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秘密》 第一章 【序言 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说到万圣节,除了变装、南瓜灯,也绝对少不了「不给糖就捣蛋」这句台词,惊吓与恶作剧彷佛成为万圣节的一环,而这次甜柠檬系列既然在十月推出主题书,当然也不能不配合万圣节,看看这次的系列名叫做《恶魔恶作剧》,就知道这回的故事中,不只有恶魔捣蛋,就连故事主角都得来恶作剧一下~ 在寄秋老师的《皇上有秘密》里,男主角深爱女主角,可惜女主角被一道圣旨赐婚给太子,如果过得幸福快乐也就算了,女主角从太子妃升等当皇后之后,反而受到冷落和欺负,死在战场变成鬼回来的男主角看得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直到恶魔现身,告知男主角他可以让他暂时在死去的皇帝身上借屍还魂,但必须按照系统指示,多多恶作剧,累积罪恶值,才能真正拥有这具身体,这下,他只好坏坏的对女主角耍无赖吃豆腐,同时霸气虐渣了~ 至于风光老师的《世子不做病猫中》,身为猫妖的男主角为了保护对他有恩的女主角,同时也要追她,和恶魔达成了交易,重生成为女主角负责保护的王爷世子,从此,所有找女主角碴的人都没好日子过,本质为猫妖的男主角什么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怕──而他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累积罪恶值,维持人形,也是为了女主角。只是男主角傲娇,总是默默做不肯说出真心话,女主角则粗神经,一度以为男主角那些恶作剧都是在耍任性,感动归感动,却以为他只是习惯有她这个护卫,没想过是爱情…… 然而,跟两位男主角做交易的可是恶魔,哪有那么好心的就帮他们牵红线哩?他也在系统之中安插了一个恶作剧,为他们的追妻之路制造了小小波澜……(坏笑) 想知道这两对有情人究竟怎么样成眷属,千万别错过寄秋和风光,联手推出的奇幻欢乐古装主题书──恶魔恶作剧之《皇上有秘密》、恶魔恶作剧之《世子不做病猫》。 【第一章】 哗啦! 匡啷! 砰!砰!砰! 沙呼!沙呼!沙呼…… 「快呀!跑快一点!」 「快什么快,老子肯定拿第一……」 「哼!就凭你们?」 「……收起你的白眼,这一次我绝不输人……」 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策着马,如见红发怒的野牛般横冲直撞,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持鞭猛力挥下。 集市的大小摊贩被撞得东倒西歪,那边是流了一地汤水的摊车,这边是踩了无数马蹄印的各式布料,还有满地的碎瓷破陶、五马分屍的字画,以及再也卖不出的烂菜蔬和烂果子,鸡鸭满街走,捉也捉不完,流满地的鸡蛋教小贩欲哭无泪。 这日子让人怎么过下去呀?老百姓苦哇! 这些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京城中最令人头疼的五霸,有镇国将军爱子、富春侯府的嫡三子、安国公府的次子、魏王的独生子,以及赫赫有名的纨裤五皇子君无垢,全是没人得罪得起的权贵子弟。 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成群结队的出来胡闹,把天子脚下的皇城当成自家后花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文武百官没一个敢冒出头指责,连维护京城秩序的京兆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胡闹。 然而他们一时的玩心却害得小老百姓三餐无以温饱,小民势弱,只能抹着泪忍气吞声,默默受欺压。 容貌出众、气焰张狂的五名锦衣少年持续驾马狂奔,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同伴们叫嚣,不服气地争强,马蹄一扬,踢翻了一个又一个摊子,只求赢,无视人命,管他马蹄下伤了多少百姓。 此时,街上一间不起眼的书画铺子里,走出一名肤白杏眸的小丫头,衣袖上头绣着两只调皮黄鹂鸟争食,她年约七、八岁,梳着小圆髻,十分稚气的脸庞,却是个小面瘫。 她手上抱着一叠书,身后跟着两名十三、四岁的丫鬟,主仆三人的衣着很低调,像是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可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色调黯淡的布料是价格不菲的流光绫。 「闹腾。」小姑娘朱唇轻启。 「小姐,别……」 穿着浅黄绣菊衣裙的丫鬟刚轻轻一呼,隔壁竹编器物铺子搁置在门边的一排竹子无风自倒,倒下的竹子还不偏不倚的打向跑在最前头的那匹马,被异物一惊的黑色大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突和其来的变故让骑在马背上的锦衣少年措手不及,咚地从马背上摔落,差点被马蹄往胸口一踩。 好在少年纨裤虽纨裤,在生死关头时手脚还是挺俐落的,穿着银白色衣袍的身子往侧边一滚,正好滚到小姑娘要下阶梯的绣花鞋前。 一双睁大的深色眼眸正对着不及巴掌大的小鞋,鞋面上镶了几颗粉色珍珠,珍珠上面绘着指甲盖大小的小图,分别是四季的缩影,但因四为不吉祥的数字,因此左右各添了绘了蝙蝠的珍珠,意喻双福。 一边六颗珍珠,亦有六六大顺之意。 「好有趣的鞋子,那么小的珍珠也能画景。」真是太奇特了,他头一回瞧见在珍珠上作画,回头他也试试。 「让开,你挡路了。」 听到脆生生带点软绵的声调,脸皮特厚的锦衣少年不怒反笑,无赖的以手托腮,索性横躺在小姑娘面前。「你不认识我?」他得意的扬起眉,笑得十分猖狂。 「素昧平生,我自幼长在深闺之中,耳不闻窗外事,依循闺训,如何能与外人往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小姑娘依旧面无表情,有如一座小冰岩,使人难以攀越。 可是人就是这么矛盾,她越是不理人,君无垢越看双眼越发亮,彷佛发现了什么令人好奇的东西,目光凝着在她身上,双眼眨都不眨一下。 「这可不行呀!亲亲,别人你可以丝毫不识,但是本皇子你不可不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 没等他说完,小姑娘身边的黄衣丫头不快的轻斥道:「登徒子,谁是你的亲亲,别出口下流坏了我家小姐的闺誉,哪儿来的哪儿去,快快滚开!」 「放肆!本皇子也是你一个丫鬟能大呼小叫的?」他长鞭一甩,差点毁了小丫鬟的脸,破风一声甩过她耳际。 不苟言笑的女孩淡然说道:「珊瑚,退到一边,没听到他自称皇子吗?」如今京里敢欺男霸女,狂肆过街的,也只有那一位皇子了。 小脸煞白的珊瑚打了个哆嗦,面无血色的往后一退。 君无垢这位小祖宗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小便是宫中横着走的主儿,其母德妃是最受宠的妃子,为四妃之首,只差一步就是皇贵妃,地位几乎与皇后并驾齐驱。 因此他从宫内横到宫外,霸道又狂妄,七、八岁就私自出宫,与交好的权贵子弟四下玩乐,斗鸡走狗,招摇过市,看到好玩的事就参一脚,谁敢挡他玩兴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这一玩就玩出名号了,纨裤皇子君无垢之名响彻整个京城,只要远远听到那狂放的笑声和哒哒的马蹄声,便知这位鬼见愁来了,路上行人纷纷走避,摊贩们也赶紧收摊。 可是这厮的动作快如闪电,刚听见声音人已到了眼前,呼啸而过,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哀号声,以及敢怒不敢言的愤慨和怨怼。 谁教人家是皇子,平头百姓开罪不起,除了自认倒霉外还能怎么样,总不可能杀进皇宫讨公道。 「她叫珊瑚,妹妹叫什么名儿呀?本皇子看你顺眼。」看小姑娘不惊不惧的神情,君无垢更想逗她。 他的那群「好朋友」在不远处看他耍横,知他性情的人都晓得他在兴头上最好别打扰,否则他反过来整人一通。 不过小小的喧闹声还是有的,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在马上发出轻喝声,叫他快快完事,他们还要出城赛马。 君无垢理都不理他那群狐群狗党,照样兴致盎然的逗弄笑也不笑的小姑娘,盯着她忒严肃的粉白小脸。 「堂堂皇子躺在地上,不觉得不伦不类又难看吗?」她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睥睨一眼。 君无垢无赖的咂咂嘴。「我摔下马了。」 「所以……」她该负责? 「我受伤了。」他拍拍沾满灰尘的大腿,表示伤得不轻。 「然后呢?」小姑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派从容,把手中厚厚一叠的书册从左手换到右手。 他霸气一笑。「你该上前扶起我,用糯糯的嗓音问我伤得重不重,看顾我的伤处。」 「男女七岁不同席,而我九岁了,亲自看护不合礼教,而且见你面无痛色,还能说笑调戏人,可见你伤得不重,最多是皮肉痛。」搞不好只是轻微擦伤。太久没动动手脚,失误了,那根竹竿该打在他头上,而不是让无辜的马儿代为受过。 「哎哟!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皇子不痛的?本皇子这叫强颜欢笑,勉强与你逗乐,才能稍微分散一些痛的感觉。」他笑嘻嘻的伸手一摘,竟摘下桃花色绣花鞋上绘有蝙蝠的粉色珍珠。 「还我。」小姑娘眉头一蹙。 「不还。」君无垢故意拿到鼻下一嗅,做出陶醉样,还企图摘下另一颗绘蝠珍珠凑成一双,但小姑娘的小脚灵活地往后一退,他再次伸出的手因此落空。 「真不还?」粉色小脸漾上一层诡色。 「就不还。」躺得四平八稳的君无垢还跷起脚,晶亮的双眼满是促狭笑意,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将珍珠上下抛掷又接住。 「不还就不还,你留着磨成粉敷面,听说珍珠粉能够让肌肤变白。」小姑娘的语气不冷不热,不过仍能从她的语调中听出她的不满。 她心里想着,我不招惹你,你也少来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就算年纪再小,也是毒蜂一只,能够螫得你满包头。 可惜她遇到的是最爱找事的五皇子,若她一开始就服软,装出花容失色的惊恐样,也许他会自觉无趣的摸摸鼻子走人,他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他的皇妹便是爱哭鬼,一哭起来惊天动地,让人烦不胜烦。 偏偏她的沉稳勾起了他的兴趣,尤其他还发现她一点也不怕他,这让一向横行霸道的他很是兴奋。 他找到新的「玩物」。 「你嫌本皇子黑?」君无垢摸了摸脸,语气更为轻佻。 第二章 「你黑不黑与我无关,烦请让让,我出门已久,唯恐家人担忧。」早知出门前应该先翻翻黄历,确定一下今日是否不宜外出。 「不让,我腿断了。」他抬高据说断了的腿,行事极为张狂。 「真不让?」 「不让,本皇子受伤了,还不快点过来替本皇子瞧瞧伤势。」君无垢死皮赖脸,全无皇子该有的气质。 「伤着了就找宫中太医,我不是大夫。」瞧他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最大的伤是脑子里的洞,硬要找她碴。 该让他断哪里好呢? 「在太医还没来之前,你先伺候本皇子……」他都还没说完,忽地翻身跃起,气急败坏的大喊,「你在干什么!」 「手滑。」她一样没表情,彷佛瓷娃娃,好看,但没有喜怒哀乐,只有看透世间的淡然。 「手滑?」他信她就太蠢了。 「书太重。」可惜没砸到他,这厮虽然纨裤,但身手不凡,稍加调教还是能有一番作为…… 蓦地,她想到他的身分,心想还是当纨裤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太子已立,安分守己才活得长。 「书太重……」他表情古怪的看着小姑娘的奴婢弯腰拾起一本又一本的书,手上鞭子一挥,卷起其中一本。 「你能及时躲开,看来你的伤不算太重,多谢拾书之情。」 没等他看完书名,小姑娘便将他手中的书一把抽走,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便领着丫鬟珊瑚和翡翠走过他刚躺着的地方,缓步离开了。 望着不卑不亢的小身影渐渐走远,君无垢搓着下巴吩咐道:「周明朗,去查查她是谁家的姑娘。」还没人敢甩他的脸,视他如无物,她可是第一人。 「为什么是我?」不怎么情愿的镇国将军之子周明朗驱着马走近。 君无垢一抬腿往马腿踢去。「叫你去你就去,罗唆什么!」 自己的坐骑平白无故被踹,一脸委屈的周明朗只得点头应允。 三日后,同一批少年又在附近的酒楼碰头,交游广阔的周明朗不负所望,真让他探出小姑娘的身分和出身。 「你说她是谁的孙女?」 「左相。」 「那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难怪敢无视他,大顽石家的小顽石,一堆石头,硬得敲不碎。 「人家父亲是刚升任的太子太傅,父子俩同朝为官,日后若无犯大过失就是荣华一世。」老宰相年岁已高,想必很快就会退下来了。 「那倒有趣了。」君无垢眼泛兴味。 周明朗摇头,「别再有趣了,皇上对左相颇为敬重,最得左相疼宠的孙女你敢欺负,不怕皇上的大棍子打得你无处可躲?」胡闹归胡闹,有些事还是做不得,虽是损友也该规劝一二。 「怕什么,父皇那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棍子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何况还有太后护着。」君无垢完全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无赖样,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皇家的霸气。 德妃乃太后的娘家侄女,因着这一层关系,德妃与皇上自幼便相识,为表哥表妹,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多年情分,所受的宠爱更甚于皇后。 皇上是个长情的君王,也很重情,为了巩固帝位,他不得不娶手握兵权的重臣之女为后,为此,他对情意深重的德妃有几分愧疚,对两人所生的皇子也多有放纵。 皇上不能给君无垢天下,便给他不受拘束的天空,在皇上的纵容下,君无垢养成张扬的性格,凡事恣意妄为,不问后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天塌了有人替他顶着,而且凭着他的外表和身分,他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有自信,勾起他兴趣的小姑娘也逃不出他掌心。 他这种个性说好听点是自信,但事实上是目空一切、狂妄,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殊不知命运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君无垢感到难以置信,她竟然拒绝了他,跟他说「不,我不能接受,你太轻浮了」? 「五皇子的确是出身不凡,可是我的眼光比较刁一点,对于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还是敬谢不敏。」换言之,她看不上他。 时隔三年,当年九岁的夜隐华已经十二岁了,原本不及他胸高的身子如柳条儿般抽高,如今已与他肩齐,渐渐有了少女的婀娜体态,原有的稚气一点点消退,容貌秀美。 可越长越美的脸蛋没有为她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惹来不少的麻烦,自从在书铺与君无垢初遇后,他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她,只有她出现的场合他一定在。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无聊,故意要捉弄她,并不以为意,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想着只要时间久了,他便会烦腻,不再来招惹她。 谁知他变本加厉,不仅神通广大的不时出没在她左右,还霸道地赶走她身边每一个走得近的玩伴,尤其是男的,不管是表哥、堂弟或小厮,一律拎起衣领往外扔。 人是有脾气的,一忍再忍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她于是质问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叫他别再纠缠,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一脸笑意的对她说︱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当我的皇子妃?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保证? 夜隐华瞧了瞧自个儿刚发育的身子,胸前小小的隆起还不到半个包子大,癸水未至,个子还在抽高。 她才十二岁,做什么皇子妃?虽然本朝十二岁开始议亲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她和家人都认为晚几年再说,太早成亲生子对身子有碍,满十六岁了再出阁也不迟。 而他也不过十五,还是个毛头小子,连个正经的差事也没有,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正事也不做,凭什么娶妻,又凭什么保证? 再说了,她压根没想过他会看上她,也真没中意他,他太浮躁了,没个定性,飞扬跋扈的性情为她所不喜,她没法接受自己的夫婿是个纨裤,整日厮混在三教九流之地。 「你看不上我哪一点,我改。」君无垢的态度已经算是卑微了,他那些死党看了肯定会吓死。 「改了就不是你了,我们原本就不适合,不必勉强。」他太外放,她太安静,两个极端如何在一起? 「没有勉强,本皇子就是要你。」誓在必得。 这一次被拒绝没有浇熄少年的决心,他更努力地想赢得夜隐华的心,偏偏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为了博取心上人欢心,君无垢做了不少荒唐的举动,譬如攀相府的高墙想夜会佳人,以及得知心上人爱看书,便擅自取出皇家书楼的藏书,孤本相赠等。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放肆的一举一动终于引起皇上的关注,加上老相爷声泪俱下的告状,怕孙女名声尽毁,令皇上觉得不能再放纵他继续无法无天下去,该让他做点事了,于是把君无垢叫至御书房里。 「狄老将军过些时日要回去了,你跟他去吧!」免得一天到晚在京里惹是生非,搞出什么京城五霸。 与五皇子厮混的几名权贵子弟不因年岁的增长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胡作非为,在京中恶名远播,连宫里人都有所耳闻,知其不驯的恶行。 「父皇要让儿臣去边关?」君无垢一怔。 「去磨练磨练也好,磨去你那毛躁的性子,年纪都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立点功勋。」有功他才好封赏。 「父皇……」君无垢想说他不想去,这一走,不就看不到夜相家的小丫头了?如果能把她一起带走…… 他想得很美,但皇上一听他的要求,一本奏摺直接扔了过去,砸碎了他的美梦。 「不许再去招惹夜相的小孙女,老相爷哭着要辞官,你教朕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儿子不成器被人嫌弃,他当皇上的有面子吗? 「父皇……」我也只是想帮你讨个儿媳妇回来而已。 纵有千百个不愿意,君无垢还是被皇上狠心的往边关一扔,这一待就是好几年,直到太子大婚的消息传来。 数年后。 「胡言乱语,大敌当前胆敢扰乱军心,以为我不敢砍你脑袋吗?」父皇不会这么对他,肯定不会…… 容貌出色、气宇轩昂的君无垢一听到京中传来的消息,顿时满脸戾气,两眉竖起,有如被惹毛的黑熊,暴躁的走来走去,大发雷霆。 「千真万确,是我家里来的家书,还说大婚之日我可能不克返京就别回去了,府里会代我送礼。」 第三章 说话的是京城五霸之一的周明朗,他和富春侯的嫡三子宋晓明,一文一武的两人跟着君无垢来到边关,掌控军中大权。 至于另外两霸,安国公次子水连城被他爹弄进禁卫,而魏王的独子君怀石则入了户部。 此两人在京中,为往日的损友传递京里讯息,虽分隔两地,但无损彼此的交情。 目眶发赤的君无垢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涩的问道:「你……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 周明朗迟疑了一下,回道:「五天。」 他话一说完,一记狠绝的重拳击向他下颚,让他整个人往后一飞,跌落在简陋的行军榻上。 「你还是我朋友吗?知晓此事却迟迟不告诉我,想等尘埃落定再让我后悔莫及吗?」周明朗怎可如此对待他,他们在战场上相互扶持,浴血抗敌,这份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这小子明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一个夜隐华! 君无垢边说边脱下身上厚重的盔甲,身上的伤也不包紮,血滴落地上,怵目惊心。 他提剑往外走。 「别冲动呀殿下!若无皇上的命令,你便是擅离职守,要受军法处置。」他是皇子罪不及死,但几十棍军棍是免不了的,为了一个对他无意的女子受皮绽肉开之苦,值得吗? 「别拦我,滚开!」君无垢怒极的踢开拦路的好友,长剑系腰,不管不顾的准备飞驰入京。 「不拦你好让你犯下大错吗?圣意已下,还能由着你说不吗,就算你能及时回去,你自己说说你能干什么!」还不是只能双目含泪,忍着心酸眼看佳人上花轿,入了东宫。 他也就是因为这样才瞒到今日才说,免得君无垢赶回去,结果更惨。 「抢婚!」他打小定下的女人岂可拱手让人。 闻言,周明朗顿感头大。「姓宋的,你来跟他说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说得出口。」 那是太子,他抢什么婚呀!兄妻弟抢成何体统,还不让人指指点点了,皇上也不可能容许他如此造次。 宋晓明却像在看戏似的,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要去就让他去,好让他彻底死心,不让他看到结果,他哪肯甘心。」 君无垢这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亲眼目睹就不会死心,只会怀抱着一份奢望拼死拼活。 周明朗一听,气急败坏地又道:「我让你劝他,不是要你火上加油,这一路回京凶险万分,你硬得起心肠看他往死路里闯吗?」 这些年来护国将军萧正赞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掌握本朝快一半的兵权,而军中的众将领有一大半是萧家的家族后辈或他一手提携的子弟兵,权势之大令人心惊。 而君无垢在军中声名鹊起,渐渐能分庭抗礼,护国将军早忌惮他,他擅自回京,等于是给对方搞鬼的机会。 更别说皇上了,太子的这场婚事,是皇上精心择定的,哪容得了君无垢破坏? 为了防范大权旁落,皇上才特意赐婚已辞官的左相嫡长孙女夜隐华为东宫太子妃,以文挟武,扼止护国将军的野心,同时也为太子增添一条有力的臂膀,以免太子受制于人。 为稳定不安的朝政,皇上绞尽脑汁盘算,既要安文官的心,又要稳住武官的躁气,他赐婚的同时也赐下一名太子良娣萧凤瑶,为萧正赞之女,另有两名良媛,为世家之女及清流文官之女,互相制衡。 也就是说,太子大婚之日要迎进四名女子。 「劝?」宋晓明冷哼一声,「他那性子谁劝得了,蛮牛一头,还不如让他去撞撞墙,知道痛了就会回头。」 「你……哎呀!帮不上忙还扯后腿,亏你还是军师。」指望不了的浑人一个。「殿下,你别急,走慢点,好歹做点准备,点齐三千兵马护送,我陪你……」 周明朗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不用,你和晓明留下来守城,以防蛮子再来偷袭。」君无垢已经离帐,跨上大马,神情急迫,刻不容缓。 「殿下……」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任凭周明朗在后头频频呼唤,君无垢仍旧头也不回,带了五十名亲信,连夜出营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君无垢的心很慌,心急如焚,他这一去边关好几年,昔日纵马过街的纨裤皇子已长成能统领一方的杀神,却一日也没忘记过令他动心的小丫头,也自认够沉着稳重了,能成为她一生的依靠,她不会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殊不知他刚有提亲的念头,想凭藉多年的战功求皇上一道圣旨赐婚,早知他心意的皇上却先一步将他心仪的女子赐予太子为妃,这教他情何以堪? 君父,君父,果真是先君臣后父子,同是皇子也有轻重之分,再受宠爱有何用,还是不敌嫡子正统。 「殿下,小心,有埋伏!」 连赶了三天三夜的众人都有点精神不济,除了让马喝水,吃草料,稍做休息,他们的吃睡都在马背上,一路赶得急,餐风宿露,难免有些疏漏。 不过不愧是多年军旅出身的将士,一有风吹草动便警觉的进入备战状态,当第一枝箭朝行进中的队伍射来,立即结成阵型,并毫不犹豫的取出背后的剑予以反击。 但是敌军人数众多,黑压压的一片像洪水般地袭卷而来,君无垢再是勇武也是身中数刀,鲜血淋漓,危在旦夕。 他闭上眼之前,最后看到的是近在咫尺,可是就是到不了的城墙,再睁开眼时,心爱的小姑娘已成了他嫂子。 重伤昏迷了十五日,再醒转过来已是人事全非,他是被出城「狩猎」的君怀石所救,郡王府三百府兵齐出,这才打跑在京城附近为害的「劫匪」,君无垢五十亲兵只剩三名存活,其余皆灭。 京城近郊会有劫匪? 想也知道是何人所为,皇上虽下令全面追查,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匪踪早已不知去向,连屍体都未留下。 此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后君无垢以养伤为由留京,未赴边关。 没多久,身有痼疾的皇帝,拖了半年便撒手人寰,九九八十一丧钟从皇宫中传出,终日避不见人的君无垢也走出五皇子府,为皇上披麻戴孝。 太子继位为新君,国丧守孝二十七个月。 先皇有十子五女,其中三子二女未成年便已夭折,先皇死前留下旨意,为活着的子女做了封赐,大皇子生母身分低贱,因生有大皇子而由更衣升为美人,大皇子封端王;三皇子为婕妤之子,封静王;四皇子为珍妃之子,封康王;君无垢则被封为肃王,各有封地。 其余皇子分别封为廉郡王、孝郡王,领郡王俸禄却无封地,府兵最多五百,由朝廷供养。 只是新帝一即位便冷落了中宫皇后,独宠生性娇纵的萧凤瑶,封她为皇贵妃,一帝一妃极力打压皇后,让皇后在后宫的日子如履薄冰,看得君无垢心疼不已,他还真心策划过逼宫谋反什么的,好让心爱女子不用受苦。 可是一想到他若是这么做,行事一丝不苟的她绝对不会因此从他他便作罢,只能忍上加忍,忍忍忍…… 不过他也没打算放弃心上人,新帝别有所爱,连做做样子也不肯,他便想趁虚而入,怜惜夜隐华,皇帝对她视如敝屣,他视之为珍宝,自己的心头宝自己来呵护。 只可惜边关战事又起,君无垢奉旨出征。 这一次他没能回来,战死在沙场上,卒年二十一。 「你再看也帮不了他,他的时候到了,非走不可,谁也改变不了。」人的寿命真短,如昙花一现。 亲眼目睹皇上被牛头马面拘走魂魄,躲在暗处的君无垢惊愕不已,不敢相信皇兄会如此短命。 他想过让皇上死,可终究狠不下心,直到这回他在边关战死,以鬼魂之姿回到皇宫,发现那些毒计,他才决心下杀手。 只是没等他下手,皇上便昏迷不醒,如今还死了。 看看自己透明的身躯,君无垢暗暗苦笑,他一心只想回到心爱女子身边守护着她,却完全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实,直到看见皇上的魂魄离体,被两名鬼差的铁链拘着走,他才惊觉自己也是鬼,得避开来自地府的使者。 而就在这时,突兀的男子嗓音惊醒了他,他往声音来源一看,瞪大了眼! 「你……你是谁!」 第四章 龙泉宫一角原本是明亮的,却忽然暗了下来,在一片黑暗中出现一道被撕开的裂缝,接着缝隙慢慢变大,走出一名身着怪异的男子。 他发长过肩,身上披了一件几乎看不到边的巨形斗篷,两额有凸出的黑色弯角,除了双眸的颜色是绿色偏金,他一身的黑,从黑发到黑鞋,黑得优雅贵气。 「我姓恶,单名一个魔,你可以称呼我恶魔先生。」他面带合宜的笑容,行了一个西洋宫廷礼。 「恶魔先生……先生,你是一名谋士?」本朝有姓恶的吗?他的名字也够怪异了。 「非也,非也,我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而来。」现代的人类变聪明了,太难骗,害他的业绩直直落,快要垫底了,他只好穿梭时空,寻找好骗的对象。 「我的愿望?」他都死了还能奢望什么?难道还能起死回生? 「你不想名正言顺地跟她在一起吗?」恶魔指着坐在龙榻旁,手捧着书的皇后。 「我已经死了……」想又有何用?君无垢低下身,伸手一碰,曾经杀敌无数的手从芙蓉娇颜穿过。 他笑着,满眼苦涩。 小丫头,你会为我的死伤心落泪吗? 「死了也可以复活,那里不就有一具身体等着你吗?」恶魔目光一落,榻上失去灵魂的躯壳胸口的起伏慢慢停止。 「你说他?」君无垢的心一震,感觉被射穿的心又开始跳动,怦怦怦……一下强过一下。 「你是五百万死灵之中唯一的幸运儿,我们能完成你一个心愿,不论你提出的要求再不合理,我们都会为你达成。」他衷心为「客户」服务。 「不管什么事都成?」君无垢冷静的再次确认问道。 「是的,恶魔说话算话。」骗人无罪。 「我可以变成他?」君无垢低视和自己长相有五分相似的二皇兄,他肯定二皇兄再也活不过来了。 「是的,你可以是他,但是……」 「但是什么?」 「你必须接受万圣节系统,以十月三十一日为最后期限,不过换算你们的历法是阳月的第四天,在这段期间内你不能做好事,只能捉弄人或做坏事才能累积罪恶值……」罪恶值越高对他越有利,反之……嘿嘿嘿。 「什么叫万圣节?」听都没听过。 恶魔不耐烦的挥手。「那不重要,你只要记住,罪恶值达到某个程度,也可以向本系统要求兑换物品,譬如一瓶毒药,或是致人于死的武器,多行坏事才能获得,切记。」 「那做好事呢?」君无垢问道。 恶魔呵呵低笑。「你只是暂时拥有这副身体,若罪恶值未累积到标准,你就会变回一抹鬼魂。」 「是……这样吗?」原来是借用的。 「只要你的罪恶值在最后期限那一天累积到一百,就能够成为这副身体的主人,请问你愿意接受吗?」快呀!愚蠢的人类,我还要赶场。 能再重活一回,君无垢毫无犹豫的点头。「好。」 恶魔手一扬,手上出现一份契约书。「请签名。」 君无垢刚签下自己的名字,眼前忽地一阵晃动,又听见恶魔的声音— 「对了,提醒你,罪恶值计算是以最后期限那一天的数值为准,罪恶值提前累积到一百,也不能提早拥有这身体,明白了就去吧!」 他还来不及说话,感觉到背后被人一拍,便再度失去意识。 【第二章】 「咦!皇……皇上的手动了?」 先发现异状的小太监大声一喊,除了手捧着书册的皇后未动,其他人一窝蜂的靠近,或悲切,或惊喜,或深情款款的喊着「皇上,皇上,你醒醒,臣等(臣妾)在这里」。 可是喊了许久,躺在床上的皇上却再无动静。 太医上前诊脉,只说脉象较之前好了不少,皇上正在好转中。 正在好转中? 这对某些人而言可不是好事,譬如正暗暗交换一个诡异眼神的萧贵妃父女,他们想的是皇上死,而不是让他再命硬的活过来,坐在人人觊觎的九龙宝座上御令天下。 难道是药下轻了? 「国师,你不是说宫中有邪祟,只要皇上和皇后待在一起便可增强皇上的气数,要皇后侍疾,可老夫看了并无起色,莫非是国师糊弄老夫?」将死之人何需气数,早早一命归阴。 发白如霜的妙生国师有张天人般的俊颜,从外表看不出实际年岁,从任国师至今容貌不曾改过,约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莫急,要有耐性,皇上脉象已有好转,萧将军应也听见了,难不成要立刻清醒才叫有起色?那除非要有仙丹妙药了。萧将军在急什么?你怕皇上醒来会有变不成?」这帝王寝宫的龙气变浊了,似有若无,时重时轻,断断续续。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有鬼的萧正赞声宏气壮的反驳,刻意掩盖眼底的飘忽,「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行事恶毒,本就不该在此,你让皇后来侍疾,根本是荒谬至极,说不定皇上便是这毒妇害的!」 「皇后是凤体,有母仪天下之命格,有凤来仪,方可衬出皇上的龙气,若是萧贵妃可就没有为后的命格,她这辈子做到贵妃已是到头了。」富贵不长,难以尊荣,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放肆!别以为你是国师便可随意诬蔑本宫,皇上应允了本宫,皇后失德不贤,皇上择日便要改立本宫为后,谁敢说本宫无凤命?」最好面子的萧凤瑶当年一心奔着后位而去,皇上也允诺后位非她莫属,谁知临门一脚却被先帝搅了局,因此自认不比皇后差的她最恨人家说她福薄,难撑大局。 她千般算计,拉拢帝心,可到头来败给先帝一纸遗诏,萧氏女不得为后,夜氏不可废。 先帝死前摆了萧家人一道,先是不让萧氏女尊荣后宫,又言新帝不能废后,除了谋反,她所做的任何事皆可宽宥。 因为先帝知新帝耳根子软,容易受人摆弄,尤其是嫔妃的枕头风更是招架不住,无治国才能偏又犯每个帝王都会有的毛病,疑心病重,枕边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蒙得他两眼瞎。 因此先帝才相中左相的长孙女夜隐华,其父为太子太傅,为人正直又聪明能干,而她本身亦是聪颖,有主见又不轻易为人所动摇,有为后风范,由她来督促惫懒的新帝是再合适不过。 虽然先帝偶尔也会想起被他丢到边关的五皇子,心中难免有愧,可为了国祚绵长,也只能委屈五皇子了。 他想,经过多年,五皇子也该忘记这段小插曲了,天下女子何其多,志在四方的男儿岂可贪恋儿女之情,战场上刀剑无眼,要用多少的血肉才能筑成一片江山?他又哪里来的心力惦记一个女子? 有出息的男儿都不该惦记早该遗忘的儿女情长,建功立业方是立足之本,女人是男人功绩下的附属品。 「就差一步。」妙生国师语带玄机。 「什么叫只差一步,若不是她姓夜,她凭什么占着皇后之位!」小偷,抢了她的凤位。 得宠的人才有资格荣登后位,一个连讨好皇上都不会的皇后哪来的气焰跟她争,早早让位免得自取其辱。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若非皇后善妒,皇上的龙子岂会没了?她罪孽深重,不足为后。」萧正赞附和女儿的话,父女俩一搭一唱,意欲将皇后软禁在凤仪宫。 萧正赞原为护国将军,官居一品,由于皇上宠爱贵妃萧凤瑶,在登基后,破例擢升护国将军为护国大将军,超品等级等同于亲王,享双俸禄,只差没封地而已,父凭女贵。 「能不能当皇后不是你们说了算,如今皇上昏迷不醒,这宫里是皇后最大,谁也不能越过她。」妙生国师眉头一动,目光幽暗不明的看向皇后身侧,好像虚无处立有一人。 他的眼神,很令人……惊心。 「哼!皇后明明犯了错还不能治她的罪,天理何在?难道我肚里的孩子就该平白受罪?皇后不足为天下之表率,应该关进冷宫,永不见天日。」萧贵妃一双妖媚的丹凤眼像淬了毒,恶狠狠的瞪向神情自若的皇后。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一副酸儒样! 夜隐华越淡然以对,萧凤瑶就越恨,巴不得上前咬上一口,看皇后还能不能平静处之。 第五章 其实是萧凤瑶误会了,皇后天生面瘫,打她出生至今一十八年,她还没笑过一次,顶多嘴角往上一扬,当时却吓坏了小她五岁的双胞胎弟妹,两个小孩吓得恶梦三天,到庙里求了平安符心绪才安定下来。 从此她再也不尝试笑了,面瘫就面瘫吧,反正她已经嫁出去了,还是位高权重的皇后,不怕没人要,也不怕遭人嫌。 而此时她真的无心周遭的变化,除了之前感觉被人摸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无人,随即又专心在这本《西山杂记》上。 刚得知先帝将她赐婚太子时,她十分不乐意,毕竟这意味着她到死都走不出深宫大院,还得和一大群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她觉得脏,有意抗婚不从,誓不入宫。 可是一想到祖父已老迈,幼弟尚未成长,母亲多年卧病在床,父亲身为太傅却不为太子所喜,一家子的荣宠都压在她身上,她牙一咬,决定从了,反正太子的女人那么多,等轮到她不知是几时,顶多初一、十五应个卯,忍一忍就过去了。 谁知新婚夜太子喝得太醉,一到洞房花烛时居然不举,他羞恼地怪罪她姿色不佳,不懂得床笫之事,天还没亮就去了萧良娣那里,从她身上他得了十足的满足,也奠定萧良娣在他心中的地位。 因为太丢脸了,太子不待见自己,他偶尔到自己屋里过夜,就真的只是睡觉,碰也不碰她一下,他担心旧事重演。等先帝薨了之后,他登上帝位,便专宠萧贵妃,若无要事,绝不会到自己宫里。 在外人看来是她这个皇后失宠,事实上正合她心意,收到赐婚圣旨后,她努力的调适心情,想当个合格的太子妃,可是新婚当夜,看他迁怒的举动,她就知道此人不是良人,之后,他的所作所为更证明她的看法。 因此,她从没把他当作丈夫看待,只当是一同过日子的同伴,他想宠幸谁是他的事,谁又为争他的宠爱打得头破血流也与她无关,她只要打理好后宫便是好皇后。 皇上不找她,她反而快活,这人的死活她当真不放在心上,生也好,死也罢,自有人去处理,唯一麻烦的是朝政,若非为大局着想,她也不会在这里侍疾。 比起听闻皇上倒下,听到肃王的死讯,她反倒乱难过一把的,连着数日食不知味,那个老想着逗乐她的少年就这么没了,有点可惜。 至于萧正赞父女俩嚷着要赶走她一事,她充耳不闻,贵妃再受宠,能大得过皇后吗?只要一日未废后,她便是中宫之主,贵妃再贵也是妾,在嫡妻面前都得低下头。 「那也要你肚子里有货才行……」妙生国师小声咕哝,这是后宫嫔妃常用的把戏,真当别人都是睁眼瞎,看不出来吗? 「你说什么?」萧凤瑶凤眸一横,毒芒如针。 「我说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妙生国师正气定神闲的扳着指头演算,龙榻上的龙躯似要苏醒的动了动。 见状,萧正赞朝女儿又抛去一眼,两人私底下的小手段不能让外人得知,他们想先解决皇后,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再收买国师,让国师站在他们这一边,一起谋夺君家天下。 「国师肯定是算错了,皇上向来厌恶连笑都不笑的皇后,皇后在此,皇上怎么可能清醒?还是请皇后移居侧殿,别让皇上瞧了生厌。」萧凤瑶柔媚的眼波轻飘,如玉的纤指往国师手背一抚,似有若无的勾引。 妙生国师不动声色,处之泰然,「命数自有天定,早晚瞧得见。」 报应这玩意儿挺玄妙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国师,这话说得老夫颇不满意,老夫身为辅国大臣之一,皇上有疾,理应找出问题源头,说不定是皇后的八字过凶,克了皇上。」萧正赞口气不善,暗示国师配合他。 八字相克这等事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为上位者忌惮,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用这一招陷害人十分恶毒。 「皇上昏迷了几日?」妙生国师突然问道。 萧正赞不明就里,但仍是回道:「五天。」 「而这几天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是谁?」若依八字相克之言来说,岂不是越是亲近的人嫌疑越大。 「这……」萧正赞看了看女儿,顿时无语。 为了不让人发觉皇上的不对劲,龙泉宫里外都是他们的人,若非皇上连着数日不上朝,以夜家为首的文官也不至于闹上金銮殿,使得皇上身子「不适」一事暴露出来。 萧正赞原本等的是皇上暴毙身亡的消息传来,他才好登高一呼,立先帝最年幼的儿子继任,以拥戴幼主为由,再自立为摄政王,然后架空幼主,好掌控朝政,君氏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可是君无愁的命太硬了,拖了几日没死不说,居然有好转的迹象,这教他如何接受? 「国师,你的言下之意是本宫是来灭圣的祸害?国师,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欺本宫至此,皇上呀!你快醒过来瞧瞧瑶儿,瑶儿要被冤死了,你再不为瑶儿做主,瑶儿真要一头撞死在这龙柱上……」 干嚎无泪的萧凤瑶寻死寻活的要撞柱,她身后十几名宫女、内侍哭成一团,以肉身去挡,好声规劝想不开的娘娘。 本来这样的闹剧夜隐华不想管,实在太假了,可是一群人你拉我扯的,隐隐要往她身上撞来,于是向来不管事的她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往左偏了三步,哭号中的宫女、太监往她坐的位置一扑,一堆人就像叠罗汉一般跌成一座人山,你压我、我压你的大叫。 不幸的是,被压在最底下的赫然是发丝凌乱的萧凤瑶。 