛 赵芸收到赵麒来信的时候,使团在半路被截杀一个活口都不剩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天下哗然。 槊国百姓对锦国的仇视、排斥之意,到达顶点。反对和谈的声浪一波接一波,颇不平静。锦国内,气氛更是压抑又紧张。百姓对发起这场战争的槊国并给有好感。对于和谈之事,之前也有颇多人反对。只是,宇文忌乾坤独断,再反对也没用。 现在槊国使臣全部死在锦国的地盘上,局势一下子又变得糟糕起来。宇文忌暴怒,官员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生怕被殃及池鱼。官员都如此,百姓更是小心谨慎。言谈笑骂都歇了,关门闭户,战战兢兢。 打了胜仗之后的欢喜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前线更是紧张,两国大军对峙与阵前,小规模的冲突不断升级,眼看又一次大战,一触即发。 琼州,府城以南百里之外,锦国士兵结阵于阵前,一条平坦的小河对面,槊国士兵个个横眉冷目,凶相毕露。 一声鼓响,士兵们挥舞着刀枪长矛,冲杀而去。激烈的冲突,在小河中央上演。 赵芸站在申屠白的身侧,从高处俯视而下,整个战场,好像两拨蚂蚁打群架。乒乒乓乓,金属武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又尖利,你来我往,好不激烈。就像,在演奏一出爱恨交织的生命的交响。 最终槊国不敌锦国人多势众,很快鸣金收兵,一阵溃逃。锦国士兵在后面追,又撵了近十里地,才算完。这一路,槊国自然又躺下了许多士兵。 这样的场景,前线各地都在上演,并不罕见。只是,输赢不同罢了。 知道槊国使臣全都死在岳州附近后,琼州一带的敌军就躁动起来,在当地惹了不少事端。泽亲王本就不赞成和谈,正好趁机领兵出去伏击了好几个敌军营地。将盘踞在琼州府城南边的一些小城池、城镇、村庄里的敌人都杀了,收回了不少地盘。 这次沅河镇的行动,就是如此。而赵芸和申屠白,正好是此次行动的随军灵师。 不过,两人几乎没有派上用场。盘踞在沅河的敌军里,一名灵师都没有。 “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太顺利了些。”赵芸眯眼瞧了瞧站在河边吩咐着士兵打扫战场的那名偏将,若有所思。 申屠白顺着她的看的方向淡淡的扫了一眼,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场战争的背后,还有第三者存在。.只是,想要渔翁得利,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你是说,槊国那边和宇文忌也都察觉到了?所以在配合着演戏给那第三者看?他们什么时候通过气了?”赵芸一顿,有些惊讶道。第三方势力隐藏得很深,槊国使臣被杀,赵芸最初还以为是槊国人自导自演的闹剧。毕竟,是槊国率先求和。结果人又死在锦国境内。 可是在看过自家大哥的信后,她才明白,还有这样一股势力存在。 又想到赵麒对那些人来历的推测,赵芸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若那些人真的是当年导致外祖父失踪、追杀赵家夫妻的人,她怕家里人会有危险。 虽然赵麒一再强调他们脱身之后,辗转好几个地方,彻底将痕迹抹掉了才回的盐城,她还是觉得不放心。若不是收到信时,没多久她和申屠白就要随士兵开拔,她怕是早就往回赶了。 见申屠白只是笑了笑,不想多说,赵芸也不追问,想了想,轻声道:“既然沅河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想要北上回去看看。” 申屠白低头看向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离开时,我已经和泽亲王打过招呼了。我们直接从沅河这边上岳州。十三和十五已经先行上路了,有他们打点,能节省不少时间。这会儿,十一应该已经将马匹和干粮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申屠白就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赵芸愣了愣,猛的跳起来,扑到他身上,欢呼道:“师傅,你简直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申屠白顿时面色一黑,‘贴心小棉袄’是什么鬼! …… 京城,熙宁宫。 宣旨太监前脚离开,宇文希就砸了花瓶。属于他的排行,属于他的帝王的喜爱,属于他的朝臣的支持……回来之后,竟是什么都不剩了。只要一想到,他在雍前重伤垂死的时候,宇文忌正高高兴兴的主持仪式,想要认回流落在外的血脉,他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都是儿子,从小养在跟前的,竟是比不上一个陌生的流落在外的!多可笑! 不过,他对宇文忌的父爱本就没有多少奢望。他只是不甘心,刻意经营那么久才造起来在百官中能够睥睨大皇子的声势,竟是因为一个新来的,土崩瓦解,功亏一篑!大皇子更是趁机侵吞了他不少势力,损失惨重。 现在,宇文忌一道圣旨下来,他又得离开京城,去使团出事的岳州临风镇,参与锦、槊两国的新一轮交涉。圣旨上说是代表皇帝,代表皇室,名头端得好听。但他手上没有根本实质的权利,负责具体交涉的是朝内大臣,他就只是个摆设!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也是被皇帝看重的表现,但宇文希知道,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京城怕是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或者,他根本没机会再回来罢。 雍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闪现,宇文希颓然的靠坐到软塌上。大长老那么高的修为,也没能逃得过一死。他不过是个六级灵师,虽然年轻,潜力无穷。但他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他的这点子修为,勉励自保,已经是极限了。根本不可能起到大作用。 以前的沾沾自喜,自矜自傲,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在那些高级灵师面前,他再有潜力,在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之前,也只是一只蝼蚁。一如他对于宇文忌。 抿着唇,宇文希自嘲的一笑,这些年,他和大皇子自以为是的上窜下跳,争斗不休。殊不知,宇文忌一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一切。偶尔兴致来了,就逗弄两下,大方的赏些东西,刺激他们两个继续彼此争斗。他和大皇子在他眼里,恐怕就像两只小丑差不多。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说曹操、曹操到。大皇子站在门外,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故作惊讶的挑眉轻笑。 宇文希顿了下,整理好了脸上的表情,这才扭头看向门外。大皇子着一身白色锦袍,头戴东珠金冠,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直直的往里看来。瞧那模样,倒是一派儒雅风流。可惜,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想到这,宇文希冷哼一声,嘲讽的勾了勾唇,“你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没什么长进,假惺惺的让人作呕。” “彼此彼此。老七……哦,不对,是老八了。老八你这幅生人勿进、阴阳怪气的样子,也依旧让人看了生厌啊。怪不得父皇会弃了你,转头喜欢新来的七弟!你也瞧见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芝兰玉树,君子如玉。”宇文翰扯了扯嘴角,面色不变,依旧笑吟吟的开口说道。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里面反而还泛着扎人的冷冽。 “不管父皇喜欢哪个儿子,那个人都不会是你。相较这宫里别的兄弟姐妹,我还是幸运多了。至少,这几年,父皇对我是有求必应。”宇文希一双眼淡淡的在大皇子的脸上转了一圈儿,似笑非笑,“我知道皇兄一直都很是羡慕。不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得认命!” 宇文翰脸上的笑意终于落下来,他盯着宇文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就算现在不得父皇喜欢,我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你,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瞧瞧你这张脸就知道了,下贱两个字就活生生的刻在上面呢!” 话音一落,宇文翰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脖子就被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呼吸一滞,张着嘴想要说话却不成句的样子,活像只离了水垂死挣扎的鱼。 “你以为你有多高贵?我们两个身体里,留着一半相同的血。又都在这天底下最肮脏、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长大,谁比谁干净了?”说到这里,宇文希的手又收紧了些,冷冷一笑,低头将脸凑到宇文翰的面前,鼻尖几乎要碰上,“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父皇对你越来越冷淡疏远,完全不像以前一样看重你的嫡长子身份吗?” 或许是宇文希脸上嘲讽太明显,宇文翰下意识的不想知道。只愤怒的瞪着一双眼睛,里面的怒火几乎要化成实质,声音嘶哑道:“宇文希,你竟敢、竟敢这样对我!我要你,咳……要你不得好死!” 完全看穿了宇文翰的伪装,宇文希像是没听到他放出的狠话一样,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微笑,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娘、就、是、个、婊、子!而你,就、是、个、婊、子、生、的!”说完,他一把推开宇文翰,恶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踉跄一下,宇文翰才站稳了。不过,他一言不发,一拳就朝宇文希狠狠轰了过去!温和有理的大皇子不过是装给文武百官看的。宇文翰自小就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内里骄傲自大,暴戾残忍。从不允许别人骑到他头上去。 现在竟是被宇文希捏着脖子辱骂,他忍得下才怪了! 轻松的闪身躲过,宇文希冷笑连连,“这就恼羞成怒了?还有更难听的呢。皇后自以为偷吃得隐蔽,却不知道我们的好父皇什么都看在眼里。若不是此事牵扯到皇家颜面,皇后在管理着后宫又一直没甚大错,你早就没有骄傲的资本了!” “我出身不高,父皇抬举我,多是因为我在修炼上有天分。那个位置,多半不会是我的。而其余的兄弟,与你相比,不是身份差了一截,就是才干差一截。只是,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觉得我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不过现在他既然有了一个出身比你更高贵,才干更一流的完美的儿子,我无话可说,认输。至于你,也别再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有那个娘,一切都白搭。” “你说谎。我不相信。你骗我。污蔑一国之母,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亏得我小时候,还以为你就是只懦弱的只会叫唤的波斯猫!”宇文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赤红,操控着灵力满屋子追击宇文希。 宇文希修为比他高,身手比他灵活,宇文翰的攻击,一下都没落到他身上,“别跟我提小时候!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去皇后那里一问便知。你不过是怕了,怕我说的是真的。怕你娘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 “我杀了你!”宇文翰怒吼一声,全力爆发了。狂躁的灵力一股脑的朝宇文希打去,之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狼狈的喘气。 而一阵响动之后,华丽的正殿再看不出原样。里面的摆设、家具缺棱少角,易碎的瓷器、玉器等物,更是无一完好。一束光斜斜的从头顶照下来,抬头一看,高高的屋顶上竟出现了一个直径两三尺的破洞。透过它,可以看到和煦的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天空的一脚。 第二十七章 设计,齐聚临风 宇文希很庆幸,在宣旨太监离开后,他就在熙宁宫设下了结界。(.)里面的声音和响动,一点儿也传不到外边去。不用担心将皇宫里的人都引来。至于这破损的宫殿……明日一早他便要启程南下,能不能再回来还是个未知数。破不破,也无所谓了。 打量完,宇文希将视线重新转回狼狈的坐在地上的宇文翰身上,淡淡一笑,“看你这个样子,真是解气。你自认什么都比我强,唯独在修炼一道上输我一筹,很不甘心吧?可惜,天分这种东西,偏偏就我有,你没有。” 说完,撇过头,不再看手下败将一眼。宇文希抬脚离开了正殿。嘴角弯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在心里冷哼一声,真以为没了宇文忌的看重,他就能被人随意拿捏?这么多年过去,他早长大了,再不是年幼时,在深宫中挣扎求存的透明皇子! 等着吧,只要这次能活着回来,宇文翰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刚才,他只能算是提前拿了一点利息!想到大长老临死之前,让他转述给宇文忌知道的那些话,和他打进他体内的一生修炼的体悟,宇文希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正殿内,待大皇子终于从灵力耗尽的疲惫中缓过神来,宇文希已经没了踪迹。环顾四周,屋内一片狼藉。想到宇文希说的那些话,他黑沉着脸,站起身,捏着拳头气势汹汹的走了。 两个时辰之后,皇后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身后侍立着一堆宫女、内监,阵势摆得挺大。看到大皇子气冲冲的进门来,都愣了下,然后呼啦啦的跪下一片。 “都给我滚下去!”大皇子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暴虐和火气,沉声喝道! “谁又惹你了?”皇后见状,放下手里的剪子,略带诧异的问。见大皇子并不回答,只是一味的瞪着自己,心口急剧起伏着,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凶狠的狼,随时都可能跃将过来,将人撕咬成碎片。她心头一跳,挥手让人都退下,这才勉强的笑了笑,道:“翰儿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来,不要着急,说给母后听听,母后给你出气。” “别碰我。”宇文翰避开她的手,打出一道灵决,隔断外界的探听,冷厉道,“别脏了我的衣服!” 皇后面色一变,怒气上涌,声音顿时尖利起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整个人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还嫌我脏?我真是白疼了你二十几年!” “疼我?你疼我的方式,就是让父皇越来越疏远我?让宇文希那个贱种有借口掐着我的脖子辱骂?为什么我的母后会是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宇文翰将在宇文希那里受的气,回去之后查明结果时的失望憋闷,不管不顾的一股脑儿撒将出来,也不管皇后接不接受得了。 啪。 皇后几乎气得仰倒,抬手就给了宇文翰一巴掌,发狠道:“我生了你,给了你生命。反倒是对不起你了?还有,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你就是这么看我这个亲身母亲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不然就是将这事闹到你父皇那里,我也要问你这个不孝子讨一个公道!” 摸了摸痛得有些麻木的脸,大皇子看着皇后的眼神越发冰冷。闻言,讥讽的笑了笑,阴阳怪气道:“你竟还敢闹到父皇面前?真当你做的那些事,别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没想过,父皇这些年,为何会那样冷淡于你?” “大皇子,你什么意思?”皇后愣了下,随即眼神沉静的盯着宇文翰,脸色铁青。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称呼也从亲昵的儿子,变成了疏离的大皇子。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孝顺的宇文翰如此暴怒。竟然丝毫不顾母子情谊,对她冷嘲热讽。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百般为他筹谋,竟被这样对待,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想着这些,她脸上多少也带出来了一些。 宇文翰看见了,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眼里全是疯狂和愤怒,“你坦白告诉我,你和泽亲王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后面色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暗地里的那些谋划,她并不想让他知道。毕竟,有些手段并不怎么光明正大。所以,她下意识的撇开眼,不去看宇文翰。 可她这样的表现,在宇文翰看来,却是更加坐实了宇文希的话。再加上他平日里察觉到的,刚才吩咐底下人查到的,归拢来,得出的结论,让他完全确定了自己母后的不贞的事实。 他只觉得心里无边的愤怒,就像火山下的岩浆,翻滚着冲突着想要伺机喷发出来。不然,只会焚化自己。 “不知道?我看你是不好意思说吧?听到那些话,我都替你感到羞耻!怪不得……怪不得父皇这几年,几乎不再踏进你的寝宫一步!连对我,也冷淡得彻底。结果让那个贱种觑到机会,爬到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竟都是因为你!我的好母后,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宇文翰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同时,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到后脑勺。父皇是什么人?怎么会允许有人背叛他?如若不是这事牵扯到他的皇后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母后怕是早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后宫了吧? 而他自己,作为背叛他的女人的儿子,怕是看到一次,就会膈应一次。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指望?纵使,他能证明自己一身血脉都从他那里承继而来……未来也光明不了。 宇文翰只觉得心灰意冷,只要宇文忌对他有成见,他就不会有出头的机会。更何况,现在他认回了那个样样都出色的,让宇文希都不得不认输的宇文风!那个身份神秘的,十几二十年前备受他喜欢的女人的儿子! 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皇后听到他那些严肃的指控,呆了呆。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受伤,但还是挺直了脊背,冷声道:“我毁了你?我百般谋划,千般算计,不都是为了你吗?但凡你的脑子有那个贱种一半好使,我也不用如此劳心劳力!泽亲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兵权在握。你以为我求得他的支持,很容易?大皇子,做人要讲良心!” 若只是为了帮他求得泽亲王的支持,需要做到投怀送抱,以身相许的地步吗?宇文翰在心里嗤笑一声,失望的看了皇后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外走,“母后还是好生将养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有机会,我再来看你。毕竟,你还是我的生母。” “大皇子!”皇后见宇文翰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快速消失在视线里,气得她将身边的平日里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都毁了个干净。 而宇文翰一走,隔音阵自然也没了。听到动静的宫女、内监赶忙进来,劝慰的劝慰,收拾的收拾,好一会儿才消停。 半晌之后,皇后也冷静了下来,她沉着脸,喊过一旁的大宫女,冷声吩咐道:“让人去查一查,今天大皇子到这里之前,都去了哪些地方。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贱人在背后挑拨离间,破坏我们两个的母子情谊!”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那大宫女面色一凝,朝皇后福了福,脚步匆匆的出去了。另有人端了清水进来,伺候着她洗了脸,净了手,皇后这才到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子里面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皇后心情总算好了些。 十五岁进宫,十七岁生子。如今,她已经四十三了,还能稳稳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到底付出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只有她自己知道。宇文忌是修炼之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坐在皇位上。大皇子就是她日后的倚靠,若是和她离了心,她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手指狠狠的抠到梳妆台上,长长的指甲应声折断,鲜血冒出来,很快流了小小的一摊。皇后心里发狠,查不到就罢了,若是让她查到是谁,她定然要让人剥了他/她的皮!尝尝她现在蚀心之痛。 只是第二天一早,听到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皇后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气晕了过去。 怪不得,大皇子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嫌弃她脏;怪不得,他会用那种口气,诘问她和泽亲王的关系;怪不得,他会说她将他的一切都毁了!宇文希那个贱种,竟敢空口白牙的污蔑她的清白,让大皇子怀疑她对皇帝不贞! 皇后幽幽醒转过来,瞪着双眼,盯着高高的床帐,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儿,竟是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心里又是震怒,恼恨,又是失望、伤心。宇文翰那个蠢货,怎么也不想想,若她真做了那样的事,宇文忌如何会容得下她?皇后又如何,亲弟弟又如何,在那个男人眼里,不过都是蝼蚁罢了! 三言两语就被宇文希激怒,钻进他布好的套里。皇后不明白,她从小也教养得也算精心,为何大皇子还是长成了这样?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皇后想要挣扎着起身,全身却是没有一点力气。手脚都僵硬得不得了。 “青灵郡主,娘娘身体不适,需要卧床静养,还请您改日再来吧。”宫女一脸为难的拦在青灵郡主的面前,不让她擅闯皇后的寝房。 青灵郡主横眉瞧了她一眼,一点没有罢休的意思,“你这贱婢打量本郡主好打发?皇后娘娘昨日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身体不适,需要卧床静养了?莫不是娘娘不想见我,故意让你们这样说?” “郡主恕罪,皇后娘娘真的是病了。还请您改日再来。”众所周知,青灵郡主并不是好惹的人。被她那样冷冷的看着,宫女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硬撑着死死的挡在她面前,不敢挪开半步。皇后虽然不受宠,但依旧掌管着凤印,地位稳固。皇后信任的大宫女亲自给皇后娘娘熬药去了,特意留她守候。今日她若慑于青灵郡主的威势,将人放进去,她也不用活了。 青灵郡主见她冥顽不灵,给身后跟着的侍女打了个眼色。那侍女就上前一步,猛然将宫女推开。宫女措不及防,摔了一个屁股墩儿。青灵郡主见状,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将她给我看牢了。” 说完,抬脚就掀开帘子,进了内室。皇后听到这些动静,气得脸色胀红。不过一个郡主,竟然敢指使人打进她的寝殿,简直没有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可惜,她被气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任由青灵郡主一步一步走进来。 “青灵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昨天都还好好的呢。”青灵郡主进到里间,就见皇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敷衍的福身行了一礼后,就凑到床畔,笑吟吟的问道。 贱人!皇后看到她的笑脸上没有一丝恭敬,恼恨之意越发汹涌。只觉得嘴里发甜,两眼发黑。 “算了,皇后娘娘您是真病还是假病,青灵并不想知道。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和皇后娘娘商量一件事。”青灵郡主见她一张脸苍白如纸,心道她恐怕是真的病了。不过,看她还能瞪人,觉得她就算生病,也不算严重。 于是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径直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您不受宠,皇帝伯父几年都不曾踏足您的寝宫。但是您也别太饥不择食,将主意打到我父王身上。好歹,他也是您的小叔子呢。侄女知道,厉来皇室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只要别传得天下皆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皇帝伯父也还在呢。侄女恳求您,别弄僵了我父王和皇帝伯父的关系。您若是真的饥渴难耐,尽管去找别人。侄女我会尽量帮您瞒着皇帝伯父的。” 说完,她还朝皇后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施施然走了。 噗。 青灵郡主的身形刚从内室消失,皇后胸口急促的起伏两下,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黑血。双眼圆瞪,里面的光亮,一会儿就熄灭不见。 挣脱了束缚的宫女急匆匆的进来,看到这一幕,唬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凑到床边,哆嗦的伸手探了探皇后的鼻息,瞬间煞白了脸,发出一声悲鸣。 …… 宇文希懒洋洋的骑在马上,随着南下的人马还未离开京城多远。听到身后骤然响起来的,一声声悠远的钟声,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冷笑。宇文翰那个蠢货,这会儿要傻眼了吧。没了皇后为他谋划,就凭他肚子里那点儿东西,能风光多久? 皇后娘娘薨了,举国服丧。国丧期间,皇帝不临朝。但现在时机不对,一切以国事为重,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只宇文忌每日下朝后,到灵前祭奠一回。停灵七日后,就匆匆发了丧。几日下来,大皇子生生瘦了一圈儿,精神也恍恍惚惚的,整个人都颓废了。 这些事,宇文希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跟着队伍,一路紧赶慢赶,十日之后终于赶到了岳州临风镇。而恰好,赵芸和申屠白北上岳州府城,路过临风镇,见天晚了,也选了一家客栈走了进去。 “客观,您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殷勤的迎上来,十三随他去安排饭食和住宿。十五眼尖的找到一张空桌,引着赵芸和申屠白过去落座,自己却转身去旁边另外找位置。 赵芸喊住她,“别去找位置了,一起坐吧。你看店里哪儿还有空位?” 十五往周围仔细瞧了一眼,发现果然店里没空位了。觑了觑自家家主大人的神色,见没有反对之意,就笑呵呵挨着赵芸坐了。将另外一个挨着申屠白的,留给了十三。十三回来见状,暗地里瞪了十五一眼,硬着头皮挨着申屠白坐下来。 赵芸和申屠白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失笑的摇了摇头。 突然,一声粗狂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店家,这里再上壶好酒!” …… 第二十八章 目的,客栈刺杀(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发现是挨近过道的一桌人。(.无弹窗广告)人数和赵芸一行人一样,都是四个。不过,那四人光着膀子,散着头发,气息彪悍,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当地人。 最有可能是走镖的,从表面上看。 但槊国使团在岳州全部遇害,朝廷派来与其交涉的官员已经去看过现场,并住进了旁边现搭的帐篷里。而槊国方面的代表不日也将到达。可以预计,临风镇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都平静不了。 镖师们押送货物,换取酬金。自然希望一路上麻烦越少越好。临风镇是个很可能惹上麻烦的地方,谨慎的镖师们躲都躲不及。怎么还会大摇大摆的进到镇子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嚣张放肆一如往常? 看了眼四人脚边的那口贴着封条的大箱子,赵芸抿了抿唇,低头喝茶。她以姓名名发誓,这四个人,怎么都不会是镖师。 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打量他们,还朝小二扬着手的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瞪眼,“瞧甚?大爷喝酒又没让你们掏银子,瞧甚?”说着,掏出两块碎银就‘啪’一声拍在桌上,吼道:“小二,还不上酒?” “唉,这就来了。”小二丝毫没被大汉吓到,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转身从后面抱了个小坛子,颠儿颠儿的给人送了上去。大汉爽快的将银子往小二手里一扔,自己接了酒坛子。拍开封泥,一股子酒香飘出来,他满意的笑了笑,自顾自的豪饮起来。 见状,一屋子的人都收回视线,又开始各自低低絮语起来。 赵芸放下茶杯,微眯了眼睛,视线在大汉腰间停顿片刻,收回。面向申屠白三人,轻声道:“他是故意的。”故意那么突兀、那么大声的说话,将店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过去。 只是,目的是什么呢?刚才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客栈内,所有客人的神色,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应该是想通过这些举动,告诉某些人他已经到了。”申屠白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茶杯把玩,却并不喝茶,兴味盎然的朝赵芸抬了抬下巴,道:“我们好像进了一家了不得的店,呵呵。” 从掌柜、小二到店里的客人,没一个简单的。而二楼客房里,竟还有几个熟人……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唇角的弧度不由得往上翘了几分。 赵芸心里一动,和十三、十五对视一眼,像店内的其他客人一样,小声的聊起了天。内容多数是路上的见闻,偶尔涉及到各自身份信息的,都是一句带过。纵然如此,一些有心人还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赵芸一行人的身份、来历、此行目的等,确认了四人真的不过是普通的路人才不再理会。 觉察到那些收回去的隐晦的打探的目光和之前众多竖起的耳朵,赵芸四人对视一眼,笑了。 “客官,您的菜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二麻利的将菜上齐了。四人没再多谈,认真的开始吃饭。离开沅河后,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路,歇在野外的次数,比住客栈的次数要多得多。现在已经到了临风镇,赵芸打算明天去府城看一看周叔一家(临风镇距离岳州府城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然后再转道盐城。这才找了客栈落脚,准备好好梳洗一翻,换身干净的衣裳,让自己不至于太失礼。哪想到,随便选一家客栈,就跟进了狼窝一样? 一个个都不是普通货色。[.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运气,也是逆天了。幸好,他们也不是完全的‘食草’动物。 …… 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上等客房里,宇文希面无表情的在临窗的椅子上坐着。对面,陆奉安微微一笑,递了一杯茶过去,“这泡茶的功夫是我才和父皇学的,至今才算是勉强能入口。七弟别嫌弃。” 宇文希并不端茶,只冷冷的直直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八弟你为何而来?”陆奉安面色一顿,看了他片刻,这才耸了耸肩,端起茶杯惬意的抿了口茶,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宇文希皱眉,不悦的抿直了唇角,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不记得出京的人员名单上有你?” “本来就没有。”陆奉安笑着摊了摊手,十分无辜道:“不过是我从没来过岳州,请求父皇后,得了恩准,出来走一走罢了。放心,和槊国交涉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八弟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到临风镇来,主要是想和你打声招呼,以免产生误会。明日一早,我就会动身离开。” 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宇文希没有说话。他不过是个摆设,与槊国交涉之事,哪里用得着他来做主。宇文忌打发他来岳州还有理由说得过去,这个新认回的‘七皇兄’,他可在意的很,每日上下朝都带着,大力培养的意图明显。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他出来随便走?这个‘宇文风’,恐怕才是宇文忌属意的此行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 想到这,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亏他以前老是沾沾自喜,以为宇文忌真的很欣赏他、看重他这个儿子。现在他才明白,在宇文忌心里,儿子也不过是他统治天下的工具之一。 大皇子是。他是。希望眼前这个‘宇文风’,能够足够好运。 冷冷的弯了弯唇角,宇文希抬头看一眼陆奉安,端起面前的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啪,将杯子放回桌上,“招呼也打过了,茶也喝了,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唔,请随意。”陆奉安笑着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 宇文希挑了挑眉,起身,转身往外走。手刚碰到门,就听身后传来陆奉安漫不经心的语调,“京中除了父皇,朝臣都不知道我来了岳州。我想先清静的到处走一走,八弟可别说漏了嘴哦。” ‘想先清静的到处走一走’?哼,恐怕是想在暗处先观察一翻再现身罢了。宇文希面色一顿,一言不发的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等待的两名便衣侍卫见状,抬脚默默的跟上。 楼下,赵芸四人已经用过晚饭。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消食,就准备上楼上的客房休息。走到楼梯口,刚好和下楼的宇文希碰了个正着。 赵芸和抬头和申屠白对视一眼,十分友好的朝人笑了笑。 “白……先生,白姑娘,原来你们也来了临风镇,好巧。”看到赵芸四人,宇文希愣了愣,随即拱手朝四人揖了一下,笑着招呼道。本来他想直接称呼白灵尊,不过注意到大堂里人多口杂,赵芸四个又穿着朴素,他便明智的改了称呼。 对于白画楼和白无生父女,宇文希一直觉得很神秘。在雍前的时候,他没少拉拢。但两人都油盐不进的,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无奈得很。只能尽可能的以礼相待,将自己的善意传达出去。纵然他对父女倆这个时候出现在临风镇有些狐疑,但面上的礼数是周到的,态度是温和又带着些亲近的。 反正和赵芸在京城认识的那个心狠手辣、阴气沉沉的七皇子不是一个样子。那个半夜上门拜访,时时刻刻都用审视、评估的目光看人的宇文希,像狼一样孤傲凶狠的宇文希,好像就是她做的一个梦。 但在赵芸看来,宇文希就是宇文希,一点儿没变。只是,在雍前的时候,他的那些特质都被紧张的战事盖过去了。一旦敌人退去,他还会是那个阴沉狠辣,满肚子坏水的七皇子。 直到现在再看到他,赵芸才惊觉,真的有什么不同了。难道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比他更受宠的哥哥的缘故? 心里闪过一丝狐疑,赵芸不着痕迹收回打量的视线,抿唇笑了笑,道:“无生见过七、嗯……八少。我和爹爹也没想到一到临风镇就能碰上八少呢。八少也在这家客栈落脚吗?” “不。过来见个朋友罢了。你们知道的,这趟出来,家父派了不少能干的人手和我一起,住客栈不方便,所以自己圈了个清净的地方住。不过我们等的‘客人’还没到,现在还算清闲。”宇文希自嘲的一笑,略带调侃的解释了一句。他话里轻描淡写提到的那些,大家心知肚明。 赵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槊国使团出事的地方除了负责保护现场的岳州驻军,方圆一里内,连户农户都没有,也确实清净得很。不过,宇文希这个人什么时候竟也会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自我调侃了?不知底细的人,见了这一幕怕是会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少爷,偶尔碰到了熟人,拉家常呢。 难道是宇文忌突然转头喜欢他那个新认回来的哥哥,他一下失宠,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越发神经了? 赵芸只觉得诡异,甩掉脑子里冒出来乱七八糟的念头,笑道:“自从上次一别,也是两三个月未见。八少看着精神好了很多呢。回家果然是对的。不知道唐大人怎样了?我还挺想念他的。” “他家有‘客人’在,这次不好出来。你知道,这位‘客人’十分重要,必须好好‘招待’。”赵芸前三句说的都是场面话,并没多少真心,后面两句才是重点。宇文希知道,也不在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眼看局势越来越乱,木国师在朝廷手里,就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将他放哪儿关着,他那个父皇都不放心。只有劳烦唐怀锦带回国师府,亲自看押。而且,京师重地,一个敌国的传奇灵师,就算是俘虏,也挺让人忌惮的。 这些事儿,宇文希不说,赵芸也想到了。耸了耸肩,为悲催的唐怀锦默哀一分钟。从战争刚冒出苗子的时候,唐怀锦就是宇文忌手里的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完全被动模式,不遵命就是抗旨。万恶的封建社会。 “行了,有话也换个地方说吧。”申屠白瞥了眼赵芸,见她一脸呆呆的,知道她又不知道神游到那个天外去了,没好气的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 赵芸回神,四下看了看,觉得自己一行人堵在楼梯口,也确实是影响不大好。腆着脸朝申屠白笑了笑,扭头看向宇文希,“那什么,八少,时辰不早,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您有事儿忙去吧。” 宇文希嘴角抽了抽,他在雍前的时候就习惯了白无生说话直白。但现在听到这样明晃晃的打发他赶紧走的话,他还是觉得不得劲。想他堂堂皇子,就算现在没以前受宠了,经营的势力一落千丈,但他还是个皇子不是?体内还留着宇文一族尊贵的血脉呢! “不是嫌弃赶路一身灰吗?赶紧上去吧。”申屠白看了宇文希一眼,对他点了点头,拉着赵芸就往上走。宇文希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开,等他反应过来,那父女倆和他们身后的两名随从已经施施然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了。 宇文希张了张嘴,捏了下拳头,心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白画楼面对大长老的时候,也不咸不淡的,他不过是根小葱,被忽略也是正常。勉强安慰了自己一下,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心里却更多了几分坚定。 正思忖着找个什么借口,将当摆设的这个活计也推脱掉,宇文希眼角就瞥见了一道白光。 “小子,拿命来!” 一把磨得锃亮锃亮的大刀出其不意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向宇文希的胸口。宇文希敏捷的往后一闪,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只是,还没等他站稳,左右两边脚裸,就被两条鞭子给缠了个正着。同时,一把匕首就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背心插去。 宇文希身后跟着的两名护卫不是吃素的,一人挡匕首,一人对付左右两个使鞭子的人。宇文希就和他前面那个耍大刀的汉子较劲。 这场突来的袭击,让整个客栈都骚乱起来。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客人里,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兴致勃勃——看到惊险处,还会发出赞叹或遗憾的惊呼。 赵芸几个听到动静,就停了脚。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纵观全局,并未急着上前去帮忙。袭击宇文希的人,就是之前故意闹出动静让人注意到,挨近过道的那一桌人。那四人不过是普通武者,对宇文希根本造不成威胁。反倒是隐藏在人群里观望着什么的那几个隐藏了修为的灵师,更让人在意。 “他们就不能晚一点再动手吗?至少让我们上了楼再说?”赵芸无比郁闷的开口,她不过是路过临风镇,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的。现在好了,休息不成,还得搀和进一堆麻烦里。唉,她要是不认识宇文希,或者没和他碰上该多好? 申屠白无语,双手抱胸,淡淡的瞥她一眼,“你现在也可以上楼去,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洗洗睡觉。”别以为他没看见她眼底的跃跃欲试,明明是自己想看热闹,手痒想搀和,还非得给自己安一顶‘仗义’的帽子。也不看看别人需要需要帮忙!这不要脸的德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京城,申屠家的老宅里,老七放下浇水的花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七管事,您感冒了?”申屠宝眨了眨眼,十分惊讶的问了一句。 老七揉了揉鼻子,瞪眼,怒道:“夏天狗都不会感冒!这是有人念叨我呢!” “七管事您连这也知道啊?”申屠宝呆了下,心里憋笑,面上却是一脸崇拜,“那您知道到底是哪个在念叨您不?” 老七横他一眼,悠哉悠哉的又拿起花壶给几盆需要夜晚浇水的盆栽淋浴,“哼,不是咱家伟大的家主大人,就是芸丫头那个小丫头片子。一个说有事出京,结果一去不回,将京里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哼,他倒是躲了清闲!一个更妙,成了朝廷的通缉犯。能耐啊,将一家子都悄无声息的弄出了京。让你想见都见不着!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说我怎么倒霉的尽碰上这样的人……” 申屠宝笑得一脸僵硬,心惊胆战的听老七唠唠叨叨的数落申屠白,骂赵芸小丫头片子,没完没了。心里哀叹,他就不该引得七管事想起家主大人和赵芸,简直自作自受。七管事对两人怨念深着呢! 第二十九章 目的,客栈刺杀(二) 千里之外的京城的事,赵芸等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超多好看小说]客栈里,那四人见半天拿不下宇文希,开始着急了,招式越发狠辣起来。比较而言,宇文希可以说游刃有余。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使用那些独属于灵师的手段。可见谨慎。 底下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二楼的房客们。全都出来查看情况。结果,不一会儿,赵芸四人后面就站满了人。将半截楼梯和整个二楼的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陆奉安并没有急着去凑热闹,打发了随行的护卫出去,自己却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不动弹。自从认祖归宗,被宇文忌认回去,他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在皇宫里,坐卧不得自由,到处都是眼睛。陆奉安觉得进宫的这些时日,竟是比之前的十几年都要显得漫长。 想到宇文忌以各种理由送到他身边的人,陆奉安眼底闪过一丝凉薄与讥讽。朝野内外,都以为宇文忌对他看重宠爱,只有他自己明白,藏在那些温言细语后的戒备与试探。 不过,他并不在乎。毕竟,他认祖归宗,也不是因为某些温情的理由。 思忖间,出去查看情况的护卫回来了。宇文希收敛心神,问道:“怎么回事?” “回主子,八少正被四名身份不明的人围攻。”护卫朝陆奉安拱了拱手,接着道:“不过,那四人只是普通武者,八少暂时没有危险。” 护卫是出京前,宇文忌塞给陆奉安的人手之一。四级灵师,出身紫阳山,宇文一族的旁支弟子。美名其曰保护他的安全,实则履行监视之职。不过,在外人看来,又成了宇文忌看重宠爱他的表现——四级灵师不算尊贵,但也是中级灵师范畴了。况且,这人还出自紫阳山。而陆奉安就算是皇子,也不过是个灵力不通的普通人。 大多数人,都觉得护卫委屈了。不过,没人会明面说出来。只是,对陆奉安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些乱七八糟的,陆奉安根本懒得理会。既然到了他身边,就得受他指派。所以,这一路上,他使唤起人来,一点儿没障碍。 听到护卫的话,陆奉安面色一顿,慵懒的神情散去,若有所思,“普通武者?你确定?” “是。”护卫肯定的点头,面色平静。没有灵师被普通人支配的屈辱、不甘,也没有一般护卫对主子的赤诚、忠心。