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田园：农家小霸妻》 第1章 打脸要狠 灵溪村村头，柳树依依，湖水清澈。 此刻，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婆子，她一边用力搓洗着衣服，一边冷幽幽的道：“宋婆子，你们听说了嘛，楚家的楚小乔昨天都断气人，可她死了没多久却突然又活过来了，这事真是太邪门了。” “听说啦，徐婆子，楚小乔这个下贱货，专门喜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明明是有婚姻在身的人，却偷偷跑到咱们镇上偷看杨家大少爷洗澡，最终失足摔死。” 宋婆子连连点头，咬牙切齿的咒骂道：“虽然楚小乔活过来了，但我断言她活不过今晚，她这是回光返照。” “对，楚小乔小浪蹄子太贱了，我们灵溪村里居然出现她这号人物，简直就是伤风败俗，丢死人了。” 几位长舌妇极为恶毒的挖苦着楚小乔，当这些污言秽语一字不差的落到出现到河边洗衣服楚小乔的耳朵里，楚小乔那精致小脸上冒出一抹冷色，她微微眯起琉璃般漂亮的眼睛，摇曳着风姿卓越的娇躯，慢悠悠的用手中洗水盆打来一盆水，抬在雪白素手之中。 片刻后，楚小乔的倩影出现到徐婆子，宋婆子，王婆子身后，她眼色一冷，没有半分犹豫的扬起水盆水盆将那些冷水哗的一声，就是泼到徐婆子等人身上。 “你们这个狗东西，居然敢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你们信不信，我将你们的舌头一个个拔下来喂野狗。”楚小乔寒声道。 “楚小乔，你这个贱货，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事，却是不准我们说，世界上那有这门子道理。”徐婆子变成了落汤鸡，她尖叫一声，恨不得将楚小乔撕成粉碎。 徐婆子声音落下，只听见啪的一声。 楚小乔一巴掌抽在徐婆子的脸上，顿时将徐婆子给抽蒙了。 “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楚小乔冷冷一笑，看着徐婆子警告道。 闻言，徐婆子脸含怒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着楚小乔蛮横的冲撞而来，恨意十足的道：“啊啊阿，楚小乔，你这个下贱货，你居然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下贱货说谁呢？”楚小乔柔美一笑，她脚尖向前轻轻一动，便是躲过了徐婆子的攻击。 “下贱货说你。”徐婆子不假思索的道，此言一出，徐婆子老脸一红，楚小乔牙尖嘴利，将她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徐婆子绝非善辈，她可是灵溪村里出了名的老泼妇，既然楚小乔惹到徐婆子的身上，那么，心狠手辣的徐婆子是绝对不会放过楚小乔的。 果然，气氛沉静了片刻，徐婆子捏着沙哑的嗓子恶狠狠的道：“宋婆子，王婆子，拿起你们的洗衣棒，我们一起狠狠的训楚小乔，让这个臭丫头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此时，宋婆子与王婆子抄起河边的洗衣棒，一左一右的朝着楚小乔围攻而来，宋婆子跟王婆子是徐婆子的狗腿子，只要徐婆子一声令下，她们必会立即响应。 “雕虫小技。” 楚小乔勾唇一笑，堪堪退后一步，然后侧过那窈窕的身躯，一时间，宋婆子和王婆子两人便是一头栽进寒冷刺骨的白水河里。 “老东西，敢惹我，你是在作死。” 收拾完了宋婆子与王婆子，楚小乔一脚踢到徐婆子的屁股上，让这个杀千刀的恶妇亦是跌落到白水河里。 下一秒，楚小乔还想整治一番着三个恶妇，忽然间，一个憨态可掬，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楚小乔的面前，急急的道：“姐，家里出大事了，母亲让你赶快回去。” “啥事，小弟。”楚小乔一脸好奇，眼波流转的看向亲弟楚小风，淡淡的道。 “姐，许君禹并没有因为你做出来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欲和你退婚，而是让他妈来咱家下聘礼了，要求将婚期马上提前，和你择日完婚。”楚小风急急的道。 “什么！” 楚小乔花容失色，漠然自语道：“我都这般自毁形象了，许君禹居然还咬着我不放，这个狗东西？！” “走，回家！” 说完，楚小乔与楚小风就向着家中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徐婆子等人那要吃人的恶毒眼神。 楚家院子里，楚小乔的奶奶张氏，正满脸堆笑，满是沟壑的老脸笑成一朵花，激动道：“亲家，既然你都给了聘礼，那么，别说将婚礼提前个一两日，就是您现在把人带走，我们也没话说！” 楚小乔的母亲赵氏被晾在一旁，她知道许君禹是衣冠禽兽，赵氏不愿让女儿入火坑，可是张氏为了许家的聘礼，她硬是要将楚小乔嫁出去。 “嗯，亲家婆，婚礼提前，嫁妆也可以多给。” 许君禹的母亲陈氏冷着脸，鼻孔对着张氏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寒声道：“但那楚小乔嫁入我家，需得低眉顺眼，三从四德。像她这样不守妇道的贱人，若不是我儿子死活要娶她，我们许家是断然不会要的！” “是是是，亲家说的是！”张氏陪着笑脸，屁股却悄悄地坐在了彩礼箱子上，正色道：“我一定严加管教，若是她在婆家也不守妇道，我将她杖毙了就是，省的给我楚家丢人！” “杖毙了多可惜啊！”陈氏这次带来了一帮地痞模样的闲汉，此时也闹哄哄的笑道，“我们少爷说了，未来少奶奶长的闭月羞花，若是敢不守妇道，就赏给我们哥几个快活快活！” 众人说着荤段子哄笑一团。张氏眼中只有钱财任人辱骂楚小乔却无动于衷。唯有赵氏泪眼婆娑，想着女儿不久将要堕入火坑，心如刀绞。 “呵呵，你们这群垃圾想要我？！那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楚小乔的声音如同一道寒霜刮过，清冷至极。 她和楚小风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楚小乔环视庭院，看见院子旁落有着一个开了盖子的大红箱子，红箱子里珠宝首饰应有尽有，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显然，这应该便是许家送来的聘礼。 “徐夫人，你家高门大户，我一介贫苦女子实在不愿高攀，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许家呢，所以，这婚我是不会结的。”楚小乔目光坚韧，目光似有寒气般射向众人，让徐氏不禁打了个寒颤。 话到此处，楚小乔冷冷一笑，道：“这定亲之礼我会差人送回许府，然后昭告全村我与许君禹的婚约取消。” 陈氏被楚小乔气场所震慑，顿时恼羞成怒的尖叫道：“好一个没教养的混账丫头！你如若敢如此行事，我定让你楚家鸡犬不宁！” “别伤了和气！”张氏赶紧趴在箱子上止不住的给赵氏使眼色，“亲家莫要生气，这丫头我定管教的好好地！” 说着，张氏便呵斥赵氏，让赵氏拉着楚小乔进了屋。而此时，楚小乔非但没听赵氏的话，她反而拿起一把扫把，犹如驱赶苍蝇般将徐氏等人赶出楚家。 然后，冷笑着丢下一句话，许君禹她誓死不嫁，随即就转身走回屋子，气得张氏暴跳如雷。 楚小乔深恨张氏见钱眼开，她觉得自己必须想办法收拾一下这个老妖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因为，楚小乔并非是普通的农家女，她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全能女特工，在那个时代她是惊才绝艳的地下王者，更是心狠手辣冷面女王，她精通农业科技，更是一个商业奇才。 此时，楚小乔眉眼一转，随即计上心头。 第2章 设计许君禹 百花楼，花红酒绿，一片热闹。 “许兄，你有没有听说，你的未婚妻楚小乔干出来的伤风败俗之事？”有人坏笑着问道。 “哼，当然听说了。”许君禹怀中正搂着一个半露香肩的美人，他眯缝着眼睛，满身的酒气道。 “那你还娶她？”同许君禹一同饮酒作乐的公子哥嘲笑道，“你许公子风度翩翩，多少小姐为你倾倒？为何你还要娶楚小乔那般不堪的贱货？” 许君禹干了手中酒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你懂什么！那楚小乔是有名的美女，像这样的庸脂俗粉。” 话到此处，他稍稍顿了顿，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指了指身边的风尘女子道，“跟楚小乔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许君禹不顾身旁风尘女子委屈的目光，说起楚小乔的时候他那双阴郁眸子里，顿时就涌动出一抹贪婪，邪恶道：“我如果娶了楚小乔成家立业之后，我老爹肯定不会在管我。而楚小乔做出那种下贱这事，她即便知道了我在外面寻花问柳，她肯定也只能忍气吞声。” 许君禹说罢，双手忽然不老实的在美人怀中游走，勾唇一笑：“到时候家中香艳，外面花红酒绿，她一个失了妇德的女人，能奈我何？你说是不是啊！” “哈哈，还是许兄厉害！到时候娶亲也让我见识一下，这楚小乔究竟是何等绝色美女，居然让许兄念念不忘！” 在许君禹花天酒地之时，楚小乔这边趁着张氏出了门，她和赵氏要了些碎银子，然后雇了轿子请了乐师，还托人四处放话。 很快，许楚两家退婚之事，就在村中人尽皆知。 而此时，宋婆子，王婆子和徐婆子，怎会错过报复楚小乔的机会。三个人为了败坏楚小乔的名声，更是添油加醋地到处造谣，说定是楚小乔低贱下作偷看男人洗澡，使得许家反悔了。 邻里乡间以讹传讹，纷纷聚在楚家等着看热闹。 就在这时街道上锣鼓喧天，楚小乔随着运送定亲之礼的轿子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乡亲们远远跟着交头接耳等着看这楚小乔又要搞什么名堂。 最近，楚小乔的婚事已经成为了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听闻故事有了新的发展大家自然争先恐后前来参观，呼朋引伴的跟在身后。 楚小乔看了看身后的阵仗嘴角不禁上扬，那漂亮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冷色。 而那许君禹表面是谦谦君子，背地里却是流连烟花之地，如今若是被人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他的名声定然一落千丈。 说不定他的老古董父亲，真的会打断他的狗腿。 楚小乔早已将许君禹调查的一清二楚，今日她算好了时间就是要带着乡亲们借着退亲的名头，揭穿许君禹伪君子的面具。 敲锣打鼓的声音不仅吸引了看热闹的乡亲，也吸引了许君禹一行的注意，许君禹醉得迷迷糊糊，和那体态娇美的风尘女子半搀半搂地出了百花楼，准备离开百花楼。 没成想，这轿子就不偏不倚停在他面前。 许君禹一脸疑惑，他被酒麻木的神经尚未恢复，就看见人群黑压压的围了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许公子！”楚小乔浅浅一笑，她用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道，“楚小乔这厢有礼了。” 看清楚来者是楚小乔后，许君禹心中一颤，这么多乡亲如此大的阵仗，楚小乔肯定没安好心。 楚小乔哪会给他思考的空间，她巧笑嫣然的看向许君禹，一字一句的道：“几个小时前，许公子家母来我家，说愿意原谅小女，并大发慈悲让许公子与小女成婚。不过，小女深知自己行为不检不配嫁入许家。况且许公子已有姐姐这般美人相陪，小女怎能插足其中，破坏您与姐姐美满姻缘呢？” 楚小乔假装抹了抹眼泪，继续道，“您说怕就此退婚会伤了我楚家的面子，然而，许家的颜面定是比楚家高贵百倍。现今我将您的定亲之礼归还与您，也告知乡邻，这婚事就此作罢，谢谢许公子对小乔的一片厚爱！” 说罢，楚小乔轻施一礼，在众人的错愕中消失不见了。 而许君禹愣在原地衣衫不整，被乡亲们看了个干净。 众人先是惊讶，而后议论纷纷，最后当众多村民反应过来，许君禹居然来百花楼逍遥快活。 一时间，许家立即从村里的道德楷模，变成了过街的老鼠，许君禹的名声更是变得奇臭无比。 许君禹面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 他身败名裂也就罢了，若是这事传到许员外的耳朵里，许员外不得打死许君禹，此时，许君禹恨不得手撕了这楚小乔！ 解决了许君禹这个大麻烦，楚小乔心中甚是高兴。 而另一边许君禹吃了瘪怎可能罢休，他带人上门找张氏理论，几乎要大打出手，最终是张氏低眉顺目的对许君禹道歉，许君禹才带着人骂骂咧咧的离开，毕竟这事是他理亏，若是闹大了对许家的名声不好。 张氏是如今楚家的当家主母，楚小乔的奶奶张氏平时行事偏激嚣张跋扈。 而楚小乔的父亲楚开文，在张氏的淫威之下愈发变得谨小慎微，如今家中的大小事情一切都凭张氏做主。 张氏一心把楚小乔嫁与许君禹，一方面是看上了许家的财力，另一方面则是看上了许家的权力。 张氏早知许君禹行为不检，不忍心将自家大房二房之女嫁过去，便想办法让许君禹看上了家中的三房之女。 三房的楚小乔生的闭月羞花，许君禹自然很中意。 如今婚退了还结了仇，张氏别提多生气。 午饭时，张氏召集全家女眷用膳，还没等开饭张氏便是拿起手边滚烫的浓汤泼向了赵氏。 赵氏知道张氏是因为楚小乔的胡作非为拿她撒气，因此，赵氏虽疼的大叫却只能默默忍受。 临近晚饭时分，躲在后山练习前世武艺的楚小乔堪堪回到家中，一进屋，她就看见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在处理伤口的赵氏。 “娘，这是怎么回事儿？谁烫的！” 楚小乔眸色一冷，连连赶紧上前，心疼道：“快叫郎中来呀，要不然会发炎的！” “别……” 赵氏拉住了她，低声道：“是……是你方才奶奶生气，所以，才一不小心撒到我身上的。” 楚小乔血气上涌恨不得手撕了那个老妖婆。虽然才穿越过来不久，但张氏的偏心和狠毒她倒是领教过不少。 不说平时如何偏袒大房和二房，就单单这与许家的婚事，这便是恶婆子张氏捣的鬼。 赵氏见状楚小乔神色凶狠，她心中惊颤赶忙拉住她：“小乔，别再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就是因为你软弱好欺，他们才这般过分。”楚小乔微微叹气，颇为无奈的道：“罢了，我知道娘不想惹事，那我去跟父亲说，我们必须分家自立门户，以后与张氏这个老妖婆划清界限！” 第3章 分家之事 “不行！你疯了吗？”赵氏大惊失色原本苍白的面容近乎全白，阻止道，“家中有长者，不能分家，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全村笑话？！” “娘亲，这事你别管了，只有分了家，我才会一心一意的带领你们致富，从此过上好日子！”楚小乔坚定道。 晚上的时候，在外做农活的楚开文回到家，他听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幽幽叹气。 他看着赵氏手臂的红肿拳头握紧，面色一片阴沉，。 楚小乔眼看父亲心生怨愤，便将平日赵氏受气之事尽数讲给楚开文听。 听完了张氏的种种恶行，楚开文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拉着赵氏来到了主厅。 此刻主厅已经准备好的晚饭大房二房都已经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落座。 待老太太张氏坐好，大家见过礼之后，才陆陆续续坐好。 张氏霸道人人皆知，楚开文盛怒的心被张氏阴冷的目光摧毁的一干二净，此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小声抱怨道：“娘亲大人，这汤水如此滚烫，你怎么忍心将其泼到我娘子身上！” “啪！” 一声巨响吓得众人一抖，只见张氏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两条花白眉毛紧皱，冷着一脸皱巴巴的老脸，恶狠狠的道：“怎么，如今你也想教训起为娘了？这汤是我泼的，张氏连楚小乔这个小丫头片子都管束不了，让我在许家人面前丢了颜面，难道不该罚？” “就算该责罚，你也不能用菜汤泼人啊。”楚开文嘀咕道，他第一次与张氏顶嘴，气得张氏眼角直跳。 “放肆，既然老身是楚家的当家人，我自然有权利惩罚楚家媳妇，你给我闭嘴，不然今晚老身就打死张氏和楚小乔。”张氏呵斥道，恨不得楚开文活吞了，见此，楚开文怯怯一笑，他终于没和张氏继续回嘴。 见张氏如此霸道，楚小乔想要起身与张氏干架，但却是被赵氏紧紧抓住了双手。 一顿饭在尴尬地吃到最后，待得张氏等人都离开后，楚小乔理直气壮地道，“父亲，奶奶嚣张跋扈，处事不公，时常对娘亲克扣责罚，你身为一家之主得管啊。” 楚开文眼睛瞪得老大，神色冷漠的道：“小乔，你休要胡说，那是你奶奶，岂是你这做孙女的可以品评的！” “父亲，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楚小乔幽幽一笑：“我只是希望您能替我们家做主，您知道娘亲性子柔弱，万事不争不抢，而奶奶又偏心大房二房，不论是良田房产，我们三房都是最少的。按照这样下去这楚家早晚都没有咱们家的活路，不如您做主，造反分家！” “万万不可！”楚开文血灌双瞳，惊怒交加，道：“若是分家，岂不让人笑话。此事休要再提！” 说罢，楚开文就搀扶着张氏缓缓离去。 楚小乔岂会轻易放弃，她朱唇轻轻一抿，眼珠一转：“哼，这家还分定了！” 第二日，楚小乔并未再表现出要分家的意思，晚饭时分，更是毕恭毕敬，对张氏和大房二房的两个伯母甚有礼貌。 一顿饭眼看平安无事就要结束了，楚小乔清了清嗓子声音虽不大，却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楚小乔想了一夜，分家的事势在必行。 只是如何才能让张氏同意分家呢？ 若是直说，张氏定然不会同意，但若是大房和二房也要求分家，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奶奶！” 此时，楚小乔嫣然一笑，她难得撒娇顿时让张氏瞳孔一缩，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奶奶，你看我们楚家家大业大，您老主张家事一向都光明磊落公平公正。可是之前分房产和良田的时候，有小人故意蒙蔽了您，您看这大房二房的地是最肥沃的，面积是我们三房的三倍，而这房产就更别提了，三房的房屋在最边上，有时候连阳光都照不到，并且，房屋面积也只有大房二房一半。” 楚小乔很是委屈的说着，声情并茂的道，“您说，咱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分家产？以显示楚家主母的公正持家？” 听了楚小乔的话张氏倒是沉着，想着两三句话给楚小乔打发过去，可是这大房和二房的姨娘们可坐不住了。 “小丫头，反了你了！人不大，倒是惦记起我们的家产了！”大伯母尖叫道。 “可不是嘛！肯定是赵氏那个贱蹄子怂恿的！”二伯母闻言，眼眸冷冷的看向楚小乔，直接将这个罪名按在了赵氏的身上。 “奶奶！” 楚小乔心中暗喜，继续道：“您看呀，我只不过说出了实情，大伯母和二伯母竟然坐不住了，还说我惦记他们的家产！这家产明明是楚家的，是奶奶您的！何时成了他们的！” “你别血口喷人，我娘亲才不是这个意思！”大姐楚莹儿气急败坏地道，“我娘亲是看不惯你们三房处处刁难，只想着自己！” “大姐，我们三房哪有只想着自己？不过那天我倒是看见二姐戴着奶奶最喜欢的簪子，不小心给打碎了呢！”楚小乔可怜巴巴看了张氏一眼，直接恶人先告状。 “你……你瞎说，大姐才没有打碎呢！”二姐楚玉玉赶紧辩解道：“是你恶人先告状！” “够了！”张氏一拍桌子，面色幽幽。 “我不过是跟奶奶提个合理的请求，也没说一定要奶奶同意，你们干嘛这么气急败坏？难不成怕奶奶不够公正？”楚小乔抢先道，“分家之事，奶奶肯定会深思熟虑，待奶奶统计后，家产如何分配才最为合理，我们又再做决定吧。” 原本张氏一开始就想拒绝的，可是这大房二房的人太过心急，以至于话锋都被楚小乔那个小妮子抢了去。 而楚小乔这一番话说完，若是张氏现在拒绝重分家产，岂不是落了把柄，说她分家产不够严谨？ 想来今天也只能含糊过去，待日后找理由驳回去。 “今天就到这，我会回去考虑的，仔细研究，再考虑如何分配。” 此言一出，大房和二房可吓坏了，生怕张氏真的重新分配家产，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眼神交流一番决定一起想个办法。 第二天，大房二房时不时去向张氏请安，每日都跟张氏提分家的事情。 张氏一开始很不高兴，但是时间久了连她最疼爱的孙女楚莹儿也时时来她耳边嘀咕。 说三房就是白眼狼，不管分他们多少他们都不会满足，又说楚家与许家的恩怨都是因为三房而起，若是彻底分家，少分他们一些，然后断绝关系也算是给许家一个交代。 第4章 自作孽不可活 张氏本就想找机会和许家重新交好，听了大房二房的主意，觉得可行。 而大房和二房主要是怕三房争夺家产。若是分了家各过各的，以后三房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了。 如此一来，这正好称了楚小乔的意。原本楚小乔也看不上楚家这小门小户，她的目的就是早日断了和楚家的瓜葛，这样日后她发家致富，也与这无耻的一家人毫无关系。 经过大房和二房的软磨硬泡，张氏最终还是同意了分家，张氏为了展示自己公平公正，还真的在原有基础上多分了三房一小块地。 楚小乔得知分家之后喜笑颜开，眉梢眼角写满了兴奋。 张氏心头一凛，总感觉上了楚小乔的恶当。可话已说出也无法更改，只好在心中暗恨。 现在楚小乔有房有地，脑海里又藏着那么多致富点子，一时间，楚小乔感觉她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分了家，楚小乔便是开始教张氏和楚开文如何养殖鸡鸭，以及怎么灌溉农田，来年的庄稼收成才好。 没多久，在楚小乔的带领下，三房就将一家人的日子弄出了几分起色。 而张氏发觉上当之后，她难掩怒气立即叫来大房宋氏，想要弄死楚小乔这个死丫头。 “母亲，我有一个好主意。” 宋氏坏坏一笑，神色冷冽的道：“我大姐家有一个呆傻的儿子，不如我们将楚小乔嫁给他？” 张氏与宋氏便开始了计划。她们二人与宋家大姐取得了联系，约好了今日午后将那呆傻的儿子带过来。又派人暗地里买来了媚药，准备放入宋小乔的茶水当中。等楚小乔吃下媚药，药效发作，便将这呆子送入其闺房，使得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不从也得从。 原本一切尽在张氏与宋氏的安排之中，不曾想就在他们二人安排人去买药时，被楚小乔碰巧撞见。 楚小乔潜行跟踪，将那家仆所做一切尽收眼底。只见他把买来的药放进了楚小乔的茶壶。 楚小乔转念一想，不如将计就计，也好给张宋二人一个教训。 她趁人不备，偷偷将茶水换入了张氏和宋氏的茶壶，然后等着看好戏。 张氏和宋氏没想到计谋会被楚小乔识破，两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喝下了这药。 “不好了，不好了！” 片刻后，张氏和宋氏药效发作，两人浑身滚烫，面色涨红，让楚家的那个家仆顿时手足无措，以为两人得了重病。 楚小乔躲在门口瞧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低头邪魅的一笑。 接下来，是时候展现她的腹黑手段了。 楚小乔揉了揉脸，很快换上一副焦急的面孔，她拉住慌忙往外跑得家仆道：“赶快去镇上请郎中，耽搁了可不是小事！” 而张氏和宋氏买的可是药效最强的媚药，待郎中赶到，二人已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面红耳赤，当真是不堪入目。张氏和宋氏二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此时纠缠在一起早已神志不清。楚莹儿闻讯赶来，却见母亲和张氏狼狈不堪，急得大声叫唤，弄得左邻右舍人尽皆知。 “怎么办？娘亲和奶奶好像发烧了！”楚莹儿像无头苍蝇一般，娇滴滴的俏脸涨得通红，下嘴唇也被她咬出了鲜血。 此时楚小乔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她面色焦急步伐急促，几步跑到大姐面前，好似什么都不知一般。 “大姐，姨娘和奶奶这是怎么了？”楚小乔假装好意的关心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楚莹儿正是着急，看见一个人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也不顾不上分家之仇，一把抓住了楚小乔的胳膊，楚楚可怜的道：“我也不知道，刚听下人说娘亲和奶奶好像吃错要了……” 说着，泪水便控制不住般滴落，她那娇俏的脸蛋，惹得楚小乔在心中都连连感叹。 “啧，这么惹人怜爱的小表情，我要是个男人，估计早就心疼了吧！”楚小乔心中暗想，“可惜，谁让你们之前那么对待我和娘，所以，我肯定要玩死你们！” “大姐，你先别急！咱们赶紧多派几个人，把临近村镇所有的郎中都找来！看这样子，奶奶和姨娘的病怕是不轻。”楚小乔一双娥眉紧蹙，很是担忧的样子。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楚莹儿赶紧抹掉眼泪，对着下人吩咐道，“赶快，去把全村最好的郎中都找来，不，把县城里的郎中也找来！” 楚小乔心中暗喜，原本还不知如何弄得满城风雨，正好这楚莹儿是个只有美色没有脑子的家伙。全村的郎中都来了，那到时候丑闻想不传出去都不行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时间久了药效散去，这等丑事恐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不过楚小乔完全是担心过度，张氏和宋氏托人买的可是顶尖的媚药，药效怎么可能轻易退了去？而由于长时间得不到满足，二人的状态愈发不好。此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娇喘连连。 那张氏倒是还好，毕竟年岁大了生理机能开始下降，可那宋氏正值旺年，加上与丈夫聚少离多本就饥渴难耐，此刻被药效催发，那场面可想而知。 灵溪村长年无事，最近由于楚小乔偷窥、退婚弄得大家都开启了八卦之心，一看到楚家人四处寻医，都纷纷前来凑热闹。 终于在楚家人的期盼中郎中们纷纷赶到。此时张氏和宋氏已经面露痛苦之色，纠缠的身躯在疯狂扭动，额头的汗珠不停滚落，看起来真像是身中恶疾。 郎中们诊断过后都眉头紧蹙。他们轻捋胡须，小心翼翼地互相交流，不敢妄下定论。 “快让让！清风堂的白郎中来了！”楚家大门此时都被人堵满了，大房去请郎中的丫头赶忙大喊。 众人大惊连县城最有名的白郎中都请来了，想必不是小问题，莫不是真的得了重病？白郎中赶到其他人等都纷纷退后。村里的大夫们心中均有疑虑，此刻聚拢在白郎中身后想看看这位名医的诊断。 楚莹儿站伺一旁很是着急。双手紧紧攥着手帕还不停地来回绕着，好像要把手帕系个结一般。 “这……”白郎中诊脉过后颇有为难的样子。他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 原本这媚药一事稍有经验便可得知。 村里的郎中其实心中早有计较，只不过和张氏年岁已高，宋氏又是张氏儿媳，两个人若是食用媚药，也太不合伦理。 “怎么了？白郎中，是娘亲和奶奶得了重病吗？”楚莹儿看郎中面露尴尬，以为二人已经病入膏肓。 “那倒不是，只是……”白郎中看了看周围，闲暇人太多，本想给楚家留点面子。 “大姐，你看郎中们吞吞吐吐，似有什么不愿说。可是奶奶和姨娘定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难不成……”楚小乔借机添油加醋，想逼得楚莹儿刨根问底。 “白郎中，您可是我们这的医师圣手，请您万万不要隐瞒，不论结果如何，我定会接受！”楚莹儿又露出那般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众人心中一颤。 “真的没什么，只要多开窗通风，稍后再吃下我开的补药就可以了。”白郎中面目纠结，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实情。待开出了药方便要离去。 众人见白郎中等人都出来了，以为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打算散去，楚小乔怎么就此善罢甘休。 “大姐，这白郎中诊断过后不说得了什么病，又匆忙离去，这可怎么叫我们放心。”楚小乔继续煽风点火，担忧道：“我们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吧！” 第5章 晚节不保 楚莹儿也确实起疑，这白郎中的表情几番变化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真的连他都没法确诊，那娘亲和奶奶的病怕是不治之症。 “白郎中，请留步！” 楚莹儿快步跑出庭院，叫住了白郎中，楚小乔也紧随其后。 “白郎中，您吞吞吐吐不肯告诉我实情，我娘亲和奶奶难道真的只是需要些补药，就能彻底好转吗？”楚莹儿紧紧盯着白郎中不放。 “是呀，白郎中，奶奶和姨娘突然高烧不退，您不说出他们得了什么病，还匆匆离去，莫不是得了什么疫病？不敢说？”楚小乔怎会轻易放这白郎中离去。故意引起村民恐慌。果不其然，村民们一听是疫病都吓得不轻，你一言我一语逼问白郎中，生怕这楚氏的疫病传染了自己。 “我实话说了吧！”白郎中被逼无奈，只好心中一横，大声道：“张氏和宋氏二位夫人没有得病，而是中了媚药！” 楚小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可转瞬间便成了愤怒至极的表情：“你这个庸医，血口喷人！” 众人寂静，只有楚小乔一人的声音，穿透众人耳膜，“你怎可辱我楚家清白！” 而此时的楚莹儿已经完全呆住了，她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是不是庸医，你们问问你们村里的郎中就知道了！想必大家也早有定论，只是不敢说罢了！”说罢，白郎中拂袖离去，只留下村中郎中们的交头接耳，以及村民们的哄堂大笑！ 张氏与宋氏不知廉耻晚节不保，二人私用媚药做些下贱勾当险酿惨剧。 这事一夜间传遍了村里每个角落。第二天张氏和宋氏醒过来后，得知昨日情形，简直羞愤欲死，险些气晕在床上。 他们知道一定是楚小乔捣的鬼，可是却没有证据。没有害成楚小乔却使得自己的颜面尽失，张宋二人盛怒之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如杀意陡然在心头升腾…… 翌日，阳光明媚，和风伴着虫鸣，楚小乔正在自己的院中伸展筋骨，便听闻杨家大少爷杨清风前来拜访。 “杨清风，哪个杨清风？”楚小乔道。 “小乔，还能是哪个杨清风呀，就是你那天偷偷看人家洗澡的杨大少爷……”赵氏无奈道。 “哦，就是被我偷窥的那个？”楚小乔恍然大悟，旋即对这杨大少爷产生了兴趣。 “我倒要去看看，这个杨清风生的哪般模样，让这个楚小乔如此痴迷？”她心中暗自想。 此刻正厅之中尚未完全恢复的张氏，强打精神接待了这位杨家公子。 “家门不幸，还劳烦杨公子前来拜访。”张氏无力的依靠着，略有尴尬的说道。 “家父听闻您老身体不适，特要我送来些补品。”杨清风波澜不惊的说，“楚杨两家素有往来，若是楚家有何困难，我杨家自当伸出援手。” 楚小乔躲在门外透过窗缝往里瞧。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英俊的侧脸，面目轮廓当真完美无缺。衣着虽不算华贵，但看干净得体，应当是个低调奢华的男子。 楚小乔心中暗暗点头不管怎么说，这古人的审美标准还是很在线的。 “呦，好好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怎的又在这偷窥！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当楚小乔看的入迷时，宋氏携着楚莹儿托着茶水走了过来。 宋氏一直希望杨清风可以青睐自家的莹儿。郎才女貌成就一段佳缘。 正巧杨家公子前来拜访，她便特意唤来楚莹儿，想在杨清风面前显露一番。不曾想在门口碰到了死对头，顿时恶意十足的道。 “大伯母好。” 楚小乔嘴边含笑眼中尽是嘲弄，“本想给奶奶请安，却不想有客人在。只是不知伯母前来有何事？毕竟伯母才刚刚好转，据说那虎狼之药最是伤身，您不多休息休息？” 宋氏知道楚小乔是故意大声揭露她中了媚药之事，想让屋内的人笑话她，气得她面红耳赤，无奈事实如此，只好张口结舌。 而此时杨清风也作揖告退，张氏害怕这楚小乔再起风波，让杨家看笑话便不再挽留。 杨清风推门而出，单单这推门的动作都那么行云流水惹人注目，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楚小乔余光看到楚莹儿脸颊一抹潮红闪现，而杨清风目不斜视，面色坦然。 可杨清风在看到楚小乔的时候明显神色一顿。毕竟楚小乔偷窥自己被全村人知道了，虽说这件事对未出阁的女子影响最大，但毕竟自己也是灵溪村有名的公子向来坦荡。 一时间，杨清风的心中还是有些看不上这楚小乔。 “这位便是死而复活的楚小乔，楚姑娘了？”杨清风掩去了心中的鄙夷，略有好奇的上前询问。 楚小乔前世是全能特工，她什么东西都精通，那读心读表情的工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此时，楚小乔当即发现了杨清风微表情的变化。 “怎么？难不成因为村民所传之事，你想让我对你负责不成？”楚小乔面露警惕，惊慌中还夹杂三分厌恶。 杨清风一愣生平倒是第一次被人厌弃，当真有点意思。 他眉毛一挑，嘴角略有上扬，风度翩翩的道：“本小姐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死。只是不知杨公子此时前来，有何用意，难不成来看笑话？” 楚小乔别有用意的娇笑，“既然笑话都看完了，还不快离开？” 杨清风越发觉得这楚小乔个性异于常人，唐突之中却又充满未知的乐趣。因此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张氏见到楚小乔的背影，只觉得胸口一阵烈火烹油。媚药一事让她颜面扫地，许家与楚家也已经势同水火，如今又要得罪这杨家。她踉踉跄跄走出来，举起拐杖就要砸向楚小乔。 楚小乔的身手不凡，只见她头未回脚未动，只是悄悄倾斜了身子，便躲开了身后的黑棒。同时素手轻轻一拉张氏的长裙，将她的重心前移了一点。 旁人未见到不妥，可是张氏的拐杖却因为没有着力点，整个身子失去了控制，重重摔倒在地。 第6章 杀机 由于摔倒而导致手骨断裂的张氏，好几天下不了床，整个人因为愤恨和烦躁消瘦了不少。她明明知道自己的摔倒肯定与楚小乔有关，可是却抓不住她的把柄。而且在场的人也都没看到楚小乔有任何小动作，只能自己恨得咬牙。 由于屡屡在楚小乔手下吃瘪，张氏和宋氏更是下定决定要除掉她。 “娘，您怎么样了？”宋氏这两天，天天往张氏房中去，就是想再火上浇油，挑唆张氏对楚小乔下手。 “好多了，还是你最贴心。”张氏躺在床上幽幽的说。 “娘，您一定要养好身体，咱们楚家可不能被楚小乔那个妖孽搅乱了，楚家还需要您当家作主呢。”宋氏一边给张氏掖了掖被子，一边说道。 “可是这妖孽狡诈阴险，我们怎么对付她呢？”张氏这几天也一直在想此事，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娘，不如我们一绝后患，直接……”宋氏伏在张氏耳边，神色阴冷，“她死而复生之后，楚家处处不幸，也许是妖魔附体，为了楚家，也不能心软！” 张氏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此时，她握住了宋氏的手，“为了楚家上下安宁，也苦了你为此事操心。一定要小心，别露出马脚。” 第二天，宋氏找来了楚小乔，要她去千山寺烧香祭拜。近几日家门不幸，正巧今日宜祈福，且家中众人都脱不开身，唯有楚小乔无所事事，便替楚家去寺中烧香。 楚小乔暗觉此中必有猫腻，可是身为楚家子女，为当家主母祭拜实属应当。况且不论张宋二人想做什么，楚小乔都不惧怕，便应诺前往。 楚小乔特意要求只身前往，说自己一个人去，可以体现诚心。这可符合了张宋之意，只要把人往山涧里一推，纵使官府调查，也不过是个意外死亡，楚小乔独自一人，正巧方便作案。 而楚小乔也正是觉得，此次上山会有意外，才特意一人前行，毕竟前世的一身好武艺，若是被人看见，恐会遭人起疑。 楚小乔游山玩水，上山之路虽然崎岖不平，但是有武傍身，她倒也不累。一路上风平浪静，却无任何不妥。 和后世那种比肩接踵的景点不同，千山寺虽然香火旺盛，但是午间时分人已稀少。楚小乔心情愉快，见寺中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忍不住多流连一番，待返程之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楚小乔下山之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丝杀气锁定。她心头一凛，暗道果然来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有些意外，从林中突然窜出的黑衣人，竟无视楚小乔，直奔前方的队伍。 楚小乔定睛一看，前方不是别人，正是那翩翩公子杨清风！ 楚家张氏和宋氏二人，此时正在一同饮茶。想着今天起就再也见不到楚小乔那妖孽，心中畅快。 “你都安排好了？”张氏退去了旁人，轻声问道。 “放心吧，我托人买通了一伙专门劫道为生的家伙，让他们潜伏在下山途中，待天色昏暗，那妖孽礼拜归来时，便动手。”宋氏轻声回应道。 此刻的山间小路上，楚小乔本想冷眼旁观，看看杨清风这一行人究竟会怎么处理，不成想杨清风的随行之人功夫奇差，不一会就落入了下风。不过看那杨清风还当真有点君子气度，鲜血溅在脸上，依旧面沉似水。 只是君子之风也躲不过闪着寒光的利刃。眼看杨清风随行的护卫死伤殆尽，楚小乔侠者之心骤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歹徒，由于没有武器，楚小乔随手捡起石子便弹向一歹人的死穴。身体翻转，游梭在歹徒之间，几下便把歹徒们打倒在地。 杨清风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的已不是寒冷的钢刀，而是楚小乔旋转腾挪的曼妙身姿。他轻摇纸扇，对这个身怀绝技的女子，更加在意。 有楚小乔出手，杨清风便只在一旁观赏。这女子身姿轻盈，出手利落，还真是赏心悦目。 而一旁观看的，除了杨清风还有宋氏雇的杀手。他们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毛贼，哪见过这刀刀见血的场景。原本以为对付个弱女子，不过是手到擒来。如今看到楚小乔如嗜血恶魔般，几下便把那真正的杀手解决掉了，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落荒逃跑了。 楚小乔轻松解决了刺客，游走在死亡周围，让她找回了久违的舒爽。只是楚小乔这身子太弱，不过十几分钟，便有些体力不支。好在匪徒都已授首，否则拖延片刻自己恐怕要马失前蹄。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事情尘埃落定，杨清风赶忙拜谢。 楚小乔回眸一笑道：“不用客气。小意思。” 杨清风被那一瞬回眸惊住了。那长发飘飘，眉目纯净；由于运动之后两腮泛起的桃红，好似神女回眸，可谓国色天香。 “姑娘好身手，不过姑娘不知，你不仅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杨清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随即作揖答谢楚小乔的救命之情。 “难不成这些人杀了你之后，还要杀了我？把我们合葬了不成？”楚小乔开玩笑道。 杨清风没有作答，只是余光瞟向远处慌张落跑的山贼。 “不知姑娘为何只身处于这山道上？”杨清风转移了话题。 “这山路只通向千山寺，我若不是去寺里祭拜，难不成是专门来救你的？”楚小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在杨清风面前，楚小乔从不掩饰自己霸气的个性。 “只是山路毕竟不好走，姑娘家一个人，总是不太安全。”杨清风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不如随我一同下山，也好有个伴儿。” “我看你是怕那杀手还有同伙。想要我保护你就直说……”楚小乔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这杨清风面对生死时似乎有些过于平静。这倒让楚小乔心中有些疑惑。毕竟寻常人看这一地鲜血与死尸，绝不可能视若无物。 不过想了一下，楚小乔倒也释然了。想必这杨清风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他一个乡下大户的少爷，如何惹上了这杀身的麻烦。 二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话，转眼便到了山腰。 “你又是为何而来？”楚小乔与杨清风同行下山，一路沉默也略显尴尬。 “我来祭拜母亲。”杨清风回答道，话语间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显出了一丝狠厉。 楚小乔知道自己戳进了人家的痛处，便也不再追问。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回到杨家的杨清风，褪去白天穿的衣服，换了一身墨色的长袍。他一挥手，唤来一家仆，对其耳语几句。家仆随即退去。 屋中只留下杨清风一人，坐在烛光前。他的手里是一个淡粉色的手帕，上面没有任何绣纹。 这是在楚小乔打斗时掉落在地的手帕，杨清风偷偷拾了回来。 “呵，竟然什么花纹都没有，还当真是与众不同。”杨清风嘴角上扬，对楚小乔越发感兴趣。 他哪知，前世身为特工的楚小乔可是一丁点女工都不会的。而且花花草草她也都嫌俗气，总不能让下人帮她绣个长矛剑斧之类的在手帕上。所以楚小乔便从此使用无花纹的手帕，也算是彰显她的特立独行。 楚小乔回到楚家直接去了后厨。奔波一天又打了一架，她实在是饥饿难耐。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便去张氏那里问安。按道理，祭拜之后必须回主母处禀报的。 此时张氏和宋氏正在房中闲聊，看着天色已晚，楚小乔还未归来，心想着肯定是魂归西天了，不禁喜上眉梢。谁知这时楚小乔却出现了。 第7章 楚小乔的神秘 张氏一口茶水梗在喉间，呛得咳嗽不止。宋氏一边给张氏拍背，一边疑惑而凶狠瞪着楚小乔。心想这个妖孽竟然如此命大，恨不得自己现在变身利器刺杀过去。 楚小乔一看张宋的反应，便知她们定然使了些什么手段，可是这一路除了杨清风遇刺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楚小乔无所谓的耸耸肩，简单汇报了一下，便回自己房间了。 而山路这边，杨清风的家仆接到命令，前来清理现场。只见数名家仆手起刀落，地上的尸体一个个身首异处。众人将首级装进一个黑布口袋中，又将尸身拖走掩埋，最后打水清扫血迹。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这荒僻之处便清理干净，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清晨的阳光，宁静淡雅，没有喧闹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可杨家的骚乱却在此刻开始了…… “啊！”一声惨叫从朱紫雪房间传来。 朱紫雪是杨父的小妾，生得貌美如花，一双桃花眼，不知迷倒了多少男子。而此时的朱紫雪未施粉黛，未着华服，直接从房中跑了出来。 只见她双手不受控制般抓着头发，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喊道：“头……头……好多头……” 仆人们赶紧跑进房间，却也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原来，那山上的此刻首级正一个个摆在朱紫雪的床边，一双双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朱紫雪的绣床。早晨醒来的她睁开眼睛，这地狱般的场景便让她魂不附体。 “杨清风，好！你做得好！”朱紫雪泪眼婆娑，眼底的恐惧和恨意越发浓重了，她轻咬贝齿，凶狠说道“咱们走着瞧！” 杨清风因为楚小乔搭救一事，也对楚小乔兴趣倍增。他借着答谢之名，邀请楚小乔来家中做客，不想却被楚小乔拒绝了。 楚小乔并不想与杨清风有太多关联，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身怀绝技。可越是如此，杨清风越是心痒难耐，他却越来越想了解这个奇女子。 “你不来？那我就过去！”杨清风收起了那粉色的手帕，自信的笑容回到了俊俏的脸庞。 “娘！”楚莹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宋氏的屋子，“娘，杨公子又来了！还带了很多礼物。” 宋氏微微一怔：“杨清风来了？” “是呀，带了很多的东西呢。”楚莹儿脸颊发红，眉眼间透露出向往和喜悦。 “难不成上次一见，杨清风便对我家莹儿倾心向往？”宋氏眉开眼笑地道，“这次是带着彩礼来的？” “娘！”楚莹儿娇羞的样子，当真有点小媳妇儿的感觉，“娘亲就知道拿孩儿取笑。” 宋氏连忙带着楚莹儿前往张氏之处。杨清风带着礼物前来，定是先去楚家主母张氏那里。 “杨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张氏看着杨清风带着众多礼物，十分贵重，笑的合不拢嘴。 “在下此次前来，是特意来找楚小乔姑娘的。”杨清风礼貌的回答道。 刚好到了门口的宋氏和楚莹儿听到之后，很是惊讶。楚莹儿的眼中甚至有泪珠儿打转。 “楚小乔？”张氏也很惊讶，“杨公子怎么来找她？” 杨清风也能感觉到楚小乔在楚家并不受宠，甚至处处树敌。“那日上山祭拜，她……帮助了我，特来感谢。” 杨清风心知当天之事有些惊世骇俗，实在不便多说，只好含糊其词。 “楚小乔这丫头呀，很是莽撞，没有给您惹麻烦就好。”张氏悻悻道，“不如，您有什么要给她的，我替您……” “不劳您费心了，楚姑娘在哪？我亲自去道谢。”杨清风不失礼貌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那……好吧！”张氏留恋般的瞄了一眼院中的箱子，神色落寞的道。 在门外听到谈话的宋氏和楚莹儿，识趣的让开了。但却随着张氏一起前往了三房楚小乔的院落。 “楚姑娘。”杨清风见到楚小乔，又是一拜温文尔雅。 楚小乔没想到杨清风会亲自前来道谢，还带着如此多的礼物。她面部抽搐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这是要干什么？”楚小乔冷漠道，生怕他把自己武功超群之事说出来。 “特来答谢姑娘。”杨清风面色一沉，不似在他人面前般的温文尔雅，“谢姑娘的……” 楚小乔脸上的慌乱恼恨一闪而逝，此时楚家人都盯着他们，若是杨清风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定然会多生出许多波折。 望着楚小乔俏脸微红，杨清风心中一喜。他就喜欢看楚小乔气急败坏的样子。 “多谢姑娘同行之恩。”杨清风道，只见楚小乔微微吐气，放松了很多，“那日天黑路远，有了姑娘同行，途中愉悦很多。况且那日我不慎扭脚，姑娘还搀扶许久，有劳姑娘了。” 楚小乔心中冷笑，这杨清风言语暧昧似乎想在话语中占她的便宜，不过她看到了宋氏一行人恨得咬牙切齿，楚小乔却是觉得大为解气。 “哦，原来如此，与公子同行，小乔也甚是欣喜呢。”楚小乔娇声答道，还朝着众人飞出一个妩媚的眼神。 看到杨清风和楚小乔如此亲昵，杨清风又将如此丰厚的礼物送予她，张宋二人和楚莹儿都十分的愤恨，怒火都快吞噬他们的心了。 杨清风温润而雅站在楚小乔身边，看起来这二人也是极为般配，楚小乔心里知晓杨清风是在帮她有意隐瞒，并未将当时的情景透露出来，心里渐渐放下了防备之心。 但二人之间依旧保持着距离，那些送来的礼品放在门口就足以让张宋二人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家中还需多顾及颜面，楚小乔并没有极力的挽留杨清风多留片刻。 “既然答谢之情已经做到了，那我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若有来日必将邀请姑娘出门游玩。杨清风举止得体的退了出去。 楚小乔娇弱盈盈一拜，“多谢杨公子赏识，公子请慢走。” 看着杨清风的身影一点点远去，这张氏的眼睛紧紧就盯着门口的那堆礼品了，但是看着包装就知里面的东西贵重无比，若是金银珠宝那才真让人欢喜呢！ 当下趾高气昂的走到楚小乔面前，拿出一副当家祖母的样子，对楚小乔厉声训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不检点的事儿，已经丢人丢到家了，如今别人过来，并未多曾怪罪，你也识相点儿，把这东西送到我房里去！” 楚小乔阴冷皱着眉不忿的看着张氏，那贪婪的神情又怎会不知，对着这好东西起了占有之心。 可如今三房已是家底儿最薄弱的地方，这些东西若是能够积攒下来，来日补贴成为嫁妆也是好的，又怎么会白白的拱手让人呢？ “这是杨公子专门答谢我送来的，又不是谢你，我为何要给你？再说了，杨公子还没走远呢，若是他知道你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了，你这是在打他的脸吗？” 第8章 责打主母 张氏自然知道楚小乔平日里牙尖嘴利，可利益当下，哪里还管的什么仁义道德，便伸手去抢夺门前的那闪闪发光的金银。 楚小乔怒气冲冲当下气得直跺脚，上前就推了张氏，“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还敢明抢着来，哪里还有一点当家主母的身份！” 正因楚小乔丝毫不曾让步，张氏气得捂着胸口深喘，这大房二房对她都是言听计从，唯独这个没骨气的三房做了这把丢了脸面的事情不说，还在她面前公然对抗，这要是传出去，这当家主母还怎么能够镇得住一大家子的人！ 便伸手对着楚小乔的面容凌空抬手，准备大力挥下，楚小乔眼疾手快自然毫不畏惧，不卑不亢地抓住那凌空的手腕。 “我见你是主母给你几分薄面，可没想到你蹬鼻子上脸真是越发的放肆了。”楚小乔用力一挥，那手腕狠狠的甩在门框上，张氏深感刺痛当即大叫。 张氏不顾颜面，指着楚小乔怒骂，“你这小丫头片子竟敢来打我！” 话音刚落，便变本加厉地对着楚小乔使出手段，刚开始楚小乔也是不想过于撕破脸，处处忍让着，反而让张氏觉得自己忌惮她的身份不敢动手，当下卯足全力举起拐杖要打楚小乔。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阴冷的眼神中已经动了杀意，就连怎么处理张氏身后事，在这一瞬间楚小乔也都是想明白了，恶婆婆留着自然是后患无穷，倒不如如今一并解决掉，也省得之后生出许多事来。 楚小乔冷冷地抿着嘴，正等那拐杖落下，刀片一击必中，哪知二人在堂屋门前发生争执又大打出手，早就被人通知给了赵氏，此时大汗淋漓的跑来，肯定是要护住楚小乔的。 眼看那拐棍儿已经抬起，赵氏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用自己的后背护住了楚小乔，而也受到了这一重击，张氏痛的叫出声来，依然亲切的先关心楚小乔。 “你有没有受伤，可是哪里痛着了？”赵氏眼眶已充满泪水，强忍着没能留下。 看着赵氏关心楚小乔，张氏心中极其不愤，再加上楚小乔也是个硬脾气一时半会动不了，可是这三房儿媳妇她还是能够管教的。 毕竟懦弱多时再不管教，如今就连她都要蹬鼻子上脸了，当下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去，又拄起拐棍儿拼命地往下责打。 若是楚小乔一人自然不会惧怕她，可如今被母亲深深地护在怀中，只得眼见这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心里又痛又急。 “娘亲你快撒手，我若不教训了这臭婆娘，我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呢！你别管我了，你快上一边！”楚小乔拼命挣扎，要把赵氏推到一边。 可是护女心切的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家人，多受点委屈她心里也认了…… 张氏打的正得意呢，赵氏毕竟年纪已大，再加上多年劳苦种地身子不如以前，几棍棒下去竟硬生生的咳出了口血。 楚小乔担心急了，连忙转身将娘亲拉到一边，腰间的刀刃也被拔了出来，杀心四起的她更不会再手下留情，刀刃对向了张氏。 “我处处忍让，你便赶尽杀绝，如今我还让你什么？”楚小乔上前一步，那刀刃也紧跟着她离这张氏又近了一分，张氏生怕楚小乔做出后悔之时，连忙紧紧地拉扯住她。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许做，快把刀给丢掉。” 楚小乔目光锁定到自己的刀刃上，一刀下去这臭婆娘自然活不了，可自己也会背上一个杀害主母的罪名。 她还不想给自己抹黑，不屑的将刀片丢到一边，上前又凌空抽射一脚跺到了张氏的胸口，张氏连滚带爬滚了许远，楚小乔不依不饶直接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的打着她的脸。 “你竟敢在我面前责打我母亲，我今天必定要讨回来，也让你受受这份屈辱！” 楚小乔压抑许久，手下更是没有几分把握，几次都痛下了狠手，这才左右几下张氏的脸庞就已经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又在重拳之下活生生地吐出了一口脱落的牙齿。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赵氏只得在楚小乔身后紧紧的拉住她，不让她再错下去了。 楚小乔可不管这些，鲜血连自己的手指都已沾染上了，可这眼神中的戾气并未削减半分。 “小乔还不快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左右邻居都看着呢，这像什么话？”楚开文不知何时站在楚小乔身后，将她大力的拉扯了下来。 张氏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空隙，也顾不上体面连忙跑走了，楚小乔毫不在意的甩了下自己打得生疼的手掌，嘟起嘴巴不满，只恨自己没打死。 “当时张氏做出这么多欺负人的事，父亲她这般欺负娘亲，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今不光贪恋杨公子给我们送的礼品，还直接拿着棍棒将母亲打成重伤，刚才还吐了一口血呢，我若不教训教训他母亲可怎么办？” 楚开文万般无奈，“我知道你们受尽了委屈，可是我们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痛下杀手，若她喜欢这些金银珠宝拿去就算了，何苦让别人看笑话呢？” 楚开文自然心里顾念着妻儿，只是事情闹得越大，对于自己的女儿也是没好处…… 明明已经被徐家拒婚了，闹得人尽皆知，再多添一副殴打主母的罪名，这以后岂不是要被别人直戳脊梁骨了？ 楚开文爱女心切，忍不住的责备了几句。 楚小乔也正在气头上，怒气冲冲的将赵氏搀扶到屋里，先看看后背上那些被打过的痕迹，还好穿的衣服稍厚些未曾伤到筋骨，休息几日便也可痊愈，这时才放松下来。 张氏落荒而逃回到屋里，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作为当家主母，只想家中事物众多，如今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到屡屡让她得逞，更加看不惯三房了。、 之前也曾分给三房些东西，可在想想这些人却不把自己的好意当回事，公然之下侮辱自己！ 既然三房想要分家，那便分吧，分了家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家里的东西只要一分不拿走，他们随时都可以滚出去。 就算是邻里相亲的笑话，到时候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三房不懂事上，自己也可以落个贤良淑德的名声，笑话也只是笑话他们了。 张氏心里打定了主意，势必要将三房赶出家里，晚上一家人还是要坐在一起吃饭的，月光之下，各房的人端着厨房里各自做的饭菜走进了主屋，将饭菜按照规矩摆好，站立两旁等着张氏出席后才能入坐。 可是今晚许许来迟的张氏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二话没说，便当着全家人的面掀翻了桌子，嘭的一声，滚烫的饭菜撒了一地满屋狼狈。 “三房，你们也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不如你们就搬走吧，我也不想看见你们……” 楚开文懦弱多年自然知道这分家的后果，又不能让他娘亲大人生气，当即就着那脏兮兮的饭菜跪了下去，低头道：“娘亲大人息怒，都是小女不懂规矩惹怒了你，回屋我一定好好管教，可莫要再提分家之事了。” 张氏不屑正眼看他，却心里仍然惦记着杨清风送去的一番礼品，摆正了姿态又故作温柔的开口，“今日之事，我这个当家主母已经大失颜面，又哪里能够容得下你们，咱这庙小装不下，你们那大菩萨搬走吧。” 楚正文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满脸歉疚，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母亲大人息怒啊。” 赵氏一向跟着夫君夫唱妇随，如今丈夫跪在地下，她又怎敢站在一侧也扑通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都是媳妇不懂规矩，惹了娘亲大人生气，还望娘能够宽恕，莫要再伤了自家人的颜面。” 第9章 寄人篱下 三房认错态度倒也是积极，张氏脸色缓和了不少，心里暗自高兴，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未曾降低，更是趾高气昂的走到赵氏面前，拐杖对着她的肩头用力地摁下，赵氏刺痛只得默默承受，不敢大声开口。 “你们这两个孩子倒是孝顺，那既然不想分家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赵氏怎会不知张氏心里惦记着是什么，顺着她的话陪笑道：“三房的东西都是娘亲的，娘亲想要便拿去吧，等下儿媳便回到屋里，整理好之后双手给您送去。” “这才是咱们家的好孩子，既然你们夫妻二人不想分，那就不分了，咱们还是一个家。” 楚开文听了这话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起码这表面的面子倒是缓和住了，之后一家人更是小心谨慎才好。 楚小乔站在一边见到母亲受辱，自当时万分不愿意，可张氏眼巴巴的就盯着那些礼品，竟惹出了责打娘亲这种下手极重的事情，当下十分窝火又想上前大声怒怼。 只是楚开文的眼神一直都在瞪着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张氏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想到今天自己也是丢了脸，心情大不顺畅，更想从三房身上多瓜分点东西。 当下拐棍儿指向了楚开文，一副慈母语气开口道：“如今，小风是长大了，也该多干点农活了，大房那边都是孤儿寡母的没个帮衬的，不如让小风去大房那边帮忙干点活，对着孩子也是历练。” 楚开文没想到张氏会这样要求，当下吃惊但又随即压抑住了怒气，小声的开口：“小风那孩子还小，怎能去大房那边帮衬，就连我们自家的农活也没让他着手过。” 若是小风跟了大房，以后要是提出过继的言语，岂不是三房连个儿子都没有了？ 这可是万万不得，哪怕家里再穷也不可能把儿子拱手让人吧。 “只是让他去大房那边帮衬帮衬，一个男孩子找找吃苦对他来说也是好的。”赵氏依旧不改目的。 “母亲这万万不行，若是没个帮衬，我便可以多干些活，怎能让孩子去呢？小风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的。”楚开文固执的想要护着儿子，也知张氏的主意不会那么简单。 都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再说挽留也已经不可能了…… 张氏碰到了钉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们三房有了想分家的主意，如今我说一句你们顶十句，那好分家吧，带着你的闺女儿子滚出去吧！” 楚开文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又磕了个头开口道：“既然娘亲要将三房赶出去，那儿子只能听从了。” 张氏翻了个白眼，不屑于在看着三儿子的一番做派，不光收回了之前对于三房的所有分配，还要将他们彻底的赶出去。 楚小乔悄悄心里暗自叫好，就算是没有这个家的帮助，自己依然有本事带着家里人走向富裕的生活，何必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呢。 当即将父母亲搀扶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瞧瞧，这有了闺女胆子就这么大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宋氏皮笑肉不笑开口道：“娘亲大人别生气，这三房作妖还不少吗？等他们走了，我们也就亲近了。” 宋氏在一边儿狠狠的踹了一脚，一口吐在地上，眼不见心净，没了三房跟他们争夺家产，自然手头也就松快点。 既然要搬出这个家，那还是要找出下一个地方，毕竟在一家四口总不能流落街头，好在之前留了些体面钱，拿着全部家当再找个新地方不是难事。 楚小乔心里很高兴，嘴角勾起弧度，丝毫没有被扫地出门的落魄，更是看到父亲在那恶婆娘面前扬眉吐气，真正的做了一回男人了。 “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早上咱们就走了。” 楚小风也没有苦恼，站在姐姐身后坚韧的点了下头，楚小乔心里欢喜地回到屋里，收拾着自己的衣裳首饰。 夜已深了，月光轻轻洒在小院内，寒气上来还是要多带几件衣服的，屋里翻箱倒柜的整理着，外面宋氏居然直接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刚才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分家搬出去，这个时候又来找上门来，楚小乔心里也有些疑惑。 宋氏趾高气昂道：“你们是被主母赶出去的，主母慈祥分了你们一个牛棚，你们直接去吧，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楚小乔从屋里走出来冷冷的看着她，只后悔自己打了张氏，没有打到她宋氏身上，依旧让她如今不把三房当人看。 楚开文还在犹豫，毕竟两个孩子年幼，若是直接去住了牛棚，那下场更是凄苦，还想求张氏网开一面。 谁知这些仆人不顾念旧情，竟将四个人一起轰了出去，楚小乔连口热乎饭都没能吃上，再转头人已经在牛棚了。 这四面通透风只有稻草铺在地上，哪里够四口之家的人过安生，赵氏挤在墙角暗自落泪，也只恨自己没本事受人凌辱，竟落到这般田地。 楚小乔对着月色是毫不畏惧，紧紧的拉着父母的手，满怀欣喜的安慰道：“如今女儿大了足够撑起这个家了，父母亲放心吧，明日我便去那山上打猎，收拾些柴火回来，这牛棚我们也可以把它盖好，再则后山有很多荒地，我们到那儿去耕种些也能吃口饱饭。” 后山杂草丛生石头居多，都是村里的人不要的荒地，更是堆满了垃圾不屑种地，要在那里开荒就别提多难了。 楚开文见到女儿小小肩膀上竟扛上了全家的重担，当下暗自落泪，更是有些懊恼自己做事冲动，这般不顾后果。 “都怪爹没用，害得你们跟我一样……”楚开文暗自懊恼道。 “我们何尝有错呢，明明是他们处处这般对付我们，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你就别这样说自己了。” 四个人挤在牛棚的角落，将着脏臭的稻草铺在身上勉强抵御寒冷，清晨破晓的晨光照射到脸上，楚小乔用清水洗了把脸便直接去了后山。 如今弟弟也小，起码全家人要吃饱才行，这荒郊野岭倒是有些野鸡之类的，楚小乔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田里跑的飞的就扑上去捉。 幸好起来的较早，四下无人，便可以大方的施展武功了，特工出身的人自然是不一样，身手敏捷一跃几丈高，上山爬树都不在话下，这才没多少的功夫，就已经抓了两只野鸡了。 “哎呀，差点忘了，有着野鸡可拿什么来炖呢？看来还是要烧个砂锅才好。” 说干就干，楚小乔找了个低坡处拿铲子挖了个窑坑，清水加稀泥混在一起，努力捏了半天，终于有个锅的形状了。 楚小乔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烧好的火堆上，自己之前在做特工，野外求生时就是这样做法，只要火候掌握得当，这砂锅也能用上一段时间，大不了坏了再重新烧就好了。 随着温度一点点上升，这锅也越发的通透了。 楚小乔心满意足地将打回来的野鸡和砂锅一起带回了牛棚，这牛棚都已经快搭到田里了，周围没什么人，楚开文在旁边搅和了点儿泥土，将四面通风的牛棚加以巩固垒了起来，如今看着倒还是有个保暖的地方。 “娘，你快看，我打了两只野鸡，等下就可以喝鸡汤了。” 赵氏接过了野鸡，只瞧见楚小乔那清秀的脸上沾满了泥巴，发丝凌乱，这身上衣衫也被那山上的草木划出了几道口子露出白净肌肤，心疼不已。 “这次难为你了，小小肩膀紧要支撑整个家……” “女儿又不是小孩子，这点苦还是吃的，娘亲别难过了，相信女儿吧，我们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鸡剥去羽毛剁成块，放在那砂锅里微微的炖煮，很快香味就出来了，以前三房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张氏去吃，反而落到自己家里便只剩下清汤寡水了。 这般被赶出来后，好东西都能留给自己，也想着没什么委屈了，不必看别人眼色。 楚小乔喝了碗鸡汤，就准备到后山搬些石头，将这牛棚好好的扩建一下，再者多捉些野鸡放起来圈养，什么时候吃就杀一只也方便，还策划着在这屋后挖个池塘养些鱼更好。 毕竟发家致富，要把衣食住行给解决了，才能更好的过上好日子。 “爹，这牛棚憋屈，不如我们搬到后山的竹林里，和这里没良心的人划清界限！” 第10章 丰衣足食 没良心的人自然是指当家主母，楚开文是知道的,这些年张氏的苛待他也看在眼里。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张氏每次的刁钻的找茬和撒泼,总是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旁人怎么也学不来的，不然也不会被欺负到赶出家门如此境地，但…… 楚小乔在提议时就将所有事情想好，见父亲顾虑又出言。 “爹，现在是张氏先将咱们赶出来的，就算她日后对旁人说三道四，败坏名声，咱们也不必惧怕，旁人眼里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可清明着呢。” 张氏的一张嘴能颠倒黑白，楚小乔也有三寸不烂之舌，她就不信自己多年的特工经验，还搞不定一个没见识的村妇？ 山村偏远落后，这里的人最是重视那些三纲五常，若是名誉被毁在村子里难以做人，别说是发家致富，就连安定生活都难，这一点楚开文不得不担忧。 不过楚小乔的一句话解决了他心中担忧，转眼再看看昨夜住的牛棚，六面透风，支柱细得好像风稍大些就能给吹塌，与牲畜同圈，气味更是不用多言。 “天气渐冷，夜里也是风大，的确是该换个地方了。”楚开文应允，琢磨着后山的情况。 后山向来是猎人临时居住的去处，楚小乔口中的竹林是山中偏远的地方，路又不好走，再加之后山的动物不少，竹林一日之内往返困难，后来渐渐的没有人再愿意去了。 “我记得竹林有一处窝棚可以容身安置，不过这几年没听谁说去过，大概也是一处破旧的地方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总要去看了才知道，再在这儿住下去，恐怕娘和弟弟就受不住了。” 说话间，两人转头看向牛棚里，赵氏的身子本就纤细，再加上吃不好过不好更是消瘦。 小儿子楚小风正是年幼长身体的时候，小孩子再强壮也是娇弱的，的确不能再在这牛棚里牛棚里吹夜风。 楚开文抬头看了看天，天色还早这便起身，“既然如此，就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准备走吧。” “若是竹林情况不好，咱们还能回来，在后山往返一趟也能找些吃的，怎么也不会白跑。”父亲答应，楚小乔自然高兴，赵氏和楚小风也同意这条路。 说是要收拾，其实四人被赶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带出来的，说白了就是几件破衣裳。 见母亲将那几件衣裳金贵的收起来，楚小乔心酸不忍，又宽慰道：“山路不好走，东西少了也好，免得累赘了。” 楚开文背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赵氏跟在他身后，楚小乔拉着楚小风吃力的走着。 四人进山，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一开始还有猎人们踩出来的小路可以走，后来是碎石遍布，杂草丛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格外辛苦。 路虽难走，风景却佳，身旁树林更渐密，天冷却还有顽强的野花开在草丛里，一片一片的，犹如墨绿天空之上的繁星，散发着淡淡的清冽香气。 因为枝叶繁茂，林子里没有大风，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钻出来照在林间，浑身只觉得暖洋洋的。 楚小风软乎乎拽着楚小乔的手，水灵灵的眼睛放着光，到处去瞧。 “姐姐你看！快看，那鸟儿好漂亮！” 楚小乔看去就见一只藏青背羽白绒肚子的鸟儿正立在枝头，那鸟不怕人也被声音吸引，看着树下路过的一家四口，红红的鸟喙一张，鸣叫声清脆悦耳。 “那是喜鹊，喜鹊报喜，咱们这一次一定会交好运的！” 两个孩子活泼，前面的爹娘自然也欢喜，四人一时间也忘了先前被逐出家门的不愉快。 “别光看其他地方，忘了看路，再栽一跟头可不划算。” 楚开文在前面提醒着，可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朵野花，那花儿开得正好，还有清晨的露水在上头，他转身含笑递给身后的赵氏，赵氏垂眸面红，一时间似是又回到新婚模样。 一路观景，路远也不觉得累，楚小乔发现这林子里有不少的野菜野果，就连树木的种类都有许多，分布错落有致。 后山的林子不缺树木，但被称呼为竹林，是因为这里除了树，到处可见竹子，也是一片一片的遍布其中，像是村子里住着的村民。 楚小乔顺手摘了野果和野菜，用布袋装着，楚小风也主动帮她拿了不少东西。 “到了。”前头的楚开文招呼一声，身后的三人立刻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面去。 那是一片真正的竹林，除了竹子再没了任何高大的植物，就算是冷日里也是一片青竹翠蔓，蒙络摇缀，比起方才走过的路，楚小乔觉出这里的空气更清冷了些，不由的帮楚小风紧了紧衣襟。 楚小风倒是不惧寒，更加亢奋：“这里夏天一定很凉快，不用担心中暑了！” “的确是个清静雅致的地方。” 楚小乔先前身为特工，去过的地方不乏这种山林。 但眼前的这一片竹林更加纯粹，如同被竹子围起来的一座巨大宅院，约莫有半亩的面积，靠近里面的地方有一处竹子搭出来的茅屋，也是翠绿色的，与四周竹林相得益彰。 屋子门前不远处还有一个营火架子，只要扔进去燃料，点火就能用，应当是先前猎人们在这里过夜，预防野兽用的。 观察间，四人已经走入了竹林，到了竹屋前，楚小乔才发现这里为何会被楚开文叫成窝棚，因为这竹屋的确不高，楚开文是四人里身高最高的，他进去之后头距离屋顶只有一扎的高度了。 但令人欣慰的人，这屋子虽然矮了些，里面空间却不小，在门口的地方还用黄土堆砌了了两个灶台，两口大锅架在灶台上，只是锅里生锈，屋子里也是灰尘遍布，看来的确是鲜少有人来了。 楚小乔一边打量着这屋子，心里一边盘算着日后要怎么过，直到身边的楚小风拽了拽她的衣袖，才把她的神思给拉回来。 “姐姐你看那边，那边是什么……” 第11章 意外之喜 “沙沙——” 杂草枝叶摩擦的声音从楚小风所看方向传来，一句奶声奶气的提醒，将屋子里的两个大人的注意力也拉拽了回来。 楚开文立刻抬眼将四下里扫了一圈，瞧见竹屋门后结了蜘蛛网的角落里放着几把生了锈的柴刀，也顾不上干净，直接抓了一把在手里，也递给了赵氏一把。 只是赵氏还没拿稳那把刀，就被楚小乔躲了过去，赵氏来不及出声，楚小乔已经冲到那窸窣草丛之前，抬刀要砍间却又放下了手。 “怎么样，没受伤吧？”楚开文见自己女儿如此冒失，也追到了前头去。 刚站定，就看到一条黄鼠狼从茂密的草堆里钻出来，夹着尾巴仓皇往林子深处跑去了。 “开文，是什么东西啊？”赵氏抱紧了楚小风，紧张的在远处望着这边。 “没事，一条黄鼠狼而已！”楚开文对着妻儿喊了一声。 可刚喊完，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旁的楚小乔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细节，正要进草丛去却被楚开文拉住。 “爹来，你以后做事小心些别鲁莽，这是在山里这一次是黄鼠狼，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说话间，楚开文已经用柴刀拨开草丛，一团白影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毛茸茸的。 定睛一看是只兔子只有巴掌大，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再往草丛里看，兔子还有三只，加上外面的一共四只，三白一黑。 似是觉得冷，小兔子都缩成一团，在它们旁边还有一只大母兔，只是脖子已经断了，还有血一股股的从咬伤处流出来，看来是刚才那只黄鼠狼干的。 父女俩将剩下的小兔子都抓了起来，带回到竹屋前去，楚小风看到毛茸茸的小可爱，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全都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的蹭。 “弟弟喜欢就养着吧，正好这地方大做个篱笆围一圈，也可以养一些牲畜。” 楚小乔看着兔子，第一反应就是口粮，这些小兔子太小，全都宰了也不够一家四口一顿的饭，倒不如先养起来。 若是这四只里面有母兔，到长大了还能再生小兔，到时候不仅家里不缺肉吃，也能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些银钱来也是极好的。 危及解决，还有意外收获，无非是给一家人这一次离村带来了好兆头，看着那四只小兔子，四人心情也跟着一轻松。 楚小风负责看着四只小兔子，剩余的三人则是将这小窝棚和四周检查了一遍。 窝棚的顶是用竹枝和竹叶搭上去的，是个临时住所，若是刮大风屋顶上的竹叶一定会被卷走，之前的猎人每次来都会给房顶添砖加瓦，不然现在不可能还会有和么厚实的顶子。 屋子里面全是尘土，剩下的东西除了门口的两个灶台和两口生锈的大锅，还有竹子和藤蔓绑起来的竹床，以及门后一个竹筐里放着的一些生锈的铁器。 竹床虽然看上去不大好看，但山上的猎人手工都很好，竹床格外结实，也没有被虫蛀的迹象，还可以继续使用。 铁器除了两把柴刀之外，还有一把镰刀和一个长锯，只是都锈迹斑斑，一点也不锋利，总之，若想长期在此住下，还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楚开文合计了一下，就让赵氏留下来洒扫屋子，看着楚小风，自己则是趁着天色尚早带着女儿，背上那一筐铁器去砍些木头、竹子，回来修缮房子，再做一些需要用的简易家具。 楚小乔跟着父亲离开窝棚，再次进入林子。她看着手里生锈的柴刀，柳眉直皱。 这么钝锈的铁器要砍木头，不知道得砍刀猴年马月了！ 昔日，她一个人在野外的时候也需要用刀生存，但她的刀都是新的，就算是砍多了刀刃变钝了，她随身也有小型磨刀石，根本不担忧器物问题。 楚开文看得出楚小乔所想，也没有多言，只是按照记忆带着她到了一处小溪旁。 “爹，咱们来这儿干什么？” “来磨刀。” 楚开文在溪边蹲下，伸手在水里挑挑拣拣，最后捡上来了两块卵石，楚小乔也蹲下去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石头，细细打量间就发现，这卵石的质地格外坚硬，正是制作磨刀石的原石。 楚小乔打量间，楚开文已经动手将手中的柴刀磨好，又继续打磨其他的铁器，楚小乔回神也连忙帮忙。 只是这石头也只能将刀磨得稍稍锋利，却没办法把上面的铁锈都除干净，而且这些铁器的握柄也都老旧，这些也只能暂时用一用，等以后还是要置办新的才行。 磨好了刀具，两人就继续返回林中砍一些修缮用的料子。 楚开文还用溪边的柱子做了一个储水的竹排，也就是把竹子每一节砍断，用藤蔓绑好，装水背在身上，楚小乔帮着打水，就发觉这小溪距离窝棚有些距离，虽然不远，但平日里往来也不方便。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最后落在竹子上，就想到了解决饮水问题的法子。 虽然没有山泉水，但窝棚周围那么多竹子，竹沥还会少么？真实连挖井的劲儿都省了。 伐木是很枯燥的工作，不过两人都不是什么娇生贵养的人，很快就将需要用的器准备好，又割了藤蔓，绑在一起背上肩头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楚小乔走在前头，楚开文看着她肩头上大捆的树枝竹子，心中不禁又愧疚起来，身为一家之主，却护不住家里人，被赶出家门不说，现在还要让女儿来干活，这不是一个好父亲的作为。 “爹，咱们去那边，折一些小竹子吧。” 忽得楚小乔伸手指了一片地方，那是树林之中的一片竹林，那竹子不高明显是新长出来的，竹竿还很细。 “要那些干嘛？又不能做器具。”楚开文疑惑，不过已经调头往那方向走了过去。 他自认是个没本事的，而楚小乔又是这么乖巧听话，她的小要求，身为父亲自然会满足。 第12章 沥水功能 楚开文个子高，折一些上面的小竹枝，砍了一些细杆，转身递给楚小乔。 “这样的行么？” 楚小乔连连点头，楚开文看着手里脸筷子都没法做的竹竿，心中更加疑惑。 “小乔，你要这些做什么？若是想要好竹子做发簪，那咱们窝棚附近的老竹子做出来的更好，何必拿这些？” “不是为了簪头发，是为了铺财路！” 楚小乔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楚开文没有继续往下问，也没有多想，毕竟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新家收拾好才行。 父女俩背着竹子木头回到窝棚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赵氏用树枝和竹叶绑了扫把，把屋子里收拾的七七八八了。 楚开文带了水回来，赵氏又洒水将屋子里的灶台洗刷一番，楚小风也丢开了毛茸茸的小兔子，帮着擦床榻。 而楚小乔和父亲则是对着带回来的木头和竹子一顿折腾，将房顶加固、修补漏风的屋墙，又在前院围了一圈篱笆，给兔子丢了竹叶喂养，多出来的木头、竹子和藤蔓就被绑成了小凳子、水桶和一家四口用的碗筷。 楚开文正拿着柴刀削筷子，楚小风就端着碗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爹爹，喝水。” 楚开文笑笑，却没放下手中的活儿，而是用手肘指了指旁侧的楚小乔：“去给姐姐喝水，你姐姐忙了一天，也没休息过。” 楚小风自然乖巧，又将水端到了楚小乔面前，楚小乔正口渴，端过水碗就喝了半碗，随即递给了父亲。 “别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和时候，最辛苦也就是在家做个女工贴补家用，偏到了咱们家，让你辛苦的得像男儿一样净做些粗活，一双手都做糙了……” “没事的爹，这些女儿平日里都做惯了，要是换成针线布料那些金贵细致的东西，我反倒是不知从何下手了。” 楚小乔一笑，手上已经帮着楚开文削完了最后一支筷子。 “姐姐，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呀？” 身前的木料都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了最后楚小乔要父亲折下来的那几根比较细的新竹，见楚小风拿着棍子就往地上戳，楚小乔连忙把那几根细竹救了回来。 “调皮的家伙，可别给我戳断了，这是姐姐的秘密法宝，有了这东西，爹就不用每天辛苦的从溪边打水回来用了。” 这话引得父子俩都格外好奇，楚开文正想问，赵氏却从屋子里出来，招呼着三人进屋去吃饭。 屋里已经被收拾妥帖，一改刚来时的落败。即便还是陈旧简陋些，却也整洁温馨。 外面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落在竹叶上，沁香淡雅，就算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是极好的。 正是吃饭的时候，晚饭是白天采的野菜和野果，没有盐巴和米饭，好在赵氏厨艺还不错，野果果浆和野菜一起下锅煮了，甘甜绵软，也好入口。 饭后又是一番收拾，楚开文将外面的营火也点着，四周暖瞬间亮堂温暖起来，赵氏带着楚小风在屋子附近走走消食，没有张氏和宋氏的苛待压迫，舒心之间，楚小风也活泼了许多，又去篱笆里逗弄那些小兔子。 此时，楚小乔却又拿出了先前带回来的细竹竿，就着篝火继续加工。 “小乔，这些打算怎么用？”楚开文也拿起一根细竹来。 楚小乔没有直接回答，一边将细竹两头截掉，打通做成管子，一边就让楚开文去拿水桶。楚开文照做。拿了水桶和细竹，父女俩就到了竹林边缘。 楚小乔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吃饭再加上一顿收拾，现在天色早就黑了，除了篝火和浅浅的月色，再没了其他的光线。 四周没有风，是个采水的好时候，将水桶在一根老竹前放好，又测了一个恰当的高度，楚小乔就指了一个地方：“爹，将这里打个孔出来，要把细竹插进去。” 竹子晚上会从地下吸水，白天才能满足自身的光合作用，在竹子上打个孔，就相当于造了个水龙头，这是她在做特工时学习的常识。 一根竹子一夜可以出二十斤左右的水，这种水叫竹沥，有独特的香味和营养。 但竹子出水只有在没有风的时候才会出水，哪怕是一丁点微风，竹子都能感受得到。所以究竟能否有水出来，楚小乔也只是在赌。 好在老天有眼，看到他们被赶出家门，怜悯庇护，楚开文刚用镰刀在竹子上凿了个孔出来，就又水滴从孔里面冒出。 月色下楚小乔绽放笑颜，连忙将细竹接进去，一端对着水桶，这水桶大小，装个十斤水是没问题的，啪嗒啪嗒水滴低落的声音，让父女俩脸上都挂了笑。 楚开文开心的同时，却又疑惑：“这竹子出水的事情，小乔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小乔一愣，随即又干笑两声：“这个……是杨公子告诉我的，杨家是书香世家博学多知，闲谈时杨清风心提过，我就记下了。” 没有多想的楚开文点头，消了心中狐疑。 一日忙碌终于结束，楚小乔几乎是挨床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楚开文又去砍柴，继续修缮家里，楚小乔则是想到镇上去买些棉被布料。 眼看要到冬天，虽然这窝棚比牛棚好了很多，可没有棉被褥子，只睡在竹子上硌得慌不说，也是熬不过冬天的。 “奈何被赶出来走得仓促，半分银钱也没有……”楚小乔思来想去又一次进了林子。 现在是深秋，正是打猎的时候，楚小乔对自己的身手格外自信，打些猎物去卖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林子里一番搜索，楚小乔得了不少的野菜和野兔，最让她意外的是，她在昨日磨刀的溪边碰上了一只红皮狐狸。 