她自个儿也不晓得为何会跌了一跤,只感觉有人勾了她一下,忽然间膝盖一软站不住便往前扑倒,没发现她跌倒的内侍们一窝蜂地往前扑,一个接一个的重压,压得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更别提发出声音让人滚开。 「本宫在此,有你自称本宫的分吗?」 夜隐华看似无心的走过,停在龙榻前,冷冷看着萧凤瑶。 妙生国师一挑眉,看向面色如常的皇后,嘴角勾起可疑的弧度。 这个皇后,深不可测,是个善于隐藏的高手。 「你……」被手忙脚乱的宫女、太监们挖出来的萧凤瑶,两管鼻血直流,模样狼狈极了。 「瑶儿你……叫太医,快叫太医,娘娘受伤了!」一脸紧张的萧正赞大喊道。 我就是太医……守在龙榻旁、两眉愁成八字的张太医在心里默默想着,却不敢出声。 他今日抽中签王,每隔半个时辰为皇上诊脉一次,皇上一日不醒,太医院的太医个个把脑袋寄在脖子上,暗暗求神明保佑皇上千万别在他们当职的时候驾崩,否则一家老小少则十几口,多则百来口跟着人头落地。 因此每个不幸中签的太医都尽量隐去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上头的贵人注意到,皇上多活一日,他们也能多喘口气。 「她不是想死吗?这点小小的伤还没撞柱的重,依本宫看来不用治了,萧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一死就让她殉葬吧!本宫让位,让他们天上人间都做一对恩爱的比翼夫妻。」瞧,她够大度了,谁说她善妒,连丈夫都拱手让人。 「你、你这毒妇……」萧正赞气得抖着食指指向气势强大的皇后,牙咬得发疼。 「大将军,记得你的身分,你口中的毒妇是一国之母,皇上犹在,还轮不到你造次。」妙生国师面带温煦笑意,可是他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如腊月寒冰,教人打心底发凉。 他在警告护国大将军,就算皇上真的驾崩了,还有其他姓君的王爷,他大将军想登基坐大位还早得很,这天下的主子尚未死绝,还轮不到他张牙舞爪。 「哼!她不堪为后,众所皆知,还怕别人说吗?」萧正赞冷哼一声,硬生生噎下抵到喉咙口的怒气。 都怪皇上不早登极乐,让他连对国师都要忌惮三分。 「证据呢?」妙生国师凉凉地问道。 「贵妃娘娘的小产就是证据,除了皇后,谁能在暗中搞鬼?」萧正赞说得理直气壮。 妙生国师嗤笑一声,「后宫人人都有嫌疑,想诬蔑皇后就拿出真凭实据来,光凭猜想,大将军,你老了,难怪皇上要卸了你手中的兵权,就怕你老眼昏花,将自家子弟看成敌军,一刀给劈了。」 第六章 「钟妙生你……你敢说老夫愚昧!」岂有此理!他手握大权时,谁敢给他脸色看,无不服服帖帖的逢迎拍马。 妙生国师一甩拂尘,双手合十,口念无量寿佛,「本国师是先帝御封,地位超然于六界轮回外,老匹夫口出不敬,众道祖怕是要找你喝茶问道去。」说完,他轻叹一声。 这声叹息听在萧正赞耳中可是重如泰山,他对于神仙佛祖信得虔诚,也惧怕牛鬼蛇神来相害。 「你你你……」他你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在这之前,他也是国师的信众之一。 「皇上不醒,你们怪罪本宫命格凶险,那么本宫回本宫的凤仪宫,皇上若有不测,这个责任就由你们担了。」当她什么浑水都想蹚吗?若非逼到门前来,她还真不想出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嫉妒,一有嫉妒必出人命。 「不可,皇后。」 「你想推卸责任,让贵妃娘娘为你背过……」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一是阻止,盼皇后以大局为主,不能任性而为;一是不满,想推皇后为代罪羊,保存实力图谋后起。 但是他们讶然的目光却是落在皇后藕白的细腕上……不,正确来说是捉住皇后雪腕的那只手。 那看来有些苍白垮皮的手,来自昏迷的皇上。 「皇……皇上,你醒了吗?」刚止住鼻血的萧凤瑶问得很轻,怕惊醒了应该沉睡不起的天子。 爱妃的轻唤引不起皇上丝毫反应,他明明虚弱得米汤不入,却有力气紧抓住皇后的手不放。 这情景太怪异了,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到底是清醒了,还是继续昏着,好歹给个准话。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一旁的张太医,频频拭汗的他早湿了后背,暗叹这苦差事怎么落到他头上? 张太医上前一诊脉,脉象平和,但心跳有点……快。 「皇上他……」 他才说了几个字,急着得知情况的萧凤瑶连忙抢白,唯恐落于人后,「皇上怎么了?有没有事啊?皇上呀!你可别抛下臣妾一人,臣妾生是你的人,做鬼也相陪,你不要死呀!皇上,臣妾舍不得你……」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情深意重。 「皇上还未宾天,用不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号,真难看。」夜隐华所谓的难看是指演得太假,教人看不下去。 「你说谁难看了!皇上曾言,『有美人兮,凤瑶也,此乃桃花仙子下凡来,艳如桃李,细腰纤纤,无人能及』。」 萧凤瑶边说,玉手边抚向皇上略显削瘦的脸庞,可是她的手一触及皇上的脸,皇上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容竟微微蹙眉,显然不喜她的碰触。 这就让人气不顺了,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娘娘竟然被皇上厌弃了,她在后宫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夜隐华懒得再和萧凤瑶废话,看向皇上,淡淡地道:「松手,你弄痛我了。」他肯定和她有仇。 闭着眼的皇上彷佛听见了皇后的声音,力道松了几分,但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若清醒着就睁开眼,别让群臣为你担忧。」是生是死好歹给句话,不要半死不生的吊人胃口。 说也奇怪,皇后的话一说完,数日没动静的皇上忽然眼皮直颤,缓缓的张开幽深如墨的双瞳。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心口一动的妙生国师盯着眸色变深的皇上,他从对方深邃的瞳仁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但是皇上没看他,水光浮动,乍然如碎玉填满的眼眸只看一人。 「夜隐华……」 这不是在作梦吧? 他能看得见她,摸着她微凉的手,还能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彷佛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终于苦尽甘来的重逢,迎来彼此盈满泪水的眼眸相望。 但事实上只有在兄长身上重生的君无垢一人眼泛泪光,面瘫的皇后其实很不耐烦,想甩开他的手,但碍于有旁人在,她只好装模作样的扮出贤良皇后的模样,为皇上的清醒而欣喜若狂,挤出笑脸。 然而除了君无垢觉得她的笑脸可人外,其他人都惊恐地倒抽了口冷气。 初初醒来的皇上像一只迷失的幼犬,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后娇妍的面容,似在确定,又似着迷,以往厌烦不喜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深情凝视。 即使是受宠多年的萧凤瑶也不曾见过皇上如此深浓的情意,彷佛他眼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这种眼神让人很不安,夜隐华倏地想到死去的肃王君无垢,虽然他的某些举动让她非常困扰,可她不得不说他在她心上留了一道痕,让她不时回想起那个敢爬相府高墙,却屡屡被护院打落的锦衣少年。 「夜隐华。」 「皇上有事?」夜隐华努力维持笑的表情,可是她发现这么做实在太为难自己了,扬高的嘴角开始发酸。 「夜隐华。」真的是她。 「皇上,臣妾与你并无深仇大恨。」犯不着一再喊她的名字,给她刷仇恨值,她知道她叫夜隐华。 很多年前她就晓得了,在她五岁那年被从池塘捞起来时,湿漉漉的她面对一张张陌生却带着焦急关心的脸孔,还看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被杖毙而亡,她就知道自己只能以夜隐华的身分活下去。 她的手,她的脚变小了,足足小了二十岁,她成了五岁大的小女童,被溺爱她的祖父抱回屋里,整整喝了三天苦汤药才准她下床,又在屋里待了五日方可出小院。 那年,原主的双胞胎弟妹甫出生,在这之前她是府里唯一的子嗣,可见她有多受宠,人人抢着抱她、哄她,把她当金镶玉的宝贝整天搂在怀里,大家对她的疼爱深入骨子里,即使添了一对幼儿也抢不走她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位置。 而因为偷盗被她发现,胆敢推她入水的丫鬟,在这时代,会被杖毙并不令人意外。 后来她才知夜家人的家规甚严,男子不得纳妾,除非年过四十未生方可纳小,又过三年仍是未生才可再纳一妾,一妻两妾犹无后嗣,那便是天注定,不可再多做他想。 因此,夜家的子嗣并不丰,已辞官的夜相有两子一女,女儿远嫁外地,早年还有往来,但近年来因路途遥远而少有返回,仅以书信遥寄思亲之情,而夜隐华的父亲是长子。 夜二叔外放为官也有七、八年了,一双儿女也跟着他到任上,听说又生了两个小儿,却至今未见过面。 所以如今的相府真可说人丁稀少,老夫人过世,嫡长孙女嫁入皇室,人来人往的奴仆,婢从众多,真正的主子却刚好凑足五根手指,老相爷、太傅夫妇、孪生姊弟。 这是夜隐华所知的夜家人,她花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适应她姓夜,而不是和客户双双落海,她为了救客户而因此丧命的女保镖叶华。 她犹记得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觉,很难受。 而她不想死,所以小心的在这时空过日子。 「夜隐华。」君无垢又一次喊着她的名字,原本无力的手竟出人意料的力大,紧握了她的手一下。 快要装不下去的夜隐华实在很想翻个大白眼,渣皇的喊人方式太甜腻,根本在为她树敌,没瞧见一旁的萧贵妃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吗?「皇上,你到底有什么事?」 「夜隐华……」她就在他身边,千真万确。 就在夜隐华快动怒时,似看出她情绪的君无垢脸色一变,变得委屈又无助。「夜隐华,我不舒服。」 他说的是我,而非朕,但没有人察觉不对劲,皇上昏迷多日,好不容易终于醒了,这可是件大事,谁会在意那一点点小细节。 「你……」皇上万岁,病人最大,她一向很能隐忍。「张太医,你来瞧瞧皇上有何不妥当。」 「是的,娘娘。」忙抹汗的张太医战战兢兢,心里很是懊恼的想着,皇上为什么在他当职的时候醒来呢?再熬过两个时辰便是老赖的事了,真是太不凑巧了,霉运当头。 小药童取来玉瓷脉枕,他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儿搁,皇上的龙手还捉着皇后的手,这脉要怎么诊?他只好佯装清痰的咳了一声。 夜隐华马上意会过来,掰开皇上的龙爪往脉枕一压,终于摆脱他了。 张太医搭脉,沉吟了好一会儿。 第七章 皇帝、皇后不急,倒是急死了大将军,他作贼心虚,担心张太医真诊出了什么,抢着出声,「张太医,皇上是不是中毒了?你可要仔细瞧了,别纵放了害了皇上的凶手。」要陷人于罪的法子太多了,他随便一想便是数个,而且绝不重复,拖死一个是一个。 他女儿早在入宫时便对皇上下药,让皇上吸食一种在房里能助兴的药物,皇上用了药之后逐渐上瘾,一日也离不开萧凤瑶,独宠后宫。 不过这药用多了对身体有害,皇上才二十出头,身子却早已被掏空了,随时有可能倒下,这也是萧氏父女的目的,藉由皇上的死来掌控大局。 原以为他们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功亏一篑,明明快要断气的皇上又活了过来,还一反常态,与向来不受喜爱的皇后亲近。 又往她身上泼污水,这位大将军还真是闲!夜隐华沉住气,这时候总算觉得面瘫有好处,面瘫是最好的掩护。 在穿越之前,她就不常笑,因为工作的关系。 穿越前的她是打小在武馆长大的孩子,她父亲是武馆的馆主,每年都会收不少学生,因此她有很多的师兄弟姊妹。 学武的出路并不好,其中一名师兄便提议开间保全公司,附议的人也不少,因此成立小小的保全公司。 保安人员就从武馆里找,师兄找师弟,师姊拉师妹,一个串一个,人多好办事。 后来公司的名声打响了,上门的客户越来越多,原本三十人不到的保全公司扩充到千人编制的大公司,人手开始有点不敷使用了,最后连身为武馆千金的她也被拉进来。 她高一就开始帮忙,而为了表现专业,她也越来越习惯板着脸,等到大学毕业时已经驾轻就熟了,身手不错的她接起贴身保镖的工作,她也游刃有余,获得不少客户的欣赏,想要她保护的人多不胜数。 偏偏她唯一的一次失误是接了失恋女明星的案子,和人同居的小三女星被富豪金主给甩了,很不甘心的借酒浇愁,大骂男友的老婆度量小,她要的只是短暂拥有,并非天长地久,元配凭什么容不下,硬要撕破脸让人难过。 女星越喝越多,浑然忘却自己身在某大亨的游轮上,对方可是她的另一个入幕之宾,她喝着喝着想吐,便趴在游轮的栏杆边往海里吐,酸味和酒味呛鼻难闻,醉得差不多的她咯咯发笑,反身抱住叶华说她有多受人欢迎。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大浪打过来,游轮在海面上如同小舟随着浪潮上下,女明星一个没站稳撞向她,就这么把她给撞下海,接着浪又打来,本就醉七分的女明星头往下的扑通入海。 她原本可以自救的,但看着在海里扑腾的女明星,她实在无法见死不救,她在女明星惊慌失措的拉扯下,将女明星送到游轮边,拉住一条在船边荡呀荡的绳子绑在女明星的腰上。 应付当她是浮木的女明星已耗去她大半的体力,又得在风浪中顾全女明星的安全,力气耗尽的她全身发软,被一波波的海浪推离游轮。 隐约看见有人跳下船朝她划来,但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她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被救起来,只知道光明离她越来越远…… 后来穿到了古代,她想,她在现代应该是死了吧。 「原来大将军也善医。」妙生国师在一旁放冷箭,凉飕飕地寒意阵阵。 「哼!事出必有因,若不是有人心怀不轨,皇上怎么会突然病倒?」萧正赞看向皇后,意有所指。 「此言有理,所以本国师要问问大将军和萧贵妃,你们一个夜夜伴君眠,一个日日与皇上前朝相见,你们让皇上吃了什么,让皇上想醒醒不过来?」 萧大将军心一惊,随即暗起杀意,这个国师不能留,他似乎能看透一切。 萧贵妃则是惊惧不安,国师怎么知道是她下的药,难道他真有大神通? 「不过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好随便怀疑人,像这种往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的事还是少做,有些事是不禁查的,毕竟手法不怎么高明。」妙生国师高人似的浅笑,表明真要用心查,并非查不出端倪。 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被牵扯出的人不在少数,一层层往上查,最后查到谁可就不清楚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指本……贵妃和父亲欲对皇上不利?」 夜隐华瞄了萧凤瑶一眼,让本想说本宫的萧凤瑶突地改口。 妙生国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摇头晃脑地道:「人心隔肚皮,心黑谁瞧得见,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没说出口,笑意多了几分讽刺意味。 恶人先告状的萧凤瑶瞄准了夜隐华,有意将她撞开。「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皇后和国师都欺负臣妾……」 以往的枕边风把耳根子软的皇上哄得晕陶陶的,每回舒畅过后的皇上一听到爱妃娇嗔哭诉,便二话不说的发怒,对皇后更为不喜,也不喜国师。 这两人太出色了,把他的帝王之光都给遮蔽住了,他们是百姓眼中的神人,能干又无所不能,让他看起来很无能,窝囊极了,堂堂君王还要被人宰制。 可是今日的皇上大不相同,他看也不看以往宠爱至极的萧凤瑶一眼,反而在她冲过来的时候使出最后一丝力气一拉,没料到他有此举动的夜隐华往前一晃,跌入他的怀抱。 没撞到人的萧凤瑶扑了个空,害人不成反害己,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双管齐下。 「小心点,别撞到皇后。」君无垢忍不住抚上皇后乌黑的发丝,留恋不已的卷在指间,然而她的发丝柔滑,从他的指间丝丝滑落。 「皇上……」萧凤瑶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君无垢一撇嘴,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少来烦我……朕,有皇后陪着,你们可以出去了。」 佳人在怀,人生一大快事,谁来打扰都该死。 萧凤瑶对于皇上的反常感到愕然,但她很快的拿出看家本领,扮演一朵娇柔弱质的小白花。「皇上,你忘了咱们的孩子是谁害没了吗?臣妾多想为皇上生个伶俐白嫩的小皇子,可是皇后何其狠心,一碗红花差点一屍两命……」她嘤嘤地哭了起来,楚楚可怜的低头拭泪。 君无垢轻哼一声。「你看起来不像刚流产的样子,脸色比朕还红润,你说皇后害你,证据何在?」 「这……」萧凤瑶回答不了。 君无垢内心冷笑,这女人有没有小产是一回事,一心扳倒夜隐华却是真。 萧贵妃小产一事由后宫闹到前朝,暗指是皇后下的毒手,因为缺乏直接证据,朝中大臣纷纷力挺皇后的清白,可君无愁还是听信萧凤瑶的馋言,将皇后禁足。 变成鬼的君无垢闯入皇宫,便亲眼看见萧凤瑶和萧正赞在演戏,他们看似在帮夜隐华求情,其实是落井下石,坐实她的罪行,并有意无意提起皇后的娘家势力过大,朝中的文官大多站在皇后这一边,眼里无帝王。 君无愁一听暗暗心惊,下定决定要以禁足为开端剪去夜家的羽翼。 「没有证据也敢指称皇后有罪,你又该当何罪?」他目前治不了她,不过来日方长。 不知道皇上为何性情大变的萧凤瑶着急的拉住他的衣袖。「皇上,臣妾的孩子不能白白冤死,你要为臣妾做主呀!这个公道不讨回来,臣妾如何面对死不瞑目的皇儿?」 「你要公道?」君无垢的目光冷冽,闪着寒意。「那就把那些服侍不力的宫人都杖毙。」 【第三章】 「什么?杖……杖毙!」 抖着唇,面色发白的萧凤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皇上,居然对她冷面相待,还口出残酷言语,一句话要杀尽她碧瑶宫的宫人。 他说为了避免留下后患,省得她整日疑神疑鬼,怀疑谁要害她,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换一批,给她一个安心。 安心? 她安什么心呀!碧瑶宫以她的亲信居多,全杀了岂不是斩断她的手脚,让她耳聋目盲,再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这不是为了她好,而是要让她孤立无援呀!皇上这一手下得太狠了,以后她还有什么人好用? 萧凤瑶看向被皇上这决定惊住的父亲,她轻咳了几声引起父亲的注意,以眼神示意他开口求情。 第八章 以往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她把不少原本身边伺候的下人,譬如她的奶娘,以及陪她长大的丫鬟弄进皇宫,她们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想她们死。 萧正赞连忙拉回心神,说道:「咳……皇上,贵妃娘娘小产一事有待追查,不过为了死去的皇子积福,还是不要枉造杀孽。」 靠在夜隐华怀中低喘的君无垢,有气无力的喝着她喂的参汤,这才感觉有些气力。「没照顾好朕的妃子便是他们的过失,留着何用?你替他们求情,莫非这件事你也插了一手?」 顿感头大的萧正赞终于了解被人往头上泼脏水是什么滋味了,那是有苦说不清呀!「皇上英明呀!臣已年老,官场的事都管不动了,哪有心思介入后宫,纯粹是不忍心无辜之人受到牵累,宫女、太监也是人命,皇上三思。」 「老将军此言差矣,朕的皇嗣何其尊贵,岂是那等贱奴所能比拟,朕未怪罪贵妃未尽护嗣过失已是法外开恩,一群人伺候一个娘娘还敢有所疏忽,他们不死,该死谁,难道要朕的命?」君无垢模仿二皇兄的语气说话,但话中带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 在军中待了许多年才有的狠辣和强悍,无形中散发了出来,但他自个儿犹不自知。 「皇上,你这话是要老臣的命啊!老臣一辈子忠心为国,从不敢有二心,有谁想要皇上的命,得先踩过老臣的尸体。」萧正赞心中一遭,眼底的不以为然收敛不少,但原本该双膝落地的身子只往前一弯,仍有一丝倨傲。 过去,他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当是死期不远的黄口小儿,随口说两句就能将人哄住,无须他太费心,但今日…… 「嗯,朕知道你忠心为国,可是不晓得国与君之间你选哪一个?」君无垢有意刁难他。 「这……」萧正赞冷汗直流。 这个脓包皇上看出什么了吗?不可能吧……他除了嫉贤妒才外一无是处,若非正宫嫡出,这辈子想坐上九龙宝座难如登天。 他不免想到他和皇上共同谋害的肃王,若是由肃王登上帝位,他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够掌控朝政,从肃王手上夺取君氏江山。 那是一头蛰伏的老虎,刚长成,要不是一心抗敌,专注在军事布防上,也不会中了他们的暗算。 肃王君无垢的死来自君臣连手,他在战场上几无对手,连败敌人多名大将,没想到威名远播的小战神最后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防不胜防的内贼教人死得愤恨。 君无垢当时看到胸前犹自晃动的羽箭,看了视同兄弟的校尉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仰天狂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顾念兄弟之情,可他在前方打付,位高权重那几人仍不放心,使出阴谋诡计要他的命。 「罢了,跪安吧!」他此时太虚弱了,没力气和老贼周旋,等他身子好一点再与老贼算账。 跪……跪安? 实在跪不下去的萧正赞僵了一下,他勉强拱手作揖,窝了一把火离开龙泉宫。 皇上算什么东西,敢让他跪,等到他黄袍加身那一天,他要一片片切下他的肉,热油烹熟。 「皇上,臣妾服侍你用药,你向来最喜欢臣妾这双莹润有肉的玉手……」不甘被冷落的萧凤瑶想挽回帝心,战斗力十足的抢过药童刚熬好的汤药,故作贤良样的用调羹舀了一口放在唇边吹凉,要往皇上嘴里放。 君无垢不喝,嫌弃的睨了一眼。「你照镜了没?」 萧凤瑶以为皇上心疼她,媚眼一勾,故意笑得委屈。「皇上能好起来是臣妾的福气,臣妾不怕辛苦,愿与皇上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若是不知晓她表里不一,这番话听来的确令人动容,心生怜意,可惜她眼前的不是盲目信她的君无愁,而是住进君无愁肉体的君无垢,他对做作的萧贵妃从无好感,还认为若不是她,夜隐华在后宫中不会过得艰难。 「看看你的丑样,妆都花了,满脸血迹,发丝凌乱宛如疯妇,你是见朕不死,想活活吓死朕不成?」真丑,越看越丑,小得只剩下一条缝的死鱼眼,刻薄的尖下巴,短命的小鼻头,画得像虫的眉毛,眼睛还抽搐的眨呀眨…… 啊!无一不丑,伤眼! 二皇兄那是什么眼光呀?媲美蟾蜍的货色也吞得下去,他也不怕恶心,伤胃,肝气不顺,这么一个坏心的女人就该送到度堂里。 「什么?我的脸……」萧凤瑶惊慌的让人送来一面海外使臣进贡的水银手镜,她拿来一照,镜面清晰的照出一点红、一点黑的丑怪模样,把她自己吓到尖叫。 她的年纪还比皇后小一岁,可是她自小就爱美,喜欢打扮,十一、二岁便涂脂抹粉,把自个儿妆扮得有如天仙美女方肯出屋,她不能容许自己有一丝不美。 但胭脂水粉大多含有铅粉,用时使肤色看起来洁白,可经年累月的使用对皮肤是有害的,以致如今她若不上妆,明明美得夺目的容颜会显得粗糙,带了点萎靡的蜡首。 那点晕黄的沉滩让她的美减了三分,也有点老态,看起来像沉痼多年的妇人。 所以她不能不上妆,以茉莉白的水粉掩住那淡淡的病黄,碧瑶宫每个月在胭脂水粉的用度上居后宫之冠。 而她又是「真情流露」的泪流满腮,又两次鼻血直流,偏偏在皇上、皇后面前她不好叫宫女补妆,只能顶着一张不堪入目的大花脸继续扮演她的贤妃,也没人敢提醒她已「面目全非」。 自以为貌美如花的萧凤瑶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想起刚才还用这副尊容向皇上送媚献娇,她就羞愤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丢下碗,呜呜咽咽的掩面离开了。 讨厌的人走了,君无垢顿时觉得安静多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皇上,你的手可以放开了。」他一身的药味,着实不好闻,夜隐华可以忍受,但不一定要接受。 君无垢欣喜于与心上人的亲近,他玩兴正浓的逗弄着她,「皇后,你嫌弃朕。」她的腰真细,不及盈握。 「是嫌弃,你很臭。」她率直坦言他身有异味,她被熏得都无法保持面瘫了。 「臭?」他大惊失色,嗅闻身上的气味。 哪里臭?顶多药味重了些。 「启禀皇上,因为太医院的太医都诊断不出你所患何症,陈太医便提议用药浴试试,也许会有疗效。」张太医把死对头陈太医拖下水,不管好坏都让他人去承受。 「嗯,那是药浴治好了朕?」他很清楚是何缘故,却借太医之名好掩过自己的借尸还魂。 真正的君无愁已被牛头马面带走,而今在这具身体里的是他君无垢,他必须有个完美的理由解释他的死而复生。 不过好像没人发现这躯壳死过一回,高高在上的皇上果真孤家寡人,居然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大家想的是他的身后事,连他最宠爱的嫔妃也想他死,这皇上当得有够窝囊。 「这……臣不敢确定,还得和其他太医再做一番确诊。」要死一起死,不独死他一人。 「你诊过朕的脉了,朕的情况如何?」君无垢感觉气弱体虚,浑身无力,彷佛一块被榨干的破布。 张太医面色尴尬,干笑着搓着手。「皇上的脉象……呃!很稳,就是身子太虚,少房事,多补身。」 肾亏对男人而言是硬伤,他哪敢说出口。 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聪明人,张太医说得再隐晦,旁人仍一听便明白,君无愁显然是「纵欲过度」。 萧凤瑶说是独宠,其实不然,君无愁虽然几乎夜夜夜宿在碧瑶宫,但是后宫美人上百,还有姿色不差的女官、宫女,数一数也有近千名,他兴致一起哪拦得住,拉了个顺眼的就成就好事。 不知是不是用药的缘故,他在那方面的需求要得凶,一次数人是常有的事,即使与萧凤瑶行事也拉了伺候的宫女同欢,一男多女恣意行乐,闹腾到天亮也不得歇。 君无愁的死不仅仅是中了药毒,还因为过度沉迷女色,早早掏空了身体,君王多情,喜好美人,耗损的是生命。 所以他如萧正赞父女所盘算的,甫当上皇上没几年便暴毙而亡,全身找不到伤痕和中毒迹象,这算计本万无一失,连死亡原由都安排得完美无瑕,若非君无垢的附体,如此全无破绽的计划就要完成了。 第九章 君无垢朝夜隐华讪讪一笑。「亲亲,你得多炖点汤给朕补补,尤其是那道花生纯猪脚。」 他当初闻着味道好香却吃不到,口水直流。 「皇上,花生炖猪脚是给妇人出乳用的。」他一个大男人用不着,补的地方不对。 夜隐华面无表情,但琉璃珠子似的清眸闪过一抹异采,那一声「亲亲」她只听一人喊过,而那人已经死了。 至于花生炖猪脚,她只在娘家吩咐丫鬟去做过,入宫之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这道菜,饭菜全是御膳房准备妥当后送到凤仪宫。 其实御膳房的菜肴很不错,用的全是顶级食材,精致又美味,但是从御膳房送到凤仪宫菜都凉了,喜食热食的她便让人在凤仪宫弄个小厨房,平时弄些点心小菜还是可行的。 「啊!」君无垢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可是朕看你也吃,还吃得律津有味,朕想朕也能吃一点。」 夜隐华怪异的瞅着他,「女子吃是无妨的,但是……皇上你几时看过?臣妾进宫后并未命人烹调这道膳食。」 是人都有爱美的天性,她亦不能超脱世俗,刚发育时嫌胸小,她吃了不少青木瓜炖排骨,啃猪肘子补充胶原蛋白,大量的蔬果美白抗氧化,多吃纤维促进排便,每已做半个时辰瑜珈保持体态优美。 女为悦己者容,她是为自个儿看起来好看而怒力,丰胸、翘臀、细腰几乎是每一个女人的追求,同时也是男人注目的焦点,没人希望自己是平胸、水桶腰、产妇屁股,那太不自爱了。 但她没想过有一日会嫁入东宫,还成为皇后,昔日的滋补无用武之地,想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要靠的是脑子。 「相府的围……呃!朕还是东宫太子时,曾微服出巡,路经相府的墙边,一股香气隔墙飘来,朕便踩在侍卫的背上一墙看了一眼。」他不好说自己爬墙偷看小姑娘,被巡逻护院发觉,差点被当成贼痛揍一顿。 他在说谎!夜隐华不动声色道:「不是相府了。」 她的院子在最内侧,与外墙相隔甚远,若要从外面朝里头窥探,至少要走上两刻钟,其间还有花墙、高树阻隔,他根本看不到她的院落。 除非翻墙入内,躲过重重的防护,再越过引进江水的胡泊,才有可能瞧见她一人独住的院落。 她的院落很大,不下于主院,她的弟弟妹妹极为羡慕,者是吵着要搬来和她一起住,但她嫌吵,只准他们偶尔来住个一、两日。 「是了,先帝为了抬举日后的皇后娘家,改封恩德公。」三代袭爵不降等,恩德公见帝可不下跪,以示隆恩。 会封为恩德公,就是要夜家莫忘先帝恩泽,尽心辅佐新帝以报先帝厚恩,不可怠惰。 现今的周、德公为已辞官的老相爷,在他百年后由长子夜熹明承继爵位,而后是夜熹明的幼子夜隐真。 但三代之后便由公降为侯,再一代侯降伯,端看子孙争不争气,要不然世袭的爵位就没了。 「皇上,用完药后你就该休息了。」人死不了就用不着她伺候左右,要让她装还真装不来。 有时夜隐华还挺佩服萧凤瑶能屈能伸,虽然她本性刁蛮,但不否认她有心计,该柔软时她柔成一汪水似的,让男人心甘情愿死在她的肚皮上。 这点她自问做不到,她太刚强了,外柔内悍,曲是曲,直是直,容不得混淆,路有不平必定上前踩一踩。 这也是先帝看上她,让她成为太子妃的原因,因为先帝需要一个强势的女子撑住太子的软性子,让太子的为帝之路走得平顺。 可惜先帝太高估他的儿子了,也错估了萧氏父女的来势汹汹,她强势,只为维护对自己有心的人,太子当上皇上后的种种作为让人大失所望,把心力花在扶不起的阿斗身上就是傻。 「不要,你陪朕。」君无垢拉着她的手不放,眼中有着恍如隔世的依恋。 夜隐华微微蹙眉。「臣妾还有很多事要做,皇上可以召梨妃、莲妃来伺候,她们盼着皇上的宠幸。」 「朕不要她们,朕只要你。」他无赖的将人搂住,明明力不从心还要占点便宜,手握柔荑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那个「我只要你,非你不娶」的锦衣少年,两人的眉宇相似,身影也似是重迭,她忍不住脱口道:「你好像……」 「像什么?」他的小姑娘居然在失神,太教人讶异了。 君无垢惊讶的差点偷吻她,但一想到这是二皇兄的身体,他终究犹豫了。 恶魔先生曾说过,这副躯体是暂借的,若在期限当天罪恶值不能到达百分,他又要变回一抹鬼魂,回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排队等投胎,与心心念念的可人儿今生无缘。 他会努力取得这具身体,可是,若他有一天真的必须离开,也希望她能爱上他,他会等到她喜欢他才碰她,而不是用身分逼她,他会在那之前为她铲除所有的荆棘,确定她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又畅快。 像肃王一脸嘻笑戏弄她的时候……但这话她不能说出口。「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朕病了,朕就是孩子,皇后给朕糖吃。」君无垢耍赖地不让她离开,就是要她寸步不离的伴他左右。 「国师,你来瞧瞧皇上,他的脑子是不是长虫了,我看他脑子有洞。」一场昏迷得了癔症。 脑子……有洞?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妙生国师虽不懂皇后词汇,却也大致理解,笑得教人发毛。「皇上,臣有糖,你要不要吃?」 「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有这么不识相的人,人家在你浓我侬,他在煞风景。 「呃!皇上,臣也在。」张太医十分谦恭的低垂着头,硬着头皮道,心里却暗叹,皇上没喊退下,谁敢自作主张走人,真是流年不利。 为何又冒出一个?存心和他过不去。「滚,都滚,一个也不许留下,除了皇后,朕谁也不见。」 闻言,张太医如获大赦地咧开嘴,走得比谁都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他十分庆幸捡回一命。 但妙生国师没走,他嘴角一扬,看似在笑。「皇上,你要好好保重龙体,得来不易,虽然神魂尚未合体,但也是可喜可贺,指日可待,臣以为此生相见无望。」 「滚——」君无垢将声音压得很低,好似虎啸,表明老虎出林,要开杀戒了,生灵回避,莫来捋虎须。 妙生国师宽慰一笑,竟「大逆不道」地朝皇上肩头一拍。「你有幸呀!省得本国师拜坟。」 天眼开,他看到眼前人身上有迭影,君无愁的肉身、君无垢的魂魄,两者正在融合。 啪! 亮晃晃的明灯照出一抹阴暗的身影,同样怪异的衣着,巨大得足以遮天的斗蓬,两只半月形的弯角,君无垢眯眼看着他。 「又是你?」 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 君无垢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皇后被他强迫同睡一榻,但身边什么也没有,他瓢浮在半空中。 「别怀疑,又是我,不是本恶魔阴魂不散,而是你的罪恶值已达一百,你可以藉由系统兑换一样你所需要的物品。」 他也没料到这个人类能快速累积百点,破系统纪录。 「这么快?」君无垢难掩讶然,恶魔先生居然听得见他心之所思。 「你与系统订有契约,系统便能与你联机,得知你周遭发生的事,以及所思所想,还有,请看。」 恶魔手一探,明亮的空间出现一道天空蓝水幕,涟漪中现出碧揺宫一景。 「娘娘,救命呀,奴婢不想死……」 一板、两板、三板……杖毙。 「……娘娘,你的小产与老奴无关,明明是你……」 五板、六板、七板……杖毙。 「救命呀!皇上,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是管花木的,什么也不知道……」 八板、九板、十板……杖毙。 「娘娘,你好狠的心……竟然见死不救……枉费……奴才们的忠心……」 十一板、十二板、十三板……杖毙。 「一百零八条性命,因你一句杖毙,全都烟消云消,归本系统所有,哀号声四起,血肉模糊,太罪恶了,本恶魔看了心肝儿直颤,不得不让你的罪恶值破百。」 第十章 人人都说恶魔邪恶,没有人性,可是他们一次只要一个人的灵魂,而且好声好气的经过对方的同意,彼此签下契约书达成协议方可成立,有买有卖双方甘愿。 可是看看人类的心有多狠,没有理由就杀人,想杀就杀,一杀百人毫无愧疚感,杀人杀多了还会上瘾,一见人血就兴奋,杀杀杀,切瓜般刷地倒一片。 所以他们恶魔还真是善良,是变调版的圣诞老公公,给人带来权力和欲望,帮助心有不平者达成心愿,只索取小小的代价。 「杀人也能累积罪恶值?」君无垢心想不妨多杀几人,萧正赞的私兵隐藏得深,正好拿来开涮。 恶魔揺头。「非也,要累积罪恶值并非杀人,而是让人感到罪恶,你把人打成血人的手段太罪恶了,让本恶魔一瞧觉得非常残酷,因此你的罪恶值才会一直往上升。」 「也就是说,这个方法不能常用?」 「套句你们古人的话,孺子可教也,系统不鼓励用人命换取增值,万圣节的主旨是恶作剧,最佳的方式是捉弄人,不论把人吓傻、吓哭,或是吓得大怒、哈哈大笑都成,我们要的是瞬间的惊吓度。」吓人是件很好玩的游戏。 君无垢似懂非懂的把恶魔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遍,转出一个逗弄的对象,接着转开了话题,「我想换任何东西都成?」 「是的,只要世上有的物品皆可兑换,不过我们不帮延寿,或是让你由男变女,由老变少,长生不死之类,有违系统宗旨。」万圣节是个让人放胆玩的节日,任何恶作剧都可以被原谅,只要不是恶意伤人。 「我想问我是不是中毒了?」当他还是鬼的时候,他看见萧凤瑶给二皇兄吃一种能令人飘飘欲仙的药。 「是的。」恶魔优雅得像个绅士。 「有解药吗?」他不想一直弱下去,最后把生命耗损掉,他不要又当一抹游魂,无法碰触心爱的女子。 「有。」恶魔的嗓音悦耳得像乐音。 「好,我要兑换能强身健体的解药。」保命要紧,而且萧氏父女觊觎君家的天下,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应对。 距离时限还很久,先累积到足够的罪恶值也无法先得到这具身体,倒不如拿这些罪恶值来换有用的东西。 啧!这个人类变狡猾了,解药就解药,还多了强身健体四个字,分明是不让他搞鬼嘛!不过这是这人类第一次兑换,他就宽容些,以后他才愿意多使用系统。 「好的,你的解药。」 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药丸十分鲜明的摆放在红色绒布上,恶魔笑容可掏的双手奉上。 「这真是解药?」未免太容易就得到了。 恶魔轻笑道:「这能解百毒,比你们那里的解毒丹有效多了,这是五千年经验的最新科技加魔法产品,鹤顶红、蛇毒、鸠毒什么的,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立即解毒。」 「这么好用?」君无垢作势要吞服。 「等一下,不是你吃,是给他的。」笨蛋。 「谁……」 顺着恶魔手指的方向一看,君无垢看见躺在龙床上的君无愁的身躯,这时,他感觉有人在背后一推,他颠了一下往下掉,掉入尚有气息的空壳中,嵌合。 君无垢大口喘了口气,紧闭的双眼倐地睁开,他看到的是皇帝寝宫的床幔,再张开手,手心果然有一颗被红色绒布包住的黑色药丸,他目光闪了闪,头一仰,药丸丢入口中,吞下肚。 「罪恶值归零,完毕。」 「什么?」归零…… 谁在他脑子里说话?语调还没有起伏。 他听见的是机械声,人工语言,因为不曾听过才觉得声调有点古怪,不像人发出的声音。 「你刚才在吃什么?」 昏暗中,有道轻柔的女子嗓音扬起。 「亲亲?」她不是在身边吗?怎么好像……离他好远? 不习惯睡眠时环境太光亮的夜隐华下床用黑布盖住龙泉宫内七十二颗照明用的夜明珠,只留下一颗,幽幽的光线景开,照出她柔美瑰丽的面庞。 「别叫我亲亲,你不合适。」忙于采蜜的狂蜂浪蝶喊出令人作呕的昵称,她忍不住直打冷颤,而且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她实在不习惯用那种什么皇上、臣妾矫情的称呼,她就直接用你我来叫称。 「亲亲,你这样说太教朕心寒了,没有不合适,只有适不适应,朕多喊几回,你就顺耳了。」 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君无垢一口气连喊了十几次亲亲,把自以为个性很平和的她气出一肚子火。 「皇上,你以为你还是三岁的孩子吗?」太幼稚了,简直是幼幼班的智商,爱胡闹又调皮搞蛋。 吃了药的君无垢顿感气力十足,下了龙床朝她走去。「人若能返老还童也不错,省了长生不老药。」 「你想长生不老?」难道他刚才吃的是道士炼的丹药?真是找死。 「不,朕只想与你偕守到老,白首不相离。」等他们都白发苍苍了还能在一起,笑谈儿孙事。 从不作梦的夜隐华是实际派。「你忘了还有兰妃、梨妃、云婕妤、周美人……还有你的心头肉萧贵妃吗?」 皇帝从来不属于一个女人,也不用专一,他最大的作用是繁衍后代,种马一样的撒种。 所以她一得知她的丈夫会是日后的皇帝,她就不再当他是丈夫看待,而是众女共享的茶壶,哪边茶水没了就往哪边倒,人人有份,共饮一壶水。 有谁会对众人共享的茶壶动情? 那是傻子的行径,她也不认为会有专情的帝王,他们的心很大,能纳百川,女人不过是调剂物,可多、可少,但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他们的观念不允许,他们的臣子也不允许。 独宠,摆明了是个笑话。 拥有两世记忆的夜隐华太理智了,皇上对她而言就只是皇上而已,无须挂念,也无须讨好,她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已对得起先帝的厚恩。 恩德公这块大匾不是人人撑得起的,先帝给了颗甜枣,把夜家捧得高高的,再用夜家对文官的影响抑制野心不小的护国大将军,文官和武将达成前所未有的平衡。 每晚一个封号,都没做的君无垢的脸就黑一分,二皇兄的荒淫怎么能算在他头上,对他不公,可是他又不能说出事实真相,未免太惊悚了,连他自个儿都无法相信,所以只能把这个苦里暗吞下去。「我改。」 「你改?」她目光怔然。 