陆奉安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别的,一句都不多言。 不知道他是不是事先打听过,陆奉安满意他的聪明,一路上也没刻意给他难堪。当然,前提是他能一直这样保持清醒。 “还当真是奇事。走,出去看看。”陆奉安深深的看了护卫一眼,微微笑了笑,利落的起身往外走。 护卫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波动,只是很快隐了下去。[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沉默片刻,转身跟了上去。 …… 一楼大堂,宇文希狠辣的将左边的一名武者一把掀开,顺势踹了前面的武者一脚。那武者酿跄着往后倒去,正好倒在了宇文希随行的一名护卫面前。那护卫见机,扑上去手段利落的卸掉了那名武者的全身四肢的关节,让他再没法动弹。恰好,另外一名护卫也解决了掉了对手。两人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将目标瞄准了一直纠缠着宇文希的两名武者。 见两名护卫都腾出了手,宇文希眯了眯眼,便退了出来,不再亲自动手。这四名武者的武艺不俗,打起来还带着股狠劲,十分难缠。不用灵力,一对二,宇文希并没有把握取胜。好在随行的两名护卫都是武者中的好手,一对一拿下那两人不是难事。 “说,为什么要杀我?谁派你们来的?”宇文希一脚踩在那名被卸掉了全身关节的大汉胸口上,居高临下的冷声盘问。 大汉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一张粗狂的脸上,豆大的汗水如雨珠般滑落,“呸,大爷我爱杀谁就杀谁!”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人派你们来啰?”宇文希危险的眯了眯眼,脚上缓缓用力,“你以为少爷我是傻子?好糊弄?” “个小白脸,大爷我看不惯你,就要杀你,咋的?”大汉咬牙切齿的瞪着宇文希,嘴硬得不得了。 宇文希缓缓一笑,眼神却冷如尖冰,“真以为少爷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不说是吧,自然有别人替你说。” 话音一落,宇文希脚尖用力,一声脆响传到了众人耳里。仔细一看,大汉的胸口,竟是被他硬生生的踩凹了下去。再看那人,一双虎目圆瞪着,只是里面已然没了生机。 客栈门口,一些听到动静,好奇的凑上来围观的普通百姓见状,立时尖叫出声,惊恐莫名,“死人了!打死人!”生怕惹上麻烦,都纷纷退到门外,遥遥观望。而客栈的客人们见出了人命,也都纷纷避嫌的往旁边退。一时间,从客栈门口,到‘刺杀现场’,竟是出现了一块不小的真空地带。 剩下那两名还有反抗之力的武者,见死了一个同伴,愤怒得恨不得撕了宇文希,“老三!个小白脸,大爷我跟你拼了!”说着,挥舞着武器,就朝宇文希冲来。 宇文希面色不变,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步一步的走到另外一名被制服了的武者面前,蹲下,“你呢,有没有什么要和少爷我说的?” “呸!”武者喘着粗气,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他愤怒的等着宇文希,当面啐了他一口。 宇文希敏捷的偏了偏头,并没有被啐到。但被零星的唾沫性子飞溅到脸上,他也不会有多愉快,“好,好得很。既然一个个都这么有骨气,那就全都去死好了。不用留活口了。” 他一手掐断那人的脖子,扭头吩咐。两名护卫得令,再不顾及。几个回合后,剩下的两名武者被他们两个乱刀砍死了事。而大量的血,在地面低洼处,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泊。 “这里还有谁想要动手?没关系,尽管来。”周遭一片安静,宇文希眼神锐利又阴鹜的扫过四周,唇角弯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意思?时辰不早,咱们干净利落的一次解决完,正好回去睡觉。”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宇文希为何会如此说话。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宇文希讶异的挑了挑眉,摊手,道:“是我误会了?” 依旧没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宇文希审视的环视四周,对上赵芸等人时,还微微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宇文希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是真的没有人了。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各位了。走吧。” 招呼上两名随行护卫,就要离开。 “客官,请留步。”客栈的掌柜不知道从哪里面色严肃的走出来,站在远处朝宇文希客气做了一个揖,沉声道:“事发之时,小的就遣了小二去衙门报案。衙差估摸着一会就要到了,还请客官稍等片刻。毕竟出了命案,敝店小本经营,实在有些承担不起……” “你怕本少爷跑了,衙门找你们麻烦?”宇文希脚步一顿,转身过来,上下打量了掌柜一眼,一点儿也没同情心道:“可是本少爷没功夫陪你们在这耗。若是衙差问起,你就让他到城外营地去找本少爷吧。放心,本少爷绝对不逃。” 说完,宇文希带着两名护卫,大摇大摆走了。 众人呆了呆,大庭广众下杀人后还如此嚣张的,实在罕见。掌柜的却是深深的看着宇文希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城外营地……刚才那人莫不是从京城来的?”镇里的人都知道,朝廷派来与槊国交涉的官员,可是昨日就已经到了的。 众人哗然,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悟——怪不得宇文希一点也不把衙差看在眼里! 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是那四个人先出手。宇文希出于自保杀了他们,并不是多么十恶不赦。衙差来了,顶多就是带回衙门问讯一翻,走一走流程(前提是衙门里没人故意为难)。 现在看来,宇文希身份十分尊贵。这样的人物在临风镇遇刺,不找当地衙门的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衙差哪里还敢撞上去自找不快? 果然,没一会,几名穿着皂衣的衙差匆匆赶来。看到杀人现场,都是面色一变。接着很是严肃的表示要封锁客栈,所有人不得离开之类的。 掌柜的见状,不等他说完,就上前和他耳语了几句。众人只见那衙差脸色骤然一变,转身和另外几名同伴头碰头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就大手一挥,让人抬了死尸,快速离开了。连问讯众人都没有,与之前的态度截然相反。 众人更加肯定了宇文希的身份尊贵,交头接耳的低声讨论起来。 这边,衙差一走,客栈掌柜立即吩咐小二打扫现场。自己则满是歉意的和客人赔罪道歉。一翻安抚后,留宿客栈的客人,竟是一个都没有走。 赵芸赞叹的看了那掌柜一眼,“真是个人才,三言两语就将事件的不良影响淡化了去。能请到这样的人做掌柜,这客栈的东家也是了不得。” “走吧,不过一出闹剧。”申屠白不置可否,若有所思的扫了依旧站在角落里没什么动静的几名灵师一眼,抬脚上楼。 赵芸摸了摸下巴,也有些无奈。本以为那几名灵师和那四个武者是一伙的,现在看来竟是猜错了。而且,现在想想,宇文希是灵师,这点全锦国的人都知道。若是真有人要对付他,应该不会脑残的只派四个普通武者出马。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赵芸想不明白。 “妈呀,死人!” 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赵芸的思绪。她和申屠白对视一眼,跨上最后一道台阶,绕过一扇檀木屏风,就看到左手边的走廊里,围起了一道人墙。 靠近一些,从缝隙里一打量,发现地上竟躺着一名护卫打扮的年轻人。全身上下看不到伤口,但他明显已经没有了呼吸,是个死人了。 赵芸看了十三一眼,十三点头,分开人群进去,蹲身查看。只见,年轻人双目圆瞪,面露惊愕。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再伸手在他颈部,胸腹处轻轻按了按,十三面色沉凝的起身,看向赵芸和申屠白,意有所指道:“刚死不久,他的内脏全碎了。体内丹田更是破得像个漏斗……” 愣了愣,赵芸仰头看申屠白。丹田被破坏……这人竟是灵师!听十三的意思,敌人似乎是一掌破了他的丹田,顺带震碎了他的内脏?这样惨烈,若不是这灵师太菜,那敌人就太强了。 灵师的五感、反应能力都是一等一的。一击必杀这种事,很少能成功。可以现场规整、整洁的程度来看,这名灵师应该是与敌人一照面,就被秒杀了的…… 而且,这人刚死不久。也就是说,楼下大堂那四名武者刺杀宇文希的时候,二楼里,也发生了一场刺杀。 赵芸拧眉,看着地上的死人,突然心里沉甸甸的,有种十分不好的、危险的预感。 到底,怎么回事? …… 第三十章 被囚,另有内情 客栈里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已经不能用晦气来形容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饶是掌柜的再能说,也没办法再挽留下铁了心要离开的客人。等衙差派人将二楼的尸体弄走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到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留宿。 赵芸和申屠白商量了下,也随大流的往外走。接连两起命案,他们都在现场。事情没查清之前,他们铁定是不能离开临风镇了。也就是说,明日一早,启程去岳州看望周家众人的计划,也不得不取消。 案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清楚,锦、槊两国新一轮的交涉,很快就要开始了。他们此时被迫停留在临风镇,真心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们的身份也敏感。这种时候,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在案子没查清之前,劳烦各位待在这。不要随便乱走。一旦有需要,大人会随时传唤。别到时候,找不见人。”一名捕头打扮的人,随着众人到了新的客栈。找了掌柜的仔细叮嘱了过后,又一一盯着人登记完毕,这才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意有所指道。 “杨捕头尽管放心,我们不会乱走的。”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温和的朝杨捕头笑了笑,拱手道:“只是,还望杨捕头能尽快破案。此行我等送货去岳州,时间很紧。客人等着要呢。若是逾了交货的时日,我等回去实在不好交差。” 话音一落,其他的客人也都纷纷开口,要杨捕头早些破案,放他们离开。毕竟,会在客栈落脚的,一般都是过路人。有事才会出门呢。若是案子拖个十天半月的都破不了,他们可耽搁不起。 “各位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尽早破案的。天色不早,各位早些休息吧。”说着,杨捕头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众人见状,没办法,只能各自回房。 这家客栈的条件,相对上一家来说,要差一些。地方也不够宽敞,不过打扫得还算干净。赵芸和申屠白道了晚安,和十五回了房间――客栈的房间不够,他们四人只分到了两间房,只能将就着两人一起住。 这一天折腾的,大部分人都累了。等小二送来热水,洗漱一翻,就熄灯睡觉。唯独之前那几名隐藏了修为混在人群中的灵师还没有休息。 此时,他们都聚在一间房间里,面色沉凝。 “现在怎么办?宇文希回了营地,我们根本没机会下手。”其中一位身穿青色长衫、书生打扮的人看了看同伴,轻声叹了一口气。今天本来是除掉宇文希的一个好机会,只是没想到会有另外一批人蹿出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结果,宇文希还毫发无损! 他的同伴也很郁闷,闻言沉声道:“只能等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等他自己走出营地,等他像今天一样落单。”营地里,全都是朝廷的人,防守严密,厉害的灵师也不止一个两个。他们要想毫无声息的潜进去杀掉宇文希,根本不可能。 “嘿,也不知道那些傻帽是从哪里来的!打了半天,自己送了命不说,竟是宇文希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还碍手碍脚的坏了我们的事!” “若是针对宇文希而来,背后之人不可能派四个普通的武者去送死……”书生打扮的人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应该另有内情。” “不管有什么内情,被他们一弄,我们错失了一个击杀宇文希的绝佳机会。槊国负责此次交涉的人员很快就会到,宇文希必定轻易不会再出营地。我们都想要再等一个合适时机,可那位,未必会有耐心。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那位对宇文希恨之入骨……你的顾虑很对,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没有机会。冒然动手,暴露是小,丢命是大。”书生打扮之人抿了抿唇,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诛杀皇族本就是死罪。若不小心行事,丢了小命,到时候什么野望都会变成空想。那样的结果,是你们想要的?那位开出的条件是足够诱人,但在我看来,怎么也抵不上自己的命。” 另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沉默下来不说话了。他们之所以参与这个任务,完全是因为有利可图。要说对那人有什么畏惧和忠心,完全是扯淡。片刻后,其中一人拍板道:“等等看吧。若是那人耐心足够,我们也找到了好机会,就动手。若不然,放弃这个任务,也没什么为难的。” 做书生打扮的那位仔细瞧了另外几人的神色,不像是说假的,勾了勾唇,提议道:“既如此,我们来商量一下其他的事情吧。特别是,关于今天这‘两’桩命案的……” * 某个不知何处的地下室里,墙上隔断距离就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大致数一数,竟是有二三十之数,将不小的石室照得亮如白昼。奇怪的是,石室里空荡荡的,什么器具也没有。只墙壁、地板、天花板上刻满了色彩斑斓的奇怪纹路。这些纹路在石室中央的地板处汇聚,成一个实心的黑色的圆形图案。 而此时,陆奉安躺在这个圆形的图案上,幽幽睁开了眼。略带迷茫的看了看眼前陌生的天花板,他眼里闪过一丝波动。片刻后,他想起了之前在客栈发生的一切。 撑着地板坐起来,陆奉安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龇牙咧嘴。从客栈房间出来,没走两步,就被人一手刀坎晕过去,也真够丢脸的了。也不知道那个护卫怎么样了,他走在他身后,应该刚好能看到凶手的模样。 四级灵师,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灭口吧?心里琢磨着,陆奉安就听到了脚步声。踏、踏……一下一下,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韵律,由远及近。声音从连接石室的一条长长的甬道里传来,陆奉安站起身,静静的望着那个方向,等待对方现身。没一会儿,一个人影从甬道的拐角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甬道与石室的连接处,站定,并不再往前走。 “你醒了。和我预想的一样。”那人上下打量了陆奉安一眼,笑了笑,声音温和的说道。 陆奉安看着来人,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愕,随即沉了脸,“是你?” “是我。老朋友见面,我以为你会觉得惊喜的。现在看来,是我失算了。”那人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摊手道。 陆奉安深深的看着他,“为什么抓我?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我和你没有。可轩辕瑾和宇文风有。”那人挑了挑眉,微笑着缓声开口。 陆奉安怔了下,随即唇角扬起一抹冷笑,“轩辕瑾?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名。” “没错,轩辕瑾才是我的真名。不过,宥宁确实是我的字,而我母亲姓梅。所以,我也不算完全骗了你们。”梅宥宁微笑着,眼神依旧柔和无害。一如几年前,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陆奉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不管你叫轩辕瑾,还是梅宥宁,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上次府城大战,你的一身修为让人惊艳。只是,我没想到你还有隐藏得更深的第二个身份……也是了,锦国根本没有轩辕这个姓,难怪你隐姓埋名。你若报出真名,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被监视起来。而我若是没记错,轩辕,是蓬莱国国姓。” 梅宥宁神色一沉,眼神带着几分惊讶、和沉思,“你竟是知道!” “好歹我也是宇文忌的儿子不是。”陆奉安耸了耸肩,笑眯眯的开口。 梅宥宁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皇子又如何,不是站在锦国最顶端的那几个人,根本不会知道蓬莱国的存在。更遑论,一口道出蓬莱国的国姓。这个陆奉安,看来并不像他了解到的那样简单。一定还有一些,他没有查出来的东西。 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逝,梅宥宁看着陆奉安,勾了勾唇,“现在被你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传不出去任何消息。乖乖的在这呆着吧,相信我,你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说完,梅宥宁冲陆奉安轻轻笑了笑,姿态翩然的转身,就要离开。 陆奉安眼神一凛,将体内灵力逼到脚上。同时,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猎豹一样,快速的扑向了背对他的梅宥宁。 梅宥宁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并不惊讶。面上也没丁点紧张之色。重新转过身,好整以暇道:“忘了告诉你,这里是专门关押灵师的地方。在石室内,你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别想向外踏出一步。不然,后果自负……” 嘭!声音刚落,陆奉安疾行的身形,就撞在了一道凭空出现的五彩斑斓的光幕上。光幕轻轻一抖,他整个人就像炮弹一样被弹回石室,最后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停顿片刻,才摔落在地。 陆奉安蜷缩着身体,呻吟了一声,只觉得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移开了原位。一阵头晕、恶心。半晌后,他才挣扎着坐起来,吐出一口唾沫,一脸凶狠的盯着梅宥宁道:“呸,真他妈狠。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 这间石室被刻满了阵法,但凡灵师进来,要出去只有从外边打开这一个途径。 梅宥宁耸了耸肩,呵呵笑道:“就算我提前告诉你,你也免不了一试。早晚都有这一遭,何不让我看个热闹。你也能早些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安分的住下来,不是很好吗?” “*%!”陆奉安没忍住,骂了两句脏话,抬手朝梅宥宁比了个中指。梅宥宁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石室阵法的厉害,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了。现在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识时务点,还能少受点儿罪。不然……” 不然什么,陆奉安心领神会。不过,他也不是吓大的,既然是阵法,必定能找到破解之法。梅宥宁威胁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了。梅宥宁见他依旧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娘的,摔死老子了。”梅宥宁的身影从甬道里一消失,陆奉安就被绷不住了。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也瞬间崩塌。龇牙咧嘴的摸摸这、摸摸那,确定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根没断,这才松了口气。 眼神却沉凝下来,他的灵师身份,知情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梅宥宁却直接将他关到了这间专门关押灵师的石室……这个举动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不得不去深想。不是没有梅宥宁看穿了他的伪装的可能,但他对自家师傅特制的掩盖气息和修为的玉符,十分有信心。 抿了抿唇,陆奉安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莹润的玉符。一瞬不瞬的看了半晌,握紧掌心,神色复杂,“希望,真的是我多想了。” 第三十一章 滞留,意外消息 接下来的两三天,赵芸等人都被拘在客栈里,轻易不得外出。期间,只有负责案件的衙差来问讯过几次,就再没别的动静。所有人的明白,这次怕是破案无望了。 得出这个推测,众人反应不一。唯有一点是大家都关心的,那就是衙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放他们走! 临风镇不大,东边要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没一会儿西边的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就算他们被拘在客栈里,消息也并不闭塞——就在命案发生的第二天上午,也就是他们被拘在客栈里的第一天,槊国负责这次交涉的人员已经到了。朝廷特派的官员非常友好的想将人迎进营地,但槊国的人并不领情。强硬了拒绝了,说是“怕像使团一样,莫名其妙就没了。”自己在旁边搭了帐篷,建了营地,把守森严。 这样做派,将朝廷特派的官员气得要死,刚碰面,便不欢而散。 镇里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读书人更是对那些槊国人口诛笔伐,恨不得生啖其肉。而这样的开场,也让许多本来就不看好这次交涉的人大摇其头。认为两国之间,唯有在战场上相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最好一不做二不休,将镇外的那些槊国人,也都杀了,给死去的百姓和士兵报仇…… 种种言论喧嚣尘上,有息事宁人的,有冷眼旁观的,有激进热血的……以临风镇为源头,这些言论随着两国交涉之事的推进,一路北上传到京城,甚至传遍了整个锦国。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赵芸等人被拘在客栈里五六天了,镇外,锦、槊两国官员的之间的摩擦、对峙,互不相让的情形,他们通过掌柜、店小二等人的口,一点点听入耳朵。这也让客栈里的人更加焦虑,更加急切的想要离开。 因为,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这次交涉必定以失败告终。锦、槊两国之间,必定会掀起新一轮的大战。而临风镇,势必会成为风暴的开端。 客栈里的这些人,纵然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人。但在这样的大势里,也还是显得太渺小了。而且,莫名其妙的卷入朝廷的是非里,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事。 所以,见五六天过去了,衙门之人却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客栈里的人都有些躁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位差爷,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您看,我们这些人待在这,对案情也没多大帮助,不如放我们走吧?”是那天晚上,拜托过捕头尽快破案的那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此时,他面容憔悴,眼里不满血丝。嘴角一大三小四个泡,明显是着急上火出来的。 负责在客栈职守的衙役十分无奈的摊了摊手,摇头道:“您也别为难我了。什么时候放你们走,得大人说了算。不过,那边闹成那样,连杨捕头都被抽调过去了,大人怕是一时半会日抽不出时间审理这案子了。” 说到‘那边’的时候,衙役朝东边抬了抬下巴,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杨捕头一身武艺,被抽调过去没时间查案也还说得过去。但临风镇的那些父母官,文弱有之、年迈有之,整天凑到镇外营地那边去有什么用?无外乎是瞅准了这难得的机会,上去献殷勤罢了。 这几天迟迟不见动静,众人心里都有些猜测。但现在得到衙役的证实,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沉。放着命案不管,只顾着到上官面前露脸,还能指望那位父母大人有多清明正直?一时间,众人心里诸多思量。 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涩涩的开口道:“得了。今日就是约定好的交货日期,就算父母官大人现在就放我们走,也是赶不上的。希望东家即时收到了我的信罢,不然……”违约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底冷光一闪而逝,中年人袖下的手握成拳。买家那边来头甚大,轻易得罪不得。若不是倒霉的撞上这些事,他们押送的货又敏感,他何必将一个七品小官放在眼里?弄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走或留都要冒极大的风险。 衙役见他沉着脸,以为是他怕回去之后被东家追究,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对众人道:“你们别多想了,没有大人的允许,你们是走不了的。还不如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若有别的想头,劝你们也趁早歇了。现在京城来的那些大人正头疼着呢,谁撞上去谁倒霉。”说完,看众人一眼,就悠哉的哼着小曲儿,找掌柜的说话去了。 现场静默了片刻,一些人看那衙役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不知道他后面那句话,真的只是好心提醒,还是知道了什么。 “这人是个心宽的。”赵芸和申屠白交换了一个眼神,扭头看向柜台处,和掌柜聊得开心的身材微胖的衙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十三和十五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若有所思。只是,一时间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十五回头,见赵芸和申屠白的茶杯空了,拎了手边的茶壶给两人续上,一边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道:“姑娘,那衙役有什么不妥吗?” “你说呢?”赵芸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反问了一句, 十五又瞅了那衙役一眼,眉头微蹙,“我瞧他心宽体胖的模样,在衙门里估计根本不受重视。不然也不会被打发来这看着咱们了。只是,他刚才那话,又明显是说给某些人听的……难道,他还真藏着什么本事不曾?” 客栈里有些人不安分,十五和十三都是知道的。赵芸吩咐他们盯着点儿,他们不敢懈怠,紧迫盯人,将那些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一个普通衙役,就算成天在这客栈里盯着,也不该察觉到那么多的事。毕竟,那些都是些有本事的‘高人’。 “不管他是不是藏着什么本事,都不能小看了。”赵芸放下茶杯,瞥了十五一眼,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赘言。而旁边的申屠白神色不明,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一下一下,也没说话,但十五还是觉得压力倍增。 与十三对视一眼,连忙起身道:“姑娘,我们去外边瞧瞧。” 赵芸点头,十五和十三就起身往外走,出了客栈大门,左拐,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来,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才松了口气,“不知道家主大人又怎么了。突然就那样,压力好大。也就姑娘受得了……” “别嘀咕了。”十三扯了扯十五的衣袖,制止的看她一眼,传音道:“闲麻烦不够多吗?家主大人现在是白画楼。”大堂里,那几名隐藏了修为的灵师就坐在一墙之隔的不远处,还有好几名功夫莫测的俗世武者,这些人的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使。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赵芸和申屠白的真实身份,他们更走不了了。 还好十三谨慎,即时制止了十五。客栈里,早就有人注意上了赵芸四个。这会儿见两人往外走,都竖着耳朵听着呢。结果只听十五嘀咕了半句,后面就不再说话,都有些失望的收回心神,往赵芸那一桌看了眼。 期间,对于十三和十五的动静,衙役只瞅了他们一眼,就自顾自的转回头来,继续和店里的掌柜说话。只要不离开客栈大门太远,他一般不管。何况,十三和十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赵芸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内感概,果然像自家师傅所说,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申屠白修长好看的手指,依旧不急不缓的敲打着桌面,却抬眼看着她,突然传音道:“老七派人送来消息,七皇子宇文风离京了,去向未知。消息前天才在京城传开,估计,宇文忌也刻意帮着隐瞒了。” 赵芸愣了下,蹙眉,“这个宇文风之前谁也没见过,突然冒出来就得了宇文忌的欢心。现在又让他秘密离京,宇文忌在搞什么鬼?” “这场两国交涉,不过是魔尊和宇文忌合起来演的一场大戏。宇文希和这些负责的官员,都是他摆出来的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丢弃了。宇文风,才是宇文忌手里的杀手锏。”申屠白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不过,宇文风到现在也没现身,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说起来,宇文风你还认识呢。” “我认识?”赵芸一怔,随即有些感应的吐出一个名字,“陆奉安?” 申屠白微微颔首,勾着唇角深深看她一眼,“唔,还不算太笨。他本名宇文风,是曾经宠惯后宫的静妃的儿子。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掳走,从此销声匿迹。静妃伤心成疾,不久也死了。宇文忌从此封了凤蘭殿,十几二十年过去,朝廷内外,还记得静妃的人已经不多了。恐怕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失踪的婴孩儿,竟还活着。那么幸运的,还被宇文忌认了回去。” “……我一直看不透他。对他的身份,也多有猜测。但还是不曾想到,他竟会是宇文忌的儿子!”赵芸沉默了片刻,摇头苦笑。她一直以为,他不是万花谷,就是清卓溪的弟子来着!没想到完全猜错了。 “这么一个人,一直隐藏身份待在我大哥、二哥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这个,我一到京城他就送到了我手上,笃定我会用到……现在想想,真是深不可测。” 见赵芸摸出那块精致的玉符,眉头紧蹙。申屠白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玉符是好东西,放心收着吧,就当他偷我那几株灵花的利息了。” “师傅你都知道了?”赵芸愕然,望向申屠白。陆奉安就是当年附身在墨白体内的那个生魂的事,她可没和他说过。 申屠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他还是安凤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若不是看他没有坏心,我能容他待在你身边?你倒好,偏心眼儿的替他瞒着我。” “那个什么,他当时不是刚帮我将大哥、二哥他们送出京吗?我也不好转身就卖了人家……”赵芸摸了摸鼻子,对申屠白讪讪的笑了笑。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有心帮陆奉安隐瞒的。 申屠白不置可否,就那么静静的瞅着她。赵芸只觉得屁股底下有针在扎似的,坐卧不宁。忍不住左顾右盼,见十三和十五在门外坐得稳当,压根儿就没察觉到她这里的窘境。没办法,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生硬的转换话题,“昨天晚上,我也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他说家里暂时一切都好,夹缝道也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出没,想必那些人是真的被甩脱了。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回去确认一下。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大戏’不结束,那位父母官大人是不会想起我们这些人了。可若是就这样直接离开,搞不好我们现在的身份,也会变成通缉犯。师傅你说怎么办?”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自己想办法。反正我是无所谓。”申屠白定定的看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就撇开头不看她。 赵芸呆了呆,随即抬手擦了把不存在虚汗,那让人压力山大的眼神总算挪开了。她也不指望申屠白真的给她出主意。正庆幸间,就听十五略带犹疑的传音道:“姑娘,我好像看到了梅宥宁!” 第三十二章 翻墙,抓个正着 “梅宥宁?你确定没看错?”赵芸怔了下,与申屠白对视一眼,传音问道。(.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 十五不着痕迹的转身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神色轻松,语气却十分认真,“十三也看到了,那个人和画像上的人十分相像。” 看向十三,十三投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赵芸沉默了。她和申屠白早前都派人查过梅宥宁的底细,没发现可疑之处,也没放在心里。但上次府城一战,他表现出来的高深修为,就让人不得不警惕了。 申屠白让牡丹卫亲自去查,但也依旧只查到梅宥宁在府城落脚生根后的信息。他到府城之前的一切,怎么也查不出来。索性,申屠白就让人画了一张梅宥宁的画像,传下去,让人随时留意。 十三和十五没见过梅宥宁真人,但作为牡丹卫的一员,画像是见过的。而且,两人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他们说那人很像梅宥宁,那八成就是本尊! 只是,府城一战后,梅宥宁和天元就销声匿迹了。现在突然出现在临风镇……总觉得有些微妙。 “看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赵芸脑子转得飞快,朝十五追问道。 十五唇角微微翘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一派悠闲欣喜,心神却并不在眼前的一切事务上,“看到了。他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古砚斋。” “古砚斋?那不是就在之前出事的那家客栈隔壁?”赵芸听到这个名字,沉吟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申屠白,双眼里异光闪烁。 申屠白看她那样,自然也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唇角慢慢勾起,吩咐十三十五道:“盯着古砚斋,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 镇外,飘扬着一朵盛开的紫阳花旗帜的营地里,一片肃杀。 负责守卫的士兵全副武装,直直的盯着对面不远处的槊国人搭建的营地。那样子,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猎豹一样,立刻扑过去,将那些该死的‘野蛮人’全部咬死――四五天了,朝廷与槊国的交涉进行的十分不顺利,双方之间火药味十足。一碰就炸的那种。 中间的一座大帐里,从京城来的朝臣全都聚在一起,面色难看。今天上午,他们试图再一次与对方进行交涉,但还是失败了。对方咬死了不退步,态度也很嚣张,两个营地里的人差点没真刀真枪的打起来。 “……大人,槊国要我们释放所有俘虏,包括他们的国师大人和公主殿下,才会同意不追究使团遇害之事,暂时停战。可陛下根本不可能答应他们这样荒唐的要求。一直拖着更不是办法,不然前线那边不好行事……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哼,不怎么办!使团遇害,虽然是在我们的地方上,但和朝廷可没关系。[.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暂时停战?呵呵,我三军将士正恨不得一路南下,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呢!他威胁谁?想要朝廷释放所有俘虏?简直异想天开!我只有一句话,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和谈这事不是我们先提出来的,该做出妥协的一方,也绝不是我们……” “是。”众人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强硬,但他才是宇文忌任命的负责此次交涉的人。既然他做出了决定,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统一了口径,众人又一起商量了之后的一些对策,这才告辞离开,各自去忙了。 宇文希站在外边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目送那些人离开后,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的人见到他,诧异了一下。随即站起来,恭敬的朝他行礼,道:“见过八殿下。不知道殿下此时来找老臣,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宇文希挑了挑眉,态度不怎么和善的开口,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走到桌案旁,捡了上面的一本奏折打开。一目十行的粗粗看过,是这人写给宇文忌的,这几日的情况汇报。字里行间,全是一板一眼的叙述,无趣。嫌弃的丢开,又拿了一本打开漫不经心的看起来。 对于宇文希的无礼举动,这人视而不见,只弯了弯腰,嘴里告罪道:“是老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说得很诚恳,动作也很恭敬。但这人眼底却没有一丝的畏惧和惶恐。他早该知道,现在的他在这些人面前,已经没有丝毫值得骄傲的资本,更谈不上威信了。 随手扔掉手里的奏折,宇文希转过身,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我过来是想告诉大人,我要离开营地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后面的事,就劳烦大人全权负责了。” “殿下,这恐怕不妥。殿下此次代表陛下坐镇营地,督促交涉顺利进行。可至今为止,双方的交涉并不顺利。殿下您此时离开,并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我只是个摆设,并没有多重要。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大人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而且,我过来只是通知你,并不是要和你商量。所以,你好自为之。”宇文希深深的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说完,转身,利落的撩开门帘,沉着脸转身走了。 这几日的见闻,结合他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和他翻到的那本奏折,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好父皇压根儿就没打算和槊国讲和!那人对槊国的态度如此强硬,他不相信他背后没有宇文忌撑腰! 这次交涉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他没必要再留在这里陪他们演戏!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紧抿着唇角,宇文希大踏步的回到营帐,很快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包袱。然后,避开人群,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营地。 …… 天很快黑了,白日里热闹的小镇渐渐变得安静。客栈被夜色包裹,里面所有的房客,似乎也都全部陷入了沉眠。 突然,客栈二楼临街的一扇窗户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几条黑影从里面飞身而出,眨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寻不见踪迹。再看那窗户,又成了正常的紧闭的模样。 一切发生得很快,仿若做梦。 大约过了一炷香,客栈二楼又一扇窗户被推开了。四条人影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再一闪身,直接出现在了客栈前面不远处的古砚斋旁边。 仔细一看,这四人,正是赵芸一行。 梅宥宁进了古砚斋就没再出来,四人商量了下,决定天黑了来探一探。他这个时间出现在临风镇,来历又隐藏得很深,查探不清楚。这让他们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而且,梅宥宁落脚的古砚斋就在当时出事的客栈隔壁,更让他们忍不住去猜测,二楼的那件命案是不是与他有关,诸如种种。 “里面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小心警惕一些。”赵芸仔细打量了古砚斋的大门,和周围的环境,扭头看向十三和十五,传音叮嘱道。她和申屠白一组,没什么好担心的。十三和十五修为都不错,可与梅宥宁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姑娘放心,我们会小心的。”两人对赵芸点了点头,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就蹿到了古砚斋门前。十三伸手在门上倒腾了两下,轻轻一推,大门便开了一人宽的缝。 两人的身影微微扭曲,人就消失在了门口。大门重新阖上,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见两人顺利从正门进入,申屠白低头看向赵芸,“我们也走吧。” 微微点头,赵芸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轻身跟上前面的申屠白,一路往前行进了一小段距离后,左拐穿过一条小巷,再往回走,很快便来到了古砚斋的后面。 围墙差不多有三人高,赵芸贴到墙壁上,竖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人。和申屠白对视一眼,两人飞身翻过围墙,悄无声息的进到了里面。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里面堆着大大小小好几堆砚材。院子西边有三四间厢房,里面一老一少,睡得很熟,似乎是古砚斋的制砚师傅。而这个院子前面,竟还有一重院子和一个面积不小的种着葱郁的大树和妍丽花草的打理得十分精致的花园! 地方比赵芸想像的大很多。 古代商铺一般是前店后坊,前面三间临街的大开间不隔断,是门面。门面左右开小门,连接后面的侧房、作坊等。一些小的夫妻店,门面后面基本上没有院子,只两间厢房,一个天井。规模稍微大些的,就将作坊开在天井后面的院子里…… 古砚斋的规模,明显不是这些中小型店铺可以比拟的。但在商铺后面建花园子,赵芸也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古砚斋做的是那些文人雅士的生意,但店东家或掌柜的,根本就不在这后面住,弄这么个精致的花园,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即便没用灵力,赵芸和申屠白还是很快将摸清了古砚斋后面的两重院子的情况。其它都很正常,只眼前的花园,总觉得十分违和。 申屠白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着眼,神色莫测的打量着四周。花园拾掇得很干净,显然每天都有人在打扫。里面的花草树木都很精神,特别是中间的那几颗大树,高大茂盛,几乎能将高处窥视的视线遮挡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申屠白心里的琢磨,赵芸仔仔细细的将后面的两重院子检查了一遍,没有机关,没有暗门……除了那一老一少,这后面没有多余的第三人。 难道,梅宥宁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早就离开了古砚斋,根本没在这里停留? 念头一起,赵芸便摇了摇头。十三、十五盯人的功夫她是知道的,梅宥宁又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躲开?难道,古砚斋的机关、暗门都布置在前面? 正想着,十三和十五从前面闪身进来。赵芸询问的看过去,两人都面色沉凝的摇了摇头,“除了一个值夜的伙计,前面没有其他人。房间我们也检查了,没有机关和暗门……” “梅宥宁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者我们找错了地方?”赵芸抿了抿唇,脸色也有些沉。 申屠白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抬头,越过那几棵高大茂密的树冠,看了看隔壁客栈三楼的一扇窗户,回头微眯微眯着眼睛,对三人摊手道:“梅宥宁没有消失,我们也没找错地方。而是,我们一进来,就被他发现了。” 赵芸三人呆了呆,随即学着申屠白,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仰头――一身象牙白的梅宥宁,正站在隔壁客栈三楼的一扇窗户前,对他们笑得一脸温柔…… “申屠家主,芸丫头,好久不见了。只是,你们这大半夜的翻别人家的墙,是不是不太好?” 声音温和,笑容和煦,就算他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也没让人产生反感。赵芸看着他,心里警惕更深,面上却不显,笑眯眯的回道:“‘别人家’的墙嘛,翻了就翻了。要是大叔家的墙,我肯定是不敢的。