身手矫健外加上格外缺钱的楚小乔，哪能让它跑了？一块石头瞅准了投掷过去，直接就将狐狸打晕在了溪边。 楚小乔提着猎物回家去，将新采来的野菜和野兔都卸下，楚开文来处理狐狸，把皮毛剥下来，说这成色能卖个好价钱。 第13章 商铺林立 楚小乔正愁没有做生意的法子，一听这话自然是乐得跑这么一趟，去打探一下外面的镇子，也好为未来做打算。 问清楚了地方，楚小乔用水稍稍梳洗，小脸白净是个美人胚子，随即将狐狸皮往肩上一搭脚步轻快的就出了门去，没了恶人压迫，少听了闲言碎语，楚小乔一路哼着小曲，到村子里搭了顺风的牛车，就到了镇上。 不同于村里，镇上的少了三分土腥草香，多了几分人气，人声嘈杂叫卖交谈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小贩挤在一起，各种味道弥漫开来。 “南诏镇……可真是热闹啊！” 没有雕廊画柱玉墙金瓦，却也是砖房木楼红漆黑瓦，商铺林立，挑货郎、杂耍戏，以及各种推车的小摊子都在路边，好不热闹。 镇子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来一趟不容易，自然要好好逛逛。 楚小乔被集市所吸引，一边看着摊子上新奇的小玩意儿，闻着铺子里飘来的吃食香味，一边计算着自己有了钱之后，一定要把这些勾人馋虫的零嘴小吃都买个遍。 脚步轻快穿梭在人流中，镇子上人群川流不息，她在其中没过多久已经逛了一半，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身上带着的狐狸皮，直到身后忽得有人拍了她一下，她才猛停下脚步，将神思从四周挪了回来。 “哎！村姑，你这狐皮怎么卖？” 村姑？ 楚小乔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的确是破旧了些，因为一路赶来身上还带着村庄中特有的水土味儿，可也是简素干净。 出言人称呼没有半分礼貌，语气里更是带着三分轻蔑，楚小乔眉头一拧，转身去看是哪个小犊子不长眼来惹她！ 拍肩的男子长衫折扇，头上银冠玉钗一身华贵，这可是个大主顾，楚小乔眼睛一亮好像已经看到了银子。 方才一圈集市逛下来，除了享乐看新鲜，她也看了其他猎人卖野物的价格，出狐狸皮的极少，价格也是有高有低。 楚小乔估摸着旁人的价钱，又想了想自己的皮草品相，朝着男人伸出了两根手指，一本正经道：“二两。” 这价格高端偏低有还价的余地，楚小乔正打着小算盘，那人伸手直接拿过楚小乔肩上的皮草细细打量起来。 “颜色纯正好看没有瑕疵，的确算是上品……只不过小了些。”那人摇头晃脑的评价。 楚小乔以为他这是要杀价，正想要开口，却听对方又率先开口：“别以为本公子是要跟你讨价还价，你这小小的狐皮，我说要就要了，哪废得了那口舌？” 楚小乔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对方眉头一挑，不屑和轻蔑不加掩饰：“什么意思，你是新来这镇上的吧？连小爷我是谁都不知道，我今天在这儿跟你问问价儿，都是给你面子！你还想要钱？你个婆娘，别是疯了吧！” 这人相貌看着还算端正，本以为是头客，哪料又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跟楚家那些一个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也不必过多纠缠，楚小乔朝着那人伸出手，“不掏钱，那就把狐皮还我。” “小爷我就要了！”那人说完，竟直接朝着楚小乔伸出的手心吐痰！ 楚小乔何等激敏，哪会让他得逞？反手一耳光抽在了那人的脸上，一声脆响，楚小乔力道极大，直接将那人打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趁机拽住狐皮，那人只顾稳住身形，根本顾不上手里的东西，再回神时发现狐皮已经回到了楚小乔手里，自己个儿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火气瞬间蹿升而起！ “好你个婆娘，给脸不要脸的是不是！”对方暴怒，“今儿就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吼完，男人就朝着楚小乔扑过来，楚小乔看都懒得再看，长腿一抬直踢要害。 男人的惨叫瞬间引来无数人侧目，只见他两股颤颤跪倒在地，身体直不起来，如同一条西瓜虫蜷缩成一团。 “少爷！” 惊呼声从一旁的人群之中冒了出来，只见壮汉从人群之中钻出来，要去搀扶地上的男人男人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去……去给我杀了那婆娘！” 命令一出，只剩下一个壮汉搀扶，剩余的人都转头看向了楚小乔。 楚小乔一惊，自己身手矫捷，处理掉这些人是没问题，但这里人多眼杂，一旦动手定然会有麻烦……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楚小乔转身开溜，身后的壮汉哪会罢休，立刻跨步去追。 集市人多，楚小乔却如同池塘水藻间穿梭的鱼儿，速度丝毫未减，后面的壮汉凭借着对镇子的熟悉，一路围追堵截，虽然跑得辛苦却也没有追丢。 大路不好走，那就往小胡同里跑，但这一次显然是楚小乔没有考虑周全，刚拐进一个胡同没跑多久，楚小乔就定住了脚步。 面前这胡同是个在两座宅院之间的夹缝，没有多长，楚小乔一眼能望到头，是一条死路！ 阳光射不穿石头，建筑的阴影将小胡同完全笼罩，楚小乔站在阴霾里，转身看着堵在胡同口的几个壮汉，一念之间杀意已生！ 这个世道本就是追名逐利趋炎附势的，好人也会被逼成魔头，就算是王法，也是站在他们那些富贵人一边的，自己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怕也不会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主动出击。 “跑啊，你倒是跑啊！” 与此同时，就见一个壮汉扶着挑事的男人，也一同出现在了胡同口，许是因为疼痛，他笑起来有些狰狞，隔着一段距离男人打量着楚小乔，忽得眯起眼来。 眼前这村姑打扮虽然朴素老旧了些，却仍能让人看出她的清秀美貌来，跟那些红楼里的女人不一样，不妩媚反倒是清新脱俗，还带着一股冷傲。 “长得倒是不赖……”男人狞笑道。 “村姑，小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从了我，伺候伺候我，哄得我高兴了，我就放了你，如果不然……” 第14章 恶霸挡路 眼神轻浮，果然是个衣冠禽兽，楚小乔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墙，心凉半截。 “怎么，吓得都站不住了？”男人得意。 楚小乔冷笑，“不，我是看看这墙够不够硬，能不能一下把你脑袋撞碎，不然要是撞个脑残，苟延残喘的活着得多难受？” 恶念已生，杀气溢出，对峙的几个壮汉也被楚小乔突变的气场震慑，一吓间就想后退。可主子在后面又让他们不得后退！ “连一个婆娘都搞不定……” “杨牧沉，你今日又想搞定谁？” 杨牧沉是朱紫雪的儿子，朱紫雪也不是什么好出身的女人，能嫁到杨家做姨娘，也是仗着自己貌美年轻，身上一股媚劲儿会哄男人。 后为杨家生了一儿一女，在杨家的地位一下就高了上前，成了为杨家开枝散叶的功臣，对于儿女也是溺爱至极。 杨家不缺钱，又是书香门第，在南诏镇也有威望和地位，这杨牧沉从小含着金钥匙，没有什么得不到的，长大了就成了这南诏镇的祸害。 听到质问厉声，杨牧沉连忙转头，就见杨清风正呆着两个贴身的下人站在不远处。 与杨牧沉的一身绸缎华服不同，杨清风一身藏青衣衫，袖口衣摆用银丝绣着竹叶花纹，头上玉冠将青丝束起，一丝不苟。一眼看上去虽不亮眼，却也是气度不凡。 “兄长……”杨牧沉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 杨清风是杨家嫡子，姨娘说好听是妾，说得不好听就是正妻的奴才，妾生出来的庶子也就是嫡子的下人。 杨牧沉被人搀扶着，方才楚小乔那一脚是真的狠，到现在他的腿都站不直，头上的银冠歪了，头发散下来不少，身上的衣裳因为跌到也染了污渍，再加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和杨清风一比，形象更是跌了一大截。 杨清风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牧沉，眉头拧得更紧，也幸好这四周没有旁人在，否则杨牧沉这模样被外人瞧见，难免会传出去不好听的话，给杨家丢人。 “只是叫你带人出来，给家里置办些做冬衣棉被的布料，你可倒好我一眼不看，你就又闹出乱子来。” 杨清风又看胡同里，见到是楚小乔心生欢喜，再看回杨牧沉的时候，面色更寒。 “兄长，你听我解释，我是看见这村姑在卖狐皮……我想要了来给父亲做一顶狐皮帽，谁成想着村姑……” “你也说人家是卖狐皮的，我看你这又骂骂咧咧又堵人的，你有好好的同人做生意么？” 杨牧沉哑然，杨清风是最重视道理公平的，自己的为人处事南诏镇的人都知道。 “你不必多说了，你干了点什么，我都清楚。”杨清风对着身后的一位小厮吩咐。 “宏二，带二少爷回府去，让他老实的到祠堂去罚跪思过，免得再出来作出什么丢了杨家脸面的事情！” 宏二是杨老爷身边出来的下人，在杨家有着堪比管家的地位，他上前去杨牧沉就算是不服下人来管教自己，也得忍气吞声。 “还有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的转达给父亲和朱姨娘，你还是再多读些书，再着手学习管家的事情吧。” 此话一出，杨牧沉就算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也只能有苦说不出。 他费尽心思讨好父亲，又让朱姨娘多多进言，他才终于能有机会在杨家做些小家族的小差事，从中多拿些家中银两出来潇洒。 杨清风这一句话，算是让他之前的心思都付诸东流了！可就算他恨也没用，嫡子就是嫡子，这一次，也就是他的错，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宏二领着壮汉和杨牧沉离开，杨清风又对身后的另一个下人小桃使了个眼色。 那是个很有眼色的侍女，她连忙掏出手绢走到楚小乔身边，抬手帮她清理了一下方才因为逃跑而站在衣袖和脸上的脏污。 “我来的可还算是及时？” 他再开口时，语气神情里已然没了方才的严肃淡漠。 楚小乔自杨清风出现的同时就将自己的恶念收起，杀气也散得无影无踪，一下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田间巷陌这种的素雅女子。 “多谢杨公子搭救，小乔没事。”楚小乔讪讪回应。 虽然知道杨家就在这南诏镇，却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她就是卖个狐狸皮，都能碰到杨家的恶霸。 “不用多谢，倒是我得向小乔姑娘道歉才对，这杨牧沉是我们杨家生出来的祸害，出来惹事，我们自家管教他是应该的，更何况小乔姑娘的救命之恩与我所做比起来，不足挂齿。” 见杨清风解释，小桃已经拉着楚小乔从小胡同里走了出来，将她拉到杨清风近前。 “姑娘放心，那恶棍已经被少爷管教带走了，有少爷在，少爷会护着姑娘，姑娘不会有后顾之忧。” 小桃是跟着杨清风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杨清风的心思，连忙牵线搭桥，一句话将两人亲近变成了理所应当，还往未来延伸了出去。 楚小乔听着这主仆俩一人一句，连忙要接话，只不过，她的肚子要比她的嘴快许多。 “咕噜噜——” 肚子的最后一声叫还拉了长长的尾音，楚小乔连忙捂上自己的肚子，面上一阵发烫发红。 “噗——”小桃掩面轻笑，退到了后面去。 楚小乔脸上更烧，肚子饿能怪她么？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刚到了镇上就又跑又逃的，就算是铁打的罗汉也会饿啊！ “方才杨牧沉一事，小乔姑娘受了委屈惊吓，不如我请姑娘一顿饭，如何？” 楚小乔犹豫，她不太想与杨清风过于亲近，毕竟这个世界上，三纲五常名节规矩格外重要，若是被旁人见到她与杨清风走得过近，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论是传到杨家，还是传到自己那边的山村里，都会惹上麻烦来。 但此时，肚子又咕咕叫嚣起来…… “小乔姑娘既然是要卖皮草，肯定是吃饱了才能继续干活不是么？”小桃助攻。 饥饿最后还是战胜了楚小乔的意志力，更何况杨清风为人不坏，她知道他不会趁人之危。 第15章 闻香斋 楚小乔自知现在自己身份低微轻贱，本以为杨清风请吃饭只是客气一下，随处找个地方意思意思，哪料杨清风见她答应，带着她在集市上左拐右拐，走了好一阵才在一间二层的木楼前停下。 打眼一望，这木楼门前的两根梁柱都是雕花紫檀，在这小镇上算是罕见稀有的了，光门面装潢都是如此，楚小乔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闻香斋……” 小桃嘀咕着门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看了看前面的楚小乔，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注意到杨清风嘴角的笑意之后，小桃对她前面的这位村姑又敬重了几分。 南诏镇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南来北往的人几乎上都要经过这里,闻香斋是南诏镇最大的酒楼，不仅装潢雅致，里面的大厨有好几位来自五湖四海，做出的菜更是没的说,只要来这里，就能尝到全天下的特色菜。 南诏镇上住的大族招待贵客、举办家宴都会请这里的厨子去府上做饭，或者直接在这酒楼里订宴席。 “杨少爷，这里……恐怕不大好吧？” 楚小乔不想杨清风破费，今日自己被他解围本来就欠他，若是再破费，她欠的岂不是还不清？而且出入这里的人都是衣冠华丽的，人多眼杂,她一个粗布衣衫进去定然格外显眼,说不准还会让杨清风掉价。 “就属这里最好，其他的地方都不好。” 杨清风怕楚小乔逃走，牵过她的手，就带着她进了酒楼,酒楼的小二是最有眼力见儿的，杨家又是闻香斋的常客,一瞅见杨清风进门，就赶紧迎了上来。 “杨少爷，您这是去替家里置办衣料了吧？您眼光真好，这下人手里拿的狐皮一点杂色也没有！” 小二想拍马，可他话说完，杨清风却没高兴,“这位小乔姑娘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 看见杨清风拧眉，小二僵了僵,不过他反应快，奉承的话那是信手拈来. “杨少爷的朋友来，那定然得尝尝咱们这儿的点心了,少爷想来些什么？” 一边说着，小二一边就将邻近的一张桌子给收拾了出来，要请杨清风和楚小乔坐下,杨清风却没看那张桌子，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楼上：“杨家的老规矩。” 小二又是一僵，又去看杨清风后面跟着小桃,两个伺候的人打眼间，杨清风已经带着楚小乔往楼上去了。 “这，这位是哪位啊？怎么之前从来没听杨家人说过，也没见过？”小二打听。 小桃白了他一眼：“这位是贵客，伺候好了,要是有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传出去，小心你的舌头！” 小二连连称是，忙到后厨去催菜。 楼上雅间里，雕花的红木象牙桌椅，冰种玉髓茶具，就连筷子上都用金箔包了末端来装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在高处能看到整半个集市，楚小乔在杨清风旁侧坐着，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局促。 杨清风以为她还在因为小二的话不舒服，“小乔姑娘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自己不轻贱了自己，那别人也不敢放肆。” 生死看管的人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的三眼两语，面对杨清风的话，她除了再轻声道谢，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杨清风自然不会让楚小乔觉得尴尬冷场，他将桌上筷笼旁侧的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楚小乔。 “这雅间是杨家包下来的，这里待客一般都是按照这单子上来上菜的，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喜欢的，叫厨子不必麻烦，你再有什么喜欢的，让厨子去准备，先端上来。” 楚小乔接过小册，展开打眼一瞧，嘴角就是一抽。 这小册子一共八页，一页上四道，除去酒水一种，点心五样，水果一盘，也就是还有二十三道菜，就算是分量极小，这二十三道菜也足够一行三个人吃撑了，更别说那个叫小桃的侍女现在守在外面，没有要进来吃饭的意思。 楚小乔前生做特工的时候，因为任务关系，吃的最多的就是压缩干粮，要么就是直接往静脉里注射营养液，虽然也能品尝到各地美食，但大都没时间，平日里能吃上一顿正常的盒饭就会觉得格外幸福，所以一般而言也不会去挑口味。 再说这菜单上，什么都齐全了，她就是要挑，也没什么可挑了。 “会不会太多了？”楚小乔抬眼看了看杨清风。 杨清风摇头，眼神清澈，“这是杨家应有的牌面，小乔姑娘若是要减免些，怕是要小二知道了，传出去说我待客不周，对人不公了。” 这一句话，就将楚小乔措好的谦让辞都咽回了肚子里，小二很快上菜，只是酒水按照杨清风的嘱咐，换成了甜乳，一桌子饭菜香味飘出，楚小乔的口水怎么吞咽都吞不完，杨清风没动， “杨少爷，您不吃点儿？” “客人不动筷，我怎么能动筷？”杨清风反问。 楚小乔再无言，只能拿起筷子来率先吃菜，她夹菜的时候，还在努力抑制着自己体内饥饿带来的冲动，但当菜入口的时候，她就再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狼吞虎咽。 楚小乔的吃相并不难看，杨清风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觉得她格外可爱，像是一只掉进瓜子堆的仓鼠。 可看着看着，杨清风就拧起眉头来，“小乔姑娘今早来镇上前是没用早饭么？” 楚家是农家他知道，但就算是再穷，有个一亩三分地，也够一家子吃喝了才是，怎么现在楚小乔的模样像是饿死鬼投胎？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吃的太猛，楚小乔的动作顿了顿，不好意思的对着杨清风一笑。 “我早上走的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所以就……” “也是，秋季应当都忙着收成。小乔姑娘偷一次懒也不容易。”杨清风理解点头。 楚小乔唔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用偷懒，楚家的秋收用不着我帮忙了，我们一家，被张氏赶出来了……” 第16章 请客吃饭 杨清风一怔还想多问，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用问看楚小乔的吃相，也知道她过得不好，张氏的恶名十里八村的都有传，他何必明智多问还戳人痛楚。 “既然如此，那就多吃些吧，不够的话再让小二准备些端上来。” 尴尬的话题到此为止，可气氛还是有些停滞，杨清风管理了下自己的心绪，又抛了个问题出来，才引开楚小乔的注意。 “我本以为小乔姑娘出身乡野没有墨水，却不知道小乔也识字读书，想问，是跟着哪位先生学的？” 杨清风怔愣。 这个世界，长辈为大，家族为重,被旁人道家不和睦都是不好的，更何况被赶出家去。 “咳咳——” 楚小乔被米粒呛到，杨清风这才回神，伸手帮她拍背顺气。 离家之事对楚小乔而言是极好的,一边吃，一边就将为何离家，又如何住到后山之事同杨清风讲，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美食在前，她没注意到杨清风渐变的神情,楚小乔因为吃东西，话说得断断续续,到了杨清风的耳朵里，倒像是委屈诉苦。 等她说完，杨清风收敛了嘴角的弧度：“离族独居了也好，免得再遇上更多的糟心事。” 一桌饭菜，身旁的杨清风只喝了一盏茶。 “时辰不早，我这一趟出门还得去完成家里安排的事情。就先走了。” 杨清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雅间的所有消费每月都会有小二去杨府结算，不用小乔姑娘担忧。” 楚小乔点头，一会儿她也得去把自己的狐狸皮卖了，现在杨清风自己要走，正好免了自己一会儿找借口开溜的麻烦。 小桃在正在外面拨弄着门口花樽里的花儿，见到杨清风出来连忙收了偷懒的模样，“少、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家里的过冬衣料还没置办，不能再耽搁时辰。” 过冬的衣料就算没有人去置办，到了日子也会有布庄的伙计送到杨府去，只是制衣的时辰会稍稍晚一些罢了。 杨清风到布庄，自然也是有人好生招待，他品茶坐着，伙计们将最新出的绣花料子拿上来，掌柜讲解供他挑选。 “府上的料子按老规矩，你们挑些送回去就是了。”杨清风看着眼前的锦缎，搁下茶杯，“有比较厚实的棉麻料子么？” “有！”掌柜的立刻一应，随即让伙计去拿，“杨少爷可真是心善呐！还替家里下人置办冬天的衣料，杨家伺候的人可都是有福的喽！” “叫你去拿布料，就快去，少扯太多。”小桃怕杨清风又生气，连忙把那多嘴的掌柜赶走。 伙计把布料都送上来，棉麻的料子颜色没有那么鲜艳，杨清风打眼看过去，忽得视线就在一匹淡蓝印花的料子上停住。 楚小乔就是那种平日里冷清，遇事又火辣辣的性子，好像野草从里的一朵霸王花。 如画的眉眼间总是平如冰面，偶然间不一样的神色就能让人心动。就连方才餐桌之上，她随是狼吞虎咽，可举止间丝毫没有向下村妇的粗俗。 “杨少爷眼光真是极好。”掌柜的立刻捕捉到杨清风的视线，拿起布料呈上去，“棉麻虽常见，但印花却是不多的，好几家的小姐都看上了这料子，要去做衣裳了，这儿还有样衣呢，您要不瞧瞧？” 说话间，伙计已经将衣裳取了过来。 蓝色的布料做成了一件袄子，下面用淡米黄的棉麻料子做了夹棉的长裙，不比素日里见的那些贵家小姐的艳丽妖娆，这一套更家常些。 “我要了，小桃，收好了。”杨清风说着，又点了其他的几匹料子，一并让人绑好，一起送到府上去。 一路回府，杨清风一路又收了不少其他的东西。回到府上的时候，东西也都一并送到了。 小桃帮着杨清风整理，却又疑惑，“少爷，您这是给楚姑娘买的？为何不买些好的？” “上次我带去给楚家三房的东西就是因为太好，才过于惹眼，既然送礼是要讨人欢心，自然不能再带去麻烦。”杨清风摸着买来的那套衣裳，脑海中不由生出她穿上袄裙，在竹林间嬉戏轻快的身影。 若是她眼底的寒霜化开，再对着自己温婉一笑…… 想到这儿，杨清风真觉打脸，一开始还因为她窥伺自己而鄙夷厌恶，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念念不忘。 “少爷对楚姑娘真好。”小桃将东西都点好，又问，“少爷既然给楚姑娘买东西，何不等楚姑娘吃完饭带着她一起？让她亲自挑岂不更合心意？” “她饿成那样，受邀的时候还想拒绝，若是让她提前知道，断然什么都不会收下。” 说话间，杨清风已经取了纸笔，写了几个字放进小封里，递给小桃。 “去，你和宏二一起去把这些送到灵溪村的后山去，务必直接送到楚家三房的手里。” 另一边，闻香斋里的汤汤水水不好带走，楚小乔就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剩下的那几盘点心她一口未动都包好带走。 临出门的时候，小二又将她叫住，提了两个油纸包出来给她。 “这是杨少爷吩咐让给您准备带回去的。” 楚小乔接过，拆开来一脚朝里头瞧了瞧，发现是烧鸡和面点，都是填肚子好带的，已经吃了人家一顿饭，再客气就矫情了，楚小乔收下这才转身继续去集市转悠。 楚小乔在镇上逛了一天，也去了料子的店铺，可她的狐皮始终没有卖出去，她有些气馁，可天色已完，只能灰溜溜的跟着牛车回村子里去。 回到后山竹屋，晚霞就剩下一半，屋前的篝火已经烧了起来，令楚小乔吃惊的是，篝火旁堆了不少东西，父母和弟弟正围着那些东西如临大敌。 再看堆在地上的东西，被褥用具棉花料子，生活所需的繁杂东西一应俱全，就连耕种的农具都想到了。 小乔上前，将手中的东西都给了楚小风拿着。 “这些是哪儿来的？” 第17章 聘礼上门 “姐，这是杨少爷派人送来的。”楚小风一脸担忧。 赵氏脸色煞白，牵过楚小乔，“小乔啊，你是去做什么了？那杨家虽然有钱，可有钱人家是非也多，别是下了聘礼，让你嫁过去，娘不让你嫁，娘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把你卖了的！” 楚小乔莫名其妙，聘礼？若是这些东西当聘礼，那她岂不是太便宜了些？ “小乔，除了物什儿，还有这些是杨少爷身边的人送来的。” 楚开文将一个大荷包递了过来，晃动间楚小乔就能听出来，里面是银两，掂了掂五十两白银，分量十足。 这么多钱，难怪赵氏会以为自己要嫁出去，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楚小乔思索间，正要把钱袋丢到那一堆东西上，却见楚开文又递了一样东西来。 “他们说，让把这交给你，你自然会明白。” 那是个小封，楚开文和赵氏都不识字，也就没看。 楚小乔拆开，“噗哧”轻笑出声：“封口费……” 是封今日杨牧沉之事么？ 他明知自己的需求，又知道自己倔强的性格，这是连受贿的理由都替自己想好了，温文尔雅，心思细腻，再加上一副俊朗皮囊，也难怪这身子的原主会倾慕。 “没事的，既然人家送来了，咱们就收下吧。”楚小乔说着，将白天在镇上遇到的事情讲出来，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有杨清风送来的这些东西，一家四口过冬的装备算是不用再愁了，虽然杨清风说是封口费，楚小乔还是暗中记了一笔。 四人动手将送来的东西都收拾了，家里焕然一新，楚小风铺在床榻上，将脸埋在被子里：“真软！” “软，而且一定暖和，这样就不会再挨冻难受了。”楚小乔揉揉楚小风的脑袋。 赵氏在两个孩子休息间，已经将楚小乔带回来的面点烧鸡热好，这一顿饭，一家子吃得格外舒心，一夜无话。 楚小乔起得很早，只不过她起身的时候，楚开文已经在外面劈柴劳作了，杨清风送来的东西周全，但大件的家具却没有，只能自己动手做。 昨日回来的晚，今日楚小乔才发现，楚开文已经在房子旁边围了篱笆的地方上面又搭了一个竹棚子，用来防风遮雨，里面的兔子也得以好好过冬，不至于挖了地洞逃走。 除了竹棚，屋前还多了一个大水桶，想来是做了用来储水的，再看楚开文现在正对着一堆木头挥动斧头，看那些木头的造型，想必是应当在打桌椅。 “木头不多了，爹，我再去伐一些来。”楚小乔招呼一声，拿了斧头就出门去。 她身手麻利木柴很快就砍了一组，用藤条绑好放在原地，楚小乔就要去砍下一捆。 树林茂密，楚小乔刚走没两步，“哗啦啦”的枝叶摩擦声传来，楚小乔转头看去，就见一只肥硕的山鸡从草丛里扑腾着翅膀跳出来。 “正愁没存粮过冬，你倒是自己撞上来。” 楚小乔唇角一勾，素手抬起寒光一闪，斧头如箭般打着圈飞了出去，山鸡还没跳两步，斧头一下就从那鸡的侧面擦过，将它的翅膀划开了一条口子。 山鸡惨叫倒地，楚小乔拿着藤蔓，如同绑螃蟹一般直接将山鸡就地正法。 “你也别怪我，这辈子你被我吃了积德，下辈子正好投胎做人。” 说话间，斧头灵巧的在楚小乔的五指间一转，利刃就划破了山鸡的脖子，没过几秒，还在挣扎的山鸡就彻底不动了。 楚小乔又起身去山鸡跳出来的草丛里查看，正如她预料，草丛中有一只鸡窝，几颗鸡蛋安安静静的躺在鸡窝里。 把放了血的山鸡和捆好的木柴都放在鸡窝附近，正想起身回归砍木头的任务，忽得又听一处传来动静，难道又是一只山鸡？ 她连忙追去，可这一次不是山鸡，而是人，一男一女两个人，衣着华贵，方才草丛晃动的声音，就是两人前行时衣摆摩擦草叶发出的动静。 距离较远，两人走的又不是猎人上山的小路，附近枝桠繁盛，除了两个背影，楚小乔看不到更多，但仅仅是背影，也不耽误她分析。 单是那华贵的衣衫，就不是灵溪村这穷乡僻壤能出来的，而且这衣服在树林间穿梭实在是不宜，也不像是镇里为了打猎尝鲜来的富家弟子。 最后，楚小乔的视线落在那两人紧牵在一起的手上，这两人别是一对私奔的男女？ 心有疑惑，也没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楚小乔就一路跟随在两人身后，路不好走，就连跟踪经验丰富的她也没办法避免踩到枝桠发出声响，但好在距离够远，这里也没有更多的人，前面两位显然也没什么跑路经验，楚小乔跟得也不算费劲。 两人在树林里摸索，很快就穿出眼前的这一片林子，到了一处小溪旁，这地方是先前楚小乔和父亲磨刀的地方，她当初观察过这四周也算熟习。 “来，在这儿歇歇，咱们再走。” “好。”两人在一片竹子后坐下。 因为有竹子的格挡和距离，这一片稍稍开阔的地方，楚小乔也不用担忧被发现，接下来就是两人甜腻腻的情话了。 楚小乔听得耳朵难受，确定再没了其他的什么，便转身走开。 她就算是好奇心再大，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往这里走一趟，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在这山上安家，得保证自己安全而已。 危及解除，自然皆大欢喜，只不过楚小乔刚走出去没多远，心里还没完全松懈，忽得就是全身一紧，这种紧是处于本能和习惯的紧张，是她做特工时被培养出的直觉。 楚小乔四下观望，随即身形一转，衣袂飘然见，她整个人就上了树，藏匿在茂密的树冠枝桠中，凭着直觉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楚小乔就见到一片微动的高草丛。 再定睛间，一队人从草丛后走出，皆是乌黑劲装，头戴乌纱斗笠，腰间是统一的佩刀。，就连走路的步调都几乎同步。 杀气，有杀气！ 第18章 杀手出击 如此一致统一的步子，楚小乔只在前世的军队里见过，这绝对不会是村子里的人！ 楚小乔美眸一寒，屏息见隐藏自己的气息，将自己变成幽暗丛林间的一只凶狼，隐匿的同时又随时准备狩猎。 只见那队人朝着自己来的方向过去是溪边，他们的目标，是溪边的两个人。 楚小乔能感觉的出，这一队人是她到这世界以来，见过的素质纪律最高的人。 是护卫，还是…… 楚小乔无声转身，目送着树下经过的一队人朝着溪边而去，自己则是再抬眼眺望溪边，随后，尖叫声和呵斥声印证了楚小乔的第二个想法。 这些人同自己前世的职业差不多！他们是刺客！ 男女的惊呼和惨叫只响了两三声，溪边就又一次寂静了下去…… “结束了？” “结束了。” 为首的两个刺客对视一眼，双双收刀，随即一行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离开，犹如深林之中来去飘忽的索命恶鬼。 空气中弥漫着昔日熟悉的气味，以及绝望，楚小乔拧眉，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情景，但那又能如何？ 她不可能下去救那两个人，方才一队人若是一起都冲着她来，她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这本就是一趟浑水，淌不得。 感觉着那些人走远，楚小乔才从枝头跳下来，走回到溪边去。 先前私奔的那一男一女已经倒在了冰冷的溪水里，那两人的脸都被刀刃划得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锦衣被污泥和血迹染脏，原本用银丝绣的花纹此时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一部分鲜血渗透到石滩泥土里，一部分被溪流带走，这才没让这一片血腥味太重，引来野兽。 前世的职业病令楚小乔条件反射的观察起这两具尸体，她蹲下身，伸手在两人的耳根后面与侧颈出都摸了摸。 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也对，那群人动手干净利落，不像是会留活口的样子。 这两人的脖子与胸前都有致命伤，想来是死得很快，痛苦也不会太多。 楚小乔注意到，这两人毙命，身上的珍贵配饰却是一样不少，就连因为逃跑躲避而凋落的钱袋都没有被刺客捡走。 看来这一群刺客当真是目的明确，自律性极高，除了杀人勾魂什么也不要，如同草原上的豹子，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有风来，将空气中的血腥味吹散了七分。 “死者为大，望你们早入轮回。” 楚小乔原本是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的，直到重生的事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把两具尸体从冰冷的溪水里拖出来，搬到树林的边缘，又用石头和树枝林氏做了一个锄头，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出来。 坑挖得有点深，楚小乔将两人丢进去的时候，两具尸体因为高度摔得姿势有些滑稽，她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但还是跳下坑去，为他们整理最后的仪容。 楚小乔还将两人掉在河边的钱袋也给捡了回来，打算一并埋了，她缺钱，但基础道德还是有的。她不图谋死人的东西。 更何况，她就算是图谋死人，那哪怕是去盗墓也不会拿这两个人的东西，这两个倒霉鬼明显是被人盯上了，他们身上的东西若是自己带回家，说不定会惹上大麻烦，与其冒险求富贵，倒不如把这些一并埋了。 只是就在她打算将钱袋放回到男人袖子里的时候，却忽得摸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她扯出来，是一个布袋，这布袋不小，不像是平常塞在袖子里装东西用的荷包，事出反常必有鬼。 楚小乔打开布袋，发现这布袋里面还有一层信封包装，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 这一层包装是个信封，深褐色的，与杨清风写小纸条给她的那种平常信封不一样。这信封纸质更硬，保护性更强。 “里三层外三层的，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楚小乔又一次探究，这一次，终于是见到了信封里的正主，信封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张宣纸，特殊的是纸上的东西，不是文字信息，而是一个符号。 符号复杂难解，整体性极强。楚小乔细细分辨，也不知道这幅好是从哪一笔开始画起的，这应该是个图腾标记，也是这两个人丧命的缘由。 楚小乔将这张纸收进了怀里，事出于后山，她在后山安家。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又有风过，比方才的风凉了许多，她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阴云遮日，怕是要下雨。 楚小乔跳出土坑，快速的埋了尸体，又返回到溪边，把溪边染血的石头都丢进土里，免得下一次父亲或母亲来的时候看见吓着，这才返回自己先前砍柴的地方，背着自己的战利品回了家。 前脚刚到家，后脚还没迈进门，天上就洒下了水滴来，赵氏正要烧柴做午饭。 因为这几日楚小乔的打猎，以及没了楚家人的为难，一家人吃的东西丰盛了不少。 今天做的是昨个儿楚小乔打回来的狐狸，用盐巴和野果研制，再上锅一蒸，口味鲜香甘甜。 暂时没有米面，赵氏就做了野果汤，配上狐狸肉也是别具一格了。 “可惜没有料酒……不然就更鲜美了。”赵氏尝着自己的手艺，就是一叹。 “娘做的都好吃，这肉味道可甜了，汤也是，比蜜糖还甜呢！”楚小风捧着碗，对赵氏的手艺夸赞。 楚开文也握了握赵氏的手，表示十分满意，现在条件不好有吃的就不错了，让一家老小跟着自己吃苦，本就是当家的不好，他还怎可能会挑剔？ 反常的是原本最顾家的楚小乔此时却没了什么表示，她神情呆呆的，一双眸子看着手里的狐狸腿肉，腮帮子一上一下的嚼着，但旁侧的三人都能听到，她根本没嚼到肉，而是上下牙在打架。 “小乔，小乔？”赵氏唤了两声。 楚小风见她没反应，伸手拍了拍，她才一个激灵回神，“姐，你怎么了？今天怎么傻傻的？” 第19章 酸杏酿酒 楚小乔摇头，表示没事。她一直在想方才在溪边看到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说出来的，眼前这三人虽然同自己是团结的一家，可到底还是普通人，没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楚小风不知内情，看楚小乔的思绪似是又要飘远，就怪里怪气的笑了两声，这两声，是彻底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看姐你是肚子饿，脑袋饱了。” “你哪个意思？”楚小乔柳眉一挑。 “脑袋饱了，是想得太多，所以就忘了吃东西了。”楚小风说着，往楚小乔身上蹭了蹭，“姐，你是不是在想姐夫呢？” 楚小风所言的姐夫，自然是杨清风无疑。 楚小乔抬手就在他脑袋瓜上拍了一下,“小孩子家家的，吃饭的还堵不上你的嘴？是这肉不香了么？” “哪是我不吃饭，分明是姐姐你嘴巴里嚼着肉还嫌没味道！”楚小风揉着自己的脑袋，直觉得委屈。 楚小乔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方才的神情就那么食不知味么？ 赵氏也奇怪问,“小乔怎么了，可是真的在想杨家公子？” 杨清风彬彬有礼，人品尚佳,只是人家是有钱人的大族，婚事讲究个门当户对，赵氏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到那大宅里去,在楚家尚且过得不容易，若是再往杨家之类的地方去，旁人难免会看不上她贫寒的出身，岂不是会过得更不顺心？ “娘，你想什么呢？弟弟这么说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乱想？”楚小乔无奈。 “小乔，你今日不是砍柴去了么？怎么回来的时候身上脏兮兮的？” 楚开文倒是没觉得自家女儿怀了春心，反倒是对着楚小乔身上的污渍怀疑起来,闻言楚小乔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衫。 不经提醒她倒真是忘了，自己在外头拖尸挖土回来之后,虽然洗了手和脸，身上的衣衫却没有来得及换,裙子上除了污泥之外，还有一些血迹沾染在衣角袖口。 “我砍柴的时候看见了山鸡，抓山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楚小乔说着，抬手指了指挂在门口已经处理好的山鸡，将锅都甩到了山鸡的身上,众人这才消了疑虑。 楚开文就又道：“下次再打了东西，就直接带回来让爹处理,免得你见了血恶心，再吃不下饭。” 楚小乔应了一声，随即心里暗暗教训自己一通,就算是要警惕留心，可到底哪些刺客和那两个人现在也只是这后山的过客,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现在是秋季山中野物多,每日打猎的确是可以收获一些食物,但马上就要过了深秋了，一到冬季，动物都藏起来野菜野果也都没了。 就算是有杨清风送来补贴的银子，可要从长远考虑，那些银子着实不算是多，如果全买了过冬的东西应该也是刚刚够。 等冬季结束，他们一家又如何活下去？难道真的跟野人一样？ 楚小乔想着，咬了口手上的肉腿,一口下去楚小乔抿了抿唇，她就算不挑吃的，可还是能吃得出这肉有一股隐隐的腥味儿，果然虽然新鲜，但烹饪的调料不够，味道还是不好。 赵氏看出楚小乔心思，就道：“若是用酒稍微腌一下味道会好些，不过那东西是过年才能见着的。” 灵溪村穷困，就连白面大米都缺，更何况是酒水这么奢侈的东西？可赵氏的话却提醒了楚小乔。 “酒……”楚小乔的眼睛转了转，忽得脑袋里就闪过一道灵光，“对啊！酒！” 看来，这个冬天不会没事做了！ “姐，你又想着啥了？”楚小风见楚小乔眼前发光，好奇的凑过去。 楚小乔却是故作神秘的一笑，又敲了一下小弟的脑袋，“快些吃饭，吃完饭还有事情要继续忙呢。” 家里吃的不多，一顿饭也解决的很快，外面的雨也渐渐下停，又有阳光照进林子来，落在树叶间的水滴上，映射得整个林子多了一层晶莹。 饭后，楚开文去外面将柴火劈了，赵氏收拾完锅碗，则是带着楚小风一人背了一个小竹筐，打算去采集山上的野菜野果。 楚小乔自然是要跟着去采集野果的，临走的时候，她看到楚开文又拿着斧头要进林子，就叫住了他。 “爹，咱们家的柴火暂时够了，过冬的等明天再砍吧，咱们今天再添置些瓦罐和水桶吧，回头野菜也可以腌一下过冬，冬日里一刮风，这儿的竹子就不一定再会出水了，水也是得囤一些的。”楚小乔的提议有理，楚开文应下。 赵氏带着两个孩子进林子，刚下过雨，林子里的蘑菇和木耳也都冒了出来，赵氏和楚小风摘了不少放进竹筐里，又挖了好些野菜。 楚小乔上树摘野果，这些果子有苹果柑橘，楚小乔只摘了半框，就没有再动手摘了而是转头四处看看，又往别处走。 她记得进山的时候路过一片林子，那林子里的树木枝干偏细，明显不是用来烧炭的。 楚小乔寻着记忆找到那林子里，果然不出意料，刚走进一股浓浓的杏儿馨香扑鼻而来，楚小乔眼前放光，伸手就从枝头摘了一颗下来。 那杏儿金黄，没有一点儿发青的地方，长得正好正是该采摘的时候。 “小乔摘这些做什么？”赵氏拉着楚小风也跟了过来，瞧见杏儿就是一皱眉。 “这东西酸的紧，咱们吃不得，而且这杏儿上的毛儿沾到身上，也是痒得难受，还是别碰了。” 这杏树在林子里长着，有其他高大的树木挡着，阳光不足光合作用不好，酸也是自然的。 楚小乔将一棵树上的杏儿都摘进了竹筐里，随即她又往溪边去，每次去溪边，她都注意到溪边的一片小竹子旁除了竹子，还有四五颗小甘蔗。 “娘，我摘这些可不是用来吃的。”楚小乔俏皮的眨眨眼。 “不吃用来干嘛？难道捏着玩儿？”楚小风也学着她的模样眨眨眼。 “秘密……” 第20章 来熬糖稀 原本是因为那甘蔗不多她没舍得砍，不过现在看来，她不得不去收了来用，不过好在，甘蔗只要不连根拔起，就能继续长出来新的。 楚小乔也不是没想过要将甘蔗移植回去，只可惜甘蔗喜水喜光，自己要是移植回去，活不活下去都难说，就算活下来了竹林里阳光差，不必溪水旁开阔，恐怕甘蔗也不会甜了。 赵氏虽不知楚小乔会想要杏子，但还是跟在后面又帮她摘了些，随后三人又去摘了些其他的果子，这才往回走。 天色渐暗，竹屋前的篝火烧着，楚开文在上面加了架子，将挖来的陶土捏好的罐子放上去烧制。 瞧见妻儿三人回来，便上前去帮着卸下竹筐，只是当他看到框子里的杏子就是一拧眉，一副严肃的神情瞧着楚小乔。 “小乔，你老实根爹说，你是不是真的同杨家少爷有什么？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楚小乔一喷。 楚开文这老爹没什么学问，可这家长里短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一句话倒是又给这些杏子找到了另一条销路。 只不过，楚开文的言论却忽得让后面的赵氏也跟着一惊，先是楚小乔去镇上遇到杨清风，之后再是送来东西，再到现在摘下来的杏儿。 这杏儿虽然常人吃不得，可怀了孕的妇人却是个格外喜欢的！自己在怀楚小风的时候，也事吃了不少。 看见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楚小乔微愠，“爹，你胡说什么呢，这杏儿摘来自然有妙用，不是用来吃的，若吃下去，那多浪费啊？” “浪费？”楚开文奇怪，倒是消了先前的怀疑。 “有什么妙用，姐姐说说？”楚小风扒拉着框子里的杏儿。 楚小乔将杏儿都放在一个框子里，又拿了只盆子舀水放在篝火旁，对楚小风招招手，“想知道，就先帮着我把杏儿洗干净，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姐姐你得先给个提醒吧？不然我做完了，你又不告诉我，戏弄我怎么办？”楚小风说着，也在水盆边蹲下。 楚小乔看了看篝火，一指架子上正烧制的陶罐，“杏儿是跟那个配套用的。”楚开文还想再问下去，却被赵氏拉了一把。 赵氏是信任这个女儿的，虽然先前她做过一些逾矩之事，但自从她掉下墙头再醒来之后，就一心为家着想，虽然性子变得冷淡，却也没做过什么大错之事。 “小乔的新鲜点子总是有的，就由着她吧。”赵氏劝解。 楚开文手上还有着活儿，便也没有再深究下去，反正到底如何，待楚小乔折腾完之后，他也会知道。 姐弟两个很快将半框的杏子都洗净堆到盆子里，楚小乔又去将砍来的两根长甘蔗拿来，用菜刀削皮再切成一段一段的，都丢进石臼里用石锤捣出甘蔗汁来。 没有现代的机械，手捣汁是很累的事情，一截甘蔗可能要倒三四遍，才能将里面的汁水都倒出来，楚小乔就算是体力再好，可这大体力的活儿也做不长久。 楚小风从楚小乔忙碌开始，就一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紧贴在她身后。 “姐，这些是什么？怎么这竹子生的奇怪？不是空心的就算了，还能出水？” “这可不是竹子，是甘蔗。”楚小乔拿了汤勺来，舀了一勺出来递到楚小风面前，楚小风就着勺子一喝，一瞬间脸上的神情都化在了蜜糖般的甘蔗汁里。 “好甜啊！” “小乔这是要熬糖？”赵氏在旁侧看出了三分意思来。 “娘知道？”楚小乔反问。 赵氏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镇上集市上卖的糖人都是用甘蔗熬出来做的，除了甘蔗，能作为糖用的还有蜂蜜，只是蜂蜜这种上品，就当真只能是富贵人家才能见得到的了。 见楚小乔一人做得辛苦，赵氏就过来帮忙，楚小风则是按吩咐去生火。 甘蔗汁都捣完之后，天色也都昏暗了下来，楚开文的陶罐也已经烧制完毕。 只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农民，不是专门的手艺人，陶罐也只能装个东西并不好看，相比于集市上卖的那些，也没有那么结实。 楚小乔就知道楚开文手艺不精进，早有准备，她将之前伐来的粗竹子每一节斩断，做成竹筒，套入这瓦罐里，楚开文看着她装了一个，也如法炮制。 他一共烧了十来个罐子留了几个放野果、腌制野菜，剩下的十个就留给了楚小乔用，有人搞罐子，楚小乔就去切杏子。 从中切开取出杏核，将杏子放进竹筒里，竹筒不大一个切两个就够了，随即再将竹沥倒进去，盛个八分满，就并列放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这些究竟要做什么？” 楚开文看着楚小乔对着这一对不着边的东西指手画脚，越看越迷糊。 楚小乔一笑，“当然是满足娘亲的愿望，酿一些酒出来，也好拿出一些到镇上去卖，也算是一个生计。” “酒？”屋内三人异口同声。 酒水向来使用粮食酿造的，酿造工艺极其复杂，而且酿酒过程么每一家都不同，酒家视之为秘方，更不可能会说出来给他人听，楚小乔是怎么会酿酒的？ 被质疑的正主点点头，转眼再看家里的三位，她原本的欣喜一下减半，多了一层深意。 “酿酒自然不容易。”楚小乔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但若是施加法术，不就成了？” “法术？”楚小风眼前一亮，“姐，你啥时候会的法术？什么法术？” “从墙头跌下昏睡之后，做的一个荒唐的梦，所以便想试一试，万一有用了呢？”楚小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世间哪有什么法术？她这么说，只是为了给自己酿酒的过程披上一层神秘的袈裟。 楚开文和赵氏的软弱性格，脑子里又满是三纲五常，早已经被那些规矩给驯化。 她全说出来，万一让他们再传出去，尤其是传给楚家的人听，楚家人定然会借机生事。那就是断了自己的财路了！ 第21章 上门挑衅 除了杏子，楚小乔还切了一个苹果，剥了一个柑橘，各准备了一份放到罐子里。 熬蔗糖是很辛苦的过程，从甘蔗汁下过开始便要一直搅拌，一家四口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终于是熬出了糖浆来。 反正糖放进瓦罐里也是要融化的，楚小乔就没有等它凝固，而是直接用勺子舀进了瓦罐里。再之后用泥巴封口，故作神叨的把手搭在瓦罐封口上念念有词，随即将瓦罐都埋进了房子一侧的土地下头去。 “这就成了？”楚开文疑惑。 “法术生效是要时间的，只有时辰到了才能打开。不然就不灵了。”楚小乔拍了拍手上的土。 酒糟发酵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一次的制作又缺少酵母，想让里面的东西自己发酵，时间定然更长。 这种酒根本不算是酿造。撑死只能是泡出来的，她前世学习的时候也只是见别人这么做过，自己亲自动手还是头一遭，能不能成事也有赌的成分在。 虽是夜半，可秋收之中，每家每户都是忙到后半夜的，甚至有些地多的门户，一家几口人轮着班彻夜不休的劳作。白日里秋收晚上筛糠，灵溪村也是靠农田吃饭，这一点自然不能免俗。 “那杏子可酸着呢，怎么会去摘那东西？” “还不是那楚家三房闹分家？自己个儿找的罪受！” 村间巷陌里，两个夜归的猎人提弓路过，在院子里筛糠的宋氏听到那两人的嘀咕，心里暗自高兴，这灵溪村巴掌大的地方，出了什么事，眨眼间就能传遍。 宋氏也不打算再筛糠了，放下手里的筛网就往屋子里跑。 “娘，娘！” “大半夜，咋咋呼呼，做什么！”张氏本就因年纪大，睡不好，早早就睡下了，“农活都做完了么！” 宋氏无视张氏的质问，喜笑颜开，“娘，方才我听见有人说三房那四口在山里摘酸杏儿，没饭吃呢！” 楚开文怎么讲也是张氏的儿子，可宋氏的话一出，张氏不忧反倒是喜上眉梢。 “叫那不孝子要闹分家，还有那孽障女儿。真是活该！” 见张氏精神一震，宋氏也连忙帮腔，“就是就是，没饭吃都是老天眷顾，那一家子孽畜，就应该冻死在牛棚里！” “冻死？呵，冻死了谁来干活？”言语间，张氏心头已经生出一计来。 “今日就先睡吧，明儿个早起，咱们去看看三房。” 她就不信了，那没房没地只能吃酸杏的日子，他们一家四口还能过得下去。这一趟她定要把以前吃的亏，丢的面子都给挣回来，尤其是那妖女楚小乔，非得让她跪下磕头求饶！ 再之后把所有的农活儿都丢给他们一家去做，给口吃的，继续让他们再外面带着，还用不着回来占地方看着心烦！张氏的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宋氏免于农活的苦恼，自然也是如获大赦，立刻回屋歇下，再不想回院子里吹冷风。 第二日一早，张氏就带着宋氏出门去，到了牛棚却发现牛棚空无一人。 打听之下。才从同村人中听说，前几日就看见楚家三房几口人往后山去了。 两个妇人疑惑，却也没有神想，只当是去山里过野人生活，继续打着昨夜的算盘，往后山去了。 山路难行，两个妇人没上山的经验，一路走得踉跄艰难。从早上一直到了正午，才在后山的林子里绕了好大一圈，找到了三房所在的竹林。 人都在竹屋里吃饭，竹屋的门也没开，可是那薄薄的竹门却挡不住肉香从里头飘出来。 那香味好像有了形体一般，化作钩子直朝着张氏和宋氏袭去。 这两人早上出来就只是一人喝了一碗白粥，楚家贫穷也没个猎人，半年也未必能见得到荤腥，肉味一出，两个女人的口水就在嘴里直打转，几乎要流出来。 再走进，看到竹屋外还挂着搭起来的肉架。挂着两只山鸡，三条大鱼，张氏和宋氏的嫉妒愤恨瞬间蹿升了起来，本是想着将人赶出去。让他们得些教训，再让他们求饶回去干活。 现在看来，倒是让他们出来享福了！ “娘，你看！他们有肉吃。还不给家里送，当真是绝了血缘了！”宋氏愤然。 张氏冷哼，用下巴指了指那肉架，“去，把那些都拿了！” 宋氏早就想这么做了，立刻应了一声，就朝着肉架过去，只是她手刚碰上一条鱼，竹屋的门轴吱呀一声叫唤，只见楚小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与外面的两人对上眼。 楚小乔还在楚家的时候，暗中使下的那些绊子早就叫宋氏和张氏害怕，偷盗被发现，宋氏更是做贼心虚，只是不等楚小乔开口，张氏的大嗓门却扬了起来。 “不孝的孽障东西。不顾家里老娘，带着儿孙闹分家，现在我老婆子来寻，闭门不见就罢了，还不容的我在这院子里观光一圈了！还叫小辈出来赶人，不孝啊，真是不孝啊！” 楚小乔翻了个白眼，她可是知道张氏的脾性。观察完之后就拿光。 这地方没人，张氏还要哭喊，自然不是演给外人看的，而是喊给屋子里的人听的。 “不就是想倚老卖老么？” 楚小乔冷哼一笑，嘴角的弧度冷艳间满是不屑，“用不着这么大嗓门儿，就你那老鸭子的脚步声，屋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当真是要反了天了！” 张氏继续哭喊，还偷瞥了宋氏一眼。 宋氏明白，老太婆这是要直接叫楚开文出来，一哭二闹之下，楚开文那软弱性子定然就会将这些肉都拱手相送了，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家里头就不必清汤寡水的了！ 果然，哭喊的声音将屋子里的楚开文和赵氏给招了出来。 “娘，您腿脚不方便，怎么来这儿了？”楚开文僵持。 赵氏则是躲在楚开文身后，先前被张氏破了油汤在身上，她到现在还是害怕的。 楚小风也跟出来，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外面，就被楚小乔又领着回了屋子里头去…… 第22章 所作所为 “姐，怎么奶奶和宋伯母来了？她们来干嘛？咱们是不是应该招待一下？”楚小风拽着楚小乔的衣角，一张小脸上也满是忐忑不安。 楚小风还小，未被那三纲五常教坏，楚小乔揉揉他柔软的胎发. “招待自然是要招待的，不过弟你得记住招待恶人，不必要善良，对她们善良，就是对咱们自己残忍！” “可是父亲说过，咱们得敬重长辈……” “长辈是要敬重，父亲的话要记得，但是姐的话你也得记得。且要变通，别生得那么古板。”楚小乔说着，就伸手向一个瓦罐里去那东西。 “姐！那是……” “怎么，难道你想回到每日被打骂的生活？还是让她们白白拿走咱们辛苦打来的吃食。让她们开心，咱们自己挨饿？”楚小乔望着眼前的小孩子。 楚小风不语，虽然楚小乔自起死回生之后，总是做出些有为常理的事，可她所作所为，却是让自家过得更好。 “姐，我跟你。” 楚小风一握拳，也就是这一次仓促的对话。日后，楚小风成了楚小乔最得力的助手。 “好孩子。”楚小乔又一揉楚小风的脑袋，随即将一根长条状的东西从箩筐里拿了出来，邪恶的笑了笑。 “娘听人说你们在山上摘酸杏儿，以为你们是没饭吃，早上起来就着急着要来看你们！你们倒还好，我们来了不请进屋子里去，还要让小辈们赶我们走不成！”宋氏帮着颠倒黑白的叫骂。 楚开文哪敢不从长辈,“娘，嫂子，进来坐坐吧，正好媳妇做好饭，我们还没动……” 宋氏和张氏本想维持着自己觉悟高的模样，可一听到有吃的，就变回了觉悟低的本性。但这二人哪会只蹭一顿肉吃就罢休？ 张氏继续哭喊,“吃饭？吃什么饭！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家里的农活儿辛苦，收成又不好,你们一家不孝分家，不帮衬就算了，还在此吃独食！这是要饿死我老婆子！哪日我闭了眼睛，没了动静，也咽不下这口气！” 话外之意，就是要楚开文一家回去干活，顺带将肉架上的肉都给她一并送回去，楚开文连忙就过去搀扶张氏，张氏立刻嚣张的伸出手去。 只是楚开文扶着她没走两步，只听张氏哎呀一声整个人爬到在地。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抱着的腿就叫惨。 “哎呀！”宋氏扑上去惊叫道，“娘，你的腿折了！这是要每日大补才能好的！” 演技拙劣，为了两只山鸡老脸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连赵氏都看不下去，只是不等她开口说话。 忽然之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脚边的地面传出来，纤细的青色影子羽箭般贴地而飞，一念之间擦过赵氏脚边，直接就到了张氏面前，张氏一声尖叫。从地上跳起来就跑，拽着宋氏就跑。 楚开文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一条青蛇，是上午楚小乔从外面抓回来的，说是蛇胆可以入药，打算拿到镇上去卖的东西。 “能被一条小蛇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楚小乔双手环胸靠在门边，唇边冷笑美艳间带着三分嘲讽，亲戚危及解除，一家人又回屋去吃饭。 张氏这一趟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楚小乔还是察觉，这后山看似资源丰。可到底是山野。 竹屋虽然比牛棚好，却到底不剩石头垒起来的屋子保暖，竹林各处潮湿，不好生炭火，住久了恐怕要得风湿，而且屋顶墙壁过一段时间就要修补一次，格外不结实，用具也是需要自己动手打。打出来的也没有买来的质量好。 最重要的是，自己动手做东西的时间太长，严重耽误了她发财致富。 更何况前有刺客野兽，后有亲戚，一个不慎不是被猛兽吃掉和刺客偶遇，就是被亲戚传出去闲话，再有旁人来找事，果然还是要抓紧时间离开这个穷乡僻壤才行。 饭后，楚小乔又点了点杨清风送来的银钱，这一段时间他们没去镇上，一直在山里为生存忙碌，这些银钱也没有动。还是五十两。 楚小乔的脑子里有原主前生的记忆与常识，这里的货币有铜板、金银之分，都是千进制的，而且这里的商品房屋和地皮。也是有价格波动的。 这五十两够他们省吃俭用一年，但要在镇上买一处宅院可还是远远不够的，至少还得有个一百五十两，才有可能买下一座一进一出的小院子。 楚小乔一叹。看来，万事还要从先成为富婆做起！ 饭后，楚小乔在竹屋附近晃悠了一圈，酒还在地下埋着，如今竹棚里也养了野兔和山鸡。 野兔是小兔子，倒是还能驯服继续养下去，但那山鸡都是公的，只能用来吃，也没办法传后，又邻近冬天兔子不叫唤，还能在屋子里养着，鸡可不行，专门再去找母鸡下蛋，过冬的时候再冻死就得不偿失了。 楚开文拿了出头去开荒，楚小乔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得老高，种地的确赚钱。山林里也有野种，可播种之后冬日养土，作物生长也要到春天了。 楚小乔一叹，靠在竹棚边上，将手里的竹叶都都进去，喂那些小野兔。 兔子长得很快，抓到这些兔子到现在不过四五天，已经能见到它们肉肉的肚子又大了一圈了。 瞧着它们争先恐后的去咬竹叶。楚小乔忽得脑中闪过一丝灵感，随即丢下竹枝，也不再去逗弄兔子，从屋子里取了竹筐来，就在四处的竹林晃悠了起来。 前世她在野外的时候，夏季炎热，一队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防止中暑上火，都会用竹叶泡茶喝。 上一次她在镇子上转悠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不对，卖茶叶的不多，而且多是碧落龙井之类的茶叶，多是平常人买不起的东西。 若是自己能将这里的竹叶做成茶叶出手，就算不卖高价，走销量，岂不是也能大赚一笔？ “果然，我是命中注定的富婆！” 第23章 竹叶茶叶 做竹叶茶的竹叶得是不老不新的，眼前的竹林是有些年月的，竹子奇高，外加上季节不对，她砍倒一棵竹子，要挑选半晌才能选出需要的竹叶。 带回到营火旁，生火放在架子上和三样野花一起烘干。 一瞬间，竹叶的清新和野花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如同粽叶里包着蜜枣一样别有风味。 这三样野花是她特别选出来的，只有这三种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才能有浓郁却又不掩盖清新的香气。 楚小乔泡了一些来尝，味道的确清新馨香。只是口感清苦了些，看来要配上其他的烹茶方式，才能好喝，又将竹子整个拖过来。砍成竹筒，将烤干的茶叶放进去。 整一棵老竹，摘下来的叶子，也只放了三个竹筒，比想象中要少了好多。 楚小乔又进屋去，取了针线布料，封了三个布袋将竹筒放进去，原本简陋的包装一下大气了不少。 “人靠衣裳马靠鞍。应当能在味道上稍稍弥补些。” 楚小乔嘀咕，可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但也只能姑且一试。 “娘，我去一趟镇子上！”楚小乔打了声招呼，丢下手里的针线，提着自己的三个布袋就要走。 “等一下，你倒是先换身衣裳！” 赵氏提醒，楚小乔低头间才发现，自己连续着几日忙碌劳作，身上衣衫早已脏乱不堪。 本来就是被赶出家门，衣裳行礼几乎没有，楚小乔除了这一件，就只剩下杨清风新送来的那一套了。 不过既然是要去做生意，她也不能太寒酸，也不心疼，直接就穿到了身上。 “这都快晚上了，你到镇上去作甚？要不明日再去吧？”赵氏担心。 “这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定然没有牛车了，而且又住在山上，万一天晚了再碰上野猪之类的……” 楚小乔摇头，“娘不用担心，我脚程快打一趟来回很快的，就算是碰上野猪，那也算是又有储备粮了。倒是好事了。” “你呀。”赵氏无奈，自楚小乔醒后，古怪点子总是多，决定了的事儿是不可能停下的，赵氏管不住她，也只能叮嘱她自己路上小心。 去的路上很顺利，到镇上的时候，快到饭点儿，街上买吃食的小摊和酒楼饭店的生意正好，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楚小乔不再乱溜达，直接瞅准了目标去。 她按照记忆到了闻香斋门口。此时里面正热闹，还搭了个小台子，请了说书人讲评书来拉生意。 楚小乔只来过这里一次，但她是跟着杨清风来的，这身份就不一样了，还没进门，小二就出来将她请进去。 “姑娘今日来，是想吃点儿什么？”小二殷勤，给楚小乔挑了个好位子，又上了茶水。 楚小乔看着那装茶水的器具，就知道自己身份在这里高了一个档次。 “这一次我来，不是为了吃饭来的。而是想跟着闻香斋做一笔生意。”楚小乔手点着桌面。“你们掌柜现在有时间么？还烦请掌柜出来一趟，我想请他喝杯茶。” 小二一愣，将楚小乔上下扫量一番，发现她却是没有开玩笑，连忙转身去请。 与闻香斋做交易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农牧场的地主，而楚小乔这个没有来历背景的人，闻香斋的掌柜是打心底看不起的。但因为其背后有杨清风，掌柜又不得不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出来接待。 掌柜出来的时候，楚小乔已经让人在桌上准备了一套烹茶的器具，他刚坐下，就被一阵香气勾了三魂去。 正值吃饭的时候，闻香斋最不缺的就是佳肴飘香，而这香味不似饭菜香气弥漫，也没有酒水浓烈，比普通的茶水更加清冽，如同红尘里突然出现的菩提。 “掌柜的尝尝我的手艺？” 待人入座，楚小乔抬手将刚滤过的茶推了过去。 她就是趁着人还没来的时候放配料烹煮。就算是一会儿他看了茶糟也无妨，知道放什么东西，却不知道她放糖的比例，也调不出这茶的极品味道来。 掌柜的尝了一口。茶水温热，入喉却带着清新如同薄荷，却没有薄荷冲头的凉劲儿。 难得的是，清新间还带着混合的花香。有枣片和砂糖作陪，甘甜之后还带着一丝丝的清苦，但这一丝苦却并不惹人厌恶，翻倒是让人觉得口味别致，有些上瘾。 掌柜见楚小乔的柳眉美目见带着深意，就转头去看紫砂壶里的东西。 “这是……竹叶？” “没错，竹叶，是我用特殊的烘培方式调处来的味道，掌柜的看这茶，可能登得上你闻香斋的菜谱？”楚小乔说着，将一罐茶叶推了出去。 “这……这竹叶虽然味道特殊，可到底是这附近山上常见的东西，怕是卖不出价格的……”掌柜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转。 “若是姑娘将这法子卖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给收下。” 掌柜想钓大鱼，楚小乔也不傻，她转头环视了一圈。方才她不去雅间，而要在这里做生意，就是要看看这茶叶效果如何。 瞧见不少人朝这边侧目，她就知道效果卓群，只是可惜，这掌柜的不是老实人，既然不愿意共富，那也罢了。 “若是掌柜的觉得卖不出价格。那这点子收了也是浪费，就罢了，不过这一罐茶，我就留在这儿，掌柜的自行处理吧。” 言罢，楚小乔起身就走，掌柜的在身后喊了好几声，也没将人喊下来。 “掌柜的是又碰上什么好东西了，在这儿懊悔？” 男人的声音从一旁的楼梯上传来，冰清水冷的，好像周遭热闹的氛围与他毫无干系。 “杨少爷，”掌柜连忙招呼，“一个小丫头，来卖茶叶的。” 说话间，杨清风已然到了桌前，如果不是方才这茶香，他也不会下楼来的。 “杨少爷您尝尝。”掌柜的识趣，立刻倒了一盏。 茶水入口温润甜雅，令杨清风眼前一亮，“竹叶清爽，花香浓郁，却又相得益彰，好像……好像林间美人。” 第24章 卖茶亏本 看来他的耳朵还是不错的，方才那声音果然是楚小乔，看见杨清风喜欢，他就知这茶是好东西，只不过不等他开口推销，杨清风就拍了拍掌柜的肩头。 “掌柜的，这一次的生意是你亏了，这茶是好东西，你就好好在食客间推一推。说不准，也不算是赔本。” “杨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掌柜奇怪这茶是白得来的，哪有什么亏本可言？ 杨清风懒得再多言。背着手抬步追出门去，楚小乔既然还想和这掌柜的玩玩，他自然不会说破。 街上天色已完，不少商铺地摊都挂上了灯笼，与天边晚霞一个颜色，杨清风抬眼望去。灯火阑珊间，那窈窕的身影在热闹的人流间穿梭。 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轻快的晃动着，衣衫上的印花栩栩如生，衬得她如同脱离尘世的花中仙。 杨清风一时间竟觉得迷了眼，就那么跟在她身后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出言喊住她，只是走出去没多远。 前面的人却忽得裙摆翻飞，楚小乔转身，发绳绑着的青丝跟着扬起，如同空中一现的黑色绸缎花，眨眼间又落在肩头，乖巧的依附着。 眉眼间的冰寒和敌意在视线触碰到他的时候消散，整个人就翩然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好像池水中婷婷一立的莲…… “杨少爷？”楚小乔眉目流转间，带着些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惊喜。 “这个点儿，杨少爷你不在府上享受美食佳肴，怎么出来瞎晃悠？” “本是替家父出来设宴待客，偶然间闻见纯净茶香。这才出来探探。”杨清风点点自己鼻子，示意方才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想起先前杨清风送来的东西，楚小乔大方的将一筒茶叶递了过去，包装的粗布袋子在她纤细的手臂下晃来晃去，倒像是元宵节里提着的花灯。 “这就是方才在大堂烹得茶，你喜欢就拿去吧。” 杨清风没有那么快的去接，视线反倒是在她的手上转了一圈，好看的眉头蹙紧了起来。 不似镇上那大家闺秀的手白皙柔嫩，和乡下做针线活的女人比起来。手上也多了更多的茧子，看得出她平日里的辛苦。 再想想那灵溪村的后山，什么都缺，恐怕到了冬日，这素手会更加难熬。 “你只给我茶，却不告诉我方才是怎么烹的，难道你想日日到杨府上去给我端茶倒水？”杨清风挑眉。 楚小乔丢了个白眼过去，把茶叶硬塞进他怀里：“干枣三片，冰糖二两。若是不喜欢苦的，冰糖就再多加一两，沸水冲泡过滤网就能喝了，不用加其他的东西，不然会盖过原本的茶香。” “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转头去告诉闻香斋掌柜？”杨清风看着手里的茶叶。发现还是没拆封的一罐新茶。 “你告诉他又何妨？反正这茶叶是出自我手。”楚小乔说完，又想了想。 “你喝完了就继续找我要，如果喝腻了这一种口味，我就再告诉你新的烹茶法子，就当是还你送的东西了。” 还？ 这小丫头的意思，是要跟自己撇清关系？杨清风眸子一转，温柔的笑融了三分狡黠。 “闻香斋的掌柜只会吃饭，不会鉴宝，南诏镇西街有一宝坊叫曲妙阁。你可以去那边问问。” 言罢，杨清风宽袖一抬，朝着一个路口一指。“那边，沿路走，在街北。只要你不是睁眼瞎就能找着。” 楚小乔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真是刚还完一笔债，又碰上高利贷！ 杨清风的人情还真是给的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瞪我没用，杨府就算再喜欢喝茶也没办法承包一座山的竹叶，你要是去晚了，估计还赶不上了。” “什么赶不上？一座铺子还能长腿跑了？” 楚小乔狐疑，心说是不是因为上次自己吃得太多，他花钱太多，现在在戏弄自己当还钱？ “少爷，少爷，您出来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远处传来宏二的声音。 杨清风也不再回答楚小乔的问题，招呼一声“走了”，就提着茶叶，背手回去了。 楚小乔看着天色，的确不易再耽误，她的竹叶茶因为制作简单。所以保质时间不长，不得不快些去出手，顺着杨清风指的路，楚小乔很快就找到了曲妙阁。 不得不说，当真是个宝坊，三层的木楼，单单门面装潢就比旁侧的小商铺豪华了不知多少倍，匾额都是鎏了金的。 门口的小厮正在收请帖迎宾，来客无一不是身着华服长衫的有钱人，似是接下来这里有什么大事。 “哎！你干什么的！”一小厮见楚小乔正站在门口各处扫量，就吼了她一嗓子。 “我是来做生意的。”楚小乔应道。 小厮走到她面前，轻蔑瞥了她一眼，“你以为穿得干净了些，我就看不出你是村姑了？卖猎物粮食到米场肉铺去！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 “正是知道，所以才来。” 先前逛集市的时候她没来过这条街，不过杨清风说这里是个宝坊，肯定是卖贵重物什儿的地方，而方才那么多的显贵人物进去，还要有请帖。 根据前世的经验，楚小乔分析，这里不是有什么奇宝展览，就是个拍卖行。 眼前这村姑看也没看自己，抬步就要继续往里走，小厮心里的焰火窜起。 “说你没听见是不是！”小厮朝着楚小乔伸手过去，“你个聋子，找死哎呀——” 小厮惊叫，伸出去的手已经被楚小乔一个擒拿攥紧，用力别得违背了人体学。 门口另外一个小厮过来就要按倒楚小乔，却见楚小乔长腿一抬，带着裙摆翩飞的一瞬，直接将另外一个小厮给踹回到了门口，狠撞在了门框上。 “怎么，曲妙阁就是这么待客的么？是店大欺客，还是阁主本身就是个无礼的暴发户？” 楚小乔质问的声音极大，引了不少前来的宾客侧目，一时间驻足门口不进不退。 “带她上来。” 两位小厮得令，敌意一收。 第25章 阁主柳鸢 果然不等楚小乔再激第二句，曲妙阁三楼的一扇雕花的红木窗子被从里头推开，女人幽幽的声音从上边打着旋儿的落下来。 被别着手臂的小厮立刻松下力道，楚小乔放开他，小厮立刻一转态度，转身请人上楼。 小厮直接带着楚小乔上了三楼，再由侍女带着她进到了方才开窗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女人侧倚在临窗的美人榻上，青丝成灵蛇发髻，三根金钗装点在髻根，她单手撑着脑袋，腕上是金丝双连环，身上的衣衫是绣满的旗袄。无一处不透露着华贵大气，只是她此时眼间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菲儿，上茶。”侍女请楚小乔坐下，奉上茶水点心。味道清淡皆是上品。 “在下曲妙阁阁主柳鸢，平日少在阁中，今日是碰巧了，姑娘才能找得着我，所以门口小厮的无礼，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柳鸢一言一语都带着礼貌，只是那漫不经心的姿势微变。 “在下灵溪村楚小乔。”楚小乔学着她的语气回了一句自我介绍，完了就没了下文。 这语气落在柳鸢的耳朵里格外嚣张。细眉又紧了紧，“那我曲妙阁的待客之道，楚姑娘可还满意？” “勉强吧。”楚小乔扫了眼那桌上的茶具，不为所动。 “方才听楼下喧嚷，楚姑娘是来同我做生意的？”柳鸢撇了撇脑袋，“当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楚小乔明白，柳鸢是因为方才自己在门口同小厮们动手才愠怒，抱歉一笑。 “方才的确是我无礼了，不过柳阁主的手下的确也得好好管管才行。” 楚小乔将手里最后一罐茶叶递了上去，看着那粗布包，柳鸢拧眉没有去接，楚小乔似是也觉得自己的茶叶包装不怎么好看，索性在身边的桌面上放下，倒了侍女端上来的茶水，就着桌上的茶具用自己的茶叶泡了茶。 茶道是现代的常识，她做特工为了各处隐匿渗透，也学过一些，柳鸢看着桌旁的少女，棉麻袄裙，无金银装点却无妆自华，身上带着山村林间的水土味，可举止间优雅高贵，不显粗俗，倒像是贵族里的妙人儿。普通的白瓷茶具在她手中来去自如，似倾注了灵魂。 柳鸢的曲妙阁客人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如楚小乔这样表里不一的她到是头一回见。 沁人心脾的茶香随着沸水倒入茶壶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柳鸢不自觉坐直身子，望向楚小乔那边，茶水过滤倒入茶盏，楚小乔将茶盏递给侍女，侍女又连忙送到柳鸢面前。 柳鸢淡品之下，面上神色忽得一改，“楚姑娘，方才当真是不好意思了。门口的那两个下人，我定会好好调教。” 此话一出，楚小乔就知道，这笔生意应当是成了，柳鸢端着茶盏移身过来，掀开壶盖看见里面飘着三两片竹叶，就是一愣。 竹子在南方常见，效用也多，但用竹叶这等凡物做茶叶，她倒是头一次见到。 柳鸢又一次将楚小乔上下细细打量：方才她在楼下闹事，本就已经出乎自己的意料。 曲妙阁的小厮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到底是有把子力气在身上的。楚小乔身形纤细却能将其制服，本就让人吃惊，现在又能拿出这常见而又在人意料之外的东西…… “楚姑娘，我记得灵溪村是穷乡僻壤一片，姑娘如此手艺本事，留在那边可惜，要不要考虑下在曲妙阁留下，谋一份差事？我定然不会亏待了姑娘的。” 柳鸢眼神灼灼。看着楚小乔似是看到了宝，曲妙阁是南诏镇最大的宝坊，是个当铺和商铺为一体的地方，有些时候还会将一些奇珍异宝以高价拍卖出去，是个能与贵族府邸相比的地方。 这里的小厮和侍女待遇都不差，不少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这里头钻，哪料楚小乔却是一摇头，“我只是为了出茶叶才来，没有要谋职的打算。” “这竹叶茶的确是个稀奇东西，可若说珍贵，也的确是算不上……”柳鸢眉目一转，“可有什么噱头？” “败火消暑解腻。四季皆宜，烘焙时以多种花朵同时炮制，秘方调香香气独特，仅此一家。” 柳鸢商机敏感：“仅此一家？旁人没有？” “我先前去了一趟闻香斋。在那边大堂里沏了一壶，只不过可惜，掌柜的觉得竹叶不上档次，就作罢了。”楚小乔如实道。 柳鸢细品。噗哧一笑：“楚姑娘当真精明。” 闻香斋的食客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楚小乔在大堂沏茶，那香味不可能会被旁人无视，而闻香斋又不卖茶叶，自己的曲妙阁一出手再稍作宣传，定然能回捞一笔油水。 “不仅如此，”楚小乔又补充，“这竹叶茶为了保证口感，对竹叶有特殊的要求，保质也只有三月，我这么说，柳阁主可明白？” 柳鸢点头，这本是制作和保存竹叶茶的端出，但若是说得方式变一变，就能说成是奇巧难得，日后若是长出。还能按照制作日子的长短来分等级和批次定价，更是个好法子。 “楚姑娘今日来得有缘，再过半个时辰，天黑下来之后，曲妙阁有一场拍卖，这买主有的就是喜欢这些稀奇东西，我去让人寻个罐子来，给姑娘重新装一下。咱们试试。” 说话间，柳鸢就侍女去找新的容器来，楚小乔也忽然明白，为何杨清风在指路时会提醒她，若是去晚了，就碰不上了。 侍女很快拿来了两个青瓷罐子，只是一个偏大装不满，一个太小装不完。 “再去买也来不及了……”柳鸢抬手一点那大的，“就用这个装一下吧。” 侍女一应，就要动手做下。 楚小乔连忙打住，“不，我倒是有个好点子，咱们不如就用这小的吧，不仅能装满，而且还小巧好看，免得用大罐子装不满，被买家收了去之后，再落下个缺斤少两的话柄……” 第26章 拍卖茶叶 楚小乔为曲妙阁让柳鸢甚为欢喜，可还是提出了疑惑。 “多出来的茶叶怎么办？” “酒馆新酿的酒品，不让人先免费尝尝，又如何能卖的出去？”楚小乔嫣然而笑。 “价格呢？”柳鸢又问。 “曲妙阁拍卖的东西皆是由卖家出一个底价，之后再由曲妙阁主持拍卖，若是卖出去，那底价会给卖家，之后多余出来的盈利，则是我与卖家幺七相分。” 两人一见有缘，合作是可以，却不能坏了根基规矩。 茶叶是个议价很大的东西，价格定得低会让人觉得品质差。定的高又吸引不了买主…… 楚小乔思索之下，收敛笑意，用手点了点茶叶的罐子，抬眼问柳鸢。 “柳阁主。我不定低价，反定一个售价，如何？” 柳鸢奇怪，“售价？定了售价，还如何拍卖？” 楚小乔勾了勾手指，让柳鸢附耳过来，“这个法子很巧，若是柳阁主记下好好用。曲妙阁能拍的精巧物什儿就又多了一批，也能像平常商铺一样做长期生意，又不落俗。” 窗外，天边最后一抹斜阳也藏匿在了高楼之后，漫天繁星宛如万家灯火，闻香斋门口，杨清风将宾客都送走。 “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清脆的女声如同夜莺，令人心悦。 杨清风回头，就见自家小妹杨白娇手里还抓着一块糕点，似是还没吃饱。 “天是黑了，但路边商铺都还没关门，稍逛逛再回去吧，你陪我去买些东西。” 杨白娇惊奇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杨清风一向不喜热闹，更对采买之事厌烦，何时会这样有人情味儿？ “真是难得……哥你想去哪儿？”杨白娇歪头，然杨清风下一句话却让她险些闪了脖子。 “去胭脂铺。” 言罢，杨清风又转头对宏二吩咐，“你去一趟灵溪村后山，然后驱辆马车去曲妙阁。”宏二怔愣了几秒，立刻反应，令命去做。 “说道曲妙阁。今日曲妙阁有珍宝拍卖，邀请折子还在我这儿，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热闹？”杨白娇问。 杨清风摇头，“今日就不去了，等下一场拍卖，你要是有兴趣再去吧。” 曲妙阁里，一二层楼是拍卖展出的场所，一楼是大堂散座，二楼是架空的走廊包厢，视线跨过围栏可以看到下面搭起的小红台子。 楚小乔已经被提前领到了二楼的包厢里，等着楼下拍卖开场。 一盏茶的功夫，楚小乔就摸透了曲妙阁待客的差别。二楼包厢的，都是曲妙阁的老客，收了邀请函过来的，一楼的则是没有邀请函自行来参加的。 不论楼上楼下，皆是富贵人家，这样的客人都喜欢新奇玩意儿，自己的茶叶一次是找对了销路，与单纯在闻香斋相比，少说能提价三倍。 思索间，楼下传来小厮敲锣绕场的动静，这是要开始了。 “好香啊……” “今日真是稀奇了。” “这味道好生熟悉！” 侍女和小厮为众人上茶之间，议论声已经如同煮开的水一般。翻出了花儿来。 曲妙阁的茶水点心都是要钱的，绝不会白送，而且价格不菲，这是曲妙阁来辨别客人身份的一道门槛，只看点的东西，便知这客人是什么档次，客人们为了证明身份，也是为了不丢脸面。自然会每桌一份的点。 然今日不同，除了客人自点的茶水，每桌还多送了一盏，且这一盏茶一出，香味瞬间盖过了原先点的普茶。 每桌却也只有一盏，独自来的客人还好，几个人一起的就不够分了，茶水上完，小厮再次敲锣，示意肃静开场。 先拍售的是两本古籍和一件首饰，每一件底价都在百两银子之上么，竞价的最终金额。无一不是上了千两白银。 前世知道古董、珠宝有极大的油水可捞，楚小乔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也会吃香，果然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不论什么地方，收藏家才是最有钱的。 “阁主，该最后一样了，咱们真的要按楚姑娘说的做么？”菲儿询问。“这价格会不会太低了些？曲妙阁不是出低端物的地方……” “楚姑娘心思缜密，点子新奇，你照着做就是了。” 柳鸢摆手朝着楚小乔雅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她正品茶吃糕点，一点也不为方才竞价的场面所动，似是对一切看透，胸有成竹。 曲妙阁这一场竞拍的邀请贴上只写了三样东西，竞拍结束没有听到散场锣，众人却已经松动欲走。 “各位贵客，方才的茶水入口，可是有流连忘返之境？”菲儿捧着青瓷罐上了红台。 “曲妙阁出的东西，自然是上品。” 有宾客应答，不是奉承恭维，而是实打实的评价，一人出言，众人附和。 就在人声又要倍看之前。菲儿又一次出言截住众人话茬儿，“这泡茶所用的茶叶便是今日最后的拍品，五十两。” 听到价格，众人默。 “这底价，是不是太高了写？”有人发问。 最贵的茶叶也不过几百两，以五十两为底价，这么多人一起叫价，其实不是要高的出奇。就算再有钱的主顾也不会买这么乱撒银子。 “五十两不是底价，是最终售价，每次叫价五百铜板到三两银子不等，不得越界，最终谁先拍得五十两，茶叶就归谁。” 菲儿简单的介绍规则，随后又将茶叶的独特之处讲解给众人，待讲完只见台下众人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知是被这茶叶的独特所俘获，还是喜欢上了这种新颖新颖的商品拍法。 五十两一罐茶叶，是底端茶叶之中的上品价，这些达官贵人自然不会心疼这几个铜板。 菲儿一声开始，叫价声立刻就响了起来，在快到五十两的时候，在座皆屏息凝神，心中暗算。 楚小乔却是没有兴趣去看旁人叫价，反倒是闭上眼睛，算着另一笔账。 最终，一年长的商客拍得了茶叶，商客喜不自胜，旁人只觉遗憾。 第27章 猴子戏耍 此时，一直没动静的楚小乔忽得出声，“恭喜这位长者，未得拍品的众位也不用担忧，若是诸位想要，大可预定。”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的不是柳鸢，自然一下明白楚小乔就是茶叶的背后卖家。 “并非只此一罐？”刚拿到茶叶的老者有些不悦。 楚小乔一勾唇，笑得妩媚。“没错，除这一罐之外，还有一批。统共十罐。” “价钱怎么说？” “五十两。” 老者冷哼，“既然如此，何必还搞真么一场！将我等当猴子戏耍么！” “定金五十两。” 这一言一出，楼下众人又兴奋了起来，那位老者也再没了怨气，接受着旁人的恭喜。 “请问全款是多少银两？我全包下！” “不知这茶的拍卖。可否还有下一场？” 问题扑面而来，楚小乔却没有再回应，只是看了一眼远处包厢的柳鸢。 柳鸢回以一笑，一罐茶叶的定金是五十两，便相当于是拍卖商品的底价是五十两，再卖出市罐，那就相当于是又被人高价拍出去了十罐！再加上批次尾款不定出量不多，更是激起了买主们的赌胜心！ 柳鸢很快将后续的预定登记工作安排了下去，转眼的功夫，五百两银子就被空手套白狼，收了上来，这下不光是柳鸢，曲妙阁上下都被楚小乔的策略惊得心服口服。 “我这倒还是头一回儿手里没出货，就先将银子给收上来收上来的。”柳鸢惊叹。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柳鸢就已经让人将银两包好送来，楚小乔看了看那五百五十两银子，却没有接。 茶叶的确算得上暴利，却远不如古籍之类的东西值钱。再者说楚小乔住在不太平的后山，自己将这么多银两带在身上太过显眼，一路回去就算不遇上劫财的，怕是也会让捣乱的楚家人偷摸了去。 她身上还有杨清风给的五十两银钱，暂时也够她买罐子装茶叶，剩余的钱还是先留在柳鸢这里保存着比较妥当，若是她碰到什么好东西，还能留给自己。 楚小乔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柳鸢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当然欢心答应。 “楚姑娘若是不见外，那就叫我一声姐姐，以后再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我也一并帮你出手。” 柳鸢拉着楚小乔回到三楼去，“这时辰也晚了，楚姑娘就在这儿住下吧，明日我拍人驱车送你回去。” 楚小乔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外面夜色已是亥时，她暗叫糟糕。自己出来的本就晚，一时间忙起来忘了时辰，若是再不会去，怕是家里的爹娘就要到这镇子上来报官找人了！ “多谢柳姐姐好意，只不过我出行是同家里人讲了要回去的，而且夜不归宿也不保清誉。” 楚小乔执意要走。柳鸢也不好多留，送着人道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然停了一辆马车，驾车之人还是楚小乔认识的。 “楚姑娘。”宏二规矩行礼。 “你怎么在这儿？”楚小乔歪歪脑袋。 “奉命送姑娘回家去。”宏二应道。 “看来是有人对楚妹妹上心了，那姐姐我就不抢人功劳了！”柳鸢说着也不多问，直接就扶着楚小乔上车。 宏二驱车离开，楚小乔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坐了一会儿，忽得察觉出不对劲，“宏二。不是说要送我回去？这不是去灵溪村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儿？” “姑娘莫怕，这天色晚了。是少爷派我来接姑娘去杨府过夜的。” 