「呃!朕是脱朕改。」差点露出马脚。 「你的语气真像……」不,是她多想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不知为什么,她最近常常想到英年早逝的肃王。 「像什么?」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她说他像什么,她看着他,却又似透过他看向另一人。 夜隐华揺摇螓首。「没什么,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我刚才看你在吞药丸,那是什么?」 「你这么关心朕?」他有些讶异。 她不以为然,「不要扯开话题,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胡乱吃药。」 「亲亲,你对我真好,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才是真心关心我的人,我太感动了……」君无垢忘情地以我自称,两臂一张,揽住想逃开的娇人儿,似要将她融入骨血般的紧压胸口。 「放开,君无垢……」 夜隐华也是有脾气的,被他气到大喊,却喊出闪过脑海中的那个人名,他的无赖神情清晰得犹如就在眼前。 但是这禁忌的名字一喊出,两人同时身子发僵,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彼此的眼神飘移着。 「你……刚才喊朕什么?」她心里可否有那个已逝之人?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才坦然告知,「我突然想到战死沙场的肃王,你的某些胡闹行径与他相似。」 原来她说的「像」是指自己!忽然间,君无垢心中暗喜,又有些错失所爱的心酸,若他当年的心思更慎密些,未中暗算,那她会不会是肃王妃? 「你想念肃王吗?」 「不想。」为什么要想他?他不过是闲来拿人寻开心的纨绔皇子。 「不想?」他心碎了,小姑娘真狠心,他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搂着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他整日胡闹,不干正事,老想着爬墙玩儿,我爹很困扰,怕他有一天摔死在我家院子。」他们每天担心着,一天三班护院不定点巡视,唯恐他又摸进府里,不知死在哪个狗洞里。 第十一章 「你没想过他去干什么?」他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他是订下自个儿的媳妇,防人来偷、来盗、来抢。 然而他千防万防,却忘了防他父皇,一道圣旨毁了他的用情多年,硬生生敲碎他编织好的美梦。 偏着头,她面瘫的脸上有一丝不解。「除了胡闹还能干什么?京城五霸的名声谁人不知,他以欺负人为乐。」 「你、你……肃王他……」心悦你。 冤呀!太冤了,竟被名声所累,他要是早知道小姑娘在意这种事,他一定改过向上,当个正直的人。 「肃王都死了,还谈他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吃什么药。」他想死她不阻拦,但不能死在她面前,给她添麻烦。 「不想说。」没瞧见他一肚子火吗? 「皇上……」又闹脾气了,真的跟肃王一样。 「朕困了,陪睡。」他一把抱起她,脚步稳健的走向龙榻,气得头顶都快冒火了,但动作依旧轻柔地将怀中人儿放在榻上,同盖一被,大腿压着她乱踢的小腿肚,以婴儿抱方式将人拥入怀里。 【第四章】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根本是完全错了。 一个向来狂妄自大,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君王,怎么会在昏迷了数日又再度清醒之后,彷佛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人再怎么变,本性还是改变不了,不管再如何遮掩,也会露出破绽。 可是皇上的行为举止都诡谲到了极点,后宫佳丽众多,他却一个也未宠幸过,反倒整日将皇后扣在身边,他上朝时她便坐在后殿等他退朝,他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皇后也帮着磨墨,收起批阅过的奏章。 皇后还命工务司做了个收纳柜。 而两人最常相携走过的地方是御花园,皇后居然会陪皇上喂鱼,而皇上会摘花戴在皇后头上,两人相互一笑,继续游园,其间皇上的大笑声不断…… 萧凤瑶手中的凌霄花被揉成碎片,她面容狰狞,含着妒恨,不甘心曾经的专宠给了别人。 她怀疑父亲给的药是不是出了问题,又或者皇后动了什么手脚,才没能让皇上安静的死去,反而令他性情大变,而且往他们不乐见的方向变得难以捉摸,让她束手无策,无从下手。 「周姥姥,你看皇上是不是中盖了?」 她晓得皇上有多么讨厌被先帝硬塞过来的皇后,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毫无帝王尊严,皇后的存在像在提醒着他有多平庸。 他不想娶,却又不得不娶,因为他想要掌控文官的势力,藉此坐稳皇位,不再有人指手划细地教他如何做个好皇帝,所以他妥协了。 只是讨厌的人再怎么看还是讨厌,不可能一夕之间变得喜欢,萧凤瑶才想会不会是皇后对皇上下蛊,想挽回劣势重获帝心,当个名正言顺的正宫娘娘。 「老奴看不像,倒似皇上一厢情愿的追着皇后跑,皇后很不耐烦,不想理人。」皇后仅敷衍了两句,要不是手里的书被皇上抢走了,皇后更乐意待在树下看书。 碧瑶宫从上到下做了一番大清洗,所有内侍都换人了,全都来自内务府。 但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只要是人,就没有不能被收买的,内务府的太监也爱白花花的银子,萧家的银票往这些阉人手上一送,他们眉开眼笑的睁一眼闭一眼。 曾经碧瑶宫的地面是洗不净的鲜血,一具具被拖出去的宫人尸体睁着双眼不肯闭,死时的怨气犹在,不愿就死。 可是他们还是死了,再没人记住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再换进来的新人中,有一半是萧家的人,或是家生子,或是买来的,还有自个儿投靠的,机伶程度不亚于前人。 周嬷嬷便是萧凤瑶入宫前管她院子的管事婆子,因为宫制只能带一名嬷嬷和两名丫鬟,她也为难了许久,最后才决定是奶大她的奶娘,因为她也怕被背叛出卖。 不过周嬷嬷倒是庆幸大小姐当初没选中自己,不然此时她也是被杖毙的下场,一张草席卷一卷由家人带走,无家人的尸体一律丢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死无全尸。 「周嬷嬷,你老了,眼睛也花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岂会由着一名女子左右情绪?」听不得实话的萧凤瑶面色一沉,语气多了讽刺和警告,她不相信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占据皇上的心。 不管这个男人她要还是不要,在她尚未丢弃他之前,谁都不能占为己有,食之无味的鸡肋也是有主的。 听到贵妃娘娘的声音一冷,懂得看人脸色的周嬷嬷赶紧陪笑道:「娘娘说的是,是老奴看走了眼,皇后娘娘的严肃面容哪比得上娘娘的国色天香,闭月羞花。」 但是这老货心里却说着反话,不是她老了,分明是娘娘度量小,容不得人,刚入宫那几年,娘娘不是独占圣宠,用美色和高超的床技迷惑皇上,今儿个倒是恼怒风水轮流转,昔日的风光全成了皇后的。 虽说逃过一劫,但是为人小气的周嬷嬷还记恨贵妃娘娘带奶娘而不带她入宫,让她大大的落了面子,憋屈地在萧家低头做人,稍有头面的婆子、管事都能走到她面前奚落一番。 她是家生子没错,五代为仆,但谁说一定要忠于原主不可,若是主子有难,她肯定是第一个弃主而逃的人。 听着她的吹捧,心情不快的萧凤瑶稍微转好脸色。「不行,本宫不能坐视皇上一再行错,得有人去提醒他,皇后虽是后宫之主,也不能乱了祖训。」 在连结好几日见不到皇上的情况下,她开始有些慌了,以往是皇上涎着笑,巴着她不放,不分白昼黑夜的与她腻在一起,而今皇上却一步也不曾踏足碧瑶宫,连个赏赐也没有,好像后宫之中再无萧贵妃,她被遗忘了。 这让她既不忿,又不安,原本是她笼子里的鸡鸭,却成了别人口中的膳食,向来自傲的她,如何甘心为他人作嫁? 是她的就不能让人抢走,谁敢伸手就咬死谁。 仗着权势滔天的父亲,底气足的萧贵妃毫无畏惧,把一国之主当成私有物,想占有就占有,想玩弄就玩弄,她自认手段高明,善于扮无知憨直的小女人,把一干人耍得团团转,随她摆布。 「娘娘是要去找皇上?」周嬷嬷乐见自家主子主动低头,把姿态放低,越是柔弱,越是楚楚可怜,越能得到男人的怜惜,得适时示弱,一味端着架子等男人来宠爱,会错失不少良机。 以前娘娘得宠,听说偶尔装个病就能令皇上心疼不已,甚至不管朝事,只与娘娘腻着,但现在她也看不清楚皇上在想什么,说是娘娘失宠,该有的分例都没少,也无人敢捧高踩低,一如往常,平静无波得宛如一般人家的后院,正室管家,小妾、通房缩着脖子做人。 但是皇上谁也不找,单单对皇后特别依恋,皇后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形影不离,其余嫔妃皇上全都视若无睹,形同虚设。 「不,本宫要见皇后。」萧凤瑶目光一闪,冷然中带着锋利。 「皇后?」周嬷嬷眉头一皱。 也不知是萧凤瑶运气好,还是正在走霉运,她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宫女、太监要往皇后的凤仪宫,却在御花园旁的太液池「巧遇」正在阴凉假山处看书的皇后,近日来死缠着皇后的皇上却不在身边。 「不用找了,皇上在御书房。」头也不抬的夜隐华翻着书册,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皇后娘娘金安,臣妾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萧凤瑶扮出娇柔神态,曲身一福。 「请安?」听到许久未曾听过的字眼,夜隐华缓了翻书的动作,若有所思地以指敲书,天要下红雨了吗?怎么一个个变得古里古怪。 「是的,臣妾往日过得太胡涂了,忘了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每每一怠懒就未来伺候娘娘,臣妾如今已反省过了,内心大感不安,特意前来请罪。」萧凤瑶嗓音轻软,带着一丝娇媚。 说是请罪,可话里话外有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彷佛在说,我肯来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让人下不了台。 她还有示威的意思在里头,表示她这荣宠一时的宠妃是夜隐华拍马也赶不上的,自个儿要识相点,别以为被皇上宠个两天就能翻天了,在这后宫之中,她还是最得宠的贵妃娘娘。 第十二章 「皇上不在,你就免了这些矫揉作态,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话中有话的炫耀。」夜隐华只是懒得应付这些争风吃醋、搔首弄姿的女人罢了,不是治不了她们,先帝眼光是雪亮的。 明明皇后身后服侍的只有三、五人而已,和自己带来二十多名内侍不能比拟,可是萧凤瑶却感受到皇后的气势好强,几乎将她压得渺小如蝼蚁,让她有种心虚之感,显得十分可笑。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千军万马,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人压得死死的,此时的萧凤瑶便有这样的感受,她头一回觉得皇后是个威胁,而且是个强大的敌人。 很好,她正好灭了她。 萧凤瑶抿唇一笑。「皇后娘娘说笑了,在你面前哪有臣妾站的分,臣妾这性子就是和软,没法和人斗气……」 「那就跪着吧!」她站太高了,挡了光。 「嘎?」萧凤瑶面有错愕。 「怎么,本宫还管不动你?方才是谁说在本宫面前没你站的分?」夜隐华这是在告诉她话不能随便说,说了是要负责的。 萧凤瑶的脸色乍青乍红乍白,闪过一丝怒气。「皇后娘娘怜悯,臣妾前儿个受了凉,寒气窜到膝盖了,服了药不见好,这腿还疼着,望娘娘疼惜,免了臣妾受罪,臣妾受不住。」 「来呀,请太医……」真有病就要医,她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皇后。 一听,萧凤瑶连忙阻止,「不用了,皇后娘娘,臣妾用了药好了许多,不必劳烦太医。」 「真不用?」 萧凤瑶头一揺,很肯定地道:「臣妾谢过皇后的关心。」 「是分内之事,犯不着谢,不过若有个头疼脑热……」她不介意建议太医用针灸,想到萧凤瑶被扎得满头针,她忍不住想笑,但面瘫的她笑不出来,只是脸皮抽动了两下。 可是这一动好似在冷笑,气势一下子又增强了三分,让人有些心发颤,不寒而颤。 「臣妾晓得的,皇后娘娘大可安心,有太医在,一定能保臣妾百病全销。」她哪敢生病,谁晓得皇后会不会趁机害死她,好留住皇上的宠爱。 这皇宫里就没一个好人,个个坏心得很,都想踩着她往上爬,得到皇上青眼,她偏不如她们的愿,有她在的一日,其它人就别想出头,父亲送她入宫可不是为了做个花瓶似的宠妃,父亲的野心更大,想要天下,才会想着由她接近皇上并控制他,甚至…… 杀了他。 萧正赞有三嫡子、五庶子,以及两名年幼的庶女,萧凤瑶是他唯一的嫡女,容貌过人,行事狠厉,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因此他自幼带在身边培养,她的个性是所有儿女之中最像他的。 可惜是个女儿,他深感遗憾。 不过萧凤瑶可不这么想,她认为她比男儿强,大有作为,儿子能做到的事她也能,还能做得比他们好,父亲的重用显见她的价值,谁也不能抢了这份功劳,她是家族之荣。 「你的身子你自个儿最清楚,你若说无恙本宫便不插手了,日后别来哭诉本宫照顾不周。」 以萧凤瑶的性子,不弄点事就不是她了,连把自己弄小产这种事都敢做的人,还指望能安分吗? 听出她话中之意是在警告自己别再生乱,萧凤瑶恼怒的捏紧拳头。「是的,皇后娘娘,臣妾会保重自己……」 咦!不对,她不是来兴风作浪的吗?把皇后的名声弄臭,将其善妒之名传出宫,怎么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带得越偏越远,反倒让自己成了大气不敢出、唯唯喏喏的小妃子? 「呃!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不能被皇后压过去,有皇上的宠旁她才是一宫之主,皇后只是摆设。 萧凤瑶没忘记皇上在和她耳鬓厮磨时曾应允她的承诺,虽然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太可靠,可是君无戏言,只要她多在皇上身上下功夫,何愁不手到擒来? 只是她有些不解,皇上中的毒不知解了没?每日看他红光满面的上朝,并无半丝犯瘾的迹象,教她的心很不安,她和父亲事迹败露了吗? 「说。」夜隐华好整以瑕,心想着果真要做怪了。 看了看皇后的神色,心里鄙夷的萧凤瑶嗓音轻柔地道:「皇后娘娘蕙质兰心众所皆知,凡是所做之事皆为表率,不过妇德、妇容、妇功、妇言此四德皇后娘娘也得遵从,不能起了狭隙之心,坏了体统。」 她在妇德两字加重语气,暗指皇后无德。 「本宫听不懂,你直截了当点。」夜隐华故作不明了她拐弯抹角在说什么。 萧贵妃应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但她当然不能直接发作,只能好言好语地道:「臣妾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不好再拘着皇上,让后宫其它嫔妃也能看看皇上,感受雨露的滋润,皇后娘娘是明理人,当知我们苦苦盼望。」 「本宫不是你,怎知你的想法,以往霸着皇上的人是你,怎么从未听你说过此番道理?」 萧凤瑶太沉不住气了,恩宠稍减就乱了手脚,急着想要补救,却没想着皇上是人,不是物件,由着人说东往西,全无主见。 不过皇上就是做不了主的人,整天疑神疑鬼的,对谁都不信任,偏又耳根子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从昏迷醒来的他和以前很不一样。 「那是臣妾想岔了,一心一意念着皇上,心里容不下其它,皇上对臣妾的情深意重教臣妾贪恋,臣妾松不了手……」萧凤瑶一说到对皇上的深情,眼眶就红了,还带了点哭音,甚至以丝帕按按眼角。 多感人呀!她和皇上是真爱,爱得难分难舍,刻骨铭心,其它嫔妃们是点缀,衬托出他们心意相通的爱。 听得腻味的夜隐华抬手一挥。「这话你拿去哄皇上,本宫跟你一样是女人,在本宫面前装柔弱全无用处。」 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她的泫然欲泣得在男人眼前使出来,同为女子,她的眼泪引不起共鸣。 「总要皇后娘娘放人了,臣妾才能一睹龙颜,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给臣妾们一条生路。」敢说她装,她就装得毫无瑕疵,把皇上的心拉回来,重获帝宠,看谁还敢小看她。 夜隐华抬眸瞥去一眼。「男人的脚是绑不住的,他想去哪就去哪儿,即使贵为天子,他还是个男人,你若是饥渴难耐,自个儿找他去,本宫是皇后,不是老鸨。」 得寸进尺也该有个分寸,贵妃再贵也是妾,胆敢欺到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你……」皇后居然嘲笑她是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青楼艳妓,简直欺人太甚! 「本宫说的有什么不对?你要真的规规矩矩就不敢公然的要人,要知道本宫才是皇后,而你是妃,一个妾敢爬到正室头上耀武扬威,你仗着谁的势?」有些事她能容忍,譬如渣男淫妇勾搭,但有些事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例如要让她身败名梨,臭名远播。 她可以不当皇后,反正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在太子未登基前,一切变量都有可能,能真正上位的太子少之又少,夺嫡是最大的杀机。 可是她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她的家族也因为她而荣宠加身,在没法确保萧家得势后不会对皇后娘家下毒手,她纵使无心为后也得撑下去,用她的绵薄之力护佑一二。 「你……」萧凤瑶气得如花娇颜快要扭曲变形,但仍极力强忍着不大声咆哮。 皇上才宠了她几天就有胆气了,果然女人的气势要靠男人撑着,以前的皇后哪敢给人脸色看,更遑论端起架子摆谱。 她认为夜隐华的敢言来自皇上的宠爱,受宠让夜隐华摆出皇后的派头,堂而皇之耀武扬威。 但事实上夜隐华是被皇上和萧凤瑶烦得火气渐大,原本平静宁和的日子没了,无法不被打找的听风、看雨、赏云,恣意自在的做自己,每日一睁开眼就要面对象征麻烦的一张笑脸。 她意难平呀!谁犯到她手上就该让她出出气,自信送上门的大雁,不杀了它实在可惜。 「亲亲,你在这里呀!日头大了,小心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君无垢觉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夜隐华了。 「皇上,妾身在这儿呢!」萧凤瑶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喜孜孜地迎上前,笑靥有如花儿绽放,美得眩目。 第十三章 见有人挡路,心中不快的君无垢一把将人推开,大步掠过面色一怔的女人,将人晾在一旁。 「亲亲,你也体谅体谅朕,朕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那些辅国大臣还来烦朕,说江南发大水了,要朕派人赈灾……」 他怎会不知那些人是想借着赈灾为由,贪婪银两。要打仗,没人敢领军,一旦有银子可捞了,跑得比谁都快,本朝的官员都被养肥了,一只只硕鼠。 「皇上,你辛苦了,妾身给你捏捏背,让你松快松快,」见缝插针的萧凤瑶一见皇上揉着肩喊累,怔忡之后立即跟上去,皓腕一伸就要为君分忧,她会使出全力令皇上身上心舒畅。 一只大手再一次无情她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拨开。「朕在和皇后说话,你插什么嘴,滚一边去!」 「皇上……」萧凤瑶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儿直打转。 「烦。」 烦?皇上竟然嫌她烦? 虽然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也好歹有过如胶似漆的缱绻,可不到短短几日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故,这教人如何不心生疑窦,对变了个人似的皇上多了一份不甘心的心眼。 萧凤瑶气闷在心,她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珍宝似的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从小到大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哪有人敢对她说一句重话,就算那个人是皇上也不行! 她再一次怀疑夜隐华用了诡计,不然为何未照预定的计划进行,反而捅破天般的坏了全盘算计,事情的发展背道而驰,对他们安排的计谋越来越不利,皇上正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 看来过几日得请阿爹进宫一叙,相信他在朝堂上也发现皇上的异常,他们要做一番调整,不能坐视不管。 「皇上,容臣妾斗胆,皇上是否中邪了?」萧凤瑶实在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中邪?」 若非亲身经历,君无垢真要捧腹大笑,斥之无稽,说堂堂帝王有龙气护身,邪物岂会近身? 可是他仍是挑挑眉,做出嗤之以鼻的神情,表示休说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因为他就是那个借尸还魂的邪祟。 若让道士来作法驱邪,他第一个遭殃,恶魔说这个身体还不是他的,所以他还是有可能被驱离。 「皇上,你不觉得你的言行举止与之前大有不同吗?你连瑶儿都不喜了,一颗心全挂在皇后身上,这不是教人生疑?毕竟你一向与皇后……不睦。」萧凤瑶装作说不出口,歉然地看了皇后一眼。 「有什么好疑惑的,朕大难不死是朕有福气,皇后是朕的元后,朕理当与她多相处,不然朕的嫡子该由谁来生?」看来他一下子变得太多引来疑心,他得收敛点……可是难啊! 他和君无愁性格本就大不同,他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君无愁的没用、没主见,他骨子里霸道,只不过在边关历练之后,多了沉稳,最擅长一手甜枣,一手鞭子,将一干下属驯得服服贴贴,不敢对他下的军令有二话,见虎符如见人,服膺其令。 他手握北境十万大军兵符,私底下又养了不少亲兵,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直逼底下子弟兵无数的萧正赞。 只可惜正是因此死在亲兄弟和外人的合谋下,他战功彪炳,被君无愁当成威胁,在萧家父女的怂恿下决定先下手为强,好一劳永逸,收买他的亲信将他害死,趁机收回兵权。 既然有仇,他又怎可能跟萧家人虚与委蛇?更别提夜隐华还曾被他们欺负。「可是皇上曾允诺臣妾,第一个皇子要出自臣妾的肚皮,臣妾始终不敢忘,殷切的盼望皇上能回头看臣妾一眼。」 什么嫡子,除了她以外,宫里有谁能诞下皇子! 君无愁在太子妃进宫之前也有过不少女人,可是他一个子嗣也没有,连个庶出的都不见踪影。 未大婚前算是巧合,宫中也有这个规矩,每回召幸后内侍会送上避子汤,以免正妃未入门先有庶子,乱了正统。 但是萧凤瑶进了东宫以后,君无愁从太子到皇上,他的女人只多不少,其中也有怀上龙胎的嫔妃,只是没有一个能顺利将孩子生出来,不是胎死腹中便是流掉了,终是膝下犹虚。 宫里流传着是皇后善妒,她自个儿生不出来也不让其它人生,心肠恶毒的弄死皇上的孩子。 事实上她是背了黑锅,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萧凤瑶,她买通了太医,在每个月固定诊的平安脉中若是发现有嫔妃有孕在身,她不许太医告知孕事,以进补为由送上加了红花的补药,将孩子一个个打掉。 「朕随口一说的笑话岂能当直?你要生不了皇子,就不让别人生吗?」君无垢语气转冷,多了苛责。 他冷冷的看了她平坦的腹部一眼,似在说,机会给你了,可是你没把握住,这能怪谁呀? 这近乎冷漠的眼神让萧凤瑶感到羞辱,她的手下意识地往平腹一放,那里没有生育过的痕迹。 「君无戏言。」 「怎么,你想指责朕?」他冷眸一睨。 她目光闪动。「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着往昔的恩爱,皇上最爱臣妾的细腰,总是抚了又抚,以齿蓄咬……」 萧凤瑶不见羞色的说起与君王的床笫私密,轻抛媚眼,下唇轻咬,媚态横生,当着皇后的面勾引皇上。 「够了,既然你这么闲,朕就让你抄写《法华经》三十遍,没抄完前不准出碧瑶宫。」君无垢面色讪讪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夜隐华一眼,心里暗恼二皇兄的风流,把妃子宠任性妄为。 「什么,抄……抄《法华经》?!」他有没有说错,那经书里的字数多不可数,她抄得手断也抄不完。 君无垢幼时太顽劣,先帝为了磨磨他浮躁的性子,便丢了本《法华经》让他抄,没抄完不准他去玩,他边抄边哭,还把他的狐群狗党全召进宫,让他们帮着抄,几个抄到手肿的少年哭成一团,现在他就把这样的惩罚用在萧凤瑶身上,字教不多他还不叫她抄呢! 「还不快去,早点动手早点抄完,你要抄到来年再供佛吗?」这女人实在太碍事了,妨碍他和夜隐华谈情说爱。 「皇上……」萧凤瑶面露哀求,拉着明黄衣袍不肯走,她不信皇上真的对她无意,她还有对付他的法宝——令人上瘾的药。 见她仍痴缠不休,表情有如受尽欺辱,烦不胜烦的君无垢只好借鬼神之说来脱身。「其实朕昏迷时曾见过先帝,先帝劈头痛骂朕一顿,言朕不该错待皇后,皇后是先帝所挑,对皇后不敬便是蔑视先帝,先帝还说朕若不思上进便要将朕带走,本朝不需无道之君……」 「真……真的吗?」萧凤瑶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不然怎么解释皇上醒来后的转变,他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先帝了。 何况是升天的先帝,那更教人惊惧。 「朕还瞧见了肃王,他给了朕一颗药丸子,说能治朕的病,朕一服用就醒了,顿时神清气爽,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活了过来。」这个理由就用来解释他如何能一夜病愈。 骗鬼啊,睡一觉就能百病全消?完全不信的夜隐华在心里鄙夷。 萧凤瑶却睁大双眼,背脊有些发凉,做亏心事的人难免心虚,她彷佛看见一身血淋淋的肃王站在树下阴影处,用着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瞪着她,问她为何相害。 她惊得说了句「臣妾告退」便脸苍白的带着众多太监、宫女回碧瑶宫。 她走得很快,其间还绊了一下,像是有鬼在后头追着她,但她完全不敢停下脚步,赶回寝宫后,马上关门,念经,驱邪。 一气呵成。 「亲亲,朕从清醒后就没再碰过任何一个嫔妃,朕守身如玉就为你一人,你可不能让朕心寒。」他不与夜隐华争位,而是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当椅子给她坐,自己也有椅子。 「守身如玉?」夜隐华完全把他的话当胡言乱语随便听听。 倒是她身后的宫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无礼,朕的话有那么好笑吗?是不是想挨板子?」男人不能守身如玉吗?他到死都是童子身。 碧瑶宫的血才刚洗去不久,一听到打板子,没人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别吓我的人,我们胆子小。」看到等晴的脸都吓白了,想充耳不闻的夜隐华只好开口。 这厮很烦人。 第十四章 君无垢看到萧凤瑶就心烦,想她离得越远越好;夜隐华见了皇上则是觉得烦心,想着他怎么又来了,他就不能不烦她吗?萧凤瑶一碰上皇后是烦躁,希望她就此消失。 「还胆子小,上次不知道是谁用扫帚抽我……」君无垢话说到一半忽地一收,眼神飘忽地看向她头上的九尾凤奴。 「用扫帚抽你?」她记得在肃王第n次爬墙后,她让院子里的丫鬟使劲把他当贼抽。 咦?她怎么又想起那少年了? 肃王生前她不待见他,只觉得是个调皮的孩子,细皮嫩肉养得精致,十足的富家公子,皇室里的金疙瘩。 可是说也奇怪,他一死她反而常想到他,耳边隐约传来他欢快的声音,一声一声喊着亲亲,让她等着他,等他从边关回来当上大将军后,他用一百二十八抬聘礼上门提。 当时她听了只是笑了笑,不相信皇族中有如此深情的,随便说说的孩子话当不了真,她听过就算了。 但是如同萧贵妃说的,皇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害她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向来厌恶她的皇上一反常态的接近她,一些不自觉的举动每每与肃王很相似,让她产生某些诡异的猜测。 实在太可疑了,让人无法不多留点心,一个纵欲过度的皇上,和一名洁身自好的皇上,差别太大了。 难道他跟她一样不是身体原主,只是她是穿的,而他是附体? 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绪歪到别的方向去了,夜隐华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论是君无愁还是君无垢,都与她无关,她最不想招惹的就是皇家人。 但她忘了她也是皇家人,早已置身其中。 「呃!朕是说抽朕的皇弟,肃王常把此事挂在嘴上,把父皇逗得哈哈大笑。」他说得心头发酸,面上却带着帝王威严。 父皇明明知晓他喜欢她,仍然下旨赐婚太子,这事伤他甚重。 夜隐华一听,扬起的柳眉慢慢舒平。「若非必要,以后别杖黯了,没得吓坏了那些个宫女、内侍,又不是军队中的铁血治军。」 这些人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也是可怜人,能让他们一生安度就别生事,人要多和阴德。 「好,都听你的。」君无垢低声应道。 他在军中的习性一时半刻还改不过来,把宫女太监当成营中将士,谁犯了军规就军法处置,打不死的继续杀敌打仗。 她轻哼一声,「那我叫你别来烦我为什么不听?你这话也只是说来哄我罢了,全无实意。」 男人的话听不得,他们有双重标准。 「宫里的事听你的,你是后宫之主,夫妻的事听朕的,妻以夫为天,朕就是你的天。」他颇为自得地玩起她的乌黑青丝,自以为手巧的想为她绾个新发型。 「我们是夫妻?」她不以为然。 帝后之间只有利益,并无直情。 君无垢凑到她耳边,以牙轻咬白玉耳垂。「我们是世上最尊贵的夫妻,虽然一开始朕对你不好,不过日后只要朕活着,你都会是朕唯一的发妻,谁也越不过你。」 「包括萧贵妃?」 「吃醋了?亲亲,朕保证再也不看她一眼。」那女人算什么,连他家亲亲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他看她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闲看其它的丑女人,再说了,那女人面目可憎,多伤眼呀! 「不要再叫我亲亲。」恶心。 男人一变心,比翻书还快,之前把萧贵妃当菩萨似的供着,轻不得,重不得,为了萧贵妃还喝斥她这个皇后不贤不挂,甚至下了禁足令。 谁知道一眨眼间,曾经的明珠成了鱼眼睛,见了生厌,弃之不理,一转身又拾起糟糠之妻……呃!好吧,不算糟糠,她过得还满好的,总之他的一舍一取实在教她摸不着头绪。 「小花?」华通花。 夜隐华很想抖眉,但面瘫呀,有谁知晓不能控制肌肉上下的苦处? 「你为什么不叫我小猫、小狗好了?」 「华儿。」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虽然君无垢还是比较喜欢喊她「亲亲」。 这有比较好吗?隐华的原意本就是隐花,祖父为她取名时是希望她锋芒不要太露,要隐于叶中,幽然的绽放,悄悄吐香,不与群芳争艳。 他们的家世已经够显眼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要低调,不要引起当权者的注意,花开自逍谣。 可是名为隐华却隐不去光华,这朵奇世绝花还是被先帝盯上,强取豪夺的摘走。 【第五章】 「想不想出宫看看?」 「出宫?」 闻言,夜隐华双眼一亮,杏眸如秋水般盈盈,让人惊觉她的姿色不下萧凤瑶,甚至比她更美。 萧凤瑶艳色过人,妩媚妖娆,夜隐华则是清灵如仙,出尘脱俗,只是面瘫让她看起来严肃,不好相处,因此大多数的人都会忽略她的容貌,只注意她的身分。皇后,何其尊贵,岂可以目视之? 事实上她对自己的面瘫也很为难,私底下的她喜欢小孩、小动物,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并有收集小饰品的嗜好。 她的内心很少女。 可是小孩子一见她就哭,母亲的身子不好,她不能养猫养狗,入宫后她更不能有任何偏好,否则她喜欢的东西不是不见便是消失,有一回她养在水缸里的鱼一夜全翻白肚。 从那时她便明白不能表露出一丝喜好,也不再和活物亲近,好在她面瘫看不出情绪,别人也无从打击。 唯独循私的弄了个小厨房,把伺候她多年的丫鬟等晴和听雨弄进宫,当她嘴馋时就让她们弄弄点心解解馋。 珊瑚和翡翠则是在她入宫前就嫁人了,一个嫁给府里的小管事,现在也是管家娘子,管着她在娘家的院子,虽然她回府省亲的机会不多,一个被她嫁妆铺子的二掌柜娶走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古人的生育真是太早了,生个孩子就是在拼命,十五、六岁当娘,鬼门前走一回。 「去不去?」君无垢眼带笑意,宠着他心爱的小姑娘。 「去。」管他是不是陷阱,她在宫里都快闷出病了。 她话音方落,藏不住本性的君无垢拉着她的手就要出宫,幸好等晴、听雨以及女官木兰和苏静及时阻止,他们才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做富家老爷、夫人的打扮,明卫八名,暗卫二十名,以及等晴等人,一行人悠悠哉哉的从侧门离开,两辆黑蓬马车跟在后头。 「亲亲,喜欢什么我买给你。」终于不用再自称朕了,君无垢感觉肩头轻了,气顺了,浑身舒畅。 「皇……二爷,你又忘了。」夜隐华差点脱口喊他皇上。 看着街上的铺子和来往的百姓,不知是她压抑太久了,还是心情突然放松了,感觉和以前大不相同。 才入宫几年而已,她觉得她的心都老了。 「二爷好,你就喊我二爷,爷的……华儿说什么都对。」别人或许看不出,他却能从她少有表情的脸上看出她的情绪,明白她是在不高兴他不长记性,他连忙改口,乐得哈哈大笑。 「别嘻皮笑脸的,真像……」唉,她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可是他们的说话方式越听越像,还有那发亮的眼神…… 蓦地,她抬手轻按胸口,她觉得心跳较以往快了些,他灼热的神态令她心口发烫。 明明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昜近她老犯迷糊,将他们看成一个人,莫非她病了? 「你要说我像肃王?」君无垢挑眉一笑,握住她莹白小手,旁若无人的走在人群中,神情颇为得意。 亲亲是他的,他能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青天白日下行走在世俗的眼光中,他能明白地告诉百姓,这是他的妻子。 他要的永远只有她,打从在书画铺子初遇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不同了,他的心镌刻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即使她不笑,他也觉得她笑若春花。 不能拥有的遗憾弥补了,原本因为错过而失落的心,再次满溢了欢喜,他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会努力把握,将这副身体占为己有,成为它的新主人。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花开花谢,日落日出,他终于在滚滚红尘得到了伊人。 「二爷不介意?」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会脸色一沉,冷言冷语讽刺她不守妇德,不堪为范。 他笑了笑,「活着的是我,有何好介意。」 第十五章 他终究没说出实情,这种事有谁能捺受?他至今有时还会从睡梦中惊醒,低下头看看穿胸而过的伤口在不在,他是否又变回没人看得见的魂魄,在皇宫里四下飘荡,只能对月欷吁。 似是想通了什么的夜隐华微微颔首。「说的也是。」 皇上只有一个,不管他内里变成什么,在文武百官的眼里他还是皇上。 这么一想,她的心头宽慰了许多,脚步也不由自主变得轻快,虽然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能让人感觉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喜悦。 快乐是有渲染力的,一个传一个。 「亲……华儿,看,杂耍,猴子打鼓,它像不像你十岁那年收到的木雕?猴子屁股还是红的。」高兴过了头的君无垢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出皇宫,他的紧绷感一下子全都放松了,也少了戒心。 夜隐华愣了愣,轻轻的点头,她记得那个猴子木雕,足足有她半个手臂高,肃王那时还是五皇子,第三次爬墙爬进她的院子,咧着一口白牙祝贺她生辰,还说每一年都要来。 一直到她被赐婚,人不在京城的他照样年年送礼来,有时是一把刑刃,有时是老虎的尖牙串成的顶链,有时是刻上诗词的马蹄铁……最后送的是及笄时插簪的兰花簪。 那时她不懂其意,让等晴收到首饰盒子里,等她当上皇家儿媳后,她才从长望口中得知送簪的含意。 只是为时已晚了。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们终究是无缘。 「打赏,打赏,猴子来收钱了……哎哟!华儿你……你干么掐我?」还好他皮厚肉多,不怕掐。 「会痛?」她问。 「痛。」肉做的怎么不痛? 「会痛就好。」他是活人。 一头雾水的君无垢皱着眉头。「打情骂俏要在闺房内,我皮粗肉厚,到时候你想怎么掐就怎么掐。」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长得很好看。」 以前她没正眼瞧过他,因为没当他是丈夫看待,也不在乎他长相如何,两人成婚数年,她只知他的大概轮廓,平常都是以衣饰颜色辨人,不认错人就好了。 宫中只允许一人穿明黄色,那便是皇上。 「我当然好看……」他先是洋洋得意的咧开嘴笑,继而想到什么,嘴又抿成一直线。「五弟生得比我好看。」 他不忘吹捧自己。 「都好看。」在她看来都一样。 君无愁俊美无俦,生就一副惹来孽缘的桃花相,君无垢清逸俊秀,身形颀长若竹,斜眉入鬓,风姿卓绝。 从外表来看,两人的容貌都是上上选,只是一个生性风流多情,一个玩世不恭,高傲霸气,他俩站在一起不分轩轾,外貌上也有六分相像,兄弟俩的模样都像先帝。 「都好看?」他抿直的唇微微松开。 「是。」在她眼中没有美丑,只有顺不顺眼。 君无垢表情一柔,再一次露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傻笑,拉着她的柔白小手又到桥底下看人捏面人、射飞刀、捏糖画、做大饼……几十个摊子排了好几排,不嫌烦的一个一个逛。 本以为先喊累的会是鲜少出门的女人们,没想到汗水直滴的竟是看来比谁都玩得疯的君二爷。 「二爷,歇歇吧!」面白无须的常顺小声地劝说。 「歇什歇,没瞧见夫人尚未尽兴……」话没说完,君无垢大口喘着气,潮红的脸色转白。 「二爷……」你哪能和夫人比,她日日进补,补得面色红润,白里透红,抹了细粉般莹洁光润,而你是虚不受补,大病一场后吃什么都不香,吃多也不增肉,面泛灰白。 「我累了,想歇脚。」他那样子还想逞强。 一听见亲亲喊累,君无垢马上眉开眼笑。「歇,还不带路,让夫人累着了,回去后自领板子……华儿,来,我牵着你走。」 常顺走得太慢,他一脚踹过去,害得常顺往前扑倒。 刷!刷!刷!罪恶值上升。 当! 系统提示声让往前走的君无垢一怔,随即又不怎么在意地继续往前走,满溢心田的幸福感装不下其它,他的眼底和心中,唯有一人的倩影。 如愿以偿,他还能不雀跃吗? 至于帝位,他根本不屑一顾,以前没想过,如今不愿想,若非为了拥有心爱女子,他更乐意回到北境,与他带出来的兵士们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年年进犯的大夷族。 「唉!夫人,你看,那不是……」一身嫩黄的听雨往前一指,眼尖的瞧见酒楼前两道熟悉的身影。 夜隐华双眼微微一眯,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迸射出少见的凌厉。