不过大叔,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会就是为了看人翻‘别人家’的墙吧?这样的爱好,似乎也不太好啊。” …… 第一章 宇文忌的执念 赵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个事实,让一向自诩乾坤在握的男人,不敢相信,更难以接受。 可是,从上午到下午,宇文忌在京城上空面无表情的站了近三个时辰,却依旧了无收获后,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赵芸是真的摆脱了他的掌控。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将其抓回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这也意味着,宇文一族再次兴盛的希望,也彻底湮灭了。 “该死!” 宇文忌忍不住再次咒骂出声,整个人阴云密布,沉郁至极。从年初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脱出了他的掌控。可是,不管外界风云变幻,宇文忌自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他。因为他已经布局太久,准备得太久,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但如今,他有些不敢确定了。 紫阳大阵被破坏,唐怀锦迟迟修复不好。槊国人来势汹汹,南镜战场接连失利,将侯镇海派过去,前后一共拨付五十万大军。事情却并不像他设想那样顺利,甚至,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从未想过的惨淡结局。 而今天,他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赵芸在眼前消失!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宇文忌很是阴郁、暴躁。没一会儿,京城上空便刮起了风,冷冽如冰,锋利如刀。 “陛下,回宫吧。天快黑了。”莫林站在宇文忌的身后,深深看了眼他垂下来的唇角,神色沉静的轻声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赵芸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要她活着,就总会有露出行迹的那一天。” “呵,总有一天么?可是,朕不想等那么久,也等不了那么久。”宇文忌抿直了唇角,眼神阴鹜,冷哼一声道:“朕要她后悔,要她回来求我!” 莫林眼神一闪,“陛下的意思是?” “去孔学院的人应该回来了。那个秦守一,听说赵芸对他也很是濡慕尊敬?”宇文忌冷冷的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还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似乎对赵芸也很重要?” 话未说尽,但不论是莫林,还是不明情况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大皇子、七皇子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对赵芸如此重要,只要将其全部控制在手里,就不愁她不妥协。 这是很实用的手段,但也太简单粗暴。宇文忌从前是不屑的,他总喜欢用春风化雨般的手段,一点一点的去把控人心。现在,为了快速达到目的,他却是已经顾不上这些小癖好了。 可见,他对赵芸在眼皮子底下逃掉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 “赵家三兄妹相依为命,周家和秦守一对他们都有大恩德,赵芸肯定不会放着他们不管。(.)”莫林垂眼,一板一眼道:“只是,现在局势敏感。若无充分的理由,怕是会引起百姓不满。尤其是赵麟,他是侯将军看重的佳婿。侯将军刚刚阵亡,陛下就动他,柱国将军府那边也不好交代……” “侯镇海已经死了,但赵芸还活着。两人谁更重要,想必不需要朕提醒你。”宇文忌阴鹜的看向莫林,“何况,若是连抓几个普通人都要惊动外人,朕就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不要让朕失望啊,莫林。” 莫林:“……” 沉默着没有说话,莫林看了宇文忌一眼,朝他行了一礼,闪身消失。宇文忌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很浓,但莫林并不在乎。三十多年了,他看着宇文忌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向权利的巅峰,然后又一步步蜕变成如今这个唯我独尊、冷酷无情的帝王,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触的。 只是,再多却没有了。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莫林没有指责宇文忌的立场。他唯独能做的,只是到柱国将军府,默默的为老友点上一炷香。不过,将军府里的情况,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下人正在将先前挂起来的白幡全部取下,布置到一半的灵堂也被叫停,将军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亲自盯着下人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撤下去。 “……报信的人说到一半,娘就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固执的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她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相信爹已经战死了……” 看一眼面色苍白、眼神却倔强坚定的将军夫人一眼,莫林面上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侯大公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柱国将军府,直接往赵府行去。侯镇海阵亡的消息不会有假,但既然将军夫人坚持,他也没什么好劝的。 随着高德一起来那队羽林军依旧尽职的守在赵府大门口。看到莫林,都忙不迭的行礼。莫林神色淡淡的,目不斜视的推开了赵府的大门。不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就面色严峻的匆匆走了出来。 门口的羽林军见状,心里都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待听莫林说,赵府里既不见秦守一,也不见侯培珍的时候,众人都是面色一变!一颗心跌入谷底。 只有莫林,眼底反而带上了一些莫名的光亮。赵芸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宇文忌纵使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怕是真的会气疯。 赵府人去楼空,麒麟兄弟不知所踪!听到这个消息,宇文忌果然如莫林想的那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啪!” 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青瓷插瓶不幸碎成了渣。残片掉落一地,却无人进来收拾。御书房里气氛恐怖又压抑,门外的内监全都面无血色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不敢出声。似乎屋里坐着吃人的怪兽,一动就会被怪兽吞进肚子里去。 宇文忌面前的第一体面人儿――符全,这会儿也被赶到了门外,同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等人一样,僵直了身体脑袋着地的趴着。眼底是抹不去的惊骇和畏惧。也在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宇文忌真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要去他一条命的神秘莫测的高级灵师! 符全死死撑着,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身体却一动不能动,连呻吟一声都做不到。在他身后,一些年纪幼小的内监,鼻腔、唇角里已经沁出了点点血丝。双眼翻白、无神,一副随时都会失去的意识的模样…… 八级灵师的威压,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御书房内,宇文忌暴怒不止,正一言不发的摔东西呢,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浑身的威压肆无忌惮的放出来,整个皇宫瞬间被一层阴云笼罩,隐隐约约中,一股死寂和不详之气充斥天地。 京城里的灵师都微皱了眉头,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就算南边的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侯镇海阵亡,皇帝震怒,也不该如此显露痕迹才对。 “怕是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的轻声开口。 他旁边的客人闻言,略带好奇的追问:“曾兄可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皇帝今天的那番动作,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而那东西,应该很紧要。在他找到东西之前,大家都低调安分一些吧。”男子抬眼瞧了周遭一眼,微微摇头。 平日里一向幽静安逸的茶楼,今儿个几乎满座。来的基本上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了,也没闲情雅致下棋、论诗、作画,都心不在焉的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交换消息。 听到男子的第一句话,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待他说只是猜测时,又觉得失望。不过对于他说的要低调安分,茶楼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赞同的。 宇文忌是八级灵师,满京城的灵师里,修为比得上他的寥寥无几。他又是帝王,手上握着无人能及的权柄。大家在京城生活,少不得要忌惮三分,免得惹了忌讳,招来麻烦。而随时关注皇宫那边的动静,就成了这些灵师的本能。 不过宇文忌一向不屑搭理他们,他们又尽量避其锋芒,这才彼此相安无事许多年。可今天宇文忌的异常举动,实在让人安稳不起来。 城防司将整个京城围得像一只铁桶,进出城门的人都会被仔细盘查。内里,各个街道坊市之间的也巡查得十分严密。可以想见,宇文忌对那东西是有多志在必得。此时去招惹他,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不要命了。 这些自命不凡的灵师都会觉得不安,京城里的普通百姓更甚。不过,他们不安的直接源头却是京城内外的街巷里飘扬起来的白幡。 侯镇海死了,冯灿死了,跟随他们南下的几十万将士也埋骨沙场,而许多将士的家就在京城。消息一传开,不知道多少老母亲、妻子哭晕过去,但,他们再也等不回她们的儿子、丈夫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沉寂下来,惶惶又不安。 外边的情形,皇宫里的人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大皇子和七皇子四肢着地,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汗水从两颊不断滑落,将厚厚的地毯也打湿了一片。大皇子只是四级灵师,七皇子修为稍微高一些,也才六级巅峰。两人面对八级灵师的威压,只有完全被碾压的份儿。如今,两人距离宇文忌又近,根本避无可避。 两位心高气傲的皇子难得求救的看向莫林,希望他能劝说宇文忌息怒。再这样下去,不但外边的那些内监和侍卫没活路,他们两个也要撑不住。 莫林看了眼对面修罗一样可怖的男人,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出手,将那阕价值连城的砚台救了下来,轻轻放回桌案上,“陛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还请保重龙体。宫里的内监和侍卫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也请您给他们留条活路。” 宇文忌面色一滞,转眼定定的看向莫林,胸口急速起伏着,“呵,你这是在嘲讽朕,还是在指责朕?” “都没有。微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莫林微微摇头,看着他十分从容镇定的回道。 宇文忌与他直视半晌,冷哼一声,面色依旧不好,一腔的怒火到底压了下去。无边的威压也收敛起来,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大皇子和七皇子见状,松了口气,手软脚软的站起来。御书房外的内监和侍卫感觉身上一轻,无边的压力消失了,纷纷喜极而泣,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你说,她当时为什么能掰开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沉默了好一会儿,宇文忌才抬眼看向莫林,一脸的阴晴不定。 莫林回望他一眼,无奈的摇头,“微臣不知。” 宇文忌没指望莫林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闻言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眼底的阴霾更深更浓,“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施展类似高级灵师才能掌握的领域技能;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一瞬间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明明只有六级修为,却有胆子进宫挑衅我……这下,就算她不是月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我也没有理由放过她啊。呵呵,你说呢,莫林。” ------题外话------ 第三卷完结了,第四卷酒磨了三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所以写了一章补充正文的番外,大家现看着吧。 第三十三章 选择,试探威胁 梅宥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说话的声音比之前也更柔和,“芸丫头你换了张脸,却还是一样牙尖嘴利。(.无弹窗广告)呵呵,我说不过你。” “大叔你可别夸我了,牙尖嘴利可不是一个好词儿。我知道,这么晚打扰到你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走了,大叔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再来找你叙旧。” ‘呵呵’你妹,她总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功力深厚’了。尼玛一脸温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对人说腻死人的情话呢。赵芸忍不住腹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扯着嘴角笑意盈盈的回了他一句。然后,扯了扯申屠白的袖子,示意他走人。 不过,既然自己撞上来了,梅宥宁哪里会轻易放他们走?他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将目光转向申屠白,笑道:“何必等到明天?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大家都无心睡眠,我瞧着正是叙旧的好时候。申屠家主以为如何?” “清风明月,故友香茗,确实是个叙旧的好时候。”申屠白双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衣袂和长发迎风飞舞。微微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高处的梅宥宁的样子,恍若谪仙。 梅宥宁朗声大笑,朝黑暗的虚空吩咐道:“都听见了?还不沏上好茶,请申屠家主和芸姑娘进来?” “是。” 耳边响起一声恭敬的应答,赵芸心里一惊,扭头往花园左边的黑暗处看去,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带着面罩,只余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露在外边的男子闪身出来,直接走到花园中间那几棵高大茂盛的大树下,俯身将双手搭在其中一跟随意摆放的石凳上。 运气,双手掌心灵光乍现。灵气被石凳吸收,上面很快浮现出密密麻麻麻、纵横交错的经络状的纹路。男子见状,站起身,退开。石凳开始缓缓的自行转动。 然后,哗…… 一阵石门滑开的声音,仔细一看,那几棵高大茂盛的大树中央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了一个约莫两米宽的入口。入口里,石阶一阶一阶的往下延伸,直至看不到的幽暗尽头。 那名男子走到入口处站定,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向众人,“请。” 那模样,那气势,竟是让人不去也得去了。 申屠白唇角微勾,兴味盎然的打量了男子一眼,这才抬头看向梅宥宁。梅宥宁微笑,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申屠白挑了挑眉,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朝赵芸三人挥了挥手,就率先走了进去。 赵芸抿着唇角,视线轻轻的从那冰冷的雕像一样站在入口处的黑衣男子身上扫过,也跟了上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管梅宥宁要做什么,她似乎都有必要亲自去确认一下了。 十三和十五见两个主子都去了,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落下,连忙跟上。 一行人四人全都进去后,入口处的石门轻轻滑动,关上了。赵芸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衣男子却并没有跟进来。 袖子下的手紧了紧,赵芸很快转回视线,神色沉凝的与申屠白一步一步并肩往下走。十三在前面探路,十五跟在后面警戒,神色都十分严肃、警惕。 四人没有说话,也没传音交流。 十三、十五是因为懊恼,梅宥宁和他身后的势力,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强。他们一进来就被发现了,竟然也没察觉到不对。若不是家主提醒,他们俩估计到最后都会以为一切正常。做为申屠家的牡丹卫,这样的表现,简直丢脸。 而赵芸,在那个黑衣男子闪身出来的瞬间,心里就开始不平静了。因为,那个黑衣男子的装扮,和赵麒信里描述的那些人,一模一样!且,黑衣、蒙脸、灵师、训练有素,四条都符合。 再看刚才那人至始至终都泛着平静冷漠的双眼,和浑身萦绕的阴冷肃杀,赵芸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石阶并不长,一路向下,赵芸四人很快就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里面,桌椅摆设一应齐全,一如富贵人家招待客人的大厅。石室的地面上,甚至奢侈的铺着深色的金丝描花地毯。 梅宥宁坐在上首,看见四人进来,指了指下面一溜的椅子,微笑道:“坐。环境简陋,不要嫌弃。这地方平常少有人来,你们还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 “简陋不要紧,只要有好茶。”申屠白挑了挑眉,不客气的走过去坐下,摆摆手,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梅宥宁眼神一闪,呵呵笑出声,“申屠家主放心,这里极品青龙顶没有,岭南香茗却不差。”说着,就有一人端着茶从石室左边的博古架后转出来。赵芸一看,是之前一直跟在梅宥宁身边的天元。 “申屠家主,芸姑娘,请用茶。”天元微微朝两人弯了弯腰,一一端上热茶后,恭谨的站到了一旁。 梅宥宁看了看天元,对赵芸笑道:“上次在府城,时机不对,也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没想到转眼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听说你被宇文忌通缉的时候,我还好是担心了一阵。现在看你没事,总算放心了。” “多谢大叔关心,我好得很。”赵芸皮笑肉不笑,客气的谢了一句,就低头喝茶。真关心还是假关心,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她觉得梅宥宁现在有点儿做戏上瘾了的意思,心下厌烦。 将赵芸的神色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梅宥宁眼底深处冷光闪烁,面上却笑意不减,“认识好几年,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晚辈看待。自然希望你好。你大哥、二哥呢,也可好?听说你一被通缉,他们两个也跟着离开了京城。你两个哥哥都一身才华,实在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早晚,我会让大哥、二哥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那时候,没有人能再阻挡他们两个施展才华。”赵芸心里警惕,抬眼与梅宥宁对视了片刻,这才缓声开口。 看见赵芸眼里露出的锐利锋芒,梅宥宁怔了下,随即笑起来,神色莫测道:“不用等到以后,我倒是有个机会,能让你们一家都很快重见天日。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徒弟?”一直没说话的申屠白突然抬头看向梅宥宁,神色玩味的低笑着开口。 梅宥宁面色不变,失笑道:“怎么说是勾引?我不过是想给芸丫头提供一个机会罢了。宇文忌野心勃勃,掌控欲更是比锦国历代皇帝都要强。临朝三十多年,一直乾坤独断。听不得朝臣有不同的声音。之前,强敌在国土上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力拼杀,好不容易挣来一个大好局面,他现在却想和敌人讲和……”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将宇文忌赶下皇位?”申屠白唇角上扬,样子看着漫不经心,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无形的气势,还是让石室内的气息瞬间凝滞了下。 梅宥宁没想到申屠白会问得这样直接,有些惊愕,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目光闪烁,“若我真这样想,申屠家主会怎么做?” “你呢?想要我怎么做?”申屠白神色莫测的笑了笑,随即反问回去。 “我?我自是希望申屠家主在做决定前,能多替天下百姓考虑考虑。”梅宥宁微微一笑,答得很是得体。 赵芸面色一沉,袖下的手握了握。到此刻,梅宥宁翩然优雅的雅士形象,终于在心里彻底坍塌了。以前她见到的都是伪装,现在面前这个眼里充满野心和危险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梅宥宁! 抿了抿唇,赵芸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给身侧的十三和十五递了一个眼神。现在他们在梅宥宁的地盘上,若想要离开,怕是要费一翻周折了。小心准备着,一准儿没错。 不过,当时的情况,就算他们不进来,人家也会将他们‘请’进来的。花园周围的阴影里,潜伏了可不止一个黑衣蒙面的灵师!若不是其中一个闪身出来开启入口,让他们的气息出现了破绽,或许她还会觉得那个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用不着我替天下百姓考虑,他们会自己做出选择。”申屠白狭长的双眼缓缓睁开,整个人疏淡又冷漠。 “……”梅宥宁手里把玩着茶杯,深深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看来,申屠家主是不想帮我了。也是,你和宇文忌之间,到底是有老交情。让你来帮我这个外人,是有些为难。只是,申屠家主你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站到我的对立面去啊……” 申屠白挑了挑眉,知道还有下文,看着他没说话。 梅宥宁见状,故作为难的在他和赵芸身上来回看了看,这才道:“我一直把芸丫头当成自家晚辈,而你是芸丫头的师傅。我不想伤了我和她之间的情谊……这样吧,申屠家主若是愿意在这住上两个月,我们一切好说。” 住上两个月?到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赵芸在心里冷冷一笑,直视梅宥宁,道:“真是多谢大叔你的好意了。可若是我师傅不愿意呢?” “不愿意?申屠家主修为高深莫测,我是留不住的。但是留下芸丫头你,我有绝对的把握。到时候,你怕是要吃点儿苦头了。”梅宥宁讶然,随即一脸无奈的摊手。 竟然用她威胁申屠白!赵芸握拳,眯眼看向梅宥宁,“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卑鄙!” “不,我只是理智的选择了一个对我比较有利的办法。”梅宥宁冲她微微一笑,对她小孩子般的控诉毫不在意。转头看向申屠白,眼神幽深,“申屠家主考虑得如何?二选一,我想这不应该是个艰难的选择。” “确实。因为我从没考虑过第二条路。”申屠白轻笑,看着他,眸光锐利。 梅宥宁一把将手里的茶杯捏碎成了粉末,他双眸里点点腥红闪现,“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和宇文忌不是一路人,和你,更不是。”申屠白脸上的笑容全部收敛,站起身不屑的看他一眼,招呼赵芸道:“还坐着做什么?天都快亮了,回去睡觉。” 梅宥宁面色黑沉,赵芸瞥了他一眼,示意的看了看十三和十五,起身跟上自家许久不曾霸气侧漏的妖孽师傅。 只是,四人还没走几步,石室的地面和墙壁,就一阵灵光闪烁,刺激得人睁不开眼。待那阵灵光消散,他们四个已经被困在了一个由灵力构成的牢笼里。强大的吸力,从地面上传来。体内的灵力控制不住的被牵引着往下,缓缓的注入地底。 赵芸意识到不对,快速的在丹田处按了两下。十三和十五也是一样的动作,申屠白打量了一下,却只是挑了挑眉,回头看向梅宥宁,神色轻松的问道:“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梅宥宁森然一笑,“那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这,只是开胃菜。” 第三十四章 救人,正面碰撞 “我想也是,传说中的轩辕一族,若是只有这点手段,也太让人失望了。[.超多好看小说]”申屠白似乎对梅宥宁的回答很满意,很是欣慰的笑了笑。随后,抬手一挥,四周的灵力牢笼便毫无预兆的崩溃而去。 瞬间,地面上的吸力消失,赵芸感觉丹田和经脉里的灵力,全都又恢复到自如控制的状态。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家师傅和梅宥宁一眼,赵芸顾不上多想,内视眉心,唤了一声星耀。星耀头上的两片嫩叶摆动了两下,一股银灰色的能量便从太极阴阳圆盘里飞出来,顺着经脉一路向下,注入赵芸丹田。 赵芸抬头,眼眸深处,一点银光闪过。而她体内,能量所过之处,灵力全都被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色…… 她身上细小的变化,没人注意到。可以说,梅宥宁根本没有将赵芸放在眼里。天才他见得多,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其实更容易夭折。 倒是申屠白举重若轻的手段,看得梅宥宁瞳孔一缩。他早知道申屠白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但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破了他布下的灵息阵,还是让他心里一沉。 灵息阵并不算高级,但阵法启动之后,阵法和阵内的被困之人会形成一个新的稳固的灵力场。维持阵法一半以上的灵力将完全抽取自阵内被困之人。要想破阵,必须先切断灵息阵对阵内之人灵力的摄取。强力破除,阵内之人必遭反噬。 没有点手段,一般的灵师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破掉灵息阵,还保证自己人毫发无伤! 梅宥宁缓缓站起身,面色阴沉,“不愧是申屠家主,我低估你了。” “也别耽搁彼此的时间了,直接见真章吧。天快亮了。”申屠白看着他不置可否的笑笑,甩了甩袖子,一手背到身后,高人风范尽显。 梅宥宁唇角抿的笔直,一向含笑的双眸,此时阴云密布。他举起双手,在空中轻轻拍了两下。咔咔,石室一阵抖动,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赵芸警惕的往四周张望。没想到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下掉了下去。 体内灵力流转,下坠的身形开始减缓。最后成功的停在了半空,没等赵芸松一口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脚腕,然后一股巨力传来。 “咚!” 赵芸竟是硬生生被拖下半空,砸到了结实的地面上!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赵芸吃力的翻转身体,平躺过来,剧烈的喘息。体内血气翻涌,一身骨头似乎都被碾碎了,疼得她眼前发黑。 “啐。” 静躺了一会儿,等那股强烈的痛觉过去,赵芸挣扎着坐起身。吃力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全身的骨头,还好,都没断。感觉嘴里腥甜,吐出一口血沫,赵芸才总算缓过来了。 她能想像,若不是情急之中,她还记得在身体外边粗粗的布一层灵力罩,这会儿她肯定已经成了肉泥了! “尼玛,真狠!师傅?十三、十五?”咒骂了一句,赵芸出声呼唤,四周依旧黑漆漆、静悄悄,没有回应。她应该落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和自家师傅分开了。 抬手抛出一道灵光,乳白色的光亮在头顶上绽开,赵芸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空旷的一个五六十平的石室。地面打磨得十分平整,四面石壁上镶着几盏油灯。 狼狈的挣扎着站起来,赵芸一瘸一拐的走到一面墙壁前。拇指和食指一撮,一朵鹅黄色的小火苗,便出现在了食指指尖。对着墙壁上的油灯轻轻一弹,火星落入油灯,瞬间就亮了起来。 一盏灯,两盏灯……赵芸如法炮制。头顶上的灵光落下,石室内的油灯却已经全部被点亮了。 石室里,什么都没有。赵芸一手扶肩,靠在墙壁上,仔细的打量过后,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她从上面掉下来,中间还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腕,才会摔得这么惨。再看现在的石室,顶部密封得很严实,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也不见踪影。赵芸总觉得,自己这一摔一落,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简单的落到了刚才那个大厅下面。 石室四面封闭,但既然她能进来,也一定能出去。赵芸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儿,却没发现一丝端倪。倒是身上的痛感依旧一阵一阵的,想了想,她索性盘坐下来,运转体内的灵力,准备先修复一下内伤――完全修复是不可能的。但灵力滋养后,至少不会再动一动就扯得心肝肺都疼痛难耐,血气翻涌。 “自知不是我的对手,就对她下手吗?”申屠白凌空而立,看着脚下那个黑暗的幽深的洞口,神色冷凝,语气肃杀,“你最好别伤了她。” “世人都道红衣恶魔,邪魅嗜血,我深以为然。接触了之后我才发现,他其实还有深情柔软的一面。只是,这深情的对象,竟和他往日的做为一样,惊世骇俗!你说,要是我将这些事都宣扬出去,世人会怎么看你,又怎么看她?” 梅宥宁勾起唇角,轻蔑的一笑。.头顶上,一块巨大的棋盘投影凌空旋转着,经纬交错,黑白分明。 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平生最厌恶被人威胁,这个人还拿赵芸来戳他的心!冷冷的淡漠的视线在梅宥宁脸上轻轻一扫,申屠白低沉着声音道:“也要看你还有没有命活到天明!” 话音未落,申屠白就消失在了原地。梅宥宁一直警惕着,见状,机敏的就闪身往旁边躲去。 只是,旁边的虚空里突然伸出一脚,他闪身躲避不成,反倒使自己被踹得更狠。一个倒射,飞了出去。 “公子!” 天元见状,惊呼一声,随即面色一沉,悍不畏死的朝显出身形来的申屠白杀去。申屠白一眼也懒得多看,袖袍一挥,直接将天元掀飞。急速逼近,一掌直取梅宥宁的心脏。 梅宥宁黑着脸,一道灵力打出,拍在墙壁上。身体借力凌空一转,成功的避开申屠白的这一掌,稳住了身形后,一拳轰出。 一道庞大的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申屠白正面袭去。申屠白怡然不惧,双臂张开在空中划圆,两手之间便聚结起了一团庞大的灵力。接着他双手往外一推,那团灵力便向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朝梅宥宁爆射而去。 “轰!” 两股灵力在空中对撞,巨大的冲击波将大厅里的东西全部化为糜粉。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地底。而地面上,整个临风镇都跟着剧烈抖动了一下! “妈呀,地震了!” 睡梦中的人猛然惊醒,面带骇然。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跑出屋子。本以为安全了,后面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响,震动。顿时一片人仰马翻。人们不得不趴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胸前,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念叨菩萨保佑。 如此大的震动和巨响,赵芸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甚至觉得,地面在那一瞬间,往下沉了不少。 赵芸起身查看,发现四面墙壁和地面交接处,果然出现了不少裂隙。这些裂隙差不多有一指宽,纵横交错着。 仔细看了一会儿,赵芸发现,头顶的天花板和地面上也有不少蜘蛛网一样的裂隙,只是比墙壁和地面交界处的小很多,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而四周的墙壁竟是没有丝毫损伤! 但据赵芸所知,正常情况下,如此大的震感,墙壁应该才是最容易损坏的地方才对……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赵芸眼睛忽地一亮。低头围着地面上的裂隙来回转起了圈。半晌之后,她将视线停留在一点,心情愉悦的微微翘起唇角。腾空而起,手上灵力涌动,然后对准那一点,一拳轰出! “咔。”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地面上裂隙从中间一点开始迅速蔓延,最后遍布整个地面。一片亮光从裂隙中透出来,然后“轰”,原来的一整块地板化作无数碎石,簌簌往下掉去。 赵芸跟着俯身飞了下去,发现下面竟是一个更大的石室。只见石室四周的墙壁上,隔断距离就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看得赵芸在心里咋舌。除此之外,石室的墙壁、地面上还都刻画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奇怪的纹路,像现代的某些露天涂鸦一样,让人找不到章法。 “咚。” 一声响动将赵芸从沉思里惊醒,她一脸警惕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源头――中间的那堆碎石堆,沉声低喝,“谁?出来!” “咚咚咚……” 陆奉安推开四周的碎石,狼狈的从碎石堆里钻出来,一边摇头晃脑的抖身上石屑,一边举着双手做投降状,连声道:“哎呀,女侠别冲动,我是好人!” 心里却苦笑连连。石室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关进来多久了。有灵气撑着,三五天不喝水、吃饭也没什么。但因为阵法隔绝,他根本不能修炼,体内的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 他发现石室中央,那个实心的黑色圆形图案是阵法的关键。便坐到上面,全身心的一点一点的将心神沉浸进去,摸索着想要破阵。 因为太专注,没留意到头顶的响动。等察觉到,整个天花板都已经往下砸来。再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咒骂一声,只得用灵力,在身体外边撑起一个厚实的防护罩,这才幸免于难,没有被砸成肉酱。 但经此一遭,他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伸手推石块,准备爬出去,就听一声警惕的低喝。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索性一一股脑的推开石块站起来,举手投降。 看着站在石堆里带着些狼狈的人,赵芸一阵惊愕,“陆奉安?” “诶,你认识……赵芸?”陆奉安听来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可既然她能喊出他的名字,他应该是认识的。而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还一身灵力的,除了赵芸,他还真不认识第二个。 赵芸见他认出自己,也没觉得意外。闪身过去,落到他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两眼,“是我。你怎么会在这?” “哎呀,总算得救了!芸芸你是我恩人呐!”得到肯定的回答,陆奉安夸张的惊呼一声,就要往赵芸身上扑来。 赵芸黑线,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脑门,无语,“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不。我是没吃药。”陆奉安站直身体,坚决的摇头,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赵芸扶额,怎么几个月不见,就神经错乱了似的? 陆奉安像是没看见她脸上的嫌弃,一边拍打衣服,一边笑嘻嘻的开口问道:“话说,芸芸你是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专门来救我的吗?” “别自恋了,我差不多也是被抓来的。”赵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妄想,透过上面巨大空洞端详了之前石室的天花板一会儿,道:“我看了下,这个石室应该是在最底层。地面没有下沉的迹象。你知道怎么出去吗?不然我们就得一层一层的打穿上面的天花板了。” “那里有扇门,后面似乎是很长的一条甬道。我被困在这里出去不得,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陆奉安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抬手往赵芸身后指了指。天花板被破坏,石室内的阵法就破了。不趁着现在赶紧走,等那人来了,以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赵芸顺着他的手指转身看去,只是一面平常的墙壁,并看不出门的存在。陆奉安越过她,走到墙壁前,仔细摩挲了一会儿,忽地一声脆响,好像钥匙钻进卡槽,墙壁中间的一块石壁就被陆奉安轻轻推开来,露出后面长长的甬道。 “就是这里了,那个人就是从这里离开的。”陆奉安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回头招呼赵芸。 赵芸又仰头看了眼,没有犹豫的闪身跟了上去。之前那个石室的上面,应该也有一层空间。但石室太小,她若直接将天花板轰碎,那些落下的石块怕是要将她埋在里面。所以,她原计划先将地板打穿了,再去弄天花板。只是,没想到陆奉安也被关在下面,还知道一条现成的通道。这倒省了她不少力气。 石门后的甬道可以容两人并肩,赵芸和陆奉安并排走着,眼睛目视前方,问他道:“你什么时候被抓来的?” “大概四五天前?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若不是有灵力撑着,这会儿你看到的大概就是一只饿死鬼了。”陆奉安微皱着眉头,做了一个不确定的推测,自嘲的笑了笑。 赵芸抿了抿唇,侧头看他一眼,“你,在哪儿被抓的?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哪里知道?之前在客栈,听说宇文希被人袭击,我不过是想出去看看热闹。哪曾想一出门就被人从后面坎晕了。脖子痛了两天……我的一世英名啊,就这样葬送了。”陆奉安摇头,一脸愤恨的抱怨道。 赵芸惊讶,陆奉安一身修为诡异莫测,竟然被人偷袭成功……摇摇头,她有些恍然道:“原来那天在平安客栈消失的房客就是你。那个死了的护卫,也是你的人。我还碰到宇文希,他去那是为了见你?” “你怎么知道?”陆奉安疑惑的侧头看她一眼,随即又蹙眉,“那个护卫果然被灭了口,我瞧他其实还挺顺眼的。” “当时我和师傅正好也在平安客栈。袭击宇文希的那几个武者全部被杀,二楼又躺了具尸体,客栈里的客人,就全都被官府扣留了下来,没破案之前不准离开临风镇。”赵芸扯了扯唇角,看了眼走在身边的罪魁祸首。论起来,他们和客栈里的那些人也够倒霉的。不过是刚好在那家客栈落脚,就被牵扯了进来。 听出她话了的郁闷,陆奉安讨好的转头冲赵芸笑了笑。见前面出现一堵墙挡住了去路,他停住脚,伸手摸了摸,上下打量,“机关应该就在这周围。” 赵芸赞同的点头,也凝神在周围找起来。 没一会儿,陆奉安手摸到一个圆形的突起,眼睛一亮,“我找到了。” 赵芸立即走过去,看了眼,点头。陆奉安用力按下,熟悉的哗啦声在耳边响起,挡在前面的石门开始缓缓往上升起。见状,两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咻!” 石门很快打开了一半,赵芸和陆奉安正想弯腰通过。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赵芸神色一凝,扯着陆奉安,就腾身而起,快速贴紧了甬道顶部。 咻咻咻,无数颗石子从石门的另一头射进来,有的直接嵌入甬道两边的墙壁,有得则直接没入地面……好在前面还有半截没完全打开的石门挡着,赵芸和陆奉安将身体紧紧的贴在顶部,没有被打到。 “出来吧,芸丫头。我知道是你。还有七皇子,没想到你们两个倒凑到了一起。” 梅宥宁淡淡的声音从石门另一端传来,赵芸和陆奉安对视一眼,从甬道顶部跳下来,脚步沉稳的穿过石门。依旧是一间石室,面积不大。看里面的摆设,应该是人休憩之所。梅宥宁正面对着他们坐着。 看着从甬道里走出来的两人,梅宥宁微微一笑,眼神却冷凝肃杀,“是我小看你们两个了。这么点儿时间,就让你们跑了出来。不过,老天都不想要你们逃脱,半路让你们遇见我!” “十三、十五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赵芸挡在陆奉安面前,面色沉凝的瞪向梅宥宁。他还是之前的那身打扮,赵芸不经意的打量他一眼,却发现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没有之前整洁。甚至,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她还发现一块晕染开来的红色印记…… 再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赵芸面上毫无异色,心脏却是狂跳,脑子也飞快的运转起来。 “不问你师傅,却问起下人来!你就这么自信,我不能拿他怎么样?”梅宥宁眼睛暗了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危险。 赵芸笃定的一笑,“我相信他。” 申屠白是妖孽,哪里会那么容易栽跟头?十三和十五若是和她一样被困在某个石室里,也不知道两人能不能找到出口。 “我本以为是申屠白引诱你。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小小年纪,竟是个心思‘活泛’的。”梅宥宁看到赵芸脸上的笑,只觉得刺眼。被申屠白打伤的愤怒,一股脑的冲上头,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这话,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下贱”、“不要脸”了!赵芸面色阴沉下来,讥讽道:“我与师傅的关系,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你,也不过是个外来的窃国贼!” 梅宥宁双眸里厉光一闪,抬手朝着赵芸就是一扇。一只巨大的灵力掌便凭空出现,携着凌厉的掌风,朝赵芸横扫而去。 “守护。”赵芸往前踏出一步,低喝着,双手掌心朝外一拉,夹杂着淡淡的灰色的灵力便在身前形成一道柔韧的屏障。 屏障刚刚形成,灵力掌也到了跟前。陆奉安怕出意外,闪身到了赵芸并肩的位置上,准备随时出手。即便体内灵力恢复得不多,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站在一个小姑娘身后。 赵芸心里一暖,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转头看向前方。陆奉安顺眼看去,这才发现,那层薄薄的透明的屏障,竟只是轻轻颤动了两下,便将那厉害的一掌化解开去,变成点点灵力,散在空中,像是夜空中的荧火虫。 陆奉安心里惊愕,没等他反应过来,赵芸已经闪身朝同样有些愣神的梅宥宁攻去。趁他病,要他命。她很肯定梅宥宁受了伤,而这伤,很可能是自家师傅造成的。 师傅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她和陆奉安要想出去,就必须正面迎战梅宥宁!府城一战时,这事她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她的修为已至七级巅峰,灵力还有星耀加持。这样若是还不能与受了伤的梅宥宁一战,她就算是白修炼了。 梅宥宁没想到赵芸敢正面冲上来,稍微有些愣神。但很快便冷了脸,毫不留情的迎了上去,招招狠辣、致命、 突破到七级巅峰后,赵芸和申屠白缠斗过无数次,对于灵力的掌控并不弱。此时对上梅宥宁, 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的手忙脚乱,后面却是渐入佳境,越来越稳。梅宥宁在心里暗暗吃惊,面色随着交手的持续,越来越沉。 “靠,七级巅峰!”陆奉安在旁边看呆,忍不住吐出一句粗口!他知道赵芸一直有隐藏修为,但离京的时候,她也才六级巅峰。这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硬生生的让她跨过了中级灵师和高级灵师之间的鸿沟,修炼到七级巅峰,简直不要太神速! 若是让别的灵师知道,恐怕不止羡慕嫉妒恨那么简单! 天元看着在自家公子的强力打压下,依旧游刃有余的赵芸,神色复杂。他没想到再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场面,心里一会儿担心梅宥宁身上的伤,一会儿又担心赵芸的安危。梅宥宁是他的主子,是带领他们轩辕一族重新走向昌盛的希望。赵芸却是他情窦初开的对象,哪一个受伤,他都不想看到。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轰!” 远处常来一声巨响,地面也跟着抖动了两下。