宏二说着，从自己座位下头拿出来了一样东西递到马车帘子里，“少爷事先让我去了一趟后山。这是信物。” 楚小乔接过，发现那是自己包茶叶时裁剪的布料的一角。 “多谢杨少爷思虑周全，不过还是放我下车回去吧。” 这夜半三更，自己往一个男人的家里去，就算她不是封建之人，可这封建的时代容不下她这么做。 “姑娘放心，少爷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更何况夜半山路更危险，您家里头的人也不放心您赶路回去，不然也不会给这布料为证了。” 宏二劝解间，车子已经到了杨府门口，却没有停下。而是绕了一条街，到了杨府的后门去，有人从后门处悄悄开门放马车进去。 这后门在小巷里，鲜少有人来往，更是不用担忧被人瞧见，杨清风知道楚小乔担忧清誉的问题。自然也想得到维护的法子。 马车在后院停下，宏二去复命，侍女小桃过来护送着楚小乔到客房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 楚小乔不由暗中感叹，杨清风当真是安排得细致周全，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是他让人强带自己来的，有便宜不占猪头三！ 客房是个独院，只不过院子里挂着侍女的衣裳，小桃解释：“这是奴婢和宏二伺候少爷住的地方，夜里不便惹人注目，还望楚姑娘见谅，不嫌委屈。” “无碍。” 若是杨清风真的给她准备个豪华客房，再引人注目些，那才是真的对她不好，更何况这地方与山林竹屋比起来，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小桃将饭菜布好，又麻利的铺了被褥准备了热水，那勤快周到的劲儿，完全是将楚小乔当成了少奶奶来伺候。 “楚姑娘安心住，屋子里东西一应俱全，若是再缺什么，就唤奴婢一声，奴婢就在隔壁的屋子里。”小桃言罢，退出了房去。 从炮制茶叶到现在，楚小乔一直没吃东西，现在过了饿劲儿也不再急着吃饭，反倒是打量起这屋子来。 过日子的家具一应俱全，没有太多的装潢和陈设，但所有的东西用的料子都是质量好的，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真是有钱的下人都过得比锄地的农民强！ 楚小乔绕到屋子里面，发现一处角落里用木板又搭出了一个小隔间，打开木门，才发现里面是一处灶台，不过这灶台上的大锅里面垫着厚厚的皮革，明显不是用来烧饭的。 “连婢女都有自己的浴缸，这杨家的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好。” 第28章 杨家白娇 前世听说村里人都是在锅里洗澡，现在看来的确不是假的，楚小乔嘟囔，有些嫉妒的撇撇嘴，自己成为村妇，她可是从穿越到这儿来之后，就没有舒舒坦坦的洗过澡…… 另外一边，一墙之隔的前院里，杨清风正对着桌上的一个布袋发呆。里面是他同杨白娇一起在集市上买来的东西。 “少爷，人已经到了。”闻声回神，杨清风才发掘宏二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伺候好了么？” “汤饭都备着了，小桃在院子里伺候。” 小桃是杨清风娘亲留下的贴身丫头，忠诚嘴巴严，是适合做体己活儿的。 “知道了，我去瞧瞧。” 杨清风起身，拿着布包往小院子去。刚到门口，杨清风就闻到饭菜的馨香从中传来，前几日闻香斋里，楚小乔狼吞虎咽的模样从脑海里浮现而出，惹得他唇角不自觉往上翘。 “小乔姑娘。”杨清风低唤一声，推门而入。 门正对着桌子，应当一眼就看到她顾着腮帮子的俏皮模样，可门板之后入眼的只有一桌还温热的饭菜，椅子上空空如也，就连坐过的痕迹也没有。 难不成是被人发现，强拖出去了？杨清风左眼皮一跳，抬步往屋内去寻。 没走两步，便察觉有水汽从屋子一隅飘出来，随后便是两声呼喊。 “小桃，小桃？”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清风不容脑袋细想，脚步已经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出去。 那木头隔出来的浴锅间的木头门没有全然关上，透过一掌宽的门缝。那道曼妙背影毫无全然灌进眸子里…… 氤氲水雾间，妙人身姿窈窕轻软，宛若西子湖上细雨薄幕后的清莲。 撩水淋身水声轻响，热汤顺着纤细的玉璧攀走，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水痕，最后在她指间打着旋儿滑落，美得有些不像话。 水滴落回浴锅里，在他的心海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妙人倾身回眸。雾水沁得她媚眼如此，不见平日里的半分冷淡冰清。 四目相对间，杨清风心神一恍，楚小乔神情僵滞，下一瞬缭绕的水雾似是瞬间结了冰霜。 “好看吗？” “好看……”杨清风痴然，只见楚小乔素手一扬，水声哗啦炸响，直到热水泼上身，淋了个落汤鸡。杨清风才幡然醒悟连连道歉转身。 “奴婢在，楚姑娘有什么……” 此时楚小乔唤的小桃才姗姗来迟，见到屋内情形，硬将到了嘴边的话和惊呼又咽回去，道了声“奴婢该死”，就打哪儿来的溜回到了那去。 “她都走了。你不走，是想留下来替我穿衣拭发，还是打算我沐浴完后为你更衣侍寝？” 楚小乔眉尖一挑，此时就连调戏般的言语被她讲出来，也像是尖刀描画着他的后脊背，不带一丝温情。 杨清风哪怕是看不见楚小乔的脸色，也能猜出她神情不悦到了何种境地。 “不不是，没有不敢……”杨清风结巴半晌，也搞不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最后脚底抹油夺路而逃，杨清风离开，小桃才又进屋去。 楚小乔已经穿好了衣衫坐在桌旁用饭。神态自若，好像方才一幕只是小桃自己的幻觉。 “楚姑娘，方才……”小桃思索。觉得再提不合适，便话锋一转，“方才您唤奴婢有何吩咐？” “没事。”她叫小桃只是因为听见脚步声想确认一下，哪料到会来这么一出？ 抬眼见小桃仍是忐忑，她才觉出自己的回应有些不近人情，又补了一句，“你还是担心一下你家少爷吧，他好像有点不正常。” 楚小乔确信杨清风不会到处乱说自毁清誉，但他自己能不能从痴呆里缓过神来，她可就说不准了，杨清风逃回到自己房里，一颗心仍是扑通通在胸口乱撞。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激动欣喜间又惶恐忐忑。如同蒙面毛贼得了想要的珍宝，又被宝物原主知道了自己真身。 若是方才那门缝再小一些，或者楚小乔没有转身过来…… 刚想至此，杨清风就猛拍了下自己的脸，疑惑自己这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也会生出此种龌龊猥琐之念。 “哥，大哥！”又是两声呼喊。才将杨清风飘远的心思拉扯回来，杨白娇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微蹙月眉鼓起腮帮，杏眼里是疑惑和不满。 “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无声无息进我院子？”杨清风也拧眉，不满她的不请自来。 两人是兄妹没错，但兄妹间也有男女分别，更何况杨白娇的生母是朱紫雪，朱紫雪若是知道自己女儿大半夜到男人房里，指不定又要怎么闹腾。 “夜深露重我还不想跑呢，可在街上的时候我手炉借你参考比对，你也没还我，还不吩咐人给我送去。” 杨白娇撇撇嘴，“而且我也不是悄悄溜进来的，我让院儿门口的宏二来报，是你自己个儿没反应，我才进来看看的。” 杨清风怔愣，心道自己方才竟然魔怔至此？不待他回言，杨白娇却又怀疑的眯眼，上下打量杨清风，眼睛里透出灼灼之光。 “大哥，我都在你面前站好一会儿了，瞧你面上发烫带红，眼神飘忽的……这模样，怎么像怀春少女？” “滚！”杨清风俊眸一瞪，杨白娇连忙缩缩脖子，“这是事实嘛。”杨清风懒得再与她纠缠，将她的手炉丢过去，下了逐客令。 被赶出屋子，杨白娇心头不满的撇嘴，细想着杨清风方才的样子又着实觉着奇怪，再回顾从闻香斋出来，杨清风带着她采买回来的几样东西…… 杨白娇的转转眼睛，视线滴溜溜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给下人住的附属小院的门上。 楚小乔吃完饭，小桃撤走盘子餐具，发现她再没什么需要的，便留她自己在房里休息。 方才沐浴到一半被杨清风打断，楚小乔本就心情不爽，现在吃饱了肚子，自然要继续搞个人卫生。 “这里方便，洗个澡也没什么。” 第29章 沐浴更衣 不过这次她没敢那么放肆把衣服脱光，而是打了盆水放在桌上，长发撩在身前，轻侧着脑袋，将头发放进水盆，一手握着发腰，一手轻舀温水往发丝上浇灌。 暖黄烛光铺在她身上，添了三分柔美，黑发如瀑，更衬她手腕白皙纤细。 “咣当——” 一声门响，楚小乔的动作在此被打断，抬眼看去。就见一粉衣粉裙的少女站在门口。对视间少女神情顿了顿，才进了门，这少女眼生，不过只看衣着楚小乔就知道她不会是什么下人。 “杨家人都这么爱打断别人梳洗的么？”楚小乔险些说漏了嘴。 杨白娇却没在乎她的不满。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打断，你继续，我就来看看你！” 看看她？这是把她当观赏戏耍的猴子了？ 杨白娇没察觉楚小乔的排外心思，自顾自坐在她旁侧，将她上下扫量轻轻呢喃。 “的确好看，难怪大哥那样……” “什么？”楚小乔没听清。杨白娇连连摇头，视线又被楚小乔的长发吸引了过去。 楚小乔的头发又黑又亮，比起许多大家闺秀精心保养的还要漂亮，顺着头发再往上看，楚小乔的皮肤虽然因为劳作没有那么白皙手上也有茧子，但肤质极佳平滑得如同破壳的煮蛋。 只是看着，杨白娇就不由伸手去掐了掐楚小乔的脸。 楚小乔未从杨白娇身上察觉出恶意来，也就没躲，想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就感觉着杨白娇的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两下，随即杨白娇神情一怔，紧接着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仿佛看见了漫天繁星一般。 “好软，好嫩！” 惊呼间，杨白娇不管楚小乔还在撩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水湿了衣袖却不自知。 “师父，你做我师父吧！” 杨白娇刺眼没头没尾，听得楚小乔疑惑，心道难不成她是个高手，察觉出自己身手不凡？还是杨清风同她说了自己泡茶的手艺，想让自己教她茶道？ “这位姐姐，你气血皮肤那么好，定然是用了不少法子，有不少研究的！” 杨白娇眨巴眨巴眼。握着楚小乔的手又紧了紧，“神仙姐姐，教教我如何驻颜吧！” 她眼神清亮，如同一汪映着月光的池水，格外清纯。 楚小乔自到了这世界之后，不是与极品亲戚勾心斗角，就是盘算着怎么生存发家致富，不被旁人传闲话，是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了。 “就为了这个？”楚小乔问。 杨白娇点头，楚小乔思索，虽不知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爱美是正常的。而且她又是杨家的一位主子，自己若是和她搞好关系，以后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亏损。只要不说太多就好。 驻容养颜她是知道一些的，从饮食和习惯上有许多说头，楚小乔只是说了两三点出来，就将杨白娇俘获了，最后她还给杨白娇说了一些洗头护法的法子，更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待她说完，杨白娇就是一叹，“难怪大哥会对你另眼相看，你虽然穿着布衣是个村姑，但你知道的可真是不少！” “别瞧不起村子里的人。他们的偏方有时候比镇上的大夫开的方子还有用。” 楚小乔说着，心中想到杨清风不由撇嘴，她觉得杨清风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这身子原主曾在墙头窥视过他，这才有了后来种种，否则两人间断然不会有多少关系。 但楚小乔不知道的是，杨清风真正注意她之后，忽得发觉每一次见面交流。她总是会有闪光点让他眼前一亮，就如同一个矿洞越是往下挖，越能发现宝藏。 杨白娇觉得楚小乔所言有理，再审视楚小乔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敬佩。 “姑娘，那你了解我大哥么？” 得到问题，楚小乔想了想，“翩翩公子儒雅端庄，人品高尚家境殷实。” “所有人都是这么看他的，”杨白娇点头，“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其实有些时候。我也觉的大哥很陌生。” “怎么说？”楚小乔见杨白娇面露愁色，不由反问。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大哥看上去对人谦和有礼，可脸上除了迎宾时候的笑之外。没有其他更多的表情，很多时候，我都怀疑大哥他是不是就长了那么一张笑脸，就连和母亲吵架的时候也是……” “杨少爷和令堂不合？”楚小乔倒是不了解杨家。 杨白娇点点头。“我和大哥是同父异母的，我母亲是后来嫁进杨家的妾……所以我的出身也不高，不过大哥待我很好。” 言罢，杨白娇愁容一散，眼神又亮了起来，似是一切烦恼在她面前都会瞬间消散。 杨家的争斗与她无关，她不关心，不过眼前这女孩儿明亮的眼神在这险恶的世道和肮脏的人心间倒是格外难得。 “没错，出身不重要只要过得好，只要开心就够了，旁人的闲话不要放在心上，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楚小乔宽慰杨白娇，杨白娇眼前一亮，“这话大哥也对我说过，姑娘和我大哥还真是配！” “小丫头净胡扯八道。”楚小乔翻白眼，她可未想过与杨清风能如何。这门不当户不对的，难免落下是非。 “我可没胡说，姑娘你是不晓得，遇到你之前大哥就跟个仙儿一样，直到你出现，才终于有了些人味儿。”杨白娇说得理所应当。 这说话间，蜡烛已经燃了一半，杨白娇回神的时候连忙告辞。匆忙间两人连名字也没有交换，一夜过去，再没发生什么。 早上黎明刚到，楚小乔就被外面下人们走动的声音给吵醒了。 小桃送了饭菜来，楚小乔吃完就跟着小桃又出了门，坐上马车就出了杨家，这一路上她再没见过杨清风，倒是杨白娇来送了送她，还塞了她一个镯子。 楚小乔本不想要，杨白娇硬是给她戴在了手上，想再摘掉，才发现这镯子尺寸有些小，不是那么好摘掉的…… 第30章 吵架不输 楚小乔走后，杨白娇才又照例去正院给母亲父亲请安，杨白娇到的时候，杨牧沉和杨清风都已经请了安走过了。 “娇娇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平日里你不都是第一个到么？”朱紫雪见女儿来，立刻拉着坐下，让人将吃食都送了过来。 “今日……今日女儿起晚了嘛。”杨白娇也知道，若是将楚小乔来杨府的事情说出来会惹出麻烦，索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没料到的住朱紫雪却上了心，“怎的平白无故起晚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爽利？” “没有没有，只是昨夜回来的晚了些睡得晚，早上自然就赖床了。”杨白娇这才倒是说了实话。 三分假七分真才是最能让人相信的。杨白娇天真却不傻，朱紫雪又拉着杨白娇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这才放人走。 杨白娇刚走，朱紫雪就将贴身伺候杨白娇的侍女给叫了过来，询问昨夜杨白娇去了何处。 “小姐她同大少爷待客之后，又去了集市买了些东西。回来之后又去了一趟大少爷那边，这才回来晚了。” 朱紫雪听着点头，可心中还是怀疑了起来。 她宠爱着杨白娇长大，把杨白娇养得水灵可爱，却是性格天真纯澈，没有遗传她的坏心。 杨清风对杨白娇倒是宽待，她与杨清风亲近，自己没有拦着，就是因为方便安插眼线，而现在杨白娇似是对她有所隐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去派人悄悄查查，昨晚杨府待客都接待了些谁，是否有谁来过杨府过夜。” 朱紫雪吩咐，她本是怀疑谁昨日待客的席间，可是有谁被杨白娇看上，杨清风又带了回来，才引得她去，可下人将出入登记的册子拿来。朱紫雪查看的时候，却是毫无痕迹可寻。 “这就奇了怪了……” 朱紫雪蛇眉一拧，杨白娇就算再与杨清风亲近，却也不会不知男女间要避嫌，如此之下，杨白娇究竟为何还要夜半逗留在杨清风的院子里？ 出门时没见到杨清风，楚小乔一直想问赶车的宏二杨清风去哪了，可想了半天，还是将问话咽了下去。 昨夜自己本就是寄人篱下。杨清风来的时候自己还那么放肆，再想想先前原主曾经趴在墙头窥视他，难免会被对方想成是自己勾引他，他厌恶自己躲着也是应当的。 如此也好，拉开了距离，也少些因为他另眼相看而带来的麻烦…… 楚小乔压了压心底的失落，马车比牛车快得多，很快就送楚小乔到了灵溪村。 楚小乔本想着杨清风为了不惹人眼想得周到，可到了灵溪村才发现。他想得也没多么周到。穷乡僻壤连牛都缺，更何况是马？ 马车一入村，马上就有不少人注意，可村民又不敢惹富贵人家，也只能远远侧目，不敢靠过来。这才让楚小乔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撩开窗帘向外看去，楚小乔看了看坑洼难行的土路，就对前面的宏二开口，“到了后山就将我放下吧。” 宏二答应了一声，他正愁山路之间要如何护送，楚小乔一句话倒是解了他心头烦忧。 为了避人耳目，楚小乔只看了一眼就将车帘子又放了下来，只是她没想到，就那么几秒的功夫。还是有人认出了她来。 楚莹儿握着镰刀，站在侧目的人堆里，看清车帘里探出的那张脸。额角的青筋都几乎要爆出来，居然是楚小乔，竟然是那个贱人。 才被赶出家门几天。就在后山安了窝，前几日宋氏和张氏去后山的事情楚莹儿也知晓，现在楚小乔不仅没来求饶替她做农活，现在还作妖又富贵起来了。 不说马车多少钱两能买来，就是她身上那身新衣服都足够楚莹儿嫉妒的。 楚家是什么条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什么荤腥和新物件，别说是新衣裳，就连农具都是用了很久的了。 楚家的男丁除了楚开文之外，都在镇上做工，可那工钱也只是勉强够家里吃喝花销。 楚小乔一身衣裳虽然是棉麻布衣，却是花样奇特，一见就知价格不菲。 楚莹儿越想，越是恨得牙根痒痒。攥着镰刀的手又紧了紧，调转了步子不再往田地去，而是朝着后山的方向奔了过去。 宏二在距离后山较近的村子边沿请楚小乔下车，楚小乔前脚还没迈出车厢，楚莹儿就到了。 “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被逐出家门的妖孽么？现在又作什么妖呢？”尖酸刻薄的声音扬起。立刻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这灵溪村本就没什么新闻，若不是最近楚家的事情多，恐怕这些人都要闲的淡出鸟来了。 “啧啧，这马车加佣人，得不少银子吧？”楚莹儿说着，抬步就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宏二拧眉想开口解释，却被楚小乔在背后暗中拽了一把，请他不要多言，免得多生事端，再将杨清风也扯进来。 楚小乔下了车，懒得搭理楚莹儿，抬步就打算往后山去，却被楚莹儿挡在面前，她怎么绕楚莹儿就怎么挡，许久没有这么好性子，楚莹儿的气焰一下就蹿升起来。 “呵，这么急着走，别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然哪能有这些个银子，顿顿吃肉还雇了马车和下人，日日在镇子上快活？” 楚莹儿言语间，露出暧昧神色，楚小乔年轻娇媚，这被赶出家门才半月时间，就改了衣食住行，再加上“快活”二字暗示，一下便让人不得不往翻云覆雨之上联想。 好嘛，当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楚小乔心神收敛，周身气压瞬间低沉，“我楚小乔行的正坐得端，有本事让家里过得好。” “让家里过得好？呵！” 楚莹儿一声冷笑，“楚家现在农活繁盛不见你来做，家里顿顿吃的都是糙米青菜不见荤腥，这叫让家里过得好？” 楚小乔无辜的一眨眼，配上精致的五官甚至可爱惹人怜。 “那是楚家，又不是我家，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第31章 目无尊长 田埂地头二人争执，楚莹儿气急，音调一下又拔高了一个度，“不尊长辈目无长姐，你不孝！” “以前呢，我的确是应该唤张氏一声奶奶，叫宋氏一声伯母，喊你一声姐姐，不过现在不是了。” 楚小乔一松肩头，“楚家已经与我家断绝关系，别忘了当初可是张氏主事将我们赶出来的，我有什么本事与楚家何干。” “对。你有本事，你真有本事！”楚莹儿酸酸的，也恨恨的，楚小乔眼中贼光一闪。 “本事？我有什么本事。不放你楚莹儿说来听听，怎么这本事好像我自己不知道，你倒是清楚得很，跟亲身经历过似的？” 一句话就让楚莹儿的清誉岌岌可危，完了楚小乔又补了一句。 “咱们俩也是姐妹一场，多日不见，姐姐不用一见面就对妹妹我分享这种事儿吧？这乡里乡亲都在，也不觉得害臊？” 言罢。楚小乔斜眼一扫周遭围观之人，楚莹儿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本想膈应楚小乔，却没想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你！我说的是偷盗，是偷盗！”楚莹儿叫嚣，“你以前在家就有先例，如果不是偷盗，你怎么能买得起新衣裳，雇得起佣人和马车！” 楚莹儿气急间，抬手就将镰刀朝着楚小乔挥过去，“今日我就当着乡亲们的面搜你的身，你身上绝对有偷来的东西！” 楚莹儿找了个恰当的借口，她就不信，今日她当着众人面将楚小乔给扒光了，她还有脸出来到处晃悠，然而她哪里是楚小乔的对手，扑过来的动作和攻击毫无章法，楚小乔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转身间手指在楚莹儿的腰间划过。 “刺啦——”粗布撕裂的动静划破空气，楚莹儿只觉身前一凉，整个人扑到在地转头再看楚小乔，发现她正站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手上正拿着一根布条甩来甩去，好像放牧小童里手里捏着的长蒿草。 楚莹儿一惊。那布条她格外熟悉，不是旁的正是她固定衣裙的腰带，“楚小乔，你、你别太过分！” 楚莹儿声音打颤儿，气焰一念之下消减得分毫不剩，她一只手紧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裳，生怕春光泄露，没了腰带她就坐在地上也不敢乱动，这裙子松的很，一动怕是就要滑落下去。 “过分？”楚小乔睁了睁眼，“我哪里过分了？抬手要打人的是你，打不着人自己站不稳摔在地上的。与我何干？” “是你扯得我的腰带！” 楚莹儿撑身坐着满面羞愤，再打眼看四周的人，忽得后悔自己方才尖声引来这么多人，楚小乔闻言看自己手里，故作惊讶“啊”了一声。 “原来这是姐姐你的腰带？我说方才手上一沉好像挂着什么东西，还当是你身上带的什么麻绳呢！” 说话间，楚小乔细细端量起那“麻绳”，一手托着一段，忽得双手一抖，“哎呀”一声：“这姐姐，这当真是腰带？怎的如此不结实？” 演戏的绝佳高手，楚小乔一脸抱歉随即蹲下身去。将彻底断成四条的腰带恭敬奉还至楚莹儿面前。 “姐姐，妹妹实属无心之失，就如同你不小心拿着镰刀朝我扑来一般，姐姐不会生气的对吧？” 含笑看着脸涨红的对方，楚小乔又一次朝着楚莹儿眨巴眼睛，眼中刁难恶意不加掩饰，可神情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乖巧可人。 这话说的楚莹儿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方才自己挥刀的事儿就解释不过去。再让这些嘴上没把门的村民传出去，三人成虎，自己不就成了屠夫了么？ 可气愤终究不能白压在心里，趁着楚小乔凑过来，楚莹儿抬手就是一耳光。 楚小乔眼中闪过计谋得逞的光芒，只是一瞬，楚莹儿察觉不妙，可巴掌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听她又是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后撤的同时，手就拽上了楚莹儿的裙子。 眼看楚小乔的手劲儿不小，外加上楚莹儿坐在地上拽着衣裙。两股力量撕扯，楚莹儿就觉自己大腿处一凉，下一秒原本及地的长裙就变成了露腿的短裙。 在这个世界，露出脚踝都算是露骨。更别说是裙子短到大腿之上了。 这一下楚莹儿是再顾不得其他，一下蜷缩起来，拽紧了自己的衣服，从地上跳起来。半露半遮的往家里跑，主角走了一个旁观的人自然也就走了。 楚小乔拍了拍自己的手，似是觉得方才那衣料肮脏，转头再看四周，出乎意料的看见宏二还在身后，下巴耷拉着已经看呆了。 “怎么着，觉得我狠毒？” 楚小乔本是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可宏二是杨清风的人，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不由的想为自己分辨二三。 宏二摇头狠毒倒是算不上，不过泼辣是绝对够了，方才那一段虽然不登大雅之堂，可他看着心里莫名生出叫好的冲动来，也暗自为杨清风担忧，这楚小乔远不是“村姑”二字可以概括的，也不知道少爷他能不能压得住…… 再说楚莹儿，攥着衣裙跑回家。刚进院子就和正在筛糠的宋氏撞上，宋氏一见女儿如此模样，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 楚莹儿哭哭啼啼，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讲了，宋氏的怒火刹那间升腾起来，也不让楚莹儿去换衣服，直接拽着她去了张氏的屋子里。 “娘。你看莹儿这样子，都是楚小乔那贱蹄子害的，今日在这人前衣衫不整脸面丢尽，明日可还怎么嫁出去！”宋氏唾骂间也哭哭啼啼起来。 “是啊奶奶，我不过是去打声招呼，她就对我大打出手，今日怎么也得让村长出面去一趟后山说理，把他们赶出去！” 楚莹儿拽着衣襟缩在凳子上，泪珠子扑簌下落楚楚可怜，在村子里嫁女儿就意味着聘礼，聘礼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再加上张氏本就疼爱楚莹莹，一听两人哭诉，哪里还受得了？ 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去找村长…… 第32章 动手教训 一旁端茶倒水的二房却连忙拽住张氏，“娘你别急，这楚小乔现在动不得！” “二婶，我都这样了，难道你还偏袒楚小乔那贱人么？”楚莹儿红着眼眶，叫嚣不依。 “就是还有上次在后山，他们一家吃香喝辣，让咱们喝西北风，你怎的就甘心了？”宋氏也对二房媳妇的话格外不满。二房却是连连摇头。 “就是因为现在闹了这么大动静，莹儿的流言蜚语肯定是传开了，才不能让她就这么出去见人。更何况咱们分家，又把他们一家赶出去，楚小乔却每次都能拿出新奇玩意儿，若是就这么把她赶走，那是便宜她了，得让她好好吐吐血。补偿补偿咱们才行！” “二媳妇这是有什么打算？”张氏听出她话外之意来。 “这楚小乔不是最近老是往镇上跑么？咱们不如就趁她去镇上的时候，去一趟后山，就不信她还能插着翅膀飞回来！” 二房说着做了个拿的动作，这一下众人就都明白了，等楚小乔去了镇上，后山竹屋没人把门，就算楚开文在只要张氏去了，身为儿子也不敢不从母亲的意思。 “而且我看楚小乔她能过得好，就是凭着这后山的猎物多野物多，除了后山她没旁的地方可以再安身，咱们就这么容着她，也算是有收成了！” 二房奸笑似是她心底的楚小乔已经变成了韭菜，一茬儿一茬儿的割不完。 “可是如果她上门来找事……”张氏可是已经怕了楚小乔了。 “那咱们就找村长去，就算是有人看到咱们进后山，后山那么些猎人进，咱们去又能怎么着？那猎物上也没刻名姓，她楚小乔就算是再怎么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比起屋子里的其他三个女人。这二房算是有心的，先前三房的不少苦难，都是她出的坏点子。 只不过二房却只想到了楚小乔在灵溪村，除了后山之外无处可走，却忘了楚小乔的鬼点子多，而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除了灵溪村，别无他处可去。 楚小乔回到竹屋，赵氏就应了出来问东问西，生怕自家女儿在外面吃不好也睡不好。甚至毁了清誉，但看到楚小乔好好的站在面前，赵氏也就放下心来。 看到母亲和弟弟都出来迎，楚小乔自然欢喜，却是不见楚开文，“爹呢？怎么不见人？” “爹继续打猎开田去了，说是时候耽误不得。”楚小风回应。 楚小乔点头，顺带将从镇上带来的一些吃食递给了赵氏，这是方才宏二临走之前给她的。也是杨清风嘱咐的。 “这是带回来的一些面食，娘和弟弟先吃些吧，也给爹留出来些。” 楚小乔还有茶叶要炮制，本是想着找楚开文一起做茶叶，现在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动手了，楚开文的那一把子力气得留着为长远发展考虑。 楚小风看出楚小乔的低落。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姐，你要做什么，我也能帮你，我也是咱家的男人！” 楚小风今年不过十岁，楚小乔看着挺胸抬头的模样不由一笑，刚想拒绝，却又发觉楚小风的确是个劳动力。 十岁的小男孩虽然干不了体力太重的活儿，但自己可以干。他帮忙挑选采摘竹叶，烘培烧制他帮着自己做，只要自己多看这些就行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楚小风现在还是个孩子，思想未定型，不跟楚开文一样愚孝礼节灌满了脑子。若是好好培养日后定然是个可用之才。 “那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的劳作可是会很费神的。” 楚小风一应，又拿了个馒头三两口吃完，就跟着楚小乔去了旁侧的林子里，楚小乔砍了竹子，将筛选竹叶的标准告和需要的量诉给了楚小风，楚小风筛选之后给楚小乔看，楚小乔点头夸他学得快，又嘱咐了他要细心。 有人帮忙挑拣竹叶，活儿做的自然也就快了些，倒是楚小乔，在砍完了竹子筛选竹叶的时候。心神倒是总往远处跑。 昨夜烛灯之下，男子俊颜微红，颊上绯红神情惶然，那痴呆的片刻与往日翩翩有礼、心窍圆润的贵公子全然不同，她似是一眼看到了他最纯洁时候的少年模样。 “姐、姐！” “啊，怎怎么了？”楚小风唤了好几声。才终于将楚小乔的神思给拉扯回来，“姐，你想什么呢？怎么笑得傻傻的。” 楚小风好奇的看着楚小乔，自家姐姐是个美人没错，可过去在楚家三房一直被其他，而楚小乔坠墙醒来之后，性格淡漠清冷笑容更少，方才虽然是傻笑，但当真是好看。 “我方才，笑了么？”楚小乔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不仅笑了，还很开心呢。”楚小风说着用眼神指了指手边的竹叶。 夜色昏暗楚小乔低头看去，那竹叶不少都被自己摘得七零八落的，她抿了抿唇，将摘毁了的竹叶都扒拉到一边去，继续专心去挑选新的竹叶。 “姐，你昨儿去镇上，晚上又没回来，是不是去找了杨少爷啊？”楚小风压低了声音问，他年纪虽小却知道礼节规矩。 “你怎么会这么想？”楚小乔反问他。 楚小风撇嘴，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似的，“我听说，像姐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会怀春的，所以就好奇问问呗，而且杨少爷对咱们也是不错的。” “就因为他送些东西，你就觉得他不错了？”楚小乔翻白眼，“真实没出息！” “姐，你就跟我说说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爹娘也不说我保证。”楚小风道。 楚小乔一扬眉，忽得发现到了后山之后，这弟弟与自己亲近不少，“不怕旁人说你不孝？” “不孝是对爹娘不好，我可是会好好伺候爹娘的，只是有时候，我总觉得爹他太死板迂腐……”楚小风撇嘴。 楚小乔也点头，便简单的将自己昨日去镇上卖茶叶和在杨家过夜的事情说了，当然她沐浴之类的细节自然是不会再让旁人知晓。 第33章 前来闹事 姐弟俩一边聊一边劳作，楚小乔还将炮制茶叶的法子告诉给了楚小风，楚小风记下自然也是不会告诉给旁人，采茶结束又做了竹筒，烘烤之时姐弟俩无事，就坐在篝火边上取暖。 “姐，还有一件事儿，”楚小风又开口，“昨天晚上竹子不出水了，咱们家的水是父亲从溪边打来的。” “一根竹子出水一次之后，就要换一根，不然竹子自己上面不长。下面也不会吸水，几根竹子轮换着取水才行，而且只能是一丝风也没有的时候，竹子才会有水。如果有风就得到竹林其他地方，找没风的地方才能取水。” 楚小乔将取水的注意告诉给了楚小风，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还有，砍竹子的时候不要毁了竹子根部，不然那一棵竹子就是彻底死了，再长不出来了。” 楚小风点头，正要起身去弄竹子。却被赵氏给叫住。 “哎，别乱跑了，你们两个都进来。” “怎么了娘？是屋子里什么东西坏了需要修缮？” 楚小乔拽着楚小风进屋，却见赵氏从箩筐里拿出了两套衣裳来，“来试试，这是娘新给你们做的冬衣，天也渐冷了，就换上吧。” “娘手艺可真好，这针脚密结实，比街上卖的好得多，而且还好看！”楚小风夸赞。 “不是娘的手艺好，是这布料本就好看，适合刺绣。”赵氏揉揉楚小风的脑袋。 楚小乔看着自己那套袄裙，裙摆袖口都绣着翠竹花纹，许是因住在竹屋里的来的灵感，这绣样也是栩栩如生。 “杨少爷送来的东西里有彩线，女孩子家应该打扮打扮，所以我就绣了这些。”赵氏说着，又从箩筐里拿出了个长条状的东西。 “还有一条发带，小乔快都装扮上试试。”楚小乔依言去换。 衣裳是米白的底儿，身上绣养翠兰相接，相互辉映下清而不冷，上身的袄子是窄袖的，有毛茸茸的领边和袖边。方便做活，身下的裙摆倒是宽大，夹棉保暖，头上发带是藏青色的。 看上去应当是给出楚小风做衣裳剩下来的料子，但深色的料子用白线绣上竹叶装点，与身上亮色的衣裳搭配，也是相得益彰。 “咱家姑娘，就是生得好看。” 赵氏夸得楚小乔脸上羞红，可染了绯色，她的神情五官却更是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三人在竹屋门口烤火闲聊，过得融洽快活。却是让远处林中观察的人恨得牙根发痒。 采茶制茶共用了两日的时间，楚小风和楚小乔将茶叶在竹筒里放好，装了两个大布包，就打算送到镇上去。 “姐，我跟你一同去镇上吧？这两个包袱，你一个人拿着也怪费劲。”说话间楚小风将布包给系好，楚小乔一拍他脑袋。 “这一次我是到镇上去办正事，你要是跟去了指定贪玩儿，等下次吧，更何况这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入冬了，这一趟除了将茶叶送去，还得去置办些过冬的东西。到时候你可没办法帮忙将米面给背回来。” 最后还是楚小乔带着银子，和楚开文一起拿着布包，背着箩筐一起去了镇上。 五十两银子采买东西绰绰有余，楚小乔只给了楚开文一半，另外一半自己留在身上，到了阵仗，两人就分头一个去集市采买，一个去曲妙阁。 而村子里此时。却是漏了缝了，楚小乔和楚开文离开，赵氏就带着楚小风在屋子里做饭，等着两人回来，火还没升起来，竹屋的门就被人敲响。 “姐，你忘带什么……” 楚小风放下柴禾开门，话没说完，硬是截断在了嘴边，之只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去而复返的楚小乔和楚开文，而是来势汹汹的楚家人。 张氏、大房的宋氏和楚莹儿。还有二房四个女人全来了，“奶奶……伯母，长姐，你们怎么……” 楚小风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楚莹儿抬手一下扒拉到了一边去，脑袋磕在门框上，血痕一下将墨绿的竹子染红。 “小风！”屋子里的赵氏一惊，就要朝着楚小风扑过去。却硬是被宋氏给拽住，一把提住了领子，“唔呃——”宋氏的手劲儿不小，这一下就攥得赵氏喘不上气来。 “你们一家，在这儿倒是快活，好东西还不少呢。” 张氏才不管赵氏的死活，贪婪的视线四处扫着屋子里的东西，布料用具一应俱全，还都是新的，这是楚家一年到头都难见到的。 “都拿走！”张氏一声令下，宋氏和二房就进屋去掠夺。 赵氏被丢到一旁，顾不得自己头晕眼花，身上摔得剧痛，去将楚小风抱在怀里。 楚莹儿没有去着急抢东西，而是还记恨着前几日楚小乔在村子里解她衣带，给她带来的奇耻大辱。此时她盯着赵氏，恶念已经打心底冒了上来。 楚莹儿抬手拍了拍赵氏的肩头，赵氏刚回头过去，“啪”得一声脆响，一耳光就从天上落了下来，打得赵氏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直响。 这一声响让屋子里忙着拿东西的三人都是一顿，可转头看到是楚莹儿对赵氏动手。谁也没有在意，更是没有阻止。 “娘！”楚小风惊呼，从赵氏的怀里钻出来，挡在楚莹儿和赵氏之间，张开双臂去挡：“你不许打我娘！” “小犊子给我滚开！” 楚莹儿再一次将楚小风给踹开，这一脚踹到楚小风的肚子上，生疼生疼的，他趴在地上，再站不起来，“莹儿，我是你长辈，你……” “啪——”赵氏一句话没说完，楚莹儿又一耳光扇了下来，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 “你是我长辈？你都被赶出楚家了，还敢自称是我长辈？你当自己是我长辈，你生出来的贱坯子可没把我当长姐！她当众羞辱与我，就应当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楚莹儿咒骂着，一耳光又一耳光的甩下来，打得赵氏双眼昏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口中血腥，有血从嘴角溢出来却是无力还手…… 第34章 惨叫连连 竹屋内惨叫连连，地上的尘土滚落在身上，显得极为狼狈，只是打耳光楚莹儿还不解气，看着赵氏趴倒在地上，她又猛踹了两脚上去才冷哼。 “莹儿，别把她打死了，还得费劲刨坑去埋了她！”二房喊了一声。 要知道楚小乔这么努力打猎开垦，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家子过得好些。若是少了个人那楚小乔少了份努力，打猎和采集来的东西少了，可养不活楚家这么多张嘴。 “楚小乔。她不是扒我衣裳么？今日我就扒了你的衣裳，一会儿我再大喊两声，若是运气好，你也就挨冻一会儿运气不好，若是让上山打猎的汉子瞧见……” 楚莹儿对着地上的赵氏啧啧嘴，歹毒的想法已经冒了出来。想到自己受到的奇耻大辱就迫切的弥补过来。 恐惧丛生，赵氏撑起身来就想往角落里缩，可楚莹儿的手里已经绰起了楚小乔放在角落里的柴刀，另一只手拽上了赵氏的衣衫，抬起一刀就将她的衣裳划了一个大口子出来。 赵氏惊恐，更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家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对于女人而言，贞洁和清白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混蛋……你住手……”楚小风趴在一旁捂着肚子，眼中满是愤恨，奈何疼痛让他根本动不了身，就连喊出的声音也是格外微弱。 赵氏则转头去看屋子里其他的三位长辈，连滚带爬连连呼喊：“娘，媳妇自认过去在楚家尽了孝道守着廉洁，对您侍奉从未有过怠慢，今日求娘救救媳妇，让莹儿高抬贵手……” “你已经被驱出楚家，不再是我楚家的媳妇，莹儿只是从你身上讨回委屈。她做的没错我又为什么护着你一个外人？” 冷风凉凉也比不过心寒，张氏对赵氏的求救无动于衷，二房也是冷眼相看，至于宋氏看到楚莹儿如此放肆嚣张，倒是冷嘲热讽。 “莹儿，别弄死了就行，为了她这么条贱命，你再背上人命债那不值得！” 见家人都站在自己这边儿，楚莹儿瞬间有恃无恐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柴刀，不顾赵氏的惊呼求饶，三下五除二之间赵氏本就单薄的衣衫一下变得破破烂烂，就连避体的效果都达不到了。 寒风吹过，楚莹儿看着蜷缩在角落里啜泣呜咽的赵氏，再看看外面趴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楚小风，这才满意一笑，要不是楚小乔忽然强势起来，自己何尝栽在她手里。 “莹儿。瞧这衣裳穿到你身上，一定好看的紧！” 宋氏拿起了杨清风送来的那套衣服，摸着就极其柔软明显不是劣质的棉线，对着楚莹儿的方向比划来比划去，楚莹儿自然欢喜，不过她不仅要这一套衣裳。其余剩下的布料也统统都要拿走做衣裳，不会给三房留下分毫。 布料吃食和一些新的用具，皆被收进竹筐里，剩余不好带的带不走的，要么被直接砸毁，要么就是撕烂丢弃，好不容易经营起的竹屋小家，只是片刻间便被摧残得片瓦不剩。 临走之际，楚家四人心悦谈笑。楚莹儿当真是说到做到，对着林子深处大喊了几声，竹叶沙沙作响如怨鬼嘶吼。激得赵氏惊恐万状缩紧了身子。 恶咒般的声音落去，良久楚小风腹部的疼痛才消减下去，吃力的爬起身来。就要朝着屋里过去，“娘，娘？” “小风，别过来！别管娘，也别看娘……”声音颤栗微弱，昭示着主人受伤不轻精神更是不振，早已泪流满面的张氏手足无措。 楚小风担忧慢走过去，却又因为男女之别不敢看赵氏，而是直接到了屋子里，想看看还有什么剩下，能先凑合给母亲避体御寒，只是一圈看下来就连被褥和床单也未又幸存。 “娘别怕。姐回来之后，会有办法的。”楚小风背着身子安慰，他很想上去紧紧的抱着母亲。 赵氏还未来得及回应，屋外忽得传来人声，楚小风心道糟糕，楚莹儿方才叫的那两声还真将人给招来了。可屋里这景象哪里能见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楚小风跑出屋去一把将门关进，少年的背紧贴在薄薄的门板上，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如临大敌，没一会儿两个汉子从林子里钻出来，一个背着竹筐一个背着木弓，看样子是来山上打猎采集准备过冬的。 “方才听见有求救声，可是这儿谁发出来的？”两个汉子热心还未到楚小风跟前，已经喊了起来。 “是我喊得，刚才瞧见有野猪，家里没人，这才……这才有些害怕了求救。” 楚小风忙编瞎话，额上的细汗不知是紧张得，还是因为腹部疼痛未消，见他捂着肚子脑门上还有伤口，其中一猎人拧眉。 “小娃娃，你这样别是被野猪给拱了？”楚莹儿那模样，的确是个野猪！ 不待楚小风点头，另外一汉子就拿了个罐子来递上，“这是药酒，小娃娃你大人不在家，自己就进屋去，现在是深秋猎物多，免不了有凶残的，你先擦着等家里人回来吧。” 靠打猎为生的人总是不敢耽搁时间的，两位汉子来得急解决完了事情，走得也快听着他们二人脚步声消失，楚小风才双腿一软瘫坐在门边。 这世间还是有善心之人的，怎么就偏偏自己的血缘亲人是恶人…… 南诏镇上集市热闹依旧，来来往往的路人各有各的事做，倒有些年前的年味，除了一些逛街的贵家小姐之外，大多还是为了年关和过冬采办米肉的。 换了村姑装扮的楚小乔送完茶叶从曲妙阁出来，又去集市上找楚开文，不知为何她自打从家里出来，心头一直惴惴不安，好像忽视了什么一般。 米面肉各十斤，白菜萝卜等应季蔬菜也装了半筐，还有油盐酱醋各种调料也都买了些，楚小乔找到楚开文的时候，过冬的存粮已经置办齐了，两人没着急着回去，而是又去了布庄。 第35章 助纣为虐 在布庄买了两条褥子和两条棉被，以及布料针线若干，林子里比村子冷的多，杨清风虽送了用品来可终究还是不够的。 所有东西才置办完，杨清风给的银子也就剩下了十来两，楚开文本还想再逛逛，给家里妻儿再捎带些点心回去，可奈何点心铺子距离肉菜集市有些远，楚小乔不愿意再多跑一趟。两人只能坐牛车往回去。 一路上楚小乔心神不宁，跟着楚开文一前一后回了山，刚到竹屋附近她就觉得不对。 后山猎物不少猎人也多。但竹林所在的地方是山林深处，道路崎岖，没有路鲜少有人来，怎么今日这不足一扎宽的小路两旁，被踩歪的野草那么多…… “小乔，看什么呢？”楚开文感觉身后的女儿停下脚步回头询问。楚小乔盯着踩弯了腰的草丛，脑中灵光一现下一秒脸上血色尽褪。 “不好，快回家去，可能出事儿了！” 她背着东西抬步快跑速度如同羽箭，几乎是贴地飞了出去，楚开文见状也连忙跟上。 刚入竹林，一阵凉风过，将楚小乔吹得冻结在了竹林的入口处，她身上的竹筐一歪，险些掉落在地染脏了里面的东西，然她根本顾不上这些买来的新东西。 入眼的是被毁掉的营火架子，和倚门瘫坐的楚小风，他耷拉着脑袋，手里抱着一个装烧酒的小罐子，肩膀一抽一抽的，单薄得如同风力摇曳的白旗。 楚小风早已是惊弓之鸟，听到脚步声就害怕，可当他抬头看到是楚小乔。紧绷的情绪一松，豆大的眼泪就连着线得涌了出来，“姐。” 只一声喊好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一般，楚小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嗓子里只剩下了“呜呜”的抽泣声，最后的坚强已经消耗殆尽。 楚小乔卸下身上的东西，冲上前去蹲下身打量楚小风，他眼眶通红身上的新衣皱皱巴巴，还染了泥土。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却没东西包扎，也没有专门清理赤红红的惹人心疼。 “是不是楚家人来过了，是不是楚莹儿？” 两天前从南诏镇回来的时候，自己曾与楚莹儿在村口闹过矛盾，她当时懒得动手处置楚莹儿，也因为要制茶，赶着时间就没有深思后果，现在回顾真是自己的疏漏。 “娘，去看看娘！” 楚小风伸手推开了身后的竹门。楚小乔向里望去，一念间火气灌满了整个脑颅，瞳仁瑟瑟，恨意如同岩浆般在心口蔓延。 竹屋之内一片狼藉，一家人费力做的家具也都已经毁坏，比先前刚来的时候还要脏乱。赵氏蜷缩在墙角早已没了生息，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衫只剩了一件内衫，还四处破烂几乎要一丝不挂。 此时楚开文也拖着东西到了门口，一见屋内情形连忙扯了新买来的棉被，进去给赵氏包裹起来，将她抱到了一边的竹床上，再转头问楚小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小风抽噎着，正要开口却被楚小乔抢了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楚家没一个省油的灯，楚莹儿更不是什么善茬儿，她在众人面前被自己宽衣解带吃了那么大的亏。会来报复自己应当是想得到的。 懊悔和苦恼翻上心头，楚小乔耷拉着脑袋，头一次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心情沉沉。 寂静之余。屋子里只剩下冗长的呼吸声，四人好像霜打的茄子思绪恹恹，楚开文一言不发的收拾着屋子里的残局，将还能用的东西收捡起来，却也都是些破烂碗盆只是比完全碎裂的稍完整了些。 舀了清水进屋，楚小乔撕下新买来的布料做绷带，为楚小风清理脑袋上的伤口，那是脑袋重创之下的一个血坑，血已经止住皮肉却还是深红，就连伤口周遭连带的一片皆是红肿。 “这怕是日后要留下疤了。” 楚小乔将伤口包好，再看楚小风，一张娃娃脸本就不大被白色的布料一下裹了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除了脏泥就是泪痕，好不可怜惹人心疼。 “姐，我自己擦脸就行了，你快去看看娘。” 童音还颤颤的，一双小手急切的将楚小乔往竹床边推去，楚小风身上最严重的地方也就是脑袋了。身上被楚莹儿踢的那一脚倒是没有什么内伤。 楚开文过来继续帮楚小风清理脸上的污痕，楚小乔才挪身又到床榻边。 说是床榻，其实也只剩下个竹床架子了，方才趁着给小风包扎的时候，楚开文才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将赵氏安置好。 此时的赵氏双颊通红如霞，挂着淤青，原本应当红润的双唇却惨白成霜，唯一见红的还是被打烂的嘴角挂着干涸了的血渍，额上汗珠豆大，楚小乔探探赵氏的额头，温度如同炭盆高得吓人。 也对深秋之际，这衣不蔽体的在林子里等了那么久，若是一点事没有那才是有鬼。 再掀开被子瞧瞧，常年不见光的白嫩皮肤此时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有药酒的味道传出，倒是让楚小乔松下一口气，幸好是将银子带走采办年货，否则这一遭怕是真的要难过。 思索间楚开文已经在屋内的灶台里扒出来了些木炭，用破了的盆子烧好炭盆放在一旁取暖，又生活煮些吃的。 楚小风也没闲着，帮着父亲将采买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又端了热水到床边来，楚小乔仍是阴沉着脸，好看的含朱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眉眼间只剩戾气冰寒。 “姐，你也是累了一日了，稍缓缓吧。” 闻言楚小乔也只是拍了拍小弟的肩，“行了你自己喝吧，一会儿爹爹做好了饭，你吃些就赶紧休息，我得再出去一趟去找些草药来，不然娘的病就好不了了。” 言罢她起身往外走，却被楚开文叫住，“小乔，这件事说到底源头是在咱们，到此为止了。” 猛然转身，楚小乔面上冰霜破碎，怒焰再不遮掩迸现而出，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 “爹！” 第36章 步步紧逼 她就算不是这身子的原主，可从她醒来后一直是赵氏在照顾她，对她疼爱关切，楚小风是她弟弟懂事伶俐，本在楚家就受人折磨，现在出来了却还步步紧逼，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哪有不还手的道理。 “到此为止了！”楚开文双目充血，他并非是想顾及家中兄嫂老母，而是顾及自家，在被逐出门户后，灵溪村本就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现在后山是最后的立足之处，冤冤相报下去，吃亏的定然还是自家。 灶台下柴禾燃烧的啪啪声此时如雷贯耳，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语气过于严肃。楚开文才又开口。 “爹不是责怪你不孝不敬没有礼数，爹只是担心你看现在，他们对你娘和你弟弟且不会手下留情，若是再这样一直吃罪下去，总有一天会伤到你自己身上的。” “我知道了，我去挖些草药来。” 转身间她声音默然，带着浓浓的失落，好像自己的心思没办法与眼前的人讲。也不会有人能理解得了。 “姐，我跟你一块儿去。”楚小风怕她激动之下做出格的事儿来，楚开文也没有拦着，只嘱咐了楚小乔带好弟弟，就继续去转身做饭。 治风寒退烧的中药一般用柴胡，配上板蓝根和大青叶，但这后山上楚小乔只见过有人挖柴胡的，柴胡是春秋两季的草药，现在是深秋早就有采药人挖取了，又快到冬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 楚小乔带着楚小风到了一处林中稍开阔的草甸上，挖掘寻找，楚小乔一边找，楚小风一边问，也跟着学一些东西，他总觉得自姐姐醒来之后就变得与往日不大一样，可这样气质淡漠的楚小乔，却对家里极好更是让他觉得亲近。 “姐，楚家的那些混蛋，咱们真的就这么放过么？” “你如何想？”用石头将土下的柴胡挖出来，成色不佳，拿去卖没有价格，但此时在楚小乔眼中却是格外金贵。 “我不甘！” 他额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再想到楚莹儿恶毒狂妄的德行和举动，他就更是愤恨。分明已经对他们格外忍让，凭什么就只能他们来欺负自己，自己却不能还手？就算有父亲的话，也压不住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气焰。 “你不甘又想怎样？” “我、我……”楚小风“我”了半天，却终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说到底他自己也害怕，今年他不过十岁可他竟盼着楚家倒霉，天降惩戒家破人亡。 “姐，我好像变得恶毒了……” 小小少年又一次颤抖，一双小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还红肿的眼眶又蓄满了水汽，楚小乔看着楚小风。忽得问了另外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如果叫你打猎，你猎了一头鹿，宰杀之后才发现这头鹿肚子里还有小鹿，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楚小风思索，神情低沉，“我会觉得很对不起这头鹿，更对不住那头小鹿。” “既然觉得对不起，那就是分得清善恶是非，还有良知在，不算是恶毒。” 伸手掐了掐楚小风的脸，楚小乔的心里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前世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在基地里训练学习，特工职业是她人生的全部，其中腥风血雨勾心斗角自是不少，而今楚小风也是个孩子，正是培养的时候…… 思索至此，楚小乔还是摇摇头，她不能擅自决定旁人的路，还是得楚小风自己成长才行。 “姐？”见她出神楚小风又喊了一声。惶恐询问：“姐，我是不是真的变坏了？” “你的善良是给好人的，对付坏人绝不能手下留情，不然就是今日的下场。” 安慰之间，楚小乔心中早有一记，她没再和楚小风继续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只让他等着晚上再同自己一起出来。 日头西斜，风过树林卷走了空气里的暖意，寒气催得人身上衣裳更薄，露水加重打湿裤腿，冻得脚冰凉。 除了挖到的草药，楚小乔带着楚小风又砍了些木头。运气好的是，在砍柴时看到了草丛里的野鸡巢穴。 楚小乔要看着楚小风没抓到野鸡，但是将鸡窝里的鸡蛋都拿了去，一共六个。楚小乔脑子里想着鸡蛋的烹饪方法，配上从集市上买来的食材，正好能给赵氏和楚小风补补。 细细的炊烟伴随着饭菜的香气从竹屋的小窗口飘出来，远远的就能闻到。长久没看到人回来，楚开文还担忧楚小乔是不是去了村子里，直到瞧见楚小乔背着竹筐，牵着楚小风出现在林子边缘，才放下心。 楚小乔刚到家，就去清洗草药，再取瓦罐竹沥煎煮，楚开文则是用木头修缮了外头的篝火架在，再将营火升起，免得野兽来叨扰。 三人在屋里围着床榻吃饭，这是入山一来食材最好的一顿饭，三人却吃得味同嚼蜡，饭间楚小乔讲了明日还要再去镇上一趟，不光是补买被楚家人砸毁的东西，还得去药铺一趟，在这什么都缺的地方。风寒重了是会要人性命的。 瓦罐里的药用三碗水煎熬成一碗之后，楚小乔才倒出来给赵氏喂下，这一夜相对无言，众人都早早歇下。 月儿高挂，外面营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一直感觉到楚开文的呼吸平静下来，楚小乔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本想着楚小风早已入睡。却没想她刚起来，身边的楚小风就抓了她衣角一下，然后也跟着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出乎楚小风意料，楚小乔带着他没往灵溪村去，而是一头就扎进了深山老林里去，他发问，她却没多说，只是让他等着就行了。 后山腹地，树木茂盛，树冠枝桠繁盛得就连天上月光也照不进来，这里是连猎人都不常来的地方，楚小乔让楚小风在一棵树后等着，自己又往前去。 周遭漆黑一片，没有风声蝉鸣，如同深渊地狱，楚小风怕极了就在他开口想喊两声的时候，楚小乔就抱着一团毛乎乎的东西从黑暗中回来…… 第37章 半夜狩猎 将那东西塞进楚小风的怀里，又抱起楚小风迅速离开，低头定睛一看，楚小风就是一惊怀里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这后山的狼两三头一窝，是连猎人都不敢轻易狩猎的。 方才楚小乔离开，恐怕是去了狼窝了，现在居然全身而退，还抱着自己在野草丛生灌木横贯的山林腹地狂奔，脚步不慌速度不减，如履平地。 楚小风心中的惊愕与敬佩再次高升，看着怀里的狼崽子暗下了决心。 姐弟俩很快就到了灵溪村。这几日正是农活收尾的时候，此时还有不少农户未歇下，房里灯火一片一片的，也算是将村子照了个半亮。 此时此刻的楚家丝毫不知大难将至。院子门未关，稻谷蔬菜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堆在院子里晾晒，有不少都是先前三房家的地里种下的，现在就这么被旁人收入囊中。 屋子里菜肉香味飘出来，一闻便知是楚小乔从山上打来的野味被下了锅，还有女人们议论的动静。 言语间皆是今日三房的狼狈惨状，虽看不见他们得意的神情，可语气高扬几乎要翘到天上去。就连一下唯唯诺诺的楚小风都对着院子恨得牙根痒痒，他想冲进去砸烂了那些作物蔬菜，却被楚小乔拉住。 “咱们今儿来可不是冲着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快把你手里的狼崽子藏到院子里去。” 楚小风个头儿小，楚小乔才让他去，眼看着楚小风将狼崽子放进一个小框子里面，楚小乔就拽着他忙跑到院子后面的一棵树前，背着他两人一起上了树，躲在高处往院子里观瞧。 “姐，咱们这是干什么？” 楚小风疑惑，楚小乔却示意他噤声，用下巴指指院子，眼中划过一丝凛冽。 “咱们看戏，你就瞅着吧，也好好学学，对付这种恶人不能靠蛮力，得靠脑子！” 狼是犬科猛兽，猎狗的嗅觉尚且是人的百倍，豺狼与之相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母亲护子是万物不变的道理。 楚小乔偷了狼崽出逃的时候，在路上故意弄出了些声响留下了狼毛，那母狼想必现在也该察觉，一路尾随过来了。 果不其然。姐弟俩才刚才树上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三四道黑色的影子从矮墙外跳进了院子里，呈四面包抄撞朝着屋子靠近。 忽得一声悠长空灵的狼嚎划破夜空，两条黑狼已经撞破了纸糊的木架窗子，屋内欢笑声戛然而止，尖叫和摔碰东西的动静瞬间混成一团。 黑狼入屋，正扑到靠窗而坐的楚莹儿身上，楚莹儿尖声惊叫，手腕上已经被狼爪开了三道口子。 “娘，救我，救我！” 宋氏正端着鸡汤出来，瞧见楚莹儿遇难。连忙将手上的鸡汤泼了出去，滚烫的鸡汤激得黑狼后退，却也激起了它的怒火，直朝着宋氏扑去，而另一头狼则直朝着榻上吓呆了的张氏扑去。 “娘当心！” 二房举着油灯一挥，逼退了攻来的黑狼，随即拽着张氏就往门外跑，却哪料正中狼群下怀，刚一开门，就见两头恶狼呲着獠牙，嗷嚎而来。 大难当前，张氏一把就拽过身边的二房挡在身前！ 这一幕。不仅是二房，就连树上的姐弟俩也跟着一惊，知道张氏心狠，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 被拉拽过去当人肉盾牌的二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剧痛袭来，她转头看一头狼已经咬上了自己的大腿，另外一头也朝着她扑来，她才连忙伸手去挡。 这一挡。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黑狼的一咬几乎要将她的手臂给咬断。 血腥味扑鼻而来，狼口之下二房连尖叫声也没有，巨大的疼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倒是她身后躲过一劫的张氏在鬼哭狼嚎。 听着张氏尖锐刺耳的求救声，楚小乔拧眉一拍楚小风，“咱们该走了。” “啊？”楚小风一愣，这还没结局，怎么就要走了？ “后面的咱们会看到的，一会儿老妖婆把村民都招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言罢，楚小乔就拽着楚小风跳下树。一路回了后山竹屋，躺下继续休息，没等楚小乔睡着，就有人声从外面传来。 “楚老三。楚老三在不在，你们家闹狼了，快回去瞧瞧吧。” 楚开文被叫喊声惊醒，连忙起身查看。开门就见到一村民举着火把站在门口，明明是深秋，夜深露重的，那人却是出了一脑门儿的汗，身上还因为沿路而来沾了不少的碎叶泥土，可见来时匆忙。 “爹，什么事儿啊？” 迷迷糊糊的少女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楚小乔揉着眼，装作刚醒来的模样起身，一旁的楚小风见状也如法炮制得耷拉着脑袋坐起来。 “村子里你们老家不知道怎的，引了狼进院子里，大伙儿都去了村长让我来喊一声你们，回去瞧瞧吧。” 村民很急，楚开文应了一声抓起自己的外衫套上就要走，却被楚小乔跳下床拽住，“爹。我跟你一起，有什么事儿咱们好照应些！” 楚小风一听楚小乔去，自己也想去，却被楚小乔吩咐留下来照顾还昏睡的赵氏，楚小风有些不开心却还是点点头答应。 “放心吧，出了什么事儿，姐会告诉你。” 临走前，楚小乔搁下这么一句。还悄悄对他眨了眨眼，话外之意便是她先自己去瞧瞧，人狼大战的战况如何，她回来仔仔细细的讲给他听。 再回到楚家院子的时候，狼已经被赶走了，村民都围在院子外面，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院子里头一片狼藉，血迹和砸烂的蔬菜稻谷到处都是，俨然是没法再吃了。 进入屋子，血腥味扑鼻而来，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在给楚家人上药包扎。 宋氏和楚莹儿后来躲进了柜子里，身上除了爪痕，倒是没有伤得太重，张氏是被二房护得好好的一点也没伤着，可此时此刻却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第38章 损失惨重 伤得最重的是出坏主意的二房，此时她倒在地上毫无生息，村子里的赤脚大夫也不敢轻易挪动她。 伤口在肩头和大腿，是黑狼獠牙咬出来的大血窟窿，血肉模糊，不留疤是不可能的，止血的药粉撒上了好几罐，血将药粉一层又一层的染湿，再看二房的脸色煞白得毫无颜色， 楚小乔看得出若是再不止血，恐怕这人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她想了想撇撇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带，看来只能牺牲这发带了。 “这是怎么了？” 楚开文瞪大了眼睛，惶恐爬满了他的脸，可同时也暗中庆幸。情形自己没有再住在这院子里，否则今日挨咬的恐怕就不是他们了。 “这能是怎么了，被狼给啃了呗！” 语气轻佻满是嘲讽，视线却冷得扫视了屋内众人一遍，似是在警告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就是得罪她的下场。 楚莹儿正对上楚小乔的眼神，手上的疼痛和愤怒令她面目狰狞起来。“楚小乔，是不是你做的，就因为白日里我同母亲奶奶去竹屋跟你们家借了些粮，你就这么对我们！” “将我家砸的稀巴烂，还打了我弟弟与母亲，掠走猎物，这也算是借？” 见恶人先告状，她也顺水推舟的承认，楚小乔说得声音不小，保证外面的人都能听得到，她说完还不忘补一句。 “如果你想否认，那大可让村民再去竹屋看看，我弟弟和我娘亲的伤，还有你们砸烂的那些东西。” “小乔，真的是你？”楚开文拧眉，他再三叮嘱楚小乔就此打住，怎么还…… 自家父亲都在质疑，这一下楚家三位瞬间怒目圆瞪，外面围观的村民也都竖起了耳朵，要知道，这若是人为，先是残害人命，然后是不敬长辈，这不浸猪笼也得被赶出村去的。 楚小乔倒是不慌。朝着楚开文委屈一撇嘴，眼中一下水光盈盈，几乎要掉下泪来。 “爹，你这话说的，女儿哪有能耐能去控制野狼害人？更何况白日里照顾弟弟和娘已经够累了，哪还有精力顾得这些？就算长辈们对咱们不好，可女儿也是绝不会对长辈们出手的。” 狼群饿极了攻击村庄村民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这楚家晚上炖肉的香味传遍了全村，招来狼也不稀奇，而先前楚小乔带来的那只狼崽子早就趁乱被母狼叼走了。 如此一来，楚小乔的报复踏雪无痕，就连蛛丝马迹都没剩下。 楚小乔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每日忙碌，楚开文本就心疼，这一下更是心中愧疚连忙安慰，再说外面围观的人，与楚莹儿狰狞的面目相比，众人的议论和关切自然是朝着楚小乔这边倒。 然楚小乔越是如此，楚莹儿越肯定今日闹狼绝对与她有关，奈何毫无证据，前两日本就丢了脸，再闹下去也是自毁形象，她只能生生闭上了嘴。 “女儿不会害人，但救人还是会的。” 见楚家人都没了声响。楚小乔又主动开口，她说着蹲下身去，把只会浪费药粉的赤脚大夫赶走，自己解开头上的发带，绑在了二房伤口的近心端，又用布按压伤口，没一会儿就止住了血。 此时，外面带人整理院子的村长进屋。看到楚小乔所做就对张氏开口。 “张婆子，您楚家三房并无大错，如今还对你们借肉借粮，出了这档子事儿还来救助你们，你们应当尽一尽家人本分。” 村长言下之意便是要让楚开文一家回到楚家来，这不仅仅是为了三房一家好，更是为了楚家的秋收，毕竟现在楚家的大半收成已经没了，能干活的人也都受了重伤，不让楚开文回来，恐怕楚家这个冬天是过不去了。 然而此话一出，却让张氏等人恨得牙根痒痒。好不容易将三房都赶出去，日子终于是过得顺心了些，今日只炖了一锅肉，倒是将先前的努力都给炖进去了。 “不行。绝不能叫这妖孽回来，就是因为有这么个妖孽，我们家才会这么倒霉！” 张氏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方才病怏怏受惊吓的模样荡然无存。一脸恶相盯着楚小乔父女，一口牙没剩多少，几乎要咬碎在嘴里。 一旁宋氏连忙拉了她一把，轻轻摇头，在这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里，村长几乎是类似于皇帝老儿一般的存在，直接顶撞村长是自讨苦吃，更何况现在情形，他们的确是需要人来做农活，不然冬日里没吃的只能冻死在这屋子里。 而且快要到年关了，在镇上做工的楚家两个儿子也快回家了，他们也同楚开文不对付，再加上楚家老爷子死的早，没人维护楚开文，现在收了楚开文回来，让他干完活儿之后。过年再把他赶出去也不是不可。 一经提醒，张氏似乎也想通这一点，一下又装成方才病怏怏的模样哼唧道。 “那就听村长的吧，只是我这屋子也看见了，被狼袭击又破成这样，实在是没地方给三房住，所以还得委屈三房一家，再在外面安居一段时间。” 楚小乔来这一趟。演戏给外面的村民看也不是为了再回到这个气人的地方，她不过是想让楚家将夺走的东西都吐出来而已。 思索间，楚小乔已经利索的将二房的伤口包扎完毕，听闻张氏的话，幽幽来了一句。 “奶奶不会是想日后再卸磨杀驴吧？这不给房子住是不是做了农活儿之后，也不给吃的？” 抬头间，楚小乔凛冽的眼神射在张氏身上，她本就神情清冷，方才包扎之时，脸上身上又沾了血迹，如今俏白的脸颊上沾了红，比村中屠夫戾气更重，如同地狱中间走出的罗刹鬼。 张氏瑟缩开口，“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那剩下来的收成就给我们一半吧？” 楚小乔话刚落，宋氏就不满的叫嚣起来，“那怎么行，给你们一半，我们家这么多人吃什么，难不成你个狠心的想饿死我们？” 第39章 日落月升 这一吼动静不小，楚小乔一缩脖子，楚楚可怜诺诺开口，“可外面的那些被毁掉的东西，都是我爹种下的……” 许是最近楚家闹出的事情太多，村长也听得厌烦，不等楚家人再开口，他就直接出言中止了这一次争吵。 “就照小乔说的去办，你们大方二房我记得还有丈夫在镇长做工，大不了花些银子买些粮食就是了，不必山上，到了冬日什么都短缺。” 言罢。村长一瞪还想再理论的宋氏，拍板一定，就带着人转身离开，这秋收时节。哪一家都是累的要命，谁会愿意操心他们这些妇人的无理取闹？ 这一通闹下来，楚家毁了粮食伤了人，还花销了不少银两来治伤，又亏了地里一半的作物，众人全都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人愤然咬牙的咯吱声。 一夜的折腾，楚小乔非但没有觉出疲惫。第二日还起得格外的早，神采奕奕的带楚开文走后，楚小乔和楚小风一边准备早饭，一边讲着昨晚的事情。 早饭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楚小乔做了蔬菜咸米粥和锅贴，锅贴是村子里经常做的，但往日里吃的都是纯米粥，从未吃过这样带味道的米粥，楚开文和楚小风都吃得格外香。 饭后，楚开文按照昨夜约定下山去田里干活，楚小乔将碗筷收拾好，又把昨日剩下的柴胡煎上，赵氏才幽幽转醒。 从昨日起，赵氏就高烧昏迷，一直没吃东西，现下醒了虽然格外虚弱，但总算是从鬼门关前退了回来，楚小乔昨日煎熬的柴胡还是有用的。 姐弟俩过去，给赵氏喂了些米粥吃下，她精神这才好了些，楚小乔伸手探了下体温，身上热度还没完全退下去，药还是得喝。 楚小乔本想趁着上午再去一趟集市上采买些东西，却没料到刚准备出门。昨夜给二房诊治的赤脚大夫却来了，他一脸憨笑的向楚小乔讨教止血的方法，并且奉上了退烧散热的药丸，楚小乔检查过没问题，倒也是大方的都告诉给了他。 一来是换药给赵氏退烧，减免些花销，二来也是希望这大夫真的会些东西，别平白收人钱财，再把人给治死了，大夫走后，楚小乔将药给赵氏喂下，又给楚小风重新换药换绷带。 中午的时候楚开文回来。楚小乔好奇，“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一问之下才发现，是楚家人借着受伤的理由，没有准备午饭给楚开文，倒是他们自己吃得油光满面。 楚小乔觉得不妙，这绝对就是过河拆桥的前兆，思索一番，就让楚开文下午不必再去，心中笃定，晾她们半日，再提条件定然就会轻易答应。 下午有楚开文照看赵氏，楚小乔就带着楚小风到了镇上去。又买了一些布料棉线和用具，顺带给赵氏买了两身成衣，这就又着急忙慌的赶回去。 只是刚到门口，就瞧见不少人往后山里去，一问之下，才发觉是那大夫将楚家三房的近况讲了出去，每家都出了些东西往后山里送去。 送的东西大都是鸡蛋蔬菜一些常见的东西，却也是难得的暖心。然而楚小乔也发现，在楚莹儿就站在进山口的不远处，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望向自己这边。 楚小风也瞧见了暗处的楚莹儿，不由的往楚小乔身后躲了躲，楚小乔拧拧眉心道，果然对仇人是不得有一点手下留情的，否则反扑回来，与昨日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有必要再做些手段才是……” 楚小乔所谓的手段，就是在房子的附近做些陷阱机关，她挑的地方恰到好处，不会影响人正常来往。却会让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一下就中招，这样一来能防范楚家人，二来说不定也能收获些路过的野物。 日落月升，日子往后又推了三天。 白日里楚开文去田间干活儿。赵氏大病未愈，身子还虚弱，只能在卧在床上做些轻巧的针线活儿，楚小风的伤口被楚小乔养得很好。也幸好楚莹儿没什么大力气，不用担忧楚小风会留下后遗症。 三日之间，楚小风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快好了，楚小乔干活时，他可以帮忙打些下手。 每日里除了准备一日三餐，收水洒扫之外，楚小乔每日傍晚还要去一趟楚家，将楚开文一日收上来的东西五五分，将自家的那份带回来，这是晾了楚家一下午之后说好的，而且，楚家还每日中午都好吃好喝的供着楚开文。 楚家的地就那么多，收成比旁人家好，也不过是因为大房二房先前占了自己精心培育的田地，如今楚小乔每日往楚家跑，也不是为了贪图那些东西。只是为了每日看看那些人的惨状，冷眼相待警告他们不准再乱来。 “娘，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先带着弟弟下山了，一会儿就回来。” 因为竹屋四周设置了陷阱，还在竹屋的门上加了门闩，只留赵氏一个人在家也是可以安心的，楚小乔招呼一声。将晚饭盛出来放在赵氏的床边，就带着楚小风下了山。 山路难行，可楚小乔和楚小风却是走得格外轻快，到了楚家的时候，楚家人一如既往的恶狠狠的盯着姐弟两个，但碍于还得楚开文干活，自己又受着伤，谁也不敢得罪这姐弟俩。 楚开文正拉着板车把今日收割的稻谷都拉了回来，楚小乔帮着楚开文收拾今日的稻米和蔬菜，放进箩筐里准备带走。 一旁，楚莹儿和宋氏干不了活，却也在旁侧看着，生怕三房多带走一分一毫，就在她们紧盯着楚小乔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二房的声音。 这三日，张氏身上无恙却一直讲自己受到惊吓，暗中多懒，就是为了躲着真正受伤不能动的二房，而二房卧床不能动弹，皆是要宋氏和楚莹儿伺候，此时正是她们觉得要紧的时候，又如何会去搭理二房？ 没得着回应，二房只能继续叫喊，楚开文听不下去，就对楚小风指了指屋子里…… 第40章 命不久矣 “去看看你二嫂需要什么，照顾一下。”楚小风乖巧一应，进屋去。 二房自受伤之后，身上的药味儿和血腥味格外重，再加上不能自理，吃饭和方便也要人伺候，却没人愿意搭理，所以她身上的味道更是难闻，碍于在村中的面子，也不能将她丢出去，这才隔了个小间儿给她躺着，每日只是按时送饭食进去。 门板推开。屋子里刺鼻的气味冲头而来，二房偏头看到门口来的人是楚小风，眉头就是一紧。 “怎么是你这个小畜生？” “外面人都忙着，爹让我来悄悄二嫂有什么需要。” 捏着鼻子进屋。嫌弃难以掩饰，楚小风到了床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二房一阵责骂。 “你居然还有脸来，如若不是你和你姐姐搞得鬼，我又如何会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儿，你等我好起来，看我不弄死你那个妖孽姐姐！” 楚小风一直受楚小乔关怀照顾，长姐如母。此时哪能容得了旁人诟病？ “我姐姐是好人，你自己作恶有恶报，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还是姐姐为你包扎救你……” “啪——” 耳光不响力道却大，直将楚小风打翻在地上，再看二房她已强撑起身来，掌心打得生疼，肩头的伤口也再次开裂出血，眉目狰狞间，还带着黑狼挖出的伤口，再看不出半点往日模样。 屋外，楚小乔剥了半天的玉米不见楚小风出来，有些不放心，就跟楚开文打了招呼进屋去瞧瞧，屋外监督的两人只顾着这些作物，谁也没去管楚小乔。 一进到屋里，她就寻着刺鼻的味道找到了二房，也看到了跌坐在地上肿了半张脸的楚小风，二房反看到门口的楚小乔，伤口遍布的面孔又抖了起来，似是要将脸上的药粉也给抖下来。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等我好起来定然要弄死你！” 会咬人的狗不叫，狂吠的都是丧家犬，厌恶不加掩饰的表露在脸上。楚小乔进屋将弟弟拉起来，护到身后去，自己俯下身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眼前面目全非的妇人。 眼底冰霜杀意放肆而张扬，令人战栗，似是被不可破的阴霾笼罩，二房瑟缩再次扬起耳光，可还没落下，就被楚小乔一把攥住手腕。 “那狼崽是我引来的没错，当时那白痴大夫救不了你，也是我救得你，我将这些告诉你，你又能怎样？” 楚小乔微扬下巴。勾起一边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二房，二房脸上的肉抖个不停，却一声哼也发不出来。 “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半死不活，不人不鬼的受尽煎熬，为你之前作的恶事赎罪，不光是你，这屋子里住的其他三位也都将会是你这样的下场，人心险恶，你且好好受着吧！” 言罢，只听一声如同竹枝折断的脆响。紧接着二房一声惨叫，仅剩的完好的一只手的手腕扭曲得不像样，不由惨叫，二房就被楚小乔拉拽到了地上，身上的伤口又一次全然开裂。 楚小乔这才惊呼，外面的人跑进来，就见楚小乔将人从地上扶回到床上，随后对门口的楚开文和宋氏解释。 “二嫂不小心跌下床来。小弟扶不住她还撞伤了脸。” 哪怕是知道二房不会无缘无故跌下床，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别说是宋氏，就是楚开文也不想进来。 忙完楚家的事情，楚开文带着儿女回家，路上楚小风想着楚家二房的模样，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便扯了下楚小乔的衣角，压低了声音。 “姐，二嫂会不会再报复，就属她心眼儿最多的……” 被黑狼肯成那副德行，想要好全依然是不可能的。楚家若是真心想要舍弃二房，照那样的环境下去，定然会剥夺她的一切，无人照付不给治病伤口溃烂。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足以将一个人完全击垮。 就算二房能用诡计将自己保下来，她的腿也决不可能再能站起来，一个废人，再加上楚家为人。还能有什么未来？ 楚小乔没再将楚家二房放下心上，却不料正是她这一疏忽，却是在外来酿成大祸，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两三日间的风波，让楚小风一次又一次见识到了楚小乔的厉害之处，他便缠楚小乔缠得更紧，独处之时总求着楚小乔教他些东西，楚小乔也是毫不吝啬，将一些实用的常识与小技能都交给了他。 楚小风还想学手脚上的功夫，楚小乔却让他等着伤完全好了，过了冬再说。 很快就到了秋收的最后一日，劳累的农活告一段落，村民们都是一阵轻松，奔走相告，阡陌门户间热闹极了，男人杀猪杀羊。女人在厨房里忙着蒸馒头炖肉准备过年，一时间饭菜肉香飘满了整个村子。 于此同时的镇上，每家每户也都采办完了年货，终于是将年关前所有的琐事清零。 窗下案上，黑墨在纸上留下工整的字迹，最后笔杆搁下，那修长的指尖留下了些许墨渍，杨清风取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这才将面前的账本合上。 侍女将账本取走又奉上茶水，茶叶清新芬芳，正是那日楚小乔送他的那一罐，细品间，他就又能瞧见那日街上相遇时的她，也能想起那一幕水上芙蓉…… “小桃，什么时辰了？” “巳初了，今日的账目少了些，少爷处理的也快，置办的事儿今天就结束了，往后少爷也能轻松些。” 既然有了时间，那便要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杨清风看着装茶叶的竹筒，起身带着小桃往厨房去，包了些糕点就要出门去。 临到门口，正碰上朱紫雪回来，她身后跟着杨白娇和两个下人，下人手中捧着新来的布料和首饰，她素喜华贵，杨府不少额外开销都是她挥金如土。 “清风，怎么又要离去，去何处？” 朱紫雪打眼瞧着杨清风，一双狐狸眼中不满洋溢，方才同杨白娇说笑时的愉悦也在眨眼间荡然无存。 第41章 不言而喻 先前杨牧沉被杨清风罚去祠堂罚跪，一跪就是三日，除了每日来请安其他时间歇也不让歇，杨牧沉因此腿上受寒，好几日不得下床，到今日才终于是缓和了些。 “大少爷当是逍遥自在了，不想牧沉，现在还没恢复。” 言语中的责怪不言而喻，杨白娇见杨清风面色渐寒，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连忙拉了朱紫雪一把。 “娘亲，大哥这几日一直在忙碌采办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得空出去走走，也是对的。” 女儿说话，朱紫雪自然倾向只不过抬步而走的时候，还是狠狠撞了一下杨清风的手臂。小桃看在眼里，想呵斥却被杨清风拉住。 不必因为不值当得人而影响心情、耽误时间，杨清风可是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见，至于朱紫雪，是迟早要死的，他不急。 看着杨清风神色自若，甚至还带着些愉悦，再看看身边的杨白娇。也是一副了然，朱紫雪又问杨白娇，杨白娇却又一次摇头，而是将话题引到了方才买的布料和首饰上去了。 将赶车的宏二和服侍的小桃都丢在了山口的马车上，杨清风独自提着带来的糕点往山上去。 山间小风清爽，脚下的路不好走，却有旁侧旁错落的翠蔓树木，清雅有灵，是个养人的地方。 走了许久，远处有人声传来，女子的笑声铃铃清脆，带着水声哗哗，杨清风寻声而去，踩过草丛拨开矮枝，抬眼一瞧，正看见溪边女子和稚童撩水嬉闹。 淡黄的裙摆铺开在溪边的石滩上，如同秋日里戈壁上难得盛开的艳菊垂鬟分肖，垂落的柔顺发丝随风而动窄袖素手，手腕反转间水花在她手下绽放，俏皮多情，娇俏得不似凡间人物。 “杨少爷。”一声呼喊，楚小风指着楚小乔身后的方向。 她忽得回眸，就见林间枝桠之下，杨清风一袭圆领米白长袍。黑青色的腰带上挂着杨家身份的玉佩，玉佩冰丝流苏絮絮晃动，潇洒脱俗得不像话。 楚小乔收了方才嬉闹的神情，看着林下的男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就来看看。” 佯咳两声，杨清风抬步过去，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了一旁的楚小风，让他先拿着回家去，楚小风自然乐意，提着点心就将自己的亲姐出卖了。 两人先前见的最后一次是楚小乔沐浴时的尴尬一面，后来杨清风琐事缠身，也是觉得难为情。早上就没有出来相送，现在再见面，他仍是觉得有些脸红。 “那个你在溪边作甚？” 杨清风挠了挠脸，又摸了摸鼻头，楚小乔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又拍了拍自己另一侧的木盆，甩了甩方才在石头上搓的衣裳。 “我们穷人不似杨少爷你，自己的衣裳脏了总得自己洗，可没下人会伺候。” “我帮你。” 言语间，杨清风拿过木盆里的一件上衣就伸手进了小溪中，触手的水冰凉，激得杨清风全身一抖。不过这事是他自己提的，再将手收回来岂不丢脸？ 杨府有下人伺候，虽然杨清风母亲过身得早，但有杨老爷的关怀，就算府里有个后母，他也不用干这些粗活，杨清风看过小桃洗衣裳，动作很简单。可自己动手的时候，却怎么都不顺畅。 他的不适应和笨拙的动作，楚小乔尽收眼底，看着他的手在清冽的溪水里泡的有些发红，她才一伸手过去，拿过衣裳，把他的手推出了水面。 “还是我来吧，你不会这些。” 指尖相撞，浅浅的暖意传来，让他心头一颤，原本就有些不自在的身子现在更是僵硬，一下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在外人眼里是翩翩公子。在家中是独当一面的嫡子，偏到了这丫头面前，自己就变得有些束手无策。 “你这一趟过来，不只是为了送一包点心。来帮我洗衣服的吧？” 楚小乔快速的把最后一件衣裳漂摆干净，偷瞟了一眼杨清风颊上的颜色，忽得发觉手下的溪水也没那么冰凉了。 “我那天晚上……”他吱吱唔唔，似是觉得难以启齿。 “呵。你终于缓过神来了？” 偏头相视间，她眉眼间华光流转，与溪上粼粼波光相称，好像周身都渡了光，杨清风痴然间一瞬又低下头去。 “我不是故意要窥伺，当时只是碰巧。” “没事，就当是咱们两个之间扯平了。” 杨清风一愣，这才反映过过来，楚小乔所说的扯平，是指她在墙头上窥伺自己的那一次，对比间心头更是过意不去，楚小乔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坦荡不羁，怎么自己就一直过意不去？ 晃神之间，楚小乔已经洗完了最后一件衣裳拧干了水，端着木盆起身，请杨清风跟着自己一并回竹屋去。 客人带着东西来。她总不好收了东西再把人赶回去，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她目中无人，为人多不通情达理。 “我帮你拿着东西吧。”不由分说，杨清风就端过楚小乔怀里的木盆。 不会洗衣服，但拿个东西他还是会的，看到楚小乔的手，他忽得又想起来什么，先放下木盆。掏了一个小袋子出来。 深紫的华缎面料，做成了一个柱状的小套子，金色的高亮绣线在四面勾勒出精细的梅兰松竹的纹路，格外华贵。 小套子有些重量，里面是铜制的手炉，取出来看是亮澄澄的原铜色，盖子镂空雕着一只开屏孔雀，虽是暗色却不低调。 “这是手炉，天渐冷了，往里面放块热碳，放在棉套里捂手暖和，就不会生冻疮了。” 杨清风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来，那是个贝壳模样的瓷盒，打开之后有淡淡的桂花香，在这深秋时节格外难得。 “护手的雪花膏，那日你递茶过来，我就想你这双素手，可不能不爱惜。” “我的手，杨少爷管什么？” 