「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过去瞧瞧,别让他们受到欺负。」君无垢也认出人了。 本为相府的恩德公府他去过无数次,自是对住在宅子里的人十分熟余,只是好几年没见了,一时认不出人。 小树苗会长大,栽藕成荷田,岁月总是悄悄的走过,带来成长。 一帝一后带着随从、丫鬟走近,就听见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正脸红脖子粗的和人争论……喔!说是吵架更恰当。 「……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开铺子做生意还挑客人不成?同样是银子,你还分咬不咬手吗?」哪有拒人于外的道理。 「我的小祖宗呀,不是不让你进,而是本酒楼今儿个被人包了,许出不许进,你若对本酒楼菜色满意,下回请早。」掌柜的也不想赶客人呀,可是里面那位势力庞大,他得罪不起。 「哼!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刚才我还看见有人进去了,是我们露脸了才让人挡住,分明是有人想找我们麻烦。」想也知道是哪几个,敢欺到他们头上的人不多。 白衣少年涨红了脸,气得头顶快冒烟了,他们也不是非进不可,只不过是气不过,想讨个说法。 「小祖宗,你也晓得小店的为难,别再强求退让一步可好?我们也不好做人呀!」两位小爷的家风清正,还能讲讲道理,里头那位是半点情面也不讲,说翻脸就翻脸。 「我们也不想刁难贵店,家父嘴馋,想吃贵店的酱烧肘子和卤香鸭,要不你给我们包上两份,今天就不进去了。」长得和气怒少年一模一样却文质彬彬的少年拱手作揖,态度和善好说话。 「这……」掌柜的往里一看,面有难色。 「怎么,柿子挑软的捏呀?是因为我们不会和你们红脸拆楼吗?」先前的少年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 「小祖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掌柜的苦着一张脸,他不怕客人闹场,就怕对方来头不小,他无法应付。 「就挑软的捏如何?我们爷儿有权有势,银子多到花不完,想拿来砸猫砸狗你管得着吗?」穿得很花俏的中年男子小人得志的捻着八字胡,阴恻恻的笑道。 「范高,又是你。」恶奴。 名叫范离的男子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又是我犯法吗?我们爷儿正在楼上喝酒、听小曲儿,扫兴的人有多远滚多远,要是把我们爷儿惹毛了,可有你们受的。」 「哼!萧天野敢对我们做什么?护国大将军是他爹又不是他,他充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去北境杀敌呀!」孬种,贪生怕死,他也只能鱼肉百姓而已。 肃王死得太不值了,他个性风趣,又能一派正经,还会买些东西讨好他们,他是大英雄,是世上最不该死的人。 二楼的雅间内,传出男人嘲讽的笑声—— 「夜隐月,你要不要试试爷儿敢不敢对你做什么?」呵!穿成这样他就认不出来吗? 皮白肉嫩、女扮男装的夜隐月小爪子一握拳,气恼地往上挥舞。「你要敢动我,我爹和我姊姊绝不会饶过你。」 「夜太傅我还给他三分面子,他身为文官之首,爷儿还小有忌惮,可是你那鹌鹑似的姊姊,我还真没看在眼里,我妹妹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捏死。」萧天野哼笑两声,说得猖狂。 「你……」他居然这么说姊姊,他们合起来欺负姊姊,姊姊一个人待在走不出来的高墙内,一定很寂寞…… 夜隐月气红了眼眶,想哭,但是忍着不落泪,姊姊说不在人前哭,会被人看轻,鼻子再酸也要忍住。 第十六章 「月,别和他吵,他这种人不讲道理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萧贵妃正得圣宠又如何,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老天爷会收了她。」与夜隐月是双生子的夜隐真拉住生性冲动的手足,免得她把事情闹大。 「姊姊她……我舍不得嘛!一个贵妃竟然敢欺压我们姊姊,我好想冲进宫里踹她两脚,替姊姊出气!」但是姊姊从不召他们入宫,只说宫中凶险,而他们被养得太单纯了,应付不了一摊浑水中的尔虞我诈。 夜隐真也想踹人,可他是读书人,读的还是圣贤书,只与人讲理,不兴动手动脚。 「哈!你想踹谁呀?你腿一抬,爷儿就把你的细腿儿折了。」骨断的脆声想必很悦耳,萧天野愉悦的想着。 「你敢!」这次气愤大喊的是夜隐真,他将双生姊姊往身后一拉,才十三岁纪的他已有男儿气概。 「哈哈,你敢我就敢,你以为光靠文人就能治国了吗?我手里的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你恩德公府。」 萧正赞手上的兵权虽然交出去了,可他儿子里有五人在军中,几十万的兵几乎是弃中之物。 其中他的嫡子就掌控京几营、武让营和禁卫,里外控制京城防卫,而他的族中后辈与子弟兵也大多以他马首是瞻,君氏江山有三分之二的兵权是据在萧家人丰里。 若非忌惮能以一敌一的精悍北境军,萧正赞早趁皇上无能而夺位了,他很清楚他的兵若遇上北境军,就算是胜也是惨胜,将耗掉一半的国力,得花上个十年时间才能再培养出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好兵易得,良将难寻。 他有所顾忌,如无万全之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肃王已死,北境军群龙无首,他原本压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打算借皇上的手派自己的儿子去接收北境,一旦兵权入手,天下就是他一个人的,本就该死的天子也不能再高坐金銮殿,皇帝换人做。 「范离,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把人给爷赶出去,爷一见到他们就晦气。」萧天野朝地上虚吐了一口痰。 「是,小的马上办。」狐假虎威的范离见对方人单势弱,心一横就狂起来了。 「还不走,想让人赶吗?」 「大门朝外开,我站在门口碍你什么事,胆子够大来推我呀!」赌气的夜隐月偏是不走,和对方扛上了。 「推就推,还怕你咬我吗?」范离淫笑地看着她的平胸,长斑的手往前一推。 夜隐月见他真敢把手伸过来,羞恼地面一红,身体本能地往后倾,怎料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要向后摔。 吓得尖叫的她不敢睁开眼,以为会跌个四脚朝天,等着疼痛感传来。 此时,一只柔皙的手托住她的后腰,轻轻一送,她便稳妥地站直了身子,而怀有色心的范离莫名倒着飞了出去,当场吐了口血,原来是她身后多出男人的一条长腿,一脚踹向范离的胸口。 夜隐月想感谢搭救之恩,回过头,乍见对方的面容后,惊愕的小嘴一张。「皇……」 来者将手指往唇上一放,做了个嘘的口形。 「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恩德公府,这口气可真大,我倒要秤秤一口唾沫有多重,重到你敢口出狂言!」 雅间的门是被踹开的,随后走进一名面无表情的貌美女人,而夜隐月和夜隐真姊弟俩则是信心十足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一左一右活似两位护法,一副家里大人来了的模样,两人目光得意,下显微抬,神气地睨着雅间里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破门而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见到有人上门找碴,看也不看来者的萧天野大怒拍桌。 「禁卫军副统领,官居从三品。」女子的嗓音轻柔而明媚,像是春天的风拂过刚结苞的桃花嫩枝,但是,带了一丝令人感到心寒的冷意。 「既然知晓我是何人还敢造次,不想活了吗?」刚好拿她来祭刀,杀鸡儆猴,吓吓恩德公府。 「你欺负两个小的,我能不出面吗?一个大男人也不羞愧,看人家大人不在身边就行无耻行径,萧家有你这样的子孙实在可耻,有辱祖宗颜面。」禁卫军副统领……吗,这个位置也该动一动了,滚木不动易生蠢虫。 「你真是活腻了,敢辱骂我萧家先祖,大爷我先教你一个乖,下辈子投胎管好你的嘴……」萧天野恼羞成怒,愤而起身要一刀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 他萧家就是京城的天,谁敢大放厥词便是与天作对,根本是找死,他大方地成全她,黄泉路上好走。 「放肆——」 忽地,四道影子凭空出现,护卫在女子身前。 如果萧天野稍微冷静些,不难看出这些人的身手与大内高手十分相近,是保护皇上的暗卫,身为禁卫军副统领,有些人他还打过照面。 可是气头上的他红了眼,不管不顾他们早何许人也,只知有人敢出手坏了他的好事,他一个也不放过。 「这天下有一半是我萧家的,我还没见过比我更张狂的人,你们要真敢造次,我灭你们全族!」一看对方实力不差,是有功夫底子的,面子挂不住的萧大公子讪讪然收刀。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问过君家人了吗?皇上有说过要让出一半江山吗?」夜隐华淡淡地道。 萧家的势力果然大到一手遮天,敢夸口均分天下。 萧天野撂完话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大逆不道,没顺着说下去,但他心里已认定父亲成为一国之君只是迟早的事。 「皇上是你能挂在嘴边的吗?小娘子生得美貌,不如来当我第七房小妾,我就原谅你的出言不逊。」看见对方生得美,起了色心的萧天野语带轻佻。 「瞎了你的狗眼,上不了台面的腐肉,我姊也是你能调戏的吗?也不瞧瞧自己满脸疙瘩,想出来吓死谁?」 萧凤瑶长得那般妖媚,可知她的兄弟也生得不差,萧天野在外貌上还称得上赏心悦目,不少京城女子为之倾心,视其为良夫佳婿,夜隐月所谓的满脸疙瘩指的是他像癞蛤蟆一样恶心,妄想摘天上的明月,他只配烂泥巴。 「小月,文雅点,你是姑娘家,毛毛躁躁的不象话。」这丫头该管管了,心直口快,不知世间凶险。 「是,姊姊。」小姑娘低下头,规规矩矩的收起小爪子。 闻言,萧天野忽地太笑。「你胡乱喊什么姊姊?你姊姊在宫里,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宫。」除非死后送入陵慕,与皇上同葬。 「族姊也是姊。」夜隐华没透露身分,但也没想到萧天野眼拙到近乎目盲,居然没能认出她,不知是他太过自大,还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毕竟每年的节庆和万寿节,她总要出来露露面。 「夜家人不是快死光了,你们还有族亲?」萧天野嘲讽道,全然不把夜家人当一回事。 文武相忌,互看不顺眼由来已久,文官瞧不起武人粗鲁,有勇无谋没脑子,全靠一把力气拼命;武官鄙视文人的弱不禁风,满口酸言,光靠一张嘴就想谋划万里江山。 文人之首为夜家,三代为官,守正廉明,书香传家,以文正身,深受读书人推崇,视为楷模,是士子眼中一股不畏浊气的清流。 武将之首有二,一是肃王君无垢,一是护国大将军萧正赞,两派分庭抗礼,只在伯仲间,不过自从肃王去世之后,他的派系渐有消寂,萧家的人马一跃而起,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 所谓此消彼长,少了北境军的制衡,萧正赞这方日渐强大,而夜家人丁不兴,幼子又尚未长成,所以在朝廷抗衡中,文官的势力被压制,同时也意味着夜家在朝政上争不过萧家,有被压着打的趋势。 且由于皇后失宠,萧贵妃却受独宠,两家的胜负越见明显,恩德公府似在没落中。 因此萧家人在外的行径从不收敛,任意打压政敌,欺凌非同一阵线官员的家眷子女,逮着谁就朝谁出手,轻则言语羞重则还曾把人打残甚或活活打死,对方家人还得忍气吞声上门致歉,送上重礼。 「总还有几个得用的,倒是你们萧氏九族,大概离满门抄斩不远了。」夜家虽然人口不多,但总好过全家死绝,再无复起之日。 「大胆!你敢诅咒萧家,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怒极的萧天野再次举刀,同时以眼神暗示手下去找人来。 第十七章 只是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他若往雅间外一看,准会看到那些人被倒吊在梁柱上,嘴里塞着木炭,一个穷极无聊的男人穿着黄色衣袍,命人在下面点火,烟熏人肉。 刷!刷!刷!罪恶值上升。 「你杀呀!你若杀了我姊姊,当真要被满门抄斩了,亏你还是朝廷的官,居然连我姊姊是谁都不认得,你这官不当也罢。」夜隐月翻了个大白眼,嘲笑他有眼无珠。 「什么满门抄斩,你当你姊姊是当今皇……」萧天野恼怒地正要上前,突地灵光乍闪,想到夜家的女儿也就那几人,夜隐月口口声声喊这个女人姊姊,就他所知,她唯一的嫡亲姊姊不就是…… 皇后? 萧天野吓出一身冷汗,手臂瞬间打直,放下手中的禁军佩刀,再三打量眼前的女子,却不敢确定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因为他从未认真看过「那位」的长相。 「见到皇后还不行礼?」 冷肃的声音从雅间门口传入,一抹修竹般的身影立得笔直,眼熟的常顺弯着腰站在男子的斜后方。 「皇……皇上!」萧天野讶然低呼。 皇上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萧家的权势大过皇权,见了朕都不用行礼了?」 父皇走错了一步,原意是要牵制才遗命护国大将军为辅政大臣之一,没想到却养大了一头狼,给了他更多的权力。 野心是一把利刃,割开了欲望的绳索,让人拼命吞噬眼前的利益和权势,化为贪得无餍的巨兽。 「不是的,我只是没料到……」萧天野心急想解释,可越说越慌乱,完全忘了君臣之礼。 「我?」君无垢微一挑眉,瞥去一眼。 他的语声不严属,听在萧天野耳里却有如重锤一敲,让他的心狠狠震荡,他随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臣有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呢?」真是一家独大呀,他们眼中还有谁? 正要起身的萧天野暗恨在心,又行了跪礼叩首。「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冒犯了。」 「不是第七房小妾,还怕冒犯吗?」居然敢说要把她这个皇上的女人纳为屋里人,看来这家伙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一听到这话,本来行完礼就要站起来的萧天野一动也不敢动,继续跑着,心惊胆跳,毕竟皇上就在旁边听。 「你要纳朕的皇后为妾?萧副统领,你有没有觉得搁在脖子上的脑袋有点重?」若非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定马上让这家伙人头落地! 「戏言,臣只是和她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想过要当真。」她居然是皇后,那瑶儿呢?他妹妹为何没跟出来? 萧天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面上略显窘迫,但他对皇后的态度仍无半丝敬畏,认为她迟早会被废,后位是他妹妹的。 「『她』是谁?」君无垢的语气带着冷厉。 「她是……呃!皇后。」头一垂,萧天野有种被人在脸上狠狠一巴掌的感觉,火辣辣的涨疼,要向他所鄙夷的女人低头,真是奇耻大辱! 「记得了,她是皇后,是朕百年以后同葬一穴的发妻,你不准无视之。」她是他最重要的人,谁也不得任意侮辱。 「是……臣谨记在心。」萧天野一口气血翻腾,感觉一口血快涌出喉间,他向来最瞧不起的夜家人,居然有咸鱼翻身的一日。 心里呕,有口难言呀! 「起来吧!」看萧天野生生矮了半截,君无垢痛快是痛快,但此举难免打了萧正赞的脸,这只老狐狸向来狡猾,比小的更谨慎能忍,若是有一丝不对劲便会立即改变计划,以更周密的方式达到目的,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萧家撕破脸。 「谢皇上不怪之恩……」起到一半,萧天野顿了一下,又朝皇后行拱手之礼。 「谢娘娘心胸宽大,不治臣冒失之举。」 他很聪明,两句话就想挡了皇后的惩罚,不罚他是大量,罚了便是自打嘴巴,皇后的公正受到质疑,她只能挨了闷棍不作声,冷看他得意轻狂,笑着给她使绊子。 可是夜隐华岂是他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人,她淡谈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的弟弟妹妹虽然顽劣,但也不到蛮横无礼的地步,你一个成年人还和孩子计较,是否太过了?」她摆明了护短。 萧天野年岁不大,刚出了弱冠,靠着父亲的牵线才当上禁卫军副统领,但和十三岁的夜隐月、夜隐真一比,那可是老了七八岁,年岁上的差距给了人垢病的余地。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恶行,再加上他还有官职在身,罪加一等。 为官不是为了欺凌无辜百姓,更遑论是对未行及弃礼的幼女,乃至辱及皇室,蔑视皇后,未直接下旨赐死已经够给萧家面子了。 「皇后的意思是……」萧天野有不好的预感,脸色变得很难看。 「道个歉吧,以示反省之意。」夜隐华轻扬柔荑。 一听到要让大坏蛋道歉,夜晚月可得意了,腰挺直,扬起下巴,小脸掩不住笑意。 「什么,要让我向两个小鬼道歉!」皇后,你逼人太甚!萧天野双眼恶狠狠的睁大,目光发红。 夜隐华看了皇上一眼,见他乐呵呵的笑着,她也就安心了,毫无顾忌的为一双弟妹护航,「你口中的小鬼,一个是国舅爷,一个是清扬郡主,他们的品阶和地位都高于你。」 我是郡主?一脸讶异的夜二小姐指着自己。 「国舅爷?清扬郡主?」见鬼了,这是几时有的封号?萧天野因妹妹受宠自封为皇上的小舅子,但正牌的国舅出炉了,皇后的娘家兄弟才是名符其实的国舅爷。 「本宫刚才封的,你有意见?」夜隐华面瘫的脸特别有威仪。 「皇上……」这事你不管吗? 君无垢执起夜隐华的手,笑意缱绻地瞅着她。「依皇后的懿旨而行,夫妻一体,她的意思便是朕之意。」 【第六章】 「看路,你眼睛长在后脑勺吗?」 倒着走的夜隐月一脸崇拜,笑得嘴都阖不拢,眼眯眯的好不快活,一身锦白衣裳让她看起来像个淘气少年。 「姊,你真是太厉害了,笑也不笑的看着京城恶霸,他就忍气吞声地跟我和阿真说抱歉,那感觉真是……」太爽快了! 「笑不出来。」夜隐华说的是实情,但是一听到妹妹提到京城恶霸,她不禁想到当年鲜衣怒马的京城五霸。 一代新人换旧人,昔日的五人早已各奔东西,为日后前程打拼,新起的一霸耀武扬威,成为别人口中的恶人。 显然地,君无垢也想起同一件事,他看着容貌绝美的夜隐华,心里想着第一次与她相遇时,自己的无赖行径,几个平时玩在一起的好友嘲笑他被勾了魂。 也许该是时候和他们联系了,他在朝中的势力太过落弱,需要更多的助力,而他们正是他不可或缺的臂膀。 「姊,你别说笑了,怎么可能笑不出来?我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就怕笑出声丢了你的面子。」夜晚月拉着姊姊的手揉着自己的肚子,表示真笑疼了,她好久不曾这么开心了。 臭丫头,臭丫头,快放开你的手,那是我的女人,想撒娇找你的娘、我的岳母去,别来和我抢! 吃味的君无垢瞪着和他抢妻子小手的小姨子,希望瞪得她有自觉放手,可是被养得天真的夜隐月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怨气,照样拉着久未碰面的皇后姊姊,叽吼喳喳说个没完。 「大姊天生面瘫。」夜隐真小声的提醒。 在他的记忆中,他真没见大姊笑过,但是大姊对他们很好,很疼他们,会弄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吃,买书、买笔,或是一些稀奇的小玩意给他们,还会哄他们睡觉。 在他心里,大姊简直就是神仙。 据他所知,家里以前是很穷的,虽然是相府,可银子都拿来给娘买药,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长年卧病在床,每日喝药,要用二十年以上的参汤吊命,也因此下人很少,几乎养不起,他和两个姊姊共享一个奶娘,府里丫鬟、婆子各一名,看门的还得兼车夫。 后来大姊觉得这样不行,相府总有一天会被拖垮,因此才八岁的她便主动向祖父争取管家权,由她管理府中大小事务,她说不想再看到他和二姊因为肚子饿而哇哇大哭。 第十八章 自从大姊开始掌家后,他们就没再穷过了,还一年一年的富起来,田地一块一块的买,庄子一座一座的盖,铺子也越来越多,甚至还开了京里最大的药铺,从此娘的病就不用愁了,药材由铺子供给。 他不晓得府里多有钱,但他曾偷听到祖父和父亲的交谈,他们说不算田地的收益,每年光是铺子的租金就高达十万两,他一听吓了一大跳,原来大姊真的很会赚钱,可这么多责任压在大姊身上,也一定很辛苦。 但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付出。 而也就是因为大姊太能干了才被先帝看中,挑了她为太子妃,想用她的聪慧和才能辅佐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想着,夜隐真看了眼大姊身侧的男人,若有所思。他知道大姊嫁给皇上不开心,皇上对她很冷淡,今天却完全不一样,站在大姊这一边,大姊终于能够过得好了吗? 「啊!我忘了。」面上一红的夜隐月笑得很不好意思,小脸羞怯怯地往大姊的胸口一钻。 臭丫头,臭丫头,你太过分了,华儿的那里我都没碰过,你敢泥鳅似的往里钻,真当我死了不成?君无垢的心里万马奔腾,嫉妒得快要咆哮,牙磨得快崩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强到有些变态了,只要是活的物体靠近他的女人,他都会忍不住生出想把人丢得远远的冲动,但这他改不了。 「没事,我们也很多年没见了,你的个头高了一点。」 夜隐华目光柔和的瞅着妹妹,抬手摸摸她的头,让她开心得咯咯直笑。 我也想摸摸……忍不下去的君无垢不着痕迹地拉开赖着姊姊的小姨子,一手顺势握住夜隐华的手抬起来,然而他太高了,她只到他胸前,她摸不到他的头,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将她的手按在胸口,近距离感受她掌心的温度。 很蠢的行为,他却暗乐了许久,自认为战胜了小姨子。 「皇上姊夫,你挡到我和姊姊了。」他一个大男人挡在中间,她们谈话很不方便。 脸皮厚到难以置信的君无垢一脸正色的揺揺头,「皇后身分尊贵,仅次于朕,虽是微服出巡也不能有失体统,要是和你这样打闹嗤笑,让人看见她的不庄重,对她名声不好。」 别以为喊他一声皇上姊夫他就会晕陶陶,他是堂堂的铁血将军,百战不败的肃王爷,别想收买他。 虽是这么想,但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愉快的心情,这一声姊夫他盼了多久呀,说是望眼欲穿也不为过。 「喔,那我也不能笑,要端庄秀气。」一哄就上当的小丫头一下子拘谨多了,学着姊姊装严肃。 「小月,你现在是少年装扮。」这丫头直傻,这份傻气怎么给她找夫婿? 经姊姊一提醒,娇笑似花的夜隐月才想着此时的她不是小姑娘,而是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皇上姊夫你很坏哩,欺负人。」 「出了宫我就不是皇上,前头两个字可以省略。」他可不想被一群百姓围住,口呼万岁。 「好,姊夫。」夜隐月乖巧的应了一声。 君无垢施舍她一个笑,很敷衍拍拍她的头,表示嘉勉。 「小月,真弟,就你们两个出府,怎么没带丫鬟或小厮?」夜隐华指着两人空无一人的身后,语气多了责备。 乐极生悲,才沉边在「大仇得报」的欢喜中,很快就迎来人生第一场悲剧,偷跑出来的挛生姊弟动作一致的僵住,接着笑得很羞涩的摸摸头,你看我,我看你的推来推去,谁也不敢开口。 「胡闹!」竟然未知会任何人,私自出府。 「爹……」两颗小脑袋同时低头认错,小声地喊着满脸怒色的父亲。 「晚上不许吃饭,全给我跪祠堂去,不到明天天亮不许起来!」宠之即害之,不能再纵容了。 「什么?」 「跪祠堂!」 两个打小没受过罚的小家伙同声哀号,两双大眼睛眨呀眨地想求情,那可怜的模样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 对小动物和小孩最没辙的夜隐华一瞧见两人委屈兮兮的神态,心生不忍的想帮忙说话,只是小心眼的皇上爱记恨,语气凉薄的添了一把暗火,故意说出两个孩子跟人起争执的事,把人送进只有烛光环绕的幽僻处。 「皇上不宜离宫太久,稍作停歇就回宫吧!」太傅大人不敢留客,他承担不起一点闪失。 夜熹明做事直来直往,不拐别抹角,他不会为一己之私做出有违良心的事,讲求大公无私。 这也是他为文人所追捧的原因,也受文官的欣赏,凡是有风骨的读书人都以他为榜样。 「岳父,来下盘棋。」君无垢以女婿身分相邀,平易近人得毫无帝王的架子,随和得宛如自家小侄。 但是夜熹明却被那声「岳父」给惊着了,神情复杂的瞅着自来熟的皇上,明明他是想送客,没想到后来真下起棋来,还越下越惊心,眉头的小山越挤越高,他由皇上的棋风中看出杀伐果决,有在战场上一决生死的血性。 与其说是在下棋,倒似在布阵,一子一子下得像在厮杀,互相在斗智,全神贯注,不得有一丝马虎。 宫里的皇子都是他的学生,他每一个都用心教过,对于皇子们的心性和学习态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不是他所认识的皇上,反而像…… 连下了数盘,皇上输多赢少,可表情越来越凝重的却是夜熹明,他每下一子都觉得有千斤重。 身在在棋局中的君无垢也不忘他的皇后,眼角余光瞧见她走出书房,往清辉堂走去,他知道她这是去见祖父。 棋局继续着,另一头,清辉堂的灯笼高高挂起,闪着橘黄烛光。 「难看。」 「天生面瘫。」没法矫正的事,她也不想要。 「我是指你皱眉的样子。」年纪轻轻皱什么眉,他一脚进棺材的人还比她看得开,笑口常开。 夜隐华苦恼的回道:「皱不起来。」 闻言,恩德公哈哈大笑,把孙女的困扰当笑话看。「祖父我是神人,看得出你隆起的小山。」 「不好笑。」为老不尊,专爱戏弄小辈。 「怎会不好笑,你这张面瘫脸多看几回,人生多了多少乐趣,让人很想撕了你的面皮,看敷了几张面具。」不能笑有不能笑的好处,至少镇得住人。 「祖父,你不正经。」半百老人就该清心寡欲,过着闲道寻佛的老人生活,闲云野鹤等入土。 「正经能让我多活几年吗?还没抱过曾孙,教我两腿一伸也不闭目。」人生哪能没遗憾,就看如何调适。 他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多生几个儿子,以至于夜家人丁凋零,儿子这一代也不是多子多孙。 「晦气。」她两眉动了一下。 「生生死死的事谁都会碰上,怎么会是晦气呢?说吧,你又在纠结什么?」她放着偌大的后宫不去整顿,任由它一日比一日更为乌烟瘴气,反而管起她不该管的事。 「府里的事为何不知会我一声?」她留了暗线,能与宫外的他们传讯。 大概是多年的保镖生活养成她的性格,她随遇而安,能够很快地适应融入各种环境,她认为调适自己的心情是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回不去现代后,她便死心地把自己当成「原住民」,很愉快且无奈地当起吃米不知米价的孩子。 除了她的娘病弱得叫人难受之外,其它的夜家人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非常喜欢自己的新家庭,虽然有个无良的祖父怪招百出,但她也接招接得乐趣横生。所以她愿意为他们付出。 「有什么事?好吃好喝,有人伺候,每个月有人送银子来,你不晓得祖父这日子过得多快活。」恩徳公故意装傻,嫁出去的孙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自个儿都一堆麻烦事了,何苦再拖累她? 先是帝后失和,又是萧贵妃小产,然后她被幽禁凤仪宫,接着皇上昏迷不醒,国师连忙请出皇后侍疾,以天生凤命增强皇上的气数,强行和阎王抢命,把命给留住。 好不容易皇上清醒了,帝后也有和好的迹象,在眼看着情势有好转的时候,他只会为她高兴,不做坏人好事的绊脚石。 「祖父知道我在说什么。」夜了华水眸深如黑井,黑幽幽的瞪着不肯老实的祖父,很想扯掉几根他宝宝的胡子。 第十九章 恩德公叹了口气,抚着他心爱的美髯,人老了,也只一下这个嗜好了。「告诉你又有何用,徒增烦恼。」 「我能弄死萧贵妃那个女人。」既然想作死,她不介意成全她。 明明无孕却谎称怀有龙种,再将掺有红花的保胎药栽赃到她头上,因为那汤药是她命人送去的。 如果她顺势而为,在碧瑶宫内点起要命的毒香,那么萧贵妃的身子便会因「小产」后处理不当而日见消瘦虚弱,只须月余便会香消玉殒,魂归离恨天。 但她不屑使这种下流手段,也不愿弄脏自己的手,后宫的宠爱只有短短数年,等年华老去,定有更年轻貌美的新人进来,曾经的爱怜如梦一场,消逝得比云烟还快,若真的什么人都要对付,她自己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闻言,恩德公轻笑出声。「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反而会使得前朝更加混乱,有她替你挡着,其它嫔妃才不会算计到你身上,你向来聪明,不用祖父教,必也晓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萧贵妃是个箭靶!把后宫女子的嫉妒、怨恨、不甘、仇视全收拢过去,她们忙着对付萧贵妃,从她那儿分宠,自是不会在意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孙女在吃人的后宫里才能安生。 可是他身为祖父,又不希望帝后离心,每个做长辈的都盼望儿孙过得好,夫妻和睦,生几个孩子绕膝。 这就矛盾了,孙女嫁的不是寻常人,便有这种苦恼。 历代帝王少有专情的,他们的心装得下天下,自然也装得进无数的女人,若有一天皇上不再相信皇后了,那她的下场比死还可怕,什么人都想来踩一脚,踩得体无完肤。 所以他是盼着小俩口好,但又别太好,保持不近不疏的中庸。 夜隐华头一点。「所以她还活着。」 「做得好。」不愧是夜家的孙女,有见地。 「不过萧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吗?我们恩德公府是皇后娘家,他们居然也敢当面羞辱!」这是她无法容许的底线,她的隐忍低调是为了保护家人,如果连自家人都护不住,她又何必谨小慎微? 她的没有作为是不想将恩德公府推向风口浪尖,夜家的声名过盛不是好事,很容易引来各方攻讦,稍有行为上的偏失,身败名裂仅在转瞬间,再也无力挽回。 恩德公苦笑着看向挂在墙上的《渔翁独钓寒江雪》画作,感叹心胸不够豁达。 「萧家有兵,兵多将勇,有军权就有实力,他们把兵带出来在城外绕一绕,城里的官民就噤声了。」 连当今皇上都畏惧萧家的子弟兵,其它人又怎会不心生畏意呢?未对阵,已势弱了三分。 所以他约束着两个小的不可随意外出,除非有大人带着,否则只能在府里待着,萧家人等着挑他们的错处。 「要不我玩掉几个?」夜隐华眼中有着冷锐的杀气,让他们窝里反,自相残杀,举手之劳而已。 「暂时不用,静观其变,以不变以应万变,祖父相信以你的慧黠,必能冲过重重难关。」 她是他最放心的孙女,他相信她有能力化解对她的迫害,还能游刃有余的反将对方一军,只是她无心,也不愿出手,任由那些个魑魅魍魉上窜下跳,她当看戏般地乐在其中。 像这回遭到皇上禁足也是她有意为之,因为她不想背着皇后贤名照顾一名假孕的妃子,那让她看起来像个傻子。 高傲是她的缺点之一。 「祖父,你太看重我了,我可不要当个被山压死的皇后。」好大的一座山,名为期待。 恩德公又笑了,抚着花白胡须。「你和皇上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带你悄悄出宫,又为了替你撑腰做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祖父我都被他弄迷糊了……」 夜隐华原本幽暗的目光闪过一丝光亮。「他疯了。」 「小铃铛!」他喝斥一声,这丫头在胡说什么! 「祖父,不许唤我小名。」她瞪眼。 难听死了,什么小铃钟,从她出生唤到她换牙,要不是她威胁着要烧了他的胡子,他肯定喊到她当祖母。 这个有恶趣味的臭老头,以整儿孙为乐。 「那你也老实的招供,不许隐瞒。」这丫头铁定有事,几个儿孙辈他最疼的就属她了,自然也最为了解她的性子。 夜隐华略顿了一下,莹白指尖朝桌上一搌,她一犹豫不决便会做出这举动,抠到手指发疼了,心中便有了决定。「祖父,皇上的呼吸曾经停止过,约一刻钟后又恢复起伏。」 呼吸停止之时,国师以身体挡住所有的视线,假意为皇上诵经增气运而不让人靠近,等到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她明显看到国师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双肩为之一松。 没多久,皇上就清醒了,而且眼神变了。 「你是说皇上……」死了?恩德公无声的用嘴形说着。 她几不可察的轻点了一下头。「若祖父觉得他言行举止和某人很相似,请不要太担忧,也许就是我们所想的。」 「你是怀疑皇上……」被借尸还魂了? 人一旦上了年纪,遇到的事多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再怎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会因为没见过而全盘否定。 「祖父,他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她也想知道她笑起来到底有多好看,居然能把他迷住了。 恩德公见鬼似的睁大眼。「这才是天大的谎话吧!」 面瘫的人会笑?这不是骗鬼吗! 「祖父——」夜隐华嗓音一冷。 「好好好,好看,皇后艳冠群芳。」 「敷衍。」她不满。 「哼!你祖父一把年纪了还要敷衍你,你还不领情?做儿孙的要懂得孝道,彩衣娱亲,快把皇上的事都告诉我……」恩德公的好奇心正在燃烧。 「系统报告,系统报告,你的罪恶值已经累积足够的点数,请问要兑换物品吗?哔!完毕。」 兑换物品? 许久未见到恶魔先生,君无垢都快忘了他身上还有个系统。 他想了一下后,要了一把镶宝石的锋利匕首。 然后他不再隐藏实力,一点也没负疚感的欺负老人,连赢岳父大人十八盘棋,把他攻得丢盔弃甲,仓皇而逃,差点都要哭了。 接着,他哼着北方小调到清辉院领回他的皇后,而夜更深了,皇宫各宫门早已落锁,索性就不回宫了,就在恩德公府落脚,谁来赶都不走。 这是他的目的,耍了一回无赖。 他坐在椅上,打量着夜隐华的闺房。从他还是皇子时就梦寐以求踏进这间充满香气的屋子,有他送的立屏,巴掌大的千瓣白玉莲斛,上头插着一枝笔,墙上还有她画的《农夫插秧图》,为农夫擦汗的农妇她画的是她自己,两人站在插满秧苗的水田中央,满足地相视一笑。 那是秋日丰收,等着首金稻穗垂地的喜悦。 他想象农夫是他,而她正为他拭着汗,他眼露宠溺,她深情款款,两人踩着夕阳余晖回到袅袅炊烟升起的小农庄。 他正沉浸在想象中,夜隐华来到他身侧,他忙把手上把玩的匕首递给她。 「你送我这个?」夜隐华眼神怪异的看看手中之物,很沉,华而不实,再瞧瞧喜得等着表扬的男人,她实在很苦恼,他能不再做这种令人很困惑的事吗? 「是呀!喜不喜欢?是我精心挑选的,让你带在身上防身也好。」皇宫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处处有凶险。 她眼波轻漾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让我自卫还是自尽?有谁见过皇后身上带刀的?」 举凡宫中妃子及宫人私藏致命利器,一律以犯上论罪,以免有人以此刺杀皇上或宫妃。 「呸!呸!什么自尽,不吉利的话少讲,宫里的魑魅魍魉太多了,你带着才好以防万一。」萧贵妃虽然在明处,但她摆在暗处的棋子不知有多少,在他没有一一挑起前,他还希望她多点防心,勿轻信他人。 夜隐华朝他手臂割了一刀。「未开锋。」见红未见血。 顿时,君无垢讶然地红了脸。「我、我没注意到……」 亏他还是战场上杀过敌人的冷面王爷,居然没发现刀锋太钝,连块鹿肉也切不开,更遑论用来制敌。 第二十章 但是,她是怎么察觉刀锋不如想象中的锋利呢?那把几乎闪瞎人双目的匕首做得十分精美,精致得有如神器,连惯用刀剑的他都被瞒过,为何她只瞄一眼便知分晓? 父皇曾经说过,此女聪慧犹胜诸葛,你得之,不宜,当配天下至尊,方是百姓之福。 难道这便是她聪慧之处,而她以往的表现是藏拙? 君无垢的内心并无太多波动,只是对她的喜爱又加深一分,他知道他所喜之人并非泛泛之辈,他要一辈子拥有她,不断地挖掘出她深藏的宝,此生有她人生何憾。 「无妨,上头的七色宝石挺值钱的。」很像她在现代收藏在柜子里的装饰刀,镶上红、绿等多色宝石,一颗就价值不菲,七颗能买座古堡吧。 君无垢干笑着取回她手中的匕首。「我让人开锋去,刀要用对地方才是好刀,否则只是一堆废铁。」 「不用了,多用用就顺手了,不利有不利的用法,若用此刀在宫里伤人,即使我是后宫之主,还是难逃诛伐,别忘了我的上头还有个太后。」 太后是萧贵妃的亲姨母,这也是她身为皇后,在宫中却处处受制的原因,上有偏心的太后,中有受宠的贵妃,底下低阶的嫔妃和貌美宫女想要往上爬,夹在其中的她,必须费尽心力,才能手段圆滑的化解。 「亲亲,你太理智了,显得我很无用……」身为男人,他连妻子都护不了,当个皇上也汗颜。 太后是君无愁的生母,而君无垢的母亲是德妃,如今的德太妃,他有母认不得,却要认曾多次意欲要他命的太后为母,心里简直烦透。 当年就是她暗中使了手段,以他顽劣不堪、在京城四处为恶为由,推波助澜,让先帝决定送他到边关磨练,她要调开他,不与太子争位,并在北上的路途中安排杀手,想要他到不了。 初到北境,他一身伤痕累累,是命大才活了下来。 但纨绔有纨绔的本领,君无垢脑子灵活,敢冲敢拼,像在京城一样聚集一批志同道合的纨绔,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亲信,再让他们统御各自的兵马,以他的方式磨出一支铁血军。 他帯兵严厉,不讲私情,然而该给的好处一分不少,经过多年磨合,他与他们亲如兄弟,同吃同睡,他是用实力和真诚收服北境的兵将。 「皇上……」他又犯了。 佳人一瞪眼,君无垢立即乖猫似的低声求饶,「好好好,不叫你亲亲,罚我陪你睡可好?华儿。」 莫名地,夜隐华心中的一条弦轻轻一动,感觉到淡淡的酸味,像加了蜜的柠檬。「皇上,庄重点。」 他小有不满的抱住她,房里只有夫妻两个,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哪里不正经了?夫妻不睡在一起要睡哪里?你这是要让我有妻子不抱,去抱墙吗?没想到我的皇后这般狠心。」 「皇上,我们不是寻常夫妻。」她哭笑不得,这厮是看了什么话本,还认真的演起来了。 不解风情的她不晓得他正在向她撒娇,还当他神经搭错线,又在装疯卖傻,好把她搞得神经衰弱。 「只要有心,我们也能成为生同衾死同穴的恩爱夫妻。」他一定会做到她心如他心,心中只有他一人。 夜隐华想说宫中无真情,所谓的真爱有诸多限制,但看他朗目灿如星辰,话到嘴边就换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得在早朝前赶回宫中,皇上是没有休息的可……英明君主。」 未竟之语是可怜虫,廉价劳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比牛累,睡前还要慰安,榨取最后的精力充当男公关,牺牲透支的龙躯安抚各大臣的女儿。 皇上是天底下最难做的工作,虽然高薪但风险大,每一朝都有反贼要夺位,身边的女人有可能是敌方奸细,生下的女儿要和亲,儿子想着要弑父,只为争夺座下的龙椅。 「好,洗洗就睡了,手来,我牵着你。」她的手很软,软得他不敢用力,怕捏坏了。 「我自己会走。」她不做孩子已经很久了。 「牵手。」他坚持,霸道表露无遗。 他以为他改了,其实藏在骨子里,变本加厉的成了执拗,他失去太多,举凡他错过的,如今他都不想放手。 在各自洗漱后,两人并肩躺在充满淡淡花香的床上,细闻之下像丁香,却有茉莉的甜香,以及水果熟成后的雅致香气。 透过紫檀镶玉石屏风,可见另一侧桌上一盏烛火燃烧着火焰,灯花爆了一声,有如两人的心跳声。 「皇上,睡觉。」 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在身旁,欲念憋得慌的君无垢声音很委屈,「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人一入睡就不会胡思乱想,煎鱼似的翻来覆去。 「没有睡意。」他觉得身子热得像火炉。 「……皇上,你硌着我了。」即便拥有前世的记忆,夜隐华还是忍不住双频发烫。 君无垢往后挪了挪,双手仍放在她腰上。「叫我明琛,那是我的字,你甜软的声音喊起来很好听。」 明琛不是他的字,是肃王的,是他身为镇国将军的外公为他取的,与周明朗的名只差一个字。 「小姑娘,小姑娘,我叫君明琛,我要娶你为妻,你要多吃点,快点长大,你别怕,我会温柔待你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恍惚间,夜隐华又听见那痞痞的笑声,那位爬墙少年很有恒心和毅力,不管被赶走多少回,他还会再来。 她父亲时常长吁短叹的,说这个纨绔皇子顽劣得让他快教不下去了,几时才能收心,展现出皇家风范? 