天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带焦急的朝梅宥宁大喊到,“公子,我们该走了!” “哼,这次就到这里,下回你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梅宥宁不甘心冷哼一声,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她控制住。而且,后面还有大事要做,容不得他再浪费时间。当机立断,他深深的看她一眼,便毫不犹豫的抽身而去。 天元见状,也面色严肃的紧跟而上。等赵芸化解掉梅宥宁的最后一击,再看时,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第三十五章 暴露,露出獠牙 没想到梅宥宁会那么干脆的离开,赵芸看着空荡荡的石室,有些怔愣。(.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行啊,梅宥宁竟然都被你打跑了!”陆奉安笑嘻嘻的凑上来,朝她比了个大拇指,略带赞叹的调侃道。心里惊异于赵芸的进步,有心探听一二,但还是忍住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不知道他的复杂心思,赵芸闻言,摇了摇头,并不觉得骄傲。梅宥宁若是没有受伤,她恐怕和他打个平手都不能,更别说将他打跑了。现在,他放弃与她纠缠,果断离开,也不是会因为他打她不过。天元的那句话她也是听到的,他们似乎还有别的安排。 若有所思扫视一圈,石室内除了一些普通的摆设,并没有更多的线索。赵芸展开神识,想要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申屠白。结果发现,神识里一片空白,竟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地下应该设有隔绝神识的阵法,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试过了。”陆奉安见她那幅模样,就知道她在做什么,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她听。 赵芸闻言,也没了办法。正思忖间,石室一阵抖动。她眼神暗了暗,只得抬头对陆奉安道:“我们先离开这。” “好。”陆奉安也是神色微敛,看了看石室顶部不起眼的裂隙,赞同的点头。 他话音刚落,一阵更加强烈的震动从前方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再不走,这石室怕是就要塌了,都轻身而起,迅速朝出口方向掠去。 …… 一路往外走,赵芸和陆奉安才发现这些地下的通道其实四通八达,曲折回环,犹如地下迷宫。两人在通道内,瞅准一个方向,来回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一扇石门。黯淡的天光从石门的缝隙边缘透进来,让两人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地面的出口。 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到石门前,两人按照之前的经验,在四周摸索了一会儿,便找到了石门的机关。 轰,石门打开,两人从幽深的通道里钻出来。一股清凉的晨风便迎面吹拂了到脸上,一扫地下的沉郁窒闷。 赵芸看了看四周,茂密的大树,打理细致的花圃,随意摆放的石桌石凳……熟悉的景色布置跃入眼帘,竟还是回到了古砚斋后面的花园。 只是,此时她和陆奉安打开的暗门,是在花园一角的假山里,而不是之前她进去时走的那个入口。 “小心。” 陆奉安略带焦急的低喝声传来,赵芸回神,就见一道凌厉的刀光朝自己袭来。连忙闪身躲避,那刀光却如影随形,滔天的杀意如潮水般涌来。 是那些黑衣蒙面的灵师! 梅宥宁离开了,却留下了不少人形兵器!显然是不想他们走得太轻松。赵芸抿了抿唇,腾身而起,与周围的黑衣灵师拉开距离。双手迅速舞动,一道道灵诀朝着对方疾射而出。 相比于赵芸的游刃有余,陆奉安那边就要惨一些。他被梅宥宁关了这几日,没吃的没喝的,体内灵力又消耗殆尽,面对这些人的步步杀招,难免左支右绌。 赵芸见状,瞅准了扑上来的几个黑衣人,连续弹出几道隐约带着灰色的灵力。没再多看,飞到他身边,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手臂就是一挥。一道巨大的风刃,凭空闪现,盘旋绞杀向敌人。而之前被她灵力射中的几名黑衣灵师,躺在地上,依然没了生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他们大都只有三级左右的修为,但他们人多,拖延下去,我们必定吃亏!”陆奉安喘着粗气,与赵芸背靠背,戒备的望着周围慢慢围拢来的黑衣灵师,沉声说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赵芸自然也知道这样下去对他们极为不利。但这些人咬得很紧,想要脱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没见到申屠白,和十三、十五,她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再一个,天已经渐渐大亮了。就算御风飞离,也不一定能摆脱这些人。反倒很可能被外边诸多的眼睛盯上,得不偿失。而在她的感知中,有几道强悍的气息正朝这边极速逼近。他们身后,还有一只气息杂乱的队伍,人数不少。这会儿飞出去,怕是要撞个正着。 这样的局面,不管是对赵芸还是白无生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一边御敌,赵芸一边快速思考着,怎么在那些人到达之前,顺利脱身。 “姑娘!” 十三和十五突然出现,赵芸眼睛一亮。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和陆奉安一起往两人身边挪去。十三和十五在外边配合,很快四人汇合到一处。 “姑娘,家主让我们护送您离开!”一靠近赵芸,十五便对她说道。 赵芸愣了下,眉头微蹙,追问道:“他还在里面?还有什么事?” “不知。家主打破石室,交代我和十三来找您汇合,就匆忙走了。不过,以家主的本事,定然不会有事的,姑娘放心。”十五摇头,抬眼朝高墙外看了眼,略带焦急的催促道:“姑娘,那些人马上就到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虽然不怕被误会是梅宥宁的同伙,但朝廷的人都属于宇文忌。和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赵芸眼神沉了沉,知道十五说得有理,顾不上多想,只得低喝一声,道:“我们走后面。” 说着,一掌掀飞面前的灵师,带头往花园后面冲了出去。陆奉安见状,自然也快速跟上。十三和十五垫后,这些灵师却不是吃素的。修为虽然低微,但身法诡异,手段凌厉。配合起来十分难缠。 “用家主给的那个东西。”十五见状,提醒十三道。 十三看她一眼,没说话。却是动作利落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瓶,打开瓶塞,扬手将里面的白色粉末顺风散了出去。 噗噗,冲在最前面的黑衣灵师毫无预兆倒下。后面的人措不及防,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开绕行。这瞬间的停顿耽搁,不过一息的时间,赵芸一行人却是已经闪身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里。 没有中招的黑衣灵师还想去追,却被其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人制止了。扶起地上被十三药倒的同伴,一群黑衣人迅速的从密道撤离。花园里,只留下了几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这一幕赵芸四人是不知道的,他们摆脱那些黑衣灵师的注视后,便借助街道周围密集的房舍遮掩,顺利回到了不远处的客栈。 脚刚站稳,那几道强悍的气息便到了临风镇的上空。赵芸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几道人影便消失在了古砚斋高耸的围墙里。 因为速度太快,普通的百姓看不到,赵芸却瞧得清楚,那几个人里,分明有两三个是槊国灵师! 没待她多想,后面的一群气息杂乱的灵师也呼啦啦的飞抵了临风镇上空。他们御风而行,声势浩大,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因为之前一连串的地动,临风镇上的百姓基本上都从房子里跑出来了。此时见天上竟同时出现那么多灵师,各个都激动不已。 临风镇山清水秀,但却是个小地方。地理位置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它好运的从没被战争袭扰过,也从未害过什么大的天灾。百姓世代在这住着,很少见灵师降临此地。这次一来就是一群,百姓仰头死死的盯着,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惶恐。 兴奋这一次的见闻,恐怕能做一辈子的谈资了。惶恐镇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怕连累到自身。 “……肯定因为刚才的地动,才引来了诸多灵尊大人!” “……咱们这一直无灾无难,如今这地动怕是来得蹊跷。这下好了,有这么多的灵尊大人在,肯定会没事了。谢天谢地!” “……是啊,肯定会没事的!” 许多百姓跪在地上,虔诚的看着那些灵师,双手合十,当拜菩萨一样叩拜了起来。天上飞来的那一行人,却是没有丝毫停顿,流星一样落进了古砚斋。 看到这一幕,外边的百姓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无奈停留在客栈里的人和那名衙役也都挤在门前的街道上,说得热火朝天。 赵芸凝眉站在窗前,凭空眺望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竟然一起出现……难道他们之前就已经锁定了古砚斋?知道梅宥宁就是那只幕后黑手?” 不然,锦、槊两国的灵师不会在这时一起行动――之前他们还表演着剑拔弩张,特意麻痹敌人呢。现在若不是时机到了,岂不会是功亏一篑? “宇文忌和魔尊都不是普通人,既然已经察觉了后面有黑手存在。那么将他们揪出来,不过是迟早的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动脑子想一想,锦、槊两国两败俱伤,最后对谁最有利,谁就是那只黑手!” “周边那些小国有野心,但明显没那个人力财力。搀和着捣乱是可能的,要说这么大手笔的布局,太勉强。西边的青国是大国,但和我们距离太远,中间还隔着一片灵师都很难穿越的沙漠,实在没有必要算计我们……” “周边这些邻国要么没有能力,要么没有必要,那这只黑手从哪儿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何况,每隔一段时间,总有海外之人出现搅弄风云。两国皇室和几大灵师宗门一直都暗自对他们保持着警惕。一旦排除那些不可能,将目光锁定到他们身上。找起人来,自然事半功倍。毕竟,那些人就算隐藏得再深,也不是真正的锦国人。” 陆奉安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撇了撇嘴,侧过脸望眼欲穿的看向房门口,呻吟一声道:“饭菜怎么还不上来啊,我真的快饿死了。梅宥宁那个混蛋,竟然饿了我五天!” 那样子,活像个欲、求不满的怨妇。 十五见状,忍不住在一旁耸肩偷笑。赵芸无语的摇摇头,走到他旁边坐下,深深看他一眼,“你不过去看看?宇文忌派你出来,不会真的只是让你来游山玩水的吧?” “他当然不会。不过,再怎么也要等我填饱了肚子。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去了也是添乱。再说,梅宥宁都跑了,看也是白看。何必浪费力气?”陆奉安撑着桌面坐起身,一脸的漫不经心。 赵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陆奉安察觉到,挑眉,转头迎上他的视线,语调上扬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没。”赵芸摇头,移开视线。端茶低头抿了一口,将心里的疑问暂时掩下。陆奉安双眼暗了暗,也没追问。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十五有些莫名的来回瞅了瞅两人,识趣的将自己当作透明人。 脚下一阵剧烈的抖动,轰隆的垮塌声响彻整个临风镇。这一次的动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赵芸眼神一凛,体内灵力极速运转。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的扎在地面上。随着楼板倾斜,整个人也跟着歪了出去。好在,强烈的震动只是那一下,很快便过去了。她幸运的没有被甩出去。屋里的物件却没能幸免,特别是瓷器摆设等物,哐哐当当掉到地上,瞬间七零八碎。 陆奉安和十五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两人面上虽然和赵芸一样,都带着些措不及防的狼狈,但都没有大碍。 三人对视一眼,顾不上许多,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眺望。很容易便发现,古砚斋和它两旁的店铺,塌了!中间一个凹陷的深坑。之前还完好无损的古砚斋,彻底消失了。左右两边的店铺都被牵连,垮了大半。 几道狼狈的身影从深坑里飞将出来,赵芸和陆奉安仔细看了看,面色都是一沉。之前进去那么多灵师,现在逃出来的竟然不到一半! “该死,这是梅宥宁设的局!”陆奉安抿直了唇角,捏着拳头面色难看道。 没有看到那些黑衣灵师,赵芸眼里闪过一丝惊疑,“梅宥宁不会将那么多人都当作了弃子吧?” 那些人修为虽然没有昨晚她见到的那些高,但依旧训练有素,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的。这样随随便便放弃,怎么可能?可这样短暂的时间,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心里有些不安,赵芸紧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古砚斋那边。 陆奉安眼神动了动,心里也有些担忧。这一下,朝廷和槊国的灵师损失惨重,后面的事情,怕是有变。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赵芸,神色郑重道:“赵芸,我知道宇文忌不地道,让你为朝廷做事,你怕是心里会不舒服。但现在情况不妙,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要我做什么?”赵芸顿了下,轻声问道。 知道她是答应了,陆奉安面上闪过一丝释然,疾声道:“去镇外营地找宇文希,让他立即传讯岳州守军,严守各条要道。同时,通知泽亲王,让他尽快收拢手下灵师,火速回京!” 轩辕一族到底有多少人马,他不知道。但因为锦、槊两国这一场大战,双方的灵师都消耗到了一定的程度。 梅宥宁既然知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锦、槊两国便不会再打无谓的消耗战,损伤自己的实力,让轩辕一族得了便宜去。他也没有必要再藏头露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拿下京城,夺下紫阳山,就是他最好的选择。到时候,轩辕一族据守京城,就算万花谷和清卓溪的人出面讨伐,也能从容应对。 而一旦京城沦陷,锦国对轩辕一族来说,就犹如探囊取物。现在,只是希望事情不会变得像他想像的那样糟糕。 赵芸稍微一想,也明白了陆奉安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应道:“放心,我这就去找他!” 宇文一族统治锦国一日,她就要忍受对方持续的觊觎,家人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可若是让梅宥宁和他身后的势力得逞,他们一家,怕是也会有性命之忧。 现在这样,倒是让她看到了机会。一个彻底摆脱宇文一族的觊觎,为这具身体的父母、外祖父报仇的绝佳时机! …… 第三十六章 宣告,京城之变 这一天,是经历过无数岁月后,临风镇人依旧铭记在心的日子。[.超多好看小说] 只因这一天,被公认为是后来一连串惊天巨变的开端,是临风镇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历历史。 …… 古砚斋莫名塌陷,震惊了全镇百姓。他们站在远处,惊疑不定的看着,并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 凌空立在古砚斋上空的数名灵师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息。古砚斋左右两边的店铺掌柜,见自家的产业毁了,心里那叫一个悲痛欲绝!然而被这股气息一吓,竟是连到嘴边的呜咽声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古砚斋所在的街道两头,乌泱泱的站着临风镇几乎一半的百姓,但周遭鸦雀无声,静得似乎连呼吸都听不见。 “这样就被吓懵了?不知道救人,不知道追查敌人的去向吗?一个个跟呆头鹅似的!这只是他摆出来的开胃小菜罢了,后面还有更狠的。你们若是连这都应付不来,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回家种田算了!” 陆奉安此时已经不是之前那副平凡无奇的面孔。目送赵芸和十三、十五离开后,他快速又不失优雅的吃完十三送上的饭食,感觉恢复了几分力气,这才抹干净嘴巴,除掉脸上的易容,闪身朝古砚斋飞过来。 见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锦、槊两国的灵师竟还都只会看着那个凹坑瞪眼,一副要吃人的骇人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除了唬的周围的百姓噤若寒蝉,有什么作用? 平日里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竟是派不上用场! 陆奉安忍不住心里失望,靠这些人去对付梅有宁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灵师,怕是永远都赢不了。 宇文忌还好意思说,这次派到临风镇的灵师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倒是他误会皇帝了。这次临风镇之行,跟来的灵师里,确实有几个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 不过,这几个人都在之前赵芸看见的第一波进入古砚斋的队伍里。他们来的早,进去地下比这些逃出来的灵师要深的多。巨震发生时,他们都来不及出来,全部被埋在了里面,生死不知。 这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基本上都是因为他们没进地道,或进去的不深。平时都是被管的,上面拿了主意,他们执行。这下上面拿主意的人都遭了难,他们立时就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槊国那边的情况和这差不多,所以才造成了路陆奉安看到的一幕。 “你是何人!”惊呆了也吓吓懵了的众人反应过来,看向陆奉安,面色十分不好看。刚刚死里逃生,转眼就被人大骂无能,是个人都会觉得委屈、愤怒。 陆奉安见他们这幅模样,也懒得再多言,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金牌,递到他们面前,语气危险道:“现在,还有异议吗?” 一见他手里的东西,朝廷这边的几位灵师全都面色一变,恭谨的朝他行礼,道:“是我等无能。冒犯之处,请殿下恕罪。” 槊国那边的几名灵师闻言,都明白了他的身份。按照礼数上前见礼过后,便不在说话,默认陆奉安作为暂时的领头,听从他的吩咐。 陆奉安淡淡的一眼扫过,见都没有异议,便简洁明了的开始下达命令。 “……分出几个人去下面查看,是否还有生还者。剩下的人,立即搜检临风镇,追查敌人的去向。这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走不远!” 就算最后追不上,但至少也能知道敌人去往了哪个方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是。” 众人应声领命,都分头行动了起来。陆奉安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缓,因为打仗,锦槊两国的灵师已经损耗了许多。现在梅宥宁来这一手,他们怕是又要损失了不少人手了。 瞥了那个塌陷得厉害的大坑一眼,陆奉安只期望里面的人不要都像外边的这些那样没用,能活一个是一个了。 “临风镇的人都听着,我是宇文风。你们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但没关系。我现在只想以一个锦国人的身份,对你们发出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们应当都看见了,古砚斋塌陷,好些灵师都被埋在了下面。我希望你们里面能出来一些青壮,协助那几位灵师救人。同时,在诸位灵师搜检全镇的时候,希望你们也能配合一二。事后,我定当奏报陛下,为尔等请封嘉奖。” 陆奉安说着,十分诚恳的朝底下的百姓拱手弯腰,姿态放的相当的低。 能御空而立的人,都是灵师。不管等级,都是尊贵的灵尊大人。如今,被这样一个人诚意十足的拜托,临风镇的百姓顿时觉得心潮澎湃、受宠若惊。 而且,宇文是国姓。纵然一些消息不灵通的,听到他的名字,也能知道他和皇家关系匪浅。更别说镇上那些有点底蕴的大户人家和那些走南闯北的人了。 他话音一落,临风镇里的百姓,不管老幼,全都积极响应起来。青壮年大部分去了古砚斋那边协助救人。剩下的,要么自发的开始检查镇子,排查是否还有别的密道、暗门连通古砚斋,找寻敌人的踪迹;要么就安分的聚在一起,避免到处乱窜给人添乱。 一时间,整个临风镇都动了起来。 …… 因着陆奉安的拜托,赵芸带着十三、十五紧赶慢赶的出了临风镇,直奔东边的营地。只是,刚离开镇子不远,她就发现了草丛里伏着一具尸体。 十三上前,检查过后,发现他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了。朝赵芸摇摇头,随手将人翻过来,看到他的脸,微微一怔,“是和我们一起住在客栈里,掩藏了修为的那几名灵师之一!应该是昨晚离开客栈后不久,就被人杀了。” “他们半夜三更出城,肯定动机不纯。现在反被人杀了,也不怨不了谁。”十五撇了撇嘴,扭头看向赵芸道:“姑娘,我们还是先去营地那边吧。” 赵芸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人似乎是直接从半空飞到此处的……不过,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也顾不上追究这些了。稍微沉吟,赵芸便招呼上十三和十五,再次往营地的方向走。 只是,老天或许是真的不想让他们那么顺利的过去。没走多久,又有四具尸体横躺在了他们必经的路上。四周更是血迹斑斑,树倒草伏。 十三和十五两人见状,一起上去查看,发现这四人竟是之前死去的那人的同伴! “他们的对手似乎只有一个……但居然是他们全军覆没!那人想必是个厉害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十三检查了四周打斗的痕迹,看着那四具僵硬了的尸体,面色沉凝的说道。 赵芸微拧了眉毛,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这里离营地不远,他们五个的目标,该不会就是宇文希?” 第一次在客栈见到这几个人,她就觉得不对。但后面他们一直没动静,她也就没在关注。哪知道昨晚他们准备去夜探古砚斋的时候,他们却赶在了他们前头摸出了客栈,还一路往东出了临风镇。 现在看到几人尸体,醍醐灌顶,赵芸觉得自己终于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里,理出一个脉络来了。 “走,我们赶快去营地!” 眼神暗了暗,赵芸直接御风而行,朝营地方向极速飞去。十三和十五不明所以,愣了愣,随即腾身追去。 片刻后,一行三人到达营地。入目却是一片死寂——不管是朝廷这边,还是对面槊国人那边, 营地里的人全死了!马棚和鸽笼更是被特别照顾过,里面健硕的战马和负责传讯的信鸽,简直是死得不难再死。 “姑娘,这些人里没有宇文希。他应该顺利逃走了。” “我们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是怎样。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这样,十三,你马上赶去桐城,将消息传给周明修。他知道该怎么做。我南下,去找泽亲王。十五,你留在临风镇,等师傅回来。” “姑娘,还是我南下去通知泽亲王吧。”十五不同意,凝声争取道。 赵芸摆手,神色坚定,“我得亲自去,顺便将墨白接回。” 黑风和莫林一直在前线呆着,她得说服两人随她一起回京。而散布在南边的玄堂的属下,只听她的号令。派十五去,根本没用。而且,十五是到底是申屠白的牡丹卫,她不想让她插手到玄堂里去。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她和申屠白两人之间有个默契,在两人没有真正的成为一家人之前,不插手对方的私人势力。也是以防万一,免得将来说不清。 毕竟,纵使作为一家之主,申屠家也不是申屠白一个人的,赵家也不是。彼此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就是谁嘴啐的想要说点儿什么,也没发挥的余地。 十五见状,知道赵芸已经拿定了主意,也不再多说。十三倒是有些不解,看着赵芸问道:“姑娘你为何让我去桐城?岳州离临风镇要近得多。” “你能想到,梅宥宁就想不到?端看他杀掉这些马儿和信鸽的做法,此去岳州的路上,就绝对太平不了。你一个人,还不如转道去桐城,路上或许会安全些。就是这样,也大意不得。你自己小心行事。”赵芸摇摇头,神色沉凝的开口。 十三和十五对视一眼,沉声道:“姑娘放心,十三记下了。” 说完,朝她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一跃,便朝桐城方向掠去。赵芸目送他离开,将视线转向十五,“我也该走了,你回镇上,将这里的事情如实告知陆奉安。别的事,等师傅回来再安排;或等我口信。” “是。”十五点头,郑重的应道。 赵芸深吸一口气,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就子弹一样,贴着地面极速掠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而去。 …… 京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洋溢着一股欢快喜庆的气氛。街上来往的百姓脸上,也都难得染上了一丝舒缓的笑意。 国丧,三月内不得嫁娶,不得宴宾客……皇后逝世才过一个多月,就张灯结彩,按说是不和规矩的。不过,谁让今天是皇帝的寿诞呢? 再大的规矩,也管不到皇帝的头上。而且,皇后去世,皇帝只需要守二十七天,就算全了礼数。现在二十七天天早过去了,皇帝的寿诞没道理不办。 只是,考虑到个人的名声和前朝事情颇多,宇文忌属意礼部一切从简。花哨的礼节、不必要的浪费,都被一一减省了去。 这天一大早,宇文忌就在内监的伺候下,洗漱、沐浴、更衣,穿戴好吉服后,乘御撵去了宗庙烧香祭拜,祈求先祖保佑锦国江山永固,家族兴隆昌盛等等。 一翻折腾,一个时辰后,御驾回到宫内,接受朝臣祝贺。然后摆上宴席,宴请朝臣吃了一顿,午时没过多久,就散了,各回各家。宇文忌也回了寝宫歇了会儿午觉。下午难得空闲的到御花园走了走,就到了晚上家宴的时间。 皇后去世,后位空悬,宫里有点分量的妃嫔都挣着机会在宇文忌面前表现。大殿里,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宇文忌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场面,一向冷酷的脸上,带着些难得的温和。 这让一些妃子看到希望,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娇笑着起身,端着酒杯,变着花样儿的不断朝皇帝敬酒。嘴里的贺词也是一套一套的,比现代那些直白,更显得委婉有意思。赵芸若是在,肯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平日里难得见到皇帝的一群皇子公主们,在今天这个日子,也显得活泛许多。年纪小些的,还不怎么明白事理。只觉得见到父皇很高兴,大都对皇帝投以濡慕渴望的眼神。年纪大些的,已经学会了如何讨好人。纷纷上前要求表演准备好的节目,以庆贺皇帝生辰。 皇帝挑了挑眉,准了。对妃嫔的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他坐在高高的御座上,一边畅饮美酒,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底下的节目。 觉得赏心悦目的,就让一旁的符全看赏;平平无奇的,他也不斥责,鼓励两句就打发人下去。瞧着倒了有几分慈父的做派。不过,符全知道这些都是流于表面的,这大殿内,真正能让宇文忌在乎的人,根本不存在。 几巡酒喝下来,皇子公主们的节目也差不多表演完了。大殿内,几位敬酒敬得最频繁的妃子,此时已经醉得面如桃花,眼波荡漾。宇文忌面上却只是微醺,眼神深处依旧清明。 他放下酒杯,淡淡的目光从大殿内扫过,最后停在左手第一的位置上,眉头微微蹙了蹙,冷声对一边的符公公吩咐道:“大皇子醉了,打发奴才送他回去。” “嗻。” 符公公心头一凛,恭谨的朝宇文忌躬了躬身,这才轻手轻脚转身离开。不一会,他就带着几名身强体壮的内监从角门回到了大殿,小声的挥着他们将姿态不雅的趴在桌上已经开始说起胡话的大皇子扶起来,准备送他回自己的寝殿。 大皇子却并不领情,双手死死的扣着桌子不放,身体一扭一扭的将周遭的奴才都甩脱了去。“滚蛋,别……别碰本殿下……不、嗝、不听话……小心本殿下砍了你们脑袋!” 满是酒气的嚷嚷在大殿内突兀的响起,众人愣了下,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心的觑了眼宇文忌,再看向明显醉得失了神志的大皇子,心头为他捏把汗。 自从皇后薨了,大皇子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一开始像是被打击到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皇后葬入皇陵后,终于不心如死灰了。又看谁都一副杀母仇人的模样,谁惹谁倒霉。 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开始急剧恶化。二十七天一过,皇帝不用再守节,留宿后宫。他竟然公开对皇帝表示不满,说皇帝对不起皇后什么的。骇得他身边的人顾不上冒犯,立即上前捂了他的嘴。封了底下一干奴才的口。 即使这样,他的话还是很快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被皇帝召去狠狠训斥了一顿不说,还禁了他的足,不准他外出。直到今日,大皇子才被允许出寝宫,参加家宴。 皇帝一晚上没搭理他,没想到他自己又闹上了!这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不过,大皇子作为皇后嫡子,一出生身份就比其他皇子高贵。现在他被皇帝厌弃,是许多人喜闻乐见的场面。所以,同情归同情,也没人会真的傻的跳出来为他说好话。 看着大皇子醉酒的丑态,宇文忌眼底带上了三分不悦。宇文一族的血脉何等高贵,他自己更是宇文一族的族长,锦国之主,自是比一般的族人更为尊贵。大皇子是他的嫡长子,以前看着还算过得去。他也不介意给他几分宠爱。可自从皇后薨了,他竟是一天比一天不堪。现在更是在自己的寿宴上喝醉,简直不成体统! 微眯了双眼,宇文忌神色危险的盯着他,冷冷的开口道:“你要砍谁的脑袋?说给朕听听。” 大皇子醉得厉害,根本察觉不到。皇后的死,就像一震闷雷在他的脑袋里炸开。心里又是悔恨,又是愤怒。偏偏,造成这个后果的,就是他自己的自大、愚蠢。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后。这个念头,一度让他自暴自弃。但心里对宇文希的恨意,又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宇文忌对皇后的薄情——葬礼等一切葬仪虽然都符合皇后规制,但宇文忌站在灵前,骨子里透出来的敷衍和不耐,却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 而寿宴上,大皇子看着文忌对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来者不拒,失望伤心不一而足。他为自己的母后不值!也为自己的愚蠢和鲁莽感到痛苦。悔恨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忍不住一杯一杯的喝酒,似乎那些痛苦的情绪就能远离他而去! “……都滚,滚的远远的……嗝……本殿下不需要你们服侍。你们…你们这群小人……是觉着母后去了……嗝,父皇又将我关在寝殿里不得外出……本殿下没、没了靠山……就可以不将我放在眼、眼里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你们有本事就立刻离了我这里……全都投靠宇文风去……不然我定要让你们生、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知道父皇不喜欢我……嗝……这么多年,我这个嫡长子,竟是被一个奴婢生的贱种踩在头上……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该死的宇文风……嗝,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早晚我要将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嗯,夺回来!你们等着!” 大皇子断断续续的放了一通狠话,完了将脸贴在桌面上,竟是呜呜的哽咽了起来,“……母后……母后……儿子对不起你啊……呜,对不起……” 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醉酒的被这一翻话震醒了,没醉的都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躲起来。众人背心全是冷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大皇子完了。 “陛下恕罪,大皇子喝醉了,这才口不择言。请您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宽恕大皇子这一回吧!”大皇子的贴身内监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整个身子都爬伏下去,脑门抵着地板,战战兢兢的带着哭腔为大皇子求情。 他是大皇子的心腹,大皇子若是不好,他也好不了。宇文忌这会儿的脸色实在难看,若他不帮着分辨一二,等大皇子醒来再做打算,就真的太迟了。 可惜,宇文忌从来不是一个能被别人左右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大皇子那番话,虽然提到他的地方不多。但里面流露出来的对他的不满,还是让他十分震惊。而那句要将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的话,更是让他心生不悦。他是他的儿子,他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能力平平,野心却是不小。这样拎不清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他儿子? 在心里冷哼一声,宇文忌看也不看趴在地上为宇文翰求情的奴才,眼底冷光闪烁,气势凌厉,“既然你对朕这个父皇如此不满,那朕就成全你。符全,叫人来将他给朕扔出宫门去,从此以后,宇文翰贬为庶民,再不是皇子!” 大殿内的所有人呆若木鸡,寿诞上醉酒失仪、编排皇帝、妒恨兄弟,他们都知道宇文忌绝对不会轻饶了宇文翰。可将人直接贬为庶民,赶出皇宫……这个结果,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惊疑不定的看向皇帝,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严重了些?符全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宇文忌,就算大皇子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但怎么也是他的嫡长子啊! “愣着做什么?需要朕再重复一遍吗?”宇文忌瞥向符全,幽深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危险和不悦。 符全心头一惊,连忙躬身应道:“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办。”说完,暗自同情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就转身疾步往大殿外面走。 只是,刚走到大殿门口,他就和人一头撞上了。身子不稳的往后一仰,整个人就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咔,撞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符全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随即,身上传来的一阵剧痛,更是让他脑袋发晕。 “谁在那里?”听到动静,宇文忌低喝出声,眯眼看向灯光稍暗的门口。 “啪、啪。”来人拍了拍手,从容淡定的从阴影里走出来,面带调侃道:“真是场好戏。父不慈,子不孝。皇族的作风,竟然就是这样。可算让我大开了眼界。” 看到来人陌生的脸,宇文忌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谁?你可知道,私闯皇宫是重罪!” “错,我不是私闯。我是光明正大,从宫门走进来的!”来人冲宇文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特意将‘走’字咬得重了些。 宇文忌眼神微变,缓缓坐直身体,“就是你吗?那个在背后搅弄风云的黑手。不打算再像老鼠一样藏头露尾了?” “我乃神族轩辕后裔,你算个什么东西?”来人脸色一沉,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出一股无比凌厉又磅礴的气势,直逼宇文忌。 宇文忌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毫不示弱的尽数放出属于八级灵师的强横威压! 来人冷哼一声,操控着无边的气势狠狠朝宇文忌打压而去,嘴里还鄙夷道:“就这点能耐,也好意思君临天下?” 唔。宇文忌闷哼一声,身体跟着不稳当的摇晃了下。心里又是屈辱又是震骇,这人竟是光凭气势就能将他全面压制! 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盯着来人,宇文忌抿直了唇角,“你,就是轩辕一族的神子?” “你竟然也知道神子?”来人眯了眯眼,警惕的打量他,同时将眼中的轻视也收起了几分。轩辕一族没有族长,只有神子。这一点,在蓬莱国不算是机密。但宇文忌一个世居大陆的外人,要想知道这些情况却也并不容易。 除非,他接触过当年的那些叛徒!想到这里,来人对宇文忌又多了几分杀意! 没有忽略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宇文忌眼神微动,“我不但知道神子,我还知道你们这次现身大陆的原因。蓬莱国的灵脉,快要枯竭了吧?” 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杀机更重的气息朝宇文忌碾压而去,来人就像看死人一样盯着他,声音低沉的一字一句道:“你果然和那些人有过接触!说,他们还告诉了你什么?” “咳,该告诉的,不该告诉的,她通通都告诉了我。你想听什么?”宇文忌嘴里涌上一阵甜腥,被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不觉得沮丧,眼底深处反而亮得惊人! 大殿内的其他人,早在变故发生的时候就吓呆了。除了完全醉得不省人事的大皇子,和彻底痛昏过去的符全,其余的皇子公主,妃嫔贵人,内监宫女……受不住殿内充斥的威压,大都开始七窍流血。 来人见状,眼神一转,便闪身来到了宇文忌跟前。在宇文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扣着他的肩膀,带着他,闪身消失在了大殿里。 殿内的皇子公主们总算得以保住了一条小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队黑衣人从门口涌入。丝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拖出大殿,扔到了皇宫一间偏僻的宫殿里。那里,已经关了许多人。仔细一看,竟全都是宇文一族的血脉!年幼的,年长的,青壮的,凡是待在京城里的,基本上一个不落。 第二天,文武百官如往日一样从家里出发,悠哉悠哉的去上朝。只是,刚走到皇宫门口,他们就发现绣着盛开的紫阳花的旗帜破破烂烂的被扔在地上,而本该挂着它的地方,此时正飘扬着一面黑底金龙腾云旗!而那金色的神龙,在初升的太阳的照耀下,竟像是活了一般!无边的神秘、尊贵、大气扑面而来! 呆怔了片刻,回过神的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转身想走,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路已经被一群黑衣人截断了。 一夜之间,锦国就改天换日。 轩辕一族,不仅以雷霆手段攻占了皇宫,收服了朝廷大半文武官员为其所用,还一举拿下了 紫阳山!宇文一族的子弟,不是被杀,就是被软禁,毫无招架之力。而他们的精神支柱——宇文忌,自从寿宴那天消失后,就再也没二楼消息,生死不知。 而唐怀锦得到消息后,单枪匹马的闯了一回城门,却也只能无功而返。自此,京城尽数落入了轩辕一族掌控! 之后,他们高调的宣告天下,锦国从此为神族轩辕所有。凡是主动归顺的家族,一律优待! 消息一传出,天下哗然。海外来人、蓬莱国度、神族轩辕……不再只是少数人知晓的密辛。他们以一种绝对强横的姿态闯入人们的眼帘,并逐渐被人所熟知、所敬畏。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 赵芸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她当时刚和黑风、莫林在雍前汇合不久,正准备着一起北上——泽亲王则早在赵芸将消息带到的第二天,就带着一群灵师动身了。 可现在看来,还是迟了。 “……宇文一族统治锦国上千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攻破京城。连紫阳山也被人占了去,这次恐怕是……”黑风满脸震惊,张了张嘴,半晌才幽幽开口,说到一半,却还是没能继续下去。 莫林心里也是同样的震惊,但锦国由谁统治,他并不太在意。反倒是唐怀锦单枪匹马闯城门,却被人打退这个消息,更让他心惊! 赵芸怀里抱着‘苗条’了不少的墨白,一下一下的给它梳着毛,神色沉凝道:“能打退国师,轩辕一族里,定然也有传奇灵师存在。一夜之间拿下京城不算出奇。倒是紫阳山,作为一个灵师宗门,防御手段不会少了。怎么也这样轻易的让外人占了去?” “紫阳山阵法遍布,防守严密。就算之前打仗,许多年轻有为的弟子都被派了出来。但留守在山上的,至少还有上百人,高级灵师也有不下十位。”莫林作为国师的弟子,对紫阳山的情况,比两人要熟悉得多,闻言说道。 这样的实力,还是没能挡住那些海外之人,只能说明,他们的实力,并不只限于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加上朝廷许多文武官员被他们收服,帮着一起游说京中的那些世家大族,形势对宇文一族十分不利。 “京中皇族,不是被杀就是被软禁。宇文忌不见踪迹,现在有能力领头反击对方的,只剩下泽亲王和那位认祖归宗不久的七皇子宇文风!可之前一场仗打下来,朝廷陨落的高级灵师不在少数。泽亲王这次看似带走了不少人,但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恐怕不多。那位七皇子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好说。”黑风摇了摇头,一边分析,一双黑眸里,尽是沉思。 赵芸抬眼看了看他,略带神秘的弯了弯嘴角,道:“这位七皇子,两位师兄其实早前也见过的。” 黑风和莫林对视一眼,有些莫名,“什么时候?” “还记得宇文忌任命我为钦差时,在出京的路上碰到,然后一路跟我们去了丰乐县的安凤麓吗?”赵芸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莫林一怔,“是他?” 记得安凤麓突然出现时,他们还对他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但后来槊国向锦国开战,大家一起上阵杀敌,倒是磨去了不少生疏和隔阂。 黑风一脸恍然,“早就觉得他来历神秘,没想到竟是宇文忌流落在外的儿子!” “他还有一个身份,黑风师兄你听了,可能会觉得更为熟悉一些。”赵芸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丰乐县,陆家独子,陆奉安!” 黑风顿时一脸呆滞,嘴里忍不住冒出了一句粗话,“我**,怎么是他!” 第三十七章 北上,申屠中招 陆家作为丰乐县的有数的大户人家,黑风自然是知道的。(.无弹窗广告)不过,具体的底细他却并未认真留意过。只知道,陆家老爷,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少回来。家里只有陆夫人和独子陆奉安。 传闻陆奉安不爱经商,陆老爷也不强迫,只送他去了学堂读书…… 这些事情,丰乐县的百姓也大都知道,没什么出奇的。可现在陆奉安摇身一变,成了七皇子。再来看陆家往日的种种,就不是那么对劲了…… 至少,陆家并不像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要知道,当年七皇子是被掳走的! 能在皇宫里掳人的家伙,能是简单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何会掳走宇文希。但之后肯定没可能轻易放了他。七皇子恰好被陆家捡到并收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这丰乐县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宝地!” 莫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目光轻轻从赵芸脸上滑过。不过一个小县城,昔日威名风赫赫的红衣尊者、被人掳走的七皇子、来历神秘的陆家,都在那里扎了堆。连赵芸自己也不是简单的,那令人瞠目的天分和修炼速度,连他现在都忍不住羡慕、嫉妒。 十三岁,七级巅峰,历史上从未有过! 不知道莫林心里的复杂,赵芸愣了下,撇嘴道:“风水宝地?我觉得更像是非之地。” 若不是丰乐县在槊国人的风雷阵一阵狂轰乱炸后,被占了去。皇室忙着打击敌人,平稳朝政。陆奉安认祖归宗后,接连而来的各种查探绝对少不了。而自家两个哥哥和陆奉安交好,到时候麻烦事肯定少不了。 时局风云变幻,社会动荡。他们一家,却得以借机保存完整,或许也是天意――宇文忌之前若是没有别的麻烦缠身,全力对付她。她或许会没事,但家里的其他人就十分危险了。 好在,这次海外之人骤然发难,对宇文一族打击巨大。宇文忌也不知道被他们抓了去,还是逃了,没了踪迹。如此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再想要找她麻烦,也会有心无力。 不过,在临风镇,她和梅宥宁之间的梁子也是结下了。以往那点子淡漠的交情,根本不足以抵消那些影响。现在他们风头正盛,还是要小心行事才行。 心里拿定了主意,赵芸写了封信,让墨白的头号小弟金砖白眉鹰送去给凌庭。那些海外之人从暗影里走到人前与宇文一族的第一仗,赢得十分干净利落。接下来,可不能再让他们走的那么顺了。她手上的势力有限,只有这两家斗得两败俱伤,局面对她才会最有利。 三人震惊过后,很快平复了心情。准备好干粮,第二日凌晨便出发,骑马北上。 沿途路过不少城池,大的小的都有。但他们看到的百姓,都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模样。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重的气息。而不到天黑,家家关门闭户,再不复从前的平和、热闹。 夕阳映照在古老的城墙上,无端多了一股破败、萧索之气。这是之前与槊国开战时,也不曾有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轩辕一族占据京城。接下来,肯定是要派人逐一接手控制各省的这些城池的。到时候,百姓的日子恐怕会更难挨。也不知道驻守京畿之地的北山大营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黑风眼底幽光闪烁,撇着唇,略带讽刺的开口说道。 赵芸抿了抿唇,微微眯眼抬头看向前方,“紫阳山一群灵师都挡不住那些海外之人的脚步,那些普通士兵又能如何?