她无辜的冲着杨清风眨眨眼，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可眼底的笑意却是有些藏不住，溢露而出。 第42章 果酒开封 “我只是看在杨家和楚家多年的来往上，多照拂下你们这被赶出来的一房而已，更何况，你先前救过我，我送你些东西，有何不可？” 杨清风红着脖子反问，将所有情愫都丢给了两家交情和救命之恩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又补了一句。 “你若是不喜欢，就给伯母用。”言罢，杨清风连忙俯身去端木盆，再不敢看楚小乔那副俏皮勾人的眼睛。生怕自己心中的情谊藏匿不住。 噗哧一声轻笑，楚小乔捧着手炉，转身在前面脚步轻快，引着他往竹屋的方向去。 “你送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当然会收下，而且我都收得好好的。” 这一句话，令杨清风的愉悦几乎高到天上去，一下也忘了先前的拘谨，提着木盆跟在他身后。 “既然小乔姑娘喜欢我送的东西，那我下次来就再带些你需要的，先前那身衣裳呢？你穿着甚是俏丽，怎么今天没穿了？” 楚小乔话停了停。才缓缓道：“我收着了，成天在林子里干活，穿着被枯枝挂坏就不好了。” 实话她自然是不能说的，本来就是楚家内部的事情，实在是不适合将杨清风扯进来，他先前本就因为自己而染上不少非议，再给他找麻烦，那就真是自己的不是了。 思索间，她又将话题引到了别出去，“你拿东西过来，我也不好让你空手回去，你跟我走一趟，我也给你拿些东西。” 杨清风眼前一亮，“小乔姑娘打算回些什么礼？” “自然是好东西。” 楚小乔算着日子，自她摘野果泡酒封存在竹筒里，如今算来也有二十来日，一般来讲，泡个十四天就可饮用，现在也能启出来尝尝了，就算味道不好，家里还存了一些茶叶，也能给杨清风以示感谢。 三房在后山竹屋安居一月有余，再加上楚小乔心灵手巧，原本简陋的窝棚已经修缮得格外精巧。 原先的窝棚做了寝室。旁边又搭起来了两个凉棚，一个围着篱笆养了生禽，另外一个则是架起了竹竿来，用来晾衣晒被，又免得天降大雨给再次打湿，后面的竹屋又加盖了一间小屋，放了桌椅板凳，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楚小风现行回来，将杨清风来访的事讲了，赵氏早就烹好了竹叶茶，做了些小吃端上去，看见女儿同杨少爷一前一后的回来。连忙请进屋子去坐。 见杨清风端着木盆，楚小风知趣的接过去，搬了小凳子去晾衣服，让楚小乔配杨清风坐下。 “时辰快到中午了，这粗茶淡饭的，杨少爷若是不嫌弃，就用一些吧。” 看着盛饭菜茶水的器具，杨清风忽得一拧眉，他记得自己给竹屋送过这些日常需要的用具，事无巨细的全备齐了，可眼前这盘子，绝对不是他送来的。 而方才那做饭和放置东西的地方一览无遗。没有任何一件他眼熟的东西，再看楚小乔这一身素衣，回想方才回来时她言语间的停顿…… “小乔姑娘，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的确是发生了些事情，不过我都埋在土里了，你怎的知道？” 楚小乔偏偏头，并未直接与他话中之意接轨，倒是请他先喝茶。茶水是一样的烹饪配方，却是比他府上作出的更加爽口润喉，杨清风眼中闪过惊艳，这一幕正被晾好衣服路过的楚小风瞧见。 “烹茶的水是从竹子里取出来的，单喝水就比山泉还甜！” “竹中取水，可是竹沥？” 杨清风惊叹，茶道之中井水为下品，山泉为中品，露水为上品，而竹沥不属于任何一种。 因为竹沥没人会取，都是机缘巧合才能在断竹之内找到些许，所以是更加稀有难得的水品。一般入药才进补才会用得到。 这丫头莫不是将自己送的东西都换了这些竹沥，特意来给自己烹茶？ 他的惊愕楚小乔一眼就看得出，她抬手一指四周墨绿老竹，唇角一扬。眉梢上带了得意之色。 “这里是竹林不缺竹沥，山人自有妙计来取，你若是喜欢就给你装一些带回去。” 打眼再看周遭，竹屋竹椅算是将这一切都物尽其用了。她是个似花儿般的妙人，却没有花朵的娇弱，倒如同苍劲的青松风吹不苦，雪压不倒。 “小乔姑娘当真心灵手巧，不知道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我猜不中的惊喜？” 言语间，他倾身凑近过去，楚小乔也不多只是神秘一笑，随即起身而去，杨清风回神，以为是自己又唐突了，连忙跟出去，才见楚小乔蹲在屋子后面的一处地方，整用一根竹棍在地上刨坑。 “姑娘挖什么呢？” 杨清风不解，楚小乔也没解答，只是递给他一根竹竿。叫他帮忙一起挖，还嘱咐他小心些，黄土轻荡间，面前的土坑就被两人挖出了一扎深。 很快只听“噹啷”闷响，楚小乔小心翼翼连忙喊停，随后自己用手小心的将黄土都剥开，土里启出来了一个罐子。 “今天算你来的巧，让你尝个鲜。” 这陶罐本就不好看。沾了黄土更是腌臜，楚小乔素手一拍，上面掉下来了不少土渣，却能听见里头有轻微的回响，似是有水在里头。 “这里面是竹沥？” “若是做成了，可比竹沥金贵多了。” 舀水将坛子洗干净，随即楚小乔直接抬手敲碎了外面的瓦罐，将里头的竹筒取出来，又拔掉了上头布包的泥封。 刹那间，奇香飘逸而出，不浓却带着果香，味道沁人心脾，杨清风鼻尖动了动，心中又是惊愕，看着墨绿竹筒微张着嘴好半晌，才狐疑道。 “这是酒？你竟懂酿造之道？” “略懂略懂。” 楚小乔喊了楚小风，让他拿笼布和海碗来，将笼布铺在碗口，把竹筒里的酒倒出来过滤清澈，把酒糟又丢回了竹筒里，舀了一勺清酒给杨清风，请他品尝。 “清爽酸甜，有杏子的味道，应当还有竹沥，还有什么？” 第43章 果醋坛子 入口清凉甘甜，后调酸甜，入胃又暖洋洋的，一口下去还想来第二口，眨眼间楚小乔盛出来的那一小碗酒就被杨清风喝了个底朝天。 “还有甘蔗熬出来的冰糖，不然这酸杏儿的味道没办法中和，”楚小乔说着忽得又一拧眉，“你喝得出里面的用料？” 见楚小乔兴致有些黯然，杨清风多年混迹商场，倒是一下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一笑。 “杏子香独特，自然能辨别得出。不过能用竹沥的清新和冰糖的甘甜来中和酸味，的确是常人想不到的，而且竹沥难得，若是能拿到市面上去。的确能卖个好价钱。” 并非是谄媚恭维，而是事实评价，杨清风说得楚小乔顺心，楚小乔就又给他添了一勺酒，但也只是一勺，怕他喝多了下山回去的时候再后劲儿上头，掉进沟里去。 剩下的酒水楚小乔取了个细口酒瓶来给杨清风装了起来，这是前几日她去镇上买回来的一批酒瓶子。就是为了启这些果酒用的。 “新启出来的酒，怎么不见令尊出来尝尝？”杨清风又问。 “前些天楚家院子闹狼，爹下山去忙了，娘大病初愈不宜饮酒，弟弟年幼更喝不得了。” “那你这几日岂不是格外辛苦？” 杨清风蹙眉忙问，可问完又是佯咳两声，掩饰自己脱口而出的关切，楚小乔见他又自己纠结起来，便没接他的话，将话题又引到了酒水上去。 “这酒我虽然酿出来了，却还没名字，人靠衣裳马靠鞍，一个好名字也能提一提价格，杨少爷出身书香世家，不如帮我取个名字？” 听到请求，杨清风自然乐意帮她，不过他却想到了更深的一处去。 若是自己不光帮着取名，再帮着他拿到镇上去，凭着他杨家嫡子的身份亲自到曲妙阁，柳鸢定然也会卖几分面子，出手价格更高，他也可以分红利。 他愿意麻烦这一遭，用杨家的名声给楚小乔镀一层金，也并非是全然为了那几两银子。两个生意人只要挂上账目关系，那他就不愁没有理由来寻她。 “甜杏缘吧，如何？” 甜是指口感甘醇，杏儿是原料，缘……便是他们二人结下的缘分，这酒品一出，自然是让她与自己的缘分更深一层。 楚小乔自然没异议，刚点头还没来得及评价，杨清风就又将后续帮她送去曲妙阁的打算讲了出来。 这几日要预备过年，楚小乔和赵氏本就忙碌，若是杨清风能替她跑一趟也好，再加上杨家的背景和实力。说不准会有更好的价格，最后撑死不过就是给他些分红，只想了几秒，楚小乔便答应了。 得了好评，又怕板定了后续的事儿，两人就继续去启开其他的坛子出来，为了保证质量，楚小乔每一罐都尝了尝，确定了味道才过滤酒糟。 当初除了酸杏儿之外，楚小乔还泡了柑橘和苹果各一罐，柑橘比杏儿酒味道更浓，更加馨香。不像是酒水的味道，倒给人一种糕点的感觉，杨清风尝了一口，就直接跟楚小乔要了这一罐子，楚小乔倒也大方的给了他，馨香反正还有苹果酒。 哪料苹果酒启开，飘出来的不是酒香，而是淡淡的酸味儿。楚小乔一拧眉，还没想明白，杨清风已经一勺子下去了。 刚入口，就是是“噗”得一声，喝出去多少如数喷了出来，原本的一张俊脸现在拉得老长，不同于往日里的清冷模样，此时的他无辜的看着楚小乔，舌头好像没知觉了一般在薄唇上躺着，露出舌尖好像不设防的猫儿。 “怎么这么酸……”杨清风口齿不清。 有了杨清风的前车之鉴，楚小乔品尝的时候只轻抿了一口，却还是全身打了个激灵。也吐了吐舌头。 “这个不是酒，是果醋。” 果醋在前世的现代社会有不少的益处和食用方法，但真正的果醋味道极酸，一般都是要二次发酵之后才能真正入口的。 而且其制作过程的复杂和泡酒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至少那二次发酵就不怎么容易，自己所制作的冰糖太少，根本不够中和酸味。所以眼前的这一罐东西，说到底是个失败品。 不过楚小乔并不意外，毕竟没有酵母能泡出来酒就不错了，这才一罐子失败的，已经算是运气极好的了。 她思索间，已经取出了自己的帕子来，帮杨清风擦了擦还沾着果醋的嘴角，仍是一条没有任何绣花的纯色帕子。 不知是用竹沥淘洗过的缘故，还是楚小乔身上就带着这味道，那帕子上带着淡淡的竹香，轻易不现，一闻就令人心神都陷了进去，隔着手帕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柔软，惹得他心间悸动。 忽得楚小乔手腕一紧，视线朝上挪去，就见杨清风正握着自己的手腕。面颊绯红似是微醺。 “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上头了？” 她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自然也没往男女之事上去想，更未有觉出自己举动暧昧不妥。 果酒的度数本就低，楚小乔也没让他多喝，自然是不会醉的，不过杨清风心念一转间，却点头承认。 “小乔可不准对旁人如此。只能对……” 杨清风一调情的话没说完，楚小乔已经舀了一勺果醋，直接灌进了他嘴里。 这酸味的刺激简直比喝了一口苦药还要烫嘴，他想喷却被楚小乔用手帕堵上了嘴，逼得他只能往下咽。 “醋可以解酒，虽然不好喝但你还是得喝些，免得一会儿下山再摔跟头。” 楚小乔说的合情合理，感觉着杨清风将满满一勺醋都咽下去之后，这才松开了帕子，杨清风只觉得胃里反酸，嗓子发辣脸上的五官都几乎要凝在一起。 担心他摔跟头就不能送他下山么？这一口醋吃的可真是自找难受，却又有苦不能说，他望着楚小乔瘪着嘴巴，楚小乔却是没看他，而是自顾自的将那些酒瓶打包，把酒糟都掩埋处理掉。 第44章 吃醋太酸 抬头再看天色，两人启酒品酒到现在，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若是再待下去，时间怕是要晚，杨清风见楚小乔已经将酒都放好，便打算先给她些银两当作定金，然后起身告辞。 “定金要给也是曲妙阁给，我在深山暂时用不着银两，不必给我。” 楚小乔没接钱袋，反倒是坦诚的将打包好的酒水递了过去。 “不怕我直接拿走不认账？” 他扬眉反问，满脸坏笑似是记恨着方才她喂过来的一勺果醋。倒是她丝毫未在意，一言间将他所有的不满都给吹得不见踪影。 “我信得过你。” 目送杨清风下山，直到他没了踪影，楚小乔才又将方才虑酒的物件儿都收敛放好。进了睡觉的屋子里头去。 因为上一次楚家的砸闹，家里不少东西都得从头做，赵氏就着楚小乔买来的布料针线又一次开始赶制冬衣，楚小风则是在一旁和面发面，准备蒸馒头，两人瞧见楚小乔进来，同时眨了眨眼。 “杨少爷走了？”赵氏问。 楚小乔点头，将杨清风送来的手炉和雪花膏递了上去。 “娘。您身子不好容易着凉，这暖炉您留着吧，我回头去烧些木炭来，放在里头暖手暖身是极好的，还有这个雪花膏，是给您涂抹护手用的。” 接过那手炉，赵氏摩挲看了一阵，忽得就是一笑，又将手炉递了回去。 “这是人家给你的东西，都烙上名姓了，我如果收了让旁人看见传出去，岂不是说我跟大房二房的媳妇一样了？” “烙上名姓？” 楚小乔一愣，接过来又打量了一番手炉，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姓雕刻在上头，赵氏牵过她的手，让她摸了摸手炉套子的底下。 一抹之下才发现，套子底下还有光滑的绣线绣出来的纹路，楚小乔端起仰头一看，就见套子下头用冰丝线规规矩矩的绣了一个楷体的“乔”字。 炉子和套子是可以现买的，但这刺绣是却不是能直接拿来的，应当是杨清风特意找人做出来的。 “杨少爷对姐可真是另眼相看，姐对杨少爷也是极好的！”楚小风将手上的面糟搓掉，凑过来一脸暧昧的看着楚小乔。 “我哪里对他好了？你可别胡扯！” 楚小乔拍了下楚小风的脑袋瓜子，楚小风委屈的撇撇嘴。捂着自己脑袋。 “才没胡扯，姐姐从来没对外人笑过，从来没对外人亲近过，更没有轻信过旁人，可姐你给杨少爷舀酒，还给他擦嘴，简直就是跟对我一样！还把辛苦酿出来的酒都托给杨少爷，这不是对人好，这是什么？” “好嘛，方才不见你人影，原来一直躲在暗地里偷窥！” 抬手间，楚小乔又拍了下楚小风的脑袋。心中却犯嘀咕，自己是真的对杨清风很特殊么？当局者迷，她对杨清风的亲近与放松，有时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看见楚小乔又是一副出神的模样，赵氏不由拧眉，每个当娘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赵氏也不例外，只不过有钱人家是非多，杨清风若是真心待楚小乔好，自然不错，可若是另有图谋，或者只是一时新鲜…… “小乔。你这年纪也的确是该谈婚论嫁了，杨家是个好去处，不过……你若是不能真的同杨清风交心，那也就不必再同他过于深交了，否则若是你情到深处，最后再变，伤得还是你自己。” “娘，我暂时还没想过要嫁人。” 楚小乔眸中有些黯然。她前世就是天煞孤星，看透了人情世故，今生遇到虽说换了身份和环境，可在这三妻四妾的世界里，那些学过女戒遵循妇道的女人，都未必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与旁人相处，更何况她这个思想前卫的现代人？ 恐怕也是难遇良人。 杨清风下山的时候，宏二和小桃正蹲在一处，糟蹋路边那些盛开的野菊，被喊了一声才连忙起身去伺候。 这进山去了半日间，杨清风面上的愉悦的确增长了不少，却也多了三分疑惑。 “回镇上。去曲妙阁。” 一声吩咐，两个下人忙伺候着撩开车帘，驱车前行。 马车在坑洼的村路上本就摇晃，杨清风坐着本就不舒服。哪料还没走多远，驾车的宏二长“吁”了一声，车轮戛然停下，车里的人往前一栽。小桃的脑袋就碰上前头的木板，撩起窗帘就呵斥。 “宏二你怎么驾车的？仔细摔着少爷！” “少爷，桃姑娘，前头有人。” 宏二应了一声，随即就见一道身影一扭三晃的到了车窗前，福身行礼，声音软嗲轻媚。 “奴身见过杨少爷，行程间叨扰实则不该，可奴身思念家父甚至，这才无礼上前来。”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出家大方的女儿，楚莹儿。 若说杨家与楚家的关系起源，就是当初杨老爷远行归来，经过灵溪村附近遇了难，被楚家三房楚开文和二房楚许相救。 后来杨老爷给楚家的大房二房两位儿子，在镇上铺子里谋了差事。让他们去做，这才一来二往有了些关系，现在杨老爷年事渐高，走动间的事情也就拖给了杨清风。 今日楚莹儿半路拦车，也并非是碰巧而遇到，自村民给楚家三房送东西那日起，她没事便总是要来这山口看一看的，心理总算计着自己少了些什么。三房那边又对了些什么。 当楚莹儿瞧见杨家马车来的时候，心中暗惊的同时，也预备好了这一次会面。 她楚莹儿在灵溪村之中长相也是出挑的，宋氏也总对她说教让她嫁到富贵人家去享福，现在有个爹在杨家做工，她自然要把得住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楚家人来找，小桃也不好拦着，只不过当她的视线扫到楚莹儿的打扮上的时候，面色陡然一变，诺诺让开位置，让正主自己应付。 杨清风挪身到窗边，看到楚莹儿也是眉头一拧，楚莹儿打扮精致，还涂了胭脂，看上去娇羞可人…… 第45章 拦路示爱 身上印花的蓝袄长裙，衬得楚莹儿更加娇羞可爱，只是那衣裙，是杨清风让人送到竹屋去的。 再想竹屋里没有自己送去的东西，加上楚小乔所言赵氏大病初愈，如此一回顾，杨清风便知晓了先前后山大概发生过什么。 “楚大伯在镇上布庄做事得力，待遇自然是不错的，”杨清风解释完却又问，“你父亲是杨家铺子的工人，非奴仆，你也未曾入杨府伺候。何必自称为奴？” “为杨家效忠，自然就是杨家的奴，奴身是家父的女儿，若是杨少爷有需。奴身自然是心甘情愿入府为奴伺候，绝无二心和怨言。” 言语间，楚莹儿眉眼带情，仿佛一只打扮的妖艳招摇的狐狸精，搔首弄姿，丝毫没有奴仆的模样。 似是她早已确定自己在未来会入杨府，做杨府的女主人。 “年关你父亲便回来了，你们父女自会团圆。想天伦之乐。” 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糟蹋，愤意莫名上涌，却又不得喷发，只又应了一句，便打算要走。 哪料他窗帘还未放下，楚莹儿哭哭啼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哪有什么天伦之乐？前两日家里闹狼，我与娘，还有二婶子都受了伤，这个年哪能就过得舒坦呢？” 说着，楚莹儿故作无意的去捂脸，袖口宽大下滑，正露出她手腕上被狼给挖伤的地方。 如此情况，他的确是应当看一看，压住心底嫌恶，请楚莹儿上了车送她回去。 楚家院子里，除了不得起床的二房，张氏和宋氏都出门去了，楚莹儿下车进门，直接倒茶留客，想用精致的茶具和上品茶叶把人留着，好多亲近些，却不晓得那茶具和茶叶也是出自杨清风。 “莹儿，莹儿。”奉茶间，正堂西边的耳室传来二房的动静。楚莹儿暗喊不妙，心道怎么就忘了家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二婶？ 杨清风在前，她也不敢表现出不敬来，只得压着心劲儿跑过去问二房安好。 门只开了一条缝，可奈何屋子里味道太重，还是有味道飘了出来，令杨清风一拧眉头，不过这拧眉间，倒是一计上了心头。 楚莹儿不肯往屋子里去，屋子里的异味又如何之重，那定然是里头腌臜至极，她不是爱打扮么？今日就叫她稍稍劳苦一下。长一长抢人东西的教训。 杨清风对身边的小桃打了个眼色，小桃心中明白，就见杨清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对楚莹儿开口。 “你二婶子声音沙哑，怕是渴了，不如你将我的茶奉进去吧。” “这……怕是不合规矩。” 楚莹儿才不担忧什么规矩伦理，她只是不想进二房的屋子，只是一进一出就是惹得一身臭，她怎么会愿意去侍奉？ “你我是平辈，二婶是长辈，没什么不合规矩的，”说话间。杨清风对楚莹儿微微一笑，“若是连长辈都侍奉不好，又如何能去侍奉旁人呢？” 杨清风的笑可谓是凤毛麟角，只勾一勾唇角，就足够楚莹儿误会，她连忙一应，接过茶盏就往屋子里送，却没瞧见她刚转身。杨清风的嘴角就抚平下来，小桃跟在她身后，神情不屑。 刚推门进屋去，小桃就趁人不注意推翻了一旁放水盆和手巾的铜架，水声和物件儿摔砸的动静同时响起，惊得前面得意忘形的楚莹儿猛然一抖，生怕什么东西染脏自己的衣裙，连忙躲闪。 只是脚下不长眼，楚莹儿离二房的窗边极近，一脚就踩进了床侧的夜壶里！ 这夜壶自打放在这儿就没人收拾过，里面的脏污自然不用多言，楚莹儿一声惊呼。手中的茶盏就砸在了地上，脚下又被泼出来的水一滑，整个人重心歪倒，摔在地上染了一身肮脏！ 楚莹儿连忙爬起。却见杨清风和小桃正在门口瞧着自己，杨清风故作惊愕，倒是小桃毫不遮掩自己的得意与嘲讽。 “你个贱婢居然敢推我！”楚莹儿一身腌臜爬起来，对着小桃无能狂怒。 小桃满面委屈。对着楚莹儿眨巴眼，“我做什么了？而且你不也是要进杨府为奴的么？大家都是奴才，要贱奴也是一起下贱么？” 不等楚莹儿再挑事，杨清风已然相劝，“楚姑娘是做不来粗活儿的，还是先去擦洗一下吧，免得若是一会儿有旁人来，再看了你的笑话。” 语气仍是谦和有礼，没有怒意，甚至带着些许关切，让人恨也恨不起来，楚莹儿只听出了表面，却没听出话外之意，笑话已经看够了就别丢人现眼了，进杨府的事情，也用不着再想了。 最狼狈的样子被瞧见。楚莹儿直觉面上发烧，随即怪叫着捂着脸往外面跑，杨清风和小桃连忙躲开，生怕被她身上的脏污碰到。 待人跑得没了影子，两人才慢悠悠的从屋子里出来，想着方才一幕，小桃心下痛快却又一叹。 “可惜了那一身衣裳了，脏成那样。定然是再不能穿了。” “被旁人碰过的东西，本就配不上她。” 一声轻哼，杨清风已经到了马车前，正要上车，却被车轮旁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一张米黄色的纸，纸上画着一个复杂图腾。 “这似乎是方才从那楚莹儿身上掉出来的，咱们来的时候地上没东西。” 小桃的心思和记忆是格外细致的，这也是为何她能一直被杨清风母子重用，在杨清风身边伺候的除了旧人的情分，更是要有本事。 俯身将那张纸捡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随即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这不可能是一个粗俗村姑会有的东西。” 这东西，要么是楚莹儿捡来的，要么就是楚小乔的。 再没有过多的停留，马车一路回了镇上，直接奔着曲妙阁就去，等到了地方，已然是夕阳西斜。 曲妙阁今日没有拍卖，正要打烊关门，杨家是镇上的大户，曲妙阁的人自然认得，杨清风到了地方，说了来历，就直接被带到了柳鸢所在的三层楼上。 第46章 有利可图 倒酒细品，又端详了下这毫无雕琢的便宜酒瓶，柳鸢挑眉就是一笑。 “这酒品……怎么像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 “楚小乔，那日她来曲妙阁是我指的路，上一次的茶叶曲妙阁入账不少吧？” 杨清风这话，无非是挑明了自己认识楚小乔，也说明了曲妙阁能有新的门路和生意，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柳鸢的眉头又扬了扬。 她与杨清风也算是生意上的旧识，杨清风向来不食人间烟火，除非生意往来和贵族间联络的必要，极少与人来往。旁人求他的事，就算是千金奉上也未必能得一求。 “楚小乔是灵溪村的姑娘，往日里的大家闺秀对你倾慕不少，你怎么就对一个村姑另眼相看了？” “平常村姑。可没有她这样心智和能力。” 看着杨清风凝视着酒盅，嘴角微翘，笑意虽未化开全部的冷峻，但能见到他笑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么说，你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关键词一处，原本细微的弧度瞬间抚平，又成了一副冰霜模样，杨清风将手上的酒盅重重一搁。 “只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不论是有利可图还是其他的什么，楚小乔本就是个能人，再加上杨清风的出面，柳鸢定然是要更加厚待楚小乔。 丢下一句话，杨清风震袖离开，柳鸢无辜的撇撇嘴，看着他留下来的几瓶甜杏缘，又自顾自的倒了一盅细品，入喉除了香甜还有百味。 自己那一句话定然是戳到了杨清风的心里，自他母亲过世之后，他就把自己掩藏的极深，一旦有一丁点的暴露，他便会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倒也不能怪他，毕竟谁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总不会还像一张白纸一样天真。 夜幕月明星稀，马车奔波一日，终是摇摇晃晃的出了夜市区，到了稍加安静的住宅区，夜晚无人，车轮碾压石路的嘎吱声格外的响，陪衬的除了三人的呼吸，就连一声鸟叫也没有。 宏二觉得不妙又多挥了几鞭加快马车速度，想快些回府去，却哪料一声尖锐的哨响。拉扯两匹大白马骤然止步，宏二再怎么挥鞭，马的四蹄如同生根般长在原地就是不再往前。 “已经出声了，就出来吧。” 车厢里低沉阴冷的男声将周遭的气压打入谷底，还未入冬，车厢的周遭却如同结了冰霜。 两个伺候的奴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嗖”得一声破空直响，白影闪烁见，车帘一动！ “啊——” 小桃一声尖叫，杨清风肩头已然插了一支羽箭，白色的箭尾还因未消的余力而上下抖动着。 方才这羽箭是冲着自己的脑袋来的，这马车地方太小。他又长久没有活动筋骨，身手生疏，侧身闪躲预测失误，这才见了血，不过好在他顺力耳朵，羽箭伤得不深。 小桃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车外却已经有了刀尖相撞的凌乱之声！ 宏二站在马车之上，手中马鞭犹如灵蛇，将黑衣刺客刺来的刀刃卷住，又借巧劲儿和角度令刀脱手，甩到远处去。 这宏二也是伺候过杨清风母亲的，比杨清风大些年纪。自幼就是主子的陪读，杨清风学的，他也学了些，身手也是有些。 这一次行刺之人与上次遇上的山贼全然不同，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五个黑衣人虽功夫不高却配合默契，险些让宏二招架不住。 但手中利刃皆被丢出，情势扭转之际黑衣刺客见势不妙。竟也不再强攻，转身飞速而去，若非还有五把长刀落在地上，那方才的一切就如同一场速醒的梦一般。 感知间再无敌人气息与杀气，宏二这才跳下车顶，撩开车帘去看车里，才见杨清风已经将自己肩头的羽箭拔了出来，盯着箭杆看得出神。 那箭杆上有一个图腾，不是别的，正是他在楚家捡起的直头上画着的图腾。 马车急行入府，来不及往后院停，直接往住的院子门口驶去。府邸路不必外面宽阔，左拐右拐之间，险些撞到不少下人，用下人的话来讲。那马车急的，好像车里有个羊水破了的孕妇一般。 “少爷，没人。” 到了门口，宏二对着车内低声提醒。小桃连忙扶着杨清风下车，宏二想去请大夫却被杨清风给叫住。 “天太晚了，方才一路进府定然也打了不少眼，还是先简单处理下为好。” 不让宏二去叫人，是为了不让旁人过多的注意这边，杨清风几乎是被小桃拖进院子里的，也不知是为何，只是伤着肩膀，可伤口的疼痛却让杨清风的半个身子都疼了起来，几乎让他迈不开步子。 进屋关好门，扶着杨清风在软榻上坐下，小桃喘息着让开，才发现自己肩头上的衣裳也已经被杨清风的鲜血染湿。 宏二迅速拿来了药箱，用剪刀剪开衣裳，伤口有一个半指肚的深度，鲜血汩汩而出。皮肉绽开，格外狰狞可怖。 一整瓶止血的药粉撒上去，宏二又用力按压了许久，才用绷带紧紧的绑起来，勉强止住了血，再看杨清风他额上鼻尖早已布满细汗，一口白牙咬的死死地，宏二能清晰的感受到。杨清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不光是宏二和杨清风，就连小桃也觉得有些奇怪，先前杨清风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和病痛，那时都能挺得过来，现在箭伤虽深，却不是特别严重，怎的杨清风会痛成如此模样？ 疑问也不过一念之间，两个下人只当是这段日子安逸了太久，一下又遇刺不适应造成的。 伤口刚包好，外面就传来女人的声音，小桃一听眼睛就是一瞪，“不好了少爷！是朱紫雪的声音！” “更衣，快帮我更衣。”杨清风慌忙道。 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再换衣裳绝对是来不及得了，小桃连忙取了一件大氅来，给杨清风披上，挡住了剪破的衣裳和血迹，宏二则是拿来了账本，将烛灯点得更亮了些，又端上来半杯茶，装作杨清风已经喝了一半的模样。 第47章 即为利益 屋子里还有血腥味和药粉的味道，小桃点上熏香绕屋转了一圈，这才算终于没了痕迹。 朱紫雪推开门，倒竖着一双细眉环视了一圈屋子，杨清风斜卧在一层帘后的榻上，手里拿着账本细细查阅，两位侍者伺候在一旁，不敢吭声，气氛有些紧张。 “哟，清风这么急着回来，就是为了查账本？” 话说得阴阳怪调，好像杨清风看账本是什么稀奇事。没人理会，朱紫雪又阴阳怪气来了一句，“你这一趟驾车乱跑，撞翻了我院子里的下人。还打翻了我的宵夜，清风，你这打算怎么记这笔账？” “朱姨娘这大半夜到我院子里来，不去伺候父亲，就是为了这一顿打翻的宵夜？” 微微抬眼间，犀利凛冽的视线自朱紫雪身上扫过，冷得格外过分，朱紫雪次次与杨清风作对没错。这倒是头一次一句话让他露出如此深情来，她只是愣了一愣却并未退缩。 “这宵夜是我要人送去给牧沉的，你这个大哥不心疼弟弟，我这个当娘的可心疼，别忘了，他是听了你的命，才在祠堂罚跪的，他的腿受了寒气，若是好不了，仔细着我用你的腿赔我儿子！” “才跪了三日而已，这就瘸了只能怪他自己身子弱，吃那么进补的东西，倒不如多走走锻炼好得快些，再说二弟每日吃药进补吃得那么多了，就不必再浪费这一顿了。” 杨清风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着朱紫雪，似是现在她的一张狐媚脸上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除了被点起的怒焰，再没了别的情绪。 “就是吃了又怎么着，牧沉是杨家的儿子，也是杨家的未来，你这做大哥的竟如此小气，连弟弟也不关爱么？” “并非我不关爱兄弟，实在是朱姨娘你自己开销太多。你若是少买些金银手势，给兄弟请个好些的大夫，身上病痛早就好了。” 话语嘲讽得令朱紫雪恼羞，杨清风是管理府上账目的，每月哪个院子什么事情支出多少都是有固定上线的，过了上线虽不是不让她花，可每次杨老爷查账目的时候，总是会点名道姓的对她一通教训。 也幸得朱紫雪长得娇俏，否则每日打扮上的花销，恐怕早就被赶出府去了。 再说不过杨清风，朱紫雪愤然转身而走，她这一趟来。除了来质问为何杨清风归来这么急之外，就是想刺探一番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从早上杨清风了离开杨府，杨白娇帮着他说话的时候，朱紫雪就一直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要知道自己的乖女儿是从不瞒自己事情的，所以为了保险，她不得不好好的看着杨清风。 只有杨清风死了，这偌大的杨家家产，才真正属于她和她的子女，然而朱紫雪不晓得，自己来刺探的这一遭，正撞上杨清风的刀口。 人走远。小桃将门带上，杨清风额上的细汗就顺着脸颊往下滑，手中账本“啪”得一声掉落在地，手臂不住颤抖，几乎半边身子都要颤栗起来。 “少爷，究竟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小桃紧张，“要不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杨清风又一次摇头拒绝：叫大夫来看？方才朱紫雪的言语。分明就是来看自己死没死透的。” “会不会，就是她？”宏二询问路上刺客的事情。 杨清风点头，却又摇头，虽然朱紫雪这个时间来“关心”自己有些奇怪，但她就算再恶毒，也不是城府极深的人，他不可能一点也发觉不了她神情上的不对。 但如果不是朱紫雪，又会是谁？ 符纸是从楚家捡来的，从楚莹儿身上掉下来的，但楚莹儿一个愚昧村姑如何能找的上品素如此之高的刺客？ 再往下深想，杨清风便是一惊，楚莹儿身上穿着的是楚小乔先前的衣裳。难不成……这刺客与楚小乔有关？ 灵溪村的美人儿都在楚家，一个楚小乔，一个楚莹儿，但前者比后者更加动人灵巧。就算先前杨清风未曾留意，也听闻过二三，但如今的楚小乔除了美貌未改之外，深交会之下与传闻中唯唯诺诺的模样毫不相同。 “不会是她。她没理由害我。” 轻声呢喃，不知是真的合理推演出的结论，还是在不由己控的维护她，杨清风晃晃脑袋，眼下最要紧的可不是追究真凶，而是先把伤处解决，否则自己若是除了问题，最后就算真凶碎尸万段，也是旁人得逞。 思索之间，杨清风安排了小桃明日找个脸生的丫头去药方，买些止血消炎的药来，不要惊动大夫来瞧，抓的药也有要求，外用药粉内用药丸，绝不能再在府里研磨熬制。 朱紫雪已经对这里自己侧目关注，绝不能再让旁人看出端倪来。 吩咐完毕。杨清风又自己看了看肩头的伤口，幸好只是单纯的箭伤，不然这一遭要受大罪了，日月更迭，一天有一天时间本就快，若再加上忙碌更是让人觉得日子不经过。 后山里，楚小乔一家每日忙活着炸肉蒸馒头砍柴烧炭，各种琐事叠加。让他们不想过得充实都不行。 楚开文一开始还担忧饭菜的香味会将山林里的野兽引来，楚小乔说了自己布置陷阱的事情，他才放下心。 也正是因为布置了陷阱，又做饭有了香气，的确引来了不少的动物，陷阱里每一日少则有一只，多则两三只的野物，楚小乔将它们捕获之后，素食的便用来吃，若是野狼狐狸，拔下皮毛，又是一笔收入。 用调料放在瓦罐里腌制，楚小乔闻着那调料的味道，倒格外像是辣泡菜，她在前世的韩国料理店吃过，在闻香斋也见过一次都是价格不菲，楚小乔想着日后等攒够了钱，去镇上开个酒楼也是不错的。 不过这一次楚小乔倒是没有急着往镇上去卖，而是先存了起来，回头一起送到镇上去找了铺子收了才好。 赵氏虽然因为风寒一场体弱了些，但在烹饪上还是一把好手，若是生在现代定然是大厨，她叫楚小乔摘了不少野菜回来。 第48章 卖断茶叶 晃眼十日过去，正式进入冬季明日就是小年，各种忙碌总算截止，楚小乔才有空缓缓神，去想想自己的事情。 第一想起来的，就是前阵子让杨清风带走的那批酒，这十日她是忙坏了，一点儿没想起来这件事情，如今得空自然是要往镇上去。 楚小风要跟着去，楚小乔想着没什么事儿，也就让他换了身衣裳带着他一并去了。 当柳鸢看到楚小乔带着个孩子来的时候，连忙将茶水换成了牛乳。又上了好些个点心给姐弟两个。 被曲妙阁的精美装潢和点心所吸引，楚小风四处打量又不敢放肆，直到楚小乔允他吃，他才去拿糕点。规规矩矩的往嘴里送。 “这孩子倒是乖巧，楚姑娘调教的可真是好。” 只是从进门到落座，柳鸢就能看得出楚小乔是有心栽培楚小风的，这一双眼中看人的能力不得不让楚小乔暗中惊叹。 “这是我弟弟，自然是得好好教的。”楚小乔简单介绍，就将话题又引到了生意上去。 柳鸢自然知道楚小乔此来不会是单纯找她唠嗑，连忙叫人拿了账本过来，这一次的售卖是同上次一样的过程。不过定价要比上次高了许多，光是定金就是八十两白银。 有了竹叶茶的铺垫，这一次的酒水价格后来被炒得奇高，再加上先前存在这里的银两，楚小乔的账目上足有了两千余两银钱。 “楚姑娘这次的酒当真是珍品，下一次楚姑娘打算何时送来？” 柳鸢眼神灼灼，楚小乔倒是不急，看了账目合上就对着柳鸢一笑。 “最近，恐怕是不能再送上茶叶和酒水了，有钱人们喜欢这些珍贵而短效的东西，若是太多了就不值这个价儿了。” 所言不错有理，柳鸢可以明白可她还是拧了拧眉，因为楚小乔拿来的茶和酒，曲妙阁当真是狂赚了一笔，可现在楚小乔却不打算再拿东西出来，那岂不是没得赚了？ 想归想，柳鸢的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问楚小乔还有什么打算，楚小乔点点桌面，狡猾一笑。 “曲妙阁是卖稀罕物的地方没错，可终究不是个供人吃饭喝茶的地方，不如咱们就卖给酒楼，至于怎么定价，如何卖。那就看柳姐姐的了。” 此话一出，柳鸢眼前一亮，早先卖茶叶的时候，楚小乔就说了曾在闻香斋的大堂泡过茶，后来闻香斋的掌柜的确来此跟她商量过购茶的事情，却被她给回绝了，这一次的酒也是一样。 楚小乔现在这么一提，柳鸢眼睛一转，拧起的眉头就是一松，心中佩服她当真聪明。 其实打一开始，楚小乔就是想将酒水茶叶这些东西送到闻香斋去售卖，自己收红利的但当初闻香斋掌柜耍滑头。楚小乔这才转战到拍卖行来，拍卖行将价格抄上去，推广过之后，闻香斋再来售卖，只会价格更高。 曲妙阁本就是个商品中转站，这一点柳鸢自己也知道，所以她并不生气，反正楚小乔会控制出量，她负责价格就是了，只要闻香斋能销售出去，那柳鸢也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长期收入，没什么可不满的。 “这也到年关了。楚姑娘来这一趟要不要那些银子走？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也能过个好年。”柳鸢说着，叫人去拿银两。 楚小乔这一次倒是没拒绝，但却没拿太多，将两千两留在了这里，自己只取走了六十来两的零头。 家里的东西都已经够了，楚小乔拿这一些也是打算给楚小风在镇上买些吃的，自己身上留些备用零钱罢了。 送楚小乔出门。柳鸢还不忘嘱咐，“以后没事，就多来走动走动，免得叫我以为咱们之间生疏了，这十日里妹妹你没来，杨家少爷也没来，我还以为你们是把我这儿的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呢！” 杨清风也没来？ 卖酒是她的事情，他的确是不用上心，但两人间讲好了分红，那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不论是多小的生意，杨清风的态度都是一丝不苟。再说曲妙阁距离杨府也不远，这一来一往也不费时辰，杨清风没道理不顺带来看一眼。 “临近年关，每家的事儿都多。一时疏忽也是正常的，楚姑娘不用担忧。” 柳鸢瞧着楚小乔的模样连忙相劝，也看得出这两人性情一样，都是外冷内热的闷葫芦。她本想多说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感情这事儿，旁人说得越多，反倒是越乱还是留给他们二人自己去悟的好。 楚小乔带着楚小风在镇子上逛了好一会儿，糖葫芦蝴蝶酥买了不少，楚小风四处看得眼睛发亮，而被他牵着的楚小乔却是一路都在发呆。 “姐，你要是实在担心杨少爷，不如就去瞧瞧，你们二人的关系，不会被拒之门外的！” 提议当真是小孩子的提议，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不说，就算是去也没个正经理由，平白叨扰惹人生厌，更何况先前听说他与后母不合，自己一个村姑贸然去找。被瞧见难免落下话柄。 见楚小乔没了兴致，楚小风也逛够了，就提议早些回去。 两人就又买了只烧鸡往回走，本以为爹娘会在家里做好饭等着回去，却哪料刚到村门口，就远远看见了楚开文正等着，惊得楚小乔连忙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楚开文却道不是。是她两位大伯回来了，在村口等着他们两个回来，去楚家一趟，请个安。 两位大伯就是楚家大房和二房的丈夫，一位是楚许，当初和楚开文一起救过杨老爷的，虽然爱占小便宜，但本性不坏，算是个老实人，二房媳妇就是因为心眼儿多，这才被看上娶进门的。 另一个是宋氏的丈夫，叫楚盛的，性格高傲暴戾，一言不合就喜欢动粗，也是张氏给惯得，再加上宋氏那一张阳奉阴违的嘴，一下就让他不知道自己个儿是谁了。 楚小乔一叹，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烧鸡，真是刚买了东西就给旁人白白净净的送去，而楚小风却是在庆幸…… 第49章 自知之明 幸好自家姐姐有先见之明，没从曲妙阁拿走太多银钱，否则不好带，再让楚家人瞧见，非得被夺去了不可. 跟着楚开文到楚家，正碰上楚盛和楚许将从镇上带回来的东西分发下去，分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给三房剩下。 楚小乔跟着楚开文进屋，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扫。宋氏不由的将刚分得的那些布料、用品抱得紧了紧，嘴上出言质问。 “哟，三房来了,这都厚着脸皮分了家了。还想来分楚家的东西呀？” “看来这前些日子家里闹狼，村长的话和我爹的劳苦是白图了,怎么又突然分家了？” 瞧着宋氏那没出息的模样，楚小乔心中不屑，嘴上的嘲讽毫不留情的丢了出来。 一听这话，不光是宋氏其余人也都是一惊，不过不等他们再出言。楚小乔就将手里的烧鸡拎了出来。 “二位伯伯带回来的东西我们还不缺，用不着分你们的，翻倒看着你们的收成，得给你们再添点儿，不过……” 说话间，楚小乔眼神一转，视线一瞟西边耳房，“不晓得这些东西，有没有二伯母的份儿啊？” 二房媳妇被狼咬成那副德行，恐怕是自家田地也保不住了，哪里还能得了这些东西？ 只一句，楚小乔就挑得楚许面色一变，他同楚盛每次回来都会带东西，而这一次，没想到自家媳妇会出事，带回来的东西都被大房占了去，这让本就小心眼儿的楚许有些受不了。 气氛变得僵硬，楚小乔更是可乐。一双美目在大房三人身上转了转又瞧了眼张氏，最后才停留会楚许身上。 “别是二伯母真的没得吧.都给了大伯和大伯母了？怎么奶奶也不管管，二婶现在随是重伤穿不得新衣裳，可好起来之后总是需要的，怎能不给？” 言外之意，便是说大房和张氏觉得二房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小乔！” 楚开文一声低斥，楚小乔这才收敛了所有表情，乖乖退回到父亲身后去，跟着父亲带着弟弟行礼问好。 刚站直身子。就见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子提着个药箱从外面匆匆进来，头上是墨绿的发带，代替了发冠将长发束起面容清秀，眉眼间带着稚嫩，年纪看上去倒与楚莹儿相似。 楚小乔闭了闭眼，发现原主的记忆中有这个男子，似是姓陆，是村子里那赤脚大夫的儿子，后来被清风堂的大夫看中。带到了镇上去培养鲜少回来，原主见这男人，也不过就是两三面而已。 “陆大夫，您可算来了，这边儿请！” 人是楚许请来给二房看病的，而陆笛入门后确实呆站在了门口。对着楚小乔看得出神，楚小乔也反看着他。 杨清风是高贵脱俗的，好像不是人间之物眉宇间总带着惆怅，总是笑意不达眼底，就算对人彬彬有礼一直笑容灿烂，却还是周身带着冰霜，让人难以接近。 陆笛一身青衫朴素大方，也没有杨清风神色中暗含的冰霜，更加平和近人。是个俊秀自在的邻家少年郎。 旁侧叫了好几声，陆笛才连忙回神，跟着进了耳房去。 “今儿怎么是这小娃娃来.他爹呢？”张氏忙问。 要知道。清风堂的诊费可比赤脚大夫的贵多了，对一个将死之人，她可不想多花银两。哪怕是她的救命恩人。 “大夫今日去清风堂送草药没时间，就碰巧让儿子来了。” 见屋子里的人自顾自聊起来，楚开文就带着儿女离开，只是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楚盛叨咕。 “娘，今年杨少爷来了没？往年都是他发年根儿的工钱，会给咱们不少上赏金。今年也不知怎的了，就不见人影。” 张氏喜笑颜开表示晚些不急，“没事儿，明儿年根儿，每年年根的时候两家都会走动，明儿就给咱们补上了。” “估计是不会了。铺子里巡场的都换成杨牧沉了。” 杨牧沉是朱紫雪宠大的，除了游手好闲惹弄是非什么也不会，让他代替杨清风管铺子里的事儿，这杨老爷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突然成脑残了？ 荒诞的理由只在楚小乔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瞬，她就想到了杨家母子不合的事情，大宅院儿里勾心斗角的场面就出现在了眼前。 她转身就想会屋里去问个清楚。却被楚开文一拽，他对女儿一摇头，生怕她再惹事，楚小乔无奈，只能跟着离开。 可越往回走她的思绪越是慌乱，却没觉得自己的慌乱来得又和奇怪。 忽得，楚小风暗中拽了拽楚小乔的衣角.“我想吃烧鸡……爹怎么给别人了，我和姐还一天没吃东西呢……” 楚小风是对着楚开文抱怨的，楚开文无奈抚了下他的脑袋，苦口婆心的灌输孝道进去，楚小乔心道,真是姐的好弟弟. 随即断了楚开文的教导,“爹，我再去买一只就是了，我脚程快去去就回了。” 楚开文不想楚小乔再跑，可楚小风却是眼眶一红，就要掉下眼泪来，无奈之下楚开文才许了楚小乔去。 这一去，定然就是要往杨家的镇上去了，楚小乔走得很急，急到全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个人，直到后面的人赶上来拽住了她，才让她转身回神。 “陆笛大夫？”楚小乔惊愕，“找我何事？” “是你教的父亲用发带止血的法子？” 询问中，陆笛的眼睛发亮,先前听闻楚小乔只以为她是个有名的花瓶，自从那日出他父亲拿着一条沾血的发带回来，他才好奇楚小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一见，当真是貌美惊人。 “是，有何问题？”楚小乔脚下步子不停，陆笛也挎着药箱跟着一路走。 毕竟，他们这些只会把脉的大夫长期给病人调理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要急救，还是经验不足。 “没有，只是惊讶楚姑娘有好些个妙法，要不要到清风堂来？我同清风堂的掌柜说说，虽然先前没有女医的先例，但凭姑娘的本事，可以开这个先例。” 第50章 跪地求饶 “不必了，我暂时没有谋职的打算，日后若有合作，我自会去清风堂。” 楚小乔毫无心思理会他，陆笛似也察觉出，又一次拽上了楚小乔的手腕。 “楚姑娘这么急到哪里去,我也得回镇上去一趟，有马车，不如捎姑一程？” 她去杨家本就已经打算翻墙进院了，明摆是不想被人知道，又哪能告诉他？只是不等楚小乔开口，酸溜溜的声音从一边冒了出来。 “小妹真是可以呀,这么快就喜新厌旧，忘了杨少爷。来同陆大夫拉拉扯扯了？” 闻声望去是楚莹儿，方才楚小乔离开顿步她就察觉楚小乔情绪不对，跟出来一看果然就被她逮到把柄。 被点名点心，陆笛连忙松开楚小乔举起双手来表示清白,“我同姑娘清白。还请你别妄言。” “我同妹妹说话，与你何干！” 陆笛就算是清风堂的学徒大夫，也不过是出身在这灵溪村一样的不富裕，楚莹儿哪里会给他脸面. 一句话让陆笛心中火起，正要理论，却被楚小乔一把拽到了后面去，要知道楚莹儿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同她说理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差别. 见人出手。楚莹儿又掩面轻笑，笑声柔得好像棉絮飘落，一张俏脸笑意泛滥成灾，格外扎眼。 “小妹真是多情啊，倒是不辜负这一副好皮囊！”朝三暮四轻佻放荡，才是话中本意。 “我现在没空闲来治你。”楚小乔冷着一张脸倒是没了怒意，只想摆脱眼前的麻烦赶紧往镇上去。 “可我有空，我可是专门来告诉小妹，杨家少爷如何了的，难道你不想听？” “无趣。”杨清风如何状况，她走一趟自然会知道，哪里用得着旁人来讲。 “杨少爷已经闭门不出了，还下令谁都不见，生意也撒手不管，你现在就算是去杨家，也见不到人,如此一来，我的话还真的无趣么？” “你想如何？” 楚莹儿从不会好心，此时她盛气凌人，更是不会给人台阶下，视线在楚小乔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一翘纤指朝着地上一点。 “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对当日你轻薄与我道歉！” 两人在山前动手的事情，早就已经被楚莹儿报复回来了。此时她又说起，不过是因为前一段时日杨清风戏耍了她，她无法迁怒与一样杨清风，只能来对楚小乔找茬儿。 “跪君王跪父母，你算是什么,凭何让人跪你？”陆笛一怒，就要理论。 楚莹儿却一摆手让他息怒,“大夫还是别向着她的好，免得被人记上，毕竟孤男寡女在那后山的野林子里干过什么事儿，谁也说不清楚。” 她说的煞有介事，就连陆笛也是一僵，再看旁侧也有不少院子里的妇人朝着此处侧目而来，只要楚小乔这一跪下去。便是承认了自己与杨清风有私情。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也只是一瞬，那一冽也让楚莹儿不由瑟缩后退了两步。 楚小乔整个人身子一矮，衣摆散开，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随即就是三个标标准准的叩首大礼，以及一句格外排场的道歉。 就在她正要抬头，后脑勺一股大力袭来直将她的头又猛然压回地面，她额上一痛，随即就瞧见有红色的痕迹从她额上染到面前的土路上。 楚莹儿一脚踩在楚小乔的脑袋上，鞋底上的黄土染脏了她的头发。楚莹儿笑容瞬间狰狞，尖锐的笑声响了好几串。 “让你跪你还真跪？我那一句话早就将知道的事儿说了，杨家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蠢，蠢到家了！” 楚小乔心间一怔，下一瞬愤怒上涌，可脖子拧不过大腿，她无可奈何抬不起头来。可五指已然扣进了黄土之中。 又是两脚，楚小乔的头发全然散乱，额上疼痛加剧，楚莹儿才扬长而去，而楚小乔，仍是一动不动的跪倒在原地，以头椎地。 “快，她走了，你快起来，让我瞧瞧。” 女人间的事情，陆笛实在是不会处理，一直紧张得看着。直到楚莹儿离开，他才蹲下身去将楚小乔扶起来。 楚小乔被那两脚踢的脑袋发晕，身子摇摇晃晃好一会儿，缓过神来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是破了，心里暗骂楚莹儿下手可真是狠。 “好些了？” 脑袋顶上传来陆笛温润焦灼的声音，楚小乔抬头才发现他陪着自己跪在地上，而自己几乎躺在他怀里。这才连忙自己站起身，与他拉开了距离。 陆笛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唐突，随即从自己的药箱里拿了药膏出来，递给楚小乔,“这个你收着，涂在伤处，伤口痊愈之后便不会留疤。” 楚小乔看着那瓷瓶，从怀里的钱袋取了二两银子出来，交换了他手中的瓶子。 天色已晚，再加上方才村子里有人看见，她是不能再去镇上了，不然楚莹儿的胡说就当真要被三人成虎了。 “楚姑娘住后山？不如我送姑娘回去……” “不必。” 不等陆笛话说完，楚小乔已经转身走远，举着握药瓶的手挥动，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在道别，又或者两者皆有。除了散乱的头发好像方才的事情，只不过是陆笛自己的幻觉而已。 “如果你伤口还有问题，来清风堂找我！” 陆笛又喊了一声，只是楚小乔却再不理会，兀自走远了，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陆笛撇撇嘴一叹。 “当真是个奇女子……” 方才那不公的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别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会愤然不公，捶地反抗，她倒是好，就那么淡淡的，就好像是一块冰的一样油盐不进。 虽然有趣，但好像……她太冷了些，好像对方才那种不公与欺辱习以为常。 陆笛惊叹间，竟觉出一丝心疼。 赶路回了后山竹屋，还没进门，就见楚小风守在门口，看见她头上带血回来，就是一声惊呼朝她扑了过去,“姐，你这是怎么了？” 第51章 只好出面 听到惊呼，赵氏和楚开文也赶了出来，瞧见楚小乔的模样也是一惊，楚小乔却一笑，揉揉楚小风的脑袋。 “我没事儿，就是回来的时候赶得及，在山上摔了一跤，冬天天黑得太早了，路都看不清楚，回头得做个灯笼才行。” 正解释着，楚小乔已经被赵氏拽进了屋子里，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膏用布条包扎，完事后，赵氏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是个白色的兔毛护额又暖又软。还格外漂亮。 “你明日就带着这个吧，直到伤好了位置，否则伤口遇了风，该不好了。” 楚小乔试了试那护额，大小和厚薄刚好，便谢过了赵氏，她正愁着明日出门找什么东西遮着脑袋，现在这问题倒是解决了。 一夜过去。楚小乔第二天一早就起身往镇子里去，她本是想翻身进院子里，在墙头上围着杨府走了一圈，却发现杨府那哪都是人，她虽然能进去也一定会被发现，倒是发现她这个生面孔，肯定会惹得府上人人注意，再给家里带来麻烦。 想了半天，楚小乔又到集市上随便买了一壶酒来，带着往杨府去既然翻墙进不去，那就只能从正门进了。 敲响大门，便又小厮来应门，看到是个穿着布衣的村姑在门口，就是一拧眉头,“谁啊你,有什么事儿？” “前些日子，杨大少爷在曲妙阁定了一瓶甜杏缘，特别嘱咐要送到他面前，亲自确收才行，还望这位大哥许我送进去。” 楚小乔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酒瓶，随即抬头对着守门小厮一笑，小厮被不耐烦，可面对一张好看的脸蛋儿，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火气喷出来。 小厮眼睛转了转，最近府上送东西来的外人不少，便答应。“那你跟我来吧。” 楚小乔一应，正要进门，却一个女声给叫住：“订的什么酒这么金贵，还非得要自己签收？” 回头看，就见一个妖娆妇人被下人扶着朝门口走来，带着下人朝这边走来，那妇人头上发髻高高，不算配饰仅金钗就三把珠光宝气，身上是提花锦的紫色袄子，腰间玉佩香囊晃晃悠悠富贵华丽，想必京城的女人们也就不过如此了。 “回夫人，是甜杏缘。”带路的小厮回应。 女人闻言就是一扬眉。“甜杏缘？呵，这大少爷真可以……有银子不让我置办些布料手势，他自己倒是拿去都买酒了。” 这妇人如此华贵，知道甜杏缘这昂贵的拍卖酒品，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楚小乔本想着没事就走，可哪料刚转身又被叫住。 “你不必去了，把就给我留这儿，我给他送去。” 楚小乔一惊，连忙回应,“夫人，大少爷说了，是一定要他亲自过目了才……” “大少爷又如何,我是这杨府的夫人。我的地位难道不必他高么？” 她本就因为杨老爷让杨清风关着府上银两用度而觉得不爽，府上的下人也都不敢得罪管事儿的杨清风，现在居然连一个外人一开口都是大少爷大少爷的，根本不把她这个女主子放在眼里，她又如何能不气？ 女人的火气瞬间上来，楚小乔一品，便知道这大概就是杨清风的后母朱紫雪了，心道最近可真是流年不利。不宜出门,一出门就碰上麻烦事和麻烦人。 “夫人的身份足够尊贵，只是我们做生意的也要有信用，现在若是给了您，传出去要旁人听见，说我们做生意的办事不周，掌柜自然不会乐意，会讲是夫人抢了去，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外人以为夫人是蛮横无理之人，败了夫人名声？” 楚小乔好生周旋，那女人确实一眯眼睛,“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是哪个酒馆的？” “娘，什么事儿啊这儿这么热闹？” 吵闹的动静将杨白娇引了过来，她本是打算同朱紫雪一起出门去听戏。可当她走到门口，看见捧着酒瓶的人的长相时，就是一呆。 “是你？” “娇儿，你们认识？”朱紫雪见杨白娇神色惊诧。挑起一边儿的细眉去问。 “十天前我同大哥一起出去的时候，大哥在曲妙阁订酒的时候我见过这丫头，她是曲妙阁的丫头。” 杨白娇说着上前拉着楚小乔就往来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还数落。 “你怎么才来，甜杏缘都售光了多久了，我大哥还以为没买着的，等了好几天……” 一直走了好远，确定朱紫雪没跟过来，也没有派下人过来，杨白娇这才停下絮叨，放开了楚小乔，一声轻叹，“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大哥的？” 楚小乔点头，还没开口杨白娇又嘀咕，“最近他都不见人，院门也关着，谁去也不开门，你来倒是有可能见到他……” “杨少爷是怎么了？”询问之下，杨白娇也是摇头。 院子里杨清风衣着整齐。侧卧在床榻上长睫扇动，眉头微蹙可见睡得不安，小桃在屋子里夹着炭盆里的煤炭，一丝大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忽得宏二从外面一路喊着，“少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刚进屋就被小桃拍了一巴掌，警告他安静。 然而床上的杨清风已经睁开了眼，又或者说他压根儿就没有睡着。 “什么事儿。说吧。” “少爷，是楚姑娘，楚姑娘带着甜杏缘来找您了，三小姐带着过来的现在就在门口。” 杨清风眉头一拧猛然起身，却因大动而牵扯了肩头伤口面色一白，小桃连忙上前来扶，杨清风则是连忙挥手，示意宏二将人请进来。 “果然还是楚姑娘管用，这小半个月，我来这儿多少回，都没见宏二进来汇报过。” 人还未进屋，声音倒是先传进来了，杨白娇大大咧咧的带着楚小乔进屋，小桃连忙看茶请二位坐下。 瞧见杨清风坐在软榻上喝茶，桌上还摆着点心和翻开的账本，杨白娇就幽怨的叫了一声。 “大哥，你可真行，今儿是小年正忙呢，你可倒好，躲在自己院子里清闲。” 第52章 伤势极重 屋里气氛暖和，没了外面的冷寒气浑身松散多了，屋里阳光照射看着几分暖意，茶香更是扑鼻，屋内的人放下戒备，只觉得如同掉入毛茸茸的毯子里。 “我这都忙了一整年了，休息这几日又怎么了？” 杨清风不以为意，放下茶盏，将视线落到了楚小乔身上。不留痕迹的紧皱眉头，身上的不适也越发的明显了。 “我记得这甜杏缘你是都给了我的，怎么又凭空冒出来了一瓶？” “酒是我在街头随便买的一瓶。你应当知道，我不是来送酒的。”楚小乔坦然得让众人都有些不适应，杨白娇虽然刚坐下，可看看大哥又看看楚小乔，便已经知晓含义随即讪笑着退出了房间，脚底抹油的溜了。 楚小乔则是又转眼看了看旁侧守着的小桃和宏二。“他们都是自己人，你有话可以直说。” 言语是平常的和气，神情也是往日里的笑颜，只不过就因为与素来无异，楚小乔才觉得不对劲，因为在山上品酒那日，她未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过如此的疏离。 “你妹妹看不出，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对劲……”楚小乔眸子一眯，探究的看着杨清风，又带些担心的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休息几日，楚姑娘拿哪来的不对劲可言？” 杨清风也同样探究的看着楚小乔，那样的神情和状态，楚小乔很是熟习，前世她做特工的时候，不乏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那是怀疑，满满的怀疑和试探。若想摆脱最好的便是不要打马虎眼，不要解释直接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然后直接问个清楚。 “楚姑娘在想什么？” 没得到回应，只有一张冷脸杨清风又试探，楚小乔缕清思绪，直接抬步到了他面前，俯下身去，与他视线向平。 两人间的距离忽然拉近，只有一掌宽的距离。杨清风能清楚的察觉到楚小乔的呼吸，似是她呼出的空气也格外冷清，一瞬间杨清风似是又看到了那日打开杀戒的楚小乔。 周身阴郁戾气四散而出，眼中平静得如同亡者，却随时可能泛出杀气。 “你在怀疑和试探我，为什么？而且你的身体不对劲。” 杨清风依旧风轻云淡，稳住心态，“楚姑娘如何看出我身体不对？” 心思暴露，杨清风直接跳过了楚小乔的质问。而是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来，这一次楚小乔没回答，而是直起身来又扫视了一圈杨清风，随即抬手直朝着他的肩头袭去。 旁侧的宏二一惊连忙伸手去挡，可楚小乔哪里会注意不到他？ 抬手直接一个擒拿就将宏二给按在了桌上，转眼再看杨清风他已经霍然起身。只是身上动作又牵动了伤口，令他额上冷汗往外直冒，喘气也大了许多。 “你还打算跟我演到什么时候？” 楚小乔见杨清风彻底暴露，也就放开了手下的宏二，宏二连忙挡道杨清风面前，主仆间警惕的模样，令她忽得有一瞬失望。 本以为是遇见了个可以不用猜忌的人，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空欢喜一场。 宏二还想出手，被杨清风拍拍肩屏退到了一旁去。和小桃站在了一起，只见杨清风又坐回到了床榻上，随即将那张画着图腾的纸条递给楚小乔。 “你认得这个么？” 那纸条楚小乔自然是记得的。这是她到这世界以来，头一次看见特殊职业的人，只是后来她换了赵氏给她缝制的冬衣之后。就再找不到这张纸条了。 当时她就深感疑惑可没有本事深究，就暂时放下了，只当是哪次洗衣打水或者砍柴的时候掉在了林子里，却没想会再在杨清风手中见到。 宏二在一旁警惕的看着楚小乔，倒是小桃将杨清风见到纸条和遇刺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毕竟对方已经到了跟前，少爷也暴露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倒不如摊开了讲，就算死也能四个明白。 “我是真不知何意，如果只凭图腾就怀疑，那杨少爷还真是冤枉我了。” 楚小乔一拧眉。将那纸条丢尽了炭盆里，纸条燃火几秒间就烧成了灰烬，看着火烧纸团，杨清风神情毫无波澜，只是待火焰熄灭，又转头看眼前这个距离自己咫尺。自己却看不透的女子，察觉到视线楚小乔也是一转头，回望他。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这一次的刺客偷袭是你替我背了罪。” 密林刺杀，那样有组织高素质的刺客不可能没想到善后问题，第一批人只杀不埋，那就证明肯定会有后续的人来。 当时楚小乔横插一脚，将尸体处理后续来处理的人定然会怀疑觉出不对来，说不准是已经连楚小乔埋的尸体都挖出来重新检查过了，翻找之下没找到这图腾，便一直在山上和山脚的村子观察逗留。 再后来被楚莹儿凋落，杨清风捡到暗中观察的人定然是发现了，就尾随而来刺杀，毕竟那些刺客神秘至极，秉承的理念也一定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 楚小乔分析完，宏二却是觉得她在胡扯。 “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万一你谁是在颠倒黑白呢？” “我没有动机害你们，而且如果是我动手，你怎么还会有命在？我虽身份可疑，但对杨少爷还算真诚。”楚小乔理所应当的回看着宏二。 杨清风倒是没有怀疑楚小乔的话，方才楚小乔将宏二擒拿，那动作干净利落，可见宏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那还能有机让他逃命？ 只不过信任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叹，惊叹一个村姑为何会有如此岿然不动的心境，不仅遇事不怕还敢善后，现在还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就算是他恐怕也不可能如此波澜不惊。 原本杨清风还怀疑刺杀的人是不是朱紫雪派来的，现在他倒是有了决断了，朱紫雪那点儿小心思和小手段，不可能会和这种刺客有牵连？ 第53章 伤口有虫 也在此刻忽然感觉屋里的血腥味更多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充满了看不见的东西，楚小乔眼里见多了黑暗，也不再怕什么。 话说开，心中疑惑消除，宏二还想开口，却被杨清风一抬手打断，他反话去问楚小乔。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明明是俏皮的人，却说起话来冷飕飕的，“大伯二伯回家，我去请安的时候，偶然听见他们说巡场的不是你。换成杨牧沉。” 单凭着这一句话，楚小乔就断然知道杨清风是出不了门的，那就必然有事。 杨家是杨老爷当家没错，可朱紫雪向来与杨清风过不去的。杨老爷身体渐衰，基本上都是杨清风在管事，一旦他弱下来，那背后虎视眈眈的朱紫雪定然会趁虚而入。 所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杨清风就算是死撑着，也一定会以家族生意为先。 “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楚小乔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清风，颇有一种你不从我就硬上去的架势。或者说她当怎会直接这么做。 “不必了，小伤过几日就好了。”他可不想在楚小乔面前宽衣解带，伤口破裂难看也是尴尬。 二人离得近，姑娘家嘟起嘴，“你若是能自愈，就不会十日闭门不出了。” 言语间，楚小乔又一次动作，只不过不再是单纯的伸手过去，而是整个人突然上前一步，单腿跪上床边，手上一用力，直接按住杨清风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另一只手则是迅速扒开了他肩头上的衣服。 一瞬间，难闻的药粉味儿和血腥味扑鼻而来，楚小乔拧了拧眉头，只见包扎伤口的绷带还有血迹。 方才她这一动作，红色的血迹如同墨水滴在宣纸上般，又延伸开了一片，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微妙的气味，从血腥和药粉的味道之下蔓延而出。 “不亏是杀手，出手就是置人于死地之法。” 楚小乔伸手将他肩头的衣服又扒开了些，肩头的箭伤映入眼帘，她瞳孔就是一缩，原本应当只是个血窟窿的伤口现在边缘发白。伤口中出了血还有黄脓，看上去格外的恶心吓人。 她又探手去摸了摸杨清风的额头，果然额上发烫，难怪方才看着他脸色有些发红。 然而她不晓得的是，方才她忽然倾身而上，杨清风惊慌一瞬之后，鼻息间便净是她发间的清香，满脑满眼都是她，原本应当因为拉扯而牵动的伤口，此时也像被麻醉一般没了痛觉，直到她开口他才回神。 “体温升高，伤口难愈。你这是伤口发炎溃烂，长时间不管的话，你是会死的。” “发炎，怎会发炎呢？”小桃不信，“少爷受伤之后回来，立刻就用了药粉，还服了药丸，应当不会那么严重才是。” “若是不严重，这样的伤，最多五日也该结痂了。” 楚小乔起身，她本就在想那样素质高的刺客怎么会说失手就失手，还能让杨清风在家里躲了十日都没再有动作。 看来他们是一开始就在箭头上做了手脚。只要羽箭射中，那就直接等着杨府发丧就行了。 杨清风被方才那么一推一扯，原本合衣端坐的形象顿时全无，不过面上的冷峻依旧，一时却也没了话。 将他扶起身坐好，楚小乔无视他的淡漠，愠怒的瞪着他，责怪他对自己的隐瞒。 “你到真是胆子大。伤口成如此模样还不找大夫，我看你是想和阎王喝茶了。” 杨清风难得的红色脸狡辩道：“杨家不安分，我不能倒下，只得隐瞒……” “哼，你这命若不是遇到我，就该交出去了。” 训斥完，又找小桃要来了这些日子里杨清风所用的药粉和药丸，她对中医有理论知识，但要从药粉和药丸看出来用了什么药，她是做不到的。 不过看着这两样药品，再看杨清风的状态，她就知道这药定然是没用的了。 杨清风靠着软枕半躺在榻上。看着楚小乔前后忙活，心中愧疚，暗中咬了咬薄唇，他伸手拽了拽楚小乔的衣角。 楚小乔正坐在榻边。用手指捻着那些药粉细细的闻，努力的分辨药材，被一拉扯转头去看杨清风，才是一愣。 即使眉宇间仍无过多的神情。可她还是能感觉得出，两人间的隔阂在他这一牵扯中消散了。 “你的护额挺好看。”杨清风看着楚小乔，衬得她精致不少，略显可爱。 楚小乔低垂着眼神，弱弱开口，“我娘做的。” “那个……对不起。” 楚小乔“哦”了一声，又去研究那些药丸，脑子里翻腾着关于外伤的那些理论知识，倒是旁侧的小桃和宏二惊得瞪大了眼。 自家少爷一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哪怕是杨老爷也从未让他低头服软过，如今这一句道歉，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惊奇，简直就是太阳在天边来回升降。 “不行，”楚小乔看了半晌药品，终于放弃的一摊手，“药品我得去找个真正的大夫才能看。让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这一次，杨清风倒是没有再躲闪，任由楚小乔趴在自己身上细细查看，这一仔细看，楚小乔便看出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溃烂流脓的伤口深处，流脓的地方有一样白色的东西一动一动的，格外隐蔽，第一次看没看到。是因为怕杨清风挣扎，她只看了个大概，现在再看才发现真正的病因。 瞧着身前的人眉头越拧越紧，杨清风心底有些不安，伤口可怖程度，是他自己都不想多看的。 “不觉得恶心么？” 轻声询问，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小心，楚小乔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又问了他另外的问题。 “你处理伤口的时候，用白酒或者药酒涂了么？” 杨清风自然点头，涂是当然涂了，可是完全没用，就如同伤口上的药粉一样。 “少爷从受伤到真正处理伤口，中间隔了回府以及应付朱紫雪的时间，会不会有所关系？大概两刻中左右。” 第54章 准备取虫 宏二皱眉细细回忆，本就心中暗恨朱紫雪，如今更是气急败坏。 有了时间差，伤口溃烂不愈合，发炎高烧，楚小乔眼珠左右转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病症呼之欲出，可楚小乔还是不敢妄下病症，又让小桃去取镊子和新的绷带，她自己则是将带来的白酒倒在了茶具里。 “可能会也有些疼，你稍忍着些。”楚小乔提醒，杨清风泽暗自握紧了拳头。 取过小桃递上来的工具。用绷带站着白酒，楚小乔将杨清风伤口上的药粉和流出来的浓水一点不留的全部擦掉。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格外迅速力道也不小，没有宏二和小桃处理时候的小心翼翼。她前生在野外受伤，处理伤口都是以快为本，毕竟越小心，拖得时间越长痛苦就越大。 杨清风被刺得拳头紧攥，却还是没忍住，一声闷哼，额上的冷汗也跟着滚了下来。 “乖，吹吹就不痛了。呼——” 这是楚小风脑袋受伤时，楚小乔为弟弟换药留下的哄小孩子习惯，此时她的反应是条件反射，丝毫未觉出不妥来，倒是杨清风觉得她鼓起的腮帮甚是可爱怜人，甚至带着三分傻气。 不过杨清风没笑多久，楚小乔的动作又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拿着尖尖的镊子正戳他的伤口深处一下，他就觉得一股力道在往里深钻，带得他皮肉格外的疼。 一戳之下，楚小乔也终于看清了那伤口深处的是什么，不是什么溃烂的脓疱，而是一条虫子。 伤口不及时处理，外加上这十日的耽搁，这寄生虫已经深入了皮下组织，不用手术断然是取不出来的。 “最近你除了风寒发烧，是不是还有晕眩、疲劳等症状？”楚小乔放下镊子又询问。 杨清风点头，“的确如此，小乔姑娘还懂医术？” “略懂不精。” 她只能做些急救处理和分析，后续的一些状况还是要让专门的大夫抓药调理才行。 楚小乔将自己放分析讲了出来，又让宏二过来瞧了，这才对又对杨清风讲。 “如今看来必须开刀取虫伤口才能痊愈，否则再多的药也没有，只能伤口继续溃烂发炎坏死，导致最后性命不保。” 听楚小乔继续讲完开刀的过程。询问他信不信得过她的时候，杨清风无奈扬眉。 “这衣服也脱了，小乔姑娘该看的也看了，自然是要对我负责到底的。” 话说得暧昧，楚小乔对他翻了个白眼，却也放下了心来，杨清风还能开得了玩笑，看来离死还有一段距离。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将伤口包好，我先去准备东西，之后再过来一趟。” 交代完，眼看时间已经不能耽误了。小桃就带着楚小乔轻快的出了门去，宏二却对楚小乔的说辞不大放心，一边为杨清风重新把伤口包起来，一边发问。 “少爷，这楚姑娘真的靠谱么？她就是个乡下村姑，说的方法估计也是个土法儿，这可是身上动刀的事儿，要万一……” 杨清风瞪了一眼宏二，“就算是个村姑，也比你强了。” 宏二瘪嘴，不过也没了脾气，毕竟自己身手敌不过楚小乔。在处理伤口这件事上，宏二也没有楚小乔细心，否则也不至于让杨清风吃这十日的苦头。 外面集市上热闹不已，杨家也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商，平日里消遣的也就是这几处了，如今杨家小姐出来游玩人也多了些。 之前杨白娇将楚小乔送到地方就匆匆而去，她碰上朱紫雪同楚小乔讲话，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她本就答应了陪朱紫雪出门来消遣。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二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言，最后在梨园儿里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着，台下的朱紫雪却没心情听，她比起消遣，她更在意的是杨清风和那个突然来送酒的女子。 甜杏缘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十日之前还没出甜杏缘这种东西，第一次听说是在曲妙阁的拍卖场子上，而那时候杨清风已经闭门不出了，他又如何能知道关于甜杏缘的事儿？ 真正如何，还是得从杨白娇下手，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向着自己的。 朱紫雪喊了小二来。要了杨白娇喜欢的茶水和点心，又点了她喜欢的戏，等着台上这一出唱完，换上了杨白娇喜欢的戏码。她就看入了神。 时机成熟，朱紫雪才一勾唇角，轻声问道：“娇儿，平时你也不出门。这甜杏缘听说味道一绝，你可尝过？” “女儿不喜欢饮酒，也不曾留意什么甜杏缘，倒是大哥在意……” 戏台上开场声音有些闹，话到一半杨白娇才反应过来，说的多又是是非多了，话头就是一顿。 朱紫雪满头珠花，紧皱着额头却是一下听到了根本，好奇的侧了侧身，“送酒的人，那个头戴兔绒护额的丫头，她是何来历？” 杨白娇假装不以未然，转头继续看戏，更是磕着瓜子，糊弄的开口。 “她就是个乡村的小丫头，因会点酿酒制茶的手艺。便被大哥拉拢来，娘不用在意，咱们杨家也是做生意的，那丫头拿出来的东西总是好的，若是能赚钱也是到我们的钱包里，大哥怎会放过？” 杨白娇连忙往回圆场，其实她并不担心楚小乔暴露，只要她不讲楚小乔与杨清风有什么接触。以及楚小乔在杨府过夜的事儿，两人间就不会有什么谣言传出，自然也不会又麻烦。 朱紫雪见女儿立刻识破，连连摆手，“娇儿放心，我到底是清风的后母，只是关心一下罢了，毕竟他也老大不小是该成亲的时候了。” “成亲不成亲的，还是看大哥自己决断吧。”杨白娇讪笑，开劝道。 “话虽如此，可还是要顾念到杨家颜面，他是嫡子要继承家业，就要找个对杨家有益的亲事，可也没见他有中意的。”朱紫雪抱怨几句，她自然不希望这么快杨家就后继有人，更要抓紧时间除去嫡子。 劝也没用，只是三言两语之间，朱紫雪心中已有了算盘和决断。 第55章 准备器械 梨园儿的戏听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杨白娇很快就坐不住了，找了个由头，便想回去了。 “娘，我都坐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想到院子里事情也不少，不能老是待在外面抛头露面，朱紫雪叹了口气，起身留下打赏的茶钱，拉着杨白娇往回走。 南诏镇的集市挺大，人流熙熙攘攘也是格外热闹，只是偌大的集市。楚小乔转了一圈也没凑齐自己想要的东西。 切开肌肉组织，取出异物再缝合，如果只是在浅层的话，其实但凡有些外科经验的人都可以做得很好。楚小乔先前在条件艰苦的环境下执行任务，也做过这样的小手术。 然而在这个世界什么都缺，一个小手术下来轻则让人缺胳膊少腿，重则丧命，至于那些平安无恙的，只能说他们是真的命大。 在集市上，楚小乔买了两根偏长的绣花针，一把只有人手掌长的银刀。又买了一瓶白酒，这便又往医馆拐。 南诏镇最大的医馆是清风堂，两层的木楼有好多位有名的大夫都在这里坐诊，二楼安静，是会大夫会诊的房间，下面就是药师们处理药材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分工，按部就班，忙而不乱。 楚小乔刚进了门，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回神看去之间陆笛正在一排药柜前对她挥手打招呼。 熟人多了好办事，然此时却截然不同，她要悄无声息的给杨清风治疗，可不能被旁人知道得太多。 “楚姑娘可是伤口恶化了？” 不等楚小乔再往里走，陆笛已经从柜台后面应了出来，看了看她的额头，没看到伤口却看到了漂亮的护额。 “用护额遮着也好，一来美观，二来免得冬日见风。” 陆笛关心着楚小乔的额头，楚小乔伸手摸了摸护额，出言将他的注意力拉倒了一旁去。 “我的伤已经好了，这一次来是为了抓一些药，顺带找药师看一样东西。” 说话间，楚小乔已经把从杨府带出来的药递了上去。陆笛拧眉还是接过闻了闻，报出了药名来，表示就是普通的金创药和补气血的药丸，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对楚小乔头上的伤格外又用，楚小乔可以用。 “可有什么东西跟这里的相冲？”楚小乔又问。 “没有，这里面的药都是可以烹饪的食材，药性温和，”陆笛说完，又问楚小乔，“楚姑娘，是为了杨清风来的吧？” 楚小乔一愣。只听陆笛又解释。 “这两瓶药，是十天前杨府的下人来拿的，当时正是我当班，因为受伤不请大夫直接来拿药的人不多，我就记下了。” 闻言，楚小乔连忙让他压低了声音，将来意讲明，陆笛虽然知道楚小乔有些本事在身上，可当他听到楚小乔要操刀的时候，还是一惊。 “楚姑娘，这开刀可是我们楼上的堂主大夫都有风险的，你这样莽撞行动会出人命的吧？杨家又不缺那点儿银子。还是上楼去请大夫吧。” “若是能请大夫，杨清风十日前就会派人来了，这明显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所以只能委屈他一下，我来做了。” 楚小乔说得不慌不忙，比起楼上的那些头发花白胡子能到胸口的大夫，她还是更信得过自己这个半吊子，毕竟那些老人家能否拿得稳刀都是个问题。 “那我同你一起去吧？”陆笛又提议。 楚小乔却又摇头。陆笛是清风堂的大夫，就算不是特别出名，却难免被人眼熟过去走动太过现眼，绝不能带上。 自己的提议楚小乔都回绝，陆笛只能一叹，帮着楚小乔抓药。 手术的准备要有麻醉，开刀和缝合， 楚小乔先问了有没有麻沸散，在陆笛疑惑的视线下，她佯咳一声装作没事，要了回香草高良姜两位药材。 麻沸散混着酒喝下去可以让杨清风昏睡过去，只要她的手法够快。可以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而且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回香草和高良姜只能磨成药粉局部麻醉，虽然也不会造成伤害，但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切开、各种翻找倒腾，也是足够骇人的。 除了麻醉药。还有缝合的桑皮线，这种线与平时缝补衣裳的棉线，是专门用来伤口缝合的线，伤口痊愈的时候会被身体吸收。用不着再拆开，能让病患少一些痛苦。 楚小乔本觉得这里没有麻沸散，定然也不会有桑皮线，谁知道她随口一问，倒还真的有，只不过价格不菲，而且买的人极少，极少会用到。 也好在楚小乔身上带了些银两，否则几个铜板是绝对买不起的，而陆笛也格外惊愕楚小乔会知道桑皮线，更好奇她所言麻沸散是何物。 对于麻沸散，楚小乔知道的也不多，那是华佗老儿发明的东西，只不过早已失传，她也只是知道个名字和功效罢了。 得了需要的东西，楚小乔付了银子离开。还嘱咐陆笛自己来的这一趟不可张扬，临到门口，陆笛又传来一句问话，“你真的很关心他？” “那是自然。” 杨清风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生意伙伴，自己帮衬他一次，日后汇报定然不少！ 杨府那边，杨清风以为楚小乔怎么说也得准备一天明日再来，哪料午膳还没摆。她就去而复返。 被宏二领进院子来，楚小乔将麻醉的两味药交给宏二，让他研磨成细粉，小桃则是被她安排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手巾和白酒。 杨清风看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下人忙东忙西，暗中挑了挑眉，他身边的人向来谁都不服，这一下，倒是终于找到了第二个能管得住他们的人。 再看楚小乔，她叉腰站在屋子里，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清风看不清她的表情，便挪了挪身，好奇的往前凑了凑，才瞧见她蹙眉凝目，不知是在担忧，还是在忐忑。 “不必担忧，我这条手臂已经这样了，不论有没有小乔姑娘开刀，都不会好，若是因为治疗而不治，我倒情愿操刀的人是你。” 第56章 故意试探 照楚小乔所言，他只能冒险一试，所以不论如何也怪不到她头上，反正事已至此，他也情愿将命都交给她，也算是弥补方才她来时自己的疏远与猜疑。 楚小乔的确是在担忧，不过不是在担忧开刀的结果，正要开口，却听到屋外院门传来动静。 “少爷，是府上厨房的厨子带着下人送饭来了。” 一声汇报之后，只见一个短打的厨子身后带着四个侍女，提着餐盒规规矩矩的鱼贯而入。饭菜上桌，鱼虾的鲜香扑鼻而来，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格外丰盛。尤其那一道燕窝羹，更是要价不菲。 杨清风看着一桌的饭菜，又看着上完菜还不走的下人，动了动脑袋，一直饭菜。 “我院子里的饭菜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今天怎么送了这么多过来？” “大少爷院子里就宏二跟小桃两个下人伺候，咱们这些干杂活儿的下人平日里受少爷恩惠照顾不少，少爷这都十来日没露面了。我们这也是担心，所以就准备了饭菜过来，孝敬您一下。” 厨子说得恳切，落在杨清风耳里，却觉得好笑，孝敬他？别是某些人别有用心，来刺探的才好。 没得到杨清风的回应，又有侍女对他侧目，那眼神暧昧不清，一眼便看得出她们都动的什么心思。 “饭菜送到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宏二看出杨清风的不耐烦来，直接将这一群人又给请了出去，许是因为赶得太急，一个侍女临出门的时候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低呼倒霉。 待院子里又一次安静，楚小乔才身形一晃又从一旁的屏风后出来，望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勾唇一笑。 “杨少爷在府上的地位挺高，这饭菜估计就是高管俸禄的家族里也是不常见的吧？而且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时刻准备着伺候。” 方才那些侍女看杨清风的眼神都火辣辣的，她可是想无视都无视不了，不过也不怪那些侍女。 毕竟杨清风一表人才，而且只要能爬上床，就能麻雀变凤凰，从伺候人的变成被人伺候的。就算是个妾，也比当下人强，有钱人家里最不却这样的人，也不缺有人暗中利用这些下人来勾心斗角。 “饭菜应该没毒，你吃一些吧。” 杨清风没在意楚小乔的调侃，反倒用下巴指了指饭桌上的菜品，楚小乔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自己没吃反倒是接着盘子递到了他唇边。 “你不用顾及我，还是你自己多吃点儿吧，开刀的准备还得一会儿，我怕你开完刀。三天吃不下饭。” 她就倾身坐在榻边，与他不过半臂距离，托盘送菜像极了他的妻，只是面上调侃与她温柔的姿态格格不入。 真是个逾矩的女人，杨清风想着也不接盘子和筷子，直接张嘴就着她的手将菜吃了下去，见他不姐，楚小乔一眯眼。 “赶紧自己吃，还等我伺候不成？” “我替你遭难，现在行动不便，你伺候我一两次又怎样？” 杨清风理所应当的回看着他，看不出他眼神中有什么嘲讽刁难。反倒是格外清澈，楚小乔一眯眼，总觉得眼前这翩翩公子似乎没外人说得那么有礼，倒更像是个眼神清澈一表人才的无赖。 简称，衣冠禽兽。 “好，一会儿有你受的。” 她不甘情不愿的为他布菜喂饭，而他居然就那么心安理得的守着，还格外挑剔。夹菜的时候只有菜不吃，只有肉不吃非要荤素搭配，肉太肥太瘦也不肯吃。 搞得楚小乔眼角直抽抽，屡次想摔盘子不干，可看着他一副无辜受难的模样，她又只能把火气往下压，全然去怪罪这杨府的厨子都是废物！ 杨清风原先是吃不下东西的，就算是没病没灾吃的也不多，然楚小乔在旁伺候这一顿他倒是吃的比往日里还多。 “楚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宏二见杨清风差不多将一桌子菜都塞进了肚子里，这才来打断，心中也暗谢楚小乔。毕竟这时日里杨清风吃得还没有今天这一顿吃得多。 “准备好了，就收拾一下准备开始吧。” 吩咐下去，小桃和宏二立刻就将手术要用的东西端了上来，楚小乔看了看杨清风。又看了看她让准备的麻绳。 “你能不能忍得住不乱动？若是可以，我就不用这绳子绑你了。” 杨清风以为她是说自己能否忍得住疼，连连点头，若是一点疼痛都忍不住。他又是如何能忍过这十日？ 放下麻绳，将杨清风身上的衣服解开，露出伤口，再解开绷带，将里面的浓水处理干净，楚小乔这才用干净的手巾铺在伤口上，只露伤口所在的地方，新的绷带托起磨好的回香草和高良姜，直接糊在了伤口上。 “待会儿你的胳膊会失去不过不用担心，只是暂时的，这是麻醉药剂，用来减轻过程中的痛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自会恢复。” 麻醉需要时间，不过楚小乔用量较多，一刻钟左右药劲儿就上来了。楚小乔用镊子尾部的顿头戳了戳他的伤口，又戳了戳伤口四周，确定他再无感觉，这才绰起刀子去处理伤口。 没有痛感，可刀子切入皮肉的时候，杨清风还是有感觉的，这种感觉很奇妙，格外的凉。好像有一把冰刀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走，若是死人有感觉，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杨清风偏头看着自己的肩头被切开，视觉冲击还是不小，大脑里本能的就在排斥，想要乱动摆脱。 “你虽然姓杨，不过在这杨府里住着，到也是格外辛苦。” 就在杨清风觉得心里颤抖难受至极的时候，楚小乔的一句话，却一下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辛苦？我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辛苦？”杨清风拧眉反问。 楚小乔没看他，只是看着手里的镊子和刀子，回他。 “若是你不辛苦，就不至于受伤不找大夫自己硬撑，白日里也不得休息，还得合衣装体面，还有那饭菜，你何必提它有没有毒？” 第57章 姿色如何 杨清风挑眉，“平常人都会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是他们期望追求的，怎么你倒看得通透？” “穷乡僻壤出刁民，深宅大院是非多，这世道就是这样，不管在哪儿都这样。” 无意中的一句话，总是道破世间俗理，他细品着，点点头，找不出地方来反驳。 气氛一下沉寂。楚小乔便又挑了个话题出来，“方才那些送饭进来的侍女，你看着姿色如何？” “胭脂俗粉，不过伺候的倒还算是中心。虽然有不安分的，倒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杨清风的语气淡然，就事论事，一副老板气派不带一点儿私人情绪，楚小乔暗中拧了拧眉，心道这可不行，他还真是聊天鬼才，总是能把问题一句话终结。 “那你妹妹如何？那个娇儿。我到现在还不晓得她叫什么。” “她是朱紫雪的女儿，名白娇，不同于她母亲刁钻，倒是个好相与的。” 听清楚名姓，楚小乔一声轻笑，紫雪白娇，当真一听就是母女，也不知道这名字是谁起的，一点诗情画意也没有，听上去不像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倒像是乡村里的姑娘了。 不过，能从他口中听到对对手孩子的夸赞，可见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刚正不阿之人。 “若是让你妹妹那样的女子做你妻子，如何？” “天真可爱，善良单纯，不过可惜不适合我，”杨清风回答着，却忽得一拧眉，“怎么突然扯到这上头来了？” 楚小乔一笑，又问了个问题，这问题即回答了他先前的疑问，却又让他的脑子里下了一道惊雷。 “你觉得，我做你的妻，如何？” 不仅是杨清风脑袋里轰隆一响。就连旁侧伺候的宏二和小桃也是同样一惊，眼睛瞪得恨不得将眼睛珠子给瞪出来。 倾慕杨清风的大家闺秀不少，乡间的女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但如此直接的还当真是头一个，杨清风被这问题轰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片乱麻，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方才的那句话。 就在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忽得楚小乔一声惊叫：“完了！我把你肩头上的筋给挑断了！” 众人又是一惊，连忙又朝着伤口处看去。 一看之下，杨清风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肩头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楚小乔已经连针都缝完了，只是缝出来的针脚七扭八扭的，如同一只活灵活现的蜈蚣。 杨清风这才反应过来，楚小乔方才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乱动罢了，一种被骗了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却又不可名状。 “别嫌弃丑，我每日打猎干农活，哪儿会做女工？更给你缝上就不错了。” 一边说，楚小乔一边将染血的手巾和绷带都收拾了，让小桃去烧了，锋线的针也要填埋处理。唯独买的那把刀，楚小乔自己擦干净了血迹，自己收了起来。 因为这刀虽然不贵，却是锋利好用，而且小巧好带，留着说不准日后还有用。 最后楚小乔将一个小瓷盘子端到杨清风面前，那磁盘里是一个一掌长的半指宽的大肉虫，已经被楚小乔切成了两段。可两段身体还在不断的蠕动着。 杨清风一阵恶心，问这是什么。 “是一种吸血的寄生虫，一般只有指甲盖长短，很难被人发现，这一条是在你身体里呆的太久了，所以才能长这么大，说来你还算是它的衣食父母呢。” 瞧见他不顺畅的表情，楚小乔高兴一笑，随即将虫子丢进了炭盆里，接触到滚烫的炭火，虫子挣扎的更胜，却无处可逃。最后慢慢萎缩，散发出奇怪的血肉味道。 “这就行了。” 看着虫子彻底烧死，楚小乔起身到盆边去洗掉手上血腥，嘴上继续嘱咐。 “你的伤口注意不沾水再好生养着。很快就能愈合了，不过为了防止那虫子再毒性，你去清风堂找个大夫，再来看看抓点解毒的汤药服用。就能全好了。” “你为何不能给我诊脉开方？”杨清风问。 “我不会。” 楚小乔摇头，她最多也就会这些皮肉上的功夫，前世多学的也是急救，西医常用药品和急救针剂、手术包扎，她不在话下，但中医方面当真不是她的强项，若想深入调理和治病，还是得靠这里真正的大夫。 想到他所担忧，她又补充道。 “你去清风堂，找一个叫陆笛的大夫，他虽然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名家，但至少他不会乱说，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从陆笛能面不改色的去给楚家二房媳妇看上包扎，吊着她一口气，就证明他是个有医德的，更何况。清风堂的老大夫也不可能收个白目领回去教导。 而且，楚小乔与陆笛虽然只是见了两面，不一定会买她的面子，但也一定会买杨家的面子，杨清风的名声和为人处事是这南诏镇都晓得的，和他搞好关系，陆笛也不会吃亏。 整理完毕，天色渐晚。楚小乔就跟杨清风告辞，宏二领着她往外去，临到门口却听杨清风忽得喊了一句。 “那个问题，回头我再告诉你。” “什么？” 看着楚小乔疑惑的神色，杨清风又摇摇头，道了句“没什么”。 直到她走远，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小桃见杨清风还看着门口的方向，这才开口轻问：“少爷……您伤口如何了？要不要奴婢现在去请大夫来？” “不必了，我今日累了，明日再请吧。” 杨清风收回视线，闭了闭眼，脑袋里全然是她最后一个问题，乱糟糟的思绪堆叠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就想转身睡下，小桃却又提醒了一句。 “少爷，您还不能睡呢，晚上还有祭灶的家宴，您今日得出面了，老爷都来清了不去的话，保不准外面要猜什么……” “去回了父亲，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去了。” 言已至此，小桃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照命令去办。 第58章 小年夜 到了傍晚的时候，小桃去正院回了杨老爷，杨老爷也体谅杨清风，便没有追究细问。 旁侧的朱紫雪也只是听了听而已，杨清风敢说自己不舒服，那就证明他的不适是快好了的。 老虎受伤的时候，是不会让人看得出来它受伤的，倒是准备狩猎的时候，才会狡猾的让猎物觉得它快要死了。 天边晚霞正红，可见明日是个好天，集市上仍旧人来人往，但更忙碌的。还是那些街边的铺子，到了年底每家都在算老账。 为了避人耳目，楚小乔没有让宏二驾车送她回去，她忙碌了一日饭也没吃。她在路边随便买了些小吃垫垫肚子，心情没来由的好上了天，而且丝毫不感疲惫。 天色渐暗，楚小乔才往回去，只不过她刚跟着赶集回家的人坐着牛车到门口，就见楚小风正慌慌张张的往村口跑，见到楚小乔就朝她扑来。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见鬼了不成？” 小风气喘吁吁开口，“没有鬼，是楚家。” “楚家又趁我不在，来找麻烦了？”楚小乔眉头一拧。 楚小风又摇头，“不是，今天是小年，咱们得去楚家的，姐你跑哪儿去了？回来的这么晚，奶奶他们肯定要责怪的。” 闻言一惊，这几日她忙于生意和备年货，好不容易得空又听说杨清风出事，好不容易处理完了麻烦事，却忘了数日子。 放在之前，他们三房被逐出家门，逢年过节自然是不用再回老房子里去请安拜访了，只是当初闹狼的时候，村长为了让他们帮楚家秋收，这才让他们又在名义上回了楚家。 这一下还真是给他们逮到机会，给自己找了麻烦了。 楚小乔一拍脑门，连忙就跟着楚小风往楚家去，到了楚家院子里，就见赵氏和楚开文已经在屋子里了，楚小风带着楚小乔进去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还知道来啊？我看当初村长让你们归根。是白给你这一次认祖归宗的机会。” 瞧见楚小乔张氏就来气，好不容易落了个把柄在手上，她自然要挑一挑这肉中刺，楚小乔也是自知理亏，连忙上前福身道歉，可张氏哪里会让她好过？ “既然知道有错，就去厨房帮忙去。” 张氏用下巴一指厨房的方向，她才不要做明面儿上的恶人，厨房自有宋氏在等着，借刀杀人才是张氏擅长的。 小年夜是要祭灶吃年糕、吃祭灶糖的，顺带也会在晚上吃一顿小年夜饭，厨房里的事情本事宋氏和二房媳妇忙活。可今年二房媳妇还半死不活的在屋子里，身上的伤口虽已结痂，却已然残疾，这做饭的活儿就落在了大房身上。 楚盛是不可能下手干活儿的，宋氏只能让楚莹儿帮忙，楚莹儿换了穿着父亲带回来的新衣裳，哪里乐意做事，挣钱楚小乔进来，这母女俩就将所有的活儿都丢给她去做，自己则是在旁侧看着监督。 “水，加水，锅都要糊了！” “年糕怎么煎的。都烂了怎么吃！” “你究竟会不会做饭，是想毒死我们么？” 听着厨房方向传来的动静，赵氏不安就要起身去帮忙，却被楚盛给劝坐了回来。 “三弟妹安心坐着吧，孩子就是得锻炼锻炼，不然长大了什么都不会做，怎么嫁的出去。” “莹儿不是也……” 赵氏闻言就想反驳，可话到一半却被楚开文暗中握了握手。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楚盛是个暴脾气，惹怒了他，那今夜恐怕楚小乔就不只是帮忙做饭受点委屈这么简单的了。 一顿饭终于做好，众人都已经入座，楚小乔则是充当仆人，将饭菜端上桌，除了年糕之外，菜还是那些粗茶淡饭，荤腥极少，还不如三房一家在山上吃得丰盛。 “怎么就这些东西……”楚许不满的嘀咕，似是感觉自己一年辛苦换来这一顿饭格外不值。 楚家是为数不多有男人能在镇上做工的。因为工钱的原因，每年楚家都过的比其他家好些。 可今年也不能怪两个男人带回来的钱少，要怪只能怪大部分的前都去置办闹狼的时候被毁的东西了，还有一些就是花了看病了。 “死丫头。是不是你先前准备饭菜的时候偷吃了？”楚盛一拍桌子，一脸怨怒的瞪着楚小乔。 楚小乔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做饭的时候，是大伯母和大姐在旁边看着的。我怎么会有机会偷吃？若说饭菜少了，那也只可能是……”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宋氏和楚莹儿一副委屈神色，楚莹儿一惊要知道自己的父亲楚盛发起脾气来，可不管犯错的是谁，都要挨教训的。 “爹，我没有，楚小乔你个孽畜别诬赖我！”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楚许连忙相劝；“行了行了，都快要过年了，这也不错了，安安静静些吃吧。” 楚许不爱喧闹，夹了些菜就端着饭碗去了屋子里，给媳妇送些。 楚小乔还没坐下，众人就已经动筷了，楚小乔继续从厨房端菜出来。荤素均匀得往桌上摆，青菜比较多，肉菜也只有酱骨头和排骨以及肉沫炖鸡蛋。 将前两道都放在了楚盛面前附近的桌上，最后一道菜，桌上只剩下楚小风面前还有空位。 只是不等她放下，楚盛便拍案而起：“老子辛苦一年回来，就用这伺候犒劳？我怎么说也是楚家的功臣吧？你不伺候我，到伺候这小不点儿？” “大伯若是想被人伺候。自然有大伯母和大姐伺候，秋收是我们家帮忙，这饭也是我做的，好菜好饭都上了，大伯还有什么不满？” 楚小乔拧眉，眼中怒火已然升了起来，哪料楚盛已经将筷子一摔，抬步到了楚小乔面前。 “我一年到头辛苦的工钱，没一分出去自己花的，就凭这一点儿，你也该伺候我！” “大伯的确是贴补家用了，可又没补贴过我们，我们一家可是当牛做马好多年，而且大伯你可别忘了……” 第59章 吵吵闹闹 “你能有现在去镇上做工的机会，是靠了谁？” 当初救下杨老爷子的是楚许和楚开文，楚盛不过是宋氏和张氏耍心眼儿，逼着楚开文让出了去镇上做工的机会，才得以过去，否则杨家怎么会看得上这么个粗俗且没耐心的货色？ 说辞楚盛自然是说不过楚小乔，但他的暴脾气却是无人能及，众人还都未反应，一声脆响下来，楚小乔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一双眼睛却瞪得奇大。 火辣辣的痛觉自脸上传来，周身除了嗡嗡明响再没有丝毫动静。楚小乔歪着脑袋，视线看着一旁的墙缝，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自己方才……是挨了一耳光？ 对，就是挨了一耳光！ “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大半年未见，你倒是翅膀硬了。” 楚盛呵斥一出，三房的三人皆惊，旁侧的楚家人看见楚小乔挨打却是心中暗喜。 楚盛自打小时候就是这灵溪村的刺儿头，没人敢惹，从体型上来看，楚盛又高又壮，力气更是不知道比她大了多少倍。 更何况。现在是长辈教训晚辈，就算是旁人看见了，又有何不妥。 再说楚小乔，奈何她空有一脑子的拳法功夫，却奈何身体并非自己的，未受过特殊训练，想和楚盛正面硬扛是绝对抗不过去的，但这不代表她没法子四两拨千斤。 怒火窜上心头，她正要暴起，楚开文的一声呵斥却让她要抬起的拳头硬僵在了身侧。 “小乔，跟你大伯道歉。” “小乔啊，长辈的教训你是该受着的，”宋氏得意挑眉，“不管先前如何，现在是你大伯在外头辛苦赚钱。” 楚小乔怒目而瞪，惊得宋氏往后一缩，楚莹儿倒是不慌不忙，有了先前让她下跪磕破头的铺垫，一下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更何况今日就算是楚小乔再厉害，也是闹不起来的。 “一会儿村长可就要来了，咱们这家丑可不能外扬。”楚莹儿故作焦急，对着楚小乔疾呼。 “小妹，你就认个错吧。咱们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的，怎么能再让外人看咱们笑话？” 你一言我一语间，局势扭转，硬是将楚小乔变成了挑事无理之人。 每年小年，村长都要带着祭灶糖到每家每户去送，团结邻里，也算是收服人心。 “小乔……” 赵氏惊惶的望着女儿，灵溪村村长是个格外重视长幼尊卑的人，更何况村子虽穷，却是有家法在，再闹下去怕就不仅仅是跟长辈道歉，而是要挨鞭子。 楚小乔自是不怕受罚又剜了一眼楚盛。却忽得又瞧见一脸坏样的大房母女，和一直未开口的张氏。 三人成虎，不得不畏，若是再拖累父母弟弟…… 最重眸中怒火一消，楚小乔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磕头礼。 “小乔一时蒙心，言语冲撞，还望大伯原谅。” 若是求饶能息事宁人，过往三房也不会被欺负得净身出户，果然张氏一见楚小乔服软，冷声一笑。 “既然还知道求饶下跪，那你就到外面去跪着反省吧。没有你大伯开口，不得起来。” 母子连心，楚盛自然知道张氏是在刁难楚小乔，就算没有张氏，让一个无赖罚人容易，原谅人比杀了他还难。 “去屋子后头跪着，免得让外人看见笑话。”宋氏又补了一句。 楚小乔一应退出屋门去，绕到屋后去。还没站定屋后的窗户就开了，只见张氏的脑袋露出来，对着她一指。 “就这儿，跪吧。” 这位置格外巧妙，楚小乔跪下视线所及的高度，能清楚的看到屋子里坐在靠门方向的父母弟弟，靠门的地方以及入门的方向却看不到跪下的她，但能被临窗所座的楚莹儿和宋氏收入眼底。 真是会挑地方，楚小乔腹诽，哪里是不让旁人看了笑话？是怕旁人来打扰她吃苦头吧。 屋后临着村子外延的小道，鲜少有人经过背阴又在风口，一般也不会有人过来。地上碎石遍布，是风带来的怎么都清理不干净。 冷风夹杂着碎石往身上甩，坚硬的石板令膝盖膈应得难受，不过屋子里倒是因为少了她也平静了下来。 赵氏留心着屋外的动静。却是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一下坐立难安，开口求情，却被三言两语给搪塞了回来。话里话外之意皆是楚小乔应当受罚，再多说就上家法。 没过多久，村长就带着自家儿子提着糖到了，比别家的分量都稍重了些，楚家人笑脸相迎，顺带一问下一家要去哪，村长倒是诚实，讲他们的糖分量多些便是因为他们是最后一家。 楚莹儿眼睛一转，偷瞥了一眼外头的楚小乔，又看了看三房的其他人，小年祭灶吃了祭灶糖之后，也就该散了。 三房走的时候定然是要把楚小乔带走的，现在楚小乔才刚跪下没多久，哪能让她轻易逃过？ “村长多送的糖，我们也无以回报，不如村长晚些回去。年糕和酒水倒还是有些的。”楚莹儿对着宋氏和张氏使眼色。 两个女人立刻留客，楚盛也知道村长的地位，跟着帮腔，盛情难却之下村长留下，叫儿子先回家去吱会一声。 赵氏心中更焦灼，只想带着楚小乔回竹屋去，可哪料楚开文却被楚盛抓着与村长吃酒，根本走不开。 酒下半壶。楚小乔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想挪一挪地方，不过她着实忽略了石头地的坚硬程度。 身子一动，僵硬的双腿就是一阵酸胀，膝盖提起，疼痛感没了东西的压制，加剧倍看的袭来，若是再跪下去就是一阵钻心，这感觉就像是把自己好不容易结痂的伤撕开，再在上头洒盐巴。 不过好在，是没有让楚盛趁机报复太多，没有牵连家里人。 小年夜的天格外冷些，夜风好像化形了刀子，比起冷刃，被风甩在身上的小石子根本不算什么，楚小乔将衣服紧了又紧，可这衣服就如同薄纸，根本无法御寒。 第60章 下雪寒冷 忽得，有东西落下来，粘在她的睫毛上，打晕了她眼中破旧的院落。 楚小乔伸手去摸，那东西立刻在她指尖化成一丝水，又被风给吹得毫无踪影，她正疑惑，却见又有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 这一下，就是一片接连着一片白往下落，好像天上开始往下大朵大朵的棉花。 楚小乔抬头，借着窗子里透出来的光才看清，不是什么天上掉棉花。是下雪了。 “好冷，唉……” 算年账总是格外忙些，陆笛挎着药箱出清风堂大门的时候，天黑得连颗星星也没有。只有簌簌而下的白雪隐匿在黑暗之中，如若不是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没人能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 陆笛刚进村，打算抄小道回去，只是没走多久就瞅见楚家院子后面，一抹纤细的身影跪在地上，她周身的雪面平摊得如同铺满了羊毛。 窗口映射出的暖光只有一角落在她身上，硬着的发髻。青丝上是白色的天然发饰，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她头顶，为她骄傲的高辫添了一丝柔顺。 这明显是雪下之前就在跪着了，陆笛拧眉，心一边疑惑小年夜合家祭灶欢庆的时候受罚之人是谁，一边抬步朝着那处又靠近了些，这一下他就是一声惊呼。 “楚姑娘？” 听到呼喊，楚小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回头，她鼻尖冻得红红的，眼神有些迷离，可能是发呆太久，看上去傻傻的。 陆笛连忙扒在矮墙边上问怎么回事，楚小乔愣了好几秒，才像是慢慢反应过来，不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跟他说起了另一件事。 “明日应当会有杨家的下人请你去诊脉，是我跟杨清风举荐的你，你嘴巴稍紧些，同杨家搞好关系，他助你从清风堂众多医士中脱颖而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时候就莫管旁人了，你这是为何？” 陆笛急切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来，朝着楚小乔丢了过去，那里头是五颗药丸。三颗小的两颗大的，味道也不大一样，应当是不同药瓶里取出来配的。 “这是防风寒的，你先吃了，我进屋去跟他们理论！” 楚家先前闹出来的事情陆笛不是不晓得，只不过他不屑于这村妇们小家子气的勾心斗角，不想理会也不愿意凑热闹。 此时他火上心头烧，一来是因为上一次目睹楚莹儿的丑恶嘴脸，心中还有被诬赖的怨气难平，二来便是身为医者本身就见不得人惹病痛。 楚家堂屋里，楚盛与张氏正与村长觥筹交错，相互恭维。陆笛怒火中烧踹门而入动静极大，惊得楚盛一口酒险些没喷出来，连着呛了好几个咳嗽，这才愠怒对着站在门口的陆笛责骂。 “你个半吊子的小医崽子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 楚开文声音不笑，气血上头的陆笛更是中气十足，指着一边的窗户便道。 “大半夜的叫人女孩子跪在雪地里，腿上不落下的炎症病根，也得染了风寒，你们楚家就算是再怎么罚人，也不该如此！” 一听是为楚小乔而来，三房之人心中一喜，旁人却都拧起眉头。尤其楚盛暴脾气一出便收不住。 “我们管教自家女儿碍着你什么事儿，就算要理论，也得你老爹来，你凭什么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 楚盛浓眉倒竖，三角眼几乎被眯得只剩下一条缝，腮帮上的肉微抖着，他本就一脸凶相现在更是凶神恶煞，叫人生惧。 “她偷吃家里东西。对长辈不敬还屡次挑事，我就叫她罚跪又如何，我就算收了她的命也跟你没关系，你有什么能耐管？” “我姐姐没有偷吃，还是你们自己不想干活，让我姐姐干的，最后还不准她吃饭。” 一直没吭声的楚小风此时突然出言，他年纪小，童言无忌而且最是真实，一言就教众人脸上神色变了变。 陆笛心中更气，“我是医者，每日我从阎王手下救人。你可到好，直接把人往阎罗殿送，你表里不一，虐辱血缘至亲。楚盛，你可真是个畜生！” “你——” 楚盛就要暴起，却被一旁的村长猛然一拍桌，给他在坐不坐、站不站的姿势上逼定。楚盛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地位更高的人，连忙叫他做主。 “陆笛是咱们村儿里最有头面也是性子最温和的，他冲你发脾气，自然是有你的不是。”村长看着楚盛开口，可话却不是在照顾他。 “今年你们楚家闹了不少事，就安省过个年吧！” 村长一句话，楚盛有气也要往下压，叫赵氏从外面将楚小乔扶回来，担干净身上的雪，楚开文就连忙起身告辞，带着儿女妻子回去。 挑事的楚莹儿见村长发怒，也不敢吭声，只能心中暗恨这陆笛来的不是时候，可惜了这一次好机会。 陆笛跟着三房将楚小乔一路送回了后山竹屋去，路上楚小乔双腿僵硬，膝盖生疼。被人搀扶也是走得极慢，到了屋子里，陆笛为她检查，将裤子裙摆撩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膝盖早已红肿出血。 “大夫，我女儿她会不会以后都走不了路了？” 赵氏眼眶红红，掩着半张脸，楚小风和楚开文也是眉头紧拧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不过他们两人没闲着，忙着烧热水捡煤炭，放进汤婆暖炉里给楚小乔驱寒，又去煮了姜汤。 一旁炭盆烧着，炭火噼里啪啦的响，楚小乔上身裹了被子，稍稍缓和了些，才有精力去看自己的双腿。 上一世她不知在鬼门关溜达过多少回，刀枪棍棒什么没有挨过，这些小伤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去安慰赵氏。 陆笛细细查看之后，也确定了并无大碍，留下了药膏交给楚小乔，“一日三次的涂着，约莫五六日就能好全了，这五六日不能到处跑，最好就卧床休息吧。” “多谢。” 楚小乔说着，又要掏银子出来，却被陆笛按住了手，四目相对…… 第61章 情窦初开 掌心那只素手冰凉，触碰间能轻易的感受到皮下的骨头，可见主人身体也定然没什么分量，惹得陆笛拧眉。 “上一次的药膏钱楚姑娘给多了，这一次恰好能抵上，不用找零了。” “那多谢了。” 楚小乔点头间，又看了一圈四周，发现赵氏也去灶台边准备吃食，她这才倾身过去：“别忘了明日杨府的事情。对你有利无弊。” 不到一指长的距离间，陆笛感知到她身上还残留着的霜寒清冷，可听清言语。涌上心头的悸动骤然一消。 “你怎的将旁人看得比自己还重？” 楚小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解释，因为陆笛刚说完，赵氏就端着姜汤过来了，他留下来再没有意义，这才无奈的提着药箱离开。 白日里的忙碌足够疲惫。而今夜陆笛出奇的没有睡好，白日里在清风堂抓药也是屡屡跑神。 “陆笛，你这又多抓出来了一钱陈皮。” 看着小天平秤上的药材和砝码，老医师无奈的一叹，转头去看陆笛瞧见他还在走神，又拍了拍桌，陆笛呆愣的神情这才一散，慌忙低头认错。 老医师捻着胡子，瞧着陆笛慌乱的模样，疑惑拧眉细细打量间便询问。 “陆笛，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你性子温和做事勤快，习医也谨慎，你今日的错误素日里都是极少见的，看你面相也不似病态，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师父好眼力，徒儿的确心有疑惑，不过……”陆笛羞愧的挠了挠脸颊。“不是家里的事，是徒儿自己的事。” 弱冠之龄，家中无事，清风堂的差事他做的不错，习医也没有不妥的地方，那他能在意的也就只剩下一个方面了。 “说说吧，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老医师一边询问，一边将多出来的药剔除去，随即瞥了一眼陆笛。发觉他面色微红，讪讪然开口。 “师父说的哪里话，不过是觉得她有些特别，而且她总是在自己落困的时候，还想着旁人，也不知为何世上会有她这样的人。” 言语间，他似是有瞧见了雪夜里她回眸见到自己时那无意中清明迷离的眼神，那样的纯澈如同话本里形容的皎洁仙子，或者庙宇之中受了僧人度化的精怪才会有的模样。 “能心无私欲的。要么是普度众生的佛祖，要么就是她关切的一方胜过她自己的命。” 老医师将一切看得通透，一句点破了陆笛的疑虑，随即又甩了一张处方过去。 “去将这副药抓来，再出错，当心老夫也让你尝尝落困无援的滋味！” 陆笛一应。转身又到药柜前去忙，只不过心思仍未全然赋予药材上，还是琢磨着昨日楚小乔对自己说的话，以及最后那一笑。 她话中提到了自己和杨府，那她在意的是哪一边？而且最后离开前她对自己那一笑，像极了商人间的相视而笑，好像他没有收到好处就不会保密一样。 陆笛越想心中越是不爽，手上的药分神间又抓错了一份，只不过这一次等不到老医师来训斥。门口就传来了个细细的女子的声音。 “请问，哪位是陆笛大夫？” 是个粉色一群的侍女，不是别家的。正是杨府的小桃，陆笛上前去迎还未说两句，便晓得是楚小乔先前打过招呼的主顾。立刻提了药箱跟着去。 经过楚小乔的手术治疗之后，杨清风的伤口虽然开始往好处恢复，可等麻药劲儿下去之后，疼痛袭来他又是一夜难眠。 陆笛到的时候，杨清风正在榻上假寐，他细细的打量眼前这杨家少爷，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病中面色苍白，却丝毫不减风采，的确是个能让女人朝思暮想的主儿。 “请大夫诊脉吧。” 见陆笛只是打量着杨清风，小桃不由低声出言，她总觉得这陆笛大夫看自家少爷的眼神如同狭路相逢。就连一旁的宏二也开始怀疑，楚小乔举荐的这位年轻大夫是否靠谱。 “你就是陆笛？” 杨清风睁眼反观靠过来的陆笛，两个下人听声又去看自家少爷，杨清风也是一副冰冷肃然模样，这态度冷得不胜对陌生人的笑容。 放好手枕搭脉，一边感知着脉动。陆笛一边问了些杨清风一些身体上的问题，仔细考虑过，他才落笔写了方子给杨清风过目。 “杨少爷体内不曾有余毒，身上的高温下去了，那就证明伤口的炎症也消了，不过为了谨慎，药膏还要继续再用，这道方子是补元安身的。” 陆笛将写了方子的纸递上去，处方一般是不用给病人瞧的，毕竟病人不懂医，拿了没用也分析不出什么，他递过去不过是表明自己受人所托绝对无害，这一点杨清风阅人无数，自然也看得出。 “待会儿让这位侍女跟我一起回去，我抓好了药带回来之后，三碗水熬成一碗，分三次喝，每一次要加热，不能喝冷的。” 将煎熬的分量说清楚，又嘱咐了服药期间要忌嘴的吃食和禁做的事情，陆笛的任务就完成了，杨清风让下人去取银两，只是一双眼睛还在陆笛身上扫量着，而陆笛也同样用审视的视线扫着杨清风。 “我以为小乔姑娘会举荐一个老些的大夫，没想陆笛大夫这么年少有为。” 杨清风的语气怪怪的，好像方才吃了柠檬，一点儿没有对恩人应有的态度。 陆笛也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来了一句：“若是老大夫，楚姑娘也不必拿提拔和前程来引诱我帮忙，倒是搞得我好像没有医德一般。” 若是陆笛求个好前程，杨清风自然可以许他，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听到耳朵里，如同一根针扎进耳膜。 不等杨清风再开口，陆笛又言：“我与楚姑娘是同乡，自然会相互帮衬，倒是杨少爷，怎的与她那么熟，令她专门来找我帮忙？难不成……是杨少爷对她倾心有佳？” 杨清风最忌讳的便是心思被戳破，一言入耳神色更冷，再吐出的话更凉三分。 第62章 针锋相对 “楚家对我父亲有恩情在，我自然对她会客气三分，而且楚姑娘所出物什独特，我即为商客，能帮衬间牟利，何乐而不为？” “所以说，她对你不过是牟利的一个渠道？”陆笛拧眉。 “不然还会是何物？” 他神情间只有漠然，神态自若得好像他本就万事不关心一般，见此状况。陆笛以为探出话底，冷然哼笑。 “好一个‘物’字，也对这南诏镇对你青睐的大家闺秀那么多。楚姑娘的确比不过她们，不过既然杨少爷对楚姑娘无意，还是别再招惹她的好，免得她因你再遭身心罪痛！” 话中有话，听得杨清风猝然拧眉：“何出此言？” 陆笛又是不屑一笑，心中觉得楚小乔格外不值。见杨清风当真不知，他才又为楚小乔而不甘，提醒了一句。 “昨日，楚姑娘额上的那兔绒护额，好看么？” 雪白的兔绒护额，未有宝石吊坠装饰，可美人精致的五官却将那常见的护额衬得不俗，的确好看。 杨清风一点头，陆笛冷然哼笑。 “那护额的底下，是被人羞辱磕头留下的血口子。” 踏手折辱、诬蔑清誉、雪地罚跪…… 重新坐下来，沏了茶对坐而谈，陆笛将自己目睹的原原本本都告诉给了杨清风，末了，才起身离开，临到门口又补了一句。 “杨少爷若是只会给人惹麻烦，还是自己待着的好。” 听着那口气，如同是自家小妹被人骚扰吃尽了苦头一般。 小桃领着陆笛走远，宏二留在屋里伺候。却能感受到杨清风周身的气压与温度愈来愈低，几乎跌至冰点。 不用多言，方才陆笛进屋到离开，两个男人间一直在相互打量试探，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明显，最后陆笛说的那些，是将杨清风贬低到了谷底去。 “少爷，您先喝点甜羹。一会儿好吃药。” 宏二端了羹盅递上去，杨清风接过只是刚送到唇边，动作一顿，紧接着端着羹盅的手高高举过头顶，下一秒一声脆响，精致的瓷盅被砸落在脚下的地板上，摔得七零八落里面的汤羹飞溅！ 下人来不及相劝惊呼，又是一只茶盏遭了秧……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动静，怕是连隔壁的院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转眼之间，眼前的桌面上再没完好的器皿，屋子里这才停了下来。 杨清风一双眼睛睁着，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冷峻的五官出奇的平静，可一双眸子里已是盛满了怒意。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是方才摔砸东西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又似是只有如此重重喘息，才能压得住他心中火气。 宏二见过如此模样的杨清风，不过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的杨清风还是个小少年…… 但这样的怒意只有一次，或者说杨清风已经许久没有发过火了，往日里他总是能极好的控制掩盖情绪，如今倒像是彻底爆发了一次。 而杨清风自己却也说不清为何会如此气愤，陆笛的态度不好。语气不善，他可以理解，素日待客议事也不是没见过难伺候的主儿。可这一次他就是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或者说他气陆笛议论楚小乔，气楚莹儿跋扈刁难，但细想来这些并不足以让他大动肝火。 若要追究到底。他气的还是自己，气自己给她带来了麻烦和皮肉之苦…… “宏二，你去把杨白娇叫来，就说生意上有事需要她照料。” 杨府的主院里，杨白娇正捧着绣棚，一针一线认真的勾勒着帕子上的牡丹图案，朱紫雪则是在一旁嗑着瓜子，跟她絮叨着院子里哪个丫头又哪里伺候的不周。 宏二来喊人的时候，朱紫雪正说到兴头上，不悦的拧拧眉却忌讳宏二曾是杨老爷身边的得力副手，不敢抱怨。 听清楚宏二的来意，杨白娇放下手中的绣棚。一双黛玉眉紧了紧眉头，扬了扬眉尾。 “大哥说，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我去帮衬？” 生意上的事情一般都是杨老爷和杨清风在管，这一段时间杨清风闭门不出，让杨牧沉管事已经是例外。现在杨清风又来叫杨白娇，那简直就是例外中的例外！ 若是连杨白娇都要出面去管生意上的事情，那岂不就是说，杨清风当真是病得很重？ 杨白娇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连忙又补问了一句：“现在大哥身子如何了？可找大夫看过？” “三小姐放心，少爷身子已经无碍，只是还得静养几天，交给小姐的事儿说是生意上的，却也算是咱们杨家的私事，这件事儿二少爷性子不好不宜去做，就只能教给您了。” 解释完了缘由，再将杨清风吩咐下来的事情传达给杨白娇留下东西，宏二告退，只剩下兀自思索的母女俩。 留下的是一个钱袋，里面约莫有五十两左右的银子，杨清风叫杨白娇做的，就是让她将这钱袋送到楚家去，杨家与楚家的关系来历杨白娇也是知道的，她拿了荷包打开看了看，就发现里面除了银子，还有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杨白娇眉头更紧，倒是一旁的朱紫雪忽得显出了了然的神色。 想起前两日来送酒的那个丫头，杨白娇也说那是乡间姑娘，杨清风鲜少管旁人之事，这一次，这来送酒的和今日杨清风要出手相助的，应当就是一个人。 “清风让你去，你就去吧。” 思索间，朱紫雪相劝，反正杨清风做这事对她没有利弊可言，倒是能顺水推舟，说不准还能找到些其他的线头来。 至于这送出去的五十两银子，朱紫雪毫不放在眼里，她虽然爱财，嫁给杨老爷做妾，后来爬上正室那也不过是为了银子，可她的野心跟那些小家子气的乡村妇人不同。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大哥做这一回恶人吧。” 杨府的车马很快，入村后车轮翻滚碾过的黄土咕噜噜的就朝着楚家的方向去，马车还没到地方，楚家人倒是消息格外灵通，直接出来迎接。 第63章 虎落平阳 杨白娇从马车上下来，被张氏一路牵着拉进了屋子里坐下，张氏不停的说着楚家受杨家照顾，以及杨家的种种好处，一张老脸上的褶子都快要笑开了花儿来，她拉着楚莹儿的时候，都没有此时此刻这么亲切。 宋氏连忙叫楚莹儿去看茶，就连屋子里的楚盛和楚许也闻声赶了出来。 感受着这一家子火辣辣的视线，杨白娇觉得格外不自在。而且她能清楚的看到，这一家子这一家子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死死定在了她手中拿着的钱袋子上。 “杨小姐这一趟过来，所为何事啊？”张氏明知故问。 杨白娇将手里的钱袋往桌子上一搁。对着众人一笑，这一笑可谓是格外的亲和纯洁。 “今年我大哥身子不爽利，便让二哥替代着去铺子里巡视，二哥初次打理生意总有不周到的地方，便忘了今年的赏银，这不。今儿就让我送来了，完了几日，还望楚家的各位前辈不要怪罪。” “哪会哪会！”张氏连忙又在杨白娇的手上摸了两把以示亲近。 杨白娇眼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的将手挣了出来，藏在身侧的裙摆旁，暗中用眼角擦了擦被张氏抚摸过的地方。 银子到手，楚家众人自然开心，楚莹儿还慢慢吞吞的在厨房里，宋氏见杨白娇一时没了话讲，想着也不必再费茶水钱，便问了一句。 “杨小姐可是还要往别处去？” 问得格外隐晦，脸上笑容也没减少，可杨白娇到底是杨家的千金小姐，逐客令听得出来，心中不由一恼。 难怪父亲不乐意理会这救命的楚家，就连她这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刚接触他们不到一刻钟，恼意就能被激起来。 爱财无罪，在这穷乡僻壤里见钱眼开也可以原谅。可小家子气太多，就成了吝啬和刻薄。 最让杨白娇恼火的是，这些人只认银子，竟连一句杨清风的近况都不问，哪怕是狗都有护主的时候。 “楚家与杨家关系不同于旁人，所以赏银历年来也是只你们一家能得，别家是没这福利的。” 说话间，杨白娇看了看身侧空空如也的桌面，又对着宋氏一笑。宋氏这才故作醒悟，连忙去催厨房里头磨磨唧唧的楚莹儿。 “我记得父亲说过，楚家应当是姊弟三个，怎么今儿就见到莹儿姐姐一个？” 楚莹儿的年岁比杨白娇长了一年，她喊声姐姐没错，不过她这一个亲近的称呼，外加上前面几句话的铺垫，让楚家人完全放下了对她的拘谨。 “丫头你是不晓得，我那不争气的小弟现在不在家里头住了。他就算是在这儿呆着也是天天冲撞长辈，让人闹心，索性就赶出去了！” 回应的是楚许，言语间皆是对三房的不耐与厌恶，态度怠慢，尤其是听见称呼。杨白娇心下更是不爽。 平日里杨家也有人叫她“丫头”，甚至与下人嬉闹时也有人这么称呼调笑，可旁人叫出来的，断然没楚开文此时语气里的轻浮和戏谑。 这是完全将她当成了个小孩子应付了，难怪杨清风在纸条上会写这么一句话：给楚家送补贴。 “补贴”二字的大小与墨迹身前都比其他的几个字要明显了很多，显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再看现在楚家人的状态，相由心生，杨白娇一眼就能看出。恐怕是他们那里得罪了杨清风了。 而且，自己若是再这样亲和下去，估计一会儿走之前也得被他们给贬低到脚底下去。 思索清楚。杨白娇心中想定了主意，一抬眸，正瞧见楚莹儿端着茶水过来。眉宇间不情不怨，再往她身上看，是衣衫干净整洁，一条褶皱都没有，虽然花样不多，不过颜色艳丽，衬得楚莹儿格外娇媚动人。 这应当是为了过年做的新衣裳，提前穿上身了，趾高气昂的性子又换了新衣裳，哪可能会乐意伺候人？ “多谢莹儿姐姐……啊！” 瓷杯陡然下坠，热茶落在杨白娇的衣袖和裙摆上，惊得她一声呼喊。连忙将沾了热水的袖子挽上去。 冬日的衣服较厚，倒是没有伤着太多，只是手腕处被热水烫的染了一片红，腕上那冰种粉玉的镯子更是显得那片烫红刺目。 “杨小姐没事儿吧！”宋氏连忙上前查看，却忘了身侧的楚莹儿。 只听一声脆响，不等杨白娇回应问话。一旁的楚盛已经一耳光落在了楚莹儿的脸上，这下手不轻，她左颊上多了一个五指分明的大手印子。 “不长心的东西，你伤着杨小姐，负责得起么？”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一下子不光是挨打的楚莹儿，就连杨白娇也是一惊，她想到楚盛为人粗俗无礼，却没想到竟然连护犊之情也没有。 “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安安稳稳递过去的！” 楚莹儿连连后退，面上惊惧毕显，宋氏也是一惊，连忙又去拉楚莹儿，“你动什么手，这杨丫头不是没事么，你是顾你女儿，还是顾一个外人？” “怎么，你女儿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么？” 愠怒的女声不必宋氏的尖锐，却比宋氏的更有底气，闻声，众人转头，只见一身珠光宝气的朱紫雪正带着一个侍女走进院子来。 女儿都能看得出杨清风所写字中的含义，她身为母亲何尝看不出？就是知道自己的这女儿性子优柔单纯，她不放心才一并坐在马车上跟来，眼看场面要乱，她才跳出来收场。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楚许是认得朱紫雪的，连忙问好行礼，众人附和，杨白娇却是红着眼眶望着自己母亲，一言不发。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俗语果真不假。” 朱紫雪朝着杨白娇伸出手，杨白娇连忙过去躲在了朱紫雪身后，朱紫雪没看她，只是死盯着楚莹儿。 楚莹儿被盯得心里发慌，抖着声音嘀咕，“我真的没有，分明就是她自己往身上浇的……” 声音低低，却还是被朱紫雪听得一清二楚。 第64章 狼狈为奸 “你是说，我女儿脑子有问题，自己往自己身上浇开水不成！” “我这女儿手脚笨，性子平日里给惯坏了，咱们两家关系这么近，又都身为人母，应当是明白女孩子家的小脾气的，还望夫人别气，别计较。” 宋氏舔着脸上前就要去攀亲近。拉朱紫雪的手，她不要脸朱紫雪更无赖，斜了宋氏一眼。唇角不屑一勾。 “我记着我家老爷说过，救他的是楚许和楚开文两位伙子，你算是什么东西？” “救命之恩的确没有，可我家汉子在杨家干活儿卖力，也算忠心了……” 宋氏一句话没说完，朱紫雪又是一摆手打断她。视线从未落在她脸上，而是看着躲在她身后的楚莹儿。 “你们干活儿又不是没给银子，而且我们杨家不少你们这一个费钱的工人。” 潜台词便是楚家干活少，拿钱多。 不待楚家人细品，朱紫雪又一抬手，指了指被端上桌的那壶茶水，“想让我不计较也行，你自己把那一壶水从头上淋下来。” 那壶水是刚烧开的，楚莹儿本就不服自己为何要伺候这杨家大小姐，想戏弄一番才端上桌的，却没想到这小算盘一眼被识破，那滚烫的水从头上淋下来，就算衣裳再厚，脸上也要留下燎泡的。 “娘……” 楚莹儿委屈巴巴朝宋氏求救，宋氏也看出朱紫雪不好对付，面色难看，刚想措辞朱紫雪指着水壶的手又放了来，媚眼一瞥楚盛就是一叹。 “看来你们楚家的忠心也没多少。这样的人我们杨家不要也罢，年后你便不用再来铺子上工了。” 朱紫雪的刁钻和果断连杨白娇都没料到的，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朱紫雪就带着杨白娇上马车又一路驾车回去，等杨白娇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回到杨府了。 “娘，您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些？” “有什么可过分的，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咱们开的也不是你爹的恩人。不过是个李代桃僵的土刺儿头，消了他铺子里还能安省些，你只管去汇报就是了，出了什么事儿我顶着便好！” 朱紫雪对杨白娇的担忧毫不在意，就算是她将楚家的两个人都开了又如何，反正连杨老爷都不关心他们了，还有谁会在意他们，更何况这一次也是顺了杨清风的心意……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杨白娇直接朝着杨清风的院子去了。朱紫雪自己个儿回去，刚到房门口，就见屋子里已经等了一个人。 不是旁人，正是趁虚而入学着打理生意的杨牧沉，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让下人捶肩捏腿。嘴里叼着半拉甜糕。 “儿啊，你怎么来了？”朱紫雪意外，“这给点儿，你不是应当还在铺子里看着伙计算账么？” “我听说娘你去找楚家的事儿，就提前回来了。” 杨牧沉连忙将身侧的侍女扒拉开，三两口吞了剩下的糕点，将渣滓往身上拍了拍，才问：“楚家是爹的恩人，您怎么掺和进去了？” 朱紫雪神秘一笑。随即在杨牧沉的搀扶下做好，将方才发生的生气都讲了出来，杨牧沉听着。眉头就拧了起来。 “娘，这明显是被人当刀子使唤的事儿，白娇那丫头掺和进去就算了。您掺和进去，不是惹得自己一身骚？” 杨牧沉不满，磨了磨牙：“而且，娘，你怎么站到杨清风那边儿去了，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当然是娘亲生的好儿子，娘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朱紫雪拍了拍杨牧沉的手背，“你不知道，这杨清风向来是最遵守规矩的，今日冒着冲撞老爷的罪过去找楚家的事儿。可见他做这事儿的原因在心中有多少分量。” “娘的意思是……” “这一次，杨清风是为了帮人出气，这个人咱们兴许用得上。” 在大宅院儿里呆了这么久，朱紫雪的算盘打得顺心如意，除了杨清风，她还没在旁的地方吃过亏！而这一次。兴许就是她扳倒杨清风的好机会。 杨白娇在楚家和那些刁民的对话，朱紫雪听得清清楚楚，若是她猜得不错，先前来送酒的应当就是楚家三房的女儿，今日杨清风大费周章的让杨白娇去找事儿，可见她在他心中分量之重。 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就不怕这滴水不漏的杨清风不露出破绽来！ 另外一边，杨白娇将事情完完整整汇报给杨清风，几乎是她说完的一瞬间，杨清风就猜到了朱紫雪在想什么。 不过杨清风觉得，这是朱紫雪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至于她暗中的打算，他绝不会让那恶妇得逞。 杨清风的手书和杨家的盖的大章很快就送到了楚家去，楚盛自然是怒不可遏的大闹了一场，却也只是无能狂怒。 夜露风霜，已经被定为目标的楚小乔却丝毫不晓得自己的处境，一夜过去，身上的寒气驱走，自己倒是没有惹上风寒，可腿脚不便，她也没办法再往林子里跑。 冬日漫长，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候，楚小乔觉得自己有必要这时候准备些东西，这才好来年开春了往富强的目标更进一步。 腿上的伤疼痛，病中总是做什么都不方便，但是却能让她好好静下来思考，只不过，楚小乔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点子来。 伤势不重，不过伤在关节处，楚小乔还是在床上待了两日。 这两日里，楚小乔试着跟赵氏学女工，本以为会和封伤口差不多，不过只做了半个时辰，手指头就挨了不下十次针扎，令赵氏心疼得要命立马将针线都给收走了。 剩下的一天半，楚小乔翻来覆去无聊的要死，两日之后腿上疼痛减轻许多，她就立刻跳下床去打水做饭，楚小风一路拉着她，却也没办法将她拖回床上去。 这几日楚小乔没有打理家里，但楚开文却是格外上心留意颇多，因为有她事先设下的陷阱，这几日家里收获了不少野兔。 第65章 初尝冻梨 楚小乔到陷阱旁，将落入陷阱的两只野兔收了回来，直接扒皮去内脏处理了，和其他收获来的猎物堆在一起。 这不收拾不知道，一清点才发现，猎物的肉是吃得没剩下多少了，可皮毛都晒干了存着。 “呀，你怎么又不老实下床来了？” 楚小乔正翻腾着家里的东西，赵氏就抱着晾干的衣裳从外面回来。将衣服丢给楚小风，自己直接按着楚小乔，有将她逼坐回了床上。 “娘。我已经没事儿了，而且已经按时涂药膏了。”楚小乔无奈。 “我看你方才还一瘸一拐的，这叫没事儿了？”赵氏凶巴巴的瞪着她，“真是不叫人省心。” “是啊娘，姐最不听话了，您可得好好的说说她才行。”楚小风也在一旁双手叉腰。顾着腮帮子，一副小大人模样盯着楚小乔。 楚小乔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又一次蹬掉了鞋子，缩回床上不过脑子却已经跑回了如何发财上。 “娘，我想过两天我的腿彻底好了，再去一趟镇上，这冬季皮毛是最好卖的，可不能浪费在家里，还有……” 她絮叨的话还没完，赵氏就摆摆手打消了她的念头：“皮草到时候你爹会去镇上找地方出手了，你就别乱跑了。” 楚小乔连连摇头，表示一定要自己办并非不相信父亲，只是因为楚开文太老实，让他去做生意，估计一笔订单下来，自己大半年都得白干了。 正在母女两个争辩的时候，楚开文也砍完了柴从歪头回来，他刚进门赵氏就是一声惊呼。只见楚开文的脑袋上鼓了一个大包，手里还拿着个圆溜溜的东西。 楚小乔定睛看清那东西，脑中灵光一闪心头就是一喜。 手里拿着的是个黑黢黢的球状物像是个圆煤球，又像是一块石头，旁人一眼认不出是什么，但除小乔不同，这在前世是格外常见的一种北方冬季水果，是冻梨。 野梨野果在这后山是屡见不鲜，只是前两日下雪。这梨子还在枝头挂着，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冰霜，冻得硬邦邦的。 楚开文就是在捡柴火的时候，被这枝头掉下来的梨子砸了脑袋，赵氏为他擦药酒，楚小乔就拿过了他手上的冻梨，放在了火盆上的砂锅温水里化开。 炭盆上有个竹架子，是平日里用来放盆碗保温用的，楚小乔把结霜的梨子放进去。楚小风见她指尖冻得微微发红，连忙将手炉递了过去。 “一颗梨子，都冻成这样了就别要了，等来年的时候这山上要多少有多少。” 见两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盯着一颗冻坏的梨子，心头有些不忍，家中困难这两个孩子算是被她给养坏了。 楚小乔却没理只是叫他们等等。随即又让楚小风去拿了个杯子来，她自己伸手捣弄最着梨子，见化得差不多软了这才拿出来，化掉的冻梨格外的柔软，轻轻一捏就有梨汁从果肉见流出来。 一颗梨子挤出来了满满一杯，楚小乔先尝了一口随即舒服的眯了眯眼，有雪霜的融入梨子的汁水更多，口感也更加清冽了些，她前世每次从应酬上下来。酒精在胃里作怪的时候，总是格外喜欢这冻梨。 冻梨的汁水生津解渴，解酒醒神。还能美容养颜是个好东西。 回忆间，楚小乔已经将杯子递给了楚小风，楚小风一喝。也是觉得格外爽利，惊呼味道极好还想再喝，却被楚小乔给敲了一下脑袋。 “这东西生冷，现在又是寒冬，你尝个鲜就行了。” 赵氏和楚开文也各尝了一口，赵氏拧眉明显是不太喜欢。 “的确是生冷，若是夏日里能有，那定然是受欢迎的，现在喝当真雪上加霜。” “那也未必，镇子里不少大户人家冬日里也爱吃瓜果冷饮，人家屋子里炭盆烧得多，暖和得紧。” “再暖和也不能冬天吃这些。难怪那些有钱人总是动不动就生病，真是自找的。” 夫妻俩争辩起来，却是给楚小乔找着了商机，冻梨汁则是又回到了楚小乔的手里，她盯着那杯子，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楚小风也一直盯着楚小乔手中的梨汁。他吃野果子吃得多，可那些野果子总是有季节的，过了时节就烂在地里，到了冬季更是没有瓜果可言。 这些结了霜的硌牙又凉的紧，没人愿意碰，就算再化开样子也如同腐化烂掉，甚至果皮发黑看都不好看，跟被虫子蛀坏了一般，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吃？ 今天楚小乔让他一尝，才发现原来味道是如此之好。 “想和就放在架子上热热再喝。” 说话间楚小乔将杯子放到架子上，又让楚小风看她手里剩下的果肉，她手中剩下的梨子还有原先梨子一半的的大小。 “这个冻梨冻得时间不够长，程度不够狠，若是冻得彻底黑了，挤出来的汁水更多，味道更佳，果肉和果汁融合在一起味道更好。” 楚小乔说话间，赵氏和楚开文已经出了门去收拾柴禾，姐弟俩相视间，楚小风眼睛就是一亮：“姐姐的意思是咱们再多做一些，然后拿到镇上去卖？” 楚小乔打了个响指，自从这弟弟被楚莹儿打了一顿之后，就如同开了窍一般，思维也跟自己愈来愈像，而楚小乔也乐意将一些东西交给他。 但这小孩子不满足于只学生存技能，还要学她打猎偷狼的身手，楚小乔乐意是乐意，但现在严冬，山上条件艰苦且什么都缺，她也只能拖到春天再教他，所以现在的楚小风不仅将楚小乔当姐姐看，更是待她如同师父。 一下子又有了目标，姐弟俩自然是再闲不下来了，楚小乔因为腿上还没大好，外加上这几日天气又下了几天的雪，她被赵氏看着待在家里，不过楚小风每日都会让楚开文带他出去溜溜，将冻梨带回来。 不过后山梨子不多，楚小乔又告诉楚小风，不光是梨子，红果也是一样可以，楚小风这才解开了愁眉。 第66章 发财之路 在家里窝着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楚小乔腾出来了几个打水洗衣服用的竹筒，将地上的雪收集起来，然后一层梨一层雪的铺进去，用雪的冷度将梨冻得更厉害。 为了达到效果，桶放到屋外楚小乔又用雪堆了个墩子，将整个桶都埋了进去。 家里木桶不多，能腾出来的就两个，为了保证质量楚小乔放在桶里的雪很多，梨子只能放三层， 这冻梨是第一次试做，楚小乔也没想要做多少。一层铺九个果子，一个桶能扑两层多几个出来。 秋日里摘了不少苹果，所以就算苹果树多，可眼下也多不过她先前没找到的梨子。一桶半的梨和半桶苹果，收拾好了之后楚小乔剩下的时间就只等着便好了。 楚小风帮楚小乔又翻出来了两个陶瓷瓶子来，是先前卖酒装酒时剩下的，洗干净留着装冻果汁。 “姐姐，咱们这一次做的东西，还要送到那个有钱姐姐哪儿么？” 有钱姐姐指的是曲妙阁的柳鸢，楚小乔带着他去过也介绍过，不过楚小风记不住柳鸢的名字。所以就干脆喊成了有钱姐姐。 “这一次不能往那边送，得找其他的销路走才行。” 茶叶就酒水还能和珍宝擦个边儿过去，但这果汁就是实打实的饮料了，再往曲妙阁送，先不说曲妙阁是卖珍品古董的地方，就算柳鸢帮忙出手，也难免会拉低了曲妙阁的档次，所以，恐怕还是得找酒楼出才行。 说到酒楼，这附近自然是南诏镇的最为出名，想来还是得往那边去一趟。 又过了两日天气更冷，楚小乔估摸着桶里的果子都差不多冻上了，这才扒开雪来将梨子都倒出来。 一个个梨子都有拳头大小，由于低温的包裹，梨子表面都冻成了黑黢黢的颜色，乍一眼看上去同煤球没有任何区别，但刚从雪堆里取出来放在外面没多久，黑黢黢的梨子表面就结了一层白霜，好像雪夜时她青丝上落了白雪一般。 楚小风帮忙将梨子都放进盆子里，放在炭盆上烤化，楚小乔则是又去准备过滤的海碗和笼布。 冻梨汁可比酿酒要简单得多，只要冻得够结实，再化开之后就会有不少的汁水出来，而且不用担心会有失败品。 两桶果子的出汁量很高。苹果正好灌满了一个瓷瓶，梨汁灌满了瓷瓶还多出来了一个海碗那么多。 舀了一勺品尝，楚小乔面色就是一变，楚小风也跟着尝了一口，这一尝嘴巴就是一瘪，表情几乎拧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冻梨在炭盆上烤的太久，汁水的味道加热之后，虽然还有甜味，但酸劲儿更胜，而且也没有发凉的时候喝着爽口了。 “姐，咱们这是不是做坏了？” 楚小风抿着嘴，眯着眼。好像酸味儿还没从他的口中消退。 “倒是没有坏，再埋回雪里冷一冷味道就又回来了，不过……”楚小乔拧眉，“在炭盆多的地方，梨汁也会没了冰凉感，恐怕味道也不会好。” 姐弟两个又将瓷瓶埋回了雪里，还没站起来，赵氏就探头出来喊他们吃饭。 在镇上买了存粮回来，外加上山上的猎物和野菜，饭食格外丰盛，再加上赵氏的厨艺不错，和闻香斋那日的饭食虽然还有差距。不过也差不多了。 最让楚小乔吃惊的是，除了平常的炒菜和米饭，还多了一个锅仔，上面是个铜盆，里面放着顿号的兔肉和一些蔬菜，下面是一个破掉的瓦罐，上面的口子可以放撑着铜盆，下面碎掉的一个窟窿可以放进去油灯。来给上头的铜盆加热。 这个瓦罐是当初酿酒的时候剩下来的，楚小乔没有来得及扔，现在倒是给赵氏废物利用了。 赵氏见楚小乔一直打量着瓦罐，就是一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喜欢用个小炉子吃这种锅仔，咱们家没有炭火炉子，不过这也算是可以用的，辛苦一年，年底的时候也该尝个鲜。” 楚小乔点头，可忽得脑中又是灵光一闪：有锅仔炉子可以加热，怎么就不能有个冰桶？ 酒楼或者富贵人家的厨房里，总是会有冰窖，她只要想办法在瓷瓶下面弄一个夹层出来。里面存水再密封，这样水遇到冷气就可以凝固，来降低果汁的温度，而且就算是将酒瓶子从冰窖里拿出来。也能保持很长时间的低温，这样哪怕是夏日里也可以喝到冷饮。 瞧着女儿又想入非非，赵氏又催了她两句叫她吃饭，她才回神。 刚才那想法。目前也只是个想法，那样的瓶子必须在烧制的时候就经过特殊处理，若是去找人定制只会增加成本，她得自己动手，所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午饭过后，时间还早，楚小乔将果汁从雪里刨出来了一瓶，然后又提上这一段时间积攒下来的皮草，就往镇里去。 临出门，赵氏又连连嘱咐她小心腿，还不忘再提醒一次叫她注意时间早些回来，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在外头过夜。 明日就是除夕，还得去楚家一趟，若是明日去晚了，再被知道是在外头过得夜，难免会被楚家再次刁难。而且清誉不保。 楚小乔再三应下，才被放出门去。 灵溪村闲杂每家每户都已经忙完了各种过年的准备，没什么人再去镇上，所以去镇上的牛车生意不好，而且也不愿意跑空车，车费从两个铜板变成了四个铜板，所以许多村民宁愿步行跑一趟，也不愿意多出两个铜板。 不过楚小乔是不在意这车前的。她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时间充足了，财源才会滚滚来。 乘车到镇上，楚小乔先去了曲妙阁，将梨汁送给了柳鸢让她也尝个鲜，柳鸢高兴之余，自然也会替她向闻香斋打个招呼。 除此之外，楚小乔还让柳鸢帮忙留意一下镇上有没有哪家人出手宅院的，毕竟温饱解决了之后，就得解决一下住宿环境的问题。 那竹屋虽然被改得可以居住，但着实不舒服湿气太重，再住下去会生病，而且四个人睡一张竹床也的确太挤了。 第67章 祸乱遇见 想到再回灵溪村是不可能的，倒不如直接搬到镇上来，至于后续的生意如何做，这一个冬天她定然会想到其他的法子来。 柳鸢问了楚小乔对院子的要求，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尽力去找。 毕竟让楚小乔离得近一点，她也有好处可捞，说不准哪日，她还能将楚小乔挖过来给自己打工。就她脑子里的那些新奇的售卖点子，都能让曲妙阁出手的东西利润再翻上好几倍。 从曲妙阁出来，楚小乔就继续在镇子上找收皮草的地方。 只是没走出去一条街。就听见热闹的集市上传出来了不协和的动静。 “你跑什么跑？不就是找你喝壶酒？又不让你掏银子，你只管跟爷去就成了！” “我、我不会喝酒的……” “不会就学着喝，爷保管把你教会了，还让你舒舒服服的！” 那男人的声音尖锐猥琐，不用想便知又是个脑袋长在下面的人渣，楚小乔顺着声音走过去。才发现事发之地是个小胡同。 胡同窄的很，就是两间房子中间的夹缝，一个男人堵在胡同口，窄小的路口就再没了缝隙，细细往里看，发现里面还有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人，一前一后站着将里头的光景挡得严严实实。 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当真不是东西！ 楚小乔眼睛一眯，伸手拍了拍那主谋男子的肩，“这位大哥，跟我喝酒如何？” 男人转头，只见身后女子妍妍如花，一双桃花眸子含情脉脉，笑唇没上胭脂却粉红好看，男人几乎是立刻就想受邀，只是不等他再靠近一步，眼前忽得影子一晃。 只见楚小乔将手中的皮草当作长鞭挥了出去，柔软的皮草在男人的脸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男人到底没了声息。 胡同里的人听到背后主子有动静，连忙转身又朝楚小乔扑去。 楚小乔身形一转，裙摆飞扬间如同起舞，躲过家仆擒拿的手，手中的皮草又一次挥了出去，一个家仆再次中招，另外一个人见情况不妙，连忙改了招式，从腰间抽出赶马车的软鞭扬高了朝楚小乔攻来！ “当心！” 箱子里的女人惊呼。楚小乔哪用得着她提醒，迎着摔下来的软鞭猛然抬手，鞭子的力道在她掌心戛然而止，楚小乔趁机一个箭步拉近两人间距离，长腿猛抬，一脚踹上了那人的肚子。 剧痛激得那人再站不住，扔了手中软鞭跪倒在地，口水也从嘴里被逼了出来，一下狼狈不已。 “好厉害！” 又是一声呼喊。不过这一次的呼喊比方才的距离更近些，楚小乔转头再看，方才被为难的女子已经从小巷深处走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杨家的杨白娇。 见到熟人，楚小乔就是一愣。杨家人出门不都是会带着家仆的么，而且就算是没有人跟着，畏惧着家境，也不该有人敢惹杨白娇才是。 感受到楚小乔审查探究的视线，杨白娇不好意思一笑，“明儿就是除夕，府里正忙着，而且喧闹得很，我一个人偷跑出来躲清静的。” “躲清静多少也得带个人。这路上没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 有过两次照面，楚小乔对杨白娇也算是认识了，心中直叹这姑娘不仅单纯。而且心大得很，出事的这小巷就在这集市里头，她定然也呼喊过却没人愿意过来。可见这里人心也没有多么热乎。 “我本想着集市上人多，不会出事的，谁知道就……” 杨白娇一叹，不过随即又指了指地上被打倒的三个男人，“他们怎么办，咱们会不会被人报官吃官司……” 若是说他们会现在醒过来反抗楚小乔都会觉得可能，但说他们会报官，楚小乔摇头道不可能，先不说他们认不认识自己和杨白娇，就算是认识，他们自己做的事情也是见不得光的。 而且楚小乔是用皮草攻击的他们，这样柔软的东西变成武器。得用很巧妙力道和方法，攻击之后不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们醒来要报官，也没有任何证据。 楚小乔一边同杨白娇说着，一边带着她快速远离了是非之地。 杨白娇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逢年过节才出门消遣。这好不容易自己出来碰到友人格外不易，格外兴奋，问了楚小乔名姓和来路，楚小乔如实回答，杨白娇就是一挑眉。 难怪杨清风拿自己做刀子，原来是为了护短。 “小乔拿着这么多的皮草，是为了出手？”杨白娇不解询问。 楚小乔点头，杨白娇就带着她往自己经常光顾的铺子去，铺子距离南诏镇安静的主宅区稍近一些。 那是个白墙黑瓦的门面，格外有江南韵味气息，没有闻香斋和曲妙阁的奢华之风，倒也雅致朴素。 进去是个大堂，里面正有猎人来出手皮毛，检查给钱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身蓝布衣长相憨厚，杨白娇进门就有人端茶送水过来请她坐下，她带着楚小乔在一旁落座品茶。 楚小乔暗中看着那老板收皮草的价格，收价不高不低，再转头看看这家店铺里的成衣，做工精细，布料瓷实漂亮，质量比集市中心那些高档的店铺还要好，可价格却不比那边贵。 这是个良心的店家。 “杨小姐又来了，这次需要些什么？” 那憨厚掌柜送走了出皮草的猎人，就来招呼杨白娇，杨白娇抬手一指自己旁侧的楚小乔。 “我今日不是来买衣裳的，是来帮朋友出皮草的，掌柜的你看看，能不能给收了？若是可以，我这朋友的皮草以后都能给您送来，价格您只要不太亏待就成。” 虽是千金小姐，却没有一点儿架子，楚小乔也不指望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也很是满意杨白娇的说辞，将皮草小心翼翼递了上去。 只不过她这么一递上去，掌柜的视线就挪不开了，不过他看得不是楚小乔手上的皮草，而是她衣袖口处的竹枝花纹。 “掌柜的？” 第68章 刺绣功夫 楚小乔又喊了一声，那掌柜的才回过神来，“呃啊，那个皮草这里是要的，姑娘看看价目，可以的话咱们就直接结算。” 说话间，小二已经识趣的将价目表和算盘递了过来，楚小乔过目那价格，满意点头，然而掌柜却不急着算账，而是又拉了一把楚小乔的手，指腹在她衣袖的花纹上细细摸索。 “敢问姑娘。您这身衣裳是从哪儿买的？上面绣花又出自何人之手？” “衣服是我娘给我做的，掌柜的可是看上了绣花的绣工？”楚小乔一眼看透掌柜所想。 掌柜连连点头，不得不说，这绣工是真的不错。 虽然用的绣线和布料都不是好的。但绣出来的花纹针脚绵密，收针利落，没有多余的线头，也没有跑针跳针的地方，摸上去紧实，整体却又柔软，还有绣线颜色的挑选，将花纹绣的光源渐变立体。没个十年的功底，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我也觉得这衣裳好看有韵味，本来还想不通到底这粗布衣裳哪里好看，掌柜的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 掌柜连忙又问楚小乔，“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娘亲，可是在哪儿做绣娘的？若是没有，我这店里倒是缺人手，工钱自然是好说的。” “我们家最近正要往这镇上乔迁，帮掌柜绣些花纹在衣裳上自然可以，不过也是年后了，而且我娘的事情，得等我回去问过了才能做决断。” 楚小乔预算着手头的账目，现在账上不算身上的零钱有两千两银子，过年的开销都已经算出去了，不用动留在曲妙阁的本金，所以那两千两买套宅院再置办些东西，绰绰有余。 但是乔迁过之后，恐怕也就只能剩下不到八百两银子了。 她还打算给楚小风置办些东西，他要学身上的功夫，自然也得好好教，而且这个年代想要出人头地，也得读书。 自己一脑子的学问自然没错，但没有时间处处管着楚小风，而且这年代的四书五经、纲常伦理也不是她熟习的。还是得送楚小风到私塾去，至少得会读书写字。 离开了后山，山上的资源不好取得，她还的留些钱继续去做其他的生意，再找些来钱的路子，如此算下来，其实两千两一点也不多，所以赵氏能有个活儿做来补贴家用自然是好的。 “小乔，小乔！” 楚小乔心里的小算盘被杨白娇的两声呼喊叫停，她回神转头，就见杨白娇正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在想家里乔迁的事儿？”杨白娇询问。 方才从制衣坊出来，楚小乔就一直在跑神。杨白娇是看着她每次都要往来往的路人身上撞，这才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两句。 楚小乔听清问题也不隐瞒，对她一点头，杨白娇眼中就是一亮，“小乔家乔迁，可是要往镇子上来，是只你们一家，还是整个楚家？” “自然是只我们一家往镇上来，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辱骂亲戚长辈，实则无礼不孝，然而楚小乔开口毫无犹豫顾及，本以为这句话会让杨白娇难受。可哪料她却是格外认同的点头。 “的确都是些狼心狗肺、见钱眼开的家伙，不过小乔若是来了镇上就好了，距离远些他们就不会再骚扰，而且咱们俩就离得近了，我可以日日去找你玩儿，不用天天在家绣花儿那么无聊了！” 楚小乔点头，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不介意，不过她奇怪。为何杨白娇会知道楚家人的性格，就算是杨清风会提及，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就这样出言责骂。 见她一副好奇模样，杨白娇就挠了挠脸，将前两日杨清风对她所托之事，和自己所做之事都讲了出来。 言罢，楚小乔才点头表示了然，虽然不清楚杨清风为何要帮衬自己，不过他若是想整治楚家，他嫡子、友善老板的形象的确不太适合去挑刺，俗话说小人和女子难养，倒是杨白娇这大小姐形象方便做许多事情。 “小乔。楚家是怎么了，需得我大哥要我出面？” “这个……”楚小乔噎了噎，说实话她也不清楚，“或许是……他们在镇子上做工偷工减料。又追着要赏钱？” 她估摸着应当是杨清风这一次被自己所救，所以教训楚家当还自己人情，但是他受伤的事情无人知晓，就算是杨白娇。楚小乔也不能往外讲。 稍稍一想，楚小乔连忙又将话题给撇开。 “对了，近日杨少爷情况如何？可愿意出门了？” “大哥前几日身子不舒服，找了大夫来看，这两日已经大好了，前几日还将府上几个不规矩的丫头和小厮赶了出去。” 杨白娇看着楚小乔的眼神一阵暧昧，“我说再多，不如小乔你自己去看看，我觉得，大哥肯定也想着你去瞧瞧。” 她话没说完，楚小乔就连连摇头，前几日自己贸然进府去，已经让人侧目了，离是非之地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不然不光会惹麻烦，杨清风要是再想不开。还会觉得她是个妄图攀高枝儿的。 楚小乔回绝，杨白娇以为她接下来还有什么事，连忙询问看自己是否能帮上忙，楚小乔连忙摇头，道已经没有要事要去做了。 时间还早，真是集市上铺子上货的时候，杨白娇还不愿意回府，便要拉着楚小乔在街上晃悠。这一去拉之下，杨白娇就握到了楚小乔手腕上一样硬硬的东西，楚小乔也是猝不及防，手腕上膈得一疼。 撩开一看，杨白娇就发现，那是先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楚小乔跟她讲了许多护肤养发妙招之后，她硬给她戴上作为感谢的镯子。 淡粉玉髓的镯子，衬得她手腕格外白细漂亮，姑娘家也更是喜欢晶莹剔透的物件。 这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杨白娇见楚小乔如此爱惜的护在衣袖下头，心中一阵感动，反看楚小乔，发觉杨白娇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不由将到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第69章 玉镯留念 她并非有意带着这镯子，而是这镯子大小正好，又没什么重量，挂在她腕上毫不影响。 而且自在杨府过夜之后，所有麻烦事接踵而至，一忙起来，她就将杨白娇这个小插曲给忘得一干二净。 “带了我的镯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杨白娇故作霸道的搭了搭楚小乔的肩头，随即将自己的袖子也挽起来。让她瞧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这两只都是粉玉髓的镯子，本是一对儿的，现在你我一人一只待着。以后谁欺负你，你就亮出来，证明咱们两个是姐妹，是我罩着你，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楚小乔暗中翻了个白眼，若是真一个镯子就管用。能证明身份，那她自己出来又怎么会被人逼到角落里去？ 杨白娇继续说着家常和笑话，楚小乔一边心中腹诽吐槽，虽然只是一个人说一个人听，旁人看来格外单调，但两人间却没有什么隔阂之感，反倒是格外轻松。 身边单纯女孩子家的私房话很碎很杂，楚小乔却是格外享受的，毕竟前世她独来独往，说话办事都如同机器必须守着程序，很少有人会对她发牢骚讲知心话。 闲聊漫步间，两人又回到了集市中心，忽得杨白娇脚步一听，拽着楚小乔就到了一间小门面铺子前。 铺子门口支着一张长放桌，桌子上放着八个箩筐，里面是各色蜜饯和蜜糖，远远的就能闻到馨甜的气味。 杨白娇最爱这些，一样抓了一些抱起来。结账之后品尝了几个，便又不吃了，楚小乔问她是否不合口，她却一撇嘴。 “甜是甜，不过除了甜味和果味再没有其他的了，吃多了牙疼不说还腻得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些新鲜的。” 本事女儿家寻常的抱怨，却是让楚小乔脑袋中灵光一现。 现在是冬季，野果不多冻梨不好做。制作装果汁的瓶子冬天烧制也麻烦，可这低温不容易加热，不是正好方便将东西凝固么？ “小乔，你怎么又跑神儿了？” 杨白娇见楚小乔神情又变得呆呆的，无奈一叹又一次出声叫她回神。 这一次，楚小乔一回神，一把就反拉住了她：“你可知道，这镇上哪里有卖牛乳的？” “牛乳？” 杨白娇挑挑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努力回想。 “牛乳都是大户人家喝的，外面没有卖的，一般都是自家养的奶牛，谷饲的法子不一样，产出来的牛奶也不一样，只要给母牛配种。一年四季都有奶……你想尝尝么？那玩意儿总有一股子怪味儿，就算美容养颜我也不想多喝……” “自然是试一试做些糖果出来，治一治你这张挑剔的嘴。” 话虽刁钻，可语气亲切动听，葱葱细指掐了掐杨白娇的脸颊，杨白娇也不生气，一听一口福反倒是格外高兴，拉着她又要往杨府去。 楚小乔一惊，连忙道不能去会惹麻烦。杨白娇也知道自己母亲现在对楚小乔格外好奇，解释说府上还有些牛乳，可以让她拿去。她不用进去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拿出来就行了。 确定了不会惹眼，楚小乔才跟着去。很快杨白娇就将一罐子牛乳拿了出来，然后追问酒精要做什么，楚小乔保密只说自己做好了，一定会给她送过来。 之后，两人又去集市上买了些白砂糖，楚小乔又一次将杨白娇收回杨府门口自己才回去，临走之际还让杨白娇不要多言今日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她打算乔迁的事情。 毕竟这只是一个计划的雏形，现在钱不多她可不想搬家之后过得那么局促。 杨白娇也是偷溜出来的，连连点头，笑着表示没有问题。 楚小乔带着东西到家的时候，正好傍晚家里的饭已经做好了。赵氏见楚小乔带着牛乳回来就是一声惊呼。 牛乳是格外昂贵的，一杯就要一两银子，这整整一大罐指不定得多少钱，还有那一袋子的砂糖，都是精细精细的，也得许多钱才能买来。 楚小乔却让赵氏不用担忧。说这是卖皮草的钱换来的，而且卖皮草的钱也还有剩余，说道皮草，她也顺带将制衣坊掌柜招工的事情告诉给了赵氏。 赵氏惊讶于镇上的人会看中自己的刺绣，惊喜之余也愿意帮忙，楚小乔点头，决定等过两天去镇上的时候再去一趟那铺子。 做完琐事，又吃了晚饭，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楚小乔便挽起袖子来，准备开始折腾带回来的牛乳和精细砂糖。 一旁的楚小风旁边盯着装牛乳的罐子流口水，楚小乔问他今日可有帮忙做家务，楚小风连忙将自己今日帮忙劈柴、做饭、收拾食材洒扫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楚小乔才舀了一小勺来给他。 一口牛乳下去，楚小风并没有觉得多好喝，牛奶甘醇浓厚的香味是好，可还带着一股牛骚味儿，腥气不已。 楚小乔也闻了闻那牛奶，的确不如她上一世在市面上见到的，看来这地方虽然什么都不缺，可技术到底是跟不上的。 “没事儿，等你姐姐我大展身手之后，这东西就能卖出天价去！” 牛乳是个十分万能的东西，除了养颜补钙，更是能做出许多的甜点来，只不过过程格外繁琐，那日杨清风宴请她在闻香斋一顿大吃，除了甜牛乳那一小壶饮品之外，她没再见过任何其他乳制品。 赵氏也好奇楚小乔要用牛乳做什么，可哪料楚小乔将牛乳放好了之后，反倒是先去翻家里过冬买来的鱼。 “爹，咱们杀鱼时候剔出来的鱼泡儿呢？” 鱼泡儿，便是鱼鳔，鱼的呼吸器官，富人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穷人则是会用辣子和一些酱料腌制，或者直接炒了来吃，不过这几日楚小乔没见到饭桌上有，所以确信还在。 “在屋檐下挂着，晾干了。” 屋外楚开文正在生营火，听见楚小乔的声音，就起身帮着她将硬邦邦的鱼泡从屋檐上取下来。 第70章 心灵手巧 鱼鳔是已经处理过的，没有血丝，也用醋泡过了，楚小乔闻了闻，没接过去，反而让楚开文用大量的水冲洗，直到上面没有酸味为止。 楚小乔则是又将白砂糖分出来了一大碗，又用了六个鸡蛋，竹筷子在蛋壳上捣出来小孔，让蛋清都，加糖不断搅拌，直到打发。 将蛋清打法成半硬的状态在前世用的多是搅拌机。现在只能靠手打，很是费劲，楚小乔虽然有技巧，但不胜每日掌勺的赵氏。最后还是叫给了赵氏来做。 楚开文将鱼鳔洗好送来，楚小乔和楚小风已经烧好了锅里的水，放置好了蒸笼，直接上锅蒸。 前世现代，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所有的流体食物都变成胶装，那就是吉利丁，不论做什么甜品都要用吉利丁，但却很少有甜点师去研究怎么从鱼骨和猪骨之中提取出来。 楚小乔虽然知道。但手边没有鱼骨和猪骨，只能先用鱼鳔熬出来鱼胶代替，而且鱼胶是天然的吉利丁代替品，加工程序也更简单些。 有了鱼胶，打法的甜蛋清，东西就备齐了。 楚小乔让楚小乔去外面收集了一大盆子的雪回来，自己找了个瓷盘子撒上淀粉，又熬煮了一锅的水出来，再加糖最后把胶状鱼鳔和打发蛋清混在一起，放在雪上冷却。 很快粘稠的白色糊糊就成了一大块软软的东西，是棉花糖，里面还热热的。 楚小乔在上面撒了玉米淀粉，又在刀上抹了一层淀粉，切下来三块，分给旁侧的人尝，三人皆是惊呼。 又甜又软，入口即化，好像把云朵放进了嘴里一般，而且全然没有鱼鳔的酸腥味。 “好、好吃……可是姐，你没用牛乳啊。” 楚小风一饱口福的时候，疑问也涌上心头。 “很快就要用上了。” 楚小乔看着那还没完全凝固的棉花糖，又用勺子全部扒拉回了锅里，第三次加糖，然后将牛乳也都倒了进去。 奶香味夹杂着白糖和蛋清的馨香从锅里漂浮而出。弥漫了整个屋子，这味道如同能让人回归到最纯净的儿时一般，浓郁不腻，令人心旷神怡。 楚小乔又撒了些葡萄干和野核桃仁儿进去，搅拌均匀，带到牛奶和糖融合，变得粘稠，楚小乔又一次将糨糊舀出来，放进盘子里，再放在冰上凝固。 这一次的糨糊楚小乔铺的格外平整，一厘米的厚度，装了三盘。趁着还没有完全凝固，半软不硬的时候，再用擦了油的刀切最后撒上淀粉。 楚小乔先把边都切掉，中间四四方方切得整齐，放进了竹筒里，楚小乔细数之下，有二十来块，那些不整齐的边角也没留，而是直接分了吃。 浓郁的奶香加上干果的，凝固之后格外有嚼劲，甜而不腻，可化又有弹性。 楚小风一下塞了三块进嘴里。直问楚小乔这是什么。 “是牛乳糖，也叫牛轧糖，我想试着将甜牛乳和蜜饯结合起来，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这句话说得，楚小乔不算是扯谎，毕竟蜜饯和甜牛乳是真的存在的，她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 楚小风吃了四五颗，还想再吃。楚小乔便不让他吃了，督促着他去漱口，毕竟糖吃多了会牙疼，楚开文和赵氏也惊讶于牛轧糖的味道，不过就算是他们在旁边看着楚小乔做，可具体的操作还是楚小乔在动手，他们看了个大概，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这一批做出来的糖，楚小乔没打算拿出去卖，而是用袋子装好了，给杨白娇送去一大半，自己再留一些。去一趟那卖蜜糖的铺子。 前世为了执行任务潜入一间酒店，她曾一个人埋头苦修这些甜品的制作方法，不过就算她当时学的再厉害，到了现在她也是许久没有动手。所以为了防止做到一半材料不够，楚小乔的东西都准备的分量很多。 牛轧糖做完再看眼前，洛双发现还有不少的鱼胶和蛋清，便又将多余的蛋清给做了。 但每一次制作。鱼胶都是用得极少的，到了最后还剩下很大的一碗，此时已经快要凝结了。 楚小乔像揉面一样将那鱼胶揉成球，之后又包了一层光滑的叶子在外头，这才算是作罢。 全部忙完已经是深夜，屋子里还弥漫着奶香味儿，一家人就在这馨香之内入睡。 日升月落，除夕到了。 村子里的鞭炮声响炸得连后山也能听见，三房一家起床，将屋子里又上下洒扫一遍之后，楚开文就将从镇上买来的门帘和福字拿出来，沾了熬好的糨糊贴在竹屋门的两边。 虽然这里不是个可以长居的地方，但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少，不然哪里能称得上是生活？ 红色的春联贴上墨绿的门框，一下将原本暗沉调子的林子也变得亮堂喜庆，楚小风穿着赵氏做得新衣棉袄在雪地的篝火旁跳来跳去。嘴里嚼着楚小乔新给他的牛轧糖。 楚小乔还是淡色的裙袄，不过身上多了一件红色端面的马甲袄子，肩上的和衣摆都有白色的兔毛，衬得她肤色白亮，整个人不比往日沉静，多了三分俏皮活泼。 只不过快乐没多久，楚小乔又担忧了起来，昨日赵氏便跟她交代过。今日还是要去楚家的，上一次自己没跪多久就被陆笛所救，这一次去，恐怕他们又要想办法为难，定然又是一场硬仗。 楚开文看出女儿的担忧，告诉她不必过于担心，虽说要回去，也只是晚上的时候会去团圆意思一下，明天早上再拜个年就好。 上次也没待多久，可自己还是惹着了他们，若想安静过个年，还当真得事无巨细的仔细着。 距离晚上还有时辰，楚小乔将昨天晚上做好的东西打包好，把鱼胶也放在了竹筒里随身带着，之后就去镇上送东西。 赵氏和楚开文为了防止她又回来的太晚，叫楚小风也一并跟着，提醒时辰。 姐弟两个手拉手刚下山，楚小乔就碰到了陆笛，自从那日他为自己解围之后，自己再没见过他…… 第71章 快过年了 想到陆笛对自己有恩，又在杨家的事情上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楚小乔见到他时，自然会觉得更亲近些。 将做的牛轧糖给了他两块，陆笛品尝之后，直夸赞她心灵手巧。 陆笛也要往镇上去，清风堂虽然过年会休息，但也要有轮班的大夫坐诊才行，到了镇上，三人别过，楚小乔先将大份的糖送到了杨府去，给了杨白娇。杨白娇吃过，就要再给楚小乔挤牛乳去。 楚小乔连忙让她打住，这东西自己可没时间一直做，她还叮嘱了杨白娇要少吃些。否则会得蛀牙，杨白娇点头应过，拿回去给家里人品尝，并且对楚小乔保证，以后她要多少牛乳，自己这里都能给出来。 别过杨家，还想再去一趟曲妙阁，可她剩余的糖不多。拿不出手去送，还是作罢，再往制衣去，那憨厚掌柜还在，楚小乔将赵氏答应的话传到后，又去卖蜜饯的铺子，可惜那铺子白日里关门，似是晚上有庙会，正在备货等着晚上出摊。 无奈，楚小乔只能带着楚小乔在镇上转游了一圈，又回了灵溪村。 说是晚上吃团圆饭，可是做饭需要人手，不到傍晚三房就到了楚家。 先前在楚家都是赵氏和二房掌勺，宋氏除了一张嘴和坏心眼儿什么也没有，笨手笨脚的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不仅弄糊了锅，还害的赵氏手腕上烫了个水泡出来。 楚小乔实在看不下去，就去跟外面的长辈打了个招呼去帮赵氏，有人愿意干活众人自然乐意，宋氏听见声音逃也似的从厨房出来，用手当扇，嫌弃得扇着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 一边往厨房去，楚小乔一边挽起袖子，还未等她抬步踏出门槛。一旁正嗑瓜子的楚莹儿就是一声惊呼! 转头间只见楚莹儿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手中的瓜子哗啦啦撒了一地，一双唇抖了抖，才终于发出声音。 “爹，你看她手上，那个镯子！” 衣衫撩开，手腕上的粉玉髓镯子就露了出来，楚小乔还没返已经，之间楚盛箭步到了自己面前，抬手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双眼睛充血死死瞪着那只镯子。 不会错，不会看错的。这与杨白娇手上戴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好哇，竟然是你，没想到我这营生竟是断在你手上！” 楚盛深喘粗气，攥住楚小乔的手愈发的紧，肉眼可见他粗糙的将那白细的手腕压得变了形。 闻言众人都是一懵，可随即反应，才想起来那日杨白娇来身上泼了热水的事，虽然楚小乔并不晓得那日发生了什么，但想到昨日与杨白娇相处，也知道不妙。 还真是不算愿望，虽然自己没有请人帮忙，可杨清风的确是因为自己而开除了楚家人的。这一次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孽畜，逆子！” 张氏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指着楚小乔就要口出污言：她说怎么好好的突然杨家夫人还来找事，原来是有人背后搞鬼！ “就是啊，小妹你就算是再厌恶我们，也不能外人面前抹黑咱们自家吧？” 楚莹儿收了方才吃惊，换上衣服矫揉造作的模样来。半掩着面，滴累欲泣，旁侧没有外人，也不晓得是要演给谁看。 “你虽然眼中容不得我们，可你到底也是姓楚，也是楚家的血脉，楚家断了营生，没了银子，你又哪能过得下去？” 委屈幽怨的语气还有那轻颤的声音无非火上浇油，将楚盛和张氏的怒气燃得更盛！楚小乔却只是冷声一笑。 “姐姐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大伯和二伯的工钱都养活我们三房的了？若是如此，为何我们还得住在后山？我们吃的是后山的。