可有时候,她觉得他那样恣意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皇上,你的手。」得她也无法入睡。 君无垢不要脸的捏了两下。「明琛。」 她无声的叹息,忍受他的骚扰。「你要不要干脆做完,一顶一顶地,你难受,我也不舒服。」 他低笑,叹息似地说,「不,我要等你爱上我,我的好华儿,我会忍着的。」 等她有爱上他? 两个字——很难。 在一夫一妻的社会她就很难相信男人有真心,男人是游牧民族,哪里水草丰美就哪里搭帐蓬,美美的放羊吃草。 如今到了纳妾合法的年代,丈夫又是皇帝,爱上皇上是找死的行为,哪怕灵魂换了个,她也不敢尝试。 「那你给我安分点。」她都能感觉到热度传来,烫红她的脸。 「我控制不住呀,谁教你秀色可餐,小皇帝就翘了。」君无垢边说边不安分的抚向她大腿,一手探入衣襟内揉捏丰盈。 色心泛滥的下流呸!夜隐华咬咬唇,「……我用手帮你舒缓?」 不然两人再磨磨蹭蹭下去,谁也别想睡了。 「可以用手?」他讶然。 君无垢长到二十一岁还没碰过女人,皇宫内虽有教人事的侍寝宫女,但他遇到夜隐华时还未到开蒙的年纪,从此一心恋着她,眼中再无他人,自然就没碰过其它女子。 此时此刻虽然抱着心爱的女子,也只敢摸摸捏捏,过过干瘾,从他的魂魄附身后,两人同床多时,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听他兴奋得喉音都发哑了,夜隐华突然很后悔自己干么多说这一句。「用你的五姑娘也行,自食其力丰衣足食。」 「什么是五姑娘?」他一头雾水。 不会吧,他连这个也不懂?「手。」 君无垢看了看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头,忽然顿悟的低低淫笑。「我比较喜欢你的五姑娘,来吧!蹂躏我。」 「皇上……」她居然害羞了。 「叫我明琛。」他捉起她的手往他的硬挺一放。 心跳加速的夜隐华有股想要咬人的冲动,雪白的脸庞染上晚霞色泽,又气又羞的,杏目圆睁,煞是可爱。 不过既然说出口了,她也勉为其难地做起「手工」,隔着亵裤握住他的昂扬,忽轻忽重的撩拨着。 第一次很快,没经验的童子鸡刚一粗喘就结束了,他觉得有些没面子,夺勇再战。 第二次时间就长了些,夜隐华也被他剥得只剩下肚兜,两人几乎裸裎相见。 本来没有第三次,可是君无垢食髓知味,他蹭呀蹭的蹭着她,被缠得没法子的她只有再上阵,累得她隔天双手完全抬不起来。 第二十一章 【第七章】 「唉!你看那些孩子……」 走在回宫路上,夜隐华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呆滞,见着穿着较好的百姓就会围上来,哀戚恳求。 有人会给他们一些食物,但更多的是视若无睹。 「是乞丐吧。」君无垢回道。 「挺可怜的,你看那孩子,瘦得都见骨了。」夜隐华心疼地道,若是小月和阿真,她绝对不忍心让他们挨饿。 为了那一句「挺可怜的」,想讨好她的君无垢大气的说道:「朕命人搭棚施粥。」 「皇上,那不是乞丐,是流民。」一名禁卫上前禀告,他有认识巡城的官兵,知道最近京里出现很多流民,路上处处可见小规模的群聚。 「怎么会有流民?」君无垢不解的问道。 「江南水患。」 「江南水患?」这不是上个月的事吗?而且有人自请前往赈灾,正是户部侍郎萧正浩,萧正赞的胞弟。 「是的,他们逃难到京城找出路。」另一名禁卫道,他的家乡就在江南,有些亲朋好友在水患中没了,感触特别深。 「朕命人前去救灾,他们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有流民?」君无垢早料到会有贪墨,但没想过夸张到这种地步,阳奉阴违的任灾情扩大,百姓流离失所。 因为赈灾银子一层层剥削,早就流入京官和各地官员手中,百姓连买种子的补助也只闻风声不见钱——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没有人敢回话,毕竟一家老小还要活命。 「皇上,不仅要搭棚施粥,还要在城外划出一块地,让人搭建可住人的草棚,我看这一波流民还是早的,以脚程来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流民涌向京城。」感觉像是有人在煽动,一股脑地往最富饶的地方涌来。 「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多的人?」君无垢咽了咽口水,从她眼中读出另一层含意。 「调兵维持治安,准备好大量退热、防瘟的药材,征调民间大夫或宫中太医到城外为百姓看诊,一有头最脑热立即用药。」预防胜于治疗,必须将有可能爆发的疫症扼杀在初期。 「听皇后的,立刻去办。」家有贤妻一镇鬼魅无,二镇家和万事平,三镇夫运旺。 「皇上,户部怕又要哭穷了。」常顺鼓起勇气回道。一说拿银子,彷佛在割户部那些人身上的肉似的。 「朕的国库敢跟朕说无银可用?」君无垢怒不可遏,萧正赞的手伸得太长了,连户部也成了他弃中之物。 「皇上息怒,这几年的兵乱用去不少银子,去年的雪灾又压垮不少房子,百姓哀声四起……」常顺苦着脸说起官方话,尽量舒缓皇上的怒气。 「皇上,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我捐米万石,棉衣三千,药材五车,先救救急吧!」好在她入宫前置办了米行,布庄和药铺,和自家铺子取货省下不少转手费,也不会有偷斤减料的事发生。 夜隐华不缺钱,她用现代的经营理念买下为数不少的铺子和田地,自产自销一条龙,米行的白米是自家地里产的,根本不花一文钱,卖多少赚多少,自用和买卖都不亏。 而铺子有的租人,有的她拿来做生意。 未出嫁时,夜家的管家权就在她手中,为家里累积了庞大财富,大大改善家无积蓄的窘困,出嫁后,明面上的帐她交出去了,还有一大半的暗帐掌控在她手里,所以她能毫不犹豫的捐衣赠粮,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之人。 「亲亲,你真好。」不愧是跟他一条心的皇后,有魄力、有担当,在百姓有难时挺身而出。 「皇上……」他老是改不了口。 君无垢先是谄媚一笑,继而端起皇上威严,摆出刚正不阿的神情,说道:「皇后,此举甚好。」 这人……变脸变得真快,夜隐华暗暗发噱。「由皇后带头捐赠,想必会有些官眷和权贵夫人也会跟从,你发令想行善的人家报上朝廷,咱们再派专人统筹,将捐赠的物资集中在一处,而后再一一分配出去,避免粥棚设置太多而后继无力,后来的人无粮可吃……」 大家都想要名,抢在最前头让人瞧见,不管粥稠粥薄,名声是打出去了。 可是问题来了,每个都想抢先,你设粥棚我也设粥棚,你赠药我也赠药,有人以次充好就罢了,怕的是出现其它问题。 用料实在的粥棚很快就派完了,晚到的人想要一碗粥却是没有了,后来者可能会心生怨恨,气愤布施的人家小气,故意羞辱流民,做好事反招来怨慰和不满。 而随便弄弄的粥棚可能会刺下不少白粥,一天派不完不是倒掉了,形成浪费,要不隔天弄热再给人吃,不耐放的粥隔了一夜可能发馊了,若再被人吃下肚怕会引起肠胃疾病。 因此夜隐华比照现代救灾模式,将物资集中管理,然后再送到设置点,一样的粥,一样的棉衣,没有差别之分,只是由捐赠的人家轮流施粥,以物资多寡来决定谁多几日,谁少几日。 轮到谁家的人布施就由那家派人来施粥,粥棚上挂上那家的旗帜,捐得多的人就多了出风头的机会。 这样一来,就很清楚谁家捐得多,谁家一毛不拔,她鼓励账面公开化,每天张贴捐赠名单,谁家捐了多少石的米,谁家捐了多少件的棉衣,全都列得清清楚楚,接着再贴上已捐出之物资,让人有所比对,自是没法作假,贪图小利。 「皇后……说得好,照皇后所言去做。」君无垢表面上严肃地吩咐下去,心里则是乐得很,目光宠溺地看着彷佛浑身在发光的她。 她真是太聪明了,从几个流民身上就看出长远的将来,他的皇后真厉害,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 「粥棚要做,皇上也要做个爱民如子的仁君,能让人暂住的草棚尽早盖好,将流民留在城外集中管理,避免入城造成城中百姓的不便,安民、护民,维持平日的作息。」 她没说的是,怕有人趁机混入城里作乱,危害百姓,引起恐慌。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民乱。 「双管齐下。」帝后连手,共留佳名。 她点头。「做好事不能不扬名,还要广而告之,这样才有更多的人加入捐赠行列,国庠的支出会大大减少。」 「皇后的话听见了没?常顺,快去办。」先做好准备就不会手忙脚乱,制敌机先,先做了便可高枕无优。 「是,皇上,奴才马上去办……啊!不对呀,皇上,奴才一个人办不了,奴才没有三头六臂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什么斯人,他只是个公公,能成什么大事,捅破天当个总管太监也就到头了。 「没用,平时朕看你挺伶俐的,怎么连件小事也办不好?去,把长英,长义给朕找来,朕有事交代。」还是用自己的人较顺手,「前人」留下的奴才全是一堆废物。 闻言,常顺面色讪讪。「皇上,长英、长义是肃王府的人,如今肃王爷尚未回来……」 君无垢冷笑道:「他还会回来吗?」 常顺身子一颤,面皮发白,解释道:「奴才指的是肃王爷的灵柩,听说还停在北境肃王府大厅,并未下葬。」 是呀,皇上没下令,谁敢动肃王的遗体?他在心里苦笑,不是他刻意忘了这件事,而是不愿回想自己因何而死。「知道了,一会儿朕写个单子,你把列在上头的人带到朕面前。」 「是。」呃!这事要不要知会大将军一声?他拿了人家的银两,总要办点事,不好白拿好处。 一行人回到宫里,君无垢神色凝重的往前殿走去,准备上朝,夜隐华则转往凤仪宫,略微梳洗后便往慈宁宫而去,要向太后请安。 秋分刚过,其实还不算太冷,但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后已烧起银丝炭,淡淡的炭火味道轻漫,掩过檀香味。 「听说昨儿个皇后和皇上出宫了,一大早才回宫。」太后说话很慢,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的,母后。」夜隐华态度恭敬的坐在太后下首。 「去了哪里呀?」士后像是在闲话家常,但不免帯了几分试探,想确认这皇家媳妇是否安分。 「皇上说要四下逛逛,探访民情,臣妾就跟在皇上身后,皇上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夜了华不主动交底,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去了哪里,多此一举不过是敲打敲打。 第二十二章 「逛了什么呀?」太后又问,苍白的手翻着佛经。 宫中有座佛堂,供奉着菩萨,太后信佛,常常去供香,一些品阶高的太妃或娱妃偶尔也会去转转。 「臣妾记得不太清楚,皇上就走走停停的看了看,问人家满不满意如今的日子,皇上还随手买了些小玩意儿让奴才、丫鬟们拿着,臣妾不敢过问太多。」她说得含糊,没一句在重点上。 太后眉头轻轻一扬,似笑非笑的道:「不是还回了恩德公府?皇后念旧,还念着娘家。」 「是去了,因为太晚了,宫里都落锁了,皇上便说想去看看臣妾出嫁前住的地方。」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什么?这宫里宫外的动静,哪瞒得过你这位皇太后? 回和去的意义大有不同,要用得十分有枝巧,太后的「回」暗喻着皇后失了分寸,皇后回门省亲是多大的事,岂能仓促成行,岂不坏了皇家礼制? 而「去」字是探访,我来看看你,不是回家,君臣之礼要有来有往,共为百姓谋福。 只是主家留客,客随主便就住下了,即使是有亲,皇上还是不忘重任,早早赶着上朝,皇后也按时前来请安,所以两人一点过错也没有,他们孝、忠皆顾及。 「恩德公还好吧?京家许久没见他了,那爆炭脾气改了没?」那老头毛病多,要他进宫便说病了,此事一不提,就听见他又上哪儿溜鸟去,或是江边钓鱼,入山捉狐狸什么,忙得不见人。 「好,祖父能吃能睡,一餐两碗白饭,他常说他的脾气很好,这世间找不到比他脾气更好的人。」对儿孙来说,他的确是个好祖父,从不打骂,可是越投他缘的他的恶趣味越浓,常常口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呵呵……还能吃两碗白饭,他的胃口真好,不过那个臭不要脸的真的敢说他脾气好,早些年他连先帝都敢吼,哀家看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犯上,论罪当诛。 夜隐华目光一闪,小手悄悄握成拳。「祖父老了,不比当年,动不动就瞌睡重,耳也背了,不怎么灵光。」 太后,你最好不要动我的家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去陪先帝,地宫可是很幽冷的,需要活人陪祭。 祖父都辞官放权了,萧家还不肯放过他,除了个恩德公的虚衔,领着为数不多的朝廷俸禄,他还碍了谁的眼? 先帝生前不计较的事还拿来追究,太后的脑门被门板夹了吗?后宫不得干政,你逾矩了。 太后佯讶的掩嘴轻笑。「你这孩子真是亲孙女吗,怎么把你祖父说得行将就木似的?以前他往朝中一站,文武百官立刻噤声,没人敢抬头,就怕他劈头来顿骂。」 恩德公呀,那是根难啃的骨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铮铮的铁骨,认为对的事一定据理力争,非要争到别人哑口无言,若是错的事全力阻止,谁来求情都不留情面。 先帝曾又气又恨的啐了句「牛脾气」,可对他又十分敬重,加以重用,称他已是世上少有的儒学大家,竹般风骨不可析。 夜隐华面瘫,只能用叹息表达遗憾。「就是亲孙女才得直说,瞧祖父昔日多不拘小节,如今遭到报应了,也就臣妾这孙女能说上两句,不然他还打算剃了发,上山当和尚。」 此时正在府里小湖边垂钓的恩德公忽觉背后阴风阵阵,他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嘴上咕哝着见鬼了。 「恩德公要当和尚?」太后轻呼一声,这次是真的讶异了。 谁都有可能想不开,唯独恩德公是离不开肉腥的,他年轻时把整条羊后腿啃得只剰羊骨,先帝直呼他食量大。 「祖父自称仙风道骨,有灵根,哪天当了道士或出家一点也不需要惊讶,还说那时他已见山又是山,见水又是水的悟道了,一身臭皮囊弃之不可惜,修得来世再当臣妾的祖父,再好好欺压臣妾。」夜隐华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是笑不出来,不然肯定自嘲一番。 「哎哟嗯呀!别逗哀家笑,做人要厚道点,你祖父真那么说?」 夜隐华故作为难的点头。「祖父越来越疯癫了,穿着蓑衣钓鱼,脚踩草鞋,背后背个竹篓,不钓大鱼不收竿。」 打了个喷嚏的恩德公抬头望天,发现快要下雨了,连忙叫人拿了蓑衣遮雨,孙女做的羊皮靴舍不得淋湿,下人们匆忙间拿了双草鞋给他套上,湖里的鱼太小,肉少刺儿多,没钓条大鱼哪够他塞牙缝。 皇后的形容也没错,只是他钓鱼是乐趣而已。 「唉,岁月催人老,他也一把年纪了,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也别拘着他,人生在世求的是快活,能过一时是一时。」能活当年的人越来越少了,留一个是一个吧。 「是的,母后。」夜隐华握拳的手轻轻一松,暂时算是糊弄过去了。 太后眼皮子一掀,慈祥地笑道:「瑶儿那丫头也是胡涂,没护好孩子给没了,哀家相信不是你所为,你这孩子太心慈了,不可能怀有坏念头,哀家希望你多关照她,别让她钻入牛角尖。」 「母后安心,后宫嫔妃皆是臣妾的妹妹,不论是谁,臣妾都会一视同仁。」特别照顾?太后真是想多了。 「一视同仁?」太后似是不满的眉尖微蹙。 一、萧凤瑶的生母为太后亲妹,两姊妹打小感情就好,妹妹要把女儿送进宫,她乐见其成,还特意嘱咐皇帝儿子不得轻待,有意无意让表兄妹走得亲近,一入宫就封以贵妃。 如果不是先帝挑中了夜家女为太子妃,并立有遗旨夜氏不可废,在她的偏袒下,萧凤瑶不会只是个贵妃。 「臣妾身为皇后,自该打理好皇上的后宫,每一位嫔妃,乃至于送茶水的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受皇上所喜便是贵人,反之,也要谨守本分,若在宫中无端滋事,臣妾定不轻饶。」 夜隐华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就是在告知太后一声,只要有人犯错,她便有权责罚,宫规不可因人而异。 「你……算了,你这性子太耿直了,回去吧。」皇后性情和她祖父十分相近,看到她有如看见刚正不阿的恩德公。 「是,臣妾告退。」夜隐华上身微倾,轻点下颚。 一出慈宁宫,她抬头一看湛蓝天际,一只落单的野雁向南飞去,半边天晴,半边乌云密布。 「娘娘,太后想向老太爷下手……」一急就难掩焦色的等晴脱口而出,为家生子的她,早当恩德公府是她的家。 「等晴,噤声。」听雨急忙低喝道,大庭广众之下耳目众多,小心隔墙有耳。 「听雨姊姊……」难道你都不着急吗? 「祸从口出。」听雨再次厉声拫醒,在宫中嘴巴不闭紧的人死得快。 等晴闭上了嘴,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但飘忽不定的眼神泄露她内心的不安。直到回到了凤仪宫,三人压抑的情绪才慢慢散去。 「等晴、听雨,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她们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该知此事的严重性。 「是的,娘娘。」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木兰,我要你传个口信给令尊,请他跟我祖父说一声,装疯卖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木兰的父亲是恩德公的学生,两家来往密切。 「好的,娘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娘娘是绝顶聪明的人,听她的话准没错。 「苏静,我要几味药材,你让巩太医给我送来。」有备无患,如有必要她不会手软。 「是的,娘娘。」舅舅一向疼她,对她是有求必应。 「你们最近给我盯紧了,外松内紧,不要让别人的眼线混进凤仪宫,还有,看到眼生的宫女、太监多留点神,别让人往我们宫里放些不该放的东西。」宫廷戏中不就那几样手法,我赃陷害,构人入罪。 「娘娘,你是说萧贵妃还会……」对娘娘不利? 夜隐华目光明澈。「只要我一日还是皇后,我便是她头号眼中钉,她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娘娘……」娘娘会不会有事? 「以前我是得过且过,消极面对,当不当皇后无所谓,不过从今尔后,我想哭的会是萧凤瑶……」 碧瑶宫。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被推落,里面的金钗、银簪、双凤迎蝶花钿等饰品应声散落一地。 第二十三章 满地的水,残花碎枝,倾倒的花瓶在桌没,要掉不掉的几幅宫廷画师画的仕女图、小猫扑蝶、游园嬉春等画作被撕成碎片,泡在水里晕开了墨色,不复美好。 「皇上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昔日的枕边细语、耳鬓厮磨都是假的吗?他比我还会演、还会装,把我推得高高的却转身离开,让我从云端落下,让我被众人嘲弄,没法抬头见人……」他这一招太狠了,打得她措手不及。 眼中充满忽恨的萧凤瑶像个落魄的戏子,妆容未卸,被头散发,一身黯色的华服染上浅黄色水渍,她跌坐在一堆碎花之中,似笑似哭的咆哮着,小手握拳捶地自残,以痛来醒己。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是那眼里发出的冷光却教人生惧,幽幽的,阴暗晦深。 「娘娘,你冷静点,不要受了一点挫折就呼天喊地,皇上不会不管你的,想想皇上当初有多宠爱你,一见你艳丽无双的娇颜就为之倾倒,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周嬷嬷劝道。 「可是皇上变了,变得冷酷无情,连我想见他一面都遭到喝斥。」 在她让人抄完三十遍《法华经》后,正兴高釆烈的踏出宫门,要以最美的装扮来与皇上月下谈情,湖上泛舟,两情缱绻共度花月良宵,她想他一定想念与她的床笫之欢,她的外衣之下什么也没穿,就等着给他惊喜。 没想到没见到人不说,还出来一名叫长英的太监,不假辞色的请她离开,她不信皇上不见她,偏要硬闯,才走到御书房门口,另一个叫长义的太监也出来了,帯来皇上的斥责。 随后圣旨来了,说小产等同小月子,不能见风,而且为了她身子着想,过了双月子再说,这根本是变相的禁足,她连碧瑶宫都走不出去,如何重获皇上的宠爱,并让他百依百顺只听她的话? 「也许是公公听错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心疼娘娘,怕娘娘受风着了凉,惦念着娘娘刚小产过,无论如何也要把身子骨养好,要不然难承圣恩。」周嬷嬷陪着笑,好听话尽出的安抚主子。 她进宫不久,还捉摸不定皇上的脾性,不过喜新厌旧是男人的通病,贵妃娘娘获宠多年,想必看久了也生厌,不再新鲜,若有另一朵更美的花儿入眼,怎会不移情别恋? 可这话她不能说,说了是死路一条,打小就以美貌自豪的贵妃娘娘受不得一点刺激,她被娇惯得有些目中无人。 「你、说的是真的?」萧凤揺睁着泪眼,媚色天生。 抹着汗,周嬷嬷干笑道:「后宫之中,娘娘最美,有谁比得上娘娘的倾城之姿,皇上的眼又没瞎,岂会看不见娘娘的天人姿容,就娘娘庸人自扰,想东想西,自己吓自己……」 抚着引以为傲的娇容,萧凤收吃吃低笑,手一抬高,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你说的对,是我受不得悉屈,这才想偏了,我萧凤瑶是何许人也,岂会输给那些唐脂俗粉?」 「是,娘娘这么想就对了,你可是被人害得小产,皇上不好追究,只能更加怜惜你,皇上又想到你在坐小月不能侍寝,皇上见一回惦记一回,就怕一时没忍住伤了你。」 瞧贵妃娘娘养得多好,若说身子受到损害有谁相信,她装都装不像,好歹敷点让脸色看起来苍白黯淡的粉,两眼呆滞一些,模样再憔悴几分,这才能使人信服。 有谁小产后不带失去孩子的悲色,连打扮都没了心思,她倒是事不关己的换上最美的衣服,点唇抹粉,欢欢喜喜地想要色诱皇上成事,不把自己弄得美若天仙就不肯见人。 这不是摆明了是作假吗?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欺骗? 尤其皇上多年来始终无所出,刚得知要做父皇了,心情会有多欢喜,想必皇上也是暗暗期待着,偏偏皇子没了,贵妃娘娘不但不难过不说,还整天笑脸迎人的与人争宠,这看在皇上眼中只觉冷酷。 只是劝得了吗? 向来我行我素的贵妃娘娘根本不聪劝,她太自豪自己的美色,不认为有谁抗拒得了美人恩。 萧凤瑶本就目空一切,再听见周嬷嬷为了自保编出的虚言,她笑逐颜开,抬手拢了拢发丝。「若华,梳妆。」 若华、若萍、若昭、若芳,四个是她从萧家带来的宫女,若华与皇后重名一个华字,在尊卑之下本该改名,但为了恶心恶心皇后,特意求太后留了「若华」这个名字。 为了彻底羞辱皇后,萧凤瑶还让若华学皇后的装扮、走路的样子、说话的神情,连眉也修成柳叶眉,再装着那一脸面瘫,乍看之下竟有六分相似。 萧凤瑶乐呵呵,最常指使若华做这做那,把她当成做着粗鄙事的皇后,极尽各种羞辱人的手段。 「是的,娘娘。」神色严肃的若华拿起玉梳,小巧而轻柔的将结成块的长发梳开,再编成髻。 「听说皇后让人在城外搭了粥棚,每日两次定量供粥,她哪来的粮食,能源源不绝的供给?」布施最怕后继无力,每每到了重要关便无能为力,最后倾家荡产还为人所不容。 「娘娘,是皇后娘娘率先捐粮抛砖引玉,以皇后之尊为号召,让朝中官员和京城百姓有钱捐钱,有粮捐粮,棉衣、药材也行,甚至一双鞋子都是心意。」与宫外互通有无的若萍声音不高不低的回禀。 萧凤瑶满心不快的酸道:「捐点粮算什么,沽名钓誉的事谁不会做,倒让她捞了个贤后的名声,若是皇上带我出宫,我肯定会做得比她更好,哪有她出风头的机会。」 「老爷不会允许的。」养兵要粮,老爷只会拼命囤粮,捐粮的事想都没想过。 「我爹不同意?」萧凤瑶微讶。 「是的,老爷要奴婢转告娘娘,全城的物资集中在主人已不在的肃王府,老爷希望娘娘能从皇后手中弄到管理权,悄悄将粮食、棉衣等物偷龙转凤,他会派人去接收。」 若萍说着,却觉此事难办。 如果在以前,娘娘一提出,皇上无有不依,口口声声心肝,她要的都会送到她面前。 如今却是时不与我,娘娘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更遑论提出无礼的要求,皇后的安排没有遗漏,受到百姓的爱戴,又有皇上的支持,更加如鱼得水,皇后在民间的声望节节井高,这是贵妃娘娘所不能及的。 「肃王府?」老五都死了,还留着王府做什么?据说里面富丽堂皇不下于皇宫,她该想个说法向皇上要来。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若萍又道:「皇上当着众臣的面说等江南水患的事一完结,肃王府改为颐华园,赐予为百姓奔波的皇后。」 「什么,又是她?」萧凤揺气得手一挥,一套青玉茶组被她挥落在地,碎成一片片。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碧瑶宫又乱了,若昭、若芳互视一眼,苦笑的蹲下身收拾。 「娘娘不要有丝毫的懈怠,以为男人一旦爱你就会恋你至死,皇后娘娘不是简单的人物,她在闺中便有聪明伶俐之美名,先帝会挑中她并非无原由,她有辅佐之能之前大家都太小看她了,以为她是个书呆子,一只全无声音的小鸭子,给她一块立足之地就心满意足了,从不出来争宠,安静得教人宫里还有她这个皇后。 而这一次让人看清楚她隐藏的实力,干净利落做出旁人意想不到的反应,成功的遏止了一场有心人算计的民乱,并快速累积贤名,一夕之间众所皆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哼!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先帝点了她为太子妃,是顾忌我们萧家的军权过盛,这才想以夜家的女儿拉拢朝中的文官,让文官、武将互相制卫。」 身为萧正赞的女儿,萧凤瑶还有点太乐观,对变化莫测的政局小有了解,先帝的确不想让文武百官连成一线,两相和睦的把持朝政,他更乐见双方对峙,彼此不和。 但更重要的是,夜家向来忠于朝廷,忠于九龙宝座上的皇上,夜家手中无兵,生不了野心,除了为君分忧,不做他想。 可萧家不同,他们有兵有权,而且心大,不甘心臣服于皇权之下,一旦累积足够的实力,定会如同猛虎反扑,一口咬死天子,自个儿登基,改写君家天下。 第二十四章 娘娘这话没说错,但是……「娘娘,莫忘了此时占了上风的是皇后,就算是瞎猫也是好运的瞎猫,皇上十分看重她,不是召她到龙泉宫,便是皇上到凤仪宫留宿。」 听到留宿两个字,萧凤瑶的脸色猛地一变,她妒恨的表情像条毒蛇,想狠狠地将毒牙刺入皇后咽喉。 「你别吓娘娘了,留宿就留宿,只要我们照样在凤仪宫的膳食里下点料,皇后这辈子连只耗子也生不出来。」听说先前那些宫人,就是帮贵妃用这方式对付其它嫔妃,以致皇上至今连个子嗣也没有。 周嬷嬷不以为然的泼冷水,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贵妃娘娘又狂性大作,砸了一宫的御赐物品。 自古以来后妃难相容,没有一个妃子不愿晋位,举凡有推倒皇后的机会,自是不遗余力的尝试,把挡路的那一位给拉下来,自个儿上位,贵妃娘娘是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 有了萧凤瑶奶娘做为殷鉴,周嬷嬷只想好好的多活几年,不让任性的主子再生是非拖累底下人,听说那一日的碧瑶宫血气冲天,光是被拉出去的尸体就有一百多具。 想想就心惊,希望不会有那样的下场,她现在不求善终,只求不横死,主家想谋的事太惊人,成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满门血流成河,但见今朝,不见明夕。 「周嬷嬷,你来了这些时日,终于说了几句中听的话,我以为你只是来混吃等死的。」萧凤瑶嘲讽道。 是呀,她担心什么,只要一小撮粉末撒在饭菜上,这宫里谁能母凭子贵,还不全都在她的掌控中。 萧凤瑶阴恻恻的笑了,一想到其它殷切盼穿着皇上雨露的女人,她的心中便有抑不住的快活,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多次受到宠幸,肚皮却毫无消息,全是出自她的手,勾引皇上是白费劲。 周嬷嬷哈着腰,干笑道:「娘娘,当务之急是赶快怀上皇子,有了皇嗣为依恃,谁还能压在你头上?」 「若萍,我爹怎么说?」她也曾想过要一个孩子,但是一想起父亲的大业,她顿时打消念头。 一个皇子代表什么,稍有脑袋的人都晓得,若有一天父亲的事成了,他只有死路一条,绝无生机。 她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是好人,可是真有了孩子,她能狠下心舍弃吗? 对于没把握的事她不轻层尝试,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宁愿独善其身,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若萍低声回道:「挟天子以令诸候,老爷的意思是,宫中该有个皇子了。」眼看着就要成事了,只要等皇上断气就能引起宫乱,趁众大臣慌乱之余夺城,万无一失。 偏偏皇上命大死不了,都只剩一口气了还能挺过来,让被掏空的身子又再次生龙活虎,重拥生机。 那药是秘制的,无色无味,查不出药性,只会让人亢奋,在床事上需索无度,初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嗜睡,心神不宁,常常出现幻觉,在女色上不节制。 但是用了一段时间后会累积毒素在身体里面,戒不了也不易根治,成瘾之后便会离不开,直到形销骨立,再无生气。 「你是说……」幼子继位,当个傀儡君王。 「娘娘,你要收敛性子,装得更楚楚可怜,皇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绝对敌不过你的似水柔情,多加把劲就能把皇上拉回你的身边。」若萍又道。 「哼!我才不把皇后看在眼里,她不过靠了些手段令皇上另眼看待罢了,等我把身子养好,定要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像狗一样趴在我一下……」 皇后,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八章】 一片静默。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清清喉咙,带着几分怀疑,又有几分谨慎地问道:「皇上的意思臣等不敢妄加猜测,可是禁卫军副统领一向是……」 他没敢说是萧家的,停顿了一下又结道:「卸了萧副统领的职务,改交给臣掌理,合适吗?」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教人难以置信。 三营五卫中有一半掌控在萧家人手中,其余也是受萧家提拔的将领,皇家手里的兵不到三分之一,若是遇到宫变,根本阻止不了。 他们这些效忠君家的臣子力挽狂澜,把萧氏的野心压了下来,让他们对谋反一事稍有忌惮。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一件事,表面的平静迟早会被掀开,问题只在于何时,情况有多惨烈。 因此群臣挑选心目中的明主,各自站边,文人多风骨,支持正统的大多都是文官,而武将论的是实力,谁能给他兵,谁有粮草、马匹他们便跟着谁干,支特正统的武将,多半和萧家有过节、受打压。 「朕说你行你就行,小小的禁卫军副统领你就觉得烫手吗?」不趁机狠咬一口哪有他的分,即使烫嘴也要吞下去。 水连城大声一应,「臣不怕,就怕辜负皇上的期盼。」 他是雀跃的,暗暗欢喜,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头上,自从萧正赞把持大权后,很多人都被他打压得没有生路。 没有男人不想升官,封妻荫子立下不世战功,他亦不例外,只缺个一展长才的机会,但萧正赞只想拍死他,不可能给予高位。 如今他虽身为禁卫骁骑尉,但事实上他手中无兵,只是个虚职,是先帝因他父亲交出兵权所做的补偿,他顶着将军之名却无所事事,整天游魂似的不知该干什么。 以前有肃王在,还能带着他们一群兄弟胡闹,可是今非昔比了,当年追随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且年岁逐渐增长,那种年少时的放纵不会再被宽宥,要肩负起家族的责任,不能胡作非为。 「不去做怎知你不是良才将相,朕不会看走眼,就是你。」他也该安插自己的人马,培植自己的班底。 「臣受皇上恩泽,定会全力全赴,马革裹尸死不足惜。」皇上敢把重任交给他,他怎能不表现一番。 「马革裹尸死不足惜?」君无垢扬眉一笑。 见皇上笑得很怪异,水连城的心七上八下的,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不断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连城呀,京城不打仗,若是连身为禁卫军副统领的你都得马革裹尸,那意味着京城不保,有人正带兵攻打皇宫。」禁卫军负责的是皇宫安危,若让他举剑防卫,只怕大树将倾。 水连城喉头一窒,冷汗喷发。「皇上,臣……用语不当。」 「无妨,放宽心,不要把自己吓死了,朕对你有信心才交托重任,你就当朕是兄弟,随意谈笑,不用拘束。」看他拘谨的模样十分好笑,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洒脱和飞扬。 闻言,水连城的冷汗流得更多了,谁敢把皇上当兄弟看待,又不是命太长,想不开,找死。 「还有你,怀石,朕要交托你一件更重要的事。」一说起待会儿要做的事,君无垢的面色变得凝重。 「皇上请说。」心性较为沉稳的君怀石一揖,朝水连城抛去一个眼神,提醒好友不要慌。 他是清平郡王,当今圣上的皇叔,也就是魏王的独子,目前任职于户部,为从五品员外郎。 「朕要你前往北境,迎回肃王的尸身。」这事不能一直拖延着,人死无法复生。 「什么,让臣去?」君怀石虎驱一震,眼中倏地浮现泪光,再也掩不住心里的震惊和难过。 肃王与他自幼玩在一起,两人虽为堂兄弟,却有如亲兄弟一般,举凡肃王有的都不会少了他一份,仗着肃王的维护,他在京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喝斥,是为京中一霸。 他受封郡王,实则与质子无异,父亲魏王远在封地,鞭长莫及,若没肃王护着他,只怕他没有横行霸道的一天,早被看人下菜碟的皇室子弟、权贵人家给弄得半生不死。 因此肃王战死的消息一传来,他先是不信,继而确定此事无误后,他不禁泪流,不敢相信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居然轻易的死去。 京城五霸只剩下四霸,他们相约老了竹林煮酒,桃花树下吟诗的承诺已经无法实现了,少了一人何来痛快? 「朕要将他葬入皇家陵墓,享皇家永世香火,就葬在朕的棺椁旁陪着朕。」皇上有任性的权利,即便只是尸体,他也想好好安置,给予最隆重的祭拜。 虽然自己拜自己,那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 第二十五章 「皇上,此举不妥,有违皇家体制。」君怀石一惊,赶紧出声阻止,他不想肃王死后还受人谴责。 再尊贵的王爷也不能入住帝王墓,不同身分有不同身分的规定以维持正统。 「这是朕的决定,无须再议,你只要把人带回来,朕另有封赏。」君无垢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皇上……」他太胡来了,简直是另一个肃王…… 一怔,他目光闪烁,不知为何会觉得皇上像肃王,虽然两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是天差地别,皇上性情软弱,没有主见,容易听信谗言,肃王个性强硬,天不怕、地不怕,最擅长把人吃得死死的。 「别说了,知道朕是皇上还想左右朕的想法吗?」君无垢挥着手,规矩本就随人订,不耐烦听这些劝阻之词。 「臣不敢。」君怀石假意惶恐。 「朕管你敢不敢,把这件事办好了,朕还有另一件事要你做。」君怀石比他还会装,一本正经的,真让人越看越不顺眼。 君怀石处之泰然。「臣听圣谕。」 皇上要他做的事他敢不做吗? 「朕要你做的是……」君无垢突然把声音压低,神情慎重。「带一百万军饷和五百辆车的粮草到北境,交给富春侯之子宋晓明亲点。」他要壮大北境军的军备,使其能与萧家的兵抗衡。 「什么?」君怀石难掩惊愕。 不只是他,御书房内站立的众人,清一色是肃王生前的幕僚、属官,以及近臣知交,尤其立于皇上身后两名伺候的内侍,是肃王最信任的左右手,他们皆震惊的露出「皇上疯了」的神色,毕竟他的行径太过匪夷所思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朕不能做件象样的事吗?」君无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个个眼睛睁那么大干什么,想、让他挖了泡酒喝吗? 「皇上三思啊,你哪来的一百万军饱和五百辆车的粮草,户部不会批准的。」他们只会叫穷,哭着说没有银子,但事实上户部即使有钱也不肯拿出来,财权挟制皇权。 君怀石是户部员外郎,最了解户部银两的调动。 「朕不能有私库吗?」皇上没钱说出去谁相信,他命人开了二皇兄的私人库房,里面满是黄金、白银,以及不少值钱的贡品,他不得不佩服二皇兄的敛财本事。 和臣子共谋掠夺朝廷的银子,二皇兄是傻子,还是脑袋被驴子踢了?国库是他自己的钱,居然偷自个儿的银子还傻乐,甚至兴高采烈的分给从犯。 从左手换到右手的银子值得高兴吗?本来就不聪明的二皇兄傻得更厉害了,直接请贼入门来,不用他搬还帮人搬。 「皇上……」皇上有私库也不能这么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岂不引人侧目,谁不眼红想分一杯羹? 君怀石担心萧正赞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财帛动人心,那是一笔大财富,能养许多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这批财物,会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地想先下手为强,占为己有? 「这是朕的五千名亲兵,他们会先运送军饷和粮草到千鸟山附近,等你们会合后,再一同前往北境。」君无垢说完,扔出一物,落地有声,一块铜制的令牌正面是虎头,反面是隐在草叶间的花。 「虎符!」君怀石惊呼一声,将其捡了起来。 长英、长义则是眼眶泛红的盯着虎符,那是肃王私养的亲兵令牌,不多不少刚好五千名亲兵。 那不是皇上的,皇上是打哪儿偷来……呃!取得的?悍不畏死的私兵居然肯听皇上的调动,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去了北境后,这五千名亲兵就留给周明朗,让他尽快击败敌军,替朕稳定北境军心。」北境军稳了,京城才不会乱,两边互相牵制着,萧家不敢有所作为。 北境军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强兵悍将,虽然只有十万,但个个以一敌十,说是百万雄兵也不为过。 「是,臣会告诉周小将军,让他接管北境军,成为皇上强而有力的后盾。」君怀石坚定地应了一声。 肃王未完成的事,做朋友的得帮他一回,不求留名青史,但求生而无憾。 强而有力的后盾……嗯!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远了。 君无垢坐姿不端,斜着身子,一手撑着下颚,瞥向目不斜视的君怀石。「怀石,你甘于屈居人下吗?」 君怀石面上微愕,但他很快便恢复平静。「那要看皇上肯不肯重用臣,臣想为百姓做点事。」 「呵!好事,好事,朕倒是为百姓挖堀出一名为民造福的好官……」他早就想用自己人了,要不是防着萧正赞那老贼,他何必战战兢兢像作贼似的,偷偷摸摸地趁夜将人绑来……呢!是非正式请人。 「哔!哗!哔!系统报告,系统报告,罪恶值下滑中,下滑中,好事,下滑,罪恶值成负数,正持续下跌……」 什么鬼?怎么又来了? 耳边传来规律的机械声,正在给好友派事做的君无垢猛地坐直身子,露出吓一跳的神情。 「皇上,你怎么了?」君怀石不解地问道,皇上怎么看起来好像被吓到的样子? 「没……没事,被虫子蝥了一下。」这个系统也太随兴了,说来就来,也不先通知一声。 「皇上,要不要召太医来瞧一瞧?」刚升禁卫军副统领的水连城也跟着间道,皇上的安危是他负责的。 「不用,不用,小事一桩,大半夜的还劳师动众,你是想让人知晓我们在此共谋大计吗?」这个没脑的家伙,当年叫他多吃点猪脑还嫌恶,这不比猪还笨?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呢?真是不解。 「不……不……皇上,臣是出自关心……」水连城憋着气,脸色涨红,嘴笨的说不清楚。 「算了,你不用解释,早知道你不长脑,你把皇宫守紧了,一只蚊子也不许飞进来。」人笨就别为难他了,省得羞愧致死。 「是,皇上,臣会重新调度皇宫内部布防。」之前是萧家守的皇宫,他们太清楚宫里的巡逻路线和暗哨。 水连城不是真笨,他只是容易紧张,见到皇上口拙,若遇到他擅长的事立刻变得精明。 「唤!变灵光了,很好,很好,朕就把朕的后背交给你……」还是用自己人最安心,不会有后顾之忧。 