人再多,也不是一合之敌。现在这些乱局,是朝代更替必然经历的过程,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将这个时间缩短。” 至于,最后谁能上位,成为太下主宰,那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在心里冷哼一声,赵芸一踢马腹,整个人就加快速度箭一样往前冲了出去。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莫林和黑风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宇文一族能不能再统治锦国,他们和赵芸一样,并不在乎。但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海外之人坐上宝座――就算他们之中的轩辕族一族真的是神族,也不行。 总结起来也只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时间倒回京城被攻占后的第二天晚上。 梅宥宁一行人悄无声息的飞过高高的城墙,进入去年底地动后,重新修葺一新的冀北城。一行人七拐八拐,熟门熟路的摸进一家宽敞大气的宅院里,然后没了踪迹。 申屠白在后面看着,微皱下眉头,没有犹豫,也快速跟了进去。只是,脚刚踏到地面,宅院里的灯笼就全都亮了起来。将四周照得尤如白昼。 一群黑衣灵师早早在暗地里守株待兔,见他一进来,就迅速围拢,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除此之外,院子里的大树上,屋顶上,也埋伏了不少人。他们手臂上穿戴着弩箭,漆黑的丝毫不见反光的锋利箭尖,也一致瞄准了他。[.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申屠家主,幸苦你跟了我一路!”吱呀,一扇木门被打开。梅宥宁背着手,略带得意的从 房间里走出来。天元依旧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眼里还带着些隐晦的担忧和不赞同。 申屠白面上并不见一丝慌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幸苦的是你,一路上没少殚精竭虑的想法子摆脱我吧?可惜都没成功。” “你追上来,不也想法设法的要杀我吗?遗憾的是也没能得逞呢。”被申屠白说中心思,梅宥宁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和杀意,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挂着,反唇相讥了一句。这才接着道:“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杀了我了。否则,就换我送你下地狱!” 自从在临风镇不慎被申屠白打伤,梅宥宁心里就一直不得劲。见他受伤,连赵芸也敢上来挑衅他。而他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人一举拿下,简直是耻辱! 这一路,他越想心情越沉郁。偏偏申屠白还在后面紧追不放,弄得他不得不发了狠的逃命。前所未有的狼狈!眼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梅宥宁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自己被他继续追杀下去! 不知道梅宥宁心里的决绝和狠辣,申屠白挑了挑眉,怀疑的看他一眼,随即漫不经心的将视线转向那群严阵以待的黑衣灵师,轻笑出声,“就凭你和这群小蚂蚁?” 那姿态,自信狂妄至极。 并没有被激怒,梅宥宁深深看他一眼,声音低沉的开口道:“申屠白,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知道你踏入了传奇之境,若这就是你的倚仗,我只能说,不过如此。传奇之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你不知道吧?也是,我轩辕一族上天入地、纵横四海之时,你们的先祖不过是还未开化的野蛮人呢!而在我看来,你们现在也没长进多少!” “是吗?”申屠白似笑非笑,看着梅宥宁,嘲讽的勾了过唇,道:“那你们这些‘文明人’,到我们这些‘野蛮人’的地盘上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是来好心‘教化’我们的。我们喜欢做野蛮人,不需要你们多事。” 梅宥宁没想到申屠白会顺着他的话回敬他,面色瞬间变得难看。申屠白看在眼里,也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道:“文明人之所以是文明人,就是知道礼义廉耻。可你们为了私人的目的,不但在锦、槊两国背后挑动战争,造成伤亡无数。还意图窃取别家天下,坐拥江山。这样的强盗行径,我这个‘未开化的野蛮人’看了,也还真是不敢恭维。” “若是宇文忌和魔尊没有野心,任我们如何在背后挑动撺掇,这仗也是打不起来的。这可不能怪我。”梅宥宁一脸冷漠,看着申屠白接着道:“而且,有一点你错了――这个天下,从来就只属于轩辕氏。以前我们不插手,才会有所谓的锦国皇族宇文氏、槊国皇族木氏的出头……现在,我们不过是来收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没有对不起谁。” “呵……”申屠白唇角翘起,被他的说辞逗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深处冷光乍现,“天下从来只属于轩辕氏?这话从何说起?你们真当自己是神呢?即使天下,它曾经姓过轩辕,现在也不是了。真不知道你们这高人一等的自信是从何而来。据我所知,蓬莱国,也不过是海上一岛国罢了。轩辕一族即便称王蓬莱国,又有什么了不得呢?” 说完,申屠白看着梅宥宁,十分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你早晚会知道的,我们的自信从何而来。”听申屠白将蓬莱国和轩辕一族贬的一无是处,梅宥宁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抿直了唇角,神色晦涩道:“我们来收回我们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宇文氏、木氏……我们能容忍这些氏族在不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待这么久,已经是他们的幸运。既然他们不识好歹,就要有接受神罚的觉悟。” “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的野心作祟。”申屠白唇角弯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嗤笑一声。若这世上真有神,也不该是梅宥宁他们这样一群虚伪、鬼祟的玩意儿! 有野心,想争天下,申屠白并不会觉得反感。反正宇文一族的天下,也是千多年前,从别人手里夺来的。朝代更迭,放到哪儿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之前他们在暗地里两头挑拨的举动,实在让他看不上。加上在临风镇,梅宥宁打不过他,转头就对赵芸下手,申屠白就彻底将他们‘看死’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有时太不择手段,也让人反感。申屠白一向厌恶阴谋诡计,不然宇文忌上位后,他也不会跑到丰乐县去,一待就是二三十年。 申屠白的不屑,深深刺激了梅宥宁。轩辕这个姓氏的尊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也没有人比他更在乎。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这个姓氏! “是不是野心,无须再论。反正与你也说不明白。”梅宥宁双眼幽深的看着他,冷冷一笑,扭头对一众黑衣灵师吩咐道:“给我将他拿下!轩辕氏,不是谁都能诋毁、践踏的。作为灵徒,现在到了你们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黑衣灵师便动了起来。霎那间,一股凛冽的杀意便充斥了整片天地。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冲上去,与申屠白厮杀。而是围着他慢慢的转起了圈。 敌不动,我不动。见对方动作异常,申屠白眼神闪了闪。对方人多势众,一场恶斗免不了。但梅宥宁想凭这些黑衣灵师就拿下他,也是痴人说梦。申屠白对自己一向自信,此时面对这样的场面,依旧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不过,他心里也有足够的警惕。再厉害的人,疏忽大意,也容易阴沟里翻船。 梅宥宁见他那样,微微眯眼,突然又笑了起来,朗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前天晚上,京城已经被我们顺利拿下。紫阳山更是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宇文一族,无论老幼,尽数被囚。这锦国的江山,可以说,已经掌控在我们手中了。你紧追着我不放,也是白费功夫!” 申屠白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面色一顿,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带戏谑道:“活抓了你,或者杀了你,也是白费功夫?轩辕一族的神子,应该不会那么无足轻重才对。” “……”梅宥宁面色一变,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低喝道:“动手,杀了他!” 心里对申屠白追着他不放的举动,也恍然明白了――原来,他竟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个人,留不得!眼底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天元在一旁听着,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梅宥宁身为神子,不仅地位尊贵,身份更是特殊。他的安危,关系着全族的命运! 之前在临风镇,没能保护好梅宥宁,已经是他的失职。若是这次再让申屠白逃脱,将梅宥宁的身份散播出去,让他从此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想到这,天元眼神暗了暗,一手背到身后,将掌心里一块温润的玉石捏成了粉碎。 而这厢,听到梅宥宁的命令,一直诡异的围着申屠白转圈的一群黑衣灵师,骤然发动了。他们整齐划一的抬脚,朝着地面狠狠一跺。一道道圆形的光圈便从他们的脚下升起,迅速的聚合到申屠白头顶上空。 几乎是眨眼间,申屠白就被笼罩在这数十道圆形光圈中间!一股巨大的威压自上而下,在天地间悄然弥漫开来。 瞬时,身上就像扛了座大山。申屠白眉头微蹙,随即肩膀一抖,便将那股压力卸了去。接着, 指尖掐诀,灵光迸射间,直接对准周围的黑衣灵师,挥臂横扫! 一击即溃的情况并未出现,甚至,申屠白的攻击,根本就没能落到那些黑衣灵师的身上。因为,就在他发动的同时,头顶上空的数十道光圈也跟着灵光闪烁。闪电一样,接连降下几道光柱,精准的将他的攻击都尽数抵消了去。 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沉凝,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空聚合到一处的数十道光圈,发现这些黑衣灵师,竟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将自身的灵力尽数汇集到了一起。 这样以来,他与其说是在和一群黑衣灵师对战。不如说他面对的是一个和他同等级、或超越他等级的对手。而他若是做不到将这个对手一击即溃,只能逐渐被他拖垮。 想到这里,申屠白猛然抬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勾着唇角,双眼微眯,他双手快速变幻着手势。眨眼间,一把巨大的利剑便从他掌心凭空钻出来。 “去!”低喝一声,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朝天上一指,那把巨大的利剑,便化作一道白光,狠狠的刺向头顶光圈圆心处的虚空! 梅宥宁意料之外,申屠白意料之中,数道闷哼声在耳边响起。头顶上空,一片灵光像星子一样飘散开来――申屠白这一剑刺去,竟是将好几道光圈直接弄到溃散。化为最原始的灵力,最终消逝于无形。 “万源同心阵,传说能将万人的灵力尽数汇在一处,由一人操控制敌。没想到,我今日竟然有幸亲身体验一回这个合击阵法的威力!” 一击之后,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申屠白神情愉悦的扭头朝站在人群之外的梅宥宁笑了笑,便指挥着手里的巨剑,再次狠狠的朝头顶的虚空处刺去! 顿时,阵法内白光闪烁,犹如一朵不断绽放的白色烟花! 万源同心阵,如上所说,威力巨大。阵势形成之后,若不破阵,阵内之人很难再直接攻击到阵外之人。且,阵内会形成一个相对的灵力真空。不尽快破阵,阵内之人体内灵力消耗得厉害,又得不到补充,拖也会被拖死。这样的情况,纵使申屠白修炼过御灵决,也是无用。因为外界也没有灵力可供他使用! 不过,申屠白能堪破此阵,心里自然也有了底。也多亏了他之前在赵芸的那颗宝珠里,看到过万源同心阵的记载。不然这次,一味的暴力破阵,指不定要吃亏。 没有忽视自己说出对梅宥宁身份的猜测时,他眼底骤然强盛起来的杀机。申屠白唇角微翘, 不过试探,敌人就自己露了底。想里那本世代传承的杂书记载的不错,“轩辕氏族,存续全系于神子一身。” 他有预感,若能拿下梅宥宁,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巨大的灵力剑,一次比一次去势更猛。申屠白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黑衣灵师的闷哼声,神情愉悦的弯了弯唇!万源同心阵,若梅宥宁真派出万人,不,就是一百人,他也一点机会都没有。可现在,这里连三十人也不到。 只要找准阵法的弱点,全力攻击,破阵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要一味的去挡他的剑,挡不住。直接给我杀了他!”梅宥宁见状,瞳孔一缩,对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矮小的黑衣灵师沉声低喝道。 万源同心阵的弱点,就在这个‘心’上。若是被申屠白刺破了,阵法也就破了。到时候,这群黑衣灵师里,没有一个会是申屠白的对手。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杀得申屠白手忙脚乱,他就没功夫再去破阵。到时候他体内灵力消耗光,也只有赴死一途! 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浮现在他脸上,那名矮小的黑衣灵师瞥见,果断不再管申屠白刺向虚空的那柄巨剑,操控着那股庞大的灵力,朝他周身的要害处攻去! 申屠白神色一凝,袖袍一挥,闪身朝一旁避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一下一下的看得梅宥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公子,大部分灵徒都快撑不住了。”天元一直关注着那群黑衣灵师,见他们额头上汗水密布,身形微晃,不由得上前一步,沉声提醒道。 梅宥宁转眼看了看,沉着脸望向阵内被不断攻击、却依旧游刃有余的申屠白,寒声道:“我小看他了!” 摸了摸胸口,梅宥宁沉默了片刻。然后,神色坚定的往前踏出一步。 天元见状,面色一变。三两步挡到他面前,劝阻道:“公子不可!你之前才受了伤!” 梅宥宁淡淡的看他一眼,神色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和不可违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若是我不动手,你们能杀了他?今日让他脱身,以后只会更危险。” 天元动了动嘴唇,在梅宥宁的眼神注视下,最后还是颓然的侧身让开。 “退开吧。”梅宥宁见状,越过天元,叹息一声,对一众黑衣灵师低声吩咐。 那名不起眼的矮小的黑衣灵师闻言,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还是挥手撤了阵法,与一众灵徒动作利索的退到了一边。 阵法突然被撤掉,申屠白一击击空,面上滑过一丝古怪,看着梅宥宁,“这是主动认输了?” “认输?不,在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梅宥宁不像之前的情绪外露。此时的他,内心一片平静。平静到,古井无波。 申屠白注意到,就在说话间,梅宥宁的双眼竟然变成了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白色,纯净黝黑,深不见底。只是被那样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心里竟然就升起了一股不寒而栗之感! “我本来,并不想杀你。即便,你在临风镇的作为,差点扰乱了我族的计划。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一路追着我不放,还猜到了我的身份。”梅宥宁的身体,在申屠白的面前缓缓升起。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犹如一尊真正的神邸。 申屠白收起心里所有的轻视,前所未有的正视起面前的人来。脑子里却在努力回忆师门里那本世代传承杂书上,有无更多的关于神子的记载,特别是说那一双眼睛的。 回忆半晌,却是无果。 “这就是你说的,自信的来处吗?”申屠白全身的神经都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看着他,缓声开口。 梅宥宁微微一笑,一双漆黑的眼珠轻轻往下转了转,说了一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我的自信,来自于我的血脉。” 话音一落,他的双眼里,浮起一对类似闪电的标记。申屠白心头一凛,直觉危险。闪身要躲,眼前却被一片白光占据,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申屠白双眼一闭,无意识的倒地不起。梅宥宁心里松了口气,下一秒,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无力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公子!”天元眼疾手快的冲上前,将梅宥宁稳稳接住,扶起。复杂的看一眼申屠白,然后扭头冷声对一旁的黑衣灵师吩咐道:“看他是不是死透了。没死就给我补上一刀!” 说完,将梅宥宁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闪身消失在了原地。大部队的黑衣灵师见状,神色严肃的闪身跟上。留下几个人,上前探了探申屠白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却没急着离开。只见一人从怀里摸出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对准申屠白的心脏,毫不犹豫的插了一刀!确定万无一失后,他们这才闪身走了。 申屠白气息全无的躺在地上,心口处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被鲜血浸湿了。同一时间,一路南下宿在一间破庙里的赵芸猛然从梦中惊醒,心里升起一股莫名恐慌。 …… 第三十八章 观望,聚众讨伐 这恐慌来的快,也去得快。[]赵芸捂着心口,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的睁着眼睛看了会儿。没发现异常,也就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日一早,这个小插曲就被她淡忘了去。当天就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琼州,将陆奉安让她交代泽亲王的事情,一一交代了清楚。 也是后来,经过别人的口述,她才知道,那天晚上申屠白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一幕。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种后怕的情绪,持续了很久才得以平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几名黑衣灵师在申屠白的胸口补了一刀后,就闪身离开去与天元禀报。天元听完,看了看床上昏睡过去的梅宥宁,沉吟片刻,当即就吩咐人在城外准备好马车,决定立刻离开冀北,连夜赶往京城。 黑衣灵师自然无有不从,一群人分作三部分。一部分去后院牵出马匹,套上马车,率先从密道出城准备。一部分紧随其后,护着驼着梅宥宁的天元。最后一部分留下来断后,遮掩痕迹。 他们的动作很快,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就出现在了冀北城外的官道上。 天元将梅宥宁安置好,掀开帘子,回头朝冀北城看了眼,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严峻,“我之前就通知了族里,他们肯定已经在来接应我们的路上了。在这之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不能将公子平安的送到京城,你我都只能以死谢罪了。” 没有人回答,但天元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将话听进了心里。放下帘子,靠到马车壁上,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那股在申屠白点出自家公子的身份时骤然涌出来的不安,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死消减多少。 按说,由几名灵徒确认的结果,不会出差错。但他总觉得,申屠白就这样死了,有些不可思议。到锦国这么多年,申屠白的事迹,他没少听。红衣恶魔的由来,他也了如指掌。在他心里,这样的人,轻易死不了。即使再三确认,他对这个结果还是没有真实感。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全员离开之后不久。院子一角,一道黑影显出身形来。飞奔过去,抱起申屠白的‘尸体’,就闪身消失在了院子里。 只留地上一滩小小的血渍,让后来人暗自揣测不已。 …… 第二天,一座农家小院里。申屠白躺在床上,平静的睁开了双眼。 “醒了?”一人端着药从外边进来,见状,将汤药放到床头,自己则坐到床边,探头瞧了瞧他的脸色后,嘲笑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被一刀插进胸口也死不了。那些人要是知道你这么命大,肯定后悔只在你身上补了一刀……” 申屠白微微动了动四肢,感受了一翻身体的状况。也不搭理他的唠叨,一手撑着床就坐了起来。铺盖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只缠了绷带的白皙胸膛。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随着他的动作,大部分都滑落到了胸前。他也不甚在意,摸了摸包扎得严实的伤口,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唉!别动!你一动伤口肯定裂开!到时候麻烦还是我!你要是想死就早点说,也懒得我大半夜的去捡人。忙乎一夜,又是包扎伤口,又是熬药的,你不领情就算了,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一边说,一边不容置疑的使劲将人往床上摁。 “闭嘴!我去茅房!”申屠白忍不住脸上蹦出几根青筋,瞪着人,一脸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传讯了。大清早醒来,就要被迫面对一个‘老头子’的幸灾乐祸和特别关心,实在不是什么美妙体验。 “呃,你去!尽管去!”万花谷主呆了呆,随即讪讪一笑,闪身让开。顺便将搭在床尾的衣服递过去,一脸知错就改认真模样。 申屠白扯了扯嘴角,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接过衣服抖开,披到身上,毫无异色的起身下床出了卧室。万花谷主嘿嘿一笑,忍不住踮着脚歪着脑袋冲他喊了一嗓子,“那个什么,茅房就在院子后面的左边角落里。石头垒的单独的一间小房子,你一去就看得见了。不要走错了,来回折腾你身上的伤口很容易裂开的!” 申屠白措不及防,脚下滑了一下,满头黑线的回头瞪人一眼。他声音大得隔壁都能听见了!呃,如果隔壁有邻居的话…… 解决了个人问题,又洗漱了一翻,申屠白终于又坐回了床上。一番折腾后,脸色不可避免的有些苍白,人看着也有几分虚弱。不过,一般人心脏被插了一刀后,早就找阎王报道去了。申屠白比起他们来,简直像打不死的小强。 “先喝粥,然后再把喝药了。”万花谷主拖了跟椅子坐到床边,一本正经的不再开玩笑。先不容拒绝的将一碗清粥递到了申屠白手里。另外一碗黑漆漆的药,则被他重新热了一下,暂时搁在了床头。 申屠白没说话,接过碗,慢慢的将清粥吃了。然后又在他的注视下,仰头将那碗黑漆漆的药一口气喝光,才见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申屠白看着他,勾了勾唇角,轻声道谢:“费心了。” 万花谷主闻言,嘴角扯了扯。随即叹了口气,神色里全是不赞同,“不是我说,你这次的举动实在太冒险了。若不是我到得早,你就那样在地上躺半个时辰,失血过多,也够你受的。” “我一直防着梅宥宁,倒地后,也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身体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没想到那些人会那样谨慎。”说到这个,申屠白摸了摸受伤的胸口,神色也沉了下来。 这次一步一步的逼梅宥宁使出了绝招,却也差点儿吃了大亏。好在,察觉到那几人的意图后,他拼尽全力,将心脏的位置往后挪了几分。同时用肌肉绞住匕首,让人产生刺到底了的错觉。 这才成功逃过一劫,不然这回他还真的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这次的发现,也是巨大的。”回过神,申屠白抬头看向万花谷主,笑了笑,眼底精光闪烁,“梅宥宁就是他们的神子。而且,神子的双眼很特殊。当他眼中的白色消失,变成漆黑一片的时候。他只需看着敌人,就能直接剥夺人的意识和生命。那是一种很特殊的力量,和我体内的湮灭之力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你就是一个疯子!”见他脸色丝毫没有后悔的神情,万花谷主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蹭一下站起身,背着双手情绪激动的在屋里来回打转,“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想想,若是你体内没有湮灭之力会怎样?若是你倒下后,失去了意识。在那些人往你身上补刀的时候,你没能即时做出反应会怎样?这中间,只要稍微出一丁点差错,你就是死路一条。” 越说,万花谷主就越气,心里的后怕也越强。胸口急剧起伏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喘吁吁的瞪向申屠白。申屠白承认自己有些冒险,但他现在不是醒了吗? 见到他眼底快速闪过的不以为然,万花谷主面色一滞,只觉得万分无力。最后只能盯着他,恶狠狠的挤出一句,“你难道就不怕你死了,那小姑娘白白便宜了别人?” “……” 申屠白呆了呆,随即哑口无言的摸了摸鼻子,怪觉得点头认错。好吧,他承认,他确实没那么大方。万花谷主这句话,算是一下子戳中了他的死穴了。 认真的想一想万花谷主的话,对他来说,也是振聋发聩。 他从来对自己都很有信心,设计、布局、行动一气呵成,中间也没时间多想。现在仔细回忆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也确实是让人足够胆战心惊的。 若是计划再周密一些,准备再充足一些……或许他也不用挨这一刀。好久没和人这样酣畅淋漓的斗智斗勇,他有些自信过了头了。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万户谷主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下,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骂道:“感情我说了那么多,还不如提一句‘小姑娘’来得管用!早知道,我就早点将她‘摆出来’了!” “这次是我欠考虑。”申屠白轻了唇角,垂下眼睑,低沉道。追了一路,眼看梅宥宁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他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只是他自己没察觉到。 所以,当梅宥宁到达冀北,躲到一间宅子里,引他进去的时候。他没多想,就义无反顾的跟了进去。后来,两人言语交锋时,他也极尽可能的去挑动他的神经,刺激他发怒。[.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逼他再亲自出面与他交手。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也直观的感受到了轩辕一族的特殊能力。只是,现在想想,这件事从头到尾,确实充斥了太多侥幸的成分。 他这么干脆的认错,倒让万花谷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到了嘴边的念叨,也咽了下去。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算了,当年你单枪匹马杀到槊国去,我就知道你骨子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只是,这次实在凶险。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牵绊,也请你从此刻起,好好爱惜你自己的这条命吧。别到头来后悔。我们之间几十年交情了,总不会害你。” 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他交的朋友不多,只有三个半。万花谷主与另外两个人一样与他不常见面,却是三人中,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一个。而这个一向不怎么着调的人,此时却如此语重心长叮嘱他,难免让他心里有些触动。 目送万花谷主端着空碗出了房间,申屠白躺在床上,盯着农家土房简陋的房顶,一边自我反省,一边陷入了沉思。 *** 将临风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梅宥宁等人的踪迹。陆奉安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留下人负责照顾那几个从深坑里找出来的、受了重伤的灵师,自己则连忙带着剩下的人北上。 岂料,刚走出临风镇不远,他们就遭了袭。敌人不多,只有几个。但因为一开始的大意中了陷进,队伍里的人身上大半带了伤。只是轻重不一。 而从这开始,后面的经历简直就像噩梦一样。一环扣一环的陷进,一茬接一茬的袭击,可谓九死一生。等他们好不容易到达岳州府城,京城被拿下、紫阳山也被人占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陆奉安听到,当时就呆了。没想到梅宥宁他们的动作会那么快。也没想到宇文一族会那么没用。京城的防御会那么不堪一击!他不过是在路上耽搁了一天罢了,京城的沦陷简直给了他迎头一击!将他彻底打懵了。 其实,不单是他。与他一起从‘死亡之路’上走出来的一众灵师也脑袋懵懵的。都说兵贵神速,但这些人的手脚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好吗? 而且,京城,那是京城啊!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拿下了呢?不说皇帝宇文忌本身就是一名高级灵师,就是京郊的唐怀锦、和整个紫阳山门的人,一旦察觉到京城的情况,也肯定会出手。 可这么多‘高手’坐镇,还是让敌人在一夜之间将京城拿下,紫阳山更是被人一锅端了……这让他们如何不震惊! 海外之人,神族轩辕……难道,真的就厉害到了他们不能企及的地步?摇头否定,虽然他们都是修炼之人,但他们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 只是,情况变成这样,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第一次,这些高高在上,一心只顾着修炼的灵师,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无所适从之感。 “七殿下,我们还继续北上吗?”一名隶属朝廷的灵师犹豫了下,还是看向陆奉安,征询的问道。 皇帝任命的明面上的代言人——宇文希,在临风镇巨变的前一天晚上就失踪不见了人影。现在能拿主意的,也就只有七皇子一个。 陆奉安垂着眼,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不急促,但也能看出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众人也不催促,只静静的坐在一边,等他思考完毕。 而沉思片刻后,陆奉安心里也拿定了主意,抬头,看向众人道:“既然京城现在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掌控,我们这样回去就是自投罗网。现在每一名灵师都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份宝贵的力量,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见众人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陆奉安接着道:“离开临风镇之前,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泽亲王,他现在应该已经动身北上了。后面的事,我们就在岳州,等与他汇合之后再说。” 众人对视一眼,他们这几个人冲回京城去,还不够敌人塞牙缝的。在这等着与泽亲王汇合,也确实是现在最理智的选择。 “另外,传信给万花谷、清卓溪,请求他们援手。这些海外之人,突然现身锦国,肯定是有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看他们抢占紫阳山的行径,也能知道几分。大家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资源有限,唇亡齿寒……” 说完,他转头看向那名出声询问他的灵师,叮嘱道:“信上,不妨言辞恳切些。我们要让他们明白,只有将这些人外人赶走了,才没人会去抢已经属于他们的修炼资源!”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草拟好内容。”那名灵师脸上浮现一丝了悟,笑着点头应下。 陆奉安见状,微微勾起唇角。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这些海外之人出人意料的强大,仅凭宇文一族的力量,和那些散修,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而若是能将万花谷和清卓溪这两个灵师名门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国内其余的那些小门小派,不管愿不愿意,最后也肯定会参与进来。 如此举一国之力,他就不信赶不走那些在锦国根基不深的海外之人! 几乎瞬间,陆奉安就在心里定下了以后反击的路子。而在他看来,这场即将展开的普通人参与不进来的争斗,只会比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来得更激烈,更动人心魄! 想罢,陆奉安将已经想到的计划,一一部署了下去。 而听完到陆奉安的部署,本就隶属朝廷的一众灵师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万花谷和清卓溪应该不会看着那些海外之人在锦国内肆意妄为而坐视不理。 而泽亲王收到消息后,肯定也会将大部分的随军灵师都带来。等几股人马汇合到一处, 就是北上讨伐那些外来的强盗之时。 在此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声势造起来。尽可能的争取那些散修的加入。同时获得百姓的支持。 很快,陆奉安就将所有事情都妥贴的吩咐了下去。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下去休息了。 “我这就去写信。” 那名被陆奉安委托了写信任务的灵师,有些激动的第一个站起身,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他想去将信尽快拟好,再呈给陆奉安过目。 陆奉安见状,摇摇头,也不去管他,对其余人叮嘱道:“可以想见,不久之后,我们将会有一场恶战。趁着现在有时间,有伤的专心养伤,没伤的静心修炼,尽量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吧。有家室的,记得写封信回去。一旦北上京城,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 “殿下放心,我等省得。”众人面上一暖,不约而同的起身,心悦诚服的朝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后,这才转身退下。这一路上,陆奉安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沉稳、谨慎,能力出众,修为高深……难得的是,身为皇子,一举一动都带着高人一等的气度风范。为人却并不高傲,惹人厌烦。相反,他很谦逊。 这样一个人,值得他们拥护、追随。所以,他们才会在离开时,对他鞠躬行礼。 陆奉安自己本身也是灵师,自然懂得他们的意思。不过,他面上并无狂喜,只是以示尊重的坐直了身体,面色平静的了接受了众人的一礼。 ……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轩辕一族占据京城后,他们对天下人的宣告,很快就传到了槊国境内。槊国朝臣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禀报给了他们的魔尊陛下。 “宇文一族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简直大快人心啊,哈哈。” 锦、槊两国世代仇敌,如今见对方倒霉,连京城都被人占了去,幸灾乐祸的人不少。 魔尊高高在上的坐着,看了底下的朝臣一眼,淡淡道:“你以为他们倒霉了,是好事?唇亡齿寒,这些外来人的野心之大,可并不止在一个锦国。” 听出魔尊兴致不高,下面的人顿时都收敛了情绪,恭谨的拱手告罪道:“臣等忘形了,还请陛下恕罪。” 魔尊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罢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 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底下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 “陛下,宇文一族尽数被那些海外之人抓了,锦国内现在肯定一片大乱。这正是我们拿下锦国半壁江山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是啊,陛下。正好大军还在前线待命,我们何不抓住时机,彻底将锦国踩下去?” …… 一众朝臣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看到了锦国被他们彻底覆灭的那一幕。纷纷出列,向魔尊进言。 魔尊皱了皱眉,睨了闹得最凶那几人一眼,“拿下它的半壁江山又如何?那些海外之人一日不除,我们就算现在将它弄过手来,也握不住。” “蓬莱国不过一海外岛国罢了,何需惧他?我们可不像宇文一族那样没用!”一莽汉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承认。蓬莱国虽然我们谁都没去过,但传言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犹如仙人临世。冒然与他们对上,与我们并没有好处。还不如让锦国人与他们先较量一翻,我们在旁观望,摸清了他们的路数后,再来商定应对之策。” “可陛下说那些海外之人的野心,并不在一个锦国。锦国若是败了,我们还是首当其冲。” “就算那样,锦国的那些灵师至少也能帮我们提前消磨掉对方的一部分实力,不是吗?” “……” 最有一句话,算是彻底说服了一众朝臣。有锦国在前面挡着,不论那些海外之人是否像传言中的那样厉害,现在按兵不动,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魔尊见他们争论完了,才不紧不慢的沉声开口道:“传旨下去,让锦国境内的我军将士全部退到安南、江海两省,暂且按兵不动。召董大人回来。这些在背后藏头露尾的海外之人,既然现身出来,露出了真面目,也不用再和锦国朝廷一起演戏了。我们现在,静观其变吧。” 这就算是定下了调子了,底下的朝臣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无一不从。当天就将魔尊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锦国境内的槊国大军,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二话不说就从抚州、琼州、宣府等省府撤离,全部退守到江海、安南两省。 槊国人退走了,当地百姓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被敌人占去的京城,那点子欢呼雀跃又都很快消失不见。槊国人走了,还有那些海外之人。这锦国的天,指不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陆奉安收到消息,心里也并不觉得高兴。槊国那么做,摆明是想让他们身先士卒,先与那些海外之人接触。他们好在一旁观望了解一下敌人的实力罢了。 之前宇文忌和魔尊约定的,一起联手对付在后面挑拨的幕后之人的计划,到这算是彻底破产了。 而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们与那些海外之人较量到最后,是输还是赢,槊国都会出手。他们赢,槊国大军一准儿会卷土重来,趁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攻占锦国。他们败,槊国会将矛头对准那些海外之人。但最后无论他们谁赢,他们始终都会成为输的那一个…… 面对这两方的虎视眈眈,无论他们怎么做,似乎最后的赢面都不大。 “殿下,真的要放那些槊国人走?”一名灵师不甘心的咬牙,“那些该死的槊国人!真是又狡猾又奸诈!” 宇文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不放他们走,我们就要考虑腹背受敌的后果了。”那些海外之人已经够难对付了,若再加上一个难缠的老对手,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突然,一名衙差打扮的人,脚步匆匆的前来禀报,“殿下,泽亲王到了!” “好!”陆奉安眼睛一亮,就猛然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那样子,竟是要出门去迎接。其余人见状,对视一眼,也都连忙跟上。 泽亲王本身修为不高,但他此行,必定将前线的随军灵师都带了回来。一行人亲自出去迎接也不过分。而从人伦上来说,泽亲王也是陆奉安的长辈。 岳州知府衙门,大门敞开。宇文希站在石阶上,凝神注视着宽阔笔直的街道一头。很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传进了众人的耳朵。视线尽头,一大队人马由远及近,急速靠近着。 宇文希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盔甲骑马小跑走在最前面的泽亲王。后面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观其气息之浑厚,体态之轻盈,就知道他们全是修炼之人。 队伍很快到了门前,见泽亲王翻身下马,宇文希便主动上前一步见礼,“侄儿见过王叔。” 泽亲王取掉头盔,端在胸前,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这位没见过面的皇侄。只觉得他姿态翩然,目光清澈,气质尊贵、坦荡、大气。脸上严峻的神色不由得缓和了一些,微微颔首道:“殿下毋须多礼,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句话,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了。 陆奉安笑了笑,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道:“王叔和诸位尊者一路赶路幸苦,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接风宴,里面请。” 泽亲王也不客气,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陆奉安也不在意,落后一步,陪在了泽亲王身旁。 其余人等自有人领着进门,无需他操心。 接风宴过后,众人识趣的离开,留下泽亲王与陆奉安单独说话。泽亲王看着他,直接开门见山的沉声问道:“你这里有多少人手?” “不多,只有三十四人。其中十人身上有伤,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手。剩下的二十四人里,有十三名六级灵师,八名七级灵师。一名八级灵师。还有两名,只有五级修为。”陆奉安也不遮掩,郑重的将手下的情况如实的报了出来。 泽亲王听完,神色一沉,“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遭!加上我带来的人,也不足一百之数。八级灵师更是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而据我所知,敌人手下,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就连负责守城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低级灵师!” “我已经让人分别写信送去了万花谷和清卓溪,恳请他们援手。再等两日,一旦他们回应了。我想后面会有更多的灵师加入我们的。或许有些人之前对我们宇文一族并没有好感。但到底也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没人愿意做亡国奴,也没人会愿意被一群外来人压在头上。”陆奉安这些天,也陆续得了一些消息。知道泽亲王说得不假,只能摇摇头,缓声将自己的计划都和他说了说。 泽亲王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见面他就知道这个新冒出来的侄子不是简单的。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又重视了他几分。 现在他们族人大部分被抓,宇文忌这个皇帝又不知踪迹,锦国内乱成一团,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可陆奉安一连串的举动,却是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国内不同的势力拧在了一起。 修炼资源! 他一出手,就掐中了这些灵师宗门的命脉。没有修炼资源,就算门内弟子天资再出众,那也成不了气候。相反,修炼资源充裕,在一定程度上,即便是天资差一些的弟子,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优质的修炼资源,谁都想要。但这些地方,都是有数的。以前,最好的地方都被紫阳山、清卓溪和万花谷三家占了去。小一些的宗门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现在这些海外之人一来,夺取京城时,就直接暴力攻占了紫阳山。可见,他们对修炼资源也是渴求的。如果此时不联合起来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让他们顺利的稳占了锦国的江山。