用的是自己买的，何时拿过楚家的一丝一毫？” 她目光犀利，似是要将楚莹儿整个人戳穿，楚莹儿不满的抬头看去。却只觉得自己被看透，不敢对视，到了嘴边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却听楚小乔又道：“若是姐姐真的关心亲戚，那大伯的工钱其实也用不着贴给我们。还是多关心关心二房的二伯母！” 自那一次楚小乔给过二房教训，她就再没见过二房，也没听到那屋子里再传出来过什么动静，怕是二房媳妇离死不远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老二楚许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这本就是他心中的一个疙瘩，如今又被人一戳，让他不得不痛，并非因为楚家人的不公对待，更是因为他们的无情。 这些无情打眼看来无所谓，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愤恨却是旁观者的千百倍都不够的。 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自然被机敏的楚小乔收入眼中，再看楚莹儿和张氏，果然她们也做贼心虚，神色慌乱三分。 不就是玩弄人心么，她又有何不会？只不过她和楚莹儿不一样，用不着卖眼泪那么那么费劲还花脸。 俗话说无知无畏。面前的楚盛莽夫一个，到是听不懂话外之意，还是紧攥着楚小乔的手腕不肯松手，楚小乔一眯眼，又不阴不阳、不喜不怒的补了一句。 “也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本来银子就不多，哪能顾得了那么多张嘴？” 不痛不痒的话。却是道尽了楚家人的凉薄，楚盛几乎立刻就要动手，楚小乔分明能听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攥得嘎吱响。 楚开文连忙上前劝和：“大哥，小乔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你且放过她！” 只是劝解楚盛哪里会买账，拉着楚小乔的手就要用力，却被宋氏上来一把按住，自家房里人来阻止，楚盛才松开手，随即奇怪的看着宋氏。 宋氏连忙一叹，“好了好了，这大过年的有什么可吵的？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 说话间，宋氏将楚小乔的手从楚开文的熊掌里拉了出来，又对着她莞尔一笑，不同于往日尖酸刻薄，而是模仿了赵氏的亲和，只是那亲和在她脸上看起来，倒像是笑里藏刀！ 第72章 辞旧迎新 “今儿是除夕，明日就是新年了，辞旧迎新，那些事儿就过去吧！” 瞧着宋氏谄媚的模样，楚小乔扬眉：“大伯母是有事吧？” 一针见血，宋氏佯咳，“小乔，你既然和杨家的大小姐那么熟，那不如去劝劝吧，都是误会，误会。” 宋氏将前些日子杨白娇来的详情都叙述了出来，说得活灵活现。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冤枉”二字来自证了。 毕竟比起现在的面子和便宜，还是得先保住楚盛的活计，否则家里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耿和坤楚盛这暴脾气，听见人嚼舌根定然受不了。对外无法发泄，那也就只能来家里动手了！ 等宋氏说完，楚小乔只是点头，她相信杨白娇是故意来找茬儿的，但是她不打算帮楚家一分一毫，等着宋氏哭诉完，张氏也软下语气来，才又补了一句。 “往日大伯母不是总说。杨家人都是亲和有理的么？那他们定然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开除工人，若是大伯被赶出来，定然是他自己与人不善做事不周，怨不得旁人。” 楚小乔将锅又甩回到了楚家人的身上，最后又瞥了一眼暴怒中的楚盛，她不用多说，宋氏就觉得自己脸上是挨了一耳光，心中直恼为何自己当初就嫁了这么个没头没脑的男人！ 解释无用，宋氏只能又赔不是：“小乔啊，大伯母知道，这一年呢，三门三家几口人，发生了不少的事儿，但那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就是将我们赶出家门，然后还去后山把竹屋砸的稀巴烂？” 宋氏讪然，眼角不受控的微抽两下，才干着嗓子道：“那是家里揭不开锅，朝三房的弟妹和三弟借了些米肉，至于那些器皿……那是不小心碰掉，不小心的。” “你家长辈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开口了？”见楚小乔不依不饶，张氏软下三分的态度瞬间又强硬了起来。 “我父亲每日忙碌，自然顾不上这些。母亲身体弱，上次因为奶奶和伯母的事儿还生了病，所以家里的东西一直都是我管着的。我自然得算算清楚，更何况，大伯没了活计，我现在更得精打细算些才好，不然下一次长辈又要借，我拿不出手可怎么办？” 楚小乔句句都为着楚家着想，却句句都将她们的脸打得生疼，令人无话可说，无语可辩，羞得张氏通红。硬是挺着脖子倚老卖老。 “不就是借了你些吃食？我为长辈，你一个晚辈，孝敬些又有什么？你以为你从哪儿来？还不是你爹生的你，又用我们楚家的米粮将你喂大！” “既然奶奶说是借，而且有为尊长，那自然不会同晚辈计较这些，所以，奶奶和伯母、大姐，打算借到何时还啊？” 一刀接着一刀往人身上插，楚开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厨房里的赵氏也见动静冒出了头来，紧张的看着。楚小风则跑到了门口去，打算情况一不对就跑出去，找村长来做救兵。 楚盛也是看出了三房的戒备，桌子被他拍得砰砰响。 “给了你些脸面你倒是真的开始不要脸了，不就是些米肉么？莹儿，你去厨房取了出来，还给他们就是了！” 楚盛的一句话领宋氏和张氏面色一僵，闹狼那一次毁了楚家九成的东西。他们若是还回去了，岂不是这年也要过不去了？ “还有，我记得姐姐还拿了一身我的衣裳，是不是也要考虑还了才对？” 楚小乔朝着楚莹儿抬步而去，楚莹儿心下一慌，连连后退，似是已经料到了楚小乔接下来要做什么，伸手护紧了自己身上胸前的衣襟。 “你别靠近我，别过来！” “什么别过来？大伯都让你还我东西了，你欠我和我娘的也该还了。” 言罢，她身上就朝着楚莹儿身上的腰带拽去！楚莹儿一声尖叫，抬手直朝着楚小乔就打了过去。 楚小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有躲开，反倒是肩膀往前一松，将自己的肩头递到了楚莹儿手底下，直接承受了她重重一击。随即换做她自己一声惊呼，顺着她的力道跪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众人皆是一惊，楚莹儿还没因为自己的打击而高兴，低沉而带着愠怒的男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楚家这是什么规矩。除夕夜是要见了血才能守岁团圆，除旧迎新么？” 众人转头，一眼看去，宋氏心中直呼上当，之间杨清风和杨牧沉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两个家仆，一个是楚小乔熟悉的宏二，另外一个是杨牧沉的人。 不等楚小乔动作，一只手从上而下探到了她面前，手腕袖口针脚缝的精密，花纹精致，身上带着一股淡香，是她炮制出的竹叶茶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冬日里的霜寒。 抬头，正看见他的下巴棱角分明，没有低下头来看自己。而是望着屋内的其他人，语气虽然没有多么不善，可眼中严肃却是不容置疑。 “楚三小姐没事吧？” 旁侧杨牧沉也问楚小乔，直接伸手过来扶她，楚小乔谁的手也没接，自己爬起身来，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福身行礼。 “多谢二位少爷。小乔无碍，不过是姐姐心中恼怒，打两下出气罢了。” “你胡扯，分明是你先来拽我的！” 有外人在，楚莹儿哪里肯任她乱讲？定是要维护自己的脸面，毕竟这两位都是世家少爷，她可还指望攀个高枝儿，带自己脱离这穷乡僻壤！ 上一次杨清风戏弄她定然是因为受了楚小乔的蛊惑，楚莹儿自诩自己不必她差，更何况没了杨清风还有个杨牧沉，哪个都是一样的。 “姑娘家闹着玩儿拉扯，都是误会，误会！” 听见女儿大呼小叫如此无礼，宋氏连忙一瞪眼睛，深感头痛，却还是面上带笑的解释，误会二字，这半晌间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回了。 比起楚莹儿和楚小乔的插曲儿，旁人更在意的是为何杨家人会来？ 第73章 蓬荜生辉 听见问话，也看到三房中的人松了一口气，杨家的两位少爷才对主位上的张氏行礼。 杨家重规矩，哪怕张氏出身不好为人刁钻，终究也是个长辈不得不敬，一礼直身，杨清风才解释。 “前些日子晚辈身体不适，这才误了送赏钱，又听闻小妹来此伤了楚杨两家和气，这才亲自过来一趟，赔礼道歉。” 说话间，杨牧沉已经让人将带来的赔罪里拿了上来。除了米肉面和一些熟食之外，还有一包三室两的银子，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他们两个月的日常开销。 杨家人亲自登门已经是给了大脸面。再加上这些伴手礼，张氏早已经笑得脸上开花，宋氏和楚盛的注意力也都转到了一旁东西上去，倒是一直沉闷的楚许请二位少爷坐了下来，端茶送水。 “二位少爷一起过来，当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了，不如这年夜晚，就一起在这儿用了吧？” 有上一次轻视杨白娇的后果摆着。宋氏可不敢再怠慢，一旁的张氏也连忙附和。 “既然各位长辈盛情难却，那我们兄弟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要留下来吃饭是杨清风早就料到的，否则也不会那么麻烦的让人带那么多的熟食过来，赵氏和楚小乔帮着将一切都打点好，众人才都落座。 楚家的年夜饭本来没什么东西，可多了送来的东西就丰盛了不少，楚家人吃得油光满面，一个个仿佛几百年没见过肉一般。 楚小乔一行人来的时候知道可能吃不上东西，便垫了垫肚子才来，现在只是陪坐在旁侧，杨牧沉看着他们的吃相，眼中厌恶难以掩盖，就连一向得体的杨清风也微拧起了眉头。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众人才将注意力从吃食上反应过来，宋氏见杨家两位少爷面色还都不错，眼珠子一转：杨家人来道歉，且带着礼物过来，那定然就是事情还有转机。 “杨大少爷，您看我们家楚盛在杨家做工这么些年，我们楚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看……” 杨清风似是就在等这么一句话。连忙接话。 “楚家人的确是铺子里做工做惯了的，也是我们信得过的，少了个人一时间的确不好找人来替补，所以……” 杨清风格外善于拿捏旁人情绪，言语微一停顿，众人满色一喜，他先是看了看楚小乔，并坐的楚许和楚盛，随即随即转头去看楚开文。 “不如空出来的职位就由楚三伯来吧,二弟你说如何？” 一句话问罢，杨清风转头去看身旁的杨牧沉，杨牧沉连连点头，这两兄弟今日难得同屏出现。也难得一致对外。 “的确，一直听闻楚三伯是楚家最稳重谨慎的，而且一开始也是您救了父亲，是觉得能胜任这位置的，也受得起杨家的赏钱。” “如此一来，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最后一句话是杨清风说的，一下将宋氏原本想插的“经验之谈”给咽回肚子里，正如先前楚小乔所说，原本救了杨老爷的就是二房和三房，楚盛不过是仗着自己年长又凶悍，占了便宜而已。 现在杨家亲自来选人，他们再多说下去。也是多说无益，更何况杨清风是南诏镇出了名的翩翩公子，而这杨牧沉的恶霸名号也是众人皆知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皆大欢喜了，既然都是楚家人也都是一家，那这活儿谁接手都是一样的。” 杨清风言语间，又瞧了一眼楚莹儿和楚盛，补充道。 “楚大伯您年岁也大了。前些日子家里闹狼无人照应，实在是不应该，你也当在家里伺候长辈才是，歪头的苦力就让年轻的去干吧，也希望你们兄弟之间不要生了嫌隙才好。” 张氏和宋氏连忙道不会，心中却是暗中妒忌，杨清风安抚好了楚家的人，又转头去问楚开文的意见，楚开文自然是连连答应，再三保证努力干活儿，杨清风满意一笑。 视线又往楚小乔身上瞧，却看见她举着茶杯。摇晃着里头的茶水，似是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诧异，反倒是她的眼神让自己觉得惊诧。 楚小乔的眼神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甚至根本没有看自己。而是一直落在自己身侧的杨牧沉身上，眼中饶有趣味的神采带着她嘴角意味不明的弧度，颇有一种韵味。 杨牧沉也不介意楚小乔的视线，反倒是格外享受。早就听过灵溪村出美人，没想到今日得以一见，而且一瞧就是楚莹儿和楚小乔两位。 前者柔弱娇嫩，小鸟依人，后者妩媚洒脱，不沾尘世，也难怪自己第一次见到就想上前冒犯。 话头一断，饭桌上一瞬间格外安静，再看杨清风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自己身上，杨牧沉这才连忙对着楚小乔举杯示意。 “那日初见冒犯，我当时也是一时蒙了心，请姑娘别怪罪。” “无碍，不打不相识。” 楚小乔声线慵懒，眼神低沉，似是根本没把那日杨牧沉挑事的事情放在心上，言罢她撩了撩自己鬓角的发尾。垂了垂眸子，才又一次打量杨牧沉，甚是撩人。 杨牧沉看得一阵心猿意马，一时心动了然于胸，却不知楚小乔虽然是看着他，可心底想着的却是其他的一些事情，眼底根本就没有他。 楚莹儿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桌下的手紧攥着衣裙搓来搓去。似是要将那布料拧巴烂！ 她恨得牙根痒痒，分明已经有个男子对她青眼有加，她这是打算一个都不给自己留么？贱人果然是贱人。 见楚小乔的视线如此肆无忌惮，杨清风有些不爽，佯咳了两声。 一旁的宋氏连忙递茶过来，杨清风低头看了看茶，又看了看眉来眼去的杨牧沉和楚小乔，才又开口，不过这一次不是再暧昧的说什么，而是直接对楚小乔邀请。 “今夜是除夕，镇上夜市彻夜不休，格外热闹，不知小乔姑娘今夜可否有空？赏脸同我一行，前去一游？” 第74章 除夕游玩 楚小乔瞥了他一眼，本想回绝，却听楚开文开口：“既是杨大少爷的邀请，你便去吧。” 原本，女子在入夜之后是不得出门，更不能与男子相处的，这是有损清誉的一件事，可逢年过节不同，而且这是杨清风，楚开文这顺水人情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攀高枝的巴结和卖女儿。 张氏和楚盛格外不屑，宋氏稍加思索连忙出言：“莹儿也一直盼着除夕的夜市。小乔自然是会去的，不如让她姐姐也一并过去，姐妹两个在一起也好照应了！” “娘，这……” 楚莹儿刚想担忧自己名声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就算是清誉没了又如何？反正对方是杨家大户，她嫁进去一点也不亏。 “既然如此，你也跟着一起吧。” 有美人儿主动贴上来，杨牧沉自然是来者不拒，楚小乔一眼看得出楚莹儿和杨牧沉心中所想，正觉得麻烦想要回绝，却听楚莹儿来了一句。 “小妹。若是你觉得姐姐我去了会扫兴，那就罢了。” 这一句话说得，楚小乔就算不想去也得跟过去。 事情说定，杨清风起身，杨牧沉跟着道别张氏这个老长辈，两个男子就带着楚家两个女儿上了马车，一路往镇子上去。 人前脚刚走，后脚楚盛就将桌子给掀了，桌上的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残羹剩饭飞溅得到处都是。 楚开文连忙护着赵氏退到一旁去，可事已至此，楚家众人皆是无可奈何，反倒是要护着这两个人，毕竟现在杨家除了楚开文只有楚许。 三房与楚家决裂的事情人尽皆知，那楚开文的工钱是绝对不可能上缴到张氏手里给他们花销的，而楚小乔现在又明显得到杨家青睐，若是再惹急了他们，估计楚许也会在杨家过不下去。 动不得手，也无法抱怨，楚盛心头生恨，将楚开文和赵氏赶进厨房里去收拾，自己转身就出了屋子。 他要往后山去，一把火烧干净了那该死的竹屋，他就不信。杨家还能现成给他们置办一套宅院去住。 没了住处，这三房要么冻死在山头，要么就得回来求楚家，到时候他就不信自己还没法再得了杨家的差事。 楚盛没走出去多远，宋氏就追了出来，她了解透了自家汉子的脾气，勾住他的手臂一笑，抬手在自己脖子前划拉两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能借刀杀人，何必亲自动手？” 霸王去而复返，三房夫妇心头一紧，瞧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楚盛有些不自在，再反观堂屋里的几位，他眼睛一转已然有了计策。 张氏已经吃饱喝足回了屋子去，楚许也从厨房端了饭菜要回屋去，至于三房的夫妻俩带上楚小风，还忙着收拾方才被掀翻桌造成的一片狼藉。 楚盛上前去，一把将饭菜从楚许的手里夺了过来。 “我去送饭照顾，你去看看娘吧，今天的事儿不少。” 言罢，他对着宋氏一使眼色，宋氏连忙上前去绊住楚许，楚盛则趁机端着盘子就往二房的屋子里去。 楚许对自己的媳妇还是格外上心的。有了他的照顾，屋子里干净了不少，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味道了，可床上的人仍是奄奄一息不见好。 听见门板的动静，二房转了转脑袋，看见是楚盛，便没了太多的动静，楚盛翻看着床上的女人。身上的伤口溃烂，几乎没什么好肉。 尤其是脸上，格外丑陋，嘴唇都被划开了口子伤得严重，楚盛简直是好奇她怎么能长得开嘴，吃下去东西难道不会有一股血腥浓水的味道，张嘴就不疼么？ 楚盛忍着恶心走到旁侧将饭碗放下，没有动手去喂食，二房也知道楚盛不可能卑躬屈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奇为什么他会来。 “你恨不恨三房？” “恨又如何，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二房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百八十岁的老翁，又像在沙漠许久没进水的人。 “不，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达成共识，楚盛在一旁坐下身来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全然讲了出来，这个计划格外的坏，而且是连自己人都不打算放过的恶。 带楚盛说完，二房狐疑的看着楚盛。似是有些犹豫。 “那日你们刚从山上回来，家里就闹狼，你真觉得这会是什么巧合？”楚盛见劝不动，冷然一笑。 二房哪能不怀疑，可怀疑又如何，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而且根本没有证据，反倒是让楚小乔还白白占了便宜。 现在楚盛虽然给了她一个计划，但这样一做，若是被旁人知道，她还如何能在这村里做人？本就已经如此狼狈半死不活，她可不想连个来看病的大夫都没有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被迫休妻，然后被赶出村去…… “你想想你现在的模样，就算是被人发现，你说是你做的。又有谁会信，旁人只会当你是被狼吓得失心疯了。” 楚盛又一次煽风点火，这一次是说到了二房的心坎儿上，所有犹豫在她心底全然消失，朝着楚盛艰难一点头。 始作俑者一喜，连忙转身去看了看门外，正对上宋氏朝着这边偷瞥，夫妻之间眼神一对。便知道要做什么。 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消失，楚盛才回到床边将二房从床上背起来，紧接着推开房门，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就出了房门，朝着后山而去。 一路上，楚盛都格外谨慎，往山口去的时候专挑没灯的地方走，临出门的时候他顺了家里的火把出来，到山口没人的地方，他才将火把点燃让二房拿着，自己背着她继续往山里去。 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三房所居的竹屋，林重幽暗，只有灯笼的两盏烛光挂在屋檐上亮着，如同鬼火又像是招魂灯。 楚盛到了竹屋跟前，二房正想直接点着了灯笼便好，却哪料身下的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在屋子里徘徊了一圈，将自己放在了床上…… 第75章 火烧连营 “外头有风，不容易着起来，这屋子里容易烧着的东西多，而且咱们的火把也快灭了，得再燃起来才行。” 说话间，楚盛将火把从二房手中夺了过来，到了灶台前，将灶台点起来，随即又借着灶台的火将火把燃得更旺。 看着他独自忙活，二房心里格外疑惑，这分明是他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何必还麻烦得背着自己过来。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还是…… 一种恐惧和不安从心头翻涌而出，只是一瞬，她又连连摇头，心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楚家人虽然坏，楚盛虽然霸道，可他绝对不敢草菅人命的。 正自我催眠之间，忽得就见楚盛举着已经旺盛的火把到了床前，二房伸手吃力的去拿，却被楚盛的大掌一下拍开。 “大哥，你……” 二房话刚开个头，只见火把下垂。跳跃的火苗瞬间点燃了竹床上的被褥，火舌舔舐着干燥的被单很快将整个床包围。 二房扯着嗓子尖叫着，咒骂着，如同地狱烈火里苦苦挣扎的厉鬼，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很快，她身上的衣裳也被火舌吞噬，整个人身上都被火染上了一层光。 她挣扎着下床朝着楚盛爬去，楚盛也不惧，反倒是一脚将她踢开，随即将火把丢了，转身出门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再将门口的两个灯笼取下，一个直接点了房门，另一个扔到了竹屋用竹叶和茅草堆的房顶上。 楚盛绝不会专门动心思来帮衬别人，只有别人来为他牺牲的，二房本就对三房怀恨在心，自己这一下既是完成了她的心愿，也是帮她从痛苦中解脱，更是给楚家剩下了一口饭。 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火光四起，楚盛看着大功告成，飞速下了山去。 他这来回一趟不到半个时辰。回去的时候，三房刚将东西都收拾好，楚许也刚从张氏的屋子里出来，一切都刚刚好，楚盛回去之后便取出来了自己的烟斗，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院子不起眼的角落里抽烟。 这样，不会有人觉得他不在房里会奇怪。 村子里不少人家正放鞭炮，噼里啪啦带着火光，而远处的镇子方向，也有烟花在天空炸开，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自然，楚开文一边往烟枪里添着烟草。一边吐着烟圈。 楚家不比旁家热闹，进院的夜风也更加萧瑟。 哪怕是楚盛做了这种事情，也是心下发慌，他在院子里吹了半天的冷风，才忽得瞧见山后有亮光冲天还带着黑烟。 又过了半刻钟，便听见村子里有人大呼：“山火，起山火了！” 马车之中，四个人一男一女两两对坐，杨牧沉原本想跟着楚小乔坐在一起，却硬是被杨清风给挤到了楚莹儿的身边去。 楚小乔百般聊赖的靠在车壁上，听着马车咕噜噜的动静，感受着身下座位传来的震动。杨清风和杨牧沉也是毫无趣味的看着各自一边的窗外，偶尔瞥到对方身上，也是满满的较劲与地位，丝毫没有方才在楚家一唱一和的和谐。 “镇上的庙会……都有什么啊？” 实在是安静得可怕，楚莹儿才出声问了这么一句，只不过她自认娇弱可爱的声音和询问，落在两兄弟的耳朵里变成了毫无见识。 杨清风根本懒得搭理她，一旁的杨牧沉也是懒散敷衍的答了一句：“铺子小摊。还有挤都挤不动的人。” 从反应来看，两位公子没有一个喜欢除夕夜的描绘，再看楚小乔她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周身有一道屏障，将她从这世界隔离了一般。 楚莹儿抿了抿唇，声音更苏三分，开口继续装作好奇的询问。 “听说镇上晚间的烟火如同花语，难得一见，可是真的？” 这一次，是彻底没有人再回答她了，就连一向以色取人的杨牧沉此时此刻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两个问题没有将车厢里的气氛带起来。反倒是更加清冷压抑，让楚莹儿着实觉得受挫。 又偷眼瞥了两位公子，对于楚莹儿来说，杨清风她是一点也不指望了。倒是身边的杨牧沉，怎么也没理自己的意思，难不成是自己真的没有楚小乔漂亮？ 楚莹儿正气馁，却不知道杨牧沉在气恼的不是她。而是对面的杨清风，他来勾搭楚小乔，在楚家对她举杯道歉不过是为了整治杨清风，否则他怎么会甘心对一个村姑卑躬屈膝低头认错？ 更何况，认错对于杨牧沉而言本就是一个奇耻大辱！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忽得马车一震，马儿嘶鸣一叫马蹄高扬而起，幸好赶车的宏二有些本事在身上，猛拽缰绳将马整个勒一侧身，这才抱住了蹄下那人没有受伤。 马儿骤停，身后的车厢也是猛然一甩，车厢里的人一声惊呼，楚小乔回神见到身侧的人要往前倾倒，连忙抬手，双手撑着马车两边双脚发力，将杨清风挡在了后面。 杨清风用不着她来护。可身子前倾时碰上她的手肘，心下仍是一暖。 对面的杨牧沉自顾不暇，不过车子朝着他那边漂移，他只是贴在车壁上，并无大碍，而旁侧的楚莹儿却是一声娇呼，朝着他怀中便扑了过去，头上的唯一一根木簪掉落在地。青丝哗啦散开。 那长发如同乌鸦翅膀一般，直朝着杨牧沉飞去，带着一股媚香眉眼多情映入眼帘，杨牧沉瞬间如同鬼迷心窍一般，伸手就接住了楚莹儿。 温香软玉在怀，一下便让他这个纨绔子弟飘上了天。 随即，外面传来了宏二问话的声音，问的是来者何人，对方却没回答，只听得慌忙收拾东西，随后跑开的动静。 楚小乔抬手撩开车窗帘子，就瞧见一个人提着药箱从车窗下跑过，那人她还认识，正是那日她罚跪相助的人。 “陆笛？” 楚小乔喊了一声，陆笛却是头也没回，慌慌张张的就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大晚上见了鬼了……” 第76章 表里如一 她正嘀咕，忽得脸庞一热，转头才发现是杨清风也凑了过来，窗口两人间不过一掌宽，他脸上的温度她都能清楚得感受到。 楚小乔看着杨清风棱角分明的侧脸，拧了拧眉，似是不满他挤着自己,“你看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又看什么？” “我看我同乡，有什么问题？”楚小乔不以为然的翻白眼。 杨清风挑眉，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第二次不答反问：“你很关心他？” 这一次，楚小乔是没搭理她，车里又恢复了安静。而这一幕被对面的杨牧沉和楚莹儿尽收眼底。 杨牧沉直觉得有趣，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更是确定了自己要想办法拉拢楚小乔，而楚莹儿却是觉得楚小乔在仗着与杨清风关系好。故意表现于自己瞧，她这是在挑衅自己。 一直到杨清风出声让马车继续前行，对面两人各打算盘的人才终于缓过神来，楚莹儿连忙回神，故作矜持的脱出杨牧沉的怀抱来。 “失礼了。” 音色柔柔，眸中带光，看上去格外纯情却未必表里如一。 楚小乔瞅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到了窗外去。楚莹儿自然将楚小乔的这一眼捕捉了个清楚，心中得意，可她却不晓得楚小乔看她一眼，不过是觉得可笑。 因为她分明看到，方才马车颠簸的时候，是楚莹儿自己趁乱拔下的发簪，扔到了一旁去。 思索间，楚莹儿已经将头发重新挽上，只是这一次的发髻更加松散柔和，杨牧沉则是因为楚莹儿的这一扑大胆了起来，与她坐得更近了些，理由是赶车的下人没什么本事，实则是想再揩一次油。 然而接下来的路一马平川，杨牧沉再没有机会碰触楚莹儿，只得不停挑话题来博得美人欢心。 杨牧沉和楚莹儿这边有说有笑格外亲切，反观对面二人，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一句话不讲，与他们对比鲜明，可两人间的沉默却莫名其妙的和谐且又默契。 一路下来，楚莹儿一直偷瞟着对面两人，却不见两人有任何反应，心下更气。 车子入了南诏镇，街上喧闹。小贩的叫卖人流间的欢笑交谈，还有天上烟花炸响的动静混作一团。 无数灯火将长长的街道映得如同天上银河，白昼般处处都看得见，马车在人群之中又向前行进了一段儿，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宏二才停下让后面的人下车。 杨牧沉和楚莹儿在前头，刚下车楚莹儿就主动拉上了杨牧沉的手，一副怕生小心的模样，朝着杨牧沉一眨眼。 “杨少爷，我不认路的，您可不能把我弄丢了。” 娇柔妩媚，任是哪个男人听了这声音都要心软三分。杨牧沉更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一听这话连忙拉近了楚莹儿。 后面的杨清风跟下车来，看见此情此景，又转头看看楚小乔，发现她也看着前面两个人，就朝着她伸出手去，笑道：“怎么，要不要我也牵着你，免得把你给弄丢？” 灯火阑珊间，他立于车前面上的淡漠与那暗藏得冰霜瞬间融化，那一身白底的袍子也被路边灯笼蜡烛印上一层红黄光影，格外温柔。 “不必。多谢。”楚小乔却是看了一眼杨牧沉。 楚莹儿捕捉到她的视线，连忙扣紧了杨牧沉的手，仿佛猎人看紧了刚到手的猎物，生怕楚小乔抢走似的。 杨牧沉也察觉了这一丝异样，自诩魅力惊人，毕竟和杨清风相比，他的穿着打扮更加华丽尊贵，是真正富家弟子的模样。 不等他得意的朝着兄长显摆。朝着第二个美人儿伸出手邀请，楚小乔已经自己跳下了车来，视线也挪到了一旁去。 她神情淡漠得好像杨牧沉根本不存在，她也从来没看过他一般，杨牧沉有些气馁和窝火，想法做却碍于旁侧还有人，无可奈何。 杨清风倒不介意楚小乔的默然，反倒是衣一副习惯模样，收回手时毫无尴尬，就那么跟在她旁侧，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格外舒服的距离。 四人在集市上晃悠了一段距离。楚莹儿是被杨牧沉一路调笑哄着，后面两人倒像是带孩子出门的大人，平日里如何，现在就如何。 楚莹儿能感觉到杨牧沉陪着自己的时候。总时不时去瞟楚小乔一眼，便提议分开走，本以为旁人都不会同意，她都做好了下一句的措辞。却见楚小乔连连点头，同意分开。 她巴不得清静些，好不容易能分开，哪会不乐意？ “既然如此，二弟你就带着莹儿姑娘吧。她也与你亲近些。” 杨清风也是顺水推舟，随即转身便走，这一次楚小乔没有无视他，而是跟着他转身离开，这让一直打着如意算盘的杨牧沉一阵阵窝火，咬牙切齿，不过好在还有个楚莹儿在，他也不算亏了。 走出足够远的距离，一直四处飘散的眼神才终于聚焦到了前面带路人的身上，楚小乔拽了杨清风一把，杨清风便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而行。 “今晚是除夕。家家团圆，从杨府脱身出来不容易吧？何必还要出来？” 听见问话，杨清风微微偏头，斜了她一眼，唇角上扬间，眼中温柔更胜：“自然是来你这儿讨一块儿糖吃，毕竟旁的地方也没的售卖。” “不是给了你妹妹那么多么，难不成一晌就都吃完了？” 楚小乔奇怪反问。表情不清不怨，可手上还是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块糖来递了上去，杨清风无视她的不情愿，毫不客气的接过放进了嘴里。 奶香在口腔中肆意蔓延，令他舒服的眯了眯眼，好像一只被人挠下巴的猫儿，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楚小乔含笑打趣，杨清风可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神情多么轻松，恍然问“什么”，就如同她也一样轻松愉悦而不自知，楚小乔连连摇头。 “杨少爷是同谁在一起都如此么？” 第77章 含情脉脉 言语间，两人就到了一间铺子前，楚小乔抬眼望去，这是她昨日同杨白娇一起来过的卖蜜饯的铺子，此时此刻这里格外热闹全是客人，将那张放着蜜饯的长桌围的严严实实。 “是我的牛乳糖不够好吃，来此作甚？” 听见问题，倒是杨清风一挑眉头，奇怪的看着楚小乔，“你做出来这糖，不打算换成银两么？更何况，现在买糖的人多。正是宣传的好机会。” “就是因为人多才不能去，而且我也不喜欢太热闹，还是找个清静些的地方逛逛吧。” 这一次换做楚小乔一转身，杨清风跟在后头。便走他就边问为何如此，上一回竹叶茶是她专门挑着人多的闻香斋大堂沏的，怎么这次偏偏要避开？ 她不说，他就一直问，终是两人越走越快，在人群中嬉闹起来险些撞翻一个小贩，楚小乔才终于松了口。 现在正是那蜜饯铺子生意好的时候，自己要去卖也卖不出高价。还可能会让小铺子的其他东西滞销，自己会被看作是抢生意的，等着铺子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再出击有个新鲜不说还能拉拢客人，定然价格也能高上好几倍。 杨清风听她分析道来，直赞主意精妙。 周围的人声不知何时渐渐远去，四周烛灯的暖黄淡去，雪白的月华才显露了出来，渡在两人，身影映在湖面上真真是一对璧人。 不知不觉到了集市外围的地方，这里是一片湖水，湖中央有一条花船，不过距离得远，灯火通明之下也只能做两人的陪衬。 周遭静谧下来，两人的情绪也跟着一静，杨清风才终于问了她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为何自杨牧沉出现，你就一直盯着他，还想报复？” 楚小乔摇头，“不是报复，我只是观察他为何而来罢了。” “小乔姑娘得出什么结论？” 杨清风要有兴致的看着楚小乔，不知不觉间离她更近，两人并肩而站，他微偏头看着她的侧颜，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眉眼妩媚。却不似那种胭脂俗粉，自带冰霜，冷艳得不似人间客。 “他来应当是为了我，我也应当是给你惹了麻烦，那一次贸然送酒进府，惹眼了。” 话不用多，杨清风也明白她的意思，楚小乔撇撇嘴表示无辜，毕竟她若是不进去，杨清风可能就已经凉了，进去碰上朱紫雪，她也没有放肆。如此掩人耳目却还是被注意，可真的不是她的错。 “有贼点击，银子藏得再好都没用。”杨清风也不在意。 楚小乔又问：“你的伤可是完全好了？” “小乔，你是在关心我？” 询问间，他已然低头，朝着她望着自己的方向凑了上去…… 俊颜在面前放大了数倍，这距离间如同耳鬓厮磨，只差一点两人的鼻尖就要碰上，他身上的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话语虽是有些轻佻戏弄，可眼神里却荡着柔和的光彩。 任是哪个女子与他如此咫尺距离，都要脸红害羞。 楚小乔有一瞬间的愣神。可之后她不退反进，又往前直凑了过去，两人鼻尖轻擦，随即她一偏头绕过了他的面庞，两人侧脸只差分毫就要相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她在他耳边开口。 “我自然是关心你的，只有你好了。我才能继续借你的渠道做买卖，而且你治伤的银子还没付呢！” 声落，杨清风只觉自己肩头一沉，她的手不轻不重的在自己先前手上的地方碰了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小乔已经撤回了身子，俏皮得意的看着他，颇有一种小阴谋得逞的架势。 杨清风挑眉，看来他是没办法再用自己的伤来说事儿了，方才她的试探，证明自己已经好全了。 没听见杨清风回话，楚小乔朝着他伸出手去。做了个要钱的手势，“缝针的线和药可不便宜，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她单手叉腰，水汪汪的眼睛映着月华。格外清明，与此同时身后湖面，花船上传来一阵喧闹，两人转头间。无数个孔明灯从巨大的船上悠悠升起，随着风飘散在夜空之中，给月明星稀的夜幕又天上一抹光彩。 “嘶……” 杨清风抽着凉气，摸了摸自己的揣钱袋的地方，随即掏出来了五个铜板，故作为难。 “银子我没带多少，不过倒是能给你买个祈天灯玩玩儿，要么？” 看着那五个铜板，楚小乔毫不客气的抓了过来，就像他拿走她递上去的牛乳糖一样，随即转身，迈着霸道的步子又往集市里去。 “天灯我要，银子我也要！” “当然缺不了你的。” 他一声应刚落下，修长的手臂就从身后探了过来，手里勾着一个钱袋就吊在她眼前，像是鱼钩上的蚯蚓。等着鱼儿上钩。 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抓，却没料到她只是一笑，绕开了他的钱袋，继续往前走，“用不着，我目前还不缺银子，你自己留着吧。” “乔迁也不缺么？” 杨清风一语挑破楚小乔所需，楚小乔反看他脸上少了三分轻松。“杨白娇告诉你的，她还告诉谁了？” “只告诉我了，是我套出来的话” 言语间，他就要将钱袋硬塞过去，却被楚小乔又给推了回来，两人就这么推搡起来，好不容易走离了湖边，却又退了回去。 楚小乔一推力道有些大，杨清风一趔趄，就要朝着身后的围栏外反倒，她一惊连忙伸手去拽，一把揪住了他胸前衣襟。 杨清风已经靠着围栏扶住石柱撑住了身形，她这么一拽没把人拽过去，反倒是自己踉跄一步贴了上去。 下一秒两人间距离清零，杨清风只觉怀里一沉，唇上一暖，一股淡淡的自然芬芳钻入了他的鼻腔，这误会的一瞬来得太快，就连楚小乔也来不及反应。 两人的前身就那么紧紧的贴在一起，她紧拽着他的衣裳，他低头默默靠在围栏上，水中映出两人的影子，水中的鱼儿也凑过来偷瞧。 第78章 失火殃及 她拽着他像是个小流氓，而他像是个被她的任性和小脾气逼得无奈，不得不低头吻她的一个随侍，像是张牙舞爪的猫儿扑到了一只凶悍又老实的猎犬。 两人都愣了好久，才双双缓过神来。 楚小乔连忙撤开两步，杨清风也赶紧站好，整理自己胸前被她抓乱的衣襟，胸口心脏狂跳。 空气一下寂静，却并未因此变得沉闷，方才那一下根本就不算是吻，只不过是唇嘭唇罢了，可两人皆是心下慌张。脸上发烧。 半晌，杨清风才收敛好情绪，佯咳两声询问：“那个，孔明灯还放么？” “放吧……” 她声音是难得一闻的诺诺可爱。也跟着佯咳两声，才随着杨清风又一次钻入人流涌动的集市中去。 除夕夜是难得所有人放松的时候，平日里在家里忙碌忙女眷也能出来走动，街上不乏丈夫带着妻儿来赶集的。 因为人流，楚小乔和杨清风被挤得进了不少，融入在这画面之中，也是格外的谐和。 孔明灯到处都有得卖，杨清风挑了个最大的付了钱。又买了些烟花，两人就又回到了集市之外开阔的地方。 他们二人一人一根香，引着了导火线就往后跑，紧张而又轻松倒是让两人忘却了方才的尴尬，反倒是距离拉得更近。 平日里，杨清风总得带着假笑招待旁人，楚小乔也是寒冰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此时此刻，两人倒像是又变回了孩子，笑得纯粹快乐。 孔明灯是留在最后放的，烟花还在不断绽放如同天上红雨，楚小乔提着灯，杨清风将灯点燃，两人一起撑着薄纸做成的灯罩，等着里头的蜡烛燃烧出来的热气将它带上天去。 指尖触摸到的宣纸极薄又十分柔软，就像是楚小乔的唇瓣。 杨清风微微偏头，接着天灯的掩护，偷偷朝着对面的楚小乔望去：她正兴趣盎然的看着那薄薄的灯壁上用彩墨勾勒出的花草图案。 “你若是喜欢这些花纹美图，杨府多得是，回头我让宏二给你送过去。” 他轻声道，楚小乔回神不经意间的纯澈眼神，撩得他心尖一动，却听她笑言：“不必了，这些图案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才漂亮。若是单纯的画在纸上供人观赏，反倒是没了灵性了。” 杨清风点头，暗暗记下，想着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这种图案绣在衣裳上，送她衣裳或者其他的物件儿，好看又实用。 蜡烛的灯火终于将灯罩内的空气烧得稀薄，孔明灯晃晃悠悠的飘上天去，随风于先前在天上的明灯聚集，一起飘向远处去。 两人肩并肩站着，抬头看着夜幕正出神，却忽得听到市集的出口传来小桃呼喊的动静。 “少爷。少爷，出事了，起火了！” 小桃的喊话过于简洁，湖边两人第一反应都以为是镇上哪里因为烟花而着了火，可再转念一想，镇上着火也用不着杨家来管，那只可能是杨府着火了！ “怎么着火的，伤亡如何？” 方才的轻松愉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一个转身，杨清风就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个滴水不漏的杨家大少爷，而楚小乔也已经收敛了情绪。 小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又开口。 “不是杨府，是灵溪村后山，后山起火了！” 此言一出，杨清风连忙转头去看楚小乔，楚小乔脑袋一炸面上血色骤退，杨清风就要出言安慰，她却是一摆手，让小桃继续戳。 后山起火的不是别处。正是他们一家所住的竹屋，不过好在灵溪村的人受楚开文所托来找楚小乔和楚莹儿回去，那人得了是杨家把人带走，就直接去杨府上找，小桃得了消息就出来，跑了好多地方，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两人。 “杨牧沉和楚莹儿通知到了么？”杨清风问。 小桃摇头：“没有，到现在人都没找着，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府上朱姨娘和老爷都知道了，因为找不着二少都已经急得上火了。” 杨清风暗中握拳，又看了看楚小乔。继续问小桃伤亡情况，小桃却摇头说不知道，毕竟起的是山火，山上易燃物多这一烧起来。没有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的，若是真的烧得大了，恐怕山脚下的村子都要遭殃。 “你别慌，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杨清风见楚小乔仍是一言不发。面色不好，连忙就要吩咐小桃去马车停靠的地方叫宏二赶车来，可哪料楚小乔只是一摆手。 “不、不行，现在不能回去，得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楚小乔冷下来一张脸，拧眉低吟了两句，才一把抓住了杨清风。 “曲妙阁，陪我去一趟曲妙阁。” 他能感受到她手心已然出汗，语气中带着焦灼和慌张，能听着出她格外焦灼，但她还是保持努力冷静，判断着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这让杨清风跟着紧张而又心疼。 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她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还能压抑住情绪，保持冷静朝着最优选项去做？ 虽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可杨清风还是答应。让小桃去叫车来，楚小乔却已经等不及了，抬步就往集市里去。 “不行，集市上人太多了，车根本走不动，还是走着去快些。” “好，我陪你走着去，”杨清风跟着楚小乔。又嘱咐小桃，“去找宏二，让他在镇口随时等着载我们去灵溪村！” 说是走，其实来讲是一路小跑往前去，原本一刻钟的路硬是被两人又挤又闯的压缩了一半。 曲妙阁一如既往的，除夕夜的庙会，柳鸢也会将许多压箱底的藏品或者一些其他的货物都拿出来便宜卖掉，有不少人都趁着这个时候来捡漏。 楚小乔和杨清风到的时候，曲妙阁高朋满座正热闹，甚至比外头的街上还要拥挤。 两人在一楼大堂钻来钻去好一会儿，才终于到上楼的楼梯口，跟守着的侍女说明身份来意，侍女就立刻带着两人上楼。 第79章 必须买房 三楼柳鸢正点着今晚的收益和剩下的库存，见到两人来，连忙请人坐下上茶。 “怎么了，这着急忙慌的，大冬天还出了一头汗，别回头再惹了风寒。” 柳鸢看着一起登门的两人，心中疑惑的至于还想调笑一番，心讲难不成这两人是中间成了什么事儿了？ “柳姐姐，我先前托你留意的宅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顾不得接侍女奉过来的茶，楚小乔忙问，柳鸢闻言连连点头回应。 “我的确已经留意了，不过这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人出宅子，年前虽然有，可都是些大宅院，没有你想要的那种石房小户。” 柳鸢和委婉的表示楚小乔现在囊中羞涩。能出的宅子她都买不起，不过楚小乔却是不在意，直接问了有哪些，柳鸢这才让侍女去取了址簿来，上面记着每个出售宅院的选址，已经整个宅子的平面图。 楚小乔接过翻阅，果然正如柳鸢所说，现在出售的都是宅子。而非是平房。 平房是一间，而宅子是一套，最小的也是一进宅院，三合院或者四合院，没有一间售卖的，要入手，必须整个收进来。 再大的就是二进院与三进院，地方更大价格更贵，但这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了。 柳鸢本以为楚小乔会看看一进院，却没想到她挑了一个最便宜的二进宅院，伸手一点：“就这间了。” “这、这间？”柳鸢瞬间瞪大了眼睛，“可，可这间的标价是五千二百两……” 楚小乔的账目上只有两千两，那多出来的三千二百两，她打算如何解决？柳鸢惊愕，心想难不成是要自己垫付？ 柳鸢垫付也不是不可以，可她的账目都是在曲妙阁的账上一起记着的，若是直接出这些银子……其他的客人或者伙计看见，恐怕要出乱子。 “柳姐姐可否现在联系卖家，先付定金，尾款我会多出三百两，看他可否能同意？”楚小乔也看出了柳鸢的担忧，立刻又补了一句。 “这……这三百两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好。本来价格就差多……怕是不大好，妹妹你还是选个一进一出的吧，咱们往下杀杀价格，也就能拿下来了。” 柳鸢劝道，楚小乔却摇头，不过不等楚小乔再开口，就听一旁端着茶盏的杨清风忽得问了一句。 “杨家在曲妙阁的账上，存了多少银两来进珍宝？” 柳鸢一愣，低头翻了翻账本，才回到：“还有八千两。” “那就把这宅子算在我头上，我买了。” 柳鸢和楚小乔同时一愣，转头看向他。而他本人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轻率的决定，反倒是疑惑的看着两个人，柳鸢就笑了。 “杨少爷真是阔气，这逢年过节的，一出手就是个宅子。” “你不必为了我破费，”楚小乔拧眉，拍了拍那账本，“我自己有银子而且会更多，也够买这一座宅院了。” “谁说我是为了你才买的？”杨清风一挑眉头，“我是自己买下来的，然后租给你。” 楚小乔一愣，没明白杨清风什么意思。杨清风见她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轻声哼笑又凑近了她。 “我要把房子租给你，你要这么大的宅院，定然不会是为了单纯的住，之后你在里头做什么生意，我都要抽三成利。” 言罢，楚小乔就一拍桌子，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抽。瞪着柳鸢：“柳姐姐，算给我买的，我才不要给这奸人打杂！” 柳鸢去看杨清风，杨清风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刻体会，最后出笔在杨清风的账目后面剪掉了五千二百两的数目。 从曲妙阁出来，楚小乔就一直黑着一张脸，杨清风却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让你白住房子还不好了，你可以住进去，不做生意嘛。” “靠山吃山，搬到这儿来山都没了。不做生意难道饿死不成？”楚小乔白了他一眼。 “你爹娘都有了活计，你稍谢谢也不是不可以。” 杨清风说得理所应当，只不过这一下却让她更加不满，看着她凶巴巴的眼神。杨清风心下一松，凶起来好，至少注意力转移了，不至于一直心下发愁又无所发泄。憋坏了可怎么好？ 到了镇口的时候，宏二的马车早已就绪，可杨牧沉和楚莹儿却还没找到，杨清风让杨牧沉身边的下人再去杨府叫一辆马车，自己和楚小乔则是先回了灵溪村。 刚入村就问道一股火烧的烟味，马车中的人皆是心下一凉，不过听村民说村中无恙，才霍然安心。 楚小乔撩开车帘朝后山的方向看去，也未见到有火光，杨清风就道：“应该是被扑灭了，不然咱们去了曲妙阁再回来，这一耽误之间村子早就该遭殃了。” 马车在入山口停下来，就见不少妇女和娃娃都凑在山口，瞧见楚小乔和杨清风来了，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给他们。 “这怎么才回来？” “肯定在镇上玩儿疯了，家里出事儿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好的。听说有人遭难了，一男一女，若是楚家三房夫妇，那这孩子……” 旁人交头接耳嘀咕着，听到最后一句，楚小乔猛得回头寻声瞪向那爱嚼舌根的妇人，这一下谁也不敢再出声了，那妇人更是诺诺的往后退了退。 楚小乔这才继续往山里走。只是这一次脚步更快三分，杨清风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回来的路上他能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过于焦躁，可现在却不行。 夜晚山路极黑，四周阴冷，可两人一路小跑硬是脑门上冒出了汗来，两人刚到竹屋林子空地的入口，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楚小乔后退两步，揉着额头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楚开文。 “呼——” 楚小乔长舒一口气，既然楚开文没事，那就证明他们在起火的时候没回来，那赵氏和楚小风也就不会有事。 “楚三伯，”杨清风还是顾着礼节，连忙俯身行礼，随即又问：“您没事，那夫人和令郎呢？” 第80章 火烧火燎 “他们还在楚家，现在楚家就他们二人看家，其他人都来了。” 楚开文一边说，一边将两人带进去，楚小乔和杨清风心下一安，可同时又格外疑惑，竹屋是楚家三房住的地方，楚家三房的人都没事，又有谁会遇难？ 这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乌压压站了一片儿的人，都是村子里的汉子，手里提着的不是水桶就是大木头盆子，一个个身上都沾了水汽。明显是方才扑火的时候浇湿的。 一进到人群中央，出乎意料的瞧见宋氏居然也在旁侧站着，因为整个人群之中只有宋氏一个女人，格外显眼。 再看竹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更别说是里头的东西了，还冒不断冒着黑烟，竹子因为黎茗的预热还未散去，还在不断的开裂，噼里啪啦作响。 竹屋外面停着两具尸体，一个已经被烧得焦黑看不出人形，身上的衣服鞋子什么都没剩下。不过也不用担心露骨避体，因为她身上的皮肉已经完全焦黑，死死的粘在骨头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原本肤色，显然是烤糊了，死透了。 另外一个，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脸上都沾满了烟灰，可眉目依旧如初，栩栩如生，好像睡着了一般，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陆笛。 楚小乔忽得想到，在去往镇子的马车上，她曾经看到陆笛慌慌张张的提着药箱往回跑，原来是因为村子后山着火了。 在回来的路上，楚小乔曾问了情况，陪同回来的小桃就说已经找了清风堂的大夫就帮忙减少损伤，却没想到找的就是同村的陆笛。 也对，这里的人都穷，又是人心凉薄，又怎么会舍得花钱去请那些昂贵的老大夫呢？ 陆笛身边跪着那个赤脚大夫，是他爹，赤脚大夫略显肥胖的身体此时如同漏气皮球一般，就那么堆在陆笛的尸体旁，如同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楚开文一声不吭低着头。楚小乔只觉得周遭的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的父亲，似是在等着自己给他们一个解释。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她都不清楚，又如何能给他们解释？ 楚小乔走到尸体近前看了看，还没等他开口安慰，那胖胖的赤脚大夫获得站起身，扬手一个耳光就落在了楚小乔的脸上。 那速度快得不符合赤脚大夫胖胖的提醒，他原本的小眼睛此时瞪得圆如铜铃，似是要将眼珠子都给爆出来。 “是你，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我儿子，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死，怎么会那么不顾一切的往火力冲！” 斥责间，赤脚大夫又一次扬起了巴掌要打，只不过这一次杨清风手疾倍“看”小说到了楚小乔跟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肥掌，把他的胳膊甩到了一旁去， 赤脚大夫一愣，看了看杨清风，随即笑了，笑得格外诡异扭曲。 “好嘛，克死了我儿子，又勾引了一个！” “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杨清风怒斥。若是放在平时以他的身份自然能震慑四方，可现在他维护的是楚小乔，自然也就把他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众人虽是目光怯怯，却还是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无一不是在说楚小乔的媚功厉害，而非讲杨清风的坏处。 声低但不代表没有，他还是能将一切都清晰的收入耳中，悄悄瞥了一眼风口浪尖上的人。她仍是一脸淡漠，似是周身起了一层隔膜，将一切都阻挡在外。 赤脚大夫被这一声训斥灭了灭气焰，他缓了缓神，可恨意却是无法消减，语气仍是恶劣，只不过是音量稍稍放低了些。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杨少爷，您是镇上的不了解这村子里的事儿，你自己问她，我说的都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勾引的我儿子！” 杨清风看楚小乔，楚小乔仍是目光炯炯的回看着赤脚大夫：“我没有。” “你胡扯。就是你有意勾引他，那日他去给楚家二房治伤，回来之后就一直想入非非心神不宁，但只要提到你。他就跟着了魔一样维护你，你究竟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越说越狠，若不是有杨清风拦着，这大夫的一双肥手怕是就要掐上楚小乔的脖子。 “陆笛从小就有喘鸣。竹屋起火，听说屋子里还有人，他一直以为是你在里头，拼了命要去救你，烟火熏天的，他哪儿还能活！” 话已至此，任谁都会动容，楚小乔看着地上的陆笛，却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开口又问。 “大夫也说，是听说还有人在里头，而我一直在外头不知情况，大夫你何不问问那乱传话的人是何居心？” 传话的是村民，一听楚小乔这话立刻跳出来不满指责：“我是好心要救人，你反倒乱泼脏水，如果不是里头有人。谁还会千里迢迢一直打水来？早那土盖了！” 山中溪涧距离这里很远，就算竹子会出水却也不顶事，最快速的灭火方法，还是直接拿土往上盖，隔绝氧气。但那一盖之下，这竹屋定然会塌，里面的人就算是或者也会被闷熟了。 楚小乔的一句话，又将自己的罪名往上加了一层。议论言辞更加难听，一旁一直老实本分的楚开文也听不下去，出言护女。 “这山中之火又不是小乔的错，是有人蓄意放火，还玩火自焚。”楚开文指着另外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反驳。 可这一指才意识到不对，那尸体是横在楚家人面前的，楚许跪在尸体旁侧一脸麻木，那尸体不是旁人，正是二房媳妇。 不见楚许这个丈夫开口，倒是宋氏先叫了起来：“这么说，就都是弟妹的错了？” “要不是她纵火，哪儿会有这些事情，这么麻烦？” 不用楚小乔和楚开文反驳，自有人出来不满。 今夜的火着起来之后，救火的人看到火光里有人，只不过救火的人到的时候，火堆里的人已经烧死了，在楚家人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楚许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媳妇…… 第81章 离开灵溪 因为他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媳妇不见了，到处找寻也找不到，问楚盛，楚盛也不晓得，只说自己将饭送到之后就出来了。 而这竹屋除了楚家人回来，再没有人会光顾了，在尸体的旁侧还发现了几乎已经要被烈火吞噬完了的火把，众人这才断定是二房来纵的火。 说到底，这都是楚家自己的家里事，没有人有义务帮着他们处理问题，这除夕夜搞出来这些事情。已经是很不极力，而且格外麻烦的事情了，村民的不满自然而然也就浮现了出来。 不过宋氏是不要脸到家的，一听这话反倒是找到了楼梯一样顺势往下接。 “弟妹纵火定然是恨极了某些人。自从这某个贱蹄子死了又活之后，村子里的事儿出的还少吗，我看她根本就是被山鬼俯身的妖孽！” 话里虽未点名道姓，可那恶毒的眼神却是死死盯着楚小乔，满脸愤恨，似是要将过往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然而此时她心里却是得意至极，因为这一次，不论楚小乔怎么会说。她都逃不过恶惩， 果然，这话一出众人心中的不耐烦再不掩饰，恶语狂出，众人喊着楚小乔是妖孽，不知谁补了一句，便成了将她赶出灵溪村。 “就算把她赶出去，她还是会祸害别人，保不准哪一天还会回来报仇！” “没错，不如干脆直接把她烧死，以命偿命！” 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提，所有人先是一静，可随即附和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喊了出去，最后，乱糟糟的人声居然变成了齐声高呼。 果然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楚小乔眼角抽搐心中直觉不妙，却也无话可说，她看了看四周的人数，又偷瞟了眼来时候的路，谋划着一会儿这些愚民发起疯来，她如何带着楚开文和杨清风逃走。 好在村长还有脑子在，他知道若是这一开杀戒，定然村子里的和平不保，有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而且还有杨清风这个外人在，一旦传出去出了什么事，自然是他这个村长第一个遭殃。 可他一个人人轻言微，再怎么呼喊都没有用，眼看人群就要失控，宋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楚盛上前将她抓住，然后再隆起一堆火来将她丢进去。 就在宋氏即将出言的时候，却忽得听杨清风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斥。 “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上头官员怪罪下来，将你们全都抄了么！”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先前的气焰如同火遇上水。一下被消减得只剩下三分，宋氏暗中恨得咬牙切齿，楚盛本就做贼心虚，巴不得赶紧事成结束，指着杨清风骂道。 “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能管得了那么宽，这楚小乔是我们楚家人，我们处理自己的家事，你杨家的手怎能伸得那么宽？” “我是管不了你们楚家的事情，但我管我自己，总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说话间，杨清风已经走到了楚小乔的身旁。握住了她蜷缩在袖中的拳头，楚小乔只觉手背一暖，原本的暗拳不自觉的松开，反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你们若要动她就得先动我，如果你们想，不妨将我绑了，一并烧死在这鬼林子里。” 杨清风言罢，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笑意。与往日款礼待人全然不同，此时此刻他周身除了冰寒，只有戾气，如同从修罗场上走下来，与起了杀心的楚小乔如出一辙。 这样的气场，就连被维护的楚开文也不由往后撤了一步，想要远离。 楚小乔却是偏头看着他，鼻翼与下巴棱角分明，俊美的侧颜在月光和火把的光影下格外坚毅，前世今生，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人。 并非是因为他突然转变的气场，而是因为在她与他相处间。她从未想过他还会有如此的一面，若是没有今夜的一场祸事，她怕是绝不会知道，原来一直彬彬有理的杨清风也会有放下规矩与微笑。露出铁腕逼人退让的一面。 村民自然是不敢动杨清风的，就连楚盛都明白，杨清风是杨家嫡子，深受杨家重视与仰仗。他就是杨老爷默认的接班人。 就算是杨清风不还手，不带着人跑路，可一旦杨清风出事，杨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有钱的大户人家发威，这些刁民哪还有活路可走？ “杨少爷，您怎么也被这妖女给迷惑了？她可是个害了人命的妖孽，若是留的她在，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人遭殃的。” 宋氏不可思议，在她看来事关人命，更何况楚小乔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乡下没背景的野丫头，不懂事不孝顺没礼节，怎得就能受到杨清风如此青睐？ 难不成，这楚小乔当真是被什么妖精附体了不成？ “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杨清风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下自己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了自己的话，眼下还是想办法脱离困境更为重要。 “用楚大伯的话来讲，我就算是被蛊惑，那也是杨家来处置我，与你们何干？” 杨清风的话将楚盛和宋氏堵得无话可说，于此同时，一直跪在地上不出声的楚许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来，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楚盛。 “大哥。我很好奇，我媳妇是怎么到这竹屋来的，她分明身受重伤而且站不起身来，而且，是你给她送的饭，怎么你会不知道她的去向？” 这一吻，无非是将怀疑丢到了楚盛的身上，楚盛一慌倒是宋氏激灵回应，将所有的问题都丢在了鬼神的身上。 “最近发生的怪事还不够多？自然是要问她是怎么将弟妹弄到这里来的，不然，为何弟妹要寻仇，不等着这竹屋里有人，反而没人的时候来这里放火自焚？” 黑白一言间再次颠倒，所有的人又一次站在了楚小乔的对立面。 “就算是这丫头今日不被烧死，也得赶出灵溪村，永远不得在回来，她爹娘也是！” “对！” 众怒不可熄，村长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看着楚小乔和杨清风。 第82章 尽快搬家 一旁的宋氏和楚盛却觉得不行，他们的目的是让楚开文将活计还回来，顺带惩治楚小乔，让楚小乔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折腾一遭？ 更何况，事实证明，楚小乔再他们瞧不见的地方，总能整出新的幺蛾子来。 就在宋氏觉得情况差不多，打算再开口的时候，却忽得听见楚小乔出言。 “我楚小乔自出生以来便长在灵溪村，平日里多受大家照顾，今日既然民意如此。那我与爹娘还有弟弟，就再次拜别各位了，不必各位担心，惹了这么多麻烦。我自当离开且再不回来。” 言罢，楚小乔还做了个发誓的动作，发了一个全家死光光的毒誓，面上作出悲痛的神色来，不过她心底此时却是乐开了花儿。 本就想瞅着机会搬家，今天可谓是正好碰上了个好时候，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众怒搬出去。夜长梦多，可不能让宋氏这张嘴再开口。 顺水推舟间，搬走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杨清风拉着楚小乔离开，楚开文跟在后面，三个人下了山，上马车到楚家去接了赵氏和楚小风，楚开文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情况，赵氏和楚小风就担心了起来。 现在这时间季节，若是没有地方可住，肯定是要冻死在外头的，而且离开灵溪村他们也无处可去，想着赵氏就朝着对面的楚小乔看去。 楚小乔和杨清风并坐一排，赵氏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被母亲瞧见，两人才低头，随即仿佛触电了一般连忙相互弹开。 年龄最小的楚小风倒是不担忧被赶出村的事情，毕竟楚小乔只要下定决心做某事，那就定然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比起搬家乔迁，他更在意的是自家姐姐终身大事的问题。 “娘，你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后来的打算了。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楚小乔对赵氏安慰。 楚小风也帮腔，随即又想到什么，将一只抱着的竹筒给楚小乔递了过去，“姐，还有这个东西你一直拿着，我就给带出来了。” 那竹筒不是别的，正是她做牛轧糖时留下的鱼胶，她和楚小风白天在镇子上玩儿时候还带着，本想着会留在楚家，没想到楚小风有心居然一直拿着。 楚小乔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夸他干得漂亮，毕竟这东西现在就是银子。而且不光是房钱的银子，还是未来发展的银子。 不过她刚高兴还没来得及笑，忽得又将兴奋压了下去，抱歉的看了一眼楚开文，却见楚开文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一个老实人，若是被逼上绝路，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再顾得上了，这一次，楚家也算是将楚开文彻底逼急了，这也是为何，之后楚家再来挑事，再怎么挑拨父女关系也没用的缘故。 马车一路往镇上去。镇上还是犹如回村前一样热闹，丝毫没有改变，除夕夜的庙会一直到天亮，会继续一直开下去，每家店都有轮班的伙计一直看店。 杨清风先让马车找了一家驿馆，随即带着楚家三方的人先在驿馆里安置，宏二和小桃则是陪着楚小乔又去曲妙阁，先取了银子。又去找柳鸢联系好的买家。 两位已经被杨清风特别交代过，宅子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楚小乔需要什么，一切皆听她的安排，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有求必应。 虽说知道杨清风对楚小乔特殊，可如此明白的说出来倒还是头一次，这让两个随侍不得不猜测是不是两人间又发生了些什么。 宅子的卖主是个憨厚男人倒是没有加价为难，很容易就拿了下来，只不过院子是有了，里面却没有修正，花圃中杂草一片。院子地上到处是落叶，进屋去瞧瞧全是灰尘，家具破旧，根本没法住人。 楚小乔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虽说已经做好了守岁的准备，却没想到今夜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能睡了。 “楚姑娘，这院子太大，一时间肯定是修缮不完的。这是要从哪儿开始整啊？” 二进的宅院除了基础的一斤院之外，外围还加了一层院子，一边也有两到三间的厢房，都是格外凌乱。 “先将内院整理好吧。”楚小乔抬手指了指内院的三间厢房，如果计划得不错，这三间房正好够他们一家四口去分。 楚小乔以为是宏二小桃帮忙，三人动手收拾，或者从杨家叫人过来帮忙洒扫，却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宏二还当真能为她招来工人，没过多久便将内院焕然一新。 放在前世，现代的装修队修缮一个院子还得个把月，可眼前的一夜，不过一个时辰就全部完成，所有的家具杂草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再看给出去的工钱，也比正常的多了两到三倍。宏二见到楚小乔看过来，让她不必担忧，都是杨清风交代过的，不必她还债，楚小乔只是撇嘴心中感叹有钱就是好，她也得变成富婆才行。 思索间，楚小乔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资本，这座宅院加上方才的工钱。她应当是能全额还给杨清风的，哪怕他不要，她也得有所准备才行，毕竟这是个人情欠着总是不好的。 “楚姑娘是要住哪一间？”小桃问楚小乔。 楚小乔抬手指了指旁侧的一间耳房，照规矩她该住那里，也就住那里，并非会因为这一次乔迁是她做得主就坏了长幼之序。 小桃应声进屋去布置，铺开了床铺上的被褥，随后又去其他的屋子里整治，宏二则是出门去跟杨清风汇报。 楚小乔则是看着院子，抬步走进了院子的月洞门旁侧小花圃，严冬之际，再加上这院子院子空了太久，疏于管理花圃里没有任何的花草，只有一颗常青松枝桠放肆的舒展着，树下是一颗大石头，八仙桌那么大类似于一个躺椅。 这东西碍事又不好看，宏二本想让工人给敲碎了挪开，却被楚小乔一句话给留下来了…… 第83章 宅院装修 这石头冰凉，冬冬天虽然不适，但夏日里若是在这里乘凉，铺一张席子，那定然是会格外舒服。 想着楚小乔就倾身躺了去，一条腿圈起，蹬着石头边缘的凹陷，另外一条腿搭在圈起的腿的膝盖上，跷了个二郎腿看上去格外的逍遥自在。 石头的大小正好够躺的下她的大半个身子，宽度一个人躺宽敞，两个人躺有些挤。 头上发髻有些硌得慌，她索性将发带散开来。长发如瀑，就那么顺着石头垂落下来，映衬得她的脸颊更是白嫩俏丽。 楚小乔发现，这石头摆放的角度格外巧妙。虽然是在树下，可只要垫个枕头在背后，脑袋的高度稍稍抬起来一些，她就能看得到树枝外的夜空。 杨清风提着食盒走进院子的时候，正瞧见楚小乔脑袋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的潇洒模样，裙摆自膝上完全散开来，垂落到地上。如同巨大的蝴蝶翅膀格外的吸引人，她眸子里映着天上的那一弯月亮，看得令人思绪一晃。 但也只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诱饵不悦的拧了拧眉头，“怎么躺在这儿，小桃没伺候你入寝么，躺在这风口，就算今夜没刮风，石头上的寒气入体也是不好的。” “你怎么来了？”楚小乔坐起身来，拧了拧眉头，她本以为宏二会去将自己的家人带来，现在来的却只有杨清风一人，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放心，你家里人都已经在驿馆歇下了，再去叫醒也不好，我就先一个人过来了，乔迁之喜，明日再让他们享受吧。” 说话间，杨清风也迈步到花圃里，在楚小乔的身边坐下，随手将带来的食盒递了过去。 “这是闻香斋的菜，你忙活了一夜，晚饭也没吃什么。现在该饿了。” 食盒打开，食物和点心的香气飘飘而出，一下子提醒了楚小乔，她除了赚钱的计划，还有一个需要填饱的胃。 食盒不大，东西也是单人份的，楚小乔却是将东西分给了杨清风一半，毕竟这一夜，他也是一直陪着自己忙碌，没吃什么东西，自己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不可能没事。 果然汤包刚递过去。杨清风还没来得及拒绝，肚子咕噜噜的抗议就冒了出来，他倒是没觉得局促，反而是不客气的接过来，咬了一口，还嘶溜了一声吸了薄皮里的汤汁来品尝。 楚小乔也不嫌弃，只是噗嗤轻笑，他也是笑，向多年知己又像老夫老妻。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忙碌的时候不觉得，可现在一放松安静下来，两人谁都觉得有些疲惫。只是琐事劳形，心中却没有倦乏，倒是好像解决了什么麻烦事，安静又轻松。 “今天花了多少银子？”楚小乔问价。 “宅子加工钱，外加上驿馆的住宿家具更换，一共七千二百两。” 价格，杨清风一点也不打算隐瞒，因为他知道楚小乔是喜欢将事情搞清楚。未知才会让她觉得不安忐忑。 楚小乔“哦”了一声，没有更多的回应，似是在心底暗暗算账，杨清风挑挑眉，思索了一番又问。 “怎么，你就那么不愿意当我的伙计？” “人努力都是为了升华自己，哪儿有人愿意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楚小乔朝着杨清风翻白眼，“生意做到最后自然是有同行协作，但我可不愿意低人一头。” 杨清风认同她的话，眼睛转了转便留了个余地出来，“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就给你个期限。你只要能还上来，那这宅院就是你的，你做什么生意，我也不回再抽利。如何？” 这提议自然是好的，楚小乔点头，问他打算给多长时间，杨清风心中默算。没有说出时限，而是给了楚小乔一个利息，在连本带利还清之前，这宅院还是杨清风名下的，楚小乔在这里做生意，他还是要抽成。 他给的利息很低，而且是按月计算，即便如此楚小乔还是翻了个白眼给杨清风，道他可真是会做生意。 “你也别怪我，毕竟这钱不是我一人的，是杨家的，这次动了曲妙阁的账目，父亲定然过问。” 杨清风解释，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不必解释，为何非要开口。他说不清，只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贪图钱财，剥削穷人的无耻之徒。 她表示理解，这七千多两银子对于杨家来说不算是个大数，但也不是刻意无视的数字，杨清风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给杨老爷一个说法，也不让朱紫雪找到可乘之机。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这么做。 “若是我能即刻还清欠你的账目，那么第一个月的利息是不是就能不算？” 这话有些猖狂，却让杨清风一扬眉头，的确如果能立刻把亏空添上，他可以和柳鸢那边说一说，账目上就不动了，杨家人自然也不会发现，但是……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放松下来的她显得格外安静活泼，月光之下甚至有一丝的单薄消瘦，他好奇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哪能受得住那么大的账目和压力。 “银子，你打算怎么短时间的还上来？” “山人自有妙计。” 俏皮的眨了眨眼，她眼中光彩更胜，看着杨清风模样，她心头忽得涌上一股悸动，眼前的杨清风没了在山上时的铁腕强硬，似是又变回了与自己放烟花时的朗朗少年，没的城府心机，只有如水般的温柔。 许是因为杨清风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柔和，看着楚小乔一直盯着自己，奇怪的歪了歪头。 随是很小的动作，可落在楚小乔眼中却像是他在故意的引诱自己。 月光格外的清明，青松下光影斑驳，落在两人身上他的眼和唇上都落光斑，她忽得想到湖边时两人的距离清零时的那一刻，他的唇凉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替他暖暖。 楚小乔不自觉的朝着他又靠近过去，他没反应过来楚小乔要做什么，自然是不会躲的。 第84章 暧昧不明 一直等她又贴近自己的怀里，她身上的芬芳袭来，他才反应过来。 只不过他清楚了她的坏主意，却没有逃避，只是继续停在原处，心中有着些许期待，他甚至有些开始相信山上宋氏对自己说的话。 他是真的被眼前这妖女给蛊惑了…… 距离又一次被拉近，只是这一次，双唇还没有贴上柔软，忽得胸前的小女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然松开了拽住自己胸襟的手，仿佛碰到什么凛冽的烛火一般缩了回去。随即她还“啪啪”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两下是楚小乔把自己龌龊的所想打飞用的，两声响也将杨清风给惊醒，他忙拽住楚小乔的手腕，怕她再对自己下手。 “好了好了。别动手了，一会儿伤着自己。” “啊嗯……” 楚小乔应了两声，将实现挪开，不敢再看杨清风，更是怕他瞧见自己脸上的绯红，心里胡乱想着，想他是不是会觉得自己轻浮…… 夜晚真是奇妙，能将白日里人不敢表现出的东西都暴露无遗。杨清风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我先走了，明日杨府还有事，宅院收拾好了，你也早些安置吧。” 楚小乔一应，杨清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今夜的事情……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言罢他逃走般离开宅院，上了马车往回去，可回到府上他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最后要说那么一句话。 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撇清关系么？ 他可没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夜一轮过去，早上的时候，小桃就将楚开文等三人领来了。 看到偌大的宅院，三人皆是惊呼，问清楚了楚小乔缘由，楚小乔便将自己在曲妙阁做生意的事情讲了，三人才安心，不过她没有说这是杨清风先为自己置办的宅院，因为她很快就会把银子给还上，家人没必要跟着担心。 家人在看了内院自己住的地方之后，发现在内院的东南角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厨房，昨夜太黑谁都没有注意到。赵氏将厨房都收拾的可以用了，这才开始动手帮忙收拾外院。 外院正对大门的一片地方没有厢房，只有个花圃，只不过此时没有花草只有黄土，再往四周看，南、东、西四个方向的围墙都有一排厢房，东西两面稍窄，只有三间，而南边是与正大门正对的方向，稍宽些有四间厢房，不过这些厢房都不怎么大。 外院与内院的围墙跟前，围着花圃。一直到内院入门前才断了个口，与内院围墙边的花圃里外对称，若是都种上花草，到了春夏的时候应当是格外好看的。 这么大的院子，放在过去三房一家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住进来，更是觉得如同做梦了一般，但肚子的咕咕叫声却在告诉他们，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身上还有些碎银子，楚小乔全都给了赵氏和楚开文，让他们上街去买些吃食来，填报了肚子之后再继续洒扫。 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杨清风又带着宏二和小桃来了，还带了些日常的用品和熟食来。 本以为他昨夜最后一句话是疏远，却没想到今日他还会再来，看着自己的时候，也如同往日，楚小乔莫名心暖。 当然，暖心的不只是她，还有自己的家里人。三房夫妇几乎是红着眼睛跟他道谢，毕竟这已经不是杨清风第一次来送东西了。 杨清风最搞不来眼泪，连忙拍了拍楚小乔的肩膀，“这是你们的女儿能干，这些东西，包括宅院都是小乔姑娘花的银子。” 这话一出，楚小乔眼角就抽了抽，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虽然这些东西是要买的，也不会特别贵，但听到他这么不要脸的直接要钱，她还是忍不住想腹诽。 待家里人去吃饭。楚小乔才问杨清风又来做什么，杨清风扬眉一笑，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你昨夜说山人自有妙计，我左思右想这来钱快的地方只有曲妙阁。今晚曲妙阁会有一场竞价叫卖，今夜的东西都是能上天价的，你不打算去？” 这话当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上来枕头，楚小乔自然是要去的。同时也惊愕杨清风真是将她的小心思看得太透，他若是没有什么图谋还好，但若是有保不准自己会被他拿捏在手里。 “我今日也要去曲妙阁，不如一同去。”杨清风乐得与她相处，又连忙补充。 楚小乔从送来的食盒里拿了一块年糕出来，塞进肚子里就跟着杨清风出了门，毫不客气的蹭他家马车坐。 昨夜的月色，似是让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近了不少，两人不自知，可旁人看在眼里，宏二和小桃瞧见两人一同出来，上马车去曲妙阁，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而楚小乔走后，楚开文却拧了眉头来，与赵氏商讨起了楚小乔的年龄来，楚小风在一旁听着。就拧起了眉，虽然他年纪小，但关于姑娘出嫁的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马车到了曲妙阁，正如杨清风所说，今日的曲妙阁是有场子的，不似昨日的热闹，可大堂里还是有侍女和小厮在忙着布置晚上的场子。 一进门，楚小乔就发现。侍女在桌上摆放的茶具与往日里的不同，一看便知是更高档的拍卖场子，这也让楚小乔放心，不用担忧自己的东西卖不出高价、还不上杨清风的账目。 楚小乔和杨清风是熟面孔，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直接带着他们去见柳鸢，柳鸢的屋子里也备好了茶水。 询问了今晚拍卖会的时候，便了解到今日的拍卖果然不同于往日，价格更高，而且不做拍品介绍，只放在台上让人远远的观看，之后让买家自行叫价，可能会捡漏，也可能会亏得血本无归。 这简直比赌博还要刺激。 楚小乔一叹，果然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她本以为自己的茶叶和酒已经算是玩的花了，没想到曲妙阁还有更花哨的东西。 第85章 拍卖配方 看着她眼里金光直闪，柳鸢便知道她又有了主意，一句话不仅问了楚小乔的货物，也提醒了她品相必须高端。 “妹妹这一次是想出手什么高规格的东西？” 楚小乔自然听得出柳鸢话中意思，“不知道姐姐这里可有笔墨？还有……我可能需要姐姐帮忙准备两个小盒子，什么材质的都可以，以及两根红绳。” 柳鸢好奇，一旁的杨清风也觉得奇怪，便问她要做什么。楚小乔神秘一笑。 “将今夜我要出手的东西造出来，而且是独一份儿的东西。” 侍女将楚小乔要的东西都取了来，帮她研磨开笔。用笔蘸墨挥毫写下了两张纸上的字，用扇子迅速扇干了之后，卷起来用红绳绑好，放进了盒子里，还将盒子的小锁给挂上。 那速度之快，就连杨清风和柳鸢都没有机会去看她写的内容。杨清风有些不满的撇撇嘴。 “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秘方，当然得神秘，看得人多了就不值钱了。” 楚小乔说着，拍了拍自己扣上的盒子，“这是竹叶茶和甜杏缘的秘方。” 