水连城呀,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你得担着点,别让人从我背后砍我一刀…… 水连城鼻头一酸,眼中有几许泪意,皇上的一句话让他想起说过同一句话的肃王,他一时压抑不住悲伤。 「还有怀石,等你从北境回来,朕升你为户部侍郎,你帮朕管着户部,不要让人从国库搬银子。」再搬就没了,他真成了历史上最穷的皇帝。 「皇上,户部侍郎已有人,臣……」君怀石很为难,让他正面和萧家人抢,岂不是找死? 没等他把话说完,君无垢手一挥。「户部侍郎不是有两人吗?左右侍郎,萧正浩为左侍郎,你便是右侍郎,你们两个都是户部侍郎,没有谁高谁低,都是朕的臣子。」 「是。」皇上这么说他就安心了,侍郎的确有两人,但萧家人独大后,另一位石侍郎因受不了排挤而辞官,空下来的位置没人敢递补,一直以来使人产生侍郎只有一名的错觉。 「另外,邱镇武和沙万宝……」 「臣在。」 官位不高的两人慌张的一应。 「放轻松,朕不吃人,你们的肉太老,朕咬不动。」君无垢半开玩笑半调侃,身子又一歪的斜坐。 「皇上别取笑臣,臣胆子小。」哎呀!难得面圣,皇上怎么会是这样,和传闻大不相同。 「朕不取笑人,朕说的是正事,这次的江南水患你们都瞧见了吧?」嘴角带了一抹冷意的君无垢看起来杀气腾腾。 「是。」两人面色一疑。 「你们是江南人?」家乡有难,岂能坐视不理? 「是的,皇上。」两颗头同时一点。 「朕不是没有派人前往赈灾,可果你们瞧瞧,那赈的是什么灾,几万名流民居然不辞千里,徙步来到京城,就为了一口吃的,朕看了很心寒,也很痛心,那是朕的百姓,朕连让他们吃饱都没办法……」幸好有皇后,否则君家人的罪过就太了。 一想到皇后,君无垢满肚子的怒气都消了,眼底笑意融融,多了一丝教人看了掉鸡皮疙瘩的温柔。 第二十六章 「皇上的意思……」他们也不忍心,捐了几百石白米,到城外帮忙施粥,多少为江南乡亲尽点心意。 「朕要你们一路往南查去,查到灾情最惨重的县城,看看有多少人贪了赈银,朕要他们一一吐出来。」给百姓的银子不是用来养硕鼠,谁拿了谁断子绝孙。 「皇上让我们查赈银?」 这是一个大案子,牵连甚广,定然危险重重,但要是真查出个什么来,他们将一飞神天,跻身高官之中,为皇上近臣,邱镇武和沙万宝都兴奋地弃了双眸,相视而笑。 富贵险中求,不出点血如何衣锦还乡? 他们拼了! 「查赈银,也查贪官腐败,朕许你们先斩后奏,只要罪证确凿,抗拒不从者一律格杀勿论,其家产充公,家眷贬为庶人,三代内不得科举入朝。」不用重刑不知畏。 「是。」两人欢喜的笑眛了眼。 皇上最大,有皇上当靠山,何慎之有? 「肃王府一千府兵由你们带走,化整为零暗中保护,若有需要便可唤他们出来。」各自为政的地方官可不好对付。 「是,皇上。」邱镇武和沙万宝更振奋了,若非情形不允许,他们真想双手反叉腰,仰天大笑。 太痛快了,他们第一回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至于你们其它人……」君无垢一一安排任务,一个也没漏掉。「好了,夜深了,你们可以走了。」 叹!就这样? 好像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就将人踢走,帅气得叫人……恨。 皇上太不负责任了。 「朕要去找皇后了,皇后没搂着朕就睡不着,唉,真是太娇了,真拿她没办法,朕要当个好夫君……」君无垢嘀嘀咕咕的走出御书房,留下一群非常傻眼的臣子。 皇后?太娇了? 到底是谁娇了,分明是脸皮厚的皇上,嘴里说着埋怨,语气中却带着宠溺和纵容,离不开皇后的人是皇上吧! 「皇上变得好奇怪,他怎么会喜欢皇后?对皇后情有独钟的不是肃王吗?」为了皇后,肃王可是连相府的墙都敢爬,这事儿没有人不知道。「哺!小声点。」想被砍头吗? 「你们不觉得皇上的口气像……」真是太像了。 「肃王?!」有人接话。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背上一阵凉飕飕。 「亲亲,我来给你暧被了……」 夜隐华一向浅眠,一被吵醒后就很难再入睡,她无奈地起身,让丫鬟泡了杯薄荷茶,醒脑又消除口中异味。 她才刚喝了一口茶,就看见君无垢出现在眼前,双臂一张就要抱她,好像他有多缺温暖似的。 不过他确实挺心酸的,有娘不能认,不是娘的亲娘近不得,好在皇上和太后一向不亲近,母子感情淡薄,不然很难不露出马脚。 「等等,别靠近。」这么一个大男人装小儿样,怎么看怎么别扭,让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嫌弃我。」他一脸受伤。 「是嫌弃。」太缠人了。 「亲亲……」 她心里恶寒的一瞪眼。「我手里有茶。」 闻到微凉的茶香味,君无垢握住她拿着茶盖的手抬高,就着杯缘啜了一口。 「你是说手中有茶杯,怕我一时不察撞翻了。」 不知何时开始,只要没有外人在,君无垢便会百无禁忌的以「我」自称,不再说朕,两人的相处方式像一对寻常夫妻,会斗嘴,会小打小闹,但从不红脸,情意渐生。 「也是嫌弃。」嫌弃他缠得太紧,害她想好好地看本书都不成。 他哈哈笑着,一口气喝光她的茶。「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其实你心悦我已久了,只是难为情,说不出口。」 夜隐华闻言,眼中带了三分笑意。「你量过自己的脸皮了没,千万要记得离镜子远一点。」 「不厚呀,很薄,不会吓破镜面。」君无垢捏捏自己的脸,再用脸磨蹭她柔嫩的脸颊,让她感受一下他的脸皮一点也不厚。 「不要脸的人通常升至神级。」因为无敌,再多的谩骂讪笑都无动于衷。 等晴收走了茶杯,识相地退到殿外。 君无垢当她这话是一种赞美,在心上人眼中他可是神,多好啊!「亲亲,我饿了。」 「我让人摆膳……」 话还没说完,夜隐华就被某人扑倒在床上,随即狂风暴雨似的吻落个不停。 「我想吃的是这个。」他撒娇地上下其手,不过瘾的又吮吻着她的小嘴。 她轻轻把他推开,「我累了。」昨夜才奋斗了老半天,她手酸得还没好,他又食髓知味的讨要,她哪来的功去理他? 「我不累,只借你的手一用。」君无垢两眼亮得有如在发光,原本就好看的脸庞更加俊美。 男色诱人,让夜隐华不免有些失神。「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听见她的低喃,他拂过落在她脸上的碎发,眼眸中含着深情。 「美男计。」眸,真是吃亏了,如果她不是面瘫,也能倾城一笑迷死他,自古英雄爱美人。 「美男计……喔!美男计。」他先是不解,继而了然地扬唇露齿,露出令人目眩的笑容。 「君明琛,你作弊。」小人行径不值得仿效。 一听她喊他的名字,他笑得更欢了,朝她挤眉弄眼的。「夜隐华,你爱上我了没?我允许你用情至深。」 「没有。」夜隐华回得很快,怕一迟疑就真动了心。 跟帝王谈情是最傻的事,因为结局注定只有心碎。 「真的没有?」他作势要脱她的罗袜,搔她脚底。 犹豫了一下,她勉强的点头。「一点点。」 听到只有一点点喜欢,通常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会大发雷霆,他们不给后宫女子自己的心,却又苛刻的要求她们必须交付所有,包括身体和爱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夜隐华以为他亦然,就算不动怒也会有些恼意,毕竟他如今是皇上,想要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不用迁就连笑也不会笑的皇后,他何必受此委屈。 可是君无垢并未发怒,反而低低的笑出声,一脸满足地将温热的唇印在她的玉额上,眼中多了浅浅柔情。 「一点点就好,我以为温不热你的心呢!我不贪心,一次一点点,久了就有很多的一点点,积沙成塔,总有一天你会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你的心中再也装不下其它人。」 以前她总叫他滚,不要搓掉她家的砖角,如今他能抱着她,吻着她,喊她亲亲,他欢喜得心口都要爆开来了。 「傻瓜……」夜隐华动容的举起玉白的手,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 「为你而傻我甘愿,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喜欢到你只要看我一眼,我就整夜不能入睡,只想着你的笑脸……」他为了她做了不少傻事,但他无侮。 少年时的君无垢是个为爱痴狂的小疯子,他可以夜行千里只为替她摘来一朵雪山的花,也曾男扮女装偷偷潜入某个官家小姐举办的菊花茶会,就为了看她一眼,和她说上两句话。 翻墙算什么,他还潜入水里用荷叶盖住头,游呀游地靠近正在湖边看书的她,看得入神还忘了拨水,差点淹死了。 原以为到了边关磨练了几年她就会看上他,没想到竟听到她和太子大婚的消息,当下他从马背上跌落,心神俱裂,不敢相信,那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不再有感觉。 后来他重新上马,不顾众人的阻拦连夜赶回京城,他要阻止这场婚礼,跪着求父皇成全,他要…… 他什么也不能要,从黑暗中醒来之后,她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穿着明黄的太子妃服饰,喊了他一声…… 五皇弟。 「没笑。」她今生最大的遗憾大概是看不见自己的笑。 当私人保镖时要严肃,所以叶华不笑,也没什么好笑的,众人看她终日冷冰冰的,便叫她「电冰箱小姐」,成了五岁的小夜隐华后,她是想笑不能笑,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活像忧国忧民的小书呆。 「笑了,在你的眼底,很美。」君无垢指着她的眼眸,盈盈的像会说话似的,让人想多看几眼。 夜隐华目光清澈,映出他眼中的深情,心里头掀起天巨浪。「君明琛,你是个好人。」 爱上他并不难,这男人润物细无声,悄悄的渗入她的心。 「而这个好人属于你,因你而癫狂。」他喜欢她喊他君明琛。 第二十七章 她笑了,在眼睛里,笑得明媚动人,看得他心跳加速,舌干口燥,耳珠红如火。 「亲亲,我……」们做夫妻吧! 当他正想一举攻城略地之际,轰的一声,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突然短了好几寸,变成前蹄,两条长腿倏地一缩,成了两只后蹄,身后还带了一条微卷的尾巴,颇有重量的身子跌落到地上。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头粉红色迷你小猪? 太……太可爱了! 「齁齁——齁——」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要变猪,快让我恢复原状——一 「哗!哗!哔!系统报告,系统报告,你目前的罪恶值为负一百,根据本系统的规定,罪恶值负百会有惩罚,因此你只要心跳加速便会变身,哗!哗!哗!报告完毕。」 「为什么事前没有告诉我?」小猪对空拱鼻。 「因为这是隐藏设定,本系统不会告知,哗!」 「不要再哗了,叫恶魔出来,我要问他,这根本是欺骗!」气得跳脚的小猪跳上床,原地打转。 哗声未再起,却传来低沉如醇酒的笑声—— 「你找我?」 一道黑色身影现身,一样的大斗蓬和弯角,不同的是,恶魔手中多了一杯红酒。 除了变成粉红小猪的君无垢,没人看得见恶魔。 「我要怎么变回去?」 「呵!呵!呵!你是为什么变成小猪?」恶魔问完,优雅的喝了一口红酒。 「罪恶值为负。」 「既然你知道原因,为何还要问我?再去累积罪恶值不就得了。人类就是这么麻烦,怠情到懒得用脑。」 「就这样?」小猪不信,用猪蹄子刨地。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以后这种小事不要找我,我还要回宴会厅陪美女们聊天呢!」忙碌中的恶魔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不会再有什么隐藏设定吧?」 恶魔「呵呵」两声,丢下一句「我走了,别再叫我」,黑色身影瞬间隐没,系统也不再发出声音。 「小猪。」 变成猪的君无垢忽地被抱起,他感觉小小的身躯被塞入两团幽香暗送的腴嫩中,他闻着暗香,为之陶然,伸出手一抚…… 蹄子!看到两只粉红的猪蹄子,他想到自己是猪,气恼的拼命挣扎,不想以这种姿态被抱在怀里。 「君明琛,原来你是妖怪。」夜隐华轻点猪鼻子。 「我不是猪,不是猪,亲亲,我最爱你了!」小猪齁齁叫,揺着猪脑袋,模样看起来很逗人。 「你是猪妖吗?」这么小的小猪大概修行还不到位,所以一不小心就现出原形。 「不是,不是,我不是妖猪!」君无垢欲哭无泪,揺头揺得很心酸。 「你还会变回来吗?」猪比本人可爱,他要是一直都是这样该有多好,滑溜溜的皮肤真好摸。 「会的,会的,我很快就会变回玉树临风的模样!」小猪很急的点头,想说人话,却只发出「齁齁齁」的叫声。 「其实我比较喜欢你变成猪的样子,肥嘟嘟的真有趣。」夜隐华的眼睛在笑,长指挠着小猪的肚皮。 喜欢他变成猪……君无垢都想哭了,人不如猪,这是什么笑话呀!他不要变成猪! 「齁!齁!齁!」 君无垢在号叫,扭动着粉红色的小身躯。 他要逃,赶紧逃,要是让人瞧见他的猪样,还不宰了送进御膳房,做一道最美味的烤乳猪。 「别乱动,小心被人捉走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喜欢小猪崽。」小虽小,还颇有重量,沉手得很。 「齁——齁——」别叫我小猪,齁齁,亲亲。 「都说别动了还动来动去,再动我可抱不住你……」 抱不动就别抱了,我得去累积罪恶值。 想要变回来的君无垢后脚一抖,朝夜隐华的手腕一踢,她一吃痛,低呼一声,手跟着放松了。 君无垢连忙趁机往地上一跺,一扭一扭的身躯不太平衡,跌了一跤,而后前蹄拖后腿地跑了几步。 他回头看了夜隐华一眼,低呜一声,接着奔出了殿门。 「啊!那是什么?」 端着宵夜进门的等睛被突然窜出的黑影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手中的青花牡丹唐草汤盅飞了出去,热汤洒在身上,她还腿软的跌坐在地,脸色发白,小手拍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怎么了,你在叫什么,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呀!要是吓着了娘娘,你担得起吗?」等着守夜的听雨被惊叫声引来,看着一身狼狈的等晴想骂也骂不下去,只能顺手拉她起身。 「听雨姊姊,有、有猪……一头猪……」等晴有点语无伦次,双手比划着,惊魂未定的直喘气。 听雨轻掐她一下,失笑道:「宫里怎么会有猪,八成是你眼花看错了,你是没睡醒还是困了?」 「我真的看见了,一头这么大的小猪……」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是猫,一只过胖的猫?等晴困惑地问:「娘娘,你瞧见了没,奴婢看见它从里面跑出来。」 「是有猪。」夜隐华眼中满是笑意。 等晴一听,小尾巴都翘起来了。「就说吧,有猪……」 「你不就是贪吃的小猪。」汤汤水水还在滴呢! 「娘娘……」等晴有些不平,她明明说的是真话,娘娘还这样欺负人。 「你们收拾好就下去休息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夜隐华扬扬手道。 「不用传膳了吗?皇上不是喊饿?」所以她才准备了茶笋老鸭烫,加了茶叶不腻味。 「皇上睡下了。」小猪跑了。 「喔!娘娘你歇息,奴婢先告退。」全是鸭味的衣服得快点换下才行。 【第九章】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三更半夜居然有猪闯进碧瑶宫,把娘娘的脸咬破相了,还咬伤了三十多个内侍……」 简直可笑,戒备最森严的皇宫居然有猪只乱闯,还把人咬得四下逃窜,此凶猛野兽是谁放进来的? 有多凶猛?说法不一。 有的说那猪重达三百多斤,站起来有人那么高,狰狞的獠牙外露,全身是黑色的硬刺,见到人就咬。 还有人说没那么夸张,百来斤而已,一般农家饲养的家畜,只是力气非常大,后腿一蹬就把人扑倒,还专咬人的……很羞于启齿,后庭花,又称小菊花。 不管是什么花,它张口就咬,被咬的人痛得一直跑,想把它甩掉,可是它很聪明,在人与人错身而过时,它立刻松口,改咬另一人,一个接一个的。 皇宫内是有不少禁卫军来回巡逻,可碧瑶宫是贵妃娘娘的居处,他们隔着一道墙听见里面的吵杂声却束手无策,毕竟未经娘娘传召,不得擅自入内。 等到里头被咬伤的从多,哀号声此起彼落时,落锁的宫门终于被拉开,成排的禁卫军才鱼贯而入。 然而为时已晚,别说是猪,连猪屎也没找到,禁卫们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两个时辰,还惊动前来探视萧贵妃的皇上,他下令要找出那头猪。 可是哪里有猪?如果连猪都进得来,那刺客还不成批成批的来找皇上下棋? 轮值的禁卫军副统领萧天野正好不在宫里,而是在青楼里搂着花娘喝酒嬉玩,渎职的罪名一扣,被解了职待审。 水连城顺理成章地顶了他的位置,犹如水到渠到。 君无垢不动声色的换上自己人,完全不惹人疑窦,这才是帝王之术。 第一步棋,动了。 「皇上呀!你要给老臣一个交代,为什么门禁森严的皇宫,居然有猪横冲直撞,而它什么地方不去,偏偏闯进娘娘的碧瑶宫,着实令老臣百思不得其解,猪也会挑人张口吗?」 萧正赞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诉女儿的不幸,话里话外暗指此事别有内情。 他只想将脏水往皇后身上淡,既然皇上会借势换人,他又为什么不趁机抹黑,对他们有利的事都不能,放过。 「这朕要问问萧天野了,为何朕将守卫的责任交给他,他却不在宫里?这教朕想为他脱罪都难杜悠悠众口,你告诉朕,当晚他在哪里?」 自个儿往枪上撞,怨不得人,他原本打算过几日再挑个毛病撒掉禁卫军副统领的职,换人上阵。 「这……」萧正赞一噎。 站不住理呀!轮职时逛窑子被人活逮。 「朕好不容易忙完国事想去瞧瞧休养中的贵妃,看她身子骨是否养好了,朕好召她侍寝,谁知她鼻子没了,冒出两个血洞……」君无垢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脸上仍旧微带惊色。 第二十八章 幸好变身小猪时搞了这么一出,现在满朝文武百官都晓得他被萧贵妃吓着了,给了他一个名正言兰的理由不用理会她。 「娘娘的鼻子还在,太医说只被咬出两个牙口,小猪不大,牙还没长齐,娘娘的伤养养就好了。」好在还有救,要不那张花容月貌一旦破了相,她便成了废棋,纵使是他的女儿也得舍弃。 萧正赞正在考虑要不要从族中物色一名容貌不下女儿的女子,入宫来固宠,帮衬帮衬女儿,两姊妹在宫中也可以做个伴儿,合力夺下皇上的宠爱,重新拿捏住多疑的皇上。 真可憎,没一口咬下她的鼻子。 「太医有没有说得养多久?会不会留疤?要是变丑了朕可不要,朕的后宫里不乏美人,朕是一国之君,总不能老让朕等她。」 他语带暗示先是小产风波,人要坐小月,现在又伤了鼻子,不知好不好得了,他是皇上,不是寻常百姓,再多的宠爱也会因萧贵妃的不能侍寝而消磨掉。 他是男人,不是圣人,没了牡丹就找芍药,梨花也不错,莲花更高洁……百花园中百花盛开,任君釆撷,谁还会在意快凋零的残花,桃花眼的龙目还是最爱美人。 此言一出,萧正赞被他的无耻气到脸色铁青,但他又不能指责他说的不对,没有一个男人不好美色,若是每天面对一个凸眼塌鼻瘪嘴、满脸芝麻粒的女人任谁也会倒足胃口。 「皇上应该先关心娘娘的伤势,再担忧她日后的复原问题,皇上的爱妃在宫中遭受攻击,此事不能善了,定要追查出幕后主使者。」萧正赞态度强硬,以势压人。 老匹夫,你非要扯上皇后不成?「朕不是罚了萧天野了吗?难道要朕砍了他的脑袋?」君无垢装傻的揺头晃脑,面带不快。 「皇上……」 「虎毒不食子呀!萧将军,好歹是你的嫡亲骨肉,留他一条活路,朕晓得你和夫人不和,偏宠姜氏,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为了姜氏的庶子而嫡庶不分。」 他似在责备萧正赞宠妾灭奏,想把嫡子废了,扶庶子上位。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这便是了,他在谈笑之间就布下了一个局,请君入瓮,不费吹衣之力的挑拨离间。 没人看出他小施一计的手段,在场的人无不觉得皇上说得有理,萧正赞的确宠爱年仅二十的小妾姜氏,还让府里的下人喊她姜夫人,十天半个月不进正头夫人的房里,老父疼幼儿,才五岁的萧天澔特别得他疼爱,他常将萧天澔带在身边,教他读书、写字。 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嫡子嫡妻都被他甩到脑后了。 至于父子俩会不会因皇上的几句明白话而反目成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丢了官的萧天野肯定心有疙瘩,如果在父亲的说情下官复原职还好,否则真可能认为父亲有意抬举还在识字的幼弟,对长子不闻不问。 「皇上,老臣说的是幕后主使者,老臣舍不得女儿受苦,请皇上还给老臣一个公道。」他执意要在女儿受伤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不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君无垢装出难过的袖情。「哎呀!老将军,你怎么捉住这件事过不去,朕不是罚了萧天野,削了他的职,你真要他死才甘心吗?朕下不了这个手,你要是忍心就自行清理门户吧,朕不插手。」 一个说东,一个说西,两个人各说各话,始终兜不在一块儿,看得其它人心里猛翻白眼。 保皇派的文官以皇上为尊,他们是这么说的—— 皇宫的警戒归禁卫军掌管,当夜值班的萧天野有失职之奇,理应革职论罪,皇上做得没错。 拥萧派的武官也有话说—— 萧副统是失职,但还没到革职的地步,要先查猪是谁带进宫里的,如今又在何处,有没有什么阴谋。 争来辩去,朝廷乱成一团,因为一头猪,谁也没心思管国家大事,谁管秋稻歉收,百姓无粮下锅,晚秋的棉衣还没裁,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入冬的寒冷要怎么办。 「皇上,你根本在掩护皇后的恶行,上次娘娘小产的事,老臣已经不追究,这次还欺人太甚的企图毁了娘娘的容,如此恶毒心计如何能担当一国之母,皇上要秉公处理,不能粉饰太平。」 萧正赞一发狠,直指皇后无德,无容人雅量。 听他当真对夜隐华泼脏水,君无垢的眼底掠过一抹阴鸷。「你有什么证据此乃皇后所为?上回说是皇后害的,可是你们吵得朕不得安宁也拿不出证据,这回要是再没有证据胡乱说话,朕就罚你到北境给云麾将军扛大刀。」 闻言萧正赞顿时心头一震,但仍坚持道:「事实俱在,何须证据,皇后执掌中宫,大小事皆由皇后批准方可执行,一头猪在宫里伤了人,皇后若不知情说不过去,必是皇后让人把猪带进宫里好对娘娘不利,请皇上明察。」 「明察」两字他咬字特别重,带有威胁之意。 「你说的事实朕没瞧见,倒是你一句皇后一句娘娘,你要记得皇后也是娘娘,她才是朕的元后,你口口声声直呼皇后而未称娘娘,是对朕不敬,你真是老糊涂了。」没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欺凌他的女人。 「皇上是不肯为贵妃娘娘做主喽?」萧正赞声一冷,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戾气迸射,令人遍体生寒。 以往他只要展现三分的气势,皇上便会心生畏惧,忌惮地往后龟缩,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可是这一次,他遭受到了挑战与威压,皇上居然不惧不慑,还用状似嘲弄的眼神回视他,让他心头微微一震,似有若无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袭卷而来。 爹,不一样了,皇上变得不一样了。 萧正赞想起女儿托人转达的话,他以为是女儿大惊小怪,在他看来没什么差别,但是此时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不一样,皇上他……他竟拥有为帝者的气魄和霸气。 真的不同了。 「你找错人做主了,后宫由本宫执掌,萧老将军若要讨个说法,本宫可以给你,看你敢不敢要。」 一声清冷的嗓音宛如黄莺的低喃,轻软的扬起。 「皇后。」 「亲亲。」 萧正赞和君无垢同时抬头看向盛装而来的皇后。 平时不上妆的夜隐华穿上皇后凤袍,头插九尾凤略施薄粉的她宛如朝霞出云岫,端庄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萧贵妃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得体大方,容貌出众,一双点漆眸子亮如星子,轻轻一睐光华万丈。 「皇上,臣妾逾矩了。」夜隐华大方的一行礼,她黛眉轻扫,羽睫微掀,袅袅中带着几分刚烈,冷厉里又多了一丝柔软。 刚柔并济。 「不逾矩,不逾矩,是朕不好,朕没护好皇后。」好美,美得像雪地中开出的一朵燃焰红莲。 她没笑,却给人盈盈一笑的清媚。「皇上不必自责,前朝不宁,臣妾在后宫也会不安,有道是理不辩不明,若有人存心想对臣妾开锄,臣妾也不介意拿起斧头挥向那人咽喉。」 感觉喉头一痛的萧正赞,下意识抬手一抚,他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她怎么会有令人不自觉想曲膝躬身的威压感呢?那不过是皇后而已,一名弱质女流,打她登上后位以来便如同一个摆设,既不显眼,也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曾几何时,她也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一身皇后礼服艳光四射,衬托出她的雍容华贵和海纳百川的大器。 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怎么能隐藏得这么深,说不定皇上的毒就是她解的,她才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 是了,难怪国师要她侍疾,因为他有大神通,能一眼看穿她藏得深的本事,力排众议让失宠的皇后住进龙泉宫。 「皇后,你在威胁微臣吗?」萧正赞拿出昔日在战场上杀敌的气势,想挫挫皇后的锐气,令她忌惮,但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失败了。 她,不为所动。 「老将军这话说得本宫很纳闷,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关于老将军对本宫的种种猜臆,皇上只是要你提出证据,这样很难吗?就算是寻常百姓犯了法,也要证据确凿才能定罪,何况本宫贵为皇后,乃一国之母,你无凭无据也敢罗织本宫入罪?」夜隐华咄咄逼人。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第二十九章 「皇后这是在强词夺理,后宫之中谁有能耐偷运一头猪入宫?分明是皇后见贵妃娘娘受宠,心生嫉妒,想方设法要害贵妃娘娘,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好逼得她再也无力争宠。」皇后不下位,他的女儿就只能屈居人下,这不是他送她入宫的原意。 萧正赞的野心本来没有那么大,先帝在世时,他只想捞个国丈做做,让自家的女儿当皇后,他大权一把抓,有权有钱又有兵,他岂不是比太上皇更快活,还有个皇帝女婿。 他都打点好了,也和太后连成一气,合力要将女儿推向后位,母仪天下。 然而先帝的赐婚坏了他的计划,而后又以他年事已高夺了他的军权,原本的太子妃成了太子良娣,皇后没做成,只当了贵妃,这教满心国丈梦的他怎能甘心? 心生不满的他渐渐生出夺权的野心,皇上的无能和独断独行给了他机会,加上皇上耳根子软好煽动,枕边风一吹,便疑心起在外为他奋勇杀敌的兄弟,继而在他挑弄下决定杀了「觊觎」皇位的肃王。 肃王一死,他更无后顾之忧,没有君无垢的北境军不再是强兵悍将,他想称帝的野心已无人可阻挡。 于是他让女儿加重长期给皇上服用的药量,并日日夜夜缠着他欢爱,加速他身体的败坏,在有心的谋害后,皇上果然一病不起,气息微弱得只等着喊下最后一口气。 夜隐华目光清冷,语气低柔带了一丝威严,「怎么不说自导自演呢?除了本宫,萧贵妃不是常说想念娘家人,一个月召萧家女眷进宫数回,你可知以她的身分,这是违制。」 祖宗礼法严禁后宫嫔妃通外戚,以免造成朝堂的不安定,因此在一定的规制下,不得与命妇往来过密。 「那是皇上允许的,皇后此时拿来说嘴,是在指责皇上昏庸,是非不分,为了宠妃不顾体统?!」萧正赞冷笑一声,将皇上拖下水,皇后不论有理无理,都触犯天威。 无悲无喜的夜隐华悄悄敛目。「所以本宫一直未阻止,允许她与家眷闲话家常,一解思亲之情,可本宫的纵容不是给她随便,听说事情发生的前两日,将军府抬了口大箱子进来,还不许禁卫打开检查,箱子的大小刚好放得下一头猪,老将军要给本宫析解析解吗?」 萧正赞一听,面上闪过一丝恼意,这件事做得隐密,为何会被人发现? 「不过是一些话本和家里人送给娘娘解闷的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 他怎能说里面装的是黄金白银,是他让女儿拿来打赏和收买宫女、太监,甚至是家世不好的嫔妃,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简单来说,就是他用来养眼线的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从不否认银子的好用,该砸就砸,从不手软,尤其国库等于他萧家的,要多少有多少。 「一头猪?」用以解闷。 「不是,娘娘怎么会做这种事,那分明是皇后所为,非要推给无辜之人,皇后的良心过得去吗?」萧正赞恼羞成怒,借题发挥。 「老将军的良心又在哪里,或者说你根本没有良心,本宫自问不曾得罪过你,可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插手皇上的内务,处处刁难本宫,放着家国大事不管,却管起本宫的针脚线头,莫非你对皇上怀有不可告人的情愫?」想踩我脚,我先踩得你吐血,要泼脏水谁不会,只是不屑而已。 君无垢正看戏看得欢,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听到这话,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想笑又必须忍住,他不禁暗赞皇后真是奇才,一句话逼得老家伙满脸羞。 「你、你……胡言乱语!老臣……老臣岂会有那种龌龊心思,纯粹是为贵妃娘娘抱不平……」 萧正赞不解释倒还好,就见朝上百官看他的眼神很……微妙,不自觉地离他远一点。 谁也不想当老将军的入幕之宾,相公难为,不好龙阳。 夜隐华一副明了的模样。「本宫了解,不能说的秘密的确悲痛万分,难为老将军为难多年,不敢启齿。」 「老臣不是……」他几时对皇上起意,他后院里美女无数,岂会对男子起了非分之想? 夜隐华轻举柔荑,没让他把话说完,「别让群臣们看笑话,事情总该做个了结,本宫帮不了皇上什么,只能尽心管理好皇上的后宫,不负所托……好了,可以推上来了。」 「推?」要推什么? 这时,四个年轻力壮的禁卫抬了一物上殿,上面用红绸布覆盖着,隐约能闻到一股肉香味飘来,让众人更加好奇了。 大部分的官员都摸黑上早朝,别说用膳了,恐怕连口热茶都没喝,此时四溢的肉香让他们饥肠辘辘。 「掀。」 夜隐华一声令下,女官苏余上前将布给掀开来。 「啊!是烤猪。」 「个头不小……」 看到是一头烤得金黄的大猪,众臣的眼睛都直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皇后这一手教人为之傻眼。 「不是说猪咬伤了贵妃吗?本宫让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头猪,此猪咬伤三十余人罪大恶极,因此本宫叫人宰杀了以做惩罚,江南水患刚过,粮食短缺,此猪既然已死,就让它死得其所,本宫命人大火烧烤得皮薄肉嫩,与诸臣共享。」 话音一落,她取来女官送上来的竹刀,将猪身上最肥美的部位一片片的片下来,放在银制圆盘上。 「皇上请用。」 呃!让他用? 表情一僵的君无垢干笑着,在常顺试过毒后,他硬着头皮吃了一片,入口的香甜确实美味,但…… 猪猪相煎何太急,他也当过……猪,同类相残何其残酷,他觉得这片下来的肉像是他的肉,如吞炭般难受。 嗯!他可不可以吐出来? 谁知君无垢没吐,有人先吐了。 「皇后你、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呕!」一口红血喷出,染红了金砖铺地的金銮殿。 群臣慌乱。 「吐了血就传太医,难道要朕替他把脉?」 怒气攻心的萧正赞当场吐了口血,血色暗红,他的身子揺晃了几下就又站定了,谢绝旁人的扶持。 这一日,文武百官亲眼看见在朝中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权臣,被皇后的三言两语给气到吐血,还没得到补偿,离开的一路上面如白纸,骂骂咧咧个不停,皇上、皇后都成了他指责的对象。 那一头烤猪大家吃得很有滋味,你一片,我一片,抢得快要打起来了,鲜嫩多汁的烤猪肉有股蔗糖的甜,连刷了三层,那入口的鲜甜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吃就对了,手慢的吃不到。 不过大家记得最深刻的应该是皇后片肉的手法,一片竹刀咻咻咻的,动作快到还没看清楚就片满一盘。 简直是神乎其技。 若那是人呢?皇后是否也片得顺手? 一想到这里,群臣不寒而栗,看向皇后的眼神也更为恭顺,心想皇后的可怕在于不动声色,绣花的手手起手落便灭了敌人。 「嗯……你想去哪儿?」 头皮发麻的君无垢转过身,声音虚弱地唤道:「亲亲……」 「皇上在躲臣妾吗?」躲得太明显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一看到自己就绕道走,假装没一见。 「怎、怎么会呢,朕……朕太忙了,忙得分身乏术,连口茶都没空喝……」君无垢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 他话没说完,一杯冒着烟的热茶便送到面前,他略带哀怨的瞪了一脸木然的木兰一眼。 皇后身边的这几人太殷勤了,殷勤到让人恨呀! 再反观他身后的长英、长义,那简直是木头一样,跟人家的伶俐没得比,他怎么会挑他们当内侍呢? 眼观鼻、鼻观心的长英和长义不知晓皇上的腹诽,但看皇上的表情也知不是什么好事,为免遭到皇上的捉弄,学乖了的两人不再多嘴,充愣装傻的等着主子命令行事。 主子会装,下人更会装,大家一起来,谁装得像,谁就少点麻烦,想要命长,就少说多做。 「皇上,睁眼说瞎话的事少做一点,这宫里的聪明人不少,别把人当傻子看待。」他装得很像,可惜眼神骗不了人,心虚得像掏空的中空木头,以手敲之会有回声。 「亲亲,朕骗尽天下人也不骗你,朕真的很忙……」君无垢已经伸出左脚,随时准备拔腿狂奔。 「猪。」 第三十章 光是一个字,君无垢就被定身了,一脸沮丧地把腿收回来,垂头丧气的,全无往日的霸道。 「亲亲,我不是猪妖。」他连猪都不是,他是人。 夜除华杏眼微眯似在笑。「你要在龙泉宫谈还是凤仪宫谈?」 他想了一下,回道:「听皇后的。」 她笑意更深,只不过都藏在眼底。「那就凤仪宫吧,龙泉宫的钉子太多,除了几个得用的,大多是别人的人。」 而她的凤仪宫打理得像个铁桶,里头几乎都是她的人,只有两、三个是她特意留下来的。 人家那么辛苦的安排,岂能一笔抹煞别人的好意?该让人知道的事自然会传出去,总要让人有些事做。 深宫太寂寞,没什么好玩的事,让人忙上一场好过脑子生锈,一摊死水有什么趣味,多点人兴风作浪才有戏看。 一听龙泉宫钉子太多,君无垢意味深长的笑了。「听皇后的,皇后做主,皇后是一代贤后。」 「少吹捧,一会儿别哭着找娘。」她软硬不吃,只信服自己的判断,别人说的不如自己看的。 守株待兔的夜隐华终于逮到这只自己撞树的兔子,她不追,以逸待劳,兔子洞就在这里,他定会往这儿钻。 从御书房到凤仪宫,帝后两人没人开口,他们身后跟了长英、长义、等晴、木兰数人,以及若干小内侍。 一进了凤收宫,连长英他们几人也被屏退,只留下世上最尊贵的夫妻,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的各占一椅。 一片默然,无人起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如同沙漏里的沙。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淡的咳声轻轻扬起—— 「呃!亲亲,我不是猪。」都是那个鬼系统害的,有什么隐藏设定也不事先告知,害他自个儿也吓了一跳。 因为夜晓华的一时善心,他也跟着做了不少好事,她施粥得美名,而他命人搭草棚供落难百姓暂居,又送去银子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救人于苦难之中的举手之劳都叫好事。 再加上他前阵子用了不少罪恶值交换东西,因为全是他没见过的好东西,难免换得多了一点,导致罪恶值迅速消失,归零之后又一直往下滑,最后不足近一百以下。 遭系统「恶作剧」,突如其来的惩罚让他措手不及。 「我知道。」他不是猪。 闻言,他动容得鼻头都酸了。「亲亲,你真好……」 「因为你是猪妖。」妖变的猪。 君无垢一听,什么感动都一扫而空,脸皮抽动了两下,说恼非恼,说气非气,声音一低,「亲亲,你变坏了,连我也欺上瘾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跟猪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不是你表弟?」小猪比人可爱,她爱挠它的肚皮。 「不,是……」他咬牙切齿。 「那你告诉我它是谁?」不是天天有人变成猪,想看到千载难逢。 「它是、它是……呃……这个……猪……」君无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那头猪就是他。 「我有眼睛看,那是猪,然后呢?」她有幸参观变身实况,理应有权得知所有真相。 「然后……然后就那样了。」 「君明琛,你还不说出实情吗?」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成猪,一定有原因,她承受得住。 「实情是我也不知情。」他打死也不说。 谁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一只鬼,即使贵为皇上,也改变不了他已死,是借着恶魔系统复生的事实。 夜隐华看着他,久久不语,看得他感到不自在,眼神又开始飘移,才幽幽开口,「你可知道我为何只喊你君明探,而不叫你君无愁?」 君无垢揺揺头,从未想过有何不一样。 「因为我当你是君明探。」而非与她成婚的太子和皇上。 「亲亲……」他的身子忽地一震,僵硬成石。 「肃王。」 他怔住。 「肃王的字为明深,他告诉过我那是他外公镇国将军取的,他很喜欢,想刻成印章。」他刻了鸡血石印章给她,上头自称「明琛公子」,意思是君子如玉,公子有情。 他惊讶的张大嘴。「你……你是说你知道我、我不是……」皇上?! 「太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什么太像了?」话说一半让人猜,太累心了。 「你的言行举止和疯疯癫癫的行径和肃王太相像了,像到不想生疑都不成。」他的破绽太多,常常脱口而出就让人抓到是肃王的证据,在他所信任的人面前他丝毫不设防。 「我哪有疯疯癫癫,我的所作所为都为了多看你一眼……」 啊!完了,他怎么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了?他露出万念俱灰的表情,幽深的眼瞳黯淡无光,彷佛这世间再了无生趣,他要被最爱的人唾弃了。 果然,他性子直得像个孩子。 「曾经,我想杀了皇上好让自己解脱,他拖住我太久了。」 「啊?」她……她想拭君?! 「成亲是及笄后不可避的事,在我未想到要个什么样的夫婿时,赐婚圣旨下来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成为太子妃……」不是害怕,而是茫然,她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时他拼命的奔驰,累死了好几匹马,最后连她出嫁前的面也没见着,行尸走肉的听人拫起那十里红妆,盛况空前,全城的百姓都动起来,沿街撒花祝贺。 「我想……如果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虽然做不到夫妻交心,但至少我可以做个不动心的妻子。」因为不爱就不会伤心,能置身事外的打理女人众多的内院。 君无垢听得心酸,感觉她被困住了。 「后来的肃贵妃你也晓得了,为了她,皇上多次对我恶言相向,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举凡肃贵妃说的都是对的,而我做得再多全是错的……」人心是肉做的,再事不关己也会心灰意冷,不想再过下去。 「亲亲,别难过。」他心疼的抱住她。 夜隐华想回他一个微笑,却做不到。「我不难过,因为我没当他是丈夫看待,当下我做了一个决定,一旦后宫有皇嗣出世,皇上也就可以甍了,我扶持幼帝即位,当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聪明。」他低笑。 「可是我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后宫传来喜讯,后来我想,不如演个皇后暴毙,装死离宫。」她死了,会有不少人额首称庆。 「你想佯死?!」他大惊。 在边关的他如果听闻她的死讯,只怕也不想活了,前脚她一下葬,后脚他便去掘墓盗尸,死也要跟她在一起。 