日后他们手里的那些优质的修炼资源,一准儿保不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仅对他们有效。在那些海外之人眼里,他们也是妥妥的异类。等那些人腾出手后,不拼命的打压他们才是咄咄怪事! 陆奉安让人将这些道理掰碎了写在信里,给万花谷和清卓溪送去。另外还做了一些允诺,譬如:若是赢了,皇室会拿一些优质的修炼资源出来和大家爱分享之类的以资鼓励。对外,陆奉安自然也是让人这样‘宣传’的。 他就不相信了,那些宗门会容忍敌人对他们的囊中之物产生觊觎之心!不相信他们会对他允诺的那些修炼资源不动心!反正若是不能将那些海外之人除掉,宇文一族也完了。强占着那些东西,也保不住。还不如大方一些,主动送出去。 泽亲王听陆奉安说过完整的计划后,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陆奉安心里有了底, 拉拢起人手来,也少了许多顾虑。 两日后,方天雄和卓珏终于带着随行的弟子找上了陆奉安。言明他们只是‘先头部队’,更多的同门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说宗门里的长辈,都坚决支持他们将那些外人赶出锦国的决定! 陆奉安听得直抽嘴角,连忙将人带到泽亲王面前,自己一溜烟儿跑了。那些老狐狸,嘴里说得再好听,也得等行动的时候,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心支持他! 见万花谷和清卓溪都动了,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规模小一些的灵师宗门,也都纷纷派出了人数不等的灵师小队前来声援。 一时间,锦国内的灵师竟是全都往岳州这边聚拢了过来。 赵芸和黑风、莫林一路往北疾行,奇怪的在路上碰到越来越多的神色匆匆的灵师后,终于忍不住朝人打听一下,这才知道是陆奉安搞出来的阵仗。 黑风挑了挑眉,忍不住感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这么多灵师聚拢来。以前倒没看出他有这能耐。” “师兄你没看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赵芸微微眯了眯眼,瞅着在路边草丛里打滚撒欢的墨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黑风和莫林若有所思,不过也没再追问。简单的吃了一些干粮后,三人一猫就又开始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上午,顺利到达了岳州府城。 打听到陆奉安征用了这里的知府衙门作为落脚点,三人牵着马就往路人指点的方向走。 “芸芸?” 一声熟悉的略带犹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芸回头一看,身材拔高了许多的周兰心正俏生生的站在一家布庄门口,不怎么确定的看过来。她心里惊喜,却还是忍着没流露出丝毫异样,控制着自己用一脸疑惑表情看过去。 周兰心从布庄出来,就瞥见了一个类似赵芸的背影,也没多想,就脱口喊了出来。待看见那张陌生的脸,她心里忍不住失望,忙道:“抱歉,我认错人了。姑娘的背影,很像我一个好久没见的朋友。” “没关系。姐姐你肯定会很快见到你的朋友的。”赵芸露出一些恍然之色,笑着摇头,善意的表示自己不介意。 周兰心客气的朝她笑了笑,道:“借姑娘吉言了。”说完,微微颔首,就面容沉静的转身迎上从布庄里出来的周婶,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 赵芸望着母女俩离开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墨白突然从黑风的肩膀上蹿到她怀里,她回过神,连忙伸手抱住它,笑骂道:“吓我一跳!” 墨白伸出粉红的舌头添了添她的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芸芸,你不要难过啦。婶婶没有认出你,是因为你变了一张脸嘛!人家兰心认出你了,你又不承认!”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难过了?”被一只猫安慰,赵芸哭笑不得,惩罚似的扯了扯它的耳朵,顿了下,这才道:“只不过好久没见,我有些想他们了,也想之前大家都在丰乐县渡过的那段单纯平静的日子。” 说完,她耸了耸肩,抬头看向在一旁静静等着的黑风和莫林,“走吧,先去找陆奉安。十三和十五离开的时候,指不定在他那儿留了口信儿呢。” 三人一路北上,自是要经过临风镇的。赵芸径直去客栈找人,却得知两人在十三送信回来后的第二天,就一起离开了,只在掌柜那留了封信。信上也没说离开的具体的原因,只知道是接到了十一的召集。 陆奉安当时应该还在临风镇,所以赵芸才说要去问问他,知不知道更多的消息。 …… 转过两条大街,三人很快到了知府衙门。只见大门敞开,门口守卫的衙差见到他们,立马就迎了上来,恭谨却不谄媚,“敢问三位大人也是来参加讨伐的吗?” 赵芸和两人对视一眼,点头道:“是。” 那守卫闻言,神色里顿时多了几分尊敬,侧身做邀请状,“三位大人一路幸苦,里面请,进去后,会有人为您引路。” 轻轻颔首,三人也没啰嗦,就径直进了门。果然,看到他们,角落里就立马走出来一名侍从打扮的人,为他们引路。一边走,一边顺便大概提了提已经到达的灵师人数和各路人马的来历等。 “这就是聚贤院了。七皇子殿下、泽亲王,还有各位已经到达的灵尊大人此时都在里面。三位大人径直进去就是了,小的只能将您们送到这里了。” “行了,你下去吧。”抬头看了看聚贤院的匾额,赵芸打发侍从道。侍从朝三人躬身行了一礼,脚步轻盈的退了下去。 “我们进去。” 赵芸没忘记将怀里的墨白递给黑风,抬脚走上石阶,推开了聚贤院半掩的大门。里面嘈杂的说话声扑面而来,站在院外却听不到半点儿。 而首先入眼,是很大的一个院子。不过此时院子里已经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大门正对面,是一间宽敞的正厅,陆奉安、泽亲王,还有一些修为比较高的灵师正坐在里面讨论着什么。这些人里,赵芸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只见过方天雄和卓珏两个。 黑风抱着墨白,也左右看了看,随即低头对两人传音道:“这些人最低都是五级修为,人数也多。一起北上京城讨伐那些海外之人,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胜算。” 莫林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正厅,闻言声音淡淡的泼他凉水道:“低阶的灵师再多,也没有一名传奇灵师来得有用。而这里,八级灵师是勉强够了,但依旧没人能挡得住对方的传奇灵师。” “国师不是还在京城吗?国师府一直没消息传出来,想来敌人对国师也暂时没奈何。”黑风面色一顿,有些迟疑的传音道。 说到这,莫林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皱道:“师傅怕是受了伤。不然,他不会在单枪匹马闯了一回城门后,就一直没动作。” 黑风面色一顿,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想将事情往坏的方面想,但莫林推测很有几分道理。 可这场讨伐的声势,已经造出去了。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军中将士、各省官员,对这次的讨伐都寄予了很高的期待。若是最后只落得个失败的下场,那对整个锦国来说,打击是巨大的。到时候,不但他们自己,百姓、将士、官员也会都跟着消沉下去。 如此一来,谁还能成为锦国的指望? “师妹,你怎么看?”黑风想了半晌,也没能到更妥帖的办法,下意识的抬头征询的看向赵芸。 赵芸一边凝神听着正厅里的人讨论着如何给这些灵师分组,才能达到最好的配合效果;一边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师兄不用如此操心。这些事,想来陆奉安和泽亲王自有考虑。我现在只想知道师傅去了哪里!” 说完,扭头回去,眼神暗了暗。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宇文忌手里一直握着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京城被人拿下,到紫阳山被人攻占,一直没听说这股力量有什么行动。要么,就是他们集体背叛了宇文忌;要么,就是他们在等待时机。 她相信是第二种。 在上林苑的时候,她察觉到莫轩对宇文忌有些不满,但他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同道、引狼入室的事情来。 宇文忌一直没有消息,外边都猜他不是被敌人抓了起来,就是被杀了。但赵芸却觉得,宇文忌此时很可能就在暗中看着他们呢。他蛰伏着,评估着,并随时准备在最有利的时机出场。而陆奉安和泽亲王发起的这场讨伐,十有八九会成为他的嫁衣。 当然,这些都是她心里的猜测。她从未与人说过。到底准不准,要等到后面才能揭晓。赵芸沉思着,耳边的声音便自动消退了去。以至于后面陆奉安他们商讨的内容,她一句也没听进心里去。 而黑风,被赵芸噎了下,也没生气,只是脸上有些尴尬。他能说,他是被噎着噎着,就习惯了嘛?不想触霉头,他索性不再开口,认真的听起正厅里的人的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奉安和泽亲王等人终于将聚贤院里的灵师都分成了若干个小队,逐一交代了任务后,才算完毕。 看着院子里的人开始往外散去,赵芸挪到一边,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到陆奉安和泽亲王、方天雄、卓珏等人一同从正厅里走出来。 “七殿下。”从角落里走出来,赵芸扬声喊住了他。 陆奉安停住脚步,扭头看过来,见是她,不由得眨了眨眼,亲热的开口道:“哎呀,白姑娘。总算又见到你了。在临风镇时,多亏你帮忙送信给了王叔他们。” 第三十九章 神族,诡异神通 大家也都算是熟人,看到陆奉安亲热的赵芸打招呼。[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泽亲王、方天雄、卓珏几人也都走了过来。 “白姑娘,原来你也在这里。”方天雄笑呵呵的,探头往她身后瞧了眼,奇怪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灵尊呢?” “见过方灵尊,泽亲王,卓灵尊。”赵芸暗自斜了陆奉安一眼,微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这才对方天雄道:“在临风镇时,爹爹说有事,嘱咐我在客栈里等他。可是一直没等到他回来。后来临风镇大乱,遇到七殿下,知道我之前当过随军灵师,便托我南下和泽亲王带个口信。我想着顺便能南下找一找爹爹,就去了。哪曾想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回来再去客栈一问,才知道中间爹爹回来过,只是我们两个错开了。” “原来是这样。”方天雄恍然的点点头,随即笑道:“我就说白灵尊怎么没来岳州呢,原来是有事缠身。那不知道白姑娘来岳州是为了……” “我爹爹中途回来的时候,七殿下应该还在临风镇。我就是想来问问殿下,是否知道有关我爹爹下落的线索。”赵芸解释了两句,便询问的看向陆奉安。 陆奉安摇了摇头,苦笑道:“恐怕要让白姑娘失望了。你离开当天,我也连夜离开了临风镇,赶往岳州。然后一直在这待到现在。所以,我这里也没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你。抱歉。” “原来是这样。”赵芸见陆奉安不像说谎,心下失望。喃喃自语一句,便抬头朝众人拱手道:“既如此,打扰各位了。无生这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方天雄却扬声喊住了她,“白姑娘且留步。” 停住脚步,赵芸疑惑的回头,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 方天雄见状,咳嗽了一声,道:“敢问白姑娘打算到何处去寻令尊?” 赵芸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了些迷茫。摇摇头,没有说话。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哪儿去找申屠白。一个口信也不留,这人也真是狠得下心!连十三、十五也叫走了,就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一想到这个,赵芸心里就止不住的犯嘀咕。 不知道她心里的怨念,方天雄看她一副迷茫的样子,连忙道:“白姑娘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安全。不如就随我们一起上京吧?讨伐海外之人一事,事关每一位锦国人。灵尊虽然性格有些冷,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仁心仁义、胸怀宽大之人。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与其你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去找,不如到京城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他还会比我们先到呢?” 赵芸脸上露出一些犹豫之色,有点被方天雄说动了的样子。但似乎又有很多顾虑。在那拿不定主意。看得人恨不得立即替她做了决定才好。 卓珏若有所思的瞥了方天雄一眼,笑了笑,帮忙劝道:“其实以灵尊的修为,白姑娘倒是不用太担心。想必等他将事情办完,自会来找你的。倒是白姑娘你自己,年纪小不说。也不常在外走动。若是被人有心人盯上,就麻烦了。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吧,好歹都是相熟的。若有事请,我们大家也能照顾一二。” “好吧,我就不走了,跟你们一起去京城。”赵芸终于被说动了,狠狠的点了点脑袋,做出决定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个小女孩独有的天真可爱的笑容,道:“不过,倒不用卓灵尊你们特地看顾。我南下时,正好碰到了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我跟着他们就好了。他们会保护我的。” 方天雄忽悠着自己上京城,不就是想引着自家师傅也去京城嘛?以为她‘傻白甜’看不出来?不过,赵芸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并不拒绝去京城。正相反,方天雄就算不喊她一路,她也会去的——她得去亲眼看一看,那些海外之人,那个所谓的神族轩辕,到底有多厉害。 同时证实一下心里的猜测。若宇文忌真的弱爆了,在之前的第一回合就被敌人ko掉了。她就得另想法子多给梅宥宁他们制造一点麻烦,免得他们得空了想起她们一家人来了…… 再过不久,侯培珍就该生了,中间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赵芸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一个涉世未深的单纯的小姑娘模样。只有陆奉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时不时的朝她翻个白眼儿——这装得也太过了!明明就是个心思深沉、诡计多端的丫头!愣是扮成了一只无辜单蠢的小白兔招摇撞骗!自己还得帮她隐瞒,这什么世道! 不知道陆奉安和赵芸私底下的你来我往。方天雄和卓珏听到黑风和莫林的名手后,都愣了下。看着赵芸时,脸上的笑容却顿时真切了几分,道:“黑风和莫林?那倒真不用我们担心了。他们两个一个师从国师,一个师从红衣尊者。在年轻一辈里,修为算是不错的。且作风都很正派,是信得过的人。” 泽亲王和陆奉安都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倒是难得见他们真心对两个晚辈如此称赞! 方天雄和卓珏看着年轻,但以两人的真实年纪,差不多都能当陆奉安爷爷辈的人了。 而两人性格,一个大方爽快,一个温和有礼,瞧着都是好交往的人。但陆奉安与他们倆周旋了这几天,哪里还不知道两人的难缠?一不小心,被两人挖坑埋了也是可能的。 赵芸倒是大概知道,这两人对黑风和莫林另眼相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人救过他们。并在逃跑的路上,对两个门派的弟子照顾有加。 那些事,两人之前和她提过。墨白也有说。 方天雄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两人,就直接问道:“他们现在人呢?” 到岳州好几天了,也没见他们来。他心里本来还有些失望的。宗门里支持这次的讨伐行动虽然有很多私人的考量,但也有一部分是出自真心——对国尽忠,这是每一个锦国人都应该做的事。灵师地位再尊贵,也不该例外——现在知道他们来了,并没打算冷眼旁观。那股子失望就瞬间没有了。甚至,心里对他们的赞赏因此又多了几分。 “不就在那儿吗?”不知道方天雄内心所想,赵芸被他问得愣了下,抬手往后一指。见角落里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由得一脸奇怪,自言自语道:“诶?跑哪儿去了?刚才他们还在我身后站着的。” “无生!你怎么还在这?害我们一通好找!”话音刚落,黑风就从门外探头进来,看到她,松了口气,随即没好气的大声数落道,“不是说好了有事离开要先打招呼吗?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不让人省心!” 有机会教训赵芸,黑风那叫一个不遗余力。赵芸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就知道会这样。黑风心眼儿其实真的很小。 莫林这时也从黑风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她,一脸严肃道:“下不为例。” “嗯。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想留下来问一问七殿下这里有没有关于我爹爹下落的线索。”左顾右盼,赵芸有些心虚的辩解了一句,就在莫林的注视下,垂下了头。那小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陆奉安忍着心里的好笑,飞快的瞥了方天雄等人一眼,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后,连忙道:“两位想必就是白姑娘嘴里的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了,我是宇文希,很高兴你们能来岳州加入讨伐海外之人的队伍。” 黑风和莫林这时才转头过来,看到几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惊讶。[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随即回过神,客气的对陆奉安拱了拱回收道:“殿下客气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那些野心勃勃的海外之人。我等虽能力有限,但也想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得好。”陆奉安大笑一声,夸张的拍了拍手,“要是人人都像两位这样深明大义,我们何愁不能赶走敌人呢?王叔,您说是不是?” 泽亲王自从黑风和莫林进来,与赵芸站在一处后,就一直略带揣测看着她。在前线的时候,赵芸与黑风、莫林的交集并不多。何时变得感情这样好了?还有那只玄猫,竟然也表现得和她十分亲近的样子。白家父女出现得突然,来历更是查不到。可现在想想,他们出现的时间,似乎与申屠白和赵芸消失的时间相近…… 泽亲王沉思间,听到陆奉安问自己。也不清楚具体问的是什么,只敷衍的‘嗯’了一声了事。 方天雄和卓珏见了,也没多想,只当他在考虑不日北上讨伐敌人的事。 陆奉安却是和赵芸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泽亲王是对赵芸的身份起了疑心。不过,赵芸对此并不怎么担心。反正她刚才已经给出了一个自己和黑风、莫林走得近的理由。至于信不信的,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似乎一点没瞧出几人之间的暗涌流动,方天雄和卓珏十分亲切的和黑风两人说起了话。一阵寒暄后,两人更是力邀请他们到各自的落脚的院子里去住,说是外边不好找客栈,他们那儿正好有很多空房间。 那两间院子是陆奉安特意给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人配置的,大得很。两家的人住下后,还有很多剩余的房间。其他门派,或有些头脸的灵师都想要住进去,和人加深一下感情。不过人家没邀请,怕自取其辱,都没敢主动开口。 此时两人都对黑风和莫林发出邀请,可见其看重了。不过,黑风和莫林,看了赵芸一眼,还是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泽亲王已经对赵芸的身份起疑了,再住到这两人的眼皮子底下去,那暴露还不是迟早的事? 怀不怀疑的,他们不在乎。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白无生就是赵芸,一切对她不利的手段,就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这样一来,不管什么事,他们都有足够的余地去周旋了。 而且,到现在,赵芸更多的是不想在大众面前惹人注意,暴露自己真实的长相。对宇文一族忌惮,却并不像初出离京时那样强烈了。 宇文一族有强敌在前牵制,她自己也自保有余。现在,就让她和他们好好斗一斗吧! 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精光,赵芸抬眼,坦然的对上泽亲王深沉的充满打量的目光,露出一个大大的的干净的笑容后,转身跟着黑风、莫林出了知府衙门。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等着不日和浩浩荡荡的讨伐队伍一起,北上京城。 …… 申屠白得到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就是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也不看看京城现在是谁的地界儿。这个热闹岂是好凑的!” “我就说了你这招没用。找不到你人,手边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不就得去京城碰运气?唐怀锦还在那儿呢。加上那天晚上的事,她还真非去不可!”万花谷主撇了撇唇,老神在在道:“你不想她去京城,所以将十三和十五调走。让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好分心去找你。又怕留下线索,被她很快找到,发现你受伤,就给人留了封含糊不清的信……我说你这一折腾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你不知道,我实在是被她吓怕了。”申屠白苦笑一声,“自从她被宇文忌召到京城后,就好像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动不动就昏迷不醒……上次在雍前,阳山道。她被齐鸣一掌打到,在我面前吐血昏迷后。我就想,以后再不让她到处凑热闹了。” “噗!”万花谷主一口茶喷出来,脸上的肉抽筋式的抖啊抖,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哈哈……我说,你这样子,倒真有点情窦初开的纯青少年的意思!不过,哈,你一把年纪了,这种作态,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啊?” 万花谷主研究西洋景儿似的围着申屠白转了两圈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疑不定的试探着开口问道:“还是说,你其实真的到现在才开窍?别告诉我,你这几十年过都清心寡欲,跟和尚一样过的!” 申屠白:“……” 一阵惊天的狂笑声,从一山脚下的一座农家小院里,直接传到了山顶。其穿透力之强,惊得山中鸟兽“竞相奔走”的场面,怕是连山中之王,也要自叹弗如。 ……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灵师汇聚到了岳州。终于,在赵芸他们到达之后的第三天,大部队挥军北上。临走时,岳州的百姓都在出来了,站在街头,仰头目送他们离开。 骑马太慢,大家决定御空而行。在场的灵师,最低也有五级修为,不怕浪费灵力赶路。当所有灵师有条不紊的升空,整齐的站到陆奉安、泽亲王等几名领头之人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 赵芸抱着墨白,和黑风、莫林一起被安排在几人身后的第一排边上。视野开阔不说,有什么事,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我们走!” 当陆奉安一声令下,所有灵师运转体内灵力,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往北飞去。就像一群成群结队的大雁,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岳州百姓的视线中。 “苍天呐,请保佑各位大人旗开得胜。将那些可恶的窃国贼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 “……” 目的了那样壮阔的场面,整个岳州并没有因为陆奉安等人的离开而沉寂,反而越发的沸腾起来。他们纷纷在心中祈祷,祈祷讨伐队能将那些海外之人打得屁滚尿流,滚出锦国去;祈祷之后,再无人感侵略他们;祈祷不用再经受战争,能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 不止岳州的百姓,锦国内的所有百姓,在知道讨伐队动身北上京城后,都将重归平静、安稳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并翘首以盼,希望等到的,会是个好消息。 京城,常年被云雾笼罩的紫阳山上。一座巍峨的宫殿里,梅宥宁正闭目打坐。周遭浓郁的灵气被他快速吸收炼化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本来有些苍白的神色,开始变得红润健康。最后,甚至满面红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修炼。睁开了双眼,漆黑一片的眸子里,一对白色的闪电一闪而逝。而随着他的清醒,脸上的红光也逐渐被他收敛而去,最后恢复成平日的正常模样。 起身,长袖一甩,一道无形的力量便像波浪一样,传开了去。 殿外,一直守着的天元察觉到动静,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激动的出声道:“恭喜公子,彻底恢复修为!” 梅宥宁闪身出现在大殿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处的京城,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离开蓬莱,我的修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来。现在,族人都出来了。有他们在,那股力量再也不能压制我了。我倒要看看,这片大路上还有谁能阻挡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遗憾的摇头道:“可惜申屠白竟然就那样死掉了。他打我那一掌,我还没回敬他呢!倒是便宜了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冷然和杀机,让人心惊。 天元脸上一白,弯下腰,恭敬的垂下头。此时此刻,他陡然真切的认识到,面前这人再不是安南府城棋楼里,那位爱棋如痴、棋艺高超的温润公子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从前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子。那位凌驾于整个蓬莱国之上,支撑起整个轩辕一族的神子!无数人的信仰之神! “你这是做什么?”察觉到天元的小动作,梅宥宁诧异的看他一眼,伸手将人扶起来,“就算我现在恢复了神子的身份,你也不许如此。你一路追随我离开蓬莱到锦国,这么多年,尽心竭力,我都记着呢。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打算为你启灵。” 启灵?天元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眼看了看梅宥宁,见他神色认真,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激动道:“天元定不负公子栽培!” “行了,起来吧。我有事去一趟皇宫,在我回来之前,务必将大殿重新布置好。宇文一族的审美,真是不敢恭维!”说完,梅宥宁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确认他走了后,天元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他刚才表现的那样激动。撩开袖子,看了眼刚才被梅宥宁扶过的手腕,一片乌青。他知道那是梅宥宁对他的警告。对他擅自决定连夜带他离开冀北,并暗中通知族人前去迎接的事,十分不满。 想到梅宥宁离开时的吩咐,天元抿了抿唇,不敢再耽搁。将袖子扯下来盖住那道刺眼的淤青,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群捧着东西的侍从回来。指挥着他们将大殿内的布置全部撤下,重新换了一遍。 …… 皇宫,御书房。梅宥宁坐在以前宇文忌经常坐的那把鎏金龙椅上,神色淡淡的看着屋里的一群人,“说说吧,那些讨伐队的人,现在到哪儿了?” “什么都瞒不过神子。我们得到消息,他们今日一早便从岳州出发了。全部御空飞行,以普通的五级灵师的速度来算,这会儿应该到了冀北一带了。”一名长相英俊的高大男子走出来,对梅宥宁恭敬的行了一礼,沉声回道。 梅宥宁挑了挑眉,低声道:“冀北。也就是说,他们快到了。不知道万花谷主和清卓溪掌门有没有一起来。若不然,尽是些小喽啰,也太无趣了。” “自从雍前,阳山道一役后,万花谷主就一直不知所踪。在这次的讨伐队伍里,也暂时没有发现他。至于清卓溪的掌门,在收到宇文风的信后,就亲自动身往京城方向来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在半路准备了一份大礼给他。”那长相英俊的男子勾唇一笑,冷然的神色,与梅宥宁有几分相像。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亲自见识一下清卓溪的绝学呢。” 梅宥宁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只要将清卓溪和万花谷拿下,锦国灵师界便无人能与他们抗衡。到时,锦国才能真正的由他们掌控。至于唐怀锦,哼,现在他自身都难保,还真不用他放在眼里。 “有一件事,还请神子示下。” 御书房内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那名英俊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梅宥宁转过头,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说。” “当晚抓了宇文忌,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其关在了地牢里。”英俊男子看着梅宥宁,神色认真道:“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可是,他知道神子的存在,知道我们为何要离开蓬莱国……除了他接触过当年那些叛徒外,我想不到他能有第二个渠道知道这些事。所以,我没立即杀了他。” “你做得很对。然后呢,问出了什么?”梅宥宁听他说到宇文忌有可能接触过当年那些叛徒的时候,终于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气压低沉的开口道。 英俊男子抿了抿唇,和旁边的一名老者对视一眼,缓声道:“静妃,就是当年叛出蓬莱的神女大人。” “哈哈,静妃!”梅宥宁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得粉碎,蹭一下站起身,袖袍一甩,一手背到身后,面色狰狞的来回走动,“竟然是静妃!她为了不嫁我,不惜叛出蓬莱。最后却自甘堕落的成了宇文忌后宫妃嫔里的一员!说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就是她不想嫁我骗人的鬼话!” 御书房里,一众人被梅宥宁身上的气势压得面色涨红,不由得全部单膝跪地。英俊男子和之前那名老者受到的影响稍微要小一些,但也并不好过,连忙劝道:“神子息怒。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是了,她已经死了,我还能如何追究她?”梅宥宁一怔,有些回过神来。只是,双眼里白色的闪电依旧若隐若现,胸膛也急剧起伏着,情绪激荡,“不过老天都在帮我,她生的那个杂种,可不就刚好送上门来了?” 话音未落,梅宥宁就闪身消失在了御书房。英俊男子感觉身上一轻,松了口气。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立即道:“不好,是锦国七皇子带领的大队灵师来了!通知下去,做好迎战的准备!神子现在情绪激动,还请大长老过去帮着劝说一二,以大局为重。收拾那些人,由灵徒出手就够了!” 那名老者神色郑重的看了他一眼,便诡异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只有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神子也不会为了那么点儿旧事,以身犯险,置全族的安危于不顾。” 英俊男子得了老者的保证,神色缓和了一些。转身透过窗户,抬头看向天边一片急速逼近的‘乌云’,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冷凝的弧度,声音肃杀道:“吩咐下去,除了宇文风,其余一干人等,杀、无、赦!” “是!” 御书房里的人,轰然应诺。一脸兴奋的飞速退下了。一场血腥的厮杀,已然拉开了序幕。 …… 看到京城的轮廓后,没多久,讨伐队伍就逼近了那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没有熟悉的身穿铁甲的守军,只有一群严阵以待的黑衣灵师。看到他们出现,凝聚起一股庞大的杀气,冲天而起。 顿时,整片天地都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到,没有一只虫鸣,没有一声鸟叫。京城内的街道上,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突然,前面凭空出现一道人影。赵芸凝神看去,发现竟是梅宥宁。此时的他,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长发如墨,配上他如玉的皮肤和俊朗的面容,犹如仙人临世。只是,此时他深邃漆黑的双眼里,正散发着极度危险的讯息。 他看着陆奉安,极度挑剔、又极度厌恶的看着他,“没想到你就是她的儿子!血脉不纯的杂种,难怪我一开始没有认出你。” “轩辕瑾,”陆奉安抿了抿唇,眯眼,脱口而出的话语里不掩饰的带着满满的恶意,“原来你还没死呢。” “死?”梅宥宁摇摇头,一阵狂风吹来,就见他身上,长发飞舞,衣袍翻飞,猎猎作响。而那句霸气凛然的话,却依旧清晰无比的钻入了众人的耳朵,“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让我死。” “狂妄!”陆奉安身后一名灵师冷哼一声,闪身掠出,凌空飞出一爪,直接朝梅宥宁的脑袋抓去! “小小蝼蚁,也敢老夫面前撒野!”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众人耳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一名精神健硕的老者,诡异的出现在了梅宥宁的身边。他轻蔑的瞥了那灵师一眼,抬手在空中一握,那只灵力组成的巨爪,便顿时化作光点溃散而去。 而那名灵师则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然后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往地面跌落下去! “罗道友!” 众人瞳孔一缩,忌惮的看向那老者。而陆奉安、方天雄、卓珏几个面色也是难看,一招,只一招,就夺人性命。这老者,是个棘手的硬茬子! “轩辕瑾,话说得那样满。现在这样躲在人后又是怎么回事?别让我看不起你!”陆奉安见众人有些被吓住了,眼神暗了暗,朝梅宥宁嘲讽一笑,朗声道。 梅宥宁知道陆奉安在激将,不过看到老者现身后,他就冷静了下来。作为神子,他没必要亲自与这些蝼蚁计较,跌份!想到这,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在众人的注视里,姿态从容的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好好让他们长长见识吧,免得总觉有些人看不清自己的分量。以为修炼到了八级、九级,就天下无敌了。” 梅宥宁笑吟吟的吩咐老者,老者微笑答应,“公子放心,这些小事,老夫会‘料理’清楚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老者身后就多了一群黑衣灵师。 陆奉安抿了抿唇,和旁边的卓珏和方天雄对视一眼,手一挥,低喝道:“动手!”话音刚落,他就悍然发动,一马当先的朝老者冲杀而去。 而紧接着,他身后的锦国灵师,也都全部发动。锦国历史上,一场最大规模的灵师间的战争,正式打响! 赵芸和黑风、莫林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都跟着冲了出去。黑衣灵师等级不一,但他们或单独,或结阵,造成的杀伤力都是巨大的。一招一式,都是狠辣的杀招,没有一丝花哨。锦国这边的灵师相比起来,就有些吃亏。 锦国内整体平静,以至于他们之中,有些人并没有经历过多少生死对决。也就谈不上经验,只能靠着自身的能力,临场发挥。 不过,多数灵师还是上过战场的。特别是,泽亲王带来的那一群人。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修为稍微低一些的,就组成小队,瞅准了一个敌人,展开围杀! 赵芸也托申屠白和战场的磨砺,杀起人来,比之前更下得去手了。一双眼睛,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将敌人的弱点找出来,从而一击制胜! 不过,黑风和莫林还是不太放心她。一左一右的待在她身边,前面的敌人留给她,两边的就留着自己解决。而墨白,小巧的身子在一群黑衣灵师里辗转跳跃着。每当它举一次爪子,总有敌人被它拍飞,砸到地上,生死不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一猫,在一群黑衣灵师里,愣是杀出了一圈真空地带! 梅宥宁注意到他们,眼睛微微眯了眯。那名英俊男子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见状,冷冷的开口道:“神子,需要让人先去将他们解决掉吗?普通的灵徒看样子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必。”梅宥宁抬手制止,面无表情道:“现在还不是他们出场的时候。” 英俊男子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只是,视线在赵芸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开看向整个‘战场’。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对方无足轻重的蝼蚁差不多都被解决掉了。稍微有点儿能耐的,在黑衣灵徒围攻下,也只能自保,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同伴。 看到这,英俊男子对这些黑衣灵徒的表现,露出一丝满意。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会儿时间,我们的人竟是少了一半不止!”卓珏竖指成剑,扬手将一名黑衣灵师劈成两半,血飞溅出来,染了他一身。他眼也没眨一下,凑到陆奉安身边,沉声说道。 方天雄也靠了过去,抹了把脸道:“这些黑衣人不知道有多少,简直杀不完!” 陆奉安抿直了唇角,看了远远站在‘战场’外的梅宥宁,眼底厉光一闪,“擒贼先擒王。轩辕瑾看起来地为不低,麻烦两位前辈帮我一下,我去将他抓来!” 方天雄和卓珏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方案可行,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去引开他前面的那个老者,卓珏去引开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话音一落,三人就避开无所不在的黑衣灵师,从原地蹿出,分头行动。很快,计策奏效,老者和英俊男子,一人被方天雄引走,一人被卓珏挡住。陆奉安则顺利的到了梅宥宁面前。 梅宥宁看着他,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别不自量力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管是不是,都得试过才知道!”陆奉安神色一冷,掌心骤然聚出一道旋转的灵力,扬手就朝他丢了过去。 梅宥宁看着那到灵力逼近,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就这点能耐,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散了。” 最后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带上了某些不可违逆的意志。那道带着危险气息的不停旋转着的灵力在空中一滞,随即就在陆奉安惊愕的目光中,散了开来。 “怎么可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陆奉安看着梅宥宁,掌心一动,不信邪的又朝他甩出数道攻击。可是,无论这些攻击的威力大小,都没能落到梅宥宁的身上。 只要梅宥宁一开口,那些灵力便像不听话的孩子遇到了威严的家长,无一不乖乖的按照对方的指示,一一卸去满身的杀气。 “这不附和常理!”陆奉安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就好像一个从小生活在红旗下的无神主义者,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真的有神存在。 梅宥宁十分享受陆奉安脸上陆续闪过的震惊、失落、无可奈何。闻言,微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轩辕一族,实乃神族。这并不是说着玩的。我们一出生,就被赋予了翻天覆地的能力。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愿不愿意相信,愿不愿意睁大眼睛看清现实。你们这些蝼蚁,永远都只能匍匐在我们脚下!” 一股无形的气势朝陆奉安压来,他面色一白,却不放弃的死死的盯着申屠白,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见鬼的神族,你们都去死吧!” 话音还未落下,他仰头,双臂猛然一张。一道巨大的龙卷风便凭空出现,将一脸淡定从容的梅宥宁拉扯着卷了进去! 陆奉安见状,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冷笑,低声动:“我不相信,这样你还能不死!” 手臂粗细的龙卷风,极速转动一息,就能将一栋完好无损的扯成碎末。这次的龙卷风却有磨盘那样大,仔细一看,不难发觉连空间都被它撕扯出了裂隙。梅宥宁区区肉体凡胎,看他要如何抵挡! 只是,下一秒,陆奉安僵硬在了原地。只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极速转动的龙卷风里伸了出来。然后掌心收拢,往两边轻轻一撕,一个偌大口子便诡异的出现在了龙卷风上。梅宥宁姿态优雅的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没乱一根,衣服更是一如之前的整齐干净。 “……” 陆奉安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创的最强杀招,竟是连梅宥宁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梅宥宁将双手重新背到身后,居高临下的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让我死!现在,作为你冒犯我的惩罚,下去吧。” 说话间,梅宥宁眼底隐约浮现出一道闪电。陆奉安只觉得胸前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了,然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地上狠狠的砸去! 见到这一幕,所以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几道身影更是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想要救人。可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赵芸三人比方天雄、卓珏两个又慢了一步。落到地面一站稳,便三两步询问道:“他怎么样?” 方天雄正从陆奉安身上收回手,闻言简明扼要道:“全身大部分骨头折断,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他昏过去了。” 梅宥宁俯身飞下来,也跟着落到了地面。听到方天雄的话,眼神闪了闪,“你们该感谢我手下留情。不然,躺在你们面前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老者和英俊男子很快也落到地面上,护在了梅宥宁身边。方天雄和卓珏缓缓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与三人对峙而立。莫林和黑风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坚定,无所畏惧! 赵芸却没管那些,眼底精光一闪,毫不犹豫的就在陆奉安的旁边蹲下身,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四十章 长成,连破两级 霎时,一股奇异的能量,源源不断的流入到赵芸的体内。(.$>>>棉、花‘糖’小‘說’)这些能量,最后顺着经脉,一路向上,被赵芸眉心识海内的太极阴阳圆盘吸收。圆盘中央,星耀精神抖擞,欢悦的摇着身上的叶片。而他的周遭,那层蒙蒙的光辉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了有如实质的光雾,将星耀彻底的隐匿了起来。赵芸试探着用神识查看,不出意料的被挡在了光雾之外! 只是,这并不能破坏她的好心情。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到京城来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星耀在吸收了陆奉安身上那股奇异的能量后,竟然一瞬间长成了! 似乎察觉到赵芸的激动心情,光雾也跟着一阵抖动。她知道,那是星耀在里面‘摇头晃脑’呢!唇角忍不住勾了勾,赵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暂时按捺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可这时候,一秒的时间在她看来,是那么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奉安体内那股奇异的能量终于被吸收完了。赵芸收回手,准备站起身,却不曾想,太极阴阳圆盘顿了顿,又开始极速反向旋转起来。 而随着它的旋转,一股股深灰色的能量被它甩将出来。一点一点的融入赵芸的脏腑、血肉、骨骼,奇经八脉、丹田气海……就算是身体最隐蔽的角落,也都被他逐一照顾到了。 而随着这些深灰色能量的融入,赵芸的修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蹭蹭的往上涨。 八级,八级巅峰。九级,九级巅峰,然后“啵”,一声轻响,有些桎梏在不经意间,就被打破了。 赵芸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一直不停的往上、往上……直到地面消失,飞进一片无尽的虚空,然后看到一片璀璨的银河。