此话一出，两人一惊却没有露出楚小乔意料之中的惊喜神色来，更是没有得到表扬，没有人夸她聪明，反倒是两人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楚小乔奇怪，他们为何突然露出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神色来。 “楚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若是真的很缺银子的话，我这曲妙阁虽然不大，却还是能拿给你的，而且你也可以来这曲妙阁当差事，工钱好说。” 柳鸢瞧着楚小乔，就差直接将身上的金饰摘下来送给她了，杨清风也劝她不要出手这些，昨天说的账目。也不过是他说出来玩儿的，让她切莫当真。 听到两人劝说，楚小乔就知道，他们是在担忧自己出手了秘方之后便没了赚钱的路子，不由翻了个白眼。 竹叶茶和泡出来的酸杏儿酒本身就是常见的东西，只不过是没有人发现，但凡是出了一家之后，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去研究出来，到时候自己供的货一定会降价。倒不如沉现在新鲜的时候去出手，捞一笔回来。 楚小乔将想法说出来之后，又从身上的口袋里取了装糖的袋子，拿了三颗牛轧糖出来，一人一颗。 “比起这些常见的玩意儿，这才是真正的技术。” 楚小乔摇了摇自己装糖的袋子，里面就剩下两颗了，比起泡酒和制茶的手法比例，吉利丁才是这个世界上罕见的东西。所以这牛轧糖现在在杨清风和柳鸢的眼里，也是吃一颗就少一颗的东西。 “你既然已经有了新方子，那这两个我真的不能看？”杨清风指了指楚小乔放在桌子上的那两个盒子。 楚小乔又翻了个大白眼丢给他，“竹叶茶就罢了，甜杏缘的酒名是你起的，酒糟你也看过了。还会不知道里头有什么？” 这一句话里面信息太多，柳鸢品了品，就品出来了狗粮的味道，而且她觉得自己此时酸酸的，好像吃了一整颗酸杏儿下去。 “甜杏缘，”柳鸢单手支着脑袋一叹，“当真是甜啊。” “之前喝得酒都是辛辣上头的，这酒倒是味道特殊，我也觉得那酒挺甜的。” 杨清风接话。却被柳鸢也翻了一记白眼。 “我说的可不是酒。” 一下连着被两个女人翻白眼，杨清风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头却也无话可说，柳鸢又嘲笑了他一番。随即将两个盒子收好，盒子上的钥匙则是由楚小乔保管着，等着晚上拍卖的时候他们二人再过来。 离开曲妙阁的时候。楚小乔的心情好到了天上去，瞧着她几乎要跳起来的脚步，杨清风直惋惜，自己昨晚应当再将价格报的高一些，这样还能得更多的便宜。 只不过，两人的高兴没有过多久，就被两道影子给打断，不是旁的正是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的杨牧沉和楚莹儿，这两人一前一后的从一家驿馆出来，手还是紧紧的牵在一起。 楚小乔拧眉，驿馆是住宿的地方，难不成这两人昨晚…… 还没等想清楚。她就被杨清风拽了一把，躲到了集市的小摊后面，两人隐蔽了起来才好观察。 杨清风和楚莹儿出来之后，就到了一家小摊上吃早点，只是没吃多久，杨家的人就找了过来。急匆匆的对着两人说了什么，两人的面色就是一变。 应当是昨夜山火出人命的事情，杨牧沉带着楚莹儿到了镇口，送她上车之际，楚莹儿还将一块帕子递给了杨牧沉。 那帕子是嫩粉色的，上面绣着桃花，楚小乔记得那时她从镇子上买来的，花了好几个铜板，这对于穷苦的楚家来说是很奢侈的，所以她一直贴身放着，在村里除了显摆之外，其他人碰都不让碰。 现在竟然轻易的拿出来给了杨牧沉，看来两人间的发展的确是突飞猛进的。 看着马车离开，杨牧沉被带回杨家去，两人才从藏匿的地方走出来，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一挑眉。 “你想到了什么？”杨清风问楚小乔。 楚小乔不答反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又想到了什么？” “我觉得，咱们两个应当是想到了一处去。” 杨清风哼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是对楚小乔，而是对楚莹儿。 “你的这个姐姐，当真是想攀高枝儿想疯了，竟然如此连礼节也不顾了，不过当真是可惜，不论如何，她是进不了杨府的。” “怎么说？”楚小乔偏头不解。 “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门当户对，先说门第，就算是有楚家的救命之恩在，可朱紫雪是不可能看得上楚莹儿的。” 杨清风解释，在大宅院儿里娶亲也是一门学问，妻子的娘家若是大户，也可以依靠，算是拉了个外援，这一点楚小乔也是明白的，所以她从未指望过能嫁给什么有钱人家，或者说她甚至没想过出嫁的问题。 第86章 破釜沉舟 一串哀哭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一队出殡的人举着灵幡头戴白布，后面有人抬着棺材，一路洒纸钱，从镇子口过往西边去，西边是这附近的一座坟山，那队人定然是灵溪村的。 撞上送殡的是格外不吉利的，没人愿意过去理会，就连靠近镇口的小摊贩也收了摊子。往别处去摆。 尤其是这大年初一，旁人觉得晦气，他们白事自家也是不能设灵堂哭喊的。只能听着鞭炮烟花默哀，就连亲戚也不能再上门拜访。 楚小乔看见那送葬的，心中就是一紧，原本高昂的兴致也灭了下来。 大年初一送殡，有两家，可不论是陆笛的灵堂。还是楚家的灵堂，她都没有去，灵溪村也不可能让她进去。 可陆笛终究是因为她才过身的…… 瞧见楚小乔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情绪低落下来，杨清风也是一拧眉，收敛了脸上的愉悦。 两人就这么在镇口并肩站了半晌，楚小乔也没回过神来，直到一个提着篮子的小姑娘跑到两人的身边，将一捧花递到杨清风的面前。 “这位少爷，要不要给姑娘买捧花？” 冬日里，鲜花是格外少见的，但过年的时候多是男子带着伴侣出来，或者相约的时候，有些人家便会在屋子里种些花朵来出售。 杨清风倒是很高兴会有人将他和楚小乔看成一对璧人，但现在明显不是买花的时候，他正打算摇头，袖口却沉了沉。 转头，就见到楚小乔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我想要。我会还你银子的。” “这个不用还。” 杨清风取了铜板给女孩儿，女孩儿立刻将最鲜艳的一捧花递了上去，杨清风却没接，而是挑了花篮里一枝白色的寒梅。 “公子，这个……这个颜色不吉利的。”女孩儿小声的提醒杨清风。 杨清风冲她一笑却没多言，只是摆了摆手让她不用担忧，不必多言，杨清风也知道楚小乔要做什么，昨日的事情。他也有责任在，若是陆笛看到马车上的楚小乔，便也不会丧身与烟火中了。 拿着白梅，两人尾随着送葬的队伍一直跟着走出了很远很远，才终于到了坟山，躲在暗处直到埋棺入土结束，所有人都走了，他们两个才走出来。 将白梅放在坟前，楚小乔眼眶发红。杨清风轻搂了搂她的肩，发于情又止于礼，很快便又松开了她。 虽然知道她心里对他并没有情，但瞧见她为旁人难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冷风萧瑟削人骨，寒风里衣裙被风吹得朝着一边飘去。而她身形更显单薄。 那日在马车上擦肩而过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擦肩便是最后一面，就连陆笛也没意料到，这一次错过就是一辈子。 “好了，不用难过，陆大夫也不会希望看见你这幅模样。” 见她眼中水雾还是下不去，他无奈只能取出自己的帕子来，轻拭了下她的眼角。再一次抬手，轻搂了搂她…… 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没有任何啜泣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发泄一般的大动作。 但杨清风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肩头在微微发抖，想把她的脸捧起来。可他刚有动作，她就将脑袋低得更低，明显是在排斥，她才不想将自己狼狈的模样暴露出来。 杨清风一叹，能想到她此时努力隐忍的模样，任何一个姑娘此时都要出些动静的，他想不通，她为何如此能隐忍，究竟是楚家给了她多少的罪受，才能变得这样坚韧。 不能帮她擦眼泪，他只能伸出双臂来将她包进怀里。 “昨夜山火是有人蓄意纵火，陆大夫也是受人所害。放心，咱们会替他报仇。” 感觉到她抵在自己胸口的脑袋上下蹭了蹭，似是在点头，杨清风才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一软再软。 “好了，你再如此。我五脏都要碎了。” 他站在逆风的方向，宽阔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刺骨的寒风，而他的话就算是再轻，也被风带进了她的耳中。 “谢谢。” 她淡淡的应了一句，擦了擦眼睛才抬起头来，只是还是没有看他，因为她的眼角仍是红红的。 “好了，你我间用不着说谢字。” 那么多次救命之恩，若要说谢，恐怕也得是他说才行。 “狗男女，你们还敢出现！” 还没等楚小乔回应，一声尖锐的咒骂就从两人来时的方向传来，转头看去就发现是那赤脚大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纸钱和火盆，应当是趁着没人的时候独自祭奠亡子的。 他的声音应当是哭哑了，方才那一声叫喊嘶哑难听，如同喊叉劈的公鸡嗓。 杨清风连忙转身对着那大夫，将楚小乔挡在身后，昨夜就是他先出言不逊惹来了事端，今日他虽然只是一个人来，却也难保不会再叫来其他人。 “你们还敢来……昨日饶了她一命，今日还敢出来脏了我儿的坟头！” 赤脚大夫喊着，就绰起手中的铜盆朝着两人冲了过来，杨清风伸手敏捷一把就攥住了赤脚大夫持着火盆的手，他力道极大只听大夫一声哀号，钢制的火盆“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再看杨清风，他又恢复了昨夜的冷冽神色。 楚小乔也不再一味的躲着，收敛了情绪从他背后走出来，虽然眼眶红红和神态上已然没了方才的难过脆弱。 “大夫，你与其在这里纠缠我，倒不如想想后山为何会起火，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昨夜若是没有这赤脚大夫的煽风点火，众人定然能从现场和楚许的质问中察觉出事出异样来，然而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真正的纵火犯，已经将一切的脏水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不管是谁，他都是为了你！” 赤脚大夫嫉恶如仇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瞪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小乔，杨清风想呵斥，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算再怎么呵斥也没用只能越描越黑，索性护住心爱之人。 第87章 私定终身 杨清风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拉过楚小乔，自己转变身形一直将她护在后面，才松开了凶神恶煞的赤脚大夫。 “现在随你如何想，也随你怎么去做，只要真相大白那日，你别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才好。” 言罢，杨清风拉着楚小乔匆匆离去，这一趟折腾之后，楚小乔的兴致无论如何也不没有再燃起来，无论杨清风怎么逗她笑，带着她在镇上四处逛游也是无济于事。 晚上的拍卖很快便到了。楚小乔的秘方自然是高价的卖了出去，除去曲妙阁的抽成，楚小乔单入账便有一万多两。 将杨清风的银子还回账上，楚小乔手上还剩下三千五百二十两的白银。她取走了五百二十两的零头，其他的则是继续放在曲妙阁的账目上存着。 曲妙阁的账目上存银两是可以有利息吃的，而且如果参加这里的拍卖，也是有优惠可减免的。 楚小乔不拿这些银子回去，一来是为了吃利息，二来心中也是知道，自己刚搬来这镇上，保不准还有多少麻烦事。虽然需要用银子但带在身边并不安全。 比如昨夜山火，若是自己直接将银子都拿回去，恐怕早就成了楚家的囊中之物，而且这一次虽然搬到了镇上，但距离灵溪村还不够远，他们定然还会再来惹麻烦，她得时刻警惕着，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另外一边的楚家，二房的葬礼一直折腾到了晚上，才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楚莹儿白日里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晚上家里人回来，二话不说直接给她的手腕上带上了孝布，还挨了父亲的一顿骂，她才知道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原本她听得脸上直笑，可当她听见杨清风带着楚小乔离开，已经乔迁到了镇上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便僵住，心中的火气蹭蹭的直往上飙。 “果然是个妖孽狐媚子！居然这么得杨家少爷青睐！” 楚莹儿愤愤然，要知道她长相不比楚小乔差，可要得到青睐，还是得付出许多东西，凭什么她楚小乔就能轻而易举的攀上高枝儿了？ “可不是嘛！”宋氏一叹，又拍了拍楚莹儿。“莹儿，你可得加油了，娘没儿子，咱们楚家唯一的儿子是三房的，现在可就指着你嫁个好人家了！” 听见宋氏如此说，楚莹儿倒是不急，反而神秘一笑，倾身到宋氏耳旁嘀咕了两句，出乎楚莹儿预料的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宋氏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是嚯得站起身来，抬手就给了楚莹儿一个耳光。 “娘。你……” 楚莹儿捂着脸，侧倒在榻上不知所措，宋氏气得嘴唇发抖，面上血色尽褪，指着楚莹儿“你、你！”了半天，硬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难怪昨夜那么大动干戈都找不到人，原来是同那杨牧沉到客房里去共度春宵去了！ 杨牧沉的混混之名是南诏镇和附近几个村子全都知晓的，若是现身给其他的富贵公子，尚且还有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可现身给一个恶人，哪还有什么好结果。 “愚昧，愚昧至极！” 宋氏真是不知道自己打得一手好算盘。怎么就摊上一个没脑子的丈夫和鲁莽行事的女儿。 女儿本就不比男子受重视，男子可以传承香火，女儿就只能嫁出去换了聘礼来卖钱，而且这里格外重视清誉名节，楚莹儿现在破了身，更是不值钱了。 “娘，你不用担心，女儿知道他可能会不认账。还留了帕子做信物！”楚莹儿自以为是的得意道。 可这一下却让宋氏更加头疼，这哪里是给人留信物？简直就是留下脏污，留下证据，只要有人得到那条帕子，就能证明楚莹儿早已经破身于杨牧沉！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宋氏都要气乐了，“你这哪里是留下情物，简直就是昭告天下你和他有一腿。” 富家公子玩儿了乡间女儿之后又丢掉的事儿宋氏见了多了，她也没少对楚莹儿讲，可哪料楚莹儿只是当个笑话听听，根本就没记在脑子里，这一下还是进了套了，而且还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套。 宋氏压着火气将自己担忧与楚莹儿一讲。楚莹儿这才害怕起来，紧拽着宋氏的袖子，急红了一双眼眼眶。 “娘，那女儿怎么办。女儿该怎么办啊。” “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还不都是怨你个没脑子。”宋氏狠点了点楚莹儿的额头。 指腹的力道不小，在她眉间留下了一道红印子，可楚莹儿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吃痛。只能继续的拽着宋氏的袖子。 “娘，您可不能不管女儿的，女儿一直都是为您是从的，这一次，这一次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蒙了心，是楚小乔，是楚小乔，她先向我炫耀与杨清风的关系亲密，我这才……” 楚莹儿说着，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情来，仍是自以为是的后知后觉：“她害我，娘，是楚小乔害我。” “你知道我又何尝不知？” 宋氏气愤，又对着楚莹儿一顿臭骂，楚莹儿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待宋氏发泄完，才一叹。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嘱咐楚莹儿暂时和杨牧沉走得亲密些，免得还没入门就先没了机会，现在就算是不要脸，也得是不要脸到底了！ “可是娘……你也说了他最易变心的，女儿怎么有把握一直牢牢拽着杨少爷呢？”楚莹儿委屈巴巴的看着宋氏。 宋氏拍了拍她的肩头。“都说杨牧沉和杨清风不合，你就帮衬着他对付杨清风就是了，更何况杨清风和楚小乔走得那么近，如果能整得了他们，咱们也算是能清了旧账了。” 言语间，宋氏已经又想出了挑事的法子来，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带上张氏去闹一闹了，这一次，定然得让楚小乔掉一层皮。 另外一边，曲妙阁的拍卖结束之后，仍是杨清风送楚小乔回来的，天色已晚但内院的灯火都还亮着。 第88章 谈婚论嫁 楚小风出屋将姐姐接回来，楚开文和赵氏就坐在正屋里，等着她回来。 刚进门，楚小乔就被爹娘脸上的郑重给镇住了，只见两人都坐在桌边，一左一右如同两个门神般，直愣愣的瞧着自己。 楚小乔低头用眼神去问楚小风，楚小风不着痕迹的摇摇头，默默的出了门去，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爹娘，咱们家今日是怎么了么，怎么这样瞧着女儿？”她觉得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小乔，先坐吧。” 赵氏将一张凳子挪了过来，又给楚小乔倒了一杯茶，推了点自己新做的点心过去。楚小乔端着茶又看看点心，心中迷惑更大。 见爹娘都不说话，自己也一脸迷茫无话可说，就轻缀了一口茶，只是没等她这一口茶咽下去，楚开文的一句话就让她将入口的茶都喷了出来。 “小乔，你这年纪，也的确是出嫁的时候了。” 楚小乔连咳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爹怎么突然提这事儿，女儿还不想嫁人的，女儿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不是现在才提，你先前已经订了婚的，只是后来除了变故，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 见女儿神情慌张不悦，楚开文只是解释，倒也不气她不顺从自己的安排，毕竟为人父母的，对待儿女并不是对他们有什么图谋，只是为了让他们过的自在开心罢了。 “旧事还重提做什么，事儿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而且女儿的名声并不好，何必还要纠结于出嫁的事情？” 当初她偷窥杨清风、整治周家公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谁见到她都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姑娘，与其嫁出去要受人管束落人口舌受婆家嫌弃，自己为何就不能好好过自己的，逍遥自在？ 楚小乔一脸的不乐意，眉头几乎要拧成疙瘩，赵氏见状连忙出来圆场。 “小乔，你爹不是要为你说亲，只是提点你一下，让你想想自己的年纪。免得过了这年纪再老了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了，我自己一个人过也逍遥自在，一直在爹娘膝下，也好尽孝道了。” 楚小乔这话离场坚决，赵氏做过了古怪的表情，拍了楚小乔的手背一下，随即握住了楚小乔的手。 “哪儿有姑娘为了孝顺爹娘不嫁人的？那爹娘岂不是成了误你终身大事的罪人？” 赵氏说着又看了看楚开文，楚开文点头，赵氏才又开口。 “你爹的意思是，爹娘不掺和你的婚事，你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嫁了。” “女儿没有心仪之人，现在只想再快活逍遥一阵子。不守着那些什么妇道女戒。”楚小乔仍是苦着一张脸，格外的不乐意提这些事情。 这回答倒是出乎了夫妻俩人的意料，两人又对视一眼，再看楚小乔的时候，楚开文便试探开口。 “小乔，你觉得……杨家大少爷，杨清风如何？” 杨清风？ 楚小乔神情一晃，又想到了那一夜的烟花和他眼底的温柔，但也只是一晃，她又想起来了白日里杨清风的话。 大宅院儿里的嫁娶，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婆家也瞧不上…… “算了吧，大宅院儿里是非多，我可受不来。” 她尽量不往杨清风身上去想，两人间已经足够暧昧了，若是再因此赖上他，定然会烙人话柄，更何况他如何想，自己也不清楚…… 瞧着楚小乔神情不定来回转变。赵氏也想到了楚小乔担忧的门第问题，蹙了蹙眉她还是开口。 “若说杨家是大户人家，但咱们也不是完全同他没有关系的，你爹救过杨清风的爹，你是可以进杨府的。” 楚小乔没回应，赵氏又继续道。 “虽说人家可能看不上咱们的出身，但凭着救命之恩，进府做个妾侍，还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楚小乔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赵氏，她哪怕终身不嫁也不可能做妾，而且就算是她做了妻。也绝容不下自己的丈夫会再娶妾。 不论是哪个世界的女人，都是容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心里再有旁人的。 “娘，算了。” 楚小乔一笑，她说的是算了。而非不要，也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动心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再怎么劝也劝不同，赵氏和楚开文也只能作罢。但临她回房的时候还是劝她，若是什么时候想得通了，就吱呼一声，楚开文一定会在做工的时候去杨家，向杨老爷子说一说。 面对这样的话，楚小乔也不过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她的观念与这世界不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自然也不会去想这些违和了她认知的儿女情长。 一夜过去楚小乔睡得不大好，不过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还是照常起了床，挽起袖子去收拾偌大的外院儿。 昨日一天，家里的三人已经将外院洒扫干净了，虽然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可没有断枝落叶院落干净。没了那萧瑟的景象，还是不错的。 正如杨清风所说，她要这么大的宅院不会是为了住人，而是为了做生意，只不过她现在除了吉利丁，还没有想到什么其他真正能赚钱的东西。 每间屋子里都被洒扫干净，也没有什么旧家具，都空空荡荡的。她看了一遍，暂时也没什么好打扫，又退了出来。 正在她无所事事、在偌大的院子里乱晃悠的时候，天上又幽幽的往下飘了雪花，抬起手来凝视着掌，雪花飘飘悠悠落下，在她掌心融化连片刻都无法停留。 又下雪了，这雪可真像是那一夜陆笛出现的时候的…… 想到此处楚小乔连忙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自己的脑袋里甩出去，可真是悠闲的日子过得久了，她怎的也开始这样多愁善感起来？真是可笑。 雪总是有些悲凉的，不过却给楚小乔找来了事情做，她将楚小风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一人拿了一把铲子，内院后面的花圃里挖了一个大大的坑。 第89章 瑞雪丰年 随即楚小乔搬了一个大水缸来放在坑里，随即拉着楚小风到了镇上前，买了些鸭梨回来，又买了其他的一些吃食。 在镇子上逛了好一圈再回来后，天上的雪花也大了不少，楚小乔和楚小风又到后面的花圃去，就瞧见缸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积雪。 楚小乔将鸭梨放进去，楚小风知道，她这是又要做冻梨了，自然也帮忙，不过那坑挖的很深很深，缸口距离坑口还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楚小乔怕他掉下去就让他到一旁去收集地上的积雪来。 院子大了，楚小风拿着小铲子很快就收集了一盆，端到楚小乔跟前，楚小乔放好梨就将把雪倒进去。随即楚小风就继续去铲雪。 一直将一个水缸都填满，姐弟两个才重新将装满雪的水缸用土填埋了回去。 挖得坑深，外加上填满了雪再用土和青石砖盖上，应当是隔绝温度极好的，到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再挖出来，应当也是不错的。 若是只有梨汁没有冰块也不好，毕竟夏日里就是要凉爽才好。 想着，楚小乔又带着弟弟从内院的那棵松树上采集了不少的雪下来。折了几根松树纸条放在罐子里，封好了一并在花圃里埋起来，埋的很深是楚小乔专门计算过，准备同冻梨一起挖出来的。 姐弟两个忙活完，楚开文就做好了饭，叫两个孩子洗干净手来吃饭，至于原先掌勺的赵氏，此时则是正抱着绣棚绣着手帕。 打从来了镇上之后，她就去过了制衣坊，虽然还是过年，可制衣坊的掌柜已经开始准备着春季的衣裳和配饰了。 赵氏应下了差事，自然是要做事的，而楚开文的活计是等年后才去铺子里，他无事可做，便要帮衬着赵氏搭理内务。 有楚小乔这么能干，家当然不缺吃的，甚至是吃得格外丰盛，只不过楚小乔食不知味一般，只吃了两三口，就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小轩窗鹅毛雪，楚小乔在窗前的案旁坐下，双手撑着脑袋，支在桌面上一双眼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楚小乔有一丝恍然。 前世，也有搭档和战友战死沙场以身殉职的时候，只是那都是因公殉职，不夹杂什么私人感情，而今生的陆笛…… 她本是孑然一身惯了，忽得有了人关爱心疼，却没料到，旁人的关爱到了极致，竟也让她的心里这么不好受。 楚小乔的思绪飘得很远，就连宅院外面喊门的动静都没听见，还是楚小风去应的门。瞧见门外是带着人来的杨清风，就是长长的一叹。 “怎么，你姐出什么事儿了？”杨清风见楚小风的模样，就是一拧眉头。 楚小风撇嘴，用下巴指了指楚小乔闺房的方向。 “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杨少爷你总算来了，现在就你同姐姐最亲近了，多少劝她再吃些东西吧！” 说话间，楚小风已经拽着杨清风往内院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叨叨着。 “姐估计就是想少爷您的，您要是再不来。她估计三魂七魄都得丢完了！” 楚小风以为，姐姐是为情所困，毕竟昨日楚开文和赵氏说了那么久楚小乔和杨清风间越走越近的话，也不能怪他先入为主，然而杨清风一听这话，却是拧起眉头来。 “你姐姐她不吃饭？” “吃的不多吧，不过杨少爷你来了就好了，现在爹娘的话姐姐都听不进去。就听你的了，昨日还说了姐的婚事嘞！” 楚小风说着，神情暧昧的看了一眼杨清风，杨清风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心中疑惑之余猛然一紧。 言语间，杨清风已经到了内院来，先同堂屋里的长辈打过照面后，这便去了楚小乔的屋子，只是敲门敲了许久，楚小乔都没有反应，正想着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转头才瞧见屋子后头的窗子开着。 轩窗之下。青丝半散她撑着脑袋，安静的看着窗外雪景，有风从窗口吹进去夹杂着雪花，她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睫毛和云鬓皆染了白雪分外美丽。 好像是山巅上的一朵花儿，不惧风霜洁傲而静默，眺望着远处，好像一切都看透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有靠过来。楚小乔才慢慢回神，看清是杨清风就是一声惊呼，连忙让他进来，自己则是去过手巾，在门口帮他担干净了身上的雪。 她的动作格外熟练，也没的男女间的距离，杨清风也抬起双臂，任由她用手巾在自己身上造作。 两人间距离极近，却十分自然，自然到似乎本该如此。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雪花打干净，楚小乔转身将手巾又挂回到屋子里头去，杨清风不答反问，“你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所以你到底又来干嘛，是我银子没还清么？” 楚小乔一边刨根问底。语气中满是嫌弃，一边沏了热茶出来，请杨清风坐下，杨清风早已习惯她这心口不一的模样，也不介意进屋坐下，品了口茶就拧了拧眉。 “怎么不是竹叶茶？” “我从哪儿去给你找竹叶？”楚小乔反问。 杨清风似是正等着她这句话，就对着外面打了一声呼哨，立刻就有花匠带着工具进来。手里拿着各种花种，就开始在院子里的花圃上忙活。 “这是有打算让我强行买单？” 楚小乔扬眉看着杨清风，眉宇间终于是有了些喜色，杨清风一笑摇头。 “春日百花争艳，这本是我打算送给你的乔迁之喜，但你若是飞要给我银两，我也乐得收下。” “不，你不收，是我收下你的乔迁之礼。” 楚小乔一副故意占便宜的模样，朝着杨清风勾勾嘴角，杨清风扬眉回应，随即又道。 “花圃的休整是我代杨家送给你们楚家三房的，还有一样东西，是专门送给你的。” 又是一声招呼，就见宏二指挥着两个人抬了一样东西进来，楚小乔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一张红木的梳妆台。 第90章 礼轻意重 台上镜子光亮映出的场景清晰又有层次，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为什么送这个？” “看着好看，就送了，而且女儿家应当都喜欢这些。” 杨清风记得，年前的时候杨白娇一直缠着朱紫雪，想买这么个梳妆台，可朱紫雪苦于自己这边管账，她手头也没多余银两便只能作罢。 而且楚小乔一直素颜朝天，身上衣着也格外简朴，他还从未见过她红装的模样，所以想瞧一瞧。 一旁的宏二指挥着人将梳妆台摆好，小桃又提着一个盒子进来。里面是各色胭脂水彩，让楚小乔过目了一番后，她就进去布置在了妆台上，随后两个随侍又退出了房去。 “少爷对这楚姑娘是真够好的。送了这么多私己的东西。” “难道楚姑娘就对少爷不好，都让人进闺房了，估计这姑娘以后就是咱们的少夫人没跑了，好好伺候着才是！” 宏二和小桃在门口嘀嘀咕咕，门内的两人却丝毫没有觉出自己与人相处间有何不妥，楚小乔围着那妆台绕了一圈儿，随即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简简单单的评价了句。“不错。” 听着评价，视线又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儿，杨清风又道。 “我看你这屋里陈设也差不多了，有暖炉有炭盆，就是缺个夏天用的物什儿，回头我再叫人送来一些。” “这是我的屋子，还是杨少爷的屋子？怎么缺什么少什么，杨少爷比我还清楚？”楚小乔也端了茶盏来品了一品，冬日里凉就算屋子里生了炭盆，可茶水还是冰得很快，这一品不由让她蹙眉。 “看来，还缺一套烹茶的器具，”杨清风捕捉到她眉宇间的神情变化，又补充，“不是这房间是我的，而是你的心思没在自己的事情上，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稍沉，略正经了些，楚小乔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一消，杨清风瞧她眉间又有愁绪，不由一叹。 “还在想昨日的事情和陆笛大夫？”杨清风拧眉，“你怎么的就那么关心他？好歹你也要想想自己，你家里人说你饭都不吃，这么下去你很快就要入土去陪他了。” 他的话越说越急。到了最后一句已经含了怒意，只是还没等完全发作出来，楚小乔转头见眉间若隐若现的惆怅，他的火气便又灭了大半。 只能又劝，“放心，这件事你我心里都有数，定然不会让幕后黑手逍遥在外，只不过现在没有机会，你就算是心里一直念着也没用，不如养精蓄锐，静等时机。” “我也不是在在想如何报仇，只是总是感觉不大舒坦。” 言语间。楚小乔一只手轻抚上自己的胸口，这种感觉她没有同家人说过，除了家人她也没旁的熟悉的人，杨清风便成了她唯一能诉己的人。 “以前除了爹娘和弟弟，从没人特意的为我如何过，有的时候会羡慕旁人，可真的有人特意关心自己的时候，却没想到这样的关心让人这么不安。” 身在大家，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得多，人心凉薄感受得透彻，温情的事情也经历过，楚小乔的这心思暴露在眼前。杨清风自然知道她心结的病症在何处。 接受情谊而不安，那是因为这份情谊无以为报，或许不是无以为报，而是她不能交心于那人，所以当对方一直试图靠近，关心愈来愈多的奉上来的时候，她就只想逃。 更何况这一次陆笛竟为她丧命，她心里愧疚的同时无以为报。自然会过不去的。 思索间，杨清风忽得惊喜，他原先只知她坚韧机敏，却没想到，她在情思间竟会如此纯粹，怕是那一颗芳心中还未有过任何良人在。 他一阵的高兴，却又一阵阵的忐忑，好像害怕自己会一下戳破什么而失望，但还是要以身犯险的去试探。 “小乔，你面对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啊，怎么了？”楚小乔奇怪的看着杨清风。不明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我应该觉得不舒坦？” 杨清风连连摇头，心下暗喜，看来她对自己没有排斥。也不会逃开，瞧着杨清风莫名好的心情，楚小乔好奇间又有些恼怒，心想着他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管理不好心绪。正要暴起，却听着他又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去。 “我听你弟弟说，你爹娘要给你说亲了？” 问题一出，楚小乔心里就是一僵，楚小风虽然乖巧听话，也聪明，可到底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口不择言，别是同杨清风说了些什么怪话，才让他神色怪异？ “的确是有提过，不过也只是一带而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多思虑那些。” 言语间，楚小乔就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杨清风的神情，看他有没有露出更古怪的表情，而杨清风虽与她思绪不在一处。可最后所望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杨清风想了想，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直接拉过楚小乔的手，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个东西，应当能帮你挡一挡你不欢喜的姻缘和烂桃花。” 那玉佩成色极好，出手温润上面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玉佩的穗子编的也是格外精巧，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 不等楚小乔再开口。杨清风已经起身告辞了，楚小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随侍出了内院，快到外院门口了。 楚小乔看着这烫手的玉佩，更是觉得苦恼，现在看来，楚小风的确没有胡说八道什么，但显然他也不晓得，自己被说亲的对象就是他，这样一来，岂不是麻烦更大，误会更深了？ 抿了抿唇，楚小乔取出自己的帕子来，将玉佩包的严严实实，随即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因为玉佩惹出什么麻烦来，自己可得藏好了，下一次再见到杨清风，就马上还给他。 从楚小乔家出来，杨清风的心情好到了极处去，但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被家中各种繁琐事务打断。 第91章 大家闺秀 年节正是各方关系走动来往的时候，杨家是书香世家，又是商户大家，与之交好来往的人自然是不少的。 逢年过节正是送礼攀关系的好时候，再加上杨清风与杨牧沉又都还未娶亲，其他的大家族不少都想带着女儿上门，来攀个亲家。 杨牧沉是出了名的刺儿头，所以众人想要攀上的，还是杨家倚重的杨清风，至于杨牧沉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杨家除了杨老爷这一家，还有杨老爷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杨老爷年过半百。那姐弟俩年纪也不小，都是各有家室的人。 杨老爷的姐姐杨闻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性情温和，嫁于了与杨家世交的刘家，家境殷实。两家有商场往来，杨闻与刘氏夫妇和睦，育有一子，今年与杨清风年纪相仿，叫刘珂，是个好相与的。 杨家三弟杨开协只是常年在外行商，在府时间不长，妻子黎氏是本地衙门老爷家的大小姐。与杨开协育有一子一女，只不过女儿夭折，儿子成人后边一直跟着杨开协四处跑商游历。 黎氏一人在府中，百般聊赖间便会同朱紫雪亲近，而杨白娇又格外亲人懂礼，她也将杨白娇看成自己的女儿来宠爱。 今日是大年初二，正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时候，杨家上一辈的三位都到齐了，外加上一院子的宾客，人声嘈杂得犹如集市。 不过杨清风觉得，就算自己在集市上待整整一日，也没有在这待客的前院里带一晌来的难受。 应付走了几个上来问利的商人，杨清风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刚放松下来，还没来得及端起小桃递上来的茶，身边却忽得多了一抹浓香，激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杨少爷，小女子程雨晴，有礼了。” 娇滴滴的声音如同浸了花蜜般，杨清风闻声看去，就见是一身粉裙，身上穿着红色袄子的女子，眉眼间多是柔情，皮肤水灵得如同轻轻一掐就会破开。 杨清风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脑袋里则是迅速搜索着与眼前这女子相关的信息，想了半天他只想出来了个与程字相关的来。 “可是程知府千金？” 杨清风不答话还好，一出言程雨晴如同鱼儿瞧见了红灯笼般，连忙又往前凑了两步。 “正是小女，家父常与杨家来往，也常对小女提杨少爷，说杨少爷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言语间，程雨晴的目光已经贪恋的在杨清风身上转了好几圈儿，她不仅是喜欢杨清风的俊朗相貌。还有杨家这殷实的家底，而且传闻杨清风从不近女色。 若是能做这杨少夫人，恐怕不仅后半生有所依靠，还能受尽疼爱，不用担忧有妾侍来挑拨找事。 思索间，程雨晴瞟了一眼朱紫雪，要知道朱紫雪可就是妾侍上位，她才不想走上杨夫人的后路。 然而，程雨晴的自诩聪明却被杨清风和旁侧的侍从清清楚楚的瞧进眼里，他不悦的拧眉，眼睛一转间却忽得想到了摆脱的办法。 “程小姐过来，所为何事？” 杨清风故作无事的端起茶盏来。神色淡漠，程雨晴也不怪，只是见他不再躲，心下一喜，又上前了一步。 “听说杨少爷一向洁身自好，就好奇来看看是怎样的一个人而已，而且……还听闻令堂早亡，当真让人惋惜。” 程雨晴微微垂眸。再看杨清风的时候，眼中多了心疼，只是那心疼一看就是假的，而且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 如此模样的女人，别说是杨清风，就连一旁随侍的小桃和宏二都见得很多，两人还帮杨清风挡下过不少，可如今这一位是当真大胆，上来话没过三句，就直接踩进了杨清风的雷区。 母亲是杨清风一向禁谈的话题，因为杨清风的母亲杨夫人，是与人私通被杨老爷抓住之后郁郁而终的。 这件事情杨老爷尽量的压了下去。可最后还是流传了出去，那一段时日里，杨清风也受到不少人白眼和嘲讽。 现在这宾客众多的地方，程雨晴又直接提出来。不论是她安的什么心，都不会是什么好心。 杨清风原本还想着利用她稍作轻薄，好以受罚为名逃离这里，心中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姑娘。不过现在，他的愧疚全然消失，反倒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将手中的热茶泼到了程雨晴的身上。 程雨晴一声惊呼，惹得众人纷纷侧目过来，杨清风却是铁青着一张脸盯着程雨晴，将手中的茶具猛然一摔，伸手点着脚下的地面。 “以头椎地，向我与我母亲谢罪道歉。” “杨少爷，我没说什么呀……” 程雨晴委屈巴巴的望着杨清风，茶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头发和身上的衣衫，显得格外狼狈可怜，就连一旁的宾客也看不下去。 小桃也连忙上前来拽，低声相劝，“少爷，程小姐的确什么都没说，您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提及我母亲且议论她的不是！” 周身寒气迸出，戾气乍现间令旁人胆寒生畏，皆不由的后退了好几部，就连小桃也愣住，心中大呼不妙。 小桃是自由便被杨夫人从外头买来伺候杨清风的，她自然是清楚杨清风的脾性，现在杨清风的模样，显然是失了理智。 自杨夫人去世之后。“母亲”二字就成了杨清风面前的禁忌，他话虽说的决绝，可如何也堵不住幽幽众口，所谓的不议论，也不过是旁人在他面前不议论罢了。 就在小桃不知所措的时候，杨老爷的声音从静默的人群之中传了出来。 “清风，休得无礼！向程小姐道歉！” “不可能！” 几乎是连思索也没有，杨清风的话脱口而出，戾气不减愤怒更胜，哪怕是杨老爷的声音也压不住。 杨老爷面色黑如锅底，指着门口的方向，瞪红了一双眼睛，“滚到祠堂去！给我跪倒祖宗灵前，没有我的意思不得起身！” 第92章 祠堂罚跪 “老爷，少爷他只是一时冲动，这大过节的，求老爷饶了少爷吧。”小桃连忙挡在杨清风面前，跪下替他求情。 可此时一旁的朱紫雪却暗笑，想着他也有自找的这么一天，便不痛不痒的补了一句。 “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儿？更何况，若是一时冲动就能解决所有过错，那牧沉的许多过错，岂不也是白罚了？” 言罢，朱紫雪已经到了杨老爷身边。纤细的玉臂环绕在杨老爷的手臂上，委屈巴巴的看着杨老爷，她虽已是念过四十，可到底保养得好。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瞧见朱紫雪的模样杨清风便恶心，此时也知道多说无益，转身也不顾身后的人再有什么动静，转身就出了会客厅，朝着祠堂而去。 祠堂在最僻静的院落里，冷冷清清，除了寒风吹过的萧瑟再没了别的动静。 杨清风就跪在祠堂的大堂里，面对着杨家先辈的牌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地面，不晓得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小桃和宏二也连忙赶过来，瞧见他固执的背影，小桃连忙上前去劝。 “少爷，您说这是何苦呢？奴婢是大小伺候夫人和您的，夫人也不希望瞧见您这样的，您若是好好跟老爷说说，老爷一定……” “闭嘴！” 一声低呵，小桃瞬间收了话头，一旁的宏二见小桃不劝了，自己连忙出言。 “少爷，天这么冷您这么跪下去是会跪坏的！而且那朱紫雪还在老爷旁侧，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让您起来的。” “不起来也罢，免得回去陪着那些人演戏，心里累得慌。” 杨清风的面上闪过一丝疲惫，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摸自己手里，却是摸了个空。 “上次您责罚杨牧沉的事儿，她定然借着这一次在您身上补回来，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的。” 宏二又急道，现在除非杨清风自己服软，否则谁能帮得了他？ 小桃却注意到了杨清风方才的小动作，便是一惊，“少爷，您贴身的玉佩呢？是不是吊在哪儿了？我替您去找找！” 那玉佩是杨清风母亲留下的。从未摘下过，甚至不让外人触碰，小桃说着就要转身回会客厅去，却被杨清风叫住，随即杨清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去吩咐宏二。 “我这一跪，怕是腿上两三日下不了床了，你去楚姑娘家一趟，告诉她我这几日有事不方便过去，别提我今日的事情。” 宏二一叹，自家少爷真是被迷了心窍，到了这境地还担忧旁人。楚小乔一家乔迁他已经帮了不少的忙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麻烦？ 不等宏二再开口，杨清风又补充。 “对了，去和知县打声招呼，就说镇上新搬来了一户，叫他稍注意些，年节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上头怪罪下来，他吃罪不起。” 杨清风是怕楚小乔一家再被楚家或者那赤脚大夫来挑事，这才要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再找一方帮看着些。 宏二和小桃又是一叹，还想再劝杨清风向杨老爷服软。可杨清风却赶着宏二出门去，宏二不得已，这才去办事。 宏二一路急着往楚小乔的院子赶，一路上他当真是怀疑楚小乔会不会真的是什么山妖，毕竟杨清风一向洁身自好，就算有欣赏的女子，那也不过是欣赏，从未有过如此迷恋的时候。 或者说。杨清风对楚小乔早已经不算是迷恋，而是魔怔了。 深褐色的门板发出几声响，过了好几秒才听到有人来应门，开门的不是旁人，正是被杨清风心心念念的楚小乔。 “怎么了？” 楚小乔见到门外的宏二也是一愣，心想着怎么人刚回去没多久，就又派人过来了？ “少爷让我来告知姑娘一声，年节家里会客忙，今日一见，过几日便不会再来了。” 宏二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满，楚小乔听得出，奇怪了一瞬她又反应了过来。大概是这随侍觉得自己耽误了杨清风时间，又收了他送来的那么多东西，这才心下不满的。 看来，的确是自己有些越界了。 楚小乔淡淡的“哦”了一声。又想了想才开口，“杨少爷有什么事，用不着特意找人来向我汇报的，他顾好自己就行了。” 这一句话本是来告诉宏二自己没有越界。可听到宏二的耳朵里，倒像是楚小乔对杨清风漠不关心，宏二眼角一抽面上不满再不遮掩。 虽然他身为随侍不能对楚小乔发脾气，可话已经带到，他没必要举着礼数，转身便要走，楚小乔倒是没觉出他有什么无礼，只是想着可能杨清风那边事情太多他急着回去，正要关门间又想起什么，连忙喊了一声。 “宏二，你稍等一下！” 宏二一愣，转身见就瞧见楚小乔已经从门后走出来，伸手从胸前衣襟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放帕子来，递给了上去。 接过来，才发现重量不对，里面还包着一块硬硬的东西。小心撩开帕子，宏二眸子一缩，再次抬眼看了看楚小乔，又看了看这帕子和里头的东西，面上神色就是一变。 这帕子里正是杨清风的娘亲留下来的那块遗物玉佩。 “怎么了，可是哪里损坏了？” 见宏二面色不对，楚小乔连忙也探头去看了看宏二手里的玉佩，只是还没等她完全靠近。宏二忽得朝着地上跪了下去，双手高过头顶，举着帕子和玉佩又递回到了楚小乔面前。 “方才是小的无礼了，还请楚姑娘不要怪罪，这玉佩既然是少爷给您的，您就收好吧，这东西不能经第三人手的。” “啊？啊，好……” 楚小乔被宏二突如其来的尊敬搞得一脸奇怪，不过见他跪下来，自己还是将手帕和玉佩又收回了怀里，随即连忙让人起来。 还没等她问出自己的疑惑，却听宏二又开口。 “楚姑娘可有什么东西能给小的？小的拿了回去，也好复命给少爷，免得他以为我到处乱野。” 第93章 全身坚硬 “你是他贴身的人，他连你都不信的话，还能信谁？”楚小乔反问间，想了想自己身上有什么能给出去的。 最后从袖子里摸出来了自己装牛轧糖的布袋，里面还有几块，她就都给了宏二。 “我就剩这么多了，你拿回去吧，就当是多谢他最近的照应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你就再来便是。” 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满面不解，他就知道自家少爷是什么都没跟这姑娘解释。或许是连杨清风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眼前这姑娘有多么特别。 瓜还没熟自然不能摘，两人间的事情，还得他们自己去细细琢磨才好。 得了东西。宏二就连忙又去办杨清风说的第二件事儿，等着宏二离开，楚小乔回屋，才又将那玉佩拿出来细细端详。 的确是块好玉，只是除了贵重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她奇怪拧眉，究竟是哪儿能特殊，竟然连贴身的随侍都不得经手？ 一个时辰之后。宏二才回到了杨府，杨清风还在祠堂跪着，只是天晚，天气愈来愈冷，祠堂门大开着正是个过风的地方。 身着棉衣，遇风还是很凉，全身上下都如同镀了一层冰晶，又冷又硬，杨清风想动一动，却发现全身僵硬。 眼前的青石地砖上的光影渐移渐远，四周也愈来愈暗，一直到完全瞧不清牌位上的字体，膝盖下全然没了知觉，才终于有杨老爷身边的下人来回话，让杨清风起来，且这几日会客都不许出面。 这对于发展仕途而言是个坏事儿，可落在杨清风的耳朵里却是好事，至少他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不必再装着什么了。 想起身，身体一僵，刚离开地面的膝盖又磕了回去，他俊眉一紧，却硬是连一声闷哼也没有。 宏二连忙来扶，小桃则是先回了屋子里去准备给杨清风敷膝盖的东西。而杨清风一瘸一拐的，几乎是半拉身子都压在宏二的背上，被他拖回了房里去。 原本只知道青石板跪着疼，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疼，可是这疼又如何？也不及当初朱紫雪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的万一。 烛光下，眸子里除了怒意便是深深的恨，只是对视间便令人胆寒，小桃将他腿上的裤子挽上去，膝上是一片淤青。 她想下手去处理，却又无从下手，值得转身出门去请医生。 宏二则是见杨清风仍是意难平的模样，出言相劝。杨清风却是一声未回，明显是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这时候，怕是只有一个人能劝得动他了，宏二将布袋从袖中取出来，递到了杨清风面前。 果然，他的视线转到宏二手心的时候，神色变了变，宏二连忙开口解释，“这是我去楚家院子的时候，楚姑娘让我转交给您，好复命用的，说也算是感谢您最近的照应了。” 杨清风扬眉。取过袋子打开，还没拿出来，浓浓的奶香味儿就飘了出来，宏二则又开口继续补充。 “还有您的那块玉佩，在楚姑娘哪儿，她包在帕子里贴身收着呢。” 眼瞧着自己主子面上的冰霜化开，眼底的温柔涌现而出，宏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却听杨清风又问。 “她还有说过什么别的？” “楚姑娘还说，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再让我跑一趟过去便好。” 言罢，他眼中柔情更胜，似是伊人就在眼前的灯影之中，盈盈一笑见与他对望，可他的柔情还没等涌出更多，一只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手就令他一簇眉头。 那手不偏不倚，就是朝着楚小乔给的袋子去的。 “啪！” 一声脆响，宏二就是一缩手，哀怨的瞧着杨清风，“少爷。这里头是什么？我怎么从没闻过这味道？” “这是她做的，只有她有这手艺，你自然没闻过。” 杨清风将里头的糖取出来，糖上为了防化。还包了一层糯米纸，入口即化，带着奶香味浓浓在口中蔓延。 一瞬间，他露出享受的表情来。似是双膝上的疼痛也不复存在。 “小桃什么时候叫大夫回来？” “她出去有一会儿了，应当是快了。” 听着宏二的回话，杨清风满意一点头，一会儿大夫来了得好好的给他治治伤，反正这几日会客他都不必出面，早些好了，早些自在，多去找她两回，定然还会有不少口福和惊喜。 一夜过去，第二日楚小乔照常起来，将屋子里上上下下收拾一番，她便坐在了杨清风送来的梳妆台前，捣鼓那些胭脂水粉。 前世为了执行任务，浓妆艳抹的伪装自然少不了，现如今这东西只是用来修饰，倒是让楚小乔倒腾了好一会儿。 她肌肤虽然不够白嫩但是无暇。珍珠膏薄薄的点开在面颊上一下提亮不少，淡扫蛾眉，胭脂染颊，俏皮的粉嫩让她冷艳的面庞多了一丝少女应有的活泼甜美。 淡妆之后，楚小乔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头，最后甚是满意的扬了扬眉。 可是一晌过去，仍是无人拜访…… 也对，他分明都派人来过了。说是有事忙不过来，自己平白还在盼着什么？更何况，就算杨清风有空闲，可哪里明文写着他得空就必须过来？ 午后，楚小乔便又出了门去，她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虽然是想着要做生意，现在却是毫无灵感，所以一定得出去转一转，看看集市上缺什么，她这边就做什么生意。 集市热闹依旧，除了平日里的小摊，还多了不少卖年画之类的地方，远远看上去红红一片，分外喜庆。 只是刚步入集市没多久，一种寒意自心底迸发而出，激得楚小乔脚步骤停，就连旁侧的人流撞到她，她也毫无反应。 这种寒意并非是外界传来的，而是深入骨髓的一种本能，是她前生自由训练而出的，一种接触到杀意的本能！ 附近有危险！ 楚小乔眼神一变，悠然自得的状态豁然消失，眸子里凌厉与杀意骤出，令旁侧路过的人一颤。 第94章 干净利落 抬眼四周望去，寻着直觉到了一出小铺子前，那是个卖烟花爆竹的竹车小摊，摊贩被盯得毛骨悚然。 “这位姑娘，您……” 话音未落，楚小乔肩头一沉，一只手从旁侧的胡同中探了出来，直将她拉扯进了黑暗之中，那人力道并不大，之所以能将楚小乔拽进来，不过是因为楚小乔自己顺着劲儿转身进来的罢了。 是个全身黑衣的人，只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已经告诉楚小乔。这人情况不妙，不等她开口，敌方已然朝着她出手。 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可对面干净利落，楚小乔也不是吃素的。 几声闷响，两人拳脚向交间，没几下楚小乔大力一出，直接将对面的人从后面擒拿住，紧压在了墙上。 许是楚小乔动作过大，牵动了对方的伤口，又或者这往墙上的一撞实在是太重。对方一声低呼，全身一紧间颤栗不止。 “你伤的很重。” 楚小乔压低了声音，由衷的评价，随即视线的余光又瞟向小巷口，那小贩还紧张的朝着里头望着，不敢走进来，也不敢去报官。 若是真被人瞧见现在自己同一个恶人凑在一起，麻烦定然会缠身，想着，她就冲着巷口喊了一声。 “没事儿，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现在来找我罢了。” 言罢，楚小乔空闲的一只手就从取了一块银子丢了出去，小贩看见有东西丢出来，立刻伸手，银锭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掌心，得了银子，小贩连忙识趣儿的走开，继续回到自己的小摊上去吆喝叫卖。 那人正想趁着楚小乔扔银子挣脱逃走，可哪料刚一动，楚小乔手上力道更大，几乎是瞬间，就能听到巨大掌力下被握得嘎吱响的手腕腕骨。 “你最好别再乱动，否则断的就是你的手。” 打发走小贩。楚小乔的声音又一次阴冷，她凑近了那人，附在对方耳旁低语。 “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又握不住刀，还有活路么？” 只一句，那人所有的挣扎立刻被僵硬替代，但除小乔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人仍是愤恨而幽怨的，似是恨不得将楚小乔整个撕碎。 而楚小乔眉目一转，就发现这人还是抱着对于生的强烈欲望，她米了眯眼，这样的欲望她前世见过太多。而将性命看得太重的人，往往都是在特工一行中活得最痛苦的。 “你不适合做你现在的这一行。” 言语间，她已经伸出手去，用力一扯，那人头上的黑色面罩便被整个扯掉，面罩刚入手，湿乎乎的触感就令楚小乔一惊，低头看去，就见那面罩上已然沾了血了。 再看面罩下的那张脸，是个女孩子，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那一双眼睛极其特别。是暗红色的，看上去骇人得紧，此时那双赤红的眸子里满是怨毒和惊恐。 她双唇发黑，面上也有铁青之色，楚小乔就是一惊，这女孩子已经中毒了，怕是早就被人下了黑手了，当真命不久矣。 “如果你还想活命。就跟我来。”楚小乔看了看外头，随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按在了她的身上。 言罢，楚小乔转身就朝外走，那少女却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她，也不对她动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手远在楚小乔之下，动手硬钢根本打不过。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楚小乔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少女，正对上她赤红的眼睛。奇怪的拧了拧眉头。 “怎么你喜欢中毒的滋味？若是真的想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 “我凭什么信你？” 女孩儿警惕的盯着楚小乔，手上攥紧了楚小乔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嘴上虽然顽强可神色明显动摇。 楚小乔不怒不急。指了指她的身上的斗篷又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没理由害你，但是帮你，对我也有不小的帮助。” 这一次。终于是劝动了女孩儿，她将斗篷的帽子戴上，紧跟着楚小乔除了巷子去了清风堂。 大夫在诊脉之后开了解毒的方子，又拿了一些外伤药出来，本想直接在清风堂的会诊室替女孩儿处理，可女孩儿死活不愿，楚小乔只能带着她先回了自己家去。 一进家门，这外来客就引起了家里三人的注意。 毕竟一家子刚搬到镇上没多久，过年连个熟人拜年都没有，这突然跳出来的一个生人，也的确是惹眼。 “这是我路边瞧见的女孩儿，暂时没地方去，就先住咱们家外院儿吧。” 这一套宅院都是楚小乔买来的，家里人自然是没意见，不过还是暗中提醒楚小乔留人可以，但要小心她为人。免得家里再惹了祸事，丢了东西之类的。 楚小乔自然满口答应，然后将爹娘和弟弟打发回去他们自己的房间去，然后自己拽着女孩儿，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里去。 热水手巾，还有一个木头小箱，那箱子里是她在镇上置办的一些常用药品，以及上次给杨清风治伤时候剩下来缝合伤口的东西。 少女仍是对楚小乔警惕万分。奈何身负重伤没有力道，身手也敌不过楚小乔，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按在床上，用剪刀裁开自己的衣裳。 温水和酒刺激着伤口，令少女额上冷汗直冒，楚小乔手下并不放松，也没有打算出言和这女孩儿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前生多年的经验让她知道，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与她过多交流的。 少女身形不高，比自己还要矮半头，单薄的身量上几乎没有好肉，不是刀伤就是淤青，伤口涌出的血也发黑，应是被带毒的利器所伤，毒素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 解毒是不能再耽搁了。 无奈间，楚小乔又扬声，将楚小风喊了过来，把解毒的药方给了他，又告诉他熬药的比例，让他先去将药给煎上。 看着这些伤，楚小乔拧眉，年纪轻轻的怎的就入了这么个行当？不是被家里人卖了，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第95章 孤立无助 再瞧少女咬牙隐忍，眼中怨怒不甘中的惊慌无助，楚小乔眉头更紧，伤成如此模样，又是落单躲在阴暗的巷子里，怕是已经被组织抛弃，成了死亡名单上的一个数据了。 不过也未必，若是组织格外严密，定然会找寻她的尸体回收，但究竟如何楚小乔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当楚小乔将少女背后所有的衣裳都给剪掉，清理后背刀伤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少女不宽的背部除了横七竖八的狰狞伤口。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在，那是一个图腾，一个楚小乔见过两次的图腾，其中有又一次。还是杨清风受伤后怀疑她时，拿出来给她瞧的。 “看来，你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人……” 楚小乔由衷评价，帮少女擦拭血迹的动作也缓慢了三分。 少女不说话，可暴露在外的后背不由紧了紧，足以证明她知道楚小乔话中的意思，只不过她猜不透楚小乔究竟知道多少。 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哪怕一无所知。可只要她想，就能让旁人觉得她无所不知。 “他们会来找你么？” 楚小乔将黑血擦净，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那图腾，是用黑红的颜料纹在少女身上的，纹得很深，整个图腾明显有皮肉撑开的痕迹，一看便知是从下小就有的。 “他们不会大费周章的找一个死人。” 言外之意便是她已经被抛弃，也不会给楚小乔带来什么麻烦，至少短时间里，这少女销声匿迹待着，是不会有什么麻烦上门的。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真给你挖个坑埋了，你如果暂时没想好要去哪儿，就现在这儿住下吧，等你有了打算做的事儿，跟我说一声，想走走就是了。” 言罢，楚小乔将沾满了血的手巾丢进了盆里去，血色立刻在水中蔓延扩散，不过少女身上的血腥味却淡了不少。 楚小乔又到自己的衣柜前，翻出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来，放到少女身边。 “你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都先脱了吧，你我身量差不多。伤口处理完之后你先穿我的衣裳，哪里不合适了，再拿去让我娘帮着改改，她的女工可是好的很。” 那身衣裳不同于少女身上的纯黑，是一套袄裙厚实却不笨重，淡紫色的底子没有什么花纹，格外简朴，却也是女儿家应穿的颜色。 少女却不为所动，但不管她动不动，楚小乔直接上手将她身上的衣服给拔了下来，丢到火盆里整个烧掉。 刺客的衣裳刚刚烧完，楚小风就按照吩咐端了药和药渣进来。楚小乔接过，把药给少女灌下去之后，又把药渣完全碾碎，然后在她已经上过药的伤口上又敷了一层药渣。 药渣和药粉都是格外刺激，上身后疼痛难忍，虽说她仍是一声未吭，但除小乔能感受到她身子在不住颤抖。 “你如果忍不住，可以哭喊一下，会舒服些。” 这让楚小乔又想到前几日自己和杨清风一起在坟山时候的场景，面上闪过一丝暧昧。 那少女到底是个人物，哪怕是背对着没有瞧见楚小乔，单凭她手上的动作微顿。也能察觉出她是心里有事。 伤口处理完，楚小风又端了些饭菜进来，瞧见少女已经换好了衣裳，两人都坐在床榻上距离极近，他就是嘻嘻一笑。 “这位姐姐真好看，眼睛也生得别致，跟姐一样好看！” 被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没有一丝狭隘的神采。少女像是头一次对上这样的视线，不适应的往后退了退，缩在床角低下脑袋，不让旁人再看见自己的眼睛。 瞧见对方躲避，楚小风奇怪，端着东西上前，看向自己姐姐。 楚小乔接过他端上来的托盘，在床边放下，“这位姐姐刚来，怕生，等她住久了熟络了，你再同她讲话玩闹。” “哎！”楚小风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跑，“那我去喊爹一声，让她在外院收拾个屋子出来！” 目送楚小风出去，楚小乔才将视线转回到少女身上。少女仍是低着头，她凑近过去，一把捏上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那霸道而冷冽的神色。不亚于一个暴君见到不服从自己命令的美人儿时的暴戾，少女惊慌而愤怒，却奈何楚小乔倾身而上的时候，将她的肢体压得死死的。 只见楚小乔凌厉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了好一会儿，她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对方却放开了自己。 少女奇怪的睁眼看向楚小乔，楚小乔仍是一副冷脸，丝毫没有方才对幼弟的和蔼亲切。 “你的眼睛，天生的红色？” 说着，楚小乔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世上的确是有红色眼睛的人，只不过那些都是白化病人，因为身体里的细胞与常人不同，眼睛之下的血管和虹膜更加显眼，颜色就红得像兔子一样。 而少女的不同，一双眼睛虽然是红色。却是更加偏向褐色，并非完全的血红，看上去倒像是红玛瑙一般，不骇人，倒更显高贵。 “天生的？” 没得到回话，楚小乔又问了一遍，这一遍她语气更冷，少女这才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又将头低得更低，再没了动静。 这双红色的眼睛本就扎眼，身为刺客的她自然是不会让旁人瞧见的，楚小乔见她躲藏的模样，也想到了这一层上，不由便松下一口气来。 不管这眼睛如何显眼，只要做刺客的时候没有被人瞧见，那就都无所谓。 有楚小乔的安排，给少女的房间很快便安排好了，里面用具一应俱全，虽然不是什么奢侈的用料，但却都是好料子，就连被褥的棉花都塞得比外头卖的多上许多。 接下来的两日，少女就住在楚小乔安排好的房间里休养生息，少女一开始还警惕，白日里一声不吭蜷缩在床上，除了每日吃饭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第96章 上门闹事 可当头沾上枕头一下就睡了过去，就连楚小乔到了她身旁帮她盖被子，她都没有反应。 楚小乔能看得出，这少女是个有情种，不适合在刺客这一行，这偌大的院子缺少人气儿，若是这少女肯为己用，自己定然也能多个有力帮手。 两日过去，楚小乔也不再暗中盯着少女，毕竟若是她想对自己造成不利，早就会毛刺儿了，不必一直等下去。 旦外来客的麻烦解决。又有了新麻烦。 第三日的早上，楚小乔还没起床，却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她连忙起身就见内院里。父母和楚小风也都出来，朝着门口的地方望去。 楚小乔定神听了听，心中就是一沉，门外不是旁人的声音，正是楚家人的声音！ 果然麻烦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许是自己这几日出门给外院的少女抓药，行踪多了便被他们给盯上找过来了。 打头到了外院去。出乎意料的是，少女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口附近，看见楚小乔出来，便望向她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开门。 楚小乔点头，本想自己上前，可少女却格外听话直接开了大门。 大门刚开，就见一个人踉跄着，险些摔进来，是着急着敲门的张氏，这一踉跄是没想到门会就这么轻易打开。 而且，见到开门的不是熟人，张氏还愣了一愣，但看到门后不远处站着的楚小乔的时候，火爆脾气又冒了上来。 “好哇，不仅是宅子都有了，连佣人都有了！” 这一句“佣人”让楚小乔拧了拧眉头，少女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转头看了看楚小乔，想看她如何处理。 楚小乔不急不恼的瞧着门的方向，除了张氏，她还看见了楚许和宋氏、楚莹儿，几乎是一家子全来了。 这哪里是来找麻烦的？别是又来烧房子的！ 有了上一次的山火，这一次再看到楚家全家来访。三房一家都是格外谨慎，楚开文和楚小乔到了最前头去，开门少女懂礼的让到一旁，一副低眉顺眼的仆人模样。 楚小乔好奇她何必如此，但此时此刻也没时间管她，只能先集中精力打发走眼前的这帮人才行。 “妹妹，这一家人都大过年的过来了，怎么不请进去坐坐？” 楚莹儿瞧着楚小乔，又瞧瞧这气派的院子，一双美目底下嫉妒翻涌，面上神情却更加娇柔，她长得貌美。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想向她那边贴近。 “妹妹？这儿哪有你的妹妹，”楚小乔冷笑，“我楚小乔是被赶出灵溪村与家族断绝一切关系的罪人。” “血缘是你想断就断得了的么，你当我们这些长辈是什么人！” 楚盛双目灌血，先前被楚开文抢走营生，后来在后山没有整治了三房，让他一通白忙活，现在自己过得愈来愈差，眼瞅着三房却过得红红火火，他哪里会甘心！ “儿呀，难道你真的就不顾及娘了么！” 张氏抹着眼泪，扯大了嗓门吆喝着。那音量和她语气中的可怜简直判若两人。 楚开文本是下定了决心与楚家断了联系，可如今看着张氏花白的头发，心中又有不认，但除小乔此时却转头，也一个可怜的眼神递了上去，这一下才让他将请人进院的话给咽了回去。 “小乔，这院子是你做生意赚来的，自然也得是你做主。怎么做，你来说吧。” 楚家人哪里想得到最后竟是楚小乔做主？皆是一愣神，可随即楚盛的脾气就爆了起来，三两步就冲上门前的台阶，就要去拽楚开文的衣领。 楚小乔眼睛一眯，伸脚一绊暗中又将楚开文一拉，父女二人后退一步，那楚开文重心不稳，就直接扑到在了门槛上，一声闷响，再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就多了个被门槛撞破的口子。 然而在旁人看来，这一瞬间的动作不过是楚开文自己脚下不长眼。绊倒在台阶上罢了。 这一下算是被找到了机会，不等楚小乔开口，便听见宋氏开口叫嚷了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大户人家不认亲娘。还打人了！” 镇子虽不同于村子里的贫穷，但看热闹传八卦的人却是一样多，很快宋氏的呼喊就找了不少的人，不过多是些家中妇人宅院里的婢女。没什么正经人家。 但镇中不少的流言蜚语，就是从这些人的口里说出去的。 不过同村民不一样的是，这儿的人知道出了事儿要找谁处理，而不是私下里由着纷争闹腾。 面对着楚家人的闹腾，楚小乔一声不吭，看着旁侧的人愈来愈多，她心中忽然犯愁，自己这一家子是新搬来的，自然是不可能让旁人来帮自己解围。 自己强势解围也不是不行，但她后续是要在这宅院里做生意的，若是这一次名声传扬出去，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后续的生意还如何去做？ “南诏镇的门槛真是愈来愈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搬过来……” “怪的到谁？还不是有了银子，老娘都不认了！” “不忠不孝无礼之人，有了银子也不过是衣冠禽兽！” 人群中传来议论。评论之人多半是镇上做工的穷人，或者在宅院里做事的下人们，平白里受了主子们给的委屈，发泄不得，只能用旁人的事来平自己心中怨愤。 楚小乔只觉头疼，毕竟楚家人长辈的身份就是摆在这里，村子里所谓赶出家门断了家族关系，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没有明文规定和相关手续。 而到了这镇上，就算他们被从村子里赶出来了，但只要楚家人不愿意，就算是楚小乔一家再说自己受到虐待，也无济于事。 “所以说，你们这一次来，是打算原谅我们的罪过，接我们回村去住了？” 听着言语间，楚小乔忽得就有了想法来，终于开始给予回应，“若是奶奶真的原谅我们，那我们回去住也好，至少不必再寄人篱下了！” “你胡扯！” 第97章 言之凿凿 楚盛不顾脑门儿上的血迹就又朝着楚小乔扑去，言辞凿凿。 “这院子分明就是你买下来的，哪里有什么寄人篱下之说，分明就是你剥了家里的银两，夺了杨家工头们给的赏钱，自己来镇子上逍遥快活的！”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句“打进去”高喊而出。更是给了无脑的楚盛勇气，然而他却没注意到，旁侧的人也不过就是叫喊。没有一个会热血上涌跟着他一起往里冲。 宋氏神情慌张，想去拦楚盛已经来不及了，不等楚小乔再做什么小动作，忽得一旁少女身形一动就挡在了楚小乔面前，抬手便要朝着楚盛打过去。 楚小乔大惊连忙拽着她往后撤，少女没想到楚小乔会突然制止她的动作。中心不稳被往后拽了好几步，眼看着楚盛就要冲上来！ 可就在此时，一声高喊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叫停，“知县大人，柳梁宇到！” 众人连忙回头让开了一条路，就见一个年轻俊朗的道袍男人背着手从外面跨步进了众人视野，那人浅灰道袍在身上显得格外悠闲，却又不是肃静和庄严，眉头蹙着，却是不同于杨清风的冰冷，而是一种温和的严肃。 那眉宇间的神情和熟悉感令楚小乔神情一晃，似是又见亡者，“陆笛……” 这一声喊低不可闻，除了被她紧拽在旁侧的少女捕捉进了耳朵里，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发问的时候。 楚家人见到又有人来解围，心中暗惊，楚莹儿闻声望去，瞧见来人模样。心神也跟着一晃，立刻就陷进了男色之中。 这位知府柳梁宇的样貌与杨清风对等，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眉宇间哪怕是愠怒和严肃也盖不下去的温和，这种温和不是杨牧沉那样的轻浮的男人对女人的温柔，而是真正的成熟稳重。 想到自己那夜鲁莽，楚莹儿心下懊悔，可还是忍不住的要往上去凑，只是刚往前进了两步，又有一个女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是曲妙阁的柳鸢，柳鸢手里还拉着楚小风。 原来楚小风早就对楚家人有了堤防，见前门有难，他便没有往前凑，直接从内院后门出去，到了曲妙阁找人帮衬。 “柳大人，我这一大早就听见人在这儿喧闹，这地方离我的曲妙阁不远，再这么闹下去。我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柳鸢一脸的愠怒的等着楚家人，楚小风则是趁机跑回到了楚小乔身后去，这一幕自然是被楚家人瞧在眼里，张氏就连忙朝着柳梁宇跪了下去。 “民妇不知这里是大人当家，民妇只是来找自家孙女儿和儿子，家中出了祸害。偷银两买了宅院来镇中享福，却将家里闹得揭不开锅，家里头死的死伤的伤，否则这大过年的……” 柳梁宇还没说话，张氏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起苦来，柳梁宇瞧瞧地上的老人家，又瞧瞧门口阶上那一脸冰霜的女子，这一眼。他心头就是一动。 这时间怎会有女子的眉宇间包含着如同千年洛泽中的寒意？ “你说这门户中的是你的孙女与儿子，你可有何证据？” “知县大人，这还需有什么证据？”楚莹儿忽得凑上前去。一双美眸里蓄满盈盈水光，“我与妹妹难道不像么？还是我父亲与三叔不像？” 血缘带来的相貌自然是无法改变的，柳梁宇自然一眼看得出。只是看楚莹儿的时候，眼中虽有惊艳，但也只是一瞬，没有瞧见冰霜没人时的惊叹。 “那方才，这位老妇所言家中银两失窃，又是怎的一回事？” 楚家人一听，先是一怔愣，还没酝酿好怎么个说辞，却忽得听一旁柳鸢先开了口。 “大概是觉得小乔妹妹买不起这宅院，偷了家里头的银子吧，不过这一点我有证据来证明小乔妹妹清白。” 言语间，柳鸢将曲妙阁的账簿拿了出来。递到了柳梁宇面前，转眼再看楚家人时，眼中三的不屑表露无疑。 “竹叶茶和甜杏缘都出自小乔妹妹的手，能买的下一座宅院又算什么？” 两样东西的名号一出，令原本嘈杂的人群一惊，随即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楚小乔的方向转了过去。 三日前。曲妙阁的那一场拍卖可谓是空前的人气高，可奈何曲妙阁的地方不够大，根本容不下那么多的人，然而所有人都是奔着竹叶茶和甜杏缘的秘方去的。 曲妙阁出手的茶和酒水本就少，名声又响的很，千金难得，而秘方更是把握了这货头的源泉。 不论是谁，只要有了货源，那还会少银子进账？ 不少人都想直接找了幕后的卖主，免了竞价这一遭直接高价收入囊中，可哪料这消息出得过于突然，从传出消息到晚上竞拍不过三个时辰。 而且朝柳鸢打探消息，却不曾被透露分毫，自己去旁的地方打听，却哪料出手秘方的人格外神秘，一丁点蛛丝马迹也没露出来。 现在，那惊艳了整个南诏镇的酒茶的正主在面前，众人自然是惊愕万分，哪怕方才再偏向楚家的路人，此时也断然确定了这楚姑娘是有本事的人。 不光是路人，就连柳梁宇也转头多看了楚小乔两眼，这两眼，却发现她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不由对这姑娘发表出了独特的评价来。 贬而不怒，宠儿不惊，的确不像是个俗世里头的人儿。 低头再看柳鸢递上来的账目，柳梁宇的眼角就抽了抽，果然不论是当官的还是种田的，都是抵不过这经商的，一朝一夕之前，吞吐的都是大数字。 “账目没有问题，这几位村民家事我是管不着的，但是家事之间也得有个礼字，更何况这里不是村里，家事闹大就会成案子，妄动之前，也得好好思量才是。” “是……” 话已至此，楚家人已然是无话可说，宋氏只觉得这一次是丢人丢大了，本是想着让楚小乔吃亏，没想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带着女儿出来…… 第98章 道貌岸然 楚莹儿本就不比大家闺秀，这一下若是被人眼熟，以后嫁人便更难了！ 本想着赶紧离去，却没想到高台上的楚小乔忽得开口。 “等等，村中规矩刁蛮，被赶出家门也的确是实属不得已，没有走正统的衙门文书，我方才的确不应当对姐姐和长辈们说那么无力的话，否则也不会害大伯为了些铜钱磕破脑袋。” 一句话，说清了楚家人为何而来，也说清了先前的委屈，方才她一言不发。此时虽然情绪未动，可一瞬间眼神眉目间的，动容却让围观的众人心生出浓浓的愧疚。 这愧疚感，简直比瞧见楚莹儿那哭哭啼啼的模样还让人揪心三分。 楚小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柳鸢奇怪的看着楚小乔，就连院子里的自家人也都奇怪的看着现在当家作主的楚小乔，不明白她是几个意思。 楚小乔却转头去看柳梁宇：“柳大人，若是照正统的规矩来办，我家这事儿应当如何？” 方才张氏一通哭喊，已经将所有家丑都扬了出去，正巧免了楚小乔的口舌功夫，倒是一旁的柳梁宇被点名问话。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丫头哪里是为了这一家子刁民？不过是借着为他们的名字，好得一些清静罢了，有自己这么个知县作证，按照规矩办事，一来能井水不犯河水，压制住楚家想要挑事的念头，二来这一下有柳鸢的宣传，和她的作态，一下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不为？ 柳梁宇眼中一亮，清了清嗓，“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哪怕是分家而居，赡养父母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不过这同孙女无关，是要儿子来遵循的。” 言罢，他就去打量楚小乔一家，楚开文便连忙站出来应是，柳梁宇则是又将楚开文一月应当给楚家多少银两说了个清楚。 原本是想着楚开文是要养活一家的，可哪料到王法上养活的“一家”除了妻儿爹娘之外，兄嫂根本不算是本家人，这让楚家人的小心思一瞬间崩盘。 但柳梁宇还是有些开恩。令楚开文每月在杨家的工钱交出一两银子回去，一两银子在镇上人眼中不算多，按对于农户而言却是一个多月一家子的吃穿用度，是足够的了。 每月白得一两银钱本是得了便宜的事情，可楚家人哪里肯甘心？但事已至此只能先撤，最后从长计议才行。 柳梁宇也看得透，给了两方人台阶下，楚家人立刻灰溜溜的逃了回去，楚小乔也是施施然朝着柳梁宇一行礼，只不过这一礼之后，她发现柳梁宇瞧自己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探究。 主角都走了，围观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多停留。也都化作鸟兽散，柳鸢倒是没急着走，收了账本又好好交代了楚小乔几句，叫她虽然离了恶亲戚，也得自己多小心些，镇上也不是什么人心善良的地方，总会有人使绊子的时候。 将人一个个都送走，楚小乔又好夸了楚小风，这一次小风波才终于是结束。 早上被这么一闹腾，原本的困意全然消退，家人去准备早饭，楚小风去帮忙。楚小乔则是照常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 而今日不寻常的，是前些日子到了这宅院里的少女，她素来是躲在屋子里不愿意与人接触，此时倒是反常，不仅早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楚小乔溜达的时候她还一路跟着。 她停，少女也停，她走。少女也走。 楚小乔回头看时，少女眉眼间没了初见时候的冷冽，虽然戒备仍在，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楚小乔叉腰看着少女，微微歪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见到正主这幅模样，少女才发问，只不过问题过于简洁，楚小乔完全没听懂。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楚小乔神情更加疑惑，挑了挑眉头，就听少女又道。 “你有着极好的伸手。你绝不是一般人，方才为何不直接对着那些无理之人动手？你应当明白的，对着不讲理的人讲理，是后患无穷的。” 此话一出。楚小乔转头看了看四周，自己现在正在内院的后头，没有人过来。 她面上的笑意更深，只不过眼底的笑意收敛。