「就在我准备把身边的人送出宫时,皇上突然昏迷不醒,我以为离开的机会到了,该开始为皇上的昏迷忧心得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最后一病不起……」她说得有几分恨意,原本她可以摆脱她所厌恶的冰冷高墙。 「可是我来了。」他及时阻止了她的离去。 夜隐华忿然。「都是那个该死的国师,非要我去侍疾,还说我能延长皇上的气数……哼!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没亲手掐死他是我厚道,不想造杀孽。」 听着她气愤的声调,君无垢再次笑了。「国师是我的人。」 「你的人?」那个满头白发的神棍。 「他是我埋在宫中的棋子,真的有几分道行,我二皇兄相当信任他,他大概看见我在龙泉宫飘荡的魂魄才召你前来,想试试我能不能因你的缘故而留下,他再想办法找个身体给我。」 妙生国师心性不坏,就是爱故弄玄虚,话从不说完留一半,让人去猜他话里天机。 「你的回魂是他施法所致?」她未见鬼神,但没见过不表示不存在。 君无垢揺揺头。「这具身体的龙气尚存,即使命数该终,也不能为我所用,他找的是另一具身体。」 后来他才知在妙生国师所居住的阴阳殿底下有个地宫,地宫之大不亚于皇宫,其中一个宫殿冷得冻人,一具年轻的躯体躺在透明的冰棺里,赫然是死去半年的六皇子君无垠。 国师要让他借体复生。 「那你怎么会活在皇上的身体里?」她理解不了。 君无垢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坦白告之,「我遇到一个披着大斗篷,穿着一身黑衣,头上长角的男人,他说他是……」 「恶魔?」夜隐华不加思索的说出印象深刻的人物。 「咦!你也见过恶魔?」难道她也是借尸还魂? 第三十一章 【第十章】 「我没见过恶魔,但我听过,你相信人有两世记忆吗?在另一世死了,在这一世获得重生……」 两人谈了很久很久,谈到服侍的宫人不只一次探头,想问皇上、皇后会不会口渴,要不要茶水伺候。 面对心爱的女人,君无垢一五一十的坦白,他说出和恶魔签订的契约,只听声音不见人的系统,什么隐藏设定,什么罪恶值,还有负一百的惩罚。 夜除华却没告诉他她是从千年后穿来的人,只含糊地提起她有另一个人的记忆,知道很多这个年代没有的东西,世界是平行前进,同时有不同的空间但同样的人在生活。 君无垢听不懂空间、曲线和什么平行世界,但他听得津津有味,什么铁包人的车子,吃油就会跑,不用马拉车,能载几百人飞上天的铁飞机,站着就会往上走的电梯, 用手一点就能和很远很远的人讲话的智能型手机,还有错误百出的卫星导航,车子开进稻田中央…… 他什么都想听,什么都想知道,对他没见过的事物特别感兴趣,不断的发问,不断地去想能不能做得出来。 他有些入迷了。 「恶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关闭系统?」既然是系统,就有使用期限,不会让人一直用下去。 她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君无垢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万什么节的。」他应该没记错。 「万圣节。」恶作剧的节日,大人小孩都能捉弄人,扮鬼吓人,被捉弄的人不能生气,因为万圣节就是这么玩的。 「对,万圣节,可是我朝并无这个节庆。」他想会不会是万寿节,皇上的生辰,距今还有三个月,在过年后。 夜隐华算了一下。「大概在阳月初吧,我们尽量累积罪恶值,在那前后几天要做好准备。」 恶魔的话信不得,他们有时会骗人,以捉弄人为乐趣,像是隐藏设定让人变成猪呀狗的之类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另一道指令把人耍得团团转,系统最大,没人玩得过它。 「我们?」君无垢嘴角上扬。 她没好气的回道:「难道你想再变成猪?」 闻言,他面露惊恐,将怀中女子搂得更紧。「亲亲,你要保护我,我们能不能一生一世在一起就靠你了。」 「我保护你?」他有没有搞错,这话说反了吧,她才是该被保护的皇后。 君无垢理直气壮的说道:「你知道的比我多,比我更懂得如何应付恶魔和系统,这重责大任不交给你,要交给谁?」 「你还是个男人吧?」听了这样的话,没有一个女人不发火,能者多劳不表示要活该地做牛做马做到死。 「亲亲,你这么说让人很伤心,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晓吗?要不我们试试,我应该是个男人。」他故作不确定将大手探入她衣内,握住教人销魂的柔软丰盈,一轻一重的揉程。 「君明琛,你脑子里只想着这件事吗?」夜隐华抬手一拍,拍掉他不安分的大掌,引来他低沉笑声。 「看到亲亲,我满脑子只有你,再也想不起其它。」他说着把人的心都融化了的甜言蜜语。 「肃王呢?」 「我就是肃王。」他顺着她优美的颈线往下吻,在雪白的肩头上抿了一口唇形印子,宛如红梅。 「我是指肃王的尸体,你要做何处理?」总不能魂归故里,身体却葬在异地。 君无垢闷声道:「我已命人前往北境将尸骨运回,以亲王规格下葬皇家陵里。」 打仗难免有伤亡,他从没想过战死在沙场,但是看过太多人在身边倒下,他对生死一事已经麻木了,今日谁死了,明日又是谁,生生死死只在转瞬间,说没了就没了。 因此他曾对自己的亲兵说过,要是哪天他殉国了,不用立碑,一把火烧了,埋在遥望北境的山坡,他会一直看着他们杀光所有的敌人,没想到二皇兄却下令停棺不下葬,不让他入土为安。 但也因为这样,他现在才能好好安置自己的尸身。 「萧家人会同意吗?」他们几乎什么都想管,将自己视为皇室宗亲。 君无垢神情一碍,肃然的面容有着皇家霸气。「这还是君家的天下,由不得他们插手。」 「这回把老家伙气着了,他会不会在政事上找你麻烦?」萧家人向来气度狭小,怕是没法善了。 但她只是适时的反击,不想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她忍是因为不在乎,管他谁坐上皇位,如今有了在意的人,她不忍了,为了两人的将来,她不挺身而出不行。 不过不知是她火力太强大,还是廉颇老矣,禁不起刺激,居然几句话就让人吐血了,她功力不差,堪为荆轲。 皇后不当改行当刺客。 「要来便来,我还怕他不成?这些年他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仗着手中的军权势压皇家。」也该是时候压压他,看他如何再上下蹦达。 「不要冲动,小心为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慎之又慎,不高估敌人的实力,也别小瞧了他们,狗被逼急了是会跳墙的,烂船也有三斤钉,不做好万全准备不出手。」 一击即中才能永除后患,避免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亲亲,别担心,我晓得,坏人好事可是我最重手的,别忘了我曾是京中五霸之首,谁也奈何不了的纨绔五皇子,我就不时的扯后腿,挖他们的墙角,累积罪恶值。」 在系统关闭前他要少做好事,多做些让人不痛快的缺德事,提升罪恶值。 忽被抱起往凤榻走去的夜隐华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过累积到一定的罪恶值能兑换物品?」 「是呀,我上次昏迷不醒就是体内累积慢性毒素,我用罪恶值换了解药。」君无垢将人往榻上放,高大身躯随即欺了上去。 「是他们下的毒?」胆子够大了,将皇上毒死好立新君。 「萧正赞给的毒药,萧凤瑶下的药,二皇兄有好酒的毛病,下在酒里更能催发毒性。」 萧氏父女俩连手毒害二皇兄,让他的病症看来像急症,一发作随即暴毙而亡。 「可是皇上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怎么也轮不到萧家人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文官们不会赞同。 改朝换代没那么简单,要有依恃,否则只能论为乱臣贼子,人人喊打,刚一称帝便烽火四起,讨伐乱贼,匡复正统。 「除非他手中捏有仿照的圣旨或遗诏。」心思通达的君无垢反应极快的联想到其中的玄妙,人要想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此可能。」果然是贼人有贼心,备有后手。 「那就得拿回来。」不能让他们以此生事。 「用罪恶值。」反正他们现在不用怕做坏事,刚巧反过来利用所谓的系统。 「亲亲说的对,我要欺负你了,你大喊不要不要,我们一起来提升罪恶值。」他大手揉着浑圆,用唇叼着莓红小果。 「君明琛……」他怎么越来越变态了,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让她在他身下求饶? 「乖,亲亲,快叫,我配合你……」他顺势将身子挤入她两腿间,以坚硬的热杵对准芳草萋萋之处。 夜隐华没好气地想着,他若在现代,必是某色情王国的忠实拥护者,以收集a片为乐。 「步枪之王毛瑟步枪,东方枪王ak-47突击步枪,西方枪王m16突击步枪,未来之枪xm8突击步枪,冷酷的执法官l85a1突击步枪,死神之吻巴雷特m82狙击步枪……」 「亲亲,你在念什么,我一个也听不懂……」听得他头昏脑胀,快要软掉。 「你记牢就好,其它别管,这些是很厉害的武器,不用近身就能要人命。」一枪在手,万夫莫敌。 「武器?」不用近身…… 「嗯……还是换手枪吧,步枪不好携带,也容易被人发现,改柯尔特m1911手枪,左轮手枪,usp九公厘通用自动填装手枪,伯菜塔m92f手枪……记得要子弹,恶魔很坏的,常会出夭蛾子,让人空欢喜一场……」 哎呀!怎么能怪恶魔坏,他们从不自称是好人,也不做好事,伤害、欺骗、痛苦、无助、哭喊……才是他们所要的,人类的负面情绪是他们的主要食粮,自然要将人逼疯,遇到崩溃。 越来越疯狂的人类是恶魔的最爱,用尖细的指甲撕开血淋淋的胸膛,再取出犹在跳动的心脏。 第三十二章 欧洲的舞池里,身着黑色西装的恶魔正微微勾起唇,他手里拿着红酒杯,喝的是最纯正的处子血,借着系统观看他可爱的客户们。 「闭嘴。」低低喘息的君无垢发出男人的低吼。 他不想再等了,眼前是他心爱的女人,容貌艳丽,姿态妖娆,一身赤红的凤袍让人想扯开它,舔吹那衣料下凝脂般的雪肤,他的口是干的,身体是烫的,像要燃烧起来了…… 他尚没有实战经验,但身子的前主人可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即使魂魄被勾走了,残留意念仍在,顺应新主的心思而复苏。 「轻……轻点,别乱摸……」夜隐华仍有些抗拒,不自觉的想阖拢双腿,她对君无愁的身躯有种排斥感。 皇上是皇上,肃王是肃王,他们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这是她的认知,而她对君无愁并无好感。 或者说她看到君无愁便心生厌恶,就算明知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了,可同样的一张脸仍教人心生恶感,她没推开他是因为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做重点催眠。 「亲亲,是我,我是君明琛,别怕,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就你一个,不要别人……」君子之诺,重于泰山。 「君明琛……」夜隐华低唤一声。 「亲亲,我许你一生一世,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你只能是我的,死后与我同穴。」君无垢霸道的宣示,雄腰一挺,沉入。「啊!疼……」天哪!比被她父亲过肩摔十次还疼。 她想的是她在现代开武馆的老爸。 「咦!你是处子?!」他讶然,随即一阵狂喜涌现。 原来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变态占有狂的君无垢居然滑落一滴泪,欣喜莫名。 「你要停下来聊这件事吗?我可以陪你聊三天三夜。」快点结束吧,她疼得胃抽筋。 停?开什么玩笑,箭在弦上,不让他动想憋死他呀?先做了再说,他们有往后的数十年能聊,就算聊到白发苍苍、儿孙绕膝,还是能继续聊。 初次欢爱让君无垢汗水淋漓,他在夜隐华身上得到的快活无法言喻,只确认,他这辈子就栽在她手中了。 露滴牡丹开。 完事后,两人都累得不想动。 一个是疼到动不了,一动全身彷佛散架了,一个是极度的满足,还沉浸在欢愉后的余韵中。 「娘娘,要水吗?」 听雨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等着伺候的宫人都羞红了脸,同时也为他们娘娘高兴,这么多年了,娘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看见她的好,愿意给予恩宠。 之前的小打小闹是前菜,这些未嫁的宫女们虽未经人事,可入宫前都受过这方面的教导,因此对夫妻俩有没有圆房多少还知道一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而那满屋子的暧眛气味呀,真教人脸红得不能再红了,每个人都像抹了半盒胭脂似的。 人人乐见皇上的转变,萧贵妃不再被专宠,皇后得势,凤仪宫的奴才们个个扬眉吐气了,带笑的面庞有如三月春,桃花醉溪流。 「水……」夜隐华的声音都哑了。 「要水,快,弄花药浴来给皇后娘娘泡泡澡,舒缓筋骨,再拿点抹那里的药……哎哟!皇后咬人,你怎么咬这么轻?来,再咬咬,咬重点才有感觉,朕要死在你身上了……」 门外的宫人们掩口轻笑,各自准备去。 「君明探,你这张嘴再没把门,小心我缝了它。」他脸皮到底有多厚呀!屋里事也大声喧晔。 君无垢嘻皮笑脸地朝她唇上一啄。「这不是怕你疼,想让你舒服一点吗?」 「不是罢我不疼了,你好再逞凶一回?」男人的心思都一样,得陇望蜀,食髓知味之后便把持不住,总想要得更多。 夜隐华把自己裹成茧子,唯恐他再来一回。 闻言,他忍不住大笑。「知我者,亲亲也。」 还肚子里的蛔虫呢!这种知音她可不要。「去,不是说你很忙,忙得分身乏术,快去御书房批你的朱红。」一堆奏折可等着他批阅呢! 「再忙也要陪陪我的亲亲,君氏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把端王、静王找来为国事分忧。」 他不怕他们揽权,有本事的人自去争取,从萧老匹夫手中去抢。 坐上帝位原本就非他所愿,不过借尸还阳罢了,只是姓萧的在一旁蠢蠢欲动,为了后代子孙不得不挺身防守,至少万里江山不能葬送在他手里。 「你不担心养虎为患?」他们各有封地,只是手上无兵,银子也不够多,想造反无能为力。 王爷能养府兵一万,郡王等级是五千,但仅在于封地,若在京城的宅邸最多各一千名和五百名,多了形同谋逆。 这是祖先定下来的规矩,以昉兄弟阅墙,骨肉相残。 「那也要他们有本事变成虎,全是被父皇打怕的豺狼,凶猛是凶猛,却不足为惧,牙都拔掉了。」 父皇为二皇兄做了很多,给他锦绣山河,给他世间最聪慧的女子,替他摆平了朝廷乱象,二皇兄只要不急功近利,守成就好。 可惜二皇兄搞砸了,他想做千古一帝,他想永留青史,他想千秋万世,大展霸业,他要得太多,反倒一事无成。 所以二皇兄嫉妒他,昔日的纨绔五皇子居然痛改前非,统御十万精锐的北境军,为什么他能做得到?进而担心他会不会反过来对付他? 疑心生暗鬼,暗鬼一生便着了魔,魔乱人心,越想越害怕,人一怕了就容易自欺,先把假想敌除了,以绝后患。 并非二皇兄耳根子软,而是他早有此意,萧正赞一怂恿便胆气足,顺势而为。 「当用则用,我想你自己有分寸,知人善用……」朝堂的事归男人管,她不出手干预,只依本心行事。 「娘娘,水来了。」 哗啦啦!哗啦啦!是大量的水流进池子里的声响。 君无垢将夜隐华抱起,四开的紫檀木白玉踏雪寻梅方屏后是白雾缭绕的浴池,池底是汉白玉铺成的,池台用的是整块羊脂白玉削就而成,热水一注入池中便烟生雾起,彷佛一片白茫茫的仙境。 「你倒是会享受。」 她从不委屈自己,只要不违制,该怎么快活就怎么过。 「人生苦短,反正工部的营缮清吏司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皇后做点事,他们还乐意得很。」她上午才让人去工部说一声,下午就来了三十几名,不过修个浴池嘛,阵容也太庞大了,害她心虚了一下,怕浪费公帑。 他将她轻柔地抱入浴池里,水面淹过香肩,她身子一沉,整个人泡入可以小游一番的浴池,池面上飘浮着月季花花瓣,一瓣瓣鲜红艳丽,瓣面滑细得像少女肌肤,衬着人比花娇。 再哗啦一声,池子里多了一个人,闭目休憩的夜隐华感觉有人从后方环抱住她,雪嫩如玉的背贴着结实的胸膛,面瘫的脸多了一丝丝的柔和,很浅很浅,不易发觉。 岁月静好……像是幻觉。 忽地,吵杂声由远而近,吵得正想求欢的君无垢面色变得相当阴沉。 「又是什么事?」 「皇上,皇上,使快去看看贵妃娘娘,贵娘娘她投环了,贵妃娘娘不想活了,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又是碧瑶宫!怎么没完没了呀! 刚发生猪咬人事件,被咬伤的宫人伤势还没养好,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十个人之中就有两个蹶着屁股走路,还踮着脚尖,一眼望去一片的歪瓜裂枣,教人无言到极点。 这些人不是不能换,而是萧贵妃不让换,说是护主有功,不能薄待,养养就好,而且看到他们与自己同病相怜,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事实上这些宫人几乎清一色是萧正赞安排进宫的,小猪咬人还是挑人咬的,不是随便乱咬,看准了便扑上前,专挑双足落地无声的习武者,且它专咬在人体筋骨上,日后养好了也是行动迟钝,不若往日利落。 只是萧凤瑶并不知情,还当他们是得用的,打算过些时日等他们伤好了再重用。 此举正中君无垢下怀,因为不会再换人进来,省得他再找人调查一番。 能被收买的太医当然也能反收买,当使出的报偿更高时,连亲爹亲娘都能卖,何况是失宠的贵妃。 第三十三章 「吵什么吵,不想要命了,皇上、皇后娘娘刚歇下,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来禀。」木桩一般的长英、长义杵在宫门口,挡住来者的去路,唯独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常顺不见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栏碧瑶宫的人,贵娘娘勒脖子上吊是何等重要的事,你们谁敢拦,谁敢跟贵娘娘过不去!」主子气盛,养出的奴才也目中人,凤仪宫前大声咆哮,丝毫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萧贵妃小产在前,皇上昏迷在后,等皇上清醒后,萧贵妃一直在「静养中」,而后是抄经、禁足、破相养伤……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碧揺宫,因此伺候她的宫女也鲜少离开碧瑶宫。 龙泉宫除了常顺外,又从肃王府调了两名大太监来,他们在宫里的地位不亚于常顺,是皇上跟前的得意人。 可跟着主子耀武扬威惯了的若昭、若芳不识得他们俩,只当是皇后宫里的宫人,习惯颐指气使的语气高傲得很,一副我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而你们不过是任人踩踏的泥。 「咱家不管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未经传报宣见都不得入内,这是规矩。」要是人人都如她们如入无人之地,整座凤仪宫的奴才都该杖毙。 被拦下来的若昭气愤不已,抡起小粉拳朝长英身上捶打。「让你拦,让你拦,人命关天还敢拦着我,要是贵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家护国大将军绝对不会饶了你!」 她一急就泄露家生子的身分,把当官的主家看得比皇室宗族还重,即便皇后都敢冲撞也不怕受罚。 在她心里,萧贵妃比皇后可怕,她若没有完成萧贵妃的交代,回去之后只怕生不如死。 「放肆。」个子不高的长英力气奇大,轻轻一推就把人推离十步远。 若昭一个没站稳,干脆直接顺势坐到地上,大声哭喊,「呜——天理不容呀!人都要死了还不许报丧,也太无情了……娘娘呀!你别惦着皇上,皇上不见你,呜——呜——娘娘,你别死,等着奴婢,奴婢就来伺候你了……呜——」 见她哭得心肝肺都要扯出来了,一旁的若芳反其道的小声啜泣,不时说道:「娘娘好可怜,娘娘受了委屈,这世上没公道了,受了欺负还不能上告,不死要活受罪吗?」 她边哭边抹泪,比哭花了一张脸的若昭更惹人怜惜。 「吵什么吵,真当朕的皇宫是百姓常去的市集,想来就来,哪个哭得最大声,赏三十巴掌。」好事遭到打扰的君无垢一脸欲求不满,火气很大地想找个倒霉鬼来出气。 「是。」 见到皇上出来了,坐在地上的若昭欣喜若狂,赶紧改坐为跪,眼神往皇上身上飘去。 「皇上,娘娘不活了,皇上要为娘娘做主啊!」皇上真好看,长得像那画里的神仙,若能得他青眼侍寝…… 啪! 「啊!为什么打……」我? 若昭话没说完就是一巴掌甩至,一左一右,一左一右,甩得很平均,很快地她的脸就肿成猪头,眼睛小脸盘圆,十五的圆月都没她圆得均匀,嘴角一道血涎流出。 若芳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再发出抽泣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发怒,对宫女施以严惩。 「说,找朕何事?」 被打肿了脸的若昭啊啊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和着血吐出两颗白牙,看到牙齿她又哭了。 「再哭,朕杖毙你!」什么玩意儿,宫女的素养怎么这么低,这种货色也敢带进宫。 若昭一听,吓得噎了气,两眼一翻,晕了。 「真没用,朕才说两句就不中用了,拖出去。」为了累积罪恶值,你们这些小喽啰只好认命。 系统接收到越来越高的罪恶值,空无一物的墙面出现一道两边往上拉的微笑标志。 「你,你来说。」希望这个不会太早种地瓜,栽了。 被点了名的若芳身子一抖,眼眶含带着泪珠,十分动人。 「皇……皇上,奴……奴婢是碧瑶宫的大宫女若芳,今儿晌午贵妃娘娘说胃口不好,不想用膳,让奴婢等退下,但是到了傍晚时分还没听见贵妃娘娘喊奴婢们伺候,奴婢们觉得不对劲,便去瞧瞧贵妃娘娘,谁知一推开门,一条白绫吊在屋梁上,贵妃娘娘的头都套进去了……」 在宫里混久的人都知道若芳在干什么,她正试图让皇上注意到她,由一开始的结结巴巴,小有怯色,到后来越来越稳的语调,不卑不亢的描述碧瑶宫发生的事情。 她还特意提到自己的名字,好加深皇上的印象,眼泪欲滴不滴地令人幸怜,她一副恐惧中装坚强,更让人忍不住想多怜惜她几分,不忍心她眉头轻颦。 如果她遇到的是见色心喜的君无愁,肯定会带进怀里怜香惜玉一番,封她个才人、美人什么的,可惜她遇上情有独钟又比她更会装的君无垢,那借机攀附的盘算是白费了。 「人死了吗?」君无垢不耐烦的问。 若芳语滞,有些愣然皇上语气中的冷淡。「奴婢们及时将贵妃娘娘抢敕下来,不过贵妃娘娘的玉颈上有一条血红的勒痕,她……」 「没死就好,那找朕做什么,让太医去瞧瞧她是能活还是等时间……」死了看萧家收不收殓,省了皇家排场支出。 等时间……皇上不在意贵妃娘娘死?若芳见皇上要走,赶紧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她是真用力,磕得青玉板响声很大,才三下就见血了。「皇上请留步,皇上可怜可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只是想见皇上一面,她伤了脸太害怕了,担心皇上不要她。」 「你要朕去见她?」他回头瞥了她一眼。 「是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心意,奴婢只是传话的人。」她还没傻到点头,凭她一个小小的宫婢哪敢造次。 「你很好。」君无垢不吝啬地给予赞扬。 若芳暗喜在心,偏偏隐藏功力还不到火候的她,不小心嘴角露出一抹轻狂的笑意,她自认能拿下皇上。 「等你磕满三十个响头,朕再考虑考虑。」是很好,好到他想整死她,不够聪明却自认是聪明的人最教人作呕。 「嗄?!」她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睁大眼。 「你……不想朕去见贵妃了吗?」君无垢一扬唇,冷笑中带着诮意。 长义趴在地上给他当椅子,坐看人磕头。 「……是。」为什么不是她想的那样? 咬着下唇的若芳模样可怜,不住地往皇上的方向多看几眼,盼着皇上能怜惜她忠心为主。 可是第一个头磕下去,皇上没有喊停的意思,她又磕第二个头、第三个头……等到她磕第十五个头时,她知道皇上不会叫停了,满脸是血的她已经有点撑不住,眼前出现迭影,头晕目眩,额头滑落的血流进眼睛里。 她想她就要死了吧! 可是圣命难违,她还得继续磕,她在心里数着,磕完三十个头了,她已完成贵妃娘娘的交代。 「朕只说考虑,没说要去,你会错意了。」一个贱婢也敢左右他,真当她有那么大的脸面? 什么,不去?! 若芳一听,晕了。 又厥了一个。 「去看看吧,别像小孩子一般的呕气,如今的萧家人声势滔天,掌控过半的朝臣,还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适时的隐忍是为了反击。」 换上寻常服饰的夜隐华一身素净,头上梳了个松松垮垮的流云髻,嵌宝石花蝶垂珠簪斜插乌发,秀婉中多了几分丽色,腰上是雪荷色绫缎细腰带,配了个绣芙蓉花的香囊,香囊底下是小巧的同心结络子。 她看向青玉板上的一滩血,目光晦涩不明。 「亲亲,你让我去慰安?」看到宛如湖面上清莲的她,连忙挥退底下「座椅」的君无垢一跃而起,带着几许不满和怨气,抿着唇,大步走向他的亲亲娘子。 想到慰安的另一层含意,夜隐华眼底隐有笑意。「就看看,不用停留太久,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他双眼一亮。 「是,陪你去看人心有多险恶」她晓得萧贵妃又想数落她什么。 「亲亲,你对我真好。」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乖,别撒娇,快去让内侍为你梳理一下。」他这份欢爱后的慵懒太迷人了,她若有枝画笔,必将他微带邪气的洒脱画下来,留着当传家宝,供后代子孙瞻仰瞻仰。 「好,我就去……」咦!不对,他怎么像条狗一般听话? 第三十四章 面上微讪的君无垢挠挠耳,很孩子气的一鼓腮帮子,入殿让女侍稍做整理,换上具有帝王之气的明黄衣袍,再出来时已是面色端正的天子,就是眼神稍嫌冷一点。 他不避讳的拉起夜隐华的手,走向碧瑶宫。 此时的若昭、若芳已经被送回去了,也在一整桶冷水的泼淋下清醒过来,一个脸发肿,一个额头流着血,神情狼狈。 「娘娘,皇上来了!」一身榴红的若萍在门外高声一喊,冲进门。 她的用意有二,一是通报,二是让萧贵妃快将办事无力的若昭、若芳遣走,别让皇上一见她整治下人的残酷手段。 要装得柔弱无依,神色憔悴,用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撩动皇上昔日的记忆,两人的恩爱。 「呜——呜——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上都不喜了,你们让我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娘娘,你别想不开呀!皇上不是无情的人,只是事儿多走不开,一会儿就来见你了……」若萍、若华一左一右假装拉住萧凤瑶,不让有寻短念头的她冲动行事。 「不要再劝我了,本宫心意已决,你们是好的,来世我们再见,皇上,臣妾去了,臣妾不再惦着你了……」眼中无泪的萧凤瑶踏上床板,拉住垂下的白绫往脖子一套。 「娘娘,娘娘,你快下来,不要呀!皇上,快来救救娘娘,娘娘心里只有你……」哭得涕泪直流的宫女声长音高,故意让外头的人听见。 「又在胡闹什么?!」 听见皇上的声音,萧凤瑶欣喜若狂猛一回头,想用袅袅的身姿打动皇上的心,殊不知她同时看到皇上身侧的皇后,且两人两手相握,她顿时嫉妒得忘了假哭。 「皇上舍得来看臣妾了,臣妾以为皇上早忘记在太液池畔陪你摘荷,御花园中与你喁喁私语的萧凤瑶。」她话中带了些许怨慰,明明想送媚挽回帝心,却是酸溜溜的吃味。 「你不是在养伤吗,朕来看你干什么?朕虽宠你,也要你自个儿得体,难道你敢扯下脸上的面纱让联看清楚你的绝美容貌?」看似多情却无情,君无垢指着她蒙面细纱。 一提到面纱,萧凤瑶惊恐的用手一遮。「臣妾……臣妾快好了,太医说再养上一段时日。」 「既然如此,等你好了朕再来找你。」他让她好不了。 「皇上……」皇上居然不念旧情,好歹安慰她两句,给个赏赐什么的,好让宫人知晓她并未失宠。 看到萧凤瑶想扑上来,君无垢连忙搂着夜隐华往后退了两步。「休得闹事,好好休养,朕很忙的。」 「皇上真要臣妾死?」萧凤瑶泪眼婆娑,语带凄楚。 他睨她一眼,讽刺道:「想死早就死了,等不着朕来。」 说完,他便搂着夜隐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因此他没看见萧凤瑶眼底的愤怒和恨意正熊熊燃烧。 「本来想求爹放你一马,没了皇位还有命在,谁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仁,休怪我无义……」 哐啷的声音又响起,花瓶的碎片散落一地。 【第十一章】 「这算什么?!」 穿着武官官服的萧正赞站在最前头,与他并肩而立的是前太子太傅,现为当朝宰相的夜熹明。 一文一武各立左右,领着文武百官,列队站在城门口相迎。 皇上下的令,谁敢不从? 萧正赞面上无波,但心里怒焰冲天,隐在袖中双手紧握成拳,他感觉气血又涌了上来,赶紧静下心来。 「爹……」被降为七品亲勋翊卫副队正的萧天野瞧见父亲脸色不太对,连忙出声一唤,轻扯父亲袖子。 目视前方的萧正赞并未看向长子,语气冷淡而疏离,「没事,只是不太痛快而已。」 皇上在朝堂上的挑拨的确造成父子俩小小的冲突,因小猪咬人事件而被革职的萧天野赋闲在家,没事做的他便会想东想西,不断咀嚼战友传回皇上说过的话,越想越有道理。 以幼子取代长子不是不可能的事,父亲明显偏心萧天澔和其母姜氏,若干年后萧天犹长大了,会不会成为他的劲敌? 于是他异想天开地趁父亲不在府里时,以迷药迷倒姜氏母子,再送往城外的庄子,认为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没人敢再和他抢位。 萧正赞一回府得知此事,气得差点把儿子活活打死,他大发雷霆要开祠堂施以家法,不过被萧夫人劝下来了,父子之间一度闹得很紧张。 后来萧正赞涎着脸为长子谋了一个七品官职,虽然和之前的禁卫军副统领不能比,但好歹是一份正职,别人求也求不来,萧天野虽不满意,但也勉强接受,两人才稍有融冰。 姜氏和萧天犹只在庄子待了一天,便被萧正赞接回府里,他们一回来更受宠爱,萧正赞基本上已不在正室屋里过夜,一心守着他的爱妾和幼子,以免长子再生心眼。 「爹,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他同意暗下杀手,怎么又弄出这场面让我们难堪?」站在父亲身后的萧天野同样心有不满,不过碍于近日不受待见不敢太过嚣张。 「我们就看皇上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飞鸟尽,良弓藏,就怕皇上接下来要对付我们了。」那黄口小儿以为他翅膀硬了,想飞到云霞摆脱挟制,哼,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太天真了。 「他敢?!」萧天野目露凶焊。 「敢不敢是一回事,会不会做才是重点,你妹妹那里已经行不通了,咱们得另行他道。」一颗弃子没多大作用。 「爹,你是说……」萧天野兴奋地睁大眼。 难道要起兵逼宫了? 「再看看。」萧正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萧正赞的直觉是对的,有人挖了坑等他跳,要他自取灭亡,以他的野心,即便察觉前头的路略有不妥,仍会继续走下去。 找死指的就是他这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萧天野不快的低吼,「还等什么?皇上都摆明了要绝我们的路,爹还要为他搭桥吗?」 就怕过河拆桥。 「稍安勿跺,静观其变,年轻人要有耐性,不可鱼切,至少我们得摸清楚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才好对症下药,先一步抢得先机,在两军对垒中取得上风。 「爹……」他还不够有耐心吗?都等了几年了。 都是妹妹那张脸惹的好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早不毁容,晚不毁容,就在快要出头的日子被猪咬了。 还有萧天澔那小鬼也越来越狂妄,仗着父亲的宠爱闹着要和他换院子,还向父亲要他的小马驹, 「够了,都几岁的人了,还不如澔儿听话。」他不想成就一世大业吗?是时机未到。 萧正赞为儿子的不驯感到不快,认为他该聪明些,不要再找麻烦,而萧天野又一次觉得萧天澔是眼中钉的,有幼弟在,父亲的心一定是偏的。 「又是澔儿……」能不能不提到他? 就在此时,连九响的号角声从不远处响起,随即一阵黄沙扬起,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来了,来了,快准备。」 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喊,设在街道两旁的祭筳纷纷燃起香,一座座的灵棚绵延数里长,为迎接亡者归来。「肃王回京——」 哄亮有力的浑厚男音高声一扬,有力的马蹄踩得地面为之震动,人未至已先见声势浩大。 肃王战死广为人知,但他的尸仍保留无损,他的下属不忍王爷客死他乡,想办法取来寒冰玉为棺,将他的尸体置于棺内,肉身不腐仍栩栩如生,只是少了呼息。 皇上一声令下,举凡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搭建灵棚相迎,以示敬重,谁家的灵棚小了,就等着秋后算账。 先行的领头将领一见到数也数不清的雪白灵棚,先是一怔,太受震撼,随即目眶一红,不舍英灵的早逝,没人比他们更能体会骤失肃王的痛,大家难过得好像死了爹娘。 但是远不及萧正赞等武官受到的震撼,他们一看随后而至的庞大军容,有上万的兵吧,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数也太多了吧!」 「不过是送肃王回京下葬,需要这么大阵付吗?」 「天呀!看看他们的军备,金翎箭、神臂弓、腕弩、弯刀,还有那战马……」想要。 第三十五章 武官看得眼红,一想冲上前剥下送葬者身上的装备,什么时候边关变得这么有钱了,老子也去打蛮子! 「哭。」内侍一喊。 灵棚内的官员及其家眷齐声哭号,当是给长辈哭灵齐膝跪下,男的左臂系麻,女的头上戴孝。 一时间哭声四起。 「臣归德郎将宋晓明送王爷回京。」 「臣户部主事君怀石迎王爷回京。」 两道颀长身影走上前,一个身披盗甲铁衣,手持引魂幡,一个青衫儒袍,手捧放着灵牌的香炉,齐齐向龙辇内的皇上单膝行礼,以行动告知已完成皇上托付的使命。 一是送,一是迎,哭声震耳欲聋。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追谥肃王为肃亲王,入太庙,永享皇家香火,朕再封宋卿怀化中郎将,掌京几大营,君卿劳苦了,朕就封你为户部侍郎吧,替朕管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 什么,给他们升官?! 萧正赞身子一震,瞳仁一缩,一股血味在口里漫开,他冷然的目光中迸射出凌厉,不敢相信一向昏庸的皇上竟然将了他一军,当他的面将京几营的军权交给肃王的人马…… 不,是肃亲王,等级只在皇上之下,他连个死人都封赏,岂不打他萧正赞的脸,教他脸面无光。 他愤怒得全身都在颤抖,为什么皇上会变得这么难以控制,教人摸不着头绪,若像以前一样乖乖听话,此时的天早就变了,成为他萧家人的天下。 「是。」 「谢主隆恩。」 一个行军礼,一个拱手作揖,宋晓明和君怀石同时行礼,感谢皇上厚德,两人一左一右的退出,三十六名将领将寒冰玉灵柩高抬过肩,从中间走出,立在皇上面前。 「末将等替亲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棺木的前方往下一倾,像是对天子行最高礼。 「好,平身。」看着自己的灵柩,君无垢心有一点点酸,一点点涩,还有一点点的不舍和难过,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多指防身边的人,也许他就不会死。 但是若因此有皇后相伴,他会说死得好,若是不死又怎能借体重生,与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在一起。 既是生,又是死,死了又复生,他是满意目前的身体,有所得必定有所失,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这么想,他的心里没那么难过了,只有淡淡失落。 蓦地,宛若白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了他的手一下。 抬头一看,君无垢笑如煦阳的迎向他的皇后。 「有请国师。」 正统的国师服饰是天雨蚕所吐的丝织成的云水缎裁成的袍子,遇水不湿,火烧不化,十年才织半匹,因蚕丝难寻。 妙生国师一身雪白的走上祭坛,长到拖地的袍子不见染污,依然洁白地盖住他的脚,没人看见他在走动,似乎是飘浮在地面上。 「呜呼亡灵,魂今归来,左三魂,金童接引金陆府,右七魄,玉女迎归和善家,酒来,焚香。」 三杯清酒洒地,祭拜亡灵。 三柱清香敬天,遥请天上众神明护佑。 「亡灵呀亡灵,此去西方极乐,路途遥远莫要回头,上奈何桥,过忘川,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尽付烟云。」 「一路好行,一路好行,来世再为将相,富贵常享。」 「看朕干什么,你念你的祭文,好好的做场法事,朕的脸上没刻花。」君无垢恼怒的瞪向朝他扬眉一笑的妙生国师。 真要我帮你送入亡灵山? 国师似笑非笑的挑眉,一手拉着引魂幡,一手拿着刻福的漆红葫芦酒瓶,口中念念有词,绕着寒玉棺踩七星步,每绕一圈便往嘴里倒酒,再向棺木前方喷出,如此重复了数回。 「……黑籍已消阴府内,道神殿前申忏悔,冥王案下判超界,金简长生玉帝前,上界玉仙接法驾,悠扬……」妙生国师声如脆笛的吟唱,手上黄符未焚自燃,从有到无。 妙生在念什么鬼,他哪里需要忏悔了,他是冤死的,虽然杀了不少人,却是两军交战的敌人,他不杀了他们就会死更多的人,君无垢在心里腹诽国师是神棍,他还在哪里消了黑籍。 的确,他见过一次牛头马面,也就是二皇兄被拘走的那一次,他躲在阴暗处看二皇兄被铁链缚身,强行带走。 「皇上,要让肃亲王的灵柩直接入陵墓,还是停灵三日供百姓参灵?」妙生国师一头白发特别醒目。 正在恍神的君无垢被扯了一下,他回过神来,看着已完成祭拜仪式的国师,心情非常复杂。「朕再看一眼肃亲王吧!」 「皇上,再看亲王也不会复活。」妙生国师意有所指,亡者不入土,易生事端。 「就一眼。」他坚持。 「是。」妙生国师退开,一身的白彷佛与天地同化。 君无垢命人打开棺盖,他想看,却又迟疑,内心挣扎不已。 「皇上,肃亲王比你好看。」皇后的声线流泉般轻轻滑过。 比他好看?君无垢拧眉。「皇后的眼睛不太好使,该找太医瞧,他哪里有朕好看,不过是一具死透的尸体。」他占有欲强到吃起自己的醋。 他低头看了一眼宛如睡着的自己,先前的纠结和惆怅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和不屑。 「年少英俊呀!」夜隐华头一回专注的凝视着她错过的男人,她替某人牢牢地记下再也不会老去的面容。 「哼!有朕俊美无俦吗?」有眼无珠。 「人各有所好。」他们兄弟难分轩轾。 好什么好,活着的人最好。君无垢一肚子酸,明明都是他还吃味。「听说皇后进宫前和肃亲王有过一段私情,他对皇后仰慕已久,还满京城的发狂追求非你不娶,可有此事?」 「没有私情,但有私交,而人死如灯灭,他想娶也娶不到,非臣妾不娶倒也属实,因为他死了。」盈盈水眸中有着笑意,取笑某人信守承诺。 什么死了,什么娶不到,她是往他心窝里补刀呀!他的亲亲好残酷,暗自泪奔的君无垢心酸得快能酿醋了。 「皇上,皇后有罪,她在众目暌暌之下承认与肃王……肃亲王有私,请立即下旨废后,打入冷宫。」逮到机会的护国大将军大书特书,所有炮火集中在皇后身上。 先剪其一翼,此女太狡猾,皇上的大变她一定有份。 又是这个老匹夫,他怎么不去死一死,老找他家亲亲麻烦。「老将军,你不会忘了我们在干什么吧?」 「皇上,这是两码子事,皇后私德有亏,就该将后位让贤。」和别的男人揽和不清,何为典范? 「你说的这个贤,不会是指你女儿吧?」都见不得人了,还想称后。 「贵妃娘娘堪为国母。」萧正赞大言不惭。 喝!这厮的脸皮比他还厚。「面容有瑕者不得为官,此为本朝律法,萧贵妃都毁容了,你让朕立一个丑后为后,是居心不良想看朕笑话,还是存心羞辱朕?」 「皇上,娶妻娶贤,即使容貌有损亦可为后。」又不是好不了,养一养就能美貌如初,艳倾京城。 「那朕把你的爱妾姜氏脸上刺头猪,抬她为平妻,你看可不可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然不行……」萧正赞急得脱口回道。 君无垢冷哼道:「你都好美色,还让朕伴丑妇,萧倚石,你欺人太甚,堂堂天子还不如你一个臣子,你真对得起朕!」 萧正赞,字倚石,君无垢大喝一声,表示气到极点。 「皇上……」 萧正赞还想趁机逼一逼,但君无垢只给他不想理人的背,完全表达朕不快。 「棺盖盖上,送入陵墓,朕就不去了,肃亲王大祭谁敢惹是生非,朕抄他家,打入大牢。」哪个敢来挑衅,蔑视天威,三万北境军镇压你们,看谁嫌命长。 