一如之前她在眉心识海看到的模样。 只是,这片银河更大,更真实。银河中间一个幽深的黑洞,赵芸已经模糊的知道了黑洞那一头的景象,心里一喜,下意识的就朝它飞去。 只是还未等靠近,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从那种美妙的体验里退了出来,现实中的五感,逐渐归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时整个‘战场’都因为她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异变,静默了几秒。然后,在众人的注视里,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托了起来。 再然后,在众位灵师惊骇的目光下,修为接连破两级,直接成为了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传奇灵师后,气势竟还在往上升! 那一刻,她仿佛和天地融为了一体!而他们不由得也对她升起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崇拜。 若是赵芸此时知道,她定然会发现,那些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锦国的灵师。 在那些海外之人眼底,只能看到惊疑不定和对她的惧怕! 而最清楚赵芸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的梅宥宁,再看到赵芸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和质问,“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能够做得到!” 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聚焦,梅宥宁那张略带狰狞的脸便闯了进来。他眼神锐利的看着他,口中诘问着,一副恨不得撕碎了她的模样。 赵芸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神色平静的看了看周围。发现这片天地,在自己眼底,竟然显露出了不同以往的一面来。那些交错纵横的隐于空间边缘的,是规则;那些充斥在天地间,五颜六色的光点,是灵气;而那些氤氲不明的阴影,则是这世间所有污秽和黑暗的聚集…… 结合之前感受到的,一一印证。直到这一刻,赵芸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这天地万物,洞彻了这世间的规则。 而这一切,除了因为她两世为人的阅历和自身的努力外,全都要归功于星耀。是它,让她一开始就站在了比别人更高的起点上。 而现在,它更是助她一句突破了那道她很可能一生都没机会沉默到的桎梏,进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里。 抬手抚上眉心,赵芸无声的在心里对星耀说了声谢谢。没有它,就没有现在的赵芸。 默默的想罢,赵芸这才一脸平静的抬头看向梅宥宁,缓声道:“我是谁,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你走吧,现在收手,对你我都好。你该知道的,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你的那些族人。” “你以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将我打发走?哪有那么容易!”听到她的一番话,梅宥宁面色一变。一双眼睛陡然变成一片纯粹的漆黑。而两道白色的闪电,则逐渐清晰的从他眼底浮现出来,诡异又危险。 “芸芸,躲开他的眼睛!” 申屠白和万花谷主本来很早就可以到京城的。可是走到半路,接到清卓溪掌门的求救,便连忙掉头赶去相助。 待他们终于解决了那些难产的障碍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赶。好不容易看到了京城高耸的城墙,和墙外厮杀成一片的灵师。心里刚想松一口气,转眼就看了让他心惊肉掉的危急一幕。脸色一白,申屠白再也顾不得身后的人了,疾声提醒了一句,就加快速度朝梅宥宁和赵芸两人飞去。 赵芸却并不紧张,听到自家妖孽师傅的声音,还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安抚的露了个笑脸。 梅宥宁见她竟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唇角一抿,漆黑的瞳孔里,冷光闪烁。那两道闪电从他的眼睛里飞将出来后,竟是有如实质般,兜头就劈向了赵芸。 赵芸不急不缓,胸有成竹的小手轻抬。众人就骇然的见她徒手将那两道诡异的闪电接住了!随即,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撮,那两道闪电便化作一片氤氲的雾气,消失在一片虚无里。梅宥宁漆黑的双眼顿时重新变回正常模样,只是眸光比之前黯淡了。他身体不稳的酿跄了一下。抬手捂上胸口,噗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赵芸见他那样,摇摇头,缓声道:“我刚才就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你的族人。规则决定了,你的本领再强,也不能成为这里的主宰。你的归属,在海外,在蓬莱,即使,它行将就木。” 听到这些直白的话,梅宥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片无主的大陆,就在刚才,就在他面前,有了掌控者!他谋划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最后却被一个小丫头赶在了前头!功亏一篑! 而他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蓬莱灵力枯竭,已经是一片死地。轩辕一族作为蓬莱的掌控者,继续待在那里,下场就是随它一同湮灭在时空里。 他怎么甘心! 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蓬莱的灵力在不断衰竭后,就费心寻找到了到了这块无主的大陆。准备在蓬莱湮灭后,将这里打造成他的下一个灵师王国! 所以,在很久以前开始,他便不断派人到这片大陆来,隐在暗中极力挑拨、扰乱这世间的秩序,动荡天地规则。好让他能在蓬莱灵力枯竭后,顺利成为这片大路的掌控者!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不同的大陆上不同规则之间的强悍排斥力。 轩辕一族作为蓬莱的掌控者,骨子里融入的自然是蓬莱的规则。以至于蓬莱人到了这片无主大陆后,时时都要承受这里的规则的压制。 以至于,那些带着任务来得蓬莱人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后,就得离开一段时间。不然,最后只能被这里的规则发现,并抹杀掉!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美妙的办法。那就是掳走这片大陆上血脉最纯净女灵师,让其和轩辕一族里传承了他纯净血脉的男子结合,生下子女。之后,他再将这些人的子女派回来执行任务。果然,这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规则发现并排斥的概率就明显下降了。除非,他做出了什么对这片大陆危害巨大的举动,否则能在这里平安的过上一辈子。 若按照这样下去,这片大陆迟早会被他同化。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几十年前,蓬莱灵气枯竭的速度开始加快。 梅宥宁想了想,改变了计划。在那些混血后代里,找了一名天赋异禀且返祖般的具有纯粹血脉的的女子从小培养,准备等她到了年纪,便与他结合,生一个既能保持他的血统,又能被这片大陆的规则接受的孩子,夺舍。 那名女子在听到消息后,却是带着亲信叛出了蓬莱,不远万里奔赴到了锦国。那名女子,也就是陆奉安的亲娘,宇文忌的静妃。 这个计划也失败了,拖了几年没有办法。梅宥宁这才孤注一掷的带着天元,只身来了锦国。 他认真的融入锦国的生活,当自己是一名真正的锦国人。在规则压制下也不反抗,竟是生生的让他成功的抹去了那明显的外来印记,初步被规则所接受了。 不过,显然,那离他的目标,掌控规则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时间不等人,他只能彻底打乱世间的秩序,用血煞、怨气等不断去冲击它。 轩辕一族全族的顺利进入,和他修为的恢复,是他计划成功的最好证明。可是,这本以为的水到渠成的事,却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胜利的果实就在他眼前,被赵芸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无知无觉的摘走了! 想到这,梅宥宁就止不住眼眶发红,神情一阵扭曲,发狠道:“既然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讨得了好!”话音一落,他抬手就打出一道金色的灵光,像是一个讯号。 一群紫衣人从京城里冲出来,直接加入黑衣灵师行列,朝的措不及防的锦国灵师扑杀上去。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赵芸低头看去,发现那些紫衣灵师比那些数量众多的黑衣灵师还更具杀伤力。凡是他们经过之处,必定会留下锦国灵师的尸体来。 就连修为高深的方天雄和卓珏,对上他们,也支撑得艰难。更别说修为稍低的其他人了。 申屠白本来想去赵芸身边,可刚飞到半途,就见她举重若轻的化解了梅宥宁的攻击。此时见那些突然现身的紫衣灵师猖獗,锦国灵师与他们一碰上就损伤惨重。身形在空中顿了下,隔空深深的看了赵芸一眼,就果断掉头往朝那些紫衣人杀去。 而他身后,万花谷谷主,清卓溪掌门,也很快带着一队生力军也加入了进来。申屠白和万花谷主配合默契,清卓溪掌门也手脚利落,顿时,周遭的锦国灵师觉得身上压力大减。 但在整体上,锦国灵师对上数量众多的紫衣灵师和黑衣灵师,依旧捉襟见肘。锦国灵师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被虐杀着。 赵芸瞥见这一幕,抿了抿唇,看着梅宥宁,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我本想让你们自己离开的。现在看来,你们并不领情。那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她微微仰头,在梅宥宁震惊的视线中,闭上了双眼。规则无处不在,但能与它沟通,并掌控它的人,却很少。一个块大陆上,也不过只能诞生一个掌控者。 这个掌控者与这块大陆同生共死,一旦大陆上灵力枯竭,用不了多久,掌控者和大陆就会一起湮灭成飞灰,不留半点痕迹。不过,一般来说,这个过程是极其漫长的。 梅宥宁是蓬莱的掌控者,所谓的神族,也不过是普通婴孩儿出生时,被赋予了他的一滴鲜血罢了。因为这,这些孩子只要不傻,都能修炼。这样千百年下来,蓬莱国内的百姓,就都成了灵师,再无一个普通人。 可是,梅宥宁不知道,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个举动,才加速了蓬莱的‘死亡’。 星耀告诉她,天地间的一切都讲究平衡。一味的只进不出,是不行的。况且,蓬莱国内,人人都可修炼。一日消耗的灵力岂止千万。可真正能突破到九级,也就是传奇之境的人却很少。而也只有修炼到了传奇之境的灵师,才能在一吸一放的过程中,补益天地灵气。 一直在不断被消耗,得到的补充却不注意平衡支出,蓬莱的灵气就这样一日一日的枯竭了下去。梅宥宁会有今天,其实不过是自作自受! 猛然睁开眼,不过片刻的时间,天地间无形的力量已经尽在掌控。赵芸抬手,指尖在虚空处轻轻一点。嘭……那些不属于这片大陆的人,便骤然化作一团飞灰,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只留下一件件空荡的衣衫,悠悠从空中飘落,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头’。 天地间一片静谧,锦国灵师全都神色骇然的仰头望向天上凌空而立的赵芸。 申屠白也不例外,他看着她,竟是在她身上找不到往日的一点熟悉。这样的神鬼手段,这样的尽在掌控,她真的是他那个天资出众到妖孽、却还没出师的小弟子么? 申屠白在心里诘问着自己,‘战场’上的其他灵师却也在心里不断的重复的问自己,“可能?不可能?”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化作飞灰,湮灭在天地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相信!可事情,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他们还是受益的一方。 而梅宥宁,在意识到赵芸要做什么的时候,就朝她扑了过去,想要下狠手杀了他。可是,他到底没能成功,现在的赵芸,又和临风镇上的那个不同了! 一击落空,底下的族人和灵徒,也一个没剩。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那些空空的衣服半晌,这才抬头死死瞪向赵芸,捂着胸口,神色癫狂的喃喃自语道:“就算这样,我也还没有输!” “你赢不了!” 赵芸见他那样,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对梅宥宁的偏执,她实在不能理解。成为一块大陆的掌控者,寿命便与大陆等长,除非他因为一些外力被杀死。 蓬莱诞生在他们这块大陆之前的亿万年间,而梅宥宁成为它掌控者,至少也有万年之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没活够? 蓬莱因为他的肆无忌惮,不可挽回的以不正常的加速度走向了湮灭。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这人世间? 沉默了一会儿,赵芸神色淡淡的看着他,做出了决定,“既然你坚持不走,那我不妨送你一程。” 说罢手臂一挥,就将又陡然暴怒起来、瞪着双眼、一脸不甘心的梅宥宁驱逐出了她掌控之地。到底熟人一场,又同为大陆掌控者,赵芸不想对他下杀手。不过,蓬莱马上就要湮灭了,将他遣送出去,任他自生自灭,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赵芸摇摇头,丢开这些麻烦事,不再多想。眼角余光朝身后看了眼,几道熟悉的身影,让赵芸低低的笑了笑。宇文忌果然像他猜测的一样,不但平安无事,还躲在后面想做一把黄雀。 可惜,不管他怎么做,对现在的她来说,他都够不成威胁了。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赵芸低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妖孽师傅。红衣黑发,自从伪装成白画楼后,好久没见他这样穿过。现在猛然看到,心里竟忍不住生出了一股亲密和妥帖。 这是他最爱的师傅啊。在心里叹息一声,赵芸痴痴的看着他,冲他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后。张嘴,无声的和他说了一句,便凭空消失,让人再找不到踪迹。 申屠白双眼有些怔愣的望着空荡荡的天空,一双薄唇抿得笔直,衣袖下的手更是握得死紧, 一声低声的呢喃,几乎要消散在风中,“等你吗?我会的,芸芸。” 刚才那一瞬间,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他像往日一样冲下来,对他撒娇耍赖。可是,她没有,她就站在哪儿,冲她笑。里面带着痴迷,带着歉疚,却就是不靠近他半分。 那一刻,他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感觉。仿佛身上的肉被生生割去了一块。仿佛,他们两人之间,被迫站在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两边。那沟壑不但深,且宽。他过不去,她亦过不来。 早知道,临风镇那晚,就不该撇下她,独自去追梅宥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他失去了好长一段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只是,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的发展,开始没多久,就偏离了众人预想的轨道。赵芸的离开,除了与她关系亲密的人,并没引起多少人的在意。因为,他们还沉浸在之前她素手轻抬,就屠尽敌人的惊艳场景里。 “师傅。”黑风抱着墨白走到申屠白身边,轻声喊了他一句,“师妹已经离开了。” 申屠白眼神暗了暗,回神,叹息道:“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黑风点头,和莫林、方天雄等人轻声打了招呼,便跟着申屠白离开了‘战场’。紧接着莫林也走了,他要回云山看一看。这么大的阵仗,唐怀锦也没出现,怕是之前受伤不轻。 万花谷主和清卓溪掌门则小声吩咐了门下弟子留下来稍微帮一下忙,就相约着一起离开了。 听到细微的衣袂翻动的声音,一名锦国灵师回过神,往后看了眼。随即后知后觉的,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我们这是赢了?” 这一声,算是彻底打破了整片‘战场’上,静默的魔咒。活下来的那些灵师,看着满地的狼藉,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默默扭头,有的脱离的坐到地上… 但无疑,他们此时的内心都是激动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最后剩下的只有十之一二。但幸运女神还是眷顾他们的,在牺牲了那么多人后,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战胜了那些海外之人! 虽然,中间赵芸强行插入,让他们的胜利,蒙上了一层侥幸,也不能破坏不了他们飞扬的心情。 而赵芸,在星耀彻底长成后,她福至心灵的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规则掌控者的存在,比如时空通道的位置。 离地万里之遥的高空深处,一片璀璨的星河里。赵芸在中间那个缓慢旋转的黑洞前,停驻了片刻后,依旧义无反顾的,脚步坚定沉稳的走了进去。她眼前一黑,只觉得一股吸力将全身包裹了起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 地球,中国。二〇一六年,七月。一辆霸气的路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中海市的一家医院的门前。 车门打开,一名皮肤黝黑、却高大俊朗的男子横抱着一名古装打扮的小姑娘急匆匆的下了车,“医生,快来看看。她刚才被我的车擦到了,结果昏迷不醒。” 医生急匆匆赶过来,看到他怀里的人,一乐,“嘿,这哪儿来的小姑娘,穿成这样!别说还挺好看的。” 男子黑线,提醒道:“医生,你能先给她检查一下吗?” …… 赵芸很疑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前那股巨大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忽不定的动荡感。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意识浑浑噩噩,周围的环境却在不停的变幻着——一会儿像是踩在云上,一会儿像跌入深海,一会儿又像回到了现代灯红酒绿的嘈杂世界…… “老伙计啊,你也别太伤心了……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这样……丫头也能走得安心些呐。”不知道是谁在语重心长的安慰,只不过或许连安慰者本人也觉得那样的话实在苍白,说完无奈的连连叹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怎么能不伤心?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声音苍老,语气哽咽,话里的伤痛让闻着落泪,听着伤心。 “都怪我!那天她本不愿去相亲,是我逼她去的啊!怎料……呜呜……你说我怎么就逼她出了门呢……都是我不好。”一道凄楚的女声响起,不难听出她的悲痛欲绝。 “不是你,不是你的错……别伤心……”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但却没有声音,也传达不到对方那里去。赵芸只能努力的一遍遍的在心里这样重复,可是没有丝毫效果。 “呜呜……”凄苦的哽咽声,在耳边不断回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可那些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但她怎么可能忘记亲生父母的说话声!可是,为什么他们还在哭?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不是么? 赵芸挣扎着,她想要看看他们。可胸口就像有块大石压着,闷的喘不过气来;四肢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动弹不得。 突然,嘈杂褪去,四周一下子静默下来。那种坐过山车一样飘忽不定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冥冥中有种牵引,她该睁开眼。然后,她试探着那样去做了。 熟悉的对话,让赵芸的心痛得揪起来。她眉头紧皱,下一秒,画面却是一变。白色的天花板,莲花造型的吊灯,蓝色窗帘,玻璃茶几,米色沙发。 “他爸,吃饭了。” 一名鬓角花白了的妇人穿着宽松的灰色针织衫,端着碗筷走出来,一边在餐桌上摆放,一边抿唇又朝卧室喊道:“他爸?吃饭了。我熬了小米粥,蒸了包子,快出来吃点儿吧。” 不带她仔细分辨,画面却变成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字,“爱女赵芸之墓”。 两名老人将菊花与苹果摆到墓前,就蹲在那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站起来,低沉道:“走吧,该回去了。”另外一人不舍的起身,又看了照片上的人几眼,终究还是相携着离开了。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他们的背影在黯淡的天幕下,看着是那样的孤寂,那样的无助。 “爸、妈!” 医院里,赵芸低呼一声,攥着拳头,恢复了意识。背心一阵黏腻,她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少。努力的撑起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雪白的天花板,刷成了浅绿色的墙壁,插座,电视,……一切陌生又熟悉。 赵芸忍着心里的激动,近乎贪婪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时隔五年,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小丫头醒了。”一把低沉又优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芸转头看去,就见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略带关切的看着她,“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赵芸摇了摇头,一边撑着床铺坐起来,一边说道:“我没事。” …… 第四十一章 摆脱 近亲情怯 男子见她面色正常,不像说假话,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就好。(.$>>>棉、花‘糖’小‘說’)当时可吓到我了。打个照面就晕,怎么也喊不醒。要是有事,我可真是罪过了。残害祖国的幼苗啊。”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嘴里道着谢,赵芸心里却有些黑线。这人浓眉大眼的,长得很是俊朗。皮肤呈自然健康的古铜色,身板儿高大健硕,有种军人般的硬朗和浩然正气。只是,一开口,就油腔滑调的,痞气十足。完全与他外表给人的感觉相差十万八千里。 正想着,眼前一暗,赵芸就感觉自己被罩进了一块巨大的阴影里。抬头,刀削般的侧脸不期然的撞进了眼帘。原来,男子这会儿时间已经从门口走到了床边。 只见他大咧咧的拖过一把椅子,反手将椅背对着她,然后长腿一跨,就稳当的坐了下去。粗壮有力的手臂自然的搭在椅背上,低头,下巴往上一放,就睁着一双大眼兴味盎然的看着赵芸道:“小丫头,来,跟哥哥说说。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当时那地儿我看了,周围都是荒地,没什么特别高的地方,能让你往下掉。而且,哥哥我视力2。0,眼神好使着呢。你掉下来之前,我才瞧过,方圆一公里内,一个鬼影都没有……看你的穿着,该不会真的是从哪个古代穿越来的吧?” “……”看着面前这张放大了不少的脸,赵芸嘴角抽了抽,很干脆的往后坐了坐,然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道:“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想象力如此丰富,怎不去当编剧?” 虽然这人面上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赵芸可没忽略他眼底藏着的那一抹审视和探究。这一次回来,她能待的时间有限,可不想还没见到父母,就被麻烦缠身。 也幸好被时空通道甩出来的瞬间,星耀很有常识的用灵力将她整个人包裹着,选了个人少的郊外落地。若是青天白日的突然出现在城市里,那乐子就大了。 要知道,进时空通道没多久,她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过程,都是星耀在把控。若它没常识,她这会儿躺的地方,就该是解剖室了! “还知道编剧?”听到赵芸的话,男子故作惊讶的打量了她两眼,随即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那你肯定不是穿越的了。” 赵芸笑了笑,没有接话。男子看似开玩笑,但总有些打探的意味在里面,她不知道他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还是少说为妙。 见她不说话,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幽暗,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章佑堂,中海本地人。小丫头你呢?叫什么,家是哪儿的?怎么穿着这身儿衣服就跑出来了?你还未成年呢,出了这事儿,我怎么也得通知你家大人一声才行。” “不用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赵芸看他一眼,摇头,掀开被子下床,低头找鞋穿上,:“家里大人都忙,没空管我的。” 却是略过了他的追问,像没听见似的。章佑堂眼神闪了闪,心里的猜疑和好奇更深了。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赵芸年纪虽小,但警惕心很强,不是一般的小孩。所以,他很快掩饰过去,起身,按住了赵芸的肩膀。 肩膀一沉,赵芸下意识的就想要动作,将那只突然冒出来的手卸去。不过,好在记得自己是在现代,在医院,克制住了。抬头,不解的看向章佑堂,也不说话,等他解释。 章佑堂见状,微微一笑,十分真诚道:“你现在虽然醒了,身上好像也没什么不适。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让医生过来复查一下比较好。你年纪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因此留下什么隐患就不好了。这件事因我而起,就算你不让我告知你的家人,我也得为此负责。” 话说得冠冕堂皇,赵芸眼睛眯了眯,并不相信他单纯只是好心。以为她察觉不到吗?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虽然力道适中,乍看没什么异常。但她若是表现异常,他却能第一时间将她扣下。 这人是个练家子! “好。”赵芸不想节外生枝,与他对视了半晌,嘴唇微掀,答应了下来。 见她妥协,章佑堂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抬手,松开她的肩膀,转身到门口喊了医生过来,让她仔细的给赵芸做个检查。有些小胖的中年女医生,看着赵芸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是抽血化验,又是照心电图的,体检的项目基本上让她做了个遍。 这样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女医生看完她所有的检查结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没事,小姑娘身体好得很。比普通的小孩还健康不知道多少倍呢。只是以后过马路得小心,可不能像这次一样粗心大意了。” 交浅言深,赵芸心里有些别扭。而且,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过,女医生的好意,她也感受到了,抿着唇笑了笑,“谢谢医生,我记住了。”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本来就面嫩。加上赵芸因为修炼太快的缘故,八岁以后身高一直就没怎么长,脸上还带着些微的婴儿肥,声音也稚嫩。乖乖巧巧道谢的样子,十分惹人喜爱。 女医生也是做母亲的,见赵芸如此,又穿着一身奇怪但好看的古装,精致好看得像个人偶娃娃一样,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一脸春花灿烂,“不用谢,这是阿姨应该做的。不过小姑娘长得真好看,瞧这小脸嫩的。要是我家臭小子有你这么可爱就好了。” “……” 有些狼狈的从医院里挣脱出来,赵芸见后面终于没人了,松了口气。眼底却还是一片阴郁。她不过是离开了几年,这社会风气怎么就变得这样快!不就是皮肤好了点儿,穿得奇怪了点儿,至于这么捏她,围观她吗? 脸上皮差点儿没被人摸掉一层!衣服也被人拉着看了又看,腰间挂的荷包、香袋,还有手上、头上的首饰也被人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特别是两只青妖化成的镯子,绿得像翡翠,摸上去却是凉凉的软软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让人追问了好一阵! 赵芸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又看看周围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抿了抿唇,暗道:“得想办法换身装束。不然走哪儿都得被人围观。” 不过,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回家。别的事,等见过了父母,再料理不迟…… 正想着,一辆路虎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慢慢摇下,本应该还在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的章佑堂从里面探头出来,深深的看她一眼,微笑道:“回家吗?上车吧,我送你。” 只字不提赵芸趁他离开,不辞而别的事。 “不用,我家离这不远,走回去就行。”赵芸站在原地没动,摇头,断然拒绝。 章佑堂眼神闪了闪,赵芸态度疏离,言语间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看来真的是不想要他‘多管闲事’。想到这,他微微勾起唇角,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行,我就不多事了。正好我也有个聚会,时间不早了,得赶过去。你自己也早点回家,天晚了,小姑娘一个人在外边不安全。” 赵芸道了句谢,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辞,便转身穿过一旁的马路,七拐八拐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最后,到了附近一个很有名的中档小区。 章佑堂坐在车里,远远的看着赵芸从容不迫的走过去,微皱了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后面看她没带门禁卡,里面的门卫出来,询问都没有,就笑容满面的放她进去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这小姑娘出现的诡异,穿的、戴的全都是真东西死不说,一举一动还带着些古意。但她明显对现代的一切知之甚深,不像小说、影视剧里写的那些初来乍到的‘古人’那样,对什么都一惊一乍。 或许,她就只是个古装爱好者?可又怎么解释她的凭空出现呢?天色晴朗,开车行驶在荒野之上的公路,前方千米范围内完全一览无余。要不是突然她凭空出现,吓了他一跳,他也不会来不及刹车! 想不通,十分想不通。章佑堂揉了揉头疼的脑袋,靠在椅背上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穿越,亏自己想得出来!莫不是平日里受小妹的荼毒太深了,碰到这样解释不通的事,才会下意识的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纠结间,赵芸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章佑堂坐在车里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打转方向盘,驱车离开了。 赵芸从育华小区的大门后走出来,神色有些沉郁的望着章佑堂离开的方向。这个人,直觉敏锐,好奇心强,跟踪的技术也不弱。不过,还是中级灵师的时候,也少有人能瞒过她的感知靠近她,何况是如今。 察觉到章佑堂的跟踪,赵芸心里烦躁。她不能直接回家,给父母带去麻烦。只能一边走,一边想办法摆脱他。当看到一向管理严格的育华小区的大门时,心神一动,控制了小区的门卫,让他将自己放进去。 章佑堂没有门卡,进不来,不可能再继续跟进。不过,过来询问门卫也是有可能的。赵芸站在大门后,等章佑堂的进一步动作。发现他只是坐在车里,往小区门口看了一会儿,就调转车头离开了,心下轻松。 想来,他心里就算有些猜疑,也没有证据证实。只要后面几天,她小心些,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现在,她终于能毫无顾忌的回家了,回她真正的家! 念头一起,赵芸深吸一口气,腾身一跃,就直接跃过了育华小区的门禁系统,重新走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不管是小区的门卫,还是周围的住户,都像看不到她的存在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灵力的妙用是无穷的,将灵力覆盖在身体周围,就能达到隐匿的效果。在锦国,灵师上战场,这就是基本的自保手段。不过地球大气里的灵力十分微薄,赵芸体内的灵力就算再充盈,没有补充的来源,她也不敢太放肆的使用。 毕竟,她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的。一旦没有充足的灵力,她根本到不了时空通道所在的地方。时间一过,等待她的,只能是抹杀——大陆与大陆之间有规则,时空和时空之间也有规则。她虽然在这个时空出生、成长,生活了三十年,但她却是再不属于这个时空了——不管灵魂如何,她现在的身份,都只是闯入这个时空的外来者。 繁杂的思绪充斥在脑海,赵芸看着周围一幕幕熟悉的景象,一路疾走,很快便到了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 一片高大茂盛的香樟树后,几栋矮矮的装饰素雅的楼房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楼房周围,花繁叶茂,碧波荡漾,环境清幽雅致。 不过,这里并不冷清。池边的八角亭,路边的木椅上,都坐了不少老人闲话家常。草坪上,各家的小孩嬉戏打闹着,不时有一两个小脸红扑扑的钻进大人的坏里撒娇。场面温馨又热闹。 赵芸站在一棵香樟树下,远远的看着,竟是有些挪不动脚步。若是那时出去相亲,没有出事。她现在应该已经将就着找个男人结婚了吧?或许,孩子也有了。 父母爱热闹,以前没事总爱和邻居一起,在楼下花园的凉亭里唠嗑。看到别人家可爱的小孩,就恨不得她立马结婚生个宝宝给他们带。 眼见着她年满三十,父母最担忧的就是她的婚事。怕她再拖下去,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才逼着她出去相亲。 可谁能想到,一场意外,让她骤然年轻了那么多岁不说,也终于找到了足以托付终生的人。父母却没机会看到,还要他们体会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想到这些,赵芸心里止不住酸涩。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父母的痛苦之上的。这次回来,没有别的企图,她只是想要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 让他们心里有个寄托,不至于像梦中她看到的那样凄苦。 从医院醒来后,她就无比焦灼、急切的想要回家来和父母相见。可真到了楼下,望着花园里熟悉又热闹的温馨场面,和对面三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她却胆怯了。 她‘死了’五年了,现在又突然回来,还换了一副面孔,父母能不能接受?若是接受,等她不得不再次离开的时候,父母又能不能承受得了?父母年纪都大了,悲喜交加之下,万一有个意外…… 种种纷乱复杂的思绪接踵而来,几乎要将赵芸的头挤爆。在星耀的帮助下,成为规则的掌控者,知道时空通道的存在后,她想也没想就决定回来,甚至连和申屠白解释一二也顾不上。 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回来,到底是对是错。 …… “喲,赵教授,周老师,你们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吃过饭了没?” “走亲戚,吃过饭才回来的。老姐姐您呢?” “吃了,这不带着小孙孙下来消食嘛。坐一会儿再回去?” “不了,下次再赔老姐姐您唠嗑。今儿有些累,想回去早些休息。” “我瞧着你俩面色是有些憔悴,行了,我也不留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那老姐姐,我们就回去了。” “诶,好。” “……” 平平常常的对话,赵芸听得却是心神巨震。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两张熟悉却又异常憔悴、苍老的面孔,眼泪瞬间决堤。 “爸!妈!” …… 第四十二章 了结,不是离别 婉拒了热情的邻居的好意,赵家老夫妻俩互相搀扶着慢慢的往楼梯口。[.超多好看小说]lwxs520眉宇间,除了憔悴黯然,还多了几分隐忍的痛苦和郁结。 他们俩只有赵芸一个闺女,虽不至于溺爱,但也是捧在手心里疼大的。骤然听到噩耗时,两人悲痛欲绝、万念俱灰,感觉天都塌了。如今五年过去,那一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但没有削减半分,还越发的触碰不得了。 今天走亲戚,两人看到赵芸三叔家的小堂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若不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人的心结,主家又是流着同样血脉的至亲,新人那边怕是会嫌晦气,将两人赶出来罢。 赵家老夫妻俩都是文化人,平日里也都知书达理,知情识趣的。触景生情,一时失态,随后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面上再无异样,只是两人心里的煎熬,也只有两个人自己心里知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两人打车回来,一身疲惫,却又被好心的邻居拉着闲话,看足了花园里左邻右舍享受天伦之乐的画面。一时间,心头的悲痛、苦楚全都一股脑的涌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家老爹还好,一直坚持着每天晨练。几十年从不间断,身体的底子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好很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纵然这五年心情沉郁,多少影响了他身体的健康,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但基本上还是硬朗的。 周蕙茹相反,看着健康富态,却是最受不得刺激。心悸、头晕……杂七杂八的小毛病这五年没少犯,都在医院挂上号了,各科的医生护士很少有不认识这老太太的。 “老周,你怎么?” 今天走亲戚,折腾了一通,又哭了一回,赵家老爹一直提着心。此时见她红着眼眶,脸色发青不说,一边走还一边神神叨叨的回头张望,心里一跳,沉声问道。 周蕙茹没有发现丈夫的担心,她回头痴痴的望向花园角落里的一棵香樟树后,喃喃道:“我、我好像听到芸芸在喊我。” 赵家老爹一怔,顺着周蕙茹的视线看了眼,香樟树后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心底一酸,赵家老爹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和悲痛,扶着她的手臂,低声劝道:“走吧,老周。你今天太累了,回家休息。” 说完,赵家老爹用力的眨了眨眼,微微仰头,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 周蕙茹很想说自己不累,没有产生幻觉。她真的听到赵芸在喊她。但察觉到了丈夫身上的悲伤情绪,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女儿早就不在了,自己这不是幻觉,又是什么?不承认的辩解,只会让丈夫更担心罢了。 伸手握住赵家老爹的手臂,两人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走。只是,走进楼道的那一瞬间,周蕙茹还是依依不舍的回头,朝那棵香樟树后看了一眼――若那一声‘爸、妈’是真的,该多好。 沉默着,两人不一会儿就上到了三楼。赵家老爹拿钥匙打开大门,侧身让周蕙茹先进去,自己才跟着进来,随手将大门又关好,低头换鞋。周蕙茹动作快一步,换好了鞋。转过玄关,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向客厅,想要倒杯水来喝。不料,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背对着玄关,站在客厅的照片墙前,仰头看着上面的悬挂的一幅幅全家福。 “你,是谁?” 周蕙茹看着那个背影,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赵芸控制着心里的激动,缓缓转过身,看到近在咫尺的周蕙茹,眼角酸涩难当,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故作欢快道:“妈,我是芸芸啊。我回来了。” 咚。周蕙茹手里的包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震惊得说不出话。赵家老爹听到动静,快步从玄关走出来,扶住周蕙茹微微晃动的身形,看着赵芸,颤抖着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你是谁?” “爸。”赵芸看到他,喊了他一声,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三两步走到两人身边,张开手臂抱着两人,“爸、妈,五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对不起,对不起!” “芸芸,你真是我的芸芸,我的女儿?”周蕙茹捧起赵芸的脸,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泪流满面。 “妈,是我。你脖子上的项链,还是我拿了第一笔工资时在福庆楼买的呢。之后就算我给你买了更好的,你也没取下来,一直带着。一次走亲戚的时候,被许久不见的夏家的红姨看见了,拐弯抹角的说你寒酸,你却不冷不热的将人反讽了一顿,说得人脸都青了。” “不过,就这样你也还没消气。后来一段时间,你一股脑的将我给你买的首饰都带出去在人前现了几回,才彻底消停下来。我和爸都嘲笑你那会儿,活生生像一珠宝展示柜,你都不生气,还说就是要这样出去眼气死别人呢……” “芸芸,我的宝贝女儿啊!”周蕙茹激动得一下子死死的抱住赵芸,失声痛哭,“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赵芸回抱周蕙茹,忙不迭的附和着,眼泪像失控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梦中’看到的那些场景又一一浮现到眼前,赵芸死死抿着唇,发誓再不让他们那样伤心。 五年来,他们所经受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她都回来了,有什么理由不来与他们相认呢?想到之前自己的犹疑、不确定,赵芸恨不得抽自己两 第一章 宇文忌的执念 赵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无弹窗广告) 这个事实,让一向自诩乾坤在握的男人,不敢相信,更难以接受。 可是,从上午到下午,宇文忌在京城上空面无表情的站了近三个时辰,却依旧了无收获后,他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赵芸是真的摆脱了他的掌控。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将其抓回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这也意味着,宇文一族再次兴盛的希望,也彻底湮灭了。 “该死!” 宇文忌忍不住再次咒骂出声,整个人阴云密布,沉郁至极。从年初开始,他就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脱出了他的掌控。可是,不管外界风云变幻,宇文忌自信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他。因为他已经布局太久,准备得太久,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但如今,他有些不敢确定了。 紫阳大阵被破坏,唐怀锦迟迟修复不好。槊国人来势汹汹,南镜战场接连失利,将侯镇海派过去,前后一共拨付五十万大军。事情却并不像他设想那样顺利,甚至,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从未想过的惨淡结局。 而今天,他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赵芸在眼前消失!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宇文忌很是阴郁、暴躁。没一会儿,京城上空便刮起了风,冷冽如冰,锋利如刀。 “陛下,回宫吧。天快黑了。”莫林站在宇文忌的身后,深深看了眼他垂下来的唇角,神色沉静的轻声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赵芸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要她活着,就总会有露出行迹的那一天。” “呵,总有一天么?可是,朕不想等那么久,也等不了那么久。”宇文忌抿直了唇角,眼神阴鹜,冷哼一声道:“朕要她后悔,要她回来求我!” 莫林眼神一闪,“陛下的意思是?” “去孔学院的人应该回来了。那个秦守一,听说赵芸对他也很是濡慕尊敬?”宇文忌冷冷的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还有一户姓周的人家,似乎对赵芸也很重要?” 话未说尽,但不论是莫林,还是不明情况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大皇子、七皇子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对赵芸如此重要,只要将其全部控制在手里,就不愁她不妥协。 这是很实用的手段,但也太简单粗暴。宇文忌从前是不屑的,他总喜欢用春风化雨般的手段,一点一点的去把控人心。