送葬的队伍只有一万名,其实还有两万名在城外,君无垢让他们驻扎在他以往养私兵的营地,待日后得用。 「起灵,送肃亲王。」妙生国师扬幡。 都说要抄家了,谁敢继续多话,尤其是企图再一次落空的萧正赞,皇上这话根本是针对他,他只能气得脸色铁青,放任机会溜走。 三十六名将领再次将寒冰玉棺高高抬起,脚步整齐地显示战备素养,训练有素。 万名兵士送行,满城官眷哭路,飞扬的纸钱撒满路上,肃亲王的死值得了,不会独行。 第三十六章 「咦!那是什么?」 送灵的队伍刚走,家家户户的下人忙着拆灵棚,忽见官道上又扬起灰尘,黄沙漫漫,不亚于上万急行军。 「好……好多人……好多的马车……」 定睛一瞧,怎么是一个串着一个,没有老人、小孩,全是青壮男人和女眷,有的还上了脚炼、手炼,防止逃走。 「皇上,臣回来了,臣不负使命巡视江南水患灾情,查贪官污吏三百七十二名,其家眷连罪共四千零九十五名,六十岁以下老人、十岁以下孩子不拘,共抄没三千七百六十五万白银,黄金六百七十万两,宝玉、首饰、古玩、字画等不计其数……」 晒得像块黑炭头的邱镇武笑着挥手,虽然痩了一圈却双眼有神,脸上抹了油似的发光。 而他身后是同样笑得阖不拢嘴的沙万宝,他反倒胖了,但也一样的黑,手里拿着竹竿,赶猪似的赶着一干犯众。 「好,好,朕有赏,邱镇武入大理寺,为大理寺卿,沙万宝升刑部侍郎,赐五进宅邸一座。」君无垢龙心大悦,大大赏赐一番,另有黄金白银、田地百顷,反正国库有银子了。 大理寺卿、刑部侍郎……萧正赞一看,又是肃条王那一派的人马,他当下脸黑了一半,气血再次上涌。 再一看几百辆马车装的全是白银、黄金,重得一辆马车得两匹马才拉得动,看得他心疼、肉疼,全身都疼。 几张上了枷锁的熟面孔映入眼中,那不是他特意安插的人吗?还有几十名萧家提拔的武官…… 呕!他再度吐血。 「兑换?」 「是的,兑换。」 「本系统查查你的罪恶值……啊!爆表,危险,危险,系统警告,罪恶值太高,系统警告……」 「不会又有什么隐藏设定吧?」负一百会有惩罚,那罪恶值过高又会发生什么事? 「与本系统无关,与本系统无关,危险、警告、警告……」系统不断重复警告字眼。 「与系统无关就别再警告了,这是我要兑换物品的单子,尽快给我。」这沙子磨过的声音真难听。 系统跳出一名表情阴沉的红衣小女孩,手里抱着灰扑扑的布娃娃,低头看了单子上的东西后,回道:「杀伤力过强的武器要申报,请等等。」 系统一下全黑,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一道发光的门,君无垢朝光门走去,赫然是三面墙悬挂奇形怪状黑管的密室。 「一次最多兑换三样物品,因此本系统替你挑选三种适合你使用的武器,这是武器使用手册。」 「它们全是武器?」他见都没见过。 「是的,杀伤力非常强大,请勿随意碰触,小心使用,本系统谢谢你的关照,再见。」 灯灭。 君无垢又会到了龙泉官,龙榻上摆放着小至可以拿在手心,大到要用手臂托住的黑管,每一种黑管旁都摆了一盒锥状黑石头,拿来互敲还有声音。 非金非铁,颇有重量。 再翻开所谓的武器使用手册,他完全傻眼了,这是什么字呀?像是蚯蚓爬来爬去,还横着爬。 天哪,他哪看得懂,又被恶魔戏弄了一次。 原本在看书的夜隐华好奇地凑过去一看,这一看,她要不是面瘫肯定笑出声。 「这叫英文。」 「鹦文?」鹦鹉也识字? 「一种海外国家使用的文字,那地方的人长得深目高鼻,发色有黑、灰、金、棕、红,眼珠子的颜色以蓝、绿、黑、金棕、银眸居多,他们一个男人只娶一个妻子。」 但允许有外遇,养情妇,外国人对男女情事很开放。 听到有金发、棕发、红发,还有蓝眼珠、绿眼珠的,君无垢惊讶的睁大眼,又想到有些关外人就是如此,听着听着他就笑了。 「其实你只是想说男人不要有太多女人,像你说过的一夫一妻制,亲亲呀,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我要老实做什么,你老实就好。」她看向他两腿之间,意有所指,小皇帝乖了就天下太平。 有女人就有纷争,为什么有纷争,因为男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一个人怎么分给很多人,切块吗? 「亲亲说的对,我老实。」君无垢一副受教的样子,搂着她的细腰不肯放,大手往丰盈的山丘爬去。 「嗯哼,你最不老实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没一刻安分。」他只要一得空就想做这事,没个正经。 「生皇子呀!我们年岁都不小了,该当爹娘了。」生孩子的过程挺有趣的,身为有仁心的君主,他得赶快诞下皇嗣好安天下百姓的心,皇家有后就不易产生动乱。 夜隐华没好气的拉开他的手。「这个节骨眼你敢生?要知道萧家的势力无所不在,挑了一个萧贵妃,还有其它眼线,光我的凤仪宫就有三个……」 「那你还不赶快把他们捉起来,来人……」 心一急的君无垢就要叫人,一只柔软小手马上捂住他的嘴。 「你傻呀,留着钓鱼。」那可是她故意留下的饵。 「钓鱼?」他有些懂了。 「完全让人无缝可钻,反而教人更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的威逼利诱我身边的人,人性是不能考验的,收买该行不通,我对底下人向来大方,也曾向他们指过谁有困难尽管开口,我最不缺的是银子…… 「财大气粗。」他轻捏她粉鼻。 她轻哼,「银子不行就只有威胁了,我的人不怕死,但他们有家人,如果对方以他们的亲友加以要挟,他们从还是不从?」所以她不赌那个万分之一,一个小环节有了疏忽,便会一败涂地。 「我从,只从亲亲一人,你要好好怜惜我,别弄坏了我……」他想宠谁就宠谁,那些专管别人房里事的官员都该外放,放得远远的,省得老是在他耳边嘀咕。 萧贵妃的脸受伤之后,萧正赞便专挑皇后的刺,从她的言行举止到衣服首饰,太放、太拘谨、太浓、太淡……举凡她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他都能挑出毛病。 当他专宠萧贵妃时便没事,无人说她行事不检,霸占皇上,反而乐见其成的鼓励他多往碧瑶宫去,连太后都含笑点头。 如今受宠的对象成了皇后,以萧正赞为首的武官开始躁动了,一群人约好似的上折子,要求皇后要大度,不可独占他,要让他广施雨露,为皇家开枝散叶…… 诸如此类的奏章每日要看上十几回,他直接在奏章上打个大叉,让内侍一本本用细绳串起,挂在入宫的廊道,让所有上朝的官员都能瞧见荒谬的奏章。 其实萧正赞这会想逼皇上选秀,他才好顺理成章把他选中的萧家女再送进宫,取代早已失宠的女儿。 如果能顺势拉下皇后那是再好不过了,有皇太后的护航,萧家女必能母仪天下,助他成就霸业。 「还玩,人家都快打到宫门口了,你这皇上快没得做了。」萧家的军权的确过大,先帝原本要挟制他,结果反而把他养肥了。 目光一冷的君无垢露出在战场上杀出来的锐色。「那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杀进宫,我坐在龙椅上等他。」 「别说赌气的话,我夹看看你和恶魔兑换什么武器……」呃,自动手枪和狙击步枪、冲钱枪…… 「你会用?」几根黑管子能伤人? 「会。」 「你的另一世记忆?」那一世的好东西真多。 夜隐华点头。 「每个人都会?」 她揺头。「那一世的人和这一世不同,我们女人也要工作,我是指干活,你可以选一样或多样专精的去做,男人女人都要干活养活自己,不做事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 「另一世的女人真可怜,还要到外面抛头露面,干些粗鄙的活……」君无垢的话忽地消失,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像弹琴一般拆装黑管子,又填入锥状小黑石。 「是呀,我怕辛苦才到这一世,想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未嫁前让爹娘养着,出阁后赖着夫婿,一辈子平平顺顺当只米虫。」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买艘私人游艇环游世界,吃遍各地美食,不过梦想只完成一半,游艇有了,她却再也没有机会扬帆出海。 「可是你遇到了我。」注定不会有平顺的一天。 她自嘲道:「我运气不好吧!」 第三十七章 别人当皇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她根本是没得选,才一及笄就被皇上赐婚,接着就像牲口买卖的进了宫,遇见自信心不足的渣夫,再来个一心拉下她的小三萧凤瑶,三番两次想陷害她。 皇宫不想待要到宫外混日子,她连后路都想好了,找具和她身形相似的宫女尸体「烧死」顶替,探听到那太液池的池水便是引自宫外的河水,她只要顺着水道离开就能出宫,海阔天空任她邀游。 她连水靠,也就是现代的氧气罩都做好了,用羊皮缝制而成的气弃,她前后做了多次实验,一个水靠能支撑两刻钟,她只需三个水撑就能游过长达十几里的水。 可是人不能太硬气,老天爷把她丢到这个地方自有它的用意,当她自以为做好万全准备时,教人措手不及的意外降临,教她不接受都不成。 「可我觉得老天爷特别厚爱我,它让我有活过来的机会,而且把你给了我。」 君无垢笑得双眼睐成弯月,一口白牙特别白喜,好像美玉发着光,照亮世间所有的污浊。 他是幸运的,遇到万圣节的恶魔,那是捉弄人的恶魔,不会真的伤害人,顶多让人先惊后喜,博君一笑。 她嗔瞪他一眼,「君明琛,我教你怎么用这种武器,先拉保险,再扣扳机,枪枝射击后会产生后座力,后座力指的是人被震得往后退……」 「这根是保险……」君无垢轻轻一拉。 「嗯,要小心点,它一拉开有时会误射。」所以要有保险柱以防万一,枪瞠爆开事件,也不是少见。 「再扣扳机是不是?」是这一块小铁片吗? 「对……」 砰! 夜隐华还在指导手枪的用法,不知威力有多强大的君无垢手指头一勾,心想着试弹一颗石头看力道多大。 结果…… 他怔住,不解的望着自己的手。 很无言的夜隐华抚着额头,幽然一叹。 「皇上,有刺客,小田子死了。」 身怀武功的长英、长义听到砰的一声,先看到倒地不起的小太监,而后神色慌乱的「飞」进龙泉宫。 帝后被他俩惊人的行动力给吓了一大跳,随后相视一眼,窘然的目光同时落在有百米射程的致命武器上。 他们打死了一个小太监。 「呢!没有刺客,是……是皇上近日刚练了一门武学,叫什么隔山打牛的,他刚要试给本宫看,没想到皇上内力深厚,真把人伤了。」夜隐华面瘫,顺口而来的假话比真话还真。 「隔山打牛?!」 「皇上会武功?」 两人神情带着浓浓的疑惑。 「咳!皇后说的没错,朕遇到一位隐世的绝顶高手,他私下教了朕几招,还给朕灌顶……对,他说朕丹田的气不足,所以运气帮朕打通任督二脉。」唉,他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被亲亲带坏了? 天生劣根性的君无垢还自觉纯正,小眼神无辜得好像被虐千百回,他虐着虐着就上瘾了。 「皇上真的没事?」长英不放心的问。 「没事,朕好得很。」那个小黑管居然那么厉害,铁片一压就能要人命。 「长义公公,死去的太监可有亲人?」虽是意外导致,该给的抚恤金不能少,这算……因公殉职。 「听说还有一个妹妹在宫外,在绣坊里学丰艺。」家境不是很好,勉勉强强还有一口饱吃。 「你让内务府给她送一百……不行,银子太多惹人眼红,反而会害了她,就给她三十两吧,再问她想不想进恩德公府干活,本宫让她当二小姐身边的三等丫鬟,月银六百文。」给她鱼吃不如教她钓鱼,自食其力才能心安理得,钱财太多不是好事,尤其是没有依靠的小孤女,手中有银子容易引来贼人,轻者失财,重者丢命。 「是,奴才马上去办。」皇后娘娘交代的事耽搁不了。 「嗯,你们出去吧。」要不真要露出马脚了。 「是。」 「啊!对了,好好安抚那小太监,有坟有碑,别让他的家人找不到地方祭拜。」人死为大,一路好走。 「是的,娘娘。」 夜隐华一挥手,两人倒着走出去。 「隔山打牛的武功?!」吹吧,牛皮吹大了他成了神人。 「你还打通任督二脉,借问你晓得任督二脉位于人体何处吗?」光会胡言乱语。 君无垢不正经地咧嘴一笑,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三圈。「亲亲,有了这神兵利器,我能轰了那个敢觊觎我君氏江山的老匹夫。」 「想要拔掉这棵根深叶茂的杂树不简单,得要有个充分的好理由。」夜隐华的双眼明亮。 「谋反如何?」他坏坏的笑道。 「他不是正在做吗?」就差人赃俱获。 「我们要做的是落实它。」名正言顺的一锅端。 杏色眸子水盈盈,映出花红柳绿。「你上次为何会昏迷不醒,你可知是何原由?」 「药」他神色一厉。 「药?」 「萧贵妃给皇上下药。」 【第十二章】 「什么,皇上再次昏迷不醒?!」 一听到这个消息,一半的官员神色惶惶,面露不安的互相询问,只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也一筹莫展,说是急症,却查不出病因,只能坐困愁城的你看我、我看你,抚着胡子长吁短叹。 另一半的官员不想表现得太高兴,却又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嘴角不自觉扬起,竖着耳朵等着丧钟响。 己经三天了,皇上仍不见起色。 妙生国师率着徒众围成圈坐在龙泉宫前殿,口中吟唱着亘古曲调,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这一次皇后来待疾也没用,皇上的气数渐渐尽,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他脸色发紫,面皮呈现脱水现象,人消瘦得极快,虽然还活着,却离死不远。 「听说皇上是和皇后办那事时欲振乏力,想起贵妃娘娘给他的好东西,一口气吃了好几包,结果一泄完人也软了……」 凤仪宫的宫人被严禁不能露出一丝口风,否则株连九族,可不知怎地,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真的昏迷不醒?」 萧天野兴奋得双眼发亮。「爹,我们的机会来了,再不行动就要让人抢了先,端王、静王先后送了儿子入宫,说是皇上若真的不行了,就由其中择一名过继为嗣子,继承大统。」 「真有此事?」萧正赞大惊。 「哪里有假,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康王也有两个孩子,都是差不多年岁的男孩,万一他也起了念……」这些宗亲最难缠了,死缠活赖的,虽然没什么威胁性,也能咬人几口,把人恶心到。 「你立刻联络我们的人,先攻下皇宫再做其它。」先占城再登帝位,以新帝之名向天下发檄文。 「是,孩儿马上去办。」萧天野三步并两步,一心奔着那眼红的位子而去。 谋反这种事怎可能一呼百应,除非早有预谋。 领头的一发声,所有人便备妥人马,召集了五万名兵士逼宫,前后重重三层包围。 不到万名的禁卫军根本抵挡不住,纷纷往内宫里退,大获全胜的萧家军乘胜追击,要逼得宫破人亡为止。 「皇后呢?」 「禀将军,凤仪宫无人。」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八成有什么地道、密室,躲了起来。 「去找,绝不能让皇后溜掉。」是她害了他的瑶儿失宠,脸破了相还备受冷落,都吵着要上吊还没人理会。 「将军,皇后会不会去了龙泉宫?」宫里的禁卫军全去了那里,以皇上的安危视为第一要务。 脸色一沉的萧正赞提着砍马大刀,冷厉的看向大门上锁的龙泉宫,他知道此宫门厚十寸,以铁水灌入,普通横木是撞不破的,除非由里面打开,或是翻墙而入。 「攻!木梯呢?搭上去,一个接一个,把里面的人杀个精光。」他必须在一日之内攻下皇宫,否则宫外的京几营将会驰援入城,从外包抄他留在外面的兵士。 「将军,你没说要木梯呀!末将以为只要攻入宫里就好。」他们几万人还拿不下一座皇宫,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萧正赞闻言,一脚踢过去。「你长颗脸袋是干什么用的?用来补墙吗?还不叫人弄来百来架木梯。」 「是,将军,末将立即去找。」他记得工部有刚做好的木梯,是要送往边关,正好他们先拿来用。 第三十八章 一会儿,一百多架木梯运至,萧正赞便命士兵上梯,由高处往宫内射箭。 只见背着箭囊的兵士手脚灵活的往上一,一下子就上了墙头,他们伸出手从背后取箭,三石弓拉开,箭在弦上…… 咻!咻!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身先士卒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在萧正赞的眼前从高处坠落,眉间正中一箭。 「他们居然有防备?」 如果君无垢听到萧正赞这句话,肯定会冷笑的说:「废话,难道要我们等死?死一个少一个,死两个少一双,你们敢出头,我们就发箭射,看谁死得快。」 而夜隐华的说法比较含蓄,「这不是打地鼠吗?谁探头就打谁,打得越多,积分越高,还能兑换奖品。」 所说没有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何要人家死了,还要人家感激涕零,伸直脖子引颈受戮。 杀,当然要杀,谁这时候讲仁义道德,把叛军杀光了我们就不用死,大家瞄准点,叫他们有命来,无命回。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只要攻破龙泉宫便可大获全胜,君家天下要换人管了,冷着脸的萧正赞看着坚固的铁水门,目光森寒可怖。「没着宫墙摆离柴火,用火攻。」 他就不信他们不怕烧。 很快地,宫门四周堆满柴火,萧正赞一声令下,数十把火把往柴火上一丢,干柴烈火一下子就烧着了,还越烧越大,高过宫墙,凶猛的吐出火舌,顺着墙头一路烧。 兵将们发出胜券在握的欢呼声,大声喧嚣。 突地,天上下起雨…… 咦!不对,是有人从墙的对面喷水,打火兄弟的水龙,几十管水从天而降,不到一刻钟就扑灭了火势。 这一次,墙那一边传来欢呼声,伴随着隐约的嘲弄,这一头的人脸都绿了,被水龙淋成落汤鸡。 此时众人才想到龙泉宫的后面便是太液池,池水来自宫外的河水,河水不竭,太液池的池水便是满的,不管用多少还是会源源不绝的涌进,想用火攻是行不通的。 「将军,他们怎么好像都做好准备,就等着请君入瓮?」他真的有这种感觉,一切顺利得彷佛不像真的。 「胡……胡说什么,我们今日的行动只有我们最清楚,除非有人走漏消息,否则谁能预知?」萧正赞不安的看看四周,他的手正在发抖。 「将……将军,有……有一个……」一名小将脸色发白,抖着唇,手指头往天上一比。 「谁?」谁敢出卖他? 萧正赞以为他的阵容中有人反叛,向君家人告密。「国师。」 「国师?!」 众人异口同声。 「国师不是会观阴阳,知天文,懂地理,世间的恩怨赏罚他都了然于心,如今他在就……」小将指向龙泉宫。 为皇上祈福,绵延国运昌隆。 「国师……」萧正赞咬牙切齿。 「也许不是国师。」不管谁做皇帝,国师都是国师。 「不是他还会是谁,国师最会故弄玄虚。」他还说他会死于非命,寿长过不了二十五,不信邪的萧天野挥舞着大锤。 「将军,你记得先帝说过一句话吗?」本来忘记了,偏偏此时却忽然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话?」先帝说过很多话,谁能全都记住? 「此女聪慧,犹胜诸葛。」 三品以上的将领皆脸色一变,脑中浮现某个人的模样。 「皇后。」 「皇后?」萧天野不解。 先帝在世时,他只是六品小官,故而没听见金銮殿上的圣言,能得先帝赞言者,唯有夜隐华一人。 「去,去把皇后的家人捉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挺多久……」 萧正赞的话音方落,龙泉宫的大门由内拉开,轻羽营列队三排,前跪中蹲后站,齐齐拉弓欲射。 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是手托一黑管对象的禁卫军副统领水连城……啊!不对,他升官了,是禁卫军统领,前禁卫军统领投靠了敌营,因此他顺势而升,是二品大官。 前统领如今就站在萧正赞身侧,用着鄙夷的眼神盯着他,认为他的死期就近在眼前了。 「龟孙子们,来给爷爷磕头,爷爷送你们上西天。」心里没谱的水连城强作镇定,心里面想着皇后的交代。 就像手被撞了一下,你只管挺住别动,手臂往左而右,再由右而左的来回,等你看到倒成一片就过瘾了。 什么叫倒成一片,难道还有仙人施法不成? 「放肆!你才该乖乖的滚过来受死,皇后呢,是不是也在龙泉宫内?叫她不用守着那个将死的皇帝,要改朝换代了,看她还有点姿色,爷儿顺便接收了她……」 不把区区几百名弓箭手放在眼里的萧天野放声嘲笑。 兵士们听了也大声地笑着,穷途末路,美人难保,即使尊贵如皇后也得捐身敌军身下,当个供人狎玩的俘虏。 「滚你娘的蛋!皇后娘娘是如何雍容,风华绝代,岂是尔等小贼可以褒读,想死爷爷成全你,快来列队下地府。」娘的,不把那嘴臭的干掉,他的名字倒着写,城连水。 「姓水的,用不着逞口舌之快,反正你是活不成了,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看在我们同侪一场,我会替你转达。」前统领顾念一丝旧情,允许他留话。 「不用,爷爷会长命百岁,到万人冢前替你们跳战舞送行,千里不相送,走好。」水连城一说完便进入作战姿态,他双腿蹲马步似坐稳,黑管的口朝前,一名士兵呈跪姿的撑着他后头,以防他往后跌。 没人知道为什么,是皇后说的,皇上则是表示,「皇后说的都对,听她的准没错。」 「好,既然你想死,我们还客气什么,奈何桥上别走得太快,一会儿安国公府的人会去陪你。」全族相陪够给他面子了,嫡长子、嫡次子再无分别,全是死尸。 没等萧正赞开口,萧天野已先一步代父发声,他扬起军旗就要前锋五千名兵上前,死活不论的解决水连城。 「来得好,爷爷等着你。」水连城例嘴一笑,有条慨赴义的决心。 「杀——」 杀声四起,众人宛如大举出动的蜂群,一窝蜂地往龙泉宫女门冲去,地面为之震动。 宫门内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蓦地,大家都怔住了,不论眼大眼小,都睁得有如牛目。 一阵如鞭炮似的怪异声响起,冲在最前头的士兵忽地倒地不起,身上大量的喷出血来,地上的白玉砖迅速被染红,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倒下去的人就没再爬起来。 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正赞阵营的人惊骇不已。 反观水连城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向身后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他不用人稳住,横扫敌方的感觉真是过瘾呀! 咦!这就是皇后说的过瘾? 嗯!皇后说的对,他真是太佩服她了。 「不怕死的赶紧来叫爷爷,爷爷送你们不用留在世间受苦的礼。」哈!总算能让他出口气了,萧家人得意太久了。 感受到冲锋枪的威力,以及后座力的冲击,玩上瘾的水连城见人就扫,笑声狂肆,彷佛当年的京城五霸,恣意而为的纵马奔驰,满街的平头百姓都受到祸害。 男人天生就有股战斗欲,见死的人越多就越兴奋,水连城脚下踩的是死去士兵的血,哪里人多,黑管管口就转向哪里,看着惊慌逃窜的身影,他在心里大笑三声。 终于是老子把你们压着打吧!谁敢说我是上不了台面的软脚虾,今日一战,老子要留名青史了。 没错,在数百年后的史书上,京城五霸都赫赫有名,出将入相,封侯晋爵,荣宠数代,最后成了景阳帝时期的异姓王,一字并肩王,荣耀家族。 但此时他还在拼命,满脸是敌人溅出的血。 「太……太可怕了,那是什么利器?将军,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撒?」一群吓到脸色发白的将领两眼发软,想着他们不想死,那怪东西太厉害了,还会喷烟。 听到这么没出息的话,萧正赞气得将人一脚踢开。「撤什么撤,我们还有退路吗?皇上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可是……我们挡不住呀!」多少人上前都是死路一条,还没看到被什么所杀就死了。 「挡不住也得挡,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千千万人,命弓箭手射箭,我不信不能把他射成蜂窝。」人是肉做的,没有不死的可能。 「是。」 第三十九章 萧正赞不愧是曾带兵打仗的将军,他立即改弦易彻,专攻水连城一人,如雨下的羽箭朝他射去。 这时水连城的子弹也快用完了,他听皇后的话,连忙往宫门内撒,门内三排弓箭手为了掩护他而拉弓齐射,两方人马的箭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蔚为奇观,有时还会撞在一起迸出火光。 不过以萧正赞这方的伤亡较为惨重,好几个萧家子弟已经殒命,包括萧正赞的一名嫡子、两名庶子,激得他目皆尽裂。 反观君无垢的人马几乎毫无损伤,他们就躲在铁门后拉弓,要射就探头,射完赶紧一闪,由后排军补上,前排调到最后面,然后前排射箭,中排掩护,后排准备递补,重新上弓。 没多久,萧正赞的五千名前锋军全军阵亡,一场战役死了那么多人却用不到半个时辰,众人眼中的惊色明显可见,有人已经开始怯战了。 「皇后娘娘说,中场休息,各队原地解散,歇一会儿。」 就在萧正赞等人错愕的眼神下,龙泉宫的大门缓缓关上,但他们竟无一人冲向快阖上的朱漆大门,杀个痛快。 死了五千人,龙泉宫尚未攻破,这对萧正赞而言是奇耻大辱,看着满地迭成山的尸体,他觉得他被羞辱了,这些都是他的兵,他带出来的将领,一下子死这么多,他不可说不心疼,对独撑大局的皇后更加痛恨万分。 此女聪慧胜诸葛,先帝果真真知灼见。 但诸葛也有身亡的一天,就由他亲手了结她吧! 「活捉皇后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万两,珍珠十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激动了,跃跃欲试,想拔得头筹。 当官的谁不想升官发财,封妻荫子,有人给了梯子为何不爬,一步登上青云梯,永保万年福。 可是皇后的招数太古怪,教人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萧正赞才说要活捉皇后,皇后居然现身了。 这……神算吗? 龙泉宫的宫门再度开启,穿了一身宫装的夜隐华缓缓走出,身后是她的丫鬟等晴、听雨,以及女官的木兰和苏静。 「萧将军,看在你为本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分上,准你自刎,妻妾子女不杀,流放北境,参与叛乱者,留全尸。」上天有好生之德,要她以万人填坑她做不到。 她的观念留在主犯从严,无罪者释放的民主时代,她认为一个人做错事便诛连全族,太不人道了。 可惜她有意放人一马,却没人领情。 「全尸留给你,等老子和众将士玩够了,会给你一个痛快。」萧天野狂笑道,认定她是飞不出手掌心的笼中鸟,迟早要成为他的玩物。 轰地一阵笑声,一道道淫邪的目光盯着皇后曼妙的身躯看。「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本宫送你一程。」话刚说完,夜隐华身手利落的从背后取出一物,架在肩上瞄准。 「怎么又一个黑管……」子。 砰! 萧天野的声音忽地中断,两眉中间多出一个血洞,他神色惊恐地朝他爹伸出手,但两人还未碰触到,他已往后倒下。 死时双眼未阖,犹带惊色,不知自己为何会死。 「你……你竟射杀了我儿?!」萧正赞双目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神情癫狂得像要食人血方可泄很。 夜隐华面无表情地道:「成王败宼,若你今日站在我的位置,想必你更想我死。」 「里头那个快死的皇帝值得你付出一切吗?一旦他气数尽了,你这个皇后也做不了,皇后殉葬倒是不错的去处。」他要活埋她,让她知道他儿子生前死去的恐惧。 「谁说朕快死了,你这老匹夫死了,朕还万年长青,还有朕的皇后不是殉葬,而是同葬,等朕和她都死了再同躺一椁,来世再做夫妻。」他得做个双人金丝楠木寿棺。 「你没事?!」萧正赞震惊。 「你看朕像是有事的样子吗?」逗你玩的。 萧正赞立即了悟的瞠大眼。「这是一个局?」 「是呀,朕当这个皇帝不容易,还要逼自己的臣子造反,你想朕得多蠢才会把大好江山拱手让人。」如果萧正赞是个好的,一心为百姓做事,也许他会考虑让贤,只可惜萧正赞的野心太大了。 「你骗了我。」萧正赞紧紧咬牙。 「骗了你又怎样,你要哭给朕看吗?」他又不是先帝,给个护国大将军头衔来为害后代子孙。 「你……你别太得意,我在城外还有二十万大军,随时都能将你锻压。」他还是最后的胜利者。 君无垢笑着揺头。「你是指那道烟火吗?」 忽地,烈焰拔地而起,火势之猛烈有如白日的烟火,火光灿烂得连皇宫内也见得到。 「你……你做了什么?」萧正赞突然觉得害怕了。 君无垢又笑了,笑得柔情似水。「不是朕做的,是皇后做的,送肃亲王回京的北境军共三万驻扎在城外,加上神机营、虎贲营、武让卫、腾骥卫等数万人,合成七万大军。」 「不可能,七万人怎能灭我二十万将士……」除非有神人相助,或是神兵利器 ……啊!那个黑管子。 「只要有火药就成。」理在地底一点火就爆开了,夜隐华说得像在讨论天气。 她当保镖时研究过,制作火药的比例是,硝石七成五,碳粉一成五,硫磺一成。 「你……你们……你们毁了我的全盘计划,我杀了你们!」他们不死,他永远也成不了皇帝。 萧正赞提了大刀杀过去,他身后的军队也跟着杀过去,只是教人措手不及的变故发生了。 君无垢不疾不徐地举臂向前,没人瞧见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巨响后,步伐忽然变慢的萧正赞一脸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胸口不断冒出的血,他被某物洞穿了胸膛。 突地,他想到已死的肃亲王,当时的一箭穿胸是否也如此的……痛? 「将军——」 萧正赞听到咚咚的战鼓声,十万马蹄踏破锦花江畔,将犯境的蛮夷赶到黑水口,不敢再进犯一步。 原来……他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 「萧将军已死,放下武器者饶你们不死。」 可以不用死? 一听造反者无罪,众人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只是他们放松得太早了,受万圣节恶魔的影响,君无垢不时想着如何捉弄人好增加罪恶值,他只说不死,没说不罚,有趣的事还在后头,有得他们受了。 地府。 「阎君,你来瞧瞧这个。」 判官捧了一迭快要将他淹没的文件来,半途嫌累的伸手一探,成迭的纸张变成轻薄的平板计算机。 「判官,你让本君看什么?」密密麻麻的文宇,底下又是冗长的数宇,看得他眼花疗乱,头都痛了。 「你看这个人的罪恶值。」判官指着生死簿上的姓名栏,底下注明「已亡,卒年为辛酉年六月七日辰时三刻」。 不看则已,一看阎王老爷吓了一大跳。「这人的罪恶值怎么高成这样,快要成魔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已死多时,生死运上都有纪录。」拘捕日期为辛酉年六月七日,已时正。 「咦!有两个亡灵?」阎君低头思忖。 「阎君,你看要不要关心一下?」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不出什么大纰漏,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叫牛头马面来。」他得先了解发生什么事。 「是。」 一会儿,牛头和马面两位鬼差来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本君说清楚。」资料上全是他在人界做坏事的纪录,罪恶值之高,连计算机硬盘都快负载不起。 「禀阎君,这人是我们兄弟俩捉来的,如今还在拔舌地狱受刑,不可能在人间活跃。」牛头生得壮硕,说话声音大。 「那他是谁,你们给本君说说看。」阎君的脸一沉,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 「这……」他们哪里晓得,查人是判官的事,他们只负责捉人……是拘走时候到了的魂魄。 「你们有没有漏捉私逃的亡灵?」阎君语气很重的「嗯」了一声。 「绝对没……」 牛头正要信誓旦旦的起誓,身旁的马面突然拉了他一下,小声的提醒,「中箭的那一个。」 啊!对喔!一名中箭身亡的将军,他们去时遍寻不着他的魂魄,正好看到一个士兵的魂魄离了休,傻乎乎的盯着他们看,便顺手拘了他,递补没逮到的名额。 第四十章 「胡闹!魂没拘到还拘错魂,你们对阳寿未终的那位做好交代。」难怪他常接到申诉案件,全是这些胡涂下属搞出来的,连他也受到牵连。 「我们……呢!送他们去还魂……」牛头老实,一开口就说了实话。 马面在心里瞪了他几眼。 「他们?」原来不只一个,是复数。 「阎君,我们都去做过事后问卷调查,他们都很满意重生后的生活。」只有一、两个稍嫌不满,这就略过不提。 听到无人埋怨,阎君黑了一半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去查,看看这个人是否该拘捕到地府,别又再弄错了。」 「是,阎君。」 牛头马面取了勾魂幸和缚鬼炼,两道身影消失在地府中。 而此时的君无垢和夜隐华并不知道麻烦来了,两人像守财奴似的数着他俩的私定又进帐多少。 真是猥琐又难看呀!这一对旷古奇葩的帝后。 「亲亲,造反真是一种很好赚的行业,本朝多几个萧正赞,咱们三代子孙都不用发愁了。」太好赚了。 「你是嫌皇位坐得太稳是不是。」累,心累,太多的盘算让人累到腰挺不直,好似六旬老妪。 「可是你看看新进入库册子,我已经看了三天还没看完,一开始的兴奋都消磨光了。」只剩下麻木。 「所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是何意思,那就是坏人坏事做得多来钱容易,因此他们请得起名医,用得起世上最好的药材,以及最好的照顾,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是笑话。」 在现代,杀人犯都能以一句「尚可教化」免去死刑了,那杀再多人有什么关系? 「亲亲,你在鼓励我多对你做点坏事吗?这点我乐于遵从。」君无垢笑得很淫荡,从后面环抱住他的亲亲皇后,准备大战三百回。 最近他才向系统兑换了几本图文并茂的春宫画,画上的人儿跟真的似的,有房事三十六招,一百零八种姿势,爱的圣经……看得他都快喷鼻血了。 算不清拥有多少财产的夜隐华正在烦,这厮又缠上来,她绣腿一踹。「滚,别烦我。」 谋反的名单中文官有七名,武官占大多数,有一百零七名,其中大多是四品以上的将领,早年立下不少功勋,赏赐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下属们的孝敬,一个个富得流油,出手阔绰。 以萧正赞为首的这些头头自然是抄家灭族,但皇后仁善,六十岁以上老人,十岁以下幼儿不斩,因此算抄家而不灭族,还是留下根苗给人一条活路。 夜隐华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要有本事尽管来,免得她太闲了脑子生锈,提早得了老年痴呆症。 不过光是抄家就抄成「富国强兵」,一百多个官员就有一百多个家族被抄家,而这些人的家境都颇丰。 养兵、养马、铸造兵器都需要银子,收买官员也要用到钱,仅仅是萧正赞一个人的家产就足足有数千万两白银,两座不比龙泉宫小的地下库房堆满银子,他比皇上还有钱。 其它人也不容小觑,起出一箱箱的金条、元宝,价值不菲的古玩、瓷器、金银器皿、珠玉首饰…… 此次的收获超过朝廷十年的岁收,十个国库都放不下,工部赶紧调人盖了十个超大库房才勉强收得进去,而这些还是帝后先挑过了,最好的他们先笑纳了,不中意的留着赏人。 这一回最后的赢家是君无垢和夜隐华,他们一夕之间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 皇上很仁慈的留人一命,凡是逆反从众一律不杀,可是全部流放北境矿山挖矿,贬为庶人,不得近京城三百里,家产一律充公,以赎其罪,皇上是很严明公正的。 「亲亲,你好凶,可是我就爱你清清冷冷的样子,特别撩人。」让他老是忍不住想对她做这个做那个。 面瘫撩人?内心千回百转的夜隐华只能说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么多银子花也花不完,不如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给老百姓过几年好日子,三年免收田赋。」 「皇后说的是,朕立即下令免税三年。」娶得贤妻,福荫三世。 「再拿些出来办学吧,穷不能穷了孩子,识字了,他们才明事理,求学问才知天大地大,人人都能读书写字,国家的根本才能强健。」教育扎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他赞同的点头。「皇后说的是,朕让人着手……」 蓦地,君无垢的胸口忽地一疼,他拉开明黄锦衣一看,国师给他的护身玉玦正在发光,他想起国师说过—— 皇上,得意时且谨慎,小心偶有劫难,此玉玦保护你一时,无法护你一生,谨记谨记。 「你不是君无愁,亡灵,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啊!牛头马面?! 心下一惊的君无垢紧紧拉住夜隐华的手,紧到她生疼的回眸一晚,乍见他脸色不对,便知有异。 「怎么了?」 「鬼差来了。」他小声回道。 「他们是来捉你的?」 「看来好像是。」似乎逃不过。 「那要怎么办?」夜隐华也慌了手脚。 「我去找恶魔,他一定有办法。」是恶魔让他复生的。 「找我?」 眼前一变,是一个虚幻的空间,没披大斗篷的恶魔坐在复古的缇花沙发上,惬意的抽着雪茄。 「鬼差来了,你想办法处理。」君无垢霸道的命令道。 「很抱歉,恕难从命。」 「为什么?」君无垢相当不快。 「因为契约已经结束了,系统关闭,在你关门打狗的那一天,本恶魔恭喜你万圣节当天罪恶值达到一百,这副身体成为你的奖赏,以后你们身魂合体,不再有本恶魔的事。 「至于鬼差来了是你和地府的事,本恶魔不便介入,这叫越界,恶魔也是要受罚的,不过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分上,你又帮我做了不少业务,本恶魔悄悄的告诉你,你那个皇后挺犀利的,让她透过国师和地府谈条件。」 骤地,空间消失了,君无垢又回到原地,他看见忽隐忽现的牛头马面正在找他,连忙命人把国师找来。 「你不能等一等吗?非要这么急……」 正在染头发的妙生国师忽被召见,他一半黑一半白的发色非常突兀,夜隐华见状,忍不住噗哧一笑,指着他大喊「黑白郎君」,本来就火大的他更加冒火,仙风道骨的身形多了人间烟火味。 只是能见阴阳的双眼一见鬼差,燎原的火势平静下来。 「我就说你有大麻烦,这下真的火烧眉毛了。」 「少说风凉话,快帮我想办法,我不想跟他们走。」他还气定神闲的梳发,可恶的钟妙生。 「不想走就谈条件呗,鬼也有鬼的罩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夜隐华说了一句。 妙生国师呵呵轻笑,「皇后说的是。」 「国师,本宫麻烦你跟鬼差大哥们说说,金银元宝十箱,帝宝十间,宝马、爱快罗蜜欧十辆,最新型智慧手机一百支,附温泉的花园别墅十幢,试问意下如何?」 什么帝宝,什么爱快罗蜜欧,能通古贯今的妙生国师一样也听不懂,不过他看得懂牛头马面的表情,他们由一开始的不屑到越来越亮的眼袖,心下便知皇后所提的事物很合他们的心意。 「鬼差们说要回去请示一下。」 「你再跟他们说,活越久,领越久,本宫烧给他们,每年的中元节。」她套用了保险广告词。 鬼差们一听,不只两眼发亮,还笑得流涎。「他们说亡灵的命数已改,不知该添寿多少?」 明摆着勒索。 「和我家亲亲一样岁数,她前一刻断气,我后一刻跟上。」君无垢连死都不与她分开。 「啊!不行呀!夜隐华寿终一百一十七岁,为七世祖。」马面大叫,一不小心泄露生死簿上的天机。 「喔!我家亲亲活一百一十七岁呀!」真高寿。 看不到鬼差的夜隐华听到君无垢这么说,大致猜出什么事,她也不跟鬼差啰唆,直接使出致命杀招,「五十个俄罗斯美女,五十个日本小娇娘。」 成交! 鬼差走了。 「亲亲,你许诺了那么多,恐怕要花不少银子。」又送马,又送番邦美女,肯定是笔大钱。 她一嗤。「用纸扎的哪需要多少银子,顶多一百两就打发了。」 国师和皇上同时愕然,露出佩服神情,皇后实在太神了,连鬼也敢糊弄。真的五体投地呀! 后记 【后记 公德心 寄秋】 大家好,我是寄秋。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近的人越来越没有公德心了。 有一回秋到小七买东西,明明门口没什么车子,三个停车位空着,偏偏有辆越野面包车横着停在三个停车位前,让人想停进停车格不行,想靠路边停也不行。 而那天还下着雨,不好行走。 等秋买好东西出来时车子已经开走了,虽然只是暂时停放,但也不能自己方便就造成他人不便,太自私了。 另一回秋停车买饮料,为了让前车方便倒车,还特地留了个倒车的空间,好让前车顺利驶出。 谁知一个缺德的机车骑士为贪方便,就停进那儿,其实他只要往前再骑一点就能把机车停入专用停车格,他不愿做,害得买完饮料的秋进退不得,因为后面又来了一辆车卡住。 不过后车司机很好心,他见秋的车子出不去就倒车,还按喇叭告诉秋可以走了,秋才顺利离开。 公德心是美德,现在还有人培养它吗? 不过还有一回才夸张呢,秋为了闪一辆车而开得比较靠近路边,但还记得打了方向灯,突然后面一位骑机车载小孩的妇女在停红灯时骑到秋车子旁边,大力的拍打车子,破口大骂秋是不是眼睛瞎了,差点擦撞到她。 天哪,她骑在秋的车子后头,秋怎么擦撞她?唉,无解。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恶魔恶作剧之一《皇上有秘密》; 2、恶魔恶作剧之二《世子不做病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