现在,为了快速达到目的,他却是已经顾不上这些小癖好了。 可见,他对赵芸在眼皮子底下逃掉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 “赵家三兄妹相依为命,周家和秦守一对他们都有大恩德,赵芸肯定不会放着他们不管。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莫林垂眼,一板一眼道:“只是,现在局势敏感。若无充分的理由,怕是会引起百姓不满。尤其是赵麟,他是侯将军看重的佳婿。侯将军刚刚阵亡,陛下就动他,柱国将军府那边也不好交代……” “侯镇海已经死了,但赵芸还活着。两人谁更重要,想必不需要朕提醒你。”宇文忌阴鹜的看向莫林,“何况,若是连抓几个普通人都要惊动外人,朕就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不要让朕失望啊,莫林。” 莫林:“……” 沉默着没有说话,莫林看了宇文忌一眼,朝他行了一礼,闪身消失。宇文忌话里敲打警告的意味很浓,但莫林并不在乎。三十多年了,他看着宇文忌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向权利的巅峰,然后又一步步蜕变成如今这个唯我独尊、冷酷无情的帝王,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触的。 只是,再多却没有了。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莫林没有指责宇文忌的立场。他唯独能做的,只是到柱国将军府,默默的为老友点上一炷香。不过,将军府里的情况,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下人正在将先前挂起来的白幡全部取下,布置到一半的灵堂也被叫停,将军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亲自盯着下人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撤下去。 “……报信的人说到一半,娘就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固执的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她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相信爹已经战死了……” 看一眼面色苍白、眼神却倔强坚定的将军夫人一眼,莫林面上闪过一丝了然。拍了拍侯大公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柱国将军府,直接往赵府行去。侯镇海阵亡的消息不会有假,但既然将军夫人坚持,他也没什么好劝的。 随着高德一起来那队羽林军依旧尽职的守在赵府大门口。看到莫林,都忙不迭的行礼。莫林神色淡淡的,目不斜视的推开了赵府的大门。不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就面色严峻的匆匆走了出来。 门口的羽林军见状,心里都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待听莫林说,赵府里既不见秦守一,也不见侯培珍的时候,众人都是面色一变!一颗心跌入谷底。 只有莫林,眼底反而带上了一些莫名的光亮。赵芸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宇文忌纵使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怕是真的会气疯。 赵府人去楼空,麒麟兄弟不知所踪!听到这个消息,宇文忌果然如莫林想的那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啪!” 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青瓷插瓶不幸碎成了渣。残片掉落一地,却无人进来收拾。御书房里气氛恐怖又压抑,门外的内监全都面无血色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不敢出声。似乎屋里坐着吃人的怪兽,一动就会被怪兽吞进肚子里去。 宇文忌面前的第一体面人儿――符全,这会儿也被赶到了门外,同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等人一样,僵直了身体脑袋着地的趴着。眼底是抹不去的惊骇和畏惧。也在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宇文忌真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要去他一条命的神秘莫测的高级灵师! 符全死死撑着,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身体却一动不能动,连**一声都做不到。在他身后,一些年纪幼小的内监,鼻腔、唇角里已经沁出了点点血丝。双眼翻白、无神,一副随时都会失去的意识的模样…… 八级灵师的威压,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御书房内,宇文忌暴怒不止,正一言不发的摔东西呢,哪里会注意到这些?浑身的威压肆无忌惮的放出来,整个皇宫瞬间被一层阴云笼罩,隐隐约约中,一股死寂和不详之气充斥天地。 京城里的灵师都微皱了眉头,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就算南边的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侯镇海阵亡,皇帝震怒,也不该如此显露痕迹才对。 “怕是里面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的轻声开口。 他旁边的客人闻言,略带好奇的追问:“曾兄可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不过是猜测罢了。毕竟,皇帝今天的那番动作,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而那东西,应该很紧要。在他找到东西之前,大家都低调安分一些吧。”男子抬眼瞧了周遭一眼,微微摇头。 平日里一向幽静安逸的茶楼,今儿个几乎满座。来的基本上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了,也没闲情雅致下棋、论诗、作画,都心不在焉的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交换消息。 听到男子的第一句话,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待他说只是猜测时,又觉得失望。不过对于他说的要低调安分,茶楼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赞同的。 宇文忌是八级灵师,满京城的灵师里,修为比得上他的寥寥无几。他又是帝王,手上握着无人能及的权柄。大家在京城生活,少不得要忌惮三分,免得惹了忌讳,招来麻烦。而随时关注皇宫那边的动静,就成了这些灵师的本能。 不过宇文忌一向不屑搭理他们,他们又尽量避其锋芒,这才彼此相安无事许多年。可今天宇文忌的异常举动,实在让人安稳不起来。 城防司将整个京城围得像一只铁桶,进出城门的人都会被仔细盘查。内里,各个街道坊市之间的也巡查得十分严密。可以想见,宇文忌对那东西是有多志在必得。此时去招惹他,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不要命了。 这些自命不凡的灵师都会觉得不安,京城里的普通百姓更甚。不过,他们不安的直接源头却是京城内外的街巷里飘扬起来的白幡。 侯镇海死了,冯灿死了,跟随他们南下的几十万将士也埋骨沙场,而许多将士的家就在京城。消息一传开,不知道多少老母亲、妻子哭晕过去,但,他们再也等不回她们的儿子、丈夫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沉寂下来,惶惶又不安。 外边的情形,皇宫里的人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在意。 大皇子和七皇子四肢着地,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汗水从两颊不断滑落,将厚厚的地毯也打湿了一片。大皇子只是四级灵师,七皇子修为稍微高一些,也才六级巅峰。两人面对八级灵师的威压,只有完全被碾压的份儿。如今,两人距离宇文忌又近,根本避无可避。 两位心高气傲的皇子难得求救的看向莫林,希望他能劝说宇文忌息怒。再这样下去,不但外边的那些内监和侍卫没活路,他们两个也要撑不住。 莫林看了眼对面修罗一样可怖的男人,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出手,将那阕价值连城的砚台救了下来,轻轻放回桌案上,“陛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还请保重龙体。宫里的内监和侍卫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也请您给他们留条活路。” 宇文忌面色一滞,转眼定定的看向莫林,胸口急速起伏着,“呵,你这是在嘲讽朕,还是在指责朕?” “都没有。微臣只是在叙述事实。”莫林微微摇头,看着他十分从容镇定的回道。 宇文忌与他直视半晌,冷哼一声,面色依旧不好,一腔的怒火到底压了下去。无边的威压也收敛起来,只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大皇子和七皇子见状,松了口气,手软脚软的站起来。御书房外的内监和侍卫感觉身上一轻,无边的压力消失了,纷纷喜极而泣,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 “你说,她当时为什么能掰开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沉默了好一会儿,宇文忌才抬眼看向莫林,一脸的阴晴不定。 莫林回望他一眼,无奈的摇头,“微臣不知。” 宇文忌没指望莫林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闻言也不觉得失望,只是眼底的阴霾更深更浓,“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施展类似高级灵师才能掌握的领域技能;明明只是六级修为,却能一瞬间消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明明只有六级修为,却有胆子进宫挑衅我……这下,就算她不是月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我也没有理由放过她啊。呵呵,你说呢,莫林。” ------题外话------ 第三卷完结了,第四卷酒磨了三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所以写了一章补充正文的番外,大家现看着吧。 第二章 后续,成王败寇(一)接正文 当皇帝,最要紧的可不就是表面功夫?申屠白不可置否 “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忘演戏,也真够可以的。喜就上.lwxs520”万花谷主也是经过事的,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只是想起宇文忌的做派,心里十分不屑,撇撇嘴道:“以为拿着把带血的剑,将衣服放到血水里泡湿,就能掩饰他之前的冷眼旁观?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无知愚昧之人罢了。也不想想,当时那些海外之人基本上都汇聚到了城外,城里哪里有那么多敌人让他杀!欲盖弥彰!” 听他提起赵芸,申屠白顿了下,半垂着眼帘,掩去心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淡淡的开口道:“危急时刻,皇室成员除了泽亲王和七皇子,一个都没出现。他若是不想失去民心,这些东西,就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万花谷主看了眼棋盘,笑了笑,落上一子,“我想他这会儿心里肯定很窝火。费尽心机,想躲在后面钻空子捡便宜。结果你那徒弟硬是一丝空隙都没给他留!反倒让他赔出去不少,痛快!” “京郊的这场大战,满城的百姓都是亲眼看到了的。这么大的功劳,宇文忌抹杀不掉。还不如大方些,好生厚待他们。”申屠白眼也不抬,修长的手指拈了颗棋子从容不迫的落入棋盘。(.) 云山,国师府。一座朴素的院子里,申屠白和万花谷主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莫林和黑风站在一侧,一起听着国师府里的弟子回禀打探来的消息。 “呵,宇文忌居然会这么大方?难得。难得。” 灵师们得到了想要的,也不眼红了。宇文忌又当众安抚、犒劳了泽亲王和三军将士,下令让太医院的医师给三军将士和城内受伤的普通百姓医治等等,彻底将之前失去的威望和民心收拢了回来。 说着,就有一名羽林卫捧着一个盒子走出来。宇文忌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一块块紫檀令牌。令牌上,国花紫阳迎风盛开着。 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宇文忌看过来,再次开口道:“各位道友能在皇室、朝廷、百姓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同样功勋卓著。朕让人准备了一块令牌。日后,各位但有需求,只管拿着这令牌,到当地衙门去。朝廷必会竭尽全力给与各位帮助。” 在场的将士和百姓无不动容,有的甚至还留下了眼泪。灵师们也有些眼热,他们大多是散修,或小门小派里出来的。紫阳山的修炼资源之丰富,他们平日里无不垂涎。可惜,紫阳山除了皇室子弟,从不收外人。可现在,皇帝金口一开,就放出了这诸多诱人的名额,却没有他们的份,怎能让人不眼红?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忌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却是不显。接过羽林卫递上来的酒葫芦,打开瓶塞,十分郑重的敬了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灵师一壶美酒。之后,他站起身,环视一周,沉声道:“英魂不朽,锦国上下会永远的铭记他们的功勋。从即日起,其父、母、妻、子一律改由朝廷供养。若有能修炼者,可直接入紫阳山修行,皇室会无偿供其修炼期间所需的全部资源。” 而宇文忌,堂堂帝王,高级灵师,竟然会亲自跪拜这些牺牲的将士和灵师!这是何等的气度和胸襟!这一跪,足够将他之前的不作为全部抹消! “陛下!”众人见状,悚然一惊,全都跟着跪倒在地。眼里都带着不可思议,心里却是动容。那些失去亲人、朋友、战友的悲痛,竟然也一下子减轻了很多。有了帝王的这一跪,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宇文忌看见他,微微颔首,没有过多理会。而是转过视线,神色肃然又略带悲痛的打量了一会儿周遭没来得及收敛的战死的将士和灵师的尸体,长剑插地,单膝跪下,沉声喝道,“酒来!” 泽亲王正在收纳人手,准备进宫去搜救族人。听到动静,抬头看见骤然现身的宇文忌,神色一顿,随即快步走过去,沉声喊了一声,“皇兄!” 而羽林卫前面,一名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长剑染血,神色肃杀。浑身萦绕着一股锐不可当的霸气和犀利。不是消失多日、音讯全无的宇文忌,又是谁? 中年灵师暗自反省时,不远处的城门被轰然打开。听到响动,灵师们抬头望去,摩肩接踵的百姓跟在整肃冷冽的羽林卫身后,寂静的从城里涌出来。可以看出他们的情绪都很激动,但全都因为某些原因,规矩的没有发出一声杂音。 神色沧桑的中年灵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天,那里,早没了那人的踪迹。突然,中年灵师胸口一痛,呕出一口淤血。整个人倒是立时舒畅不少,思绪也逐渐清明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果然是强求了啊。”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托了那人的福了。再不知足,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激动过后,逐渐冷静下来的灵师们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心里百味杂陈。与海外之人的较量,他们是胜利了,但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若是……若是那人可以早一点出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白白牺牲了……吧? 那日,随着海外之人的全部消亡,连日来笼罩在锦国京城上空的阴云终于消散了。 赵芸回到现代所经历的一切,锦国这边的人无从知晓。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锦国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事情,还要从赵芸当日离开之后说起。 第三章 后续,成王败寇(二) 皇宫,御书房内。(.棉、花‘糖’小‘说’) 宇文忌静静的背对门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墙壁上张挂着的锦国坤舆图。坤舆图上,分别标示着敌我双方的红线、黑线相交缠绕,颇有些纠缠不清的意思。 “陛下。”莫轩站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进来。”宇文忌闻言,眼一垂,收敛心神。转身淡淡的看着他,问道:“风儿的伤势如何了?” 莫轩微微躬身,拱手回答,“七皇子的内伤,经过诸位灵师的修复,已无大碍。” “人可醒了?”宇文忌颔首,眼底的冷肃微微松缓。 莫轩回答道:“还没。七皇子的内伤虽然好了,但之前毕竟失血过多。张御医亲自看了,开了一张补血养气的方子。说是喝上一副,大概就能恢复意识。微臣来时,已经让人将药煎上了。” “嗯,我知道了。”宇文忌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句。[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随即神色整肃的看向莫轩,问道:“几天过去了,前方探子可探明了魔尊的行踪?” “暂未有消息传回来。”莫轩摇头,神色沉凝,“我们与那些海外之人较量的时候,南方几省的敌军一直趁机在往宣府、琼州方向集结。这几日,恐怕已经整编完毕,随时都可能对两省发动进攻。可朝廷现在的兵力严重不足,灵师更是稀缺。” 说到这里,莫轩顿了下,抿唇道:“陛下,恕臣直言。局势现在对我们非常不利。仅凭目前的这点人手,恐怕只能勉强守住京城。而且,还得在能压制得住魔尊的情况下。” 魔尊三十年前,就是八级修为。这些年过去了,谁知道他有没有精进?不能宇文忌一直没进阶,就寄希望于魔尊也没进阶!想想木国师,想想魔尊麾下的神威尊者和三使。个个修为都很是不俗。这些人,能心甘情愿的供魔尊驱使,总该有原因。 反观宇文忌,除了族人,现在就只有完全被他控制在手里的上林苑出身的这一支灵师能供他驱使。至于依附朝廷的其他灵师,危急关头,是绝对靠不住的。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因为有利可图,才会选择依附。朝廷再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么各自离散,各奔前程是注定了的。 当然,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群人。有些灵师的品性还是很好的,但他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影响大局。 申屠白、万花谷主和清卓溪掌门都是绝世高手,都是能镇压一方的大人物。而且,在大是大非面前,三人也都拎得清。槊国魔尊出动,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个出手的时机实在说不准。 一直以来,申屠白等人都并不太在意龙椅上坐的人是谁。加上和宇文忌有些摩擦。就怕他们故意等到宇文忌和魔尊拼得个两败俱伤了,才慢悠悠的出手。那样一来,宇文忌和皇族,就要彻底废了。他虽然不喜宇文忌,但因着某些原因,也不能看着宇文一族败落。 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宇文忌亲自上云山好好的与人沟通协商,暂时撇开嫌隙,携手御敌。可宇文忌一向自傲,要他低头与人求和,绝对不可能。更何况,那些人里还有申屠白! 唐怀锦若是没出事,或许还能在中间周旋一二。可惜现在对方昏迷不醒,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未知数呢! 不过,若是对方能活下来,知道了宇文忌的凉薄,恐怕也会疏远他――这些日子,宇文忌提也没提唐怀锦,更遑论亲自去探望了。 别人都以为宇文忌是忙着整顿朝纲、备战槊国,忽略了。但莫轩终日在他身边呆着,看得最清楚。宇文忌是已经完全放弃唐怀锦了,不然不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想想也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国师,哪里还有利用价值?国师府里,也没什么出息的弟子。所以,有这时间,不若费心思多笼络几个散修! 作为国师,唐怀锦一直尽职尽责。他对于皇室、朝廷的诸多帮助,没有人比莫轩更清楚。但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一朝无用,便成弃子。 宇文忌的所作所为,他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心寒。 这诸多思绪,在莫轩心里一闪而过,面上却毫无异色。他微垂着头,静静的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 宇文忌瞥了眼莫轩,神色冷峻,“既然兵力不足,灵师稀缺。那些不重要的城池,便都不守了。将全部将士、灵师都召回京来,朕就在这京城等着魔尊上门!” “陛下,这、这怎么行?”莫轩心里一惊,愕然的抬头。他万万没想到宇文忌竟然会生出这样疯狂的念头,“这样撤走各省的驻军和灵师,岂不是直接将当地的百姓**裸的置于敌人的屠刀之下?” 而且,若是魔尊并不按宇文忌的剧本走,不来京城。直接将其它的没了驻军的城池占去,那不等于就是白白将锦国的大半江山拱手让人? “怎么不行?”宇文忌扭头,微微弯起唇角,眼底却是一片森寒,“难道你和泽亲王一样,认为朕疯了吗?” “微臣不敢。只是……”莫轩心里的震惊还未褪去,听得他提到泽亲王,更是眼皮直跳。 宇文忌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神色一冷,甩袖道:“不必再多言。你想说什么,朕知道。不过,朕意以决,旨意也已经下达,不可能更改。你只需要做好迎接敌人的准备,别的,就不要操心了。” 旨意已经下达!莫轩瞳孔一

第四章 后续,成王败寇(三) 魔尊身体往旁边一扭,轻松的避开了他凌厉的拳头,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戳到你的痛处,恼羞成怒了?不过,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么多年过去,你除了会耍手段外,别的地方 “木苍穹!你找死!”宇文忌双目赤红,终于没忍住,一拳砸了过去。 魔尊嗤笑一声,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你以前就这样。心里明明恨得要死,面上却是极尽忍耐。想要的东西不敢光明正大的去争,只会在背后耍阴招……难怪静姝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是留不住她!什么死了!是她自己不愿意留在这和你一起过吧!” 宇文忌脸色铁青,眼神阴沉,低吼道:“木苍穹!你别太过分!” 被一众锦国灵师的盯着,魔尊没有丝毫不适。笑够了,他才瞥了宇文忌一眼,轻哼一声,“懦夫。”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却极尽轻蔑之意。 果然不愧是让神威尊者齐鸣、国师木昆、三使等强者都甘心弯腰侍奉的男人!一点都不比宇文忌弱!甚至,气场上还要更强!众人心头凛然,对他的忌惮和戒备又深了几分。只是,他们也都有自知之明。就他们的那点儿能耐,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锦国众人见状,都有些无措。魔尊之名,响彻四方。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而那种扑面而来的霸气、狂傲、不羁,简直快压得人透不过气! “嗯,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可不就是来叙旧的?当然,若是能顺便将咱们倆之间的恩怨了结干净了,那就更好了。”魔尊摊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完哈哈大笑,似乎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宇文忌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他不说话。 宇文忌眼底闪过一丝阴鹜,沉声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也搞不明白,你不远千里率大军前来,难道就是为了和我叙旧?” “你能糊弄别人,可糊弄不了我。再说,那些人不是都死光了吗?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魔尊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 宇文忌面色一滞,眼睛微微眯起,阴郁道:“她早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我是‘旧情难忘’。”魔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意的环顾四周。发现他视线到哪儿,人都一副胆战心惊又全神戒备的模样,不由得无趣。收回视线,斜眼瞥向宇文忌,十足不怀好意的开口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一别多年,本尊不过来与你打声招呼罢了。现在见了,我发现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不过,静姝呢?怎么不见人?好歹相识一场,这时候怎么也该出来见一见吧?” “因为这世上,能毫不脸红的自比苍穹之人实在很少。”宇文忌脊背笔直的站在原地,深深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缓声回着,实则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魔尊挑了挑眉,一甩袖袍,抬脚一步跨出,就飒然的落到了城墙上,唇角微掀道:“亏你还记得我的字!宇文忌!” “木苍穹!”宇文忌听得声音,下意识的瞳孔一缩。骤然抬头望去,果然见是那人! 突兀的,一道霸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京城上空。众人惊愕的抬头,只见前方虚空一阵扭曲、变形。然后,一名高大健壮的霸气男子从容的抬脚从里面跨了出来。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头戴玉冠,腰缠金带,脚踏战靴。剑眉星目,霸气外露。 “哼!你诚心相邀,本尊怎能不来呢?” 不同于旁人的严阵以待,宇文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甚至还适时的浮现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终于还是来了。” 巍峨的城墙上,宇文忌负手而立,轻眯了双眼眺望向远处。只见天际下,一片黑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前靠近着。杂而有序的脚步声、马蹄声,一下一下在耳边震荡。脚下,似乎还能感觉到大地轻微的抖动。仿佛,它也在为之害怕颤抖着。 两日后,京城。天地静默,一片肃杀。 赵麒唇角微掀,眯眼望着前方,不欲再多说,“到了你就知道了,驾!”说罢,纵马而出。赵麟见状,马鞭一甩,也赶紧打马跟了上去。 “有人?谁?”赵麟顿了下,有些讶异。他们之前在京城经营的势力,早就被宇文忌打压散了。现在手里的这支队伍,大部队是以前玄堂的核心成员。小部分人来自青泥坊。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是他们从盐城出来后,一起小心谨慎的考察后过后再收编的。没道理京城有那么个人,他却不知道。 而赵麒,比起之前,眉宇间反倒疏朗了许多。不过,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听到赵麒的问话,他修长的双手抓缰绳,勒住马,神色有些莫测道:“放心,按部就班即可。京城那边,有人会帮我们。” “大哥,时间太紧了。我们这样根本赶不及布置!为什么不走近路?”赵麟骑在马上,站在两条岔道前,微蹙着眉头,不解的望向赵麒。不过一年的时间,他脸上的稚气差不多已经完全褪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青年男子的坚毅和沉稳。赵芸此时若是见到他,怕也会大吃一惊。 槊国的大军来得很快,周家众人坐船离开济州没多久,赵家兄弟倆就得了消息,说大部队已经过了岳州,正逼近冀北。而冀北一过,便是京城了! 第五章 后续,最后的结局(四) 因为这突然的出现的一幕,魔尊和宇文忌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乐—文众人心里好奇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没谁敢出言打探。只在心里暗自揣测了一翻,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开始的赌局上。 三局两胜,每一局的侧重虽然不同,但无疑都是影响战争胜利的关键因素。若是能赢得赌局,在很大程度上,也能赢得战争。所以仔细想想,魔尊提出的这个建议,也并不是完全儿戏。 按照魔尊所说,第一轮,该是他和宇文忌的较量。但鉴于两人的地位特殊,就挪到了最后一局。第一局,变成了双方灵师的较量。彼此双方,各派五人。修为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限……也就是说,对出场的五人,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最后你能赢! 不过,介于高阶灵师对低阶灵师的压制影响,锦国众人也不可能让修为不够的人上去。比试的结果,可是关系着江山社稷、家国存亡的!自然要让修为最高的人上才是! 可是,在场的众人知道的几位八级灵师身上都还带着伤。硬着头皮上去,想必结果也不会太好。众人心里正琢磨着,就见魔尊一挥手,槊国大军里就飞出来五个人,凌空站到了锦国众人对面。这五人,全是生面孔,不知底细。 “我的人就这五个。宇文忌,你选好了没?若是你怕输,也可以将唐怀锦、花下死、卓峰、申屠白那些家伙喊出来帮忙,我不介意的。哦,听说还有一个叫白画楼的,十分厉害。也一起叫出来吧,正好能凑齐了这五人之数。只可惜你紫阳山一脉,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人。那个大长老倒是不弱,可惜……”死的太早了点! 后面那句,魔尊没说出来。但已经足够惹怒宇文一族的所有人了。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但魔尊是谁?会在乎这些小儿科?一笑了之。 宇文忌沉着脸,他倒是很想将唐怀锦、申屠白、万花谷主、清卓溪掌门,还有那个白画楼都拉出来和对方打。但这会儿,唐怀锦重伤垂死,白画楼不知所踪,剩下的三个倒是毫发无损,但他也要能招呼得动才行。不然,那三人也不会到现在都藏在暗处观望,而不现身! 可是,若不靠那三人,宇文忌还真没有必赢的把握。视线在对方出战的五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宇文忌抿了抿唇,沉声喊道:“卓掌门,花谷主,申屠白,你们还不出来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稳稳的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边。众人一听这三人竟然都在,有些骚动。 魔尊本就知道宇文忌有些使唤不动那几人,才会出言建议。此时闻言,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在乎他真的找那三人帮手。第一局罢了,他并不是输不起……因为后面两局,他不认为自己会输!只要保证了最后的结果,他并不在意中途多谢乐子。 而京城的一间茶楼里,万花谷主听到宇文忌的话,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咬牙,“宇文忌这个阴险小人!” 当场喊出他们的名字,这回是不出去也得出去了!不然,就等着被万人唾骂吧!他们没有想过完全袖手旁观,但这样被宇文忌推到风口浪尖,怎么想怎么不爽! 申屠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神色平静,“宇文忌并没有全胜魔尊的把握,只能在这一局尽可能的将我们一起拉下水。恰好,魔尊也可给他递了个不错的梯子……恐怕,对方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输掉这局的准备了。” “魔尊对后面的两局很有把握?”万花谷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三局两胜,输掉任何一局,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大的风险。魔尊这样自信,该不会有什么后招? 申屠白微微眯了双眼,轻声道:“或许。不过,我们要只要赢下这一局就好了。剩下的事,让宇文忌去烦吧。毕竟,他才是皇帝。”既然应下了赌局,那么,应该也做好了输的准备。不,不,或许他还不会输呢。 想到宇文忌惯常的做派,申屠白摇摇头,低笑一声,闪身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万花谷主见状,也连忙跟上。清卓溪掌门差不多也同时现身出来,见到他们三个,锦国这边发都出了激动的欢呼声。 不论是申屠白、万花谷主,还是清卓溪掌门,那都是灵师队伍里拔尖儿的人物。修为高深,手段了得。现在有他们亲自出手,锦国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局的胜利。 事实上也是如此。槊国派出的五个生面孔不是善茬,但在三人面前,还是不够看。凑人数的莫轩和另一位年轻的八级灵师都没怎么动手,这一局就顺利结束了。锦国率先拿到了第一局的胜利。 有这三人在,这一局败下阵来,也在意料之中,魔尊并不恼。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申屠白,又看了看宇文忌,微笑,“第一局你赢了。接下来,就是第二局斗阵了。” “承让。”宇文忌矜持的抬了抬下巴,赢了第一局,他自然高兴。可若是里面没有申屠白和万花谷主搀和的话,他会更高兴。瞥了眼站在最后面,老神在在的和万花谷主、清卓溪掌门说话的申屠白,宇文忌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申屠白就是插在他心头的那根刺,拔不出去不掉,怎么看都碍眼。 将宇文忌细小的神情看在眼里,魔尊诡谲的一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二局很快开始,双方各派三千将士,在城门外的空地上,摆开 第六章 等待,终得圆满 宇文希神色一变,语气危险:“别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陆奉安面色一顿,也眯眼看向他,“那要是他知道,他最宠爱的儿子其实一直对他的大儿子执念颇深,那表情肯定也很精彩。” “若是宇文忌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其实讨厌他如蛇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宇文希盯着陆奉安的脸,笑得有些神经质。 “谢谢,请别将我算进去。我只是我娘的儿子。”陆奉安皱眉,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我一直以为自己就够冷血了,没想到你更胜一筹。”宇文希撇了撇唇,不咸不淡道:“你说,宇文忌是不是上辈子造的孽太多了,所以才会生出我们这些冷血的混蛋?” “我可没兴趣当皇帝。不然,也不会故意在床上躺那么久装昏迷让你得手了。”陆奉安摊手,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宇文希走到椅子上坐下,这才扭头回来定定的看向他,“你会吗?” “你就不怕我顺势称了他们的意?”陆奉安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 “那又如何?”宇文希从屏风后转出来,冷哼一声道,“除了你,众多皇子里,可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野心或能力。所以,就算他们真的成功推出一个人来与我做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奉安见状,懒散的往后一靠,眼睛往床头的屏风后一转,戏谑道:“你都听到了,这些老家伙可还没打消推翻你的念头呢。” 众人听他前半句对宇文希颇有维护,后半句却又像是有些别的意味,一时间拿不准他的心思。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几人没有再贸然开口试探。扯开话题寒暄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我命好,所有的混乱都被我轻松的睡了过去。陛下却是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一力担起重担,稳定了局面,想也知道有多不容易。”陆奉安将悲伤压下,抬头对众人笑了笑,十分真诚道:“父皇虽然不在了,这天下却还是咱们宇文家的天下。我年轻不知事,帮不上陛下什么忙。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叔伯提点呢。” “殿下纯孝,先皇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定是欣慰的。只是这关头国事繁重,陛下也是没办法,才七日就发了丧。不然,按规矩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殿下醒来后,也赶得及送先皇最后一程。” “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呢?我一直昏迷,都没能见父皇最后一面。”听他提起宇文忌,陆奉安的情绪也瞬间低落下去,半垂着头,显得十分悲伤难过。 “好,好啊。之前陛……先皇也很是担心殿下的身体,特命御医来亲自给殿下诊脉。当时御医说喝了一副药就能醒,不知怎么的竟拖到了今日。先皇临走前一天,还来看过殿下,可见是不放心呢。可惜,先皇还是没能亲眼见到殿下醒来……”说着,摸了摸眼角。 陆奉安眼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微笑:“劳各位叔伯惦记。太医说喝完这最后一副药,就能痊愈了。” 见室内没了外人,代表之一抚着胡须一脸欣慰的看着陆奉安,温声道:“看面色,七殿下是大好了。我等也总算能放心了。” 内监眼底闪过一丝敬色,规矩的躬身退下。 彼时,陆奉安正坐在床上喝药。浓稠的褐色汤汁散发着古怪的味道,服侍的内监闻着都有些皱眉,陆奉安却面不改色的一口喝完,递过空碗摆手让他下去。 一众人商量半晌,拿定了主意,就第一时间派了几个代表去宫里看望陆奉安。 一堆人正愁着呢,就得了陆奉安醒转的消息。一拍巴掌,得了,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陆奉安亲上战场,后来又与泽亲王一起,带领一众灵师上京勤王,在百姓和灵师中的声望不低。何况,他还是宇文忌最喜欢的妃子所生的儿子,地位足够尊贵。本身能力也是有的,性子也沉着温和。简直比宇文希好相处百倍。 可是按照规矩,皇位继承人只能从上任皇帝的子息中选出。宇文忌虽然有二十几个儿子,但成器的没几个。宇文翰和宇文希是里面的佼佼者。现在,要让他们从这些人里,再找一个有野心、能扛得住事儿、又能服众的,实在难得很。 而宇文一族,因着宇文希施展出来的手段,表面上倒也安分。但私底下,服气的人并不多。他们认为宇文希虽是皇子,但他的母妃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皇帝不该由他来当!更何况,当了皇帝,宇文希就会自动成为宇文一族的族长,关系一族人的切身利益。宇文希阴晴不定、戾气颇重,让他当了族长,他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以至于,朝堂上的官员在对上宇文希时,总会下意识的妥协。无形中,让初登大位的他,在通达政令上,顺畅了不少。 谁都不知道宇文希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不论是在修为上,还是在处事的手段上,他无疑变得比之前更高一筹。以前,一张俊秀的脸上,常年阴郁不散。如今又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摄人的锐利,端的让人心生敬畏!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过去了将近两月。在这短短两个月里,宇文希有条不紊的收拾朝堂、抚慰百姓……锦国上下,竟然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开始变得安定下来。这让许多想看他笑话的人大跌眼镜。 第七章 韶光不负,情深日长 正是一年春光明媚时,花园里,一个雪白团子突然从繁茂的花丛中钻出来,脑袋上顶着几片草叶和花瓣,眼睛眨呀眨,探头探脑的观察一翻,又嗖的一下缩回了花丛里。;乐;文;l+xs520 “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儿啊?” 原来,是一群丫鬟婆子正从前方过来,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温声呼唤着。雪白团子抿着小嘴儿,缩在花丛里一声不吭。等人影散去,这才又调皮的从花丛里钻出来,颠儿颠儿的沿着石径一路往外跑。期间又碰上一些小厮下人,却都被他机灵的躲了过去。 不过,这一翻躲藏,干干净净的雪白团子不难避免的变成了一只小花猫。脸上,身上全都脏兮兮的,唯独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干净无辜。 待雪白团子穿过大花园,绕过月亮门,终于来到一座院落前时,一名身着葱绿色春衫的窈窕少女也缓缓朝这边走来。只见她长发如墨,肤如白雪,唇如点漆……真是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美丽。不过,少女气质恬淡脱俗,气韵沉静中似又带着些神秘威严,让人下意识的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雪白团子看到少女,却是眼睛一亮,从门口一盆大大的开得正盛的云锦后跑出来,小炮弹一样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姑姑,姑姑,昀昀好想你!” 赵芸早听到了盆栽后的呼吸声,见小团子扑过来抓着自己的裙摆一副努力往上爬的样子,无语,弯腰将人抱起来,笑骂道:“你这小东西,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住的院子和大哥大嫂住的院子,中间隔了个不小的花园。小不点一个人脏兮兮的出现在这,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赵芸哪能不知道又是这个小东西调皮乱跑了? 自从小团子七八个月时学会了爬,整个府里就没消停过。小团子精力旺盛,最开始也只在大哥大嫂住的院子里探险,等他学会了走路,院门也挡不住他了,满世界捣乱。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穿过大花园罢了! “昀昀想姑姑了。”见赵芸脸有些拉下来,小团子紧了紧搂着她的脖子的手,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甜蜜的话张嘴就来。 赵芸哭笑不得,这小团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嘴甜得很,哄人的本事一流。现在整个府里,甭管老老少少,全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以至于,面对小团子三天两头的捣蛋,每次也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结果很明显,小团子越发无法无天了! 想到这,赵芸嘴角抽了抽,摸着小团子的脑门,“姑姑也想昀昀。不过,昀昀出来时,有没有和娘亲说?怎么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 小团子不到两岁,但或许天生灵识强大的缘故,启智比较早。体内自然聚生的灵力每一天都在增加,身体发育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也要来得更健壮。所以,赵芸并不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毕竟,他是这世上,第三个真正的月氏一族。体内流的都是极阴之血。 “娘亲睡觉觉,昀昀想姑姑,就自己来了。”小团子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一边冲赵芸讨好的笑,一边扭着小身子撒娇,“姑姑,姑姑,昀昀知道错了。下次出门的时候,姑姑也带昀昀一起好不好?昀昀也好想出去玩嘛!” “别扭!小心一会儿姑姑抱不住摔地上去!”赵芸没好气的拍了拍小团子肥嘟嘟的屁股,解释道:“而且,姑姑出门也不是去玩儿的。昀昀现在还不能跟着一起去。” “那什么时候能一起?”小团子被拍了一巴掌,立马老实下来。听到赵芸的拒绝,小脸沮丧。 他已经快两岁,出府去玩儿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他知道他的血有些特殊,若是一不小心受伤,让人发现了异样不太好,但他真的好想出去。爹爹忙,没空带他。娘亲又怀孕了,不能折腾。二叔常年不在家,叔祖爷爷年纪太大,太爷爷整天闭关修炼……若是姑姑也不理他,他真的会哭出来的。 赵芸想了想,十分认真道:“等昀昀再长大一些,开始学本事之后。姑姑再带昀昀一起去好不好。姑姑现在做的事很危险,昀昀什么都不懂,会受伤的。” “哇……所有人都不带昀昀玩儿!是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昀昀了!”再次被拒绝,小团子开始狂飙眼泪。 赵芸措手不及,她现在手里的事情很紧要,确实抽不出时间陪小孩儿逛街。可这小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着实可怜。赵芸温声道:“那这样好不好,姑姑一会儿还有事,得走了。明天、明天姑姑一定抽时间出来,带昀昀出门。” “真的?姑姑不骗昀昀?”小团子的哭声顿时止住,小小的抽噎着,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赵芸。 赵芸点头,郑重道:“姑姑保证。明天一定带昀昀出门玩儿。不过,昀昀以后也要听话,好好学本事。本事学好了,昀昀想去哪儿家里人都会答应。若是一直调皮不听话……” “姑姑放心,昀昀以后再不调皮了!以后还会好好学本事,保护自己,保护爹爹、娘亲,姑姑、弟弟还有二叔太爷爷他们!说话算话,拉钩!”小团子破涕为笑,挺起小胸膛,一脸认真的对赵芸伸出一根胖嘟嘟的手指。 赵芸莞尔,也伸出手指和小团子拉钩。小团子板着小脸,一脸郑重,嘴里奶声奶气的念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真是个好孩子,姑姑相信昀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