被深意替代，回望着少女，少女与之对视间，忽得觉得楚小乔的眼神像是一个长辈，一个云淡风轻的长者看着毫不懂事的晚辈一般。 “我说的不对么？”少女莫名有些紧张，“以你的伸手和魄力，完全可以不顾旁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何必同那些腌臜之人计较？” 这几日，少女一直观察着楚小乔，她看上去与旁人无异，身上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痕迹，但一举一动格外敏捷，从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可少女却能从她不经意间的动作之中看出来，楚小乔的心境根本不与庸俗之人相同，她虽也每日围着柴米油盐打转。但她的忙碌中总透着悠闲自在，如同苦行僧享受清苦的修行，为了营生忙碌，却毫不为其所乱。 “那你觉着，我想过的是什么日子？”楚小乔不答反问。 “自然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说道此处，少女就是一愣，因为她发现，楚小乔一直都是一副自在的模样。并未被什么所困。 “生活得随心所欲自然是好的，麻烦的人和事有些时候倒是日常的调味剂，若是什么都没了，倒是更乏味，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自寻麻烦。” 这一番话解决了少女的所有疑惑，楚小乔是不想将自己的不同过于暴露的，但修身养性也不代表软弱，软硬有度才是最妙的，而且，所谓的自在自由，也是在条条框框之中，才能让人心安舒适的。 说话间，楚小乔又溜达了起来，围着院子又转了两三圈，身上因为运动而热乎了，才终于停了下来，此时赵氏也出来喊人吃饭，楚小乔才转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指了指内院。 第99章 不相为谋 “平日里你都在屋子里闷着，今日的早膳跟我们一起用吧？” 少女点头，跟着进了正屋，家里人瞧见少女跟进来，先是一愣，随即也惊喜，赵氏关怀她是否身子好些了，楚小风则是连忙搬了凳子过来，就连一向沉闷老实的楚开文此时也露出来了笑脸。 “姑娘。我们一家都是从村子里来的，你也知道，若是不嫌我们粗俗。你就将这里当成家便好了，我们在这儿本就人生地不熟，多个人在，家里也是多了份热闹的。” 现在赵氏和楚开文都有营生，并不担忧多一张嘴吃饭，反倒是那日瞧见楚小乔领她回来。全身狼狈的模样觉得少女可怜无助。 “是啊，这位姐姐，我听我姐姐说，你也是没地方去的，不如就留在我们家吧！” 楚小风连忙帮腔，随即转头看向楚开文，楚开文也点头，他早就习惯了一大家子生活，现在搬到镇上，大院子冷冷清清，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多一个女儿，更何况这女儿长相也是格外俏皮。 被热情和坦诚包围，少女格外不习惯，尤其是看着上来拉自己的楚小风，愧疚涌上心头来，自己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人也是黑心的，在这里白吃白住不说，还是一副凶狠模样…… 而且若是被这些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刺客。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亲近自己。 “放心吧，我家里人都很友善，你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楚小乔直接安慰，少女这才安心确信了她会替自己保守身份的秘密。 对着桌上其他的三人看了好久，才红着脸吐了两个字出来。 “红、红螺……” “什么？” 她声音太小，就连与她凑得最近的楚小风都没听清，眨着眼睛又问，少女便又答了一遍。 “红螺，我名字叫红螺。” 众人听清便是欣慰一笑。她这样开口，那便是证明着她已经渐渐的打开心扉了，楚小乔暗中一叹，看来自己这几日的努力照顾算是没白费。 家里人似是也知道红螺害羞，等她报完姓名之后，赵氏也相互介绍了下家里人，再之后谁也没刨根问底，直接吃饭了。 毕竟红螺是楚小乔照顾了好几日的，他们格外相信楚小乔看人的眼光。而红螺若是要常住下来，日后定然少不了了解不必急于这一时。 红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放心来吃饭，饭间她就发现，这一家子当真是融洽，没有一丁点麻烦的规矩，就连食不言寝不语也没人强调。只是爹娘在看孩子吃的猛或者说话太多的时候，担心呛着噎着提醒他们。 饭后红螺仍是跟着楚小乔似是还有话要说，楚小乔便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里，让她有话直说。 红螺这才慢慢说了自己的规矩身世出来，她本是无父无母的，后来被人捡走就成了刺客。 平平无奇的经历毫无吸引力，楚小乔本想多问问关于刺客和那图腾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事情除非旁人主动提起，否则问出来的答案怕也是有所隐瞒的。更何况现在对方才刚打算与自己深交，若是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只不过不等楚小乔做日后的打算，却听红螺又开口道。 “这几日多谢楚姑娘照顾了。我……我大概想好自己要去哪儿了。” “你打算走了？”楚小乔一紧，心中直道可惜了，可也只能顺着她来。“可需要我帮你安排个新的地方避世？” “不必了，我想走走看看，最后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罢了。” 红螺眼神闪躲着，明显还是有所隐瞒。 旁人不想说，楚小乔也不打算多问，反正对方都要走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只能点头答应。 可应允之后红螺还是有些犹豫，并未直接转身离去，而是看了看方才吃饭的正房方向，楚小乔了然，她这是在担忧离开之后，家里人的心情会不好。 毕竟红螺与自己算是半个同行。看得出自己不是凡人，也看得出家里人都是普通人，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楚小乔就是一笑。 “放心吧，爹娘和弟弟那边我会交代，你不必自责什么。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去处和归宿，就算是恩人，也没有资格决定你的什么。” 这一下红螺才是完全放下心，楚小乔又拿出来了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做起始的盘缠用，红螺是万万没想到楚小乔会做到这一步，而自己也的确是囊中羞涩，只能收下最后千恩万谢的离开。 等把人送出门，楚小乔就是一叹发觉自己这一翻折腾完全就是白给，正要关门，却忽得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她一抬头却见是早上来自家门口平事儿的柳梁宇。 “送人出门啊？”柳梁宇转头看着刚出门而去的红螺，眯了眯眼睛，随即又转头来一副探究的视线打量着楚小乔。 楚小乔心头一紧，心说难不成这个年轻的知县也是个身怀绝技的人？看出了红螺的底子不简单？ 心中想着，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她同样以一副探究的模样回望着柳梁宇，“不知柳大人所来何事？” “叫你家当家人来。”柳梁宇直接道。 他言语温和，可话落在楚小乔的耳朵里，到像是他在轻视自己一般，立刻不服气的往前挡了挡。 “我就是我们家当家的，今儿早上的事儿柳大人也是看见了的，大人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对着我说吧。” 听着突然强硬起来的语气，柳梁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丫头脑袋里在想什么，连忙将背在身后的手渗了出来，手上是一个址簿，还有一个笔筒，笔筒里有毛笔和墨水。 将东西在楚小乔面前晃了晃，柳梁宇才开口。 “我的意思是，叫家里头的长辈出来，在镇上居住是要登记入册的。” 他眉目间神色更柔，全然不在意楚小乔的跋扈无礼，反倒是一副格外理解的模样，毕竟早上的那事情他看在眼里，是能猜得到。 第100章 入户登记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一家人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分家出来？ 楚小乔知道镇上会不同于村中，官面上的规矩多一些，但今日早上那一遭，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这柳知府也是来挑事的。 瞧见女子面上望着自己呆愣的模样，柳梁宇又是“噗哧”一声轻笑，随即后退了两步拉开些距离，对着她行了礼。 “在下柳梁宇，是南诏镇的知县，来此上任已有三年，就住在衙门的后院里头。若是姑娘以后有什么麻烦，大可直接到那边去找在下。” 这一行礼终于是将楚小乔催回了神来，连忙将门完全打开，侧过身请人进屋里去。 登记的除了人口和没人画押之外。还有便是记录户主是谁，柳梁宇本以为会是楚开文这个一家之主来在户主的地方记名画押，可没想到，最后楚开文却是将这位置给了楚小乔。 柳梁宇惊了一惊，但楚开文却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他知道自己性子上的弱点，若是楚家再来闹，他未必就有心性能完全护着自家人。毕竟老母和孝道也是他所不能抛弃的。 址簿上登记完房子户型和人口，赵氏等人便离开了，柳梁宇则是不急着走，反倒仍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楚小乔，随即又看了看址簿上户主一栏，最后想到早上柳鸢来找自己，又递上来账本，不由一叹。 “楚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年少有为了。” “不敢当，倒是柳大人年纪轻轻却有官衔，是柳大人年少有为才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村子里的村长都喜欢旁人说好话，这当官的自然也不在之外。 出乎意料的是，楚小乔恭维的话音还未落，却见柳梁宇连连摇头，“在下不算什么，不过是读了几本书，科举之时又稍运气好了些罢了，若是楚姑娘是男儿身，前程定然比我的要好得多。” “男女之别又如何？”楚小乔不以为然。 “只要有本事在身，不论是官场商场大街宅院，所作所为都会有一样的影响力，难不成柳大人觉得。皇帝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当真只有服侍皇帝这一个作用么？” 话出口，柳梁宇脸色一变，楚小乔也是一愣，发觉自己不知觉间说错了话，连忙一收声再看柳梁宇，他已经缓过来了神情，确定四周再无旁人，才是松了口气。 “看来，楚姑娘是当真将在下当成自己人了，不过就算是自己人，这话也莫要再讲第二次了。否则隔墙有耳，听者有意，传扬出去，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是，多谢柳大人……今日早上的事情，也多谢柳大人了。” 楚小乔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自己怎得就忘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立法，都在皇帝之下呢？ “不必多谢，是楚姑娘自己有实力在，否则就算是在下想帮忙，楚姑娘也是接不住台阶的。” 其实不必柳鸢去找他。也不必楚小乔道谢，前些日子杨家的宏二就来找过他，说是新搬来一户人家需要他多多关照些。 杨家是向来不会偏袒旁人的，所以宏二那一趟就让柳梁宇格外好奇，这个得到杨家青睐的一户人家究竟是怎样的门户。 今日一见当真是不得了，竟是个连皇帝也敢随意出言议论的小丫头，不过她的实力对于这家人而言，的确是生女与男同。如此一想也难怪会受到杨家的关注。 确定柳梁宇没有为难的意思，也没有做官人的架子，楚小乔忽得一笑，这一笑如同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 “柳大人当真是温柔，小女感激不尽。”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柳梁宇为官清廉正直，待人也是亲和有佳，不论旁人是想巴结还是想诋毁，他总有圆润的语句来回应。 可楚小乔的这句评价，不是巴结也不是楚莹儿那般的试图贴近，她那一笑距离正好，七分礼。三分情，是由衷的评价。 可这句评价若是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自然没什么奇怪，但若是从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暧昧。 柳梁宇惊讶于楚小乔的坦率，没有女儿家的小家子气的娇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可觉得就这么起身就走更是不礼貌。只能端了茶盏低头喝茶。 这一口茶入喉，却让柳梁宇眼前一亮。 他身为知县，平时待客不少，喝过的茶叶自然也多，但茶水多半入口苦涩后味甘醇，而楚小乔的这茶水入口甘甜，后味不腻反倒清冽格外爽口，就算是放到夏日，用热水冲泡也压不住后劲儿的凉意。 “这茶味道奇特，入口回味清凉，是好茶，可是出自楚姑娘之手的竹叶茶？” “竹叶茶的方子已经卖出去了，我这儿如何能再出？更何况我这院子光秃秃的，哪儿来的竹叶？” 楚小乔波澜不惊回复着，自己也尝了一口自己茶盏里的茶水，这茶好喝么。可是上一次杨清风不是还抱怨茶水不好的么，他现在在府里忙什么呢？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柳梁宇觉得时候差不多就起身告辞，刚出院门大门关上，他忽得就开始期许两人间的第二次见面。 柳梁宇的小插曲结束，楚小乔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悠悠然躺在床上觉得无事可做，她忽得想去找找杨清风。自己这偌大的院子要做什么，跟他商量一下他应当会给自己灵感。 但转念再想，楚小乔就放弃了，上一次给他疗伤都能惹上麻烦，这一次没什么要事，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现在的情况之下，楚小乔并不急着捞钱，主要是因为爹娘都有了营生，到时候家里人都做活儿，饭食定然没人准备，而且楚小乔还打算年后教楚小风一些东西，免得长大之后成了废人。 所以这许多到了镇上的适应工作要做，她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要做什么了。 只是她自己好不容易不纠结，老天爷却是直接给她送来了饭碗和能人。 第101章 命悬一线 夜晚寂静，月亮又一次被乌云掩盖，鹅毛大雪又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在这院子里铺上一层白。 楚小乔在屋子里填着炭火，想着明日又要扫雪，只觉得麻烦，看来回头再做生意有了钱，得顾个佣人才是，不然这么大的院子，她每日光打扫就要不少时间，哪还得空去做别的？ 正思索，忽得听到屋外传来动静。窸窸窣窣的格外细小，如若不是今夜无风，楚小乔也发现不了。 楚小乔一惊，手中攥紧了倒腾炭火的长铁钳。朝着传来动静的门口挪过去，估摸着一会儿一旦有人闯进来，她就直接一下自打下去，就算那人不死也会被自己打蒙掉。 只是不等她到门口，门板忽得被人从外面撞开，她刚扬起的烧火钳又瞬间落了下去，只见闯进屋子的不是旁人，正是红螺！ 自己的门没有落门闩。红螺那一撞力道又格外得大，直接就扑到在了门口，而此时她身上还背了一个人，楚小乔一眼看得出那是个女子，身上线条和肌肉匀称，也是个女刺客。 只不过不同于红螺，这女子身上一身艳服，布料半透，明显是刚从风月场子里被拽出来的，身上除了伤，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这一声动静不小，其他两个厢房里头的人也都闻声起来，楚小乔此时也顾不得更多，连忙帮着红螺将那女人抬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要是让旁人知道红螺是刺客，或者看出来她哪里不对劲，那就糟了！ 不过好在，外面飘雪，并没有人出门来，只听赵氏隔窗问了一声：“小乔，什么动静啊？” “娘，是红螺，起来口渴找不着水，来找我的时候绊了一跤。”楚小乔连忙回应，“我会处理好的。娘和爹赶紧休息吧。” 言罢，楚小乔就将窗户一关，转头去将屋子里快要灭了的灯又点了起来，灯花跳动间原本的昏暗被驱散，再看红螺，她衣着发饰仍是走时候的模样，只是那双少见的红色眸子里多了一层盈盈的水雾。 楚小乔凑近过去，便发现她的脸上也有水痕遇冷留下的薄薄白迹，似是泪水在脸上结了白霜。 “这是怎么了，这又是谁？”楚小乔狐疑的盯着红螺，又看了看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倒是与自己同龄，不过此时她面色苍白。唇上应是涂了胭脂，红得极不自然，不过看气色应当只是失血，没有红螺遇难时中毒的迹象。 “求楚小姐救救她，求您了！” 不等楚小乔回应，红螺已经一头朝着她磕了下去，这一声极响再抬头红螺的脑袋上也多了一个口子。 楚小乔柳眉倒竖，将油灯放下又去取自己的医药箱来，嘴上不忘训斥红螺，“你再这么磕头磕下去，我都不知道是先救你，还是先救她了。” 剪子锋利。很快将薄薄的布料给破开，接触到那人的身体，楚小乔的眉头拧得更紧，冬日里本就寒气重，如今这女子穿得又薄。 不知红螺是从哪儿将她给背回来的，在雪里待了多久，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楚小乔揉捏着这女人的肌肉。只会以为她是个死人，连尸首都已经僵硬的那种。 来不及多问，楚小乔连忙翻开药箱去给女子腹部一处重伤止血缝合，嘴上吩咐红螺将炭火烧得更旺些，再去厨房煮一些红糖姜水来，等着给这女子灌下驱寒补血用。 针线在镊子和手指间飞舞，不惧皮肉绽开的模样，楚小乔极快的将伤口缝合好，又替女人上下检查了其他地方，确定再无问题才终是松下一口气。 红螺也端着东西回来，瞧见楚小乔这边已经完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噗通一声又朝着楚小乔跪了下去。 “对不住了楚姑娘，白日里，是我扯了谎……” 红螺的出身并非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女，只是她母亲早亡。父亲是个酗酒赌徒，从小到大，养育红螺的是她的祖母。 而这一次她带回来的人，这正是她的亲生姐姐。叫碧海。 这姐妹两个都没有姓氏，父亲讲她们是迟早要嫁人或者卖给旁人的活物，姓氏迟早要改，并不重要，所以便也没有给她们认祖归宗的机会。 父亲在两人儿时就赌光了家里的钱，后来她们的祖母也患病，最后不治而亡，家里的人命和银两几乎都赔上赌场，也未劝她们的父亲回头，反倒是要拿女儿去卖钱。 红螺还记得，那日是极冷的冬日，她砍柴回来，面对的就是姐姐和父亲的冷脸，还没等她进屋，姐姐就将一套红衣裳给她套在了身上，盖上红盖头。 一直被人领走到了大院儿里。红螺才知道自己是被卖了，只顾她天生的赤瞳被收买她的那家人觉得不吉利，她就像货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转手，不知道是转手了多少次，后来才在刺客组织之中安了身。 她本是恨极了父亲与姐姐，可与楚小乔告别之后她去了南诏镇附近的老家，才发现家中只有父亲醉醺醺的倒在院子里。 红螺上前逼问间才知道。她被出卖那日是父亲没了钱还赌债，债主逼着他出卖两位女儿，一个是大户人家的童养媳，一个便是变卖为妓。 再后来的事情不必多言也可知详情，楚小乔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手上已经帮姐妹两个都包扎好了。 “所以说，我碰到你的时候，你虽然将亡，其实是想回老家，将当初推你下水的两位也都拉下地狱做垫背?” “是……” 红螺不敢看楚小乔，不论是在刺客组织，还是在恩人面前，谎言都是不好的，更何况恩人对自己未有不诚，自己却没对恩人和盘托出，如今就算是楚小乔生气不再帮她，也是合情合理的。 泪珠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晶莹，绷带药粉和被重新收拾回了药箱里，只是缝合的线却是一点也没有剩下。 楚小乔起身将东西都收拾好，又看了看床上的碧海：“她的伤是怎么来的？” 第102章 暗夜浮出 “是组织里的人做的，因为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所以就会牵连家人。”红螺声音弱弱，似是疲累到了极点。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有连根拔起，这样不论草长得多么茂盛，总会失去生命里枯萎。 “对于你身处的组织，你所了解有多少？”楚小乔又问。 红螺摇头，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所有的刺杀任务都是直接自己这一队送下来的，不过是最小的领队。再往上还有更大的人物，层层往上突破，说不准会往上突破到什么地方去。 但好在组织过大，像红螺这种小虾米。虽然管制严格却无人会过多在意，这也是为何没有人回来找她，也证明着若是出事，红螺这样的人会被直接舍弃杀掉。 床上躺着碧海，红螺就靠在床边的木榻上，楚小乔坐在一旁的桌边打眼瞧着姐妹二人，又转头看着窗户。 方才关窗时慌忙，窗户留了一条缝看得见外面飘落的大雪。屋里的灯火照上去，映衬得雪花都带着一层暖意。 “雪下得这么大，明日的路定然要难走了。” “楚姑娘不必担忧，明日我便会带着姐姐离开，绝不会再给楚姑娘添麻烦！”红螺又一次朝着楚小乔行叩首大礼。 楚小乔转头，看着红螺间慢眨着眼，“走？你打算带着你姐姐到哪里去？” “还没想好，不过……这天下之大，总有我姐妹容身的地方。” 怅然若失间，楚小乔却再次开口：“无处可去就留下吧，这大院子里正好少些人气儿，也少些。” 给了安身立命之处，无非是解决了红螺的心头大患，连连道谢。 “些恩人救命收留，红螺愿此生此世做牛做马，替恩人……不，是对主子，对主子效命，至死不渝！” 言罢，红螺又一次朝着楚小乔行礼，只是这一次她的额头磕在了一处软软的地方，起身去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楚小乔已经蹲下身来，伸手垫在了她要磕头的地方。 “以后无事不必行这种大礼。安省待着做事就行了，月俸银子一月十两……” 说到此处红螺连连摇头，直道自己本就是被收留的，哪里还做如此出格的事情，楚小乔再三劝说也没有用处，只能一叹，这刺客组织的管理当真是严格，竟能连人的贪欲都抹灭掉。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替你们记着账目，等那日你们出嫁或者再做他用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取出来好了。” 言语间，床上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闻声望去，就见碧海已经睁开了眼，红螺连忙过去搀扶，将楚小乔介绍过去。 碧海也是红了眼眶，与红螺一同以命相许，叙述的声音虚弱无力。 她在被售卖后到了南诏镇的梦华楼里，被老鸨好生培养调教，改了名姓叫艳月，一开始是卖艺不卖身，后来却被老鸨逼迫着送进了厢房里，再之后又选花魁，在梦华楼里便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就在老鸨要将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家妓的时候。刺客就到了。 楚小乔听完也不做评价，只让她好生休息，伤好之前不必多想，且又让她叫回了原名，掩人耳目免去麻烦。 这世道本就不好，说到底谁都有难处，谁也不比谁高贵。 碧海的伤口在缝合包扎的时候，楚小乔为她上了一些麻散。所以就算是她醒着伤口的疼痛也不会过于难忍，红螺将红糖姜汤给她喂了下去，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不少。 许是以为你受了惊吓，在梦华楼被折磨得过甚的缘故，碧海难以安心，哪怕虚弱也再睡不着，红螺左右摸出一块帕子来，在手里摆弄逗她开心。 帕子反转间能变出小花，还有一些红螺随身带着的东西，都是些小戏法，楚小乔撑着脑袋在桌边瞧着，觉得毫无新意。可转念一下脑中灵光一闪，眼前一亮朝着红螺扑去。 “这些小戏法，你是从哪里学的？” 瞧着楚小乔放光的眼睛，红螺愣了一愣。明显没想到楚小乔会对这不入流的小把戏另眼相看，缓了好几秒才反应。 “这是千门的小把戏……在做刺客的时候，小时候训练的时候学的，若是小姐喜欢。我可以交给小姐。” 楚小乔摇头，这种小魔术她自然能看得出破绽和原理来，她所在意的是这些小把戏能不能另作他用。 “除了变些小戏法，其他的大把戏你会不会？” 楚小乔这么一问，红螺就面红了，“会的，因为我在组织里伸手不佳，全靠些障眼法才能自保。” 得到回答，楚小乔就是一喜，又看了看床上的碧海，这姐妹两个都是外八行之中的人才，一个长相貌美能歌善舞，一个又精通千门把戏，这两位人才在想干什么？ 而且楚小乔还想到了自己先前剩下的一些鱼胶，思索间就已经脑子里就已经有了个雏形，茶叶和酒水的秘方都卖了。但是她手还剩下王牌——鱼胶。 本是打算能年后去卖给糖果铺子，不过现在她转念一想，自己这儿有两位美人，又有这么大的一个外院，这鱼胶也不必去出卖了，自己留着开个甜品院子才是最赚的！ 有了计划，楚小乔脸上的笑容便受不住了，看得旁侧两姐妹皆是一脸莫名。然她没有任何皆是，只是吹灭了灯烛，三个人在一间屋子里稍挤了挤歇下。 第二日早，风雪初晴，打开房门一片素白入眼，地上的雪积了半扎厚，抬步走上去，还有嘎吱嘎吱的动静，内院门口的那颗青松也套上了素裹，没了往日的苍劲，此时婷婷而立。 孩提稚嫩的笑声如同银铃脆响，转头看去，发现是楚小风已经从对面的耳房跑了出来，在雪地里跳来跳去。 “小心一会儿鞋袜湿了，再受凉！” 楚小乔叮嘱，随即拉着他往正屋里头去和爹娘请安，又道了红螺和碧海的姐妹关系，以及已经收了其做佣人，赵氏和楚小风自然没有意见。 第103章 成为丫鬟 “现在咱们家不缺银两，这么大的院子请人来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千万不要亏待了旁人，否则旁人做事也不会用心。” 毕竟大宅院儿里被收买的下人太多，楚开文可不希望自己家里头也出什么恶心的事情。 “爹，您就放心好了，这一点我自会考虑周全。” 确定了家中多了两个人，楚小乔就带着红螺出门，临走时嘱咐楚小风帮着照顾下碧海。便安心的去置办东西。 今年已经是大年初四，正是祭火神串亲戚的时候，镇上热闹不减。与除夕相比人声更沸，只不过接到中央推车的小铺子都挪到了路边去。 舞龙舞狮的队伍从路中央过，虽是庞然大物，却被操纵者挥得活灵活现，所过之处一片叫好之声。 狮子口中都叼着花球，朝着路边的人群抛去。有习俗称，这绣球砸到谁手里，谁这一年间都会过得入花团锦簇一般美好。 楚小乔和红螺都不是好凑热闹的，本想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却哪料那花球正不偏不倚的落在红螺头上，红螺“嘶”了一声，转头瞧去。 却见那被舞动的狮子，朝着她灵巧眨眼，栩栩如生，再大的火气此时也消了。 瞧见红螺泛着光彩的眸子，楚小乔心中也是一安，这少女看着虽是冰冷，但只要心还是热的，那就什么都好。 除了两姐妹日常用的东西，又为她们置办了两身冬衣，顺带楚小乔还将赵氏做好的刺绣拿来给了制衣坊的掌柜，将银两收好带回去。 前几日楚小乔没有白在街上瞎溜达，很快就找到了打家具的木匠所在。问了问桌椅器具的价格，楚小乔就拧起眉头来。 找木匠打器具，除了木料钱，手工费也是一笔价格，若是能自己提供木料，价格自然会便宜。 灵溪村的后山不缺木头竹子，可她现在是回不去的。而且凭楚小乔和楚开文的动手能力，若是有木料，哪里还会需要找木匠？ “姑娘。我这儿的器具是最便宜的了，您上别家问的话，哪一家不比我这儿贵？” 木匠所言不差，他要的的确不多，但这两日家里头多了两口人，她手上的钱就有些紧，而曲妙阁存着的那两千两白银她暂时又不想动，这才纠结。 毕竟柳鸢曾说过，到了年后。就又会有好货要出手的，她还是想在曲妙阁吃分红的。 “那就一桌四椅先打五套吧。” 先少打一些，她再去一趟出售旧家具的当铺，看那边可否有些便宜的，后院那么大，摆在外面的桌子不需要多好。高等的都得是在厢房里做包厢，给贵客用的。 木匠一应，收了楚小乔的定金，带着她选了木料和款式，红螺这才又带着红螺离开，此时已经日近正午，又路过集市的时候瞧见有卖菜的，楚小乔就又多买了些，和红螺一人一篮子的提回去。 “小姐。咱们买这些鱼、蜜枣之类的做什么？内院的小厨房里分明还有不少的菜和肉。” 不能怪她窥伺家中东西，只是做刺客的本能让红螺四处观察记住细节，更何况她在楚小乔家里住了那么久。 厨房里的菜虽然都不是特别好的。但足够家里几口人安然过年了，没必要趁着年节，菜品这么贵的时候再买。 “家里那些是咱们吃的。你姐姐现在身子太虚，需要好好补一补，否则就算身上的伤好了，身子也病歪歪的。” 听见解释，红螺一阵感动，又是一连串的道谢，两人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呼喊。 “小乔妹妹这是刚回来？我来的可真是赶巧了，还以为今日是要扑个空呢！” 是柳鸢正提着一份伴手礼朝着这边走，楚小乔的鼻子格外灵光，根本不是几层油纸可以挡得住的。 那是一份刚出锅的阿胶糕，比歪头闻香斋和其他点心铺子买的可口得多。是富人们在曲妙阁千金一盘的点心。 楚小乔眼睛一眯，再看柳鸢，果然柳鸢一副明摆着有事相求的模样。 柳鸢帮过楚小乔不少忙，现在对方有事相求，楚小乔自然不会将她拒之门外，把人请进自己的屋子。红螺张罗着上茶，将柳鸢带来的点心也摆盘呈了上来。 阿胶糕也是补血的好东西，楚小乔直接又端给了红螺：“去给你姐姐送去吧，让她多吃些，身子也好的快一些。” “多谢小姐。”红螺连忙端着盘子去了。 “怎么小乔妹妹的院子里，这么快就多了两位妹妹？” 柳鸢好奇，楚小乔不像是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的，怎的会这么快就招了下人进院？ “她们姐妹两个都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柳姐姐若是好奇，可以去看看。” 主子都如此发话，柳鸢自然是要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让楚小乔如此悉心照顾。 宅院待客的房间是在外院，只有待客桌椅再无旁物，红螺和碧海本是住在外院，只不过今日刚置办好东西还没收拾，所以不方便碧海挪动，她还躺在楚小乔的屋子里。 穿过珠帘，再往里去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暖如春阳，床幔垂落着半拉，红螺坐在一角，手里端着阿胶糕，另外一边的阴影中，另一位女子斜倚在软枕上。 即便那角落虽是不见阳光，女子面色憔悴虚弱，也盖不住女子眉眼间的精致，未上胭脂不得惊艳，却也有弱柳扶风的美韵。 似是有天生媚骨，无言中尽是温柔，与旁侧侍候的红螺全然不同，两者相比间，完全是一个冰洁若霜，一个柔情似水。 就连柳鸢一女子看了都会呆愣晃神，更别提男人。 只是一眼，没有靠近，几乎是红螺来不及起身行礼，柳鸢又拉着楚小乔转身出了门去，回到了会客间还将门关上。 楚小乔被柳鸢紧张的神情感染，拧起眉来问怎么回事，柳鸢指了指楚小乔屋子的方向，问话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方才那床上的女子，可是梦华楼的前花魁艳月？” “哦，姐姐你知道？” 第104章 花魁一舞 柳鸢点头，“先前她还是花魁的时候见过几次，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拜托妹妹的事情，也与那艳月有关，而且我听闻，昨夜这艳月已经被血滴子索了命去了！” 南诏镇隶属于燕国，血滴子是燕国之中最大的索命门，没人知道血滴子的最大头目究竟是谁，但人人都知晓，血滴子的刺客所覆盖之处，涵盖了整个燕国。甚至就连王室皇宫之中都有。 这样的索命门同其他索命门中的刺客团伙不同，是万万不得深究的，因为谁也不晓得若是一路查下去，究竟会查出些什么来。 柳鸢将自己所知都告诉给了楚小乔。楚小乔眉头一松间，忽得一笑，“所谓富贵险中求，兴许说的就是我了。” “可是太冒险的富贵，那是有命赚没命花的。”柳鸢劝道。 楚小乔却摇头，她原本就对这图腾在意，现在有了线索，她自不会放过。更何况那些刺客还伤了杨清风…… “姐姐还是说说，来找我所为何事吧。”楚小乔将话题扯开。 柳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我先前是定了这艳月，也就是碧海去曲妙阁一舞待客的，可哪料今早听说这消息，这一日之内实在是找不到人，才来找了你。” 曲妙阁虽不同于闻香斋菜色美味多样，但却是南诏镇规格最高的一处地方，在哪里便象征着身份，更何况今日的主顾是高官，柳鸢可不敢得罪。 “找舞姬再去梦华楼找就是了，找我能顶什么事儿？”楚小乔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若是要找我借碧海，她现在这模样你也瞧见了，是断然跳不了的。” “来找妹妹，自然是想妹妹出面一舞了。”柳鸢也是见过不少舞姬的，自己身边的侍女实在是拿不出手，不过楚小乔不同于旁人。 一眼看到楚小乔，她身上线条匀称，平日里任何动作也是格外连贯利索，走路时的形体也与更加好看，区别与他人，便知她也是对舞步音律有所钻研的。 听着解释，楚小乔又一次佩服柳鸢的那双眼睛。是真的尖锐到家了。 “我一舞自是能帮姐姐，但姐姐请的是梦华楼的艳月，我一上场，不就穿帮了？”楚小乔又为难。 柳鸢连连摇头，“只要妹妹肯上场，咱们这一场的利润对半！” “利润对半就算了……”楚小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后一指自己的院子，“姐姐若是有些不用的桌椅，不如给我一些，我这院子这么大打算开个茶园儿，每日也好赚些，不然这么大的院子。着实是可惜了。” “既然如此，一言为定。” 楚小乔要做生意，柳鸢自然是乐意帮衬的，更何况若是她的曲妙阁也帮衬着宣扬一下，这里的客人定然会一波接着一波来，至于能不能留得住客人以及怎么经营，就得看楚小乔自己的本事了。 心头之患解决，柳鸢便回去准备，楚小乔则是要红螺跟着自己一起，毕竟一个人上台目标太大，碧海先前身份不洁，旁人若是动手动脚。一个人不好摆脱，多个人多分照应。 这要求合情合理，柳鸢也应承下来，且保证有她在场，便不会有楚小乔所担忧的问题。 曲妙阁还在为了晚上待客而精心布置，瞧见主子回来，那负责搭台的侍女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如何。 “阁主，若是不行的话奴婢上也是可以的。奴婢自幼练舞，身段也……” “不必了，我已经找好了人，你们继续布置，人很快就会到，因为谁出了问题小心我要了你们脑袋！” 言罢，柳鸢又急急忙忙的去找阁中的琴师，却忽略了那侍女哀怨的神色。 这曲妙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个看身份吃饭的地方，被看重的人自然有好处，默默无闻的人也不甘沉沦。 侍女继续去布置大堂的红台。不过手中却多了把小锯子，无声的在台子的木腿上躁动着，等着今晚起舞的人落入陷阱。 杨府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丝毫没有因为日子的推移减少来客，反倒是愈来愈多，祭灶火神的日子，除了家里晚上要祭之外。铺子里面也要走过场，而且是每个人都极度重视的过场，哪怕是刚被招进来的楚开文也要去。 但凡是祭火神不到的，如果工头或掌柜没有请，那便是要让伙计卷铺盖走人，若是伙计自己不来，则视为他自己要辞工。 杨老爷早早的就去了镇上的各个铺子里，由于先前让杨清风思过，所以家里的宾客与事情都交给了朱紫雪和杨牧沉来照应，虽说还有些不放心，但好在还有老三杨开协在家里头撑场，也就没再去吱会杨清风出来。 而杨清风也乐得清闲，两日的休整，罚跪时候的淤青已经下得差不多，痛感也全然消散，这一早起得比鸟儿还勤快些。小桃和宏二一前一后的帮着收拾张罗，硬是从早上忙到了快晌午。 小桃前后拿了好几身衣裳，杨清风才终于选定了一套自认为还瞧得过去的，看着他对镜整理衣冠的模样，一旁的宏二就偷笑，对小桃低语。 “我只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没想到咱们少爷也会这番在意仪态。” “少爷哪里是在意仪态？是在意瞧他的人，你看平日里他会客议商的时候。什么时候这番前后瞻顾过？” 小桃跟着偷笑，而杨清风仍是站在镜前，玉冠精致，正中的一颗猫眼石在光下熠熠生辉，长发高束，如同马尾般在身后洋洋洒洒，云鬓顺垂，同发尾一样自由垂落。 身上虽仍是月白银灰道袍，但不似往日素净，大氅的袖口是金线掐丝的祥云仙鹤，衣摆上是四处仙鹤高飞的绣样，高亮的绣线深浅有度，栩栩如生，胸口衣襟合叠间绣纹正好接合。 宏二见杨清风终于动作完毕，立刻夸赞，“少爷本就长得俊美，平日里简朴复古，今日衣冠上身，更是形貌昳丽。” 第105章 上座看舞 杨清风显然心情极好，震了震袖，便带着宏二出门，直接往楚小乔家里头去。 可刚到门口，却瞧见曲妙阁的人正往这边来，打了个照面，小厮连忙道，“杨少爷，今日阁中给您留了位子。” 杨清风皱眉，“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可不记得曲妙阁往年今日会有什么场子，正犹豫间，却听小厮又开口：“阁主还让我来禀。说楚姑娘也在，您去了就知道了。” “小乔也在？”这一下，倒让杨清风更疑惑起来。 另外一边曲妙阁里已经布置妥当，知县柳梁宇已经到了。只等着上头的知府大人来开席。 柳梁宇扫量着这二层楼，忽得那一双凤眼眯起，这今日的场子分明是被他们给包下了，虽然只用一楼的大堂，但二楼也不应当有人。 可就在他们头顶上，一间包厢之中虽然没有太多的光亮，却能看得到那桌上布置了瓜果点心，似是还有客人会来。 请人入座端茶送水。自然有侍女去做，柳鸢就在一旁静等着今日的场子收场。 趁着无事之际，柳梁宇屏退上前送茶服侍的旁人，直接坐到了柳鸢的身边去：“看来，今日曲妙阁的客人并非只有我同知府，对么？” “客人只有你们二位，但朋友自然也会来，总不能这倾城之舞，只有你们二人看吧？”柳鸢磕着瓜子，毫无面对官员的畏惧，甚至连恭敬都谈不上，与那日早晨在楚小乔家门口的模样全然不同 柳梁宇不悦，只是不等他再开口，柳鸢却又继续道：“这一只舞本就不属于你，让你瞧瞧，不过是我请人帮忙顺带成人之美，顺带的给你待客用罢了。” “阁主，咱们俩……” “柳大人的客人快到了，还是准备迎接吧，这官场上的事儿我可懒得理会那么多。” 一句话也不让柳梁宇说完，柳鸢起身上楼，去瞧乐师和楚小乔准备得如何。 厢房里，红螺与楚小乔已然换上舞服，一红一白。嫣然窈窕，好像艳梅遇上白雪，长发挽成了飞天髻，无金银坠饰，只有与衣衫颜色相称的发带。 “两位妹妹当真是俊俏极了。”柳鸢夸赞，只是不等人回话就听见楼下丝竹声已起。 方才还安安静静，这眨眼间客人就都到了。 楚小乔和红螺也知要登台，起身整了整衣襟，挂上串珠的面帘，柳鸢上前拉了楚小乔一把，带着她们往楼下去。 “妹妹，我知道今日这一舞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为了你这一舞有意，除了那些俗气的官员老爷，还有一位才是真正来瞧你的人。” “谁？” 楚小乔眨眼询问，自己只是来跳舞帮着柳鸢应付场子，顺带再换些所需的东西，倒是柳鸢更有心些，竟替她顾着面子。 “杨家少爷，杨清风。” 虽是挂着面帘，可颊上的绯红却被距离极近的柳鸢收入眼底，眼瞧着楚小乔眸子里的神情柔软化开，柳鸢就拍了拍她的手背。 客人早已入座。偌大的堂室只有寥寥十来人而已，所坐之位距离台子不近不远，台子上上铺着红毯，背景是一块巨大的掐丝珐琅，百花成簇的团，烧蓝的色调，虽不艳丽却是格外华贵。 台上还有两个歌姬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四角半包裹着烛台。衬得台上金影闪闪，多了曾滤光，映衬得台上人如同在朦胧美幻的梦里。 看得客位上得人也如同做美梦一般，楚小乔惊讶的发现，柳梁宇也在，转念一想，这是官场上的人趁着年节来聚一聚，柳梁宇在也是正常。 她的眼神只在柳梁宇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朝着其他的地方看去。 抬眼间，悬梁雅间之中，冠玉圆袍，形貌昳丽。距离虽有些远，却带着温度，也正朝着她这边瞧过来，四目相对见楚小乔能瞧得出他眼中的灼灼光彩。 旁侧的红螺也不是傻子。一眼瞧得出两人间的暧昧，正想轻拽楚小乔一下出言打趣，却听得台上一声落幕锣响，歌姬抱着琵琶下来。该下一组人登台了。 小锣鼓敲了一阵紧急风暖场，台下十几人觥筹交错，气氛更暖，然而再热闹的气氛，也与包厢之中的杨清风无关，他的眼里只有专场间准备的楚小乔。 锣鼓声罢，丝竹悠扬而起，台上两人随乐而动，云步悠悠，广袖开合间宛若蝴蝶翅膀，面帘挂在鼻梁，遮着半张脸，可那一双眸子之中流光溢彩，似是有着灿烂星河。 身段软得如同水中鱼儿，素衫在折腰旋转间飘逸柔软，衬得妙人如同春日里盛开的国色牡丹。 分明只是两个人。可舞步随着丝竹之声愈来愈快，翩然间壮阔大气之感流露而出，犹如是在万里江山前辉煌一舞。 “这舞姬跳的可真是好极了，不过……楚姑娘到底在哪儿？” 宏二没有认出台上的楚小乔，怪不得他看人不中，只是此时台上的伊人全然没了往日对人淡漠的模样，展现而出的只有那一身多情。 乐声渐大，锣鼓入场。将台上舞步推向高潮，可就是这一个飞燕跳，红毯之下台子的两条前腿摇摇晃晃终于再支撑不住。 “咔嚓——” 一声响，最后的尾音拖得格外的长，楚小乔和红螺皆是一惊，红螺想去拽楚小乔，可哪料她的站位正在最边缘的地方，更何况她这一跳还未落地，红螺手再长，反应再机敏也是拽不住的！ “姑娘当心！” 一声惊呼被红台轰然倒塌的巨大动静给改过，楚小乔想在半空反转落地，奈何这身体毫无力气可言，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摔在地上的时候，却是一股力道将她包揽。 大力令她的身形一转，随即腰间与膝窝处被大力一撑，腰间一坠，半蜷缩在一处，耳边除了大声之外，却不觉有疼痛。 回神睁眼，瞧见的是柳梁宇低头看着自己，双瞳中的柔和情愫令人格外安心，而自己被他打横接在身前。 “有我在，楚姑娘不会有事的。” 第106章 砰然倒塌 这一句是他压低了声音讲的，他早就认出了楚小乔来，也晓得应当是柳鸢那边准备时出了问题，这才让她委屈来替的。 “多谢……” 楚小乔低头想要从柳梁宇怀里出来，可双脚刚落地，脚踝一痛，整个人就往地上栽，柳梁宇手臂一用力，立刻又将她捞了回来。 在看旁侧，红台倒塌之后，立刻有人来善后，帮着安抚台下坐着的其他宾客。红螺翩然落地自然没事，已经到了两人身旁却不敢走近。 包厢之中，杨清风已然起身，就要朝着楼下而去。宏二却连忙拉拽住他。 “少爷，咱们不能就这么下去吧？下头还有官员在，不如找了柳阁主来问问。” “那还不快去。”杨清风连忙打发宏二去。 楼下的柳梁宇却是对着旁侧的宾客道歉，随即抱着楚小乔就上了楼，由侍女引着将她送回到了先前准备的包厢里去。 “当心。” 扶着楚小乔在椅子上坐下，柳梁宇就俯身去解开了楚小乔脚上的舞袜。 “小姐……”红螺惊呼，可不见楚小乔回应，她又硬生生将想提醒的话咽了回去。许是楚小乔还不知道，脚踝也是格外隐秘的地方，怎的能轻易让旁人触碰？ “骨头无碍，只是扭伤也不严重，涂药后敷一敷很快就会好。” 柳梁宇抬头，却正对上楚小乔投来的探究目光：“柳大人还懂医？” “略读过一些艺术，只晓得皮毛而已。” 这老实谦虚的模样落在楚小乔眼里，令她神情一晃，似是又瞧见了那个为她丧命的傻傻的少年。 “若是柳大人是个医者，又如此温柔仁慈，定然会救不少患者于苦痛之中。” 红螺看得出，楚小乔这话不过是一句真心实意的评价，可她在情感上的确有些不自知，在堤防放下之时，她毫无考虑自己的话与神态落在对方眼中，有多么暧昧动人。 果然，就见柳梁宇一眯眼，随即就要往前凑，之时不等他往前挪多少，红螺一伸手就将他给拦了下来。 “柳大人，我家小姐需要上药休息，下头还有残局，柳大人还是去陪客吧，免得仕途不保。” 这话说得很不留情。哪怕是身上的红衣灼灼，该也不住红螺的默然与堤防，柳梁宇看向楚小乔，发现她没有教训自家的丫头，应当也觉得自己举动有些冒犯之意，这才讪然撤回身去道歉，起身离开。 没了麻烦，楚小乔全然放松下来，对方才一切心中无感，然而方才的一切除了红螺，还被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杨清风尽收眼底。 柳梁宇和杨清风打了照面，想问好间。却哪料杨清风看也没看自己，他自抿了抿唇，匆匆离开，要去找柳鸢取药，但杨清风似是会读心，在他走了没两步又补了一句。 “宏二已经去取药了，你不必再来。” “那就麻烦了。” 柳梁宇仍是有礼，回了楼下的大堂会客，外人皆走，杨清风本应进屋去关怀，可方才的场景却让他屏息站在门外偷望。 他想瞧瞧，楚小乔在人后究竟是何模样。一种不安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格外的害怕，却仍旧想往禁区中踏。 “小姐，感觉如何？” 红螺去瞧楚小乔的脚踝，楚小乔动了动，眉头拧得更紧，不过脚踝红肿不大，所以问题也不会太大。 “无事。这种小伤，回去之后多敷一敷，大概两天就能好了” 小伤她从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哭闹与担忧是最无用的，现在还是祈祷下面场子别搞砸的才好。 “趁着现在无人，将衣服换下来吧。” 现在的情况，舞是不可能再跳的了，这舞服在身，就代表着她还是梦华楼前花魁的替身，万一一会儿再被人瞧见，那柳鸢就不好办了。 红螺自然听话。便先自己将衣裳换了，再帮楚小乔更衣，只是她刚褪下身上的舞衣，门口的杨清风眸子骤缩！ 红螺的后背上。赫然就是那所罗门血滴子的图腾！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直冲脑门，杨清风几乎想推门而入，却又生生忍住…… 能将图腾印在身上的，除了刺客绝无旁人。可现在刺客对楚小乔毕恭毕敬，俨然一副她的婢女模样。 可刺客为何会同楚小乔在一起？难不成先前自己捡到图腾、遇刺，她又来为自己疗伤，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谋划么？ 谋划自己，她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又何必如此？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小小村姑，怎么可能同这样训练有佳的刺客混在一起？ 当脑袋里混杂的问题依次捋出来之后，杨清风已然出了曲妙阁，抬步穿梭在集市的人流之中，如同一条人海中的小舟，船帆被折断，不晓得究竟要往哪儿去，也不晓得能到哪里去。 唯一清楚的是，他怕是今后，心间又要只剩下仇恨了，方才那窥视到的一幕。如同一副针线，将他好不容易撕裂的黑暗又给重新缝补上。 “少爷，少爷！要往哪儿去啊！”宏二在后面紧赶才终于追上。 方才宏二去找柳鸢问药，刚去给楚小乔送到手里，杨清风就不见了，问了侍女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拽住杨清风，发现他魂不守舍，宏二就是一惊。又连喊了好几声，才终于是将他的魂儿给叫了回来。 “少爷，您是没见着楚姑娘，失落生气了？”宏二自以为聪明，可话刚出口就是一声呵斥。 “不许再提她，否则摘了你的舌头。” 宏二连忙闭嘴，恢复往日的正经模样，用眼神询问杨清风要去哪，杨清风四下环顾：杨府现在定然都是客人，回去也是喧闹糟心，楚小乔那边他也是再去不得了。 “去闻香斋！” 闻香斋是吃饭的地方，年节间新菜也上了不少，此时正是热闹，可包厢里却是寂静的很，除了杨清风之外，只有宏二陪坐。 八仙桌不小，可上面除了酒罐子，一道菜也没有，不用品尝，宏二也能闻得到浓烈的酒香，若是平日里他定然会让杨清风赏自己一同喝，可此时，他却没这性质。 第107章 醉酒当歌 只见杨清风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酒水往嘴里灌，然后似是觉得杯子太小，换成了酒碗，再后来他索性直接撕开了酒封，仰头直接就着酒坛就往胃里猛灌。 辛辣的酒水刺激着喉头、灼烧着胃，才终于让他心头的愤然稍稍被浇灭了些。 “少爷，不能这么喝的，您的胃本就不大好，在这么喝下去，怕是又得请大夫了。” 宏二直接将杨清风手里的酒坛抢走，可杨清风的力道比他大得多，一把又给抢了回来。 “你如果真担心我。那就去直接将大夫给我备好，免得我难受了，大夫又不能及时过来，我还得难受的时间长些！” 宏二再三劝也劝不住。心中一叹，恐怕还是得找楚小乔来劝，但杨清风根本没给他踏出包厢门的机会，更不可能让他去找楚小乔。 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这地步，却还是想着如何替她保守一些秘密。 另外一边，楚小乔换下舞服又涂了药，也不知道这药是从何而来。涂上之后清清凉凉，疼痛感瞬间消除了一半。 “红螺，你去找找方才送药来的那个小厮，他是杨少爷身边的人。” 楚小乔这么一说，红螺便明白她是要找杨清风，连忙去打探。 没过多久又返了回来汇报，说杨清风已经走了，走时匆忙似是出了什么事。 楚小乔拧了拧眉，随即又松开，杨家家大业大，来往宾客有多，前几日他就忙得不见人影，这一次还是柳鸢叫他来的，恐怕也是抽空来的，现在走了也正常。 道理想得通，可心绪却顺不下来，她倒在椅子里扬了扬头，压抑心头冒出来的莫名的失落。 “红螺……我方才的舞不好看么？” “好看的，小姐是最好看的，想来杨少爷是真的有事，这才没时间同您一叙。” 对旁人淡漠戒备，可红螺对楚小乔时就是个贴心丫头，如同女孩儿一般天真专一，只为主子着想。话不免也多了些。 有了安慰，楚小乔也安心些，柳鸢从外面进来对着楚小乔道谢，瞧着她一脸喜色，楚小乔就知道，这一场待客并没有因为台子倒塌而毁了气氛。 “妹妹要的东西，明日我自会带着人给送到府上去，还有一件事。” 柳鸢对着门口打了一声呼哨，立刻就有两个小题架着一个侍女从外头进来，只听那侍女一声惊呼，两个小厮就按着她跪到了楚小乔面前。 “这一次红台坍塌，也是我没有看顾好下人的缘故。这便是今日闹剧的元凶。” 楚小乔看着那侍女，又看了看柳鸢，最终摇了摇头，“这是姐姐的人，姐姐要如何便如何吧，我是管不着的，只要问清了缘由，不平白定罪，她应当是不会有所不服的。” 听她这么说，柳鸢也点头，先叫人将侍女带了下去，随即亲自扶着楚小乔下楼。送她上了备好的马车，命人驾车送她回去。 虽然脚踝上还有些痛楚，但因为这一遭解决了开张器具的问题，楚小乔的心情还是格外不错的。 马车穿过集市，往主宅去途径肉市，血腥味扑面惹得红螺一阵拧眉，楚小乔也觉得不对，肉市虽然血腥。可也只是肉腥味儿，哪会有这种鲜血泼洒的味道？ 疑惑间楚小乔撩开车窗帘子，就见到是一个大户人家提着一些鸭子到了集市上来宰杀。 “等等，等等！” 叫停了马车，楚小乔就指着那一处杀猪的地方，红螺立刻下车去问鸭肉的价格，随即来回禀，哪料楚小乔却摇头。 “我不要肉，我是要血，问问这鸭血是怎么卖的。” 红螺疑惑但还是照办，问出的答案是不要钱，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杀猪杀羊的地方都是直接放血，只留下皮毛和肉，不会有人在意血。 最后红螺去一旁的镇子上买了个锅子，接了一锅血。盖上盖子端回了马车上。 “小姐，咱们要这东西做什么？味道大得很……” 红螺嫌弃的瞧着那锅子，捂着鼻子，楚小乔却是不以为然。晃了晃脑袋道。 “都说以形补形，现在你姐姐身体不好，自然是得以血补血了。” 血遇盐而凝结，俗称血豆腐，烹饪之后弹滑嫩香极度可口。 回了家之后，楚小乔就让楚小风给自己搬了个凳子来，然后指挥着红螺做血豆腐，先是用大漏网勺将血一遍遍的过筛，一瞬间厨房里就布满了血腥味儿，还有血沫子被砰溅到别出去。 浓郁的血腥蔓延开来，再加上看着那血糊糊的锅碗瓢盆，一旁的楚小风就吓得有些微微发抖，稚嫩的小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楚小乔就派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出息，血有什么好怕的？” “姐，我、我就是害怕……我总能想到鸭子被割破喉管放血的样子。”楚小风嗫嚅着，就往楚小乔身后躲。 楚小乔却不以为然。眉头上扬又将他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平日里你吃猪肉鸭肉鱼肉的，怎么就没想到过哪些东西被宰杀大卸八块的场景？” 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楚小风却是更怕，又往后头躲，还拽着楚小乔的袖子：“那我以后不吃肉了，姐你以前也是怕这些东西的，怎么现在就不怕了？” 此话一出。楚小乔神色一暗，不是担忧自己身魂不合被发现，而是想到前世，她作为特工第一次开枪的时候，那时她也是极怕的，但自己不开枪，中枪的就是自己…… “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不怕了。” 女声有些低沉，却也只是一句，一句之后她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揉了揉楚小风的脑袋，眼神中皆是长姐对幼弟的宠爱。 “肉还是要吃的，不然你怎么长大长壮？只不过那你要对那些被你吃掉的动物心存感激，然后更好的生活下去，可不能变成只为了银两和仕途而活的傀儡人！” “是，我知道了。” 教诲的意义过于深奥，楚小风未必能理解得透却全然记下，红螺将楚小乔的一言一行都瞧在眼里，越看越是觉得自己跟对了主。 第108章 苦涩入喉 “小姐，若是小少爷怕血，不如让我先带他出去吧。” 这声音柔柔的好像棉花一般裹得人心头一酥，闻声望去，就见是碧海不知何时也到了小厨房的门口来。 “你怎么下来了，身上的伤感觉如何？” 楚小乔话锋一转，从说教弟弟上变到关心碧海身上，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投来，碧海温柔一笑，整个人媚得好像温水。 “多谢小姐关心，伤已经好多了，稍稍走动一些无碍的。” 这几日楚小乔一直在碧海的饮食和用药上百般注意。毕竟她伤在核心，现在能好些，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伤口已经结痂，可肉里头还没长好。也不能让现在的碧海过于操劳，楚小乔又低头对弟弟开口：“既然如此，你先和碧海姐姐出去，别叫她过多操心。” 楚小风连连点头，明白长姐话中意思，不叫碧海操心，那就是他得替姐姐好好看顾着碧海姐姐才是。 “小姐，血中的杂质已经筛完了。” 楚小乔满意点头。随即将要加入的盐水比例和红螺说了清楚，红螺就一边用海碗测量着，一边加入均匀搅拌，最后盖好盖子。 又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楚小乔单脚跳过去掀开盖子，又取了一个勺子来，往那血面儿上一放。 洁白的瓷勺与暗红的血面儿相互对比着格外扎眼，红螺在一旁看着，惊讶的发现勺背触碰血面，竟未激起涟漪，松开勺子，勺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血面之上。 楚小乔又轻轻拍打，红红的界面才微微晃动，呈现出紧密连接而又软弹的奇异状态。 “这简直比豆腐还要嫩！”红螺不可思议道。 楚小乔却扬扬眉头，不以为然的笑笑，“方法交给了你的，你就不得再同旁人说了，这是咱们的秘方。” “小姐信任红螺，红螺自当效犬马之力，但凡能做到的无所不至！”红螺连忙又一次表露忠心。 平白起誓总是叫人觉得怪异过度，楚小乔好奇自己楚小乔便摆手打断了她，又看看天色，为时尚早，还不到昨晚膳的时候。 血豆腐做出来了。可还是得先自己尝尝味道再拿出手去售卖，脑子里过着鸭血可以做出来的菜，楚小乔就将一道鸭血豆腐汤的做法告诉给了红螺，叫红螺晚上做一道出来尝尝。 红螺连连答应，随后扶着楚小乔进屋去，出乎意料的，耳房廊下碧海和楚小风正并排坐在台阶上，两人一人手中一根树枝，正在地上画的起劲。 上前细观，之间地上画出来的东西分为两块，一块是碧海面前的，一块是楚小风面前的。明显是前者规整，后者凌乱。 不过从凌乱的刻画痕迹之中，楚小乔能隐隐约约看得出来，地上刻画的是一个“楚”字。 楚小乔惊喜，抬眼去看红螺，“碧海，你识字读过书？” 碧海颔首弯眉，“儿时在梦华楼，教导的嬷嬷们曾教过，也读过一些诗经，不过都是为了讨恩客开心，讲些风月话才学的。” “既然如此。你便先教着小风吧。” 对于这个弟弟，楚小乔并不想他脑子里被灌输太多伦理纲常，但知识总是要学的，本是愁着自己没时间，现在有了红螺和碧海一个教武一个学文，倒是结了她心头忧愁。 思索之下，便又琢磨着给楚小风琢磨了一套文房四宝，写了单子给了银两叫红螺跟着他一起去置办。而碧海和楚小乔则是回了屋子里。 脚踝上的药膏又涂了一次，再用热手巾敷了敷，脚踝上的肿块很快就下去了大半，到了晚间，她便又能自己下床行动了，只是走动时还显得有些坡脚。 她和红螺又回到厨房里头去倒腾鸭血，血豆腐没有那么浓烈的血腥味儿，甚至连腥味都没有，用铁勺一块一块的撇出来，连刀都不用再改，就能直接下过。 跟着豆腐一起炖，很快就有淡淡的香味飘散而出。再配上青菜色香俱全，最后又油嘭了葱花和蒜粒加香，味道立刻将家里的人都吸引了出来。 赵氏到了厨房第一件事儿就是叫红螺带着楚小乔出去，自己动手又做了几个菜。有了鸭血豆腐汤，便不用再熬粥。 将饭菜端出去，一家人便就入席吃饭。 碧海今日是头一遭下床出门，原本以为要站着服侍。哪料却被家里头的人也都拉拽了下来，楚小乔还特意让红螺多盛了些鸭血给她，令她心中感激不已。 汤浓而不腻，豆腐松软，鸭血嫩弹，入口之后所有人都称赞不绝，当楚小乔说出红豆腐是鸭血之后，家里的人又是同样的诧异。 而楚小乔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除了血豆腐之外，其他鸭血能做的美食了，以及自己手里还剩下的鱼胶，看来明后明后两日是不得休息了，她得试做新菜教给红螺和赵氏才行，不然过一段自己院子里开张，连份菜谱都没有，那可不行。 饭后，红螺帮忙收拾着碗筷。碧海则是跟着楚小乔一起回了房间去，楚小乔又让碧海吃了一些恢复的药丸，便让她回去休息。 毕竟伤口缝合到现在就一日多一些，就算她只有一道伤口，也不能一直乱动。 下午时赵氏已经将碧海和红螺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所以碧海一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楚小乔一个人，她自己将笔墨铺开。咬着笔杆子搜索自己前世会做的一些东西，以及需要的材料，都一一列举在了纸上，这一忙碌，便忘了时辰…… 闻香斋佳肴馨香渐渐淡去，嘈杂的人声也愈来愈弱，最后只剩下一间包厢里还有人在。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你这喝的太多了……” 宏二拦不住杨清风也打不过他，一直劝了一下午，早已经口干舌燥，却仍是不敢停下劝说，而杨清风此时已经半趴在了桌上，七八个酒坛已经空空如也。 他挥手想要撑身起来，却是将酒坛扫到了地上，陶罐碎裂，噼里啪啦的动静吓了宏二一跳，却没能将杨清风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 第109章 血色全无 “这酒真难喝……” 比楚小乔酿出来的甜杏缘差多了，辛辣不说，后味也不够香，迷乱间似是又瞧见她，令他本就展不开的俊眉头一紧再紧。 宏二实在不知为何自家主子忽然醉酒，只想着眼下事情难办，不能出了差错，还是拦着酒杯，“难喝就不喝了，少爷，咱们必须得回去了。” 刚要伸手去扶，却见杨清风手中的酒坛一落。一声脆响瓷片卷着酒水飞溅得到处都是，他眯着眼睛牙关紧咬，一手攥紧了拳骨节处发白，另一只手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原本因为酒气而红润的脸此时一下血色全无。整个人无力的趴倒在桌面上，似是全身都在颤栗，好像蒲柳般无助单薄，几乎要将身子整个蜷起。 “少爷！” 宏二大惊，就要将杨清风扶起来赶紧带走，却不料他身子虽然发软，但手上力道不减，直接将他推到了一旁去。 “去找大夫……”嘶哑着嗓子。似是每说一个字，就会加重一分身上的痛苦。 宏二连忙应声去找大夫，下楼的时候还给了看店的小二和掌柜赏钱，让他们帮忙看着楼上的杨清风。 包厢只剩下一人后，杨清风却忽得又像没事人一般，摇摇晃晃的起身，脑袋探出窗户，看着宏二在街道上跑得没了影子，这才又晃晃悠悠的下楼出门去。 街上灯影绰绰，与前几日的喧闹比起来，今日的夜市却无多少行人，杨清风摇摇晃晃的在街上吹着冷风，一双眸子似睁似闭脚步踉跄，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到了他想去的地方。 大院儿的木门锁着，指腹碰到那青铜门环，触感冰凉好像碰到一块坚冰，激得他又将手缩了回来，仿佛受了惊吓的猫。 他后撤两步，仰头看了看高大的围墙，眯了眯眼睛下一瞬足见聚力，助跑两步间，足见在墙面上一点，轻盈跃起翻过围墙，如同一片羽毛般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院子里。。 哪怕是曾经身为刺客的红螺也没有察觉。 内院里楚小乔从笔墨中回神，才发现夜已深打个哈欠，活动了番僵硬的身子，她才稍有困意，只是不等她宽衣解带，房门却被人轻敲了敲。 快要月上三竿，谁会此时来扰？楚小乔疑惑间过去开门。 月光清明，积雪还没化完两者皆清，给门口的人周身镀了一层朦胧的光影，那么温柔，就连眼神都如同一泓清水般清澈温柔。 似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郎，纯澈得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将他圈起来保护，为他挡去所有风雨霜雪。 只是一念间的慌神，楚小乔没事又惊愕回神：“杨清风，杨少爷……” 她语无伦次间，连忙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同院的其他人，可就是这么四处张望间，杨清风一点动作也没有，只是仍就定定的站在月光下望着她。 楚小乔这才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从屋子里出来，两人间距离拉近了些，楚小乔鼻尖动了动。闻到他身上酒气就是一拧眉。 “你喝酒了，还喝了那么多？” 以手做扇在面前扇了好几下，楚小乔才终于适应了那浓烈的酒香，抬眼再看杨清风，他眨了眨眼睛，对着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小乔，好美。” 孩提般的模样和评价，纯粹得有些幼稚。楚小乔一翻白眼，心说果然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半夜跑到这里来？ 不过……院门落锁，外院还有红螺和碧海，他是怎么进来的？ 疑惑间，更有愉悦从心底升上来，人已经到了总不能让他在外头冻着，总要带着人进屋才是。 然而她走得慢，杨清风似是看出她行动不便来，一只手环过她的背，俯身间另一只手去绰她的膝弯，直将她打横抱起。进屋后还不忘带上房门。 这夜极静，她靠在他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檀木沉香，惹得胸口之下的一只小兔不知所措的胡乱扑腾着。 “怎么喝得这么多？” 她被抱着。脑袋正巧能倚在他肩头，便凑近了他的耳郭询问，他却是不答，只是入了房门。一路朝着内室的床榻而去…… 身影摇晃珠帘乱，阻隔内室与外室的帘子左右晃动着，檀木珠子相互触碰，发出闷闷的声音来。 方向不对，他又一言不发，就算楚小乔再迟钝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她又轻喊了他两声，他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的双臂更紧，似是怕她掉下去又怕她逃跑。 不等楚小乔逃脱的念头冒出来，杨清风已经抱着她到了床前，不同于方才的温柔，他手臂一松，直将她丢在了床上。 楚小乔双手护头，刚一翻身还没来得及坐起，杨清风一边膝盖已经压上了压上了床边。俯身而下，双臂直落而下，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攥住了楚小乔的手腕，将她死死的定在床榻之上。 那双漆黑的眸子幽深得见不到底，只是怨愤的盯着她，好像在盯着自己的灭族仇人，但开口间的语气里又带着满满的伤痛，似是面对仇人却下不去手。宁可由着仇家将自己的心撕烂。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为什么！” 最后那一句质问几乎是低吼出来的，瞳仁骤缩眼白之上血丝遍布，神情狰狞凶狠，又饱含委屈。 心头一揪，楚小乔的眉也跟着紧了起来，眸中却仍是茫然，她这不知所措的模样却让杨清风更狠，五指收紧间，她手腕的骨头被握得嘎吱响。 楚小乔分明感受得到，这力道简直是要将她的骨头碾碎，绝不是常人会有的力道，杨清风也是有些底子在身上的。 “我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何欺瞒于我，你究竟有何图谋！” 他又一次低身贴近，两人鼻尖相对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再一次扑面袭来，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咫尺之间，他仍是清明坦诚的眼神，坦诚得就连仇恨幽怨，热切渴望都灼灼不掩，呼吸粗重的喷洒在她脸上，似是在努力隐忍什么。 楚小乔心中更迷茫，面上神色却结了冰霜，神情严肃，沉了声音试探发问，“杨清风，我是谁？” 第110章 愤怒粗暴 本是想瞧瞧杨清风是不是真得喝的七荤八素，将自己当成了旁人泄恨，可哪料她这问话竟成了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楚小乔……小乔。” 他低吼着，眸中瞳仁微缩，唇下压而来，直接贴上了楚小乔的唇，霸道的撬开贝齿，大肆侵略。 两人这极近暧昧的举动，除夕夜间也有。只是不同于那一夜，今夜的他格外的愤怒粗暴，举止出格。这一吻暴戾得几乎要将她给吞下去。 楚小乔能感觉得到，他忽得松了自己的手，就要往自己腰上滑去。 糟糕，别酒后失身了，他酒后，她失身。那才是真正滑稽！ 思索间她已经一手扣上了他的肩头，腿上发力一蹬，下一秒反客为主，将杨清风整个压在了下头。 但她一只脚上扭伤不敢用力，这一下反转，她整个人骑乘在他腿上，身子半爬着姿势更是暧昧不清。 本以为杨清风会继续发难，她都做好了下一步准备，可手上用力制住了他的手臂，却发现他一下又没了动静。 楚小乔调整好姿势坐好，才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歪着脑袋，心安理得的躺在自己的枕头上，似是酒醉昏睡了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他的眼很长，睫毛也格外浓密，交叉长成一簇一簇的轻轻颤动着，浓眉眉头仍是紧锁，楚小乔伸手去抚了抚。也未曾将它展开。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带人彬彬有礼，以笑伪装似是对任何人都亲近，却又清廉桀骜，不着痕的于千里之外，孑然一身的孤傲。 偶尔间纯粹坦诚的少年眼神催人心动间，又带着浓浓的愁绪，惹人揪心…… “娘……” 低低的呼唤声传来，他本能的侧过身来，朝着旁侧唯一的暖源凑了过去。就那么直愣愣的往她的怀里钻。 像幼婴般半蜷起身来，哪还有方才半分的凶恶嚣张？ 侧卧下身来，楚小乔展开手臂半搂着他，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他的不安才如同鸟儿找到巢穴般平静下来。 杨清风终于是安静，可另外一边儿的宏二却是炸了毛了！ 等他强拽着清风堂的轮值大夫到闻香斋的时候，闻香斋早就关门打烊了，好不容易将门敲开，却得到杨清风早已经回去的消息。 宏二这才反应过来。杨清风虽然是喝醉了才不代表他变笨了，他这是故意将自己支开的，至于他去了哪儿，那就真不是宏二能猜得出来的了。 夜半归家本就已经犯了规矩了，更何况现在完全找不着人，他一个随从更是失了职责。 计算着时间。从清风堂这一来一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说不准是杨清风一个人回去了，但不论如何，他总得先杨府看一看才是，若是不在杨府他再好叫人出来找。 夜半不见人影多半是杨牧沉出去风流，为了顾及杨清风的名声，宏二只能悄悄的回去，哪料刚翻过墙头落下，没走出一个院子。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难不成想监守自盗不成！” 出言的不是旁人，正是现在杨府当家的朱紫雪。 她这几日早就瞧着杨清风不对劲。平日里会客议商的一直都是杨清风在做，哪怕旁人想抢也是抢不走的，怎的今年一向自制极强的杨清风会当众失了态？ “夫人。” 宏二一如既往的行礼。声音不抖面色如常，可冷汗却一下从额上冒了出来，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方才的问题，哪料朱紫雪并未纠缠，反倒是提了另外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你们家少爷呢，怎么的就见你一人，别是将主子弄丢了？” “怎么会……” 宏二心尖一颤，还是镇定答道：“大少爷在院子里待着好好的，怎可能会丢了？” “既然在就好，今天白日里会客时候老爷不在，牧沉待客不周……” 说到此处，朱紫雪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可眼底却满是笑意，看得宏二心涌不安，果然就见她又忽得一笑，这一笑格外和蔼，却着实是要了宏二的半条命！ “牧沉还需磨练，所以我已经向老爷提议。解了清风的思过，让他继续出来掌事。” 自杨白娇说漏了嘴开始，朱紫雪就一直暗中观察着杨清风，不仅在府里找下人看着，就连出门也会一路尾随。 若是放在往日里，杨清风早就能发现朱紫雪的这些小伎俩，可偏偏这几日不同，杨清风对暗中盯着自己的下人丝毫没有察觉。 今日府上门口的下人也是朱紫雪命他们轮班排的，不为旁的就是为了盯着杨清风，而今日他有去无回，正是中了自己的套。 “多谢夫人。” 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被宏二咬的极重，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朱紫雪毫不在意宏二眼中闪过的凶狠，掩面娇笑。 “这算什么，我就算只是清风的继母，但为人母的心怀我还是有的，毕竟杨家最出挑的就是清风了，这些劳累事情自然得依仗着他才行。” 劳累的事情依仗杨清风，纵情享乐的事儿由朱紫雪母子来就成了，这话中的意思，宏二怎会听不出来？ 只是不等宏二再回话，便又传来呼唤。 “娘，别站在这风口里说话了，夜深露重再惹了风寒，这时辰爹爹应当正和大哥在屋子里。” 言罢杨白娇暗中对宏二打了个眼色，手挽上了朱紫雪的手臂就要拉着她走，朱紫雪哪里看不出杨白娇是在护着下人，可此时也不再生气，只是冷然一笑。 “是啊，你爹这两日还在生你大哥的气，咱们也得过去才行，不然这父子俩再吵起来，明日还得是你哥劳累！” 再无人瞧他，宏二才直起身来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转身抄了小路就往院子里跑，比朱紫雪母女先到了院子，只是他刚推开门前脚还没迈进去，就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杨老爷的一声怒斥。 “贴身丫鬟不知道主子跑哪儿去了？我杨府要你还有何用，把你供起来做大爷不成！” 第111章 怒气冲冲 赶忙进去，就见是小桃被罚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双肩颤抖，身后还站着两个青衣小厮，是府里侍奉小老爷的下人。 杨老爷站在院子中央，一身褐色圆领袍子，金色的乱针绣法的环花绣在胸前和背后，甚是霸气，小桃那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落在杨老爷眼中更气。 “不办事的东西！” 教训完侍女。转眼就瞧见宏二在门口站着，被冷眼扫过宏二连忙上前跪拜行礼，杨老爷未让他起身。抬手一指大开的屋门，门内空无一人。 “杨清风呢？跑哪去了！” 虽是年过半百，话语间仍能听出他中气十足，眼角被岁月刻上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可瞳仁里却仍是散发着凌厉的精光。 “少爷今日出行去了曲妙阁，随后又去了闻香斋。现在少爷去办自己的事儿了，还没回来……” 宏二不敢扯谎，却也不敢如实将发生的事情给禀报出来，不光是为了自己不受罚，更是担忧杨清风，若是被杨老爷知道他酒后乱来，说不准还有什么严厉的责罚在等着。 “办自己的事？这大半夜有什么事可办，难不成是去行私会苟且之事？” 深更半夜，除了杀人放火就只有房中事了！ 这话一出，宏二心中不由一叹，果然知子莫若父，现在杨清风还真可能是喝多了去找了楚姑娘。 没听见人吱声，但观其神色，杨老爷也大概猜到了三分，猛然震袖见就是一声冷哼。 “说，他是去了青楼，还是找哪家姑娘去了？” 杨清风还未娶妻，若是被人发现或者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那他高洁傲岸的名声便毁了，而他又是杨家的门面，他的名声一被玷污，无非是也打了整个杨家的脸。 树大招风，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盯着杨家，内宅也不算是多么太平，杨老爷身为一家之主，决不可能任由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 “今日，你们二人若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我就将你们两个的脑袋摘下来挂在墙头上示众！” 杨老爷向来是言出必行的，这一句话又饱含狠劲儿，实在是看不出是单纯的威胁，然而宏二和小桃之认一位主，就算是真要摘脑袋，也是不敢开口的。 “你们两个还真是中心护主，我算是管不了了？” 狠劲儿上来，对着两个小厮一挥手，“给我打。打到他们二人开口为止！” “爹爹不可！” 不等小厮动手，院子外面就传来急急的呼呵声，是方才往这边来的朱紫雪和杨白娇终于到了，刚才那一声，自然是杨白娇的呼喊。 她急急忙忙的进院子，朝着杨老爷福身一礼便又开口。 “爹爹。宏二和小桃一直照顾大哥忠心体贴，是大哥的体己人，若是现在对他们动了手，起不是寒了大哥的心？而且若是闹大了被下人们乱嚼舌根，再传出去也不好，就算不传到外面去，让叔父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一番话，立刻就让杨老爷又一摆手。止住了小厮们的动作，杨开协和黎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点他也不是看不出来。 住了手。杨白娇才松下一口气来，不等她在说话，朱紫雪也朝着杨老爷一俯身。随即朝着他过去，直接挽上了杨老爷的臂弯，头一倾就小鸟依人的靠在了杨老爷的肩头。 “老爷，您别气了，这孩子也是到了该嫁娶的年纪，想着男女之前也是应该的。” 话是为了杨清风而求情，可语气里却带着少女才有的娇羞，与她的身份年龄格格不入，但就是如此，杨老爷才对她格外迷恋。 果然她这一开口，杨老爷的火气立刻就消了一半，冷哼一声轻抚上她环着自己的嫩手。 “也就是因为你这么溺爱孩子。才叫他们一个个这么不成器！” 仍是气话，但语气明显软了三分，除了家主的威严，对朱紫雪再没了脾气，确定了老爷子的心尖儿被自己抓住，朱紫雪暗中得意一笑。一只素手抚上了杨老爷的前襟。 “老爷，现在与其追究下人们的不是，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把清风给找回来。” 这的确是一具实在的话，没有任何的耍心眼儿在，只是这一句话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坑，话音未落，不仅是宏二和小桃，就连杨白娇的冷汗也跟着往外冒了出来。 可话已至此，也不可能收回。 想要知道杨清风去了哪里，最后还是得要宏二和小桃开口才行，但看着两个下人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杨白娇又一次开口。 “爹，我可能知道大哥在哪儿的。” “他在哪儿？”杨老爷花眉不展。 “应当是去找楚姑娘了，就是那个做了牛乳糖的那个乡间姑娘。” 杨白娇出言自然是为了护着杨清风的下人，提及牛乳糖也是为了护着楚小乔和杨清风，免得让杨老爷以为两人苟且，杨清风还性质恶劣的去戏弄乡间女子。 上一次的牛乳糖是全家都吃过的，众人都好奇这糖果的来历，回味无穷，可奈何杨白娇并没有多说，现在说出来，倒是恰到好处了。 不过用不着杨白娇来介绍，楚家人杨老爷是知道的，当初遇到流寇，就是有楚开文舍命相救，他的女儿自然也就知晓。 只是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过是乡村野妇，怎能入得了杨家这世代书香经商的高贵门第？更何况，楚小乔先前窥视杨清风，又大闹许公子被退婚的各种传闻沸沸扬扬，就算杨老爷不想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进的了杨家的家门？若真放她进来，杨清风和这杨家又在旁人眼里成了什么了！ “备车，去灵溪村。”语令未落，杨白娇连忙又出言补充。 “爹爹，楚姑娘已经不在灵溪村了，楚家三房全家都乔迁到了镇上。” 杨老爷眉头一拧，这才发现自己这小女儿当真知道的不少，而且知而不报！再细品她方才的话，便知道楚开文已然是和楚家分了家来。 第112章 上门找事 不再等待，杨老爷就直接往楚家去，朱紫雪不放心杨老爷一人便跟着一同去，为了事情动静不闹大，所以除了赶车的和一个贴身朱紫雪的贴身丫鬟，一个人都没带。 而此时被定为妖孽的楚小乔还在房里，终于是将杨清风哄得安睡，她又起身悄声叫了红螺来，她行动不便。只能叫红螺来帮忙给自己再在地上打个地铺。 只是红螺刚进来，两人同时听到大院儿外传来急急的车轮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着急忙慌的朝着这边过来。再转头看着床上四仰八叉的杨清风，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冲着杨清风来的。 “不必打地铺了，你一会儿帮我把他扶……”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传来，让楚小乔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上心头，她本想着是杨家人来接大少爷回府。可这拍门声除了焦灼之外更多的还有愤怒，而且除了拍门声还有人言，分辨间应当是四个，其中楚小乔唯一听过的，是朱紫雪的声音。 这怕不是来接人的，而是来找事儿的！ 红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扶着楚小乔的手一紧。 “小姐，不论是谁，杨少爷都不能交回去，必须得藏起来，否则小姐名节不保！” 话音刚落，就听到住院的楚开文已经起身去应门，楚小乔月眉一紧，当机立断敲了敲床上的杨清风。 “去打水来，快去！” 随后，推着红螺出门，楚小乔则是又将刚刚安睡的杨清风从床上摇醒，哪料他睡得太死根本行不过来。楚小乔无奈，只能吃力的将他整个从床上拽起来，拉过他一只手环绕过自己颈后，拽着他往房间另外一边搁置着浴桶的方向去。 “半夜前来叨扰十再是对不住了，不过这事关小儿和令女的名节，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外头已经传来了杨老爷向楚开文告罪的声音，楚开文自然是不敢拦杨老爷的，只能带着人往内院里来。 而此时红螺也已经提着两桶水回来了，看到楚小乔将杨清风丢进浴桶。她自己也跳了进去，身上衣衫半解挂在腰间，只有抹胸还在，香肩外露在浴桶边沿，她便知道了楚小乔打得是什么主意。 但看看自己手里的两桶水，红螺就是一抿唇，“小姐，你恐怕得忍着些了。” 言罢，不等楚小乔反应。两桶冰凉的水就哗哗得倒头泼下，纵使楚小乔平日里再怎么冷静淡然，此时也是一声低呼。 心中暗骂，这红螺还真是实诚，知道自己要“沐浴”，直接冷水倒头泼了下来。还真是给自己来了个透心凉！ 冷水如同冰刀一般，直接穿破皮肉朝着灌入骨髓，也将醉迷中的杨清风激醒，可他睁眼之后仍是迷糊，本能的就搂住了身前唯一有温度的楚小乔。 手臂环着她的纤腰，一条腿跪在她半开的双腿间，另一条腿则死死的压住了水下她的裙摆，与挂在腰际的上襦，一旦大动。就是衣裳撕破。 “冷……” 呢喃间，杨清风上身紧紧贴了上来，一张俊脸就那么紧紧凑在她胸前。还得寸进尺的蹭了蹭，面上醉酒的红晕如同熟了的桃儿，格外撩人。 若不是晓得他素日为人正直。以及今夜他醉酒，此举定然会让人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你以为我不冷么？” 楚小乔无暇欣赏他的俊颜，此时牙关打颤冷声反问，哪怕知道杨清风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也记不住，可她还是满心怒火。 要不是因为这天魔星忽得出现在门外，自己此时如何会这么大费周章？早就倒腾完了菜名册子找周公下棋去了！ 虽是恼怒，可楚小乔还是将杨清风往怀里搂了搂，并非贪恋他身上温暖，而是未来固定住他身形叫他免得乱动撩拨出水声来。 行举暧昧间，看得红螺脸红连忙用屏风挡好二人，她站到了屏风歪头去，而此时房门外也聚满了人声。 看着屋内的灯火未灭。楚开文拧眉，伸手敲敲门板。 “小乔，你可歇下了？杨家老爷和夫人来了。” “刚书写完，女儿在沐浴了，杨老爷的来了也应当是找父亲的，女儿不便就不出来请安了。” 听见房里传出来的女声。楚开文为难的看着杨老爷和朱紫雪，杨老爷却是不管不顾，道明自己的来意就要带着人推门进去，一旁的楚开文大惊，朱紫雪也是一下失色连忙拽拦了下来。 “哎哎，老爷，老爷别急！” 朱紫雪柔顺的给杨老爷顺着气，柔声安慰，“老爷，这是姑娘家的闺房，哪能外人说进就进呐，更何况咱们也只是猜着清风在里头，总不能硬闯的不然伤了两家和气多不好！” 一连串说了好几句，外加上楚开文一脸的不愿意，杨老爷才终于作罢了要自己进去的念头。 “杨老爷，小女虽然性格顽劣，可不至于半夜做什么苟且之事，更何况我们一家子都在一个院子里，厢房之间咫尺距离有什么动静，我也是应当听得见的，现在小乔不便，杨老爷还请回吧。” 就算楚开文性子再怎么懦弱，可这杨老爷只是自己一个主顾，又不是自家老母？更何况他不贪图钱财，大不了就是不在杨家做工而已，身强力壮换个什么地方做工不能糊口？ 朱紫雪自然是知道杨老爷不愿意走，更了解楚开文不愿让步的理由，微微一笑在两个男人中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老爷，您看我也是个女子，不如就我进去找找清风在不在吧。”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温柔，她这一笑间自然再没人反对，却是让屋子里的楚小乔一阵阵的头大，心中直骂这女人该死！ 看来这朱紫雪就是计划好了来捉奸的，要是真被她给逮到，那谁知道后续会出什么事情？ 思索间，门外朱紫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正是在跟她打招呼要带着人进来，朱紫雪的声音好像是刺激了杨清风的哪根筋一般…… 第113章 水中纠缠 只见水里的杨清风忽得圆目一睁就要起身，可却是身形不稳，直起身来晃了晃又压回了楚小乔身上。 这时候朱紫雪正进门，听见一声水响，朱紫雪就是一怔愣，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屋子里油灯照得一切通透，光影阑珊间朝着内屋看去，隔着一层檀木珠帘，能瞧见那当着浴桶的屏风。屏风一片素白没有花纹，应是能看得清后头身影。 只是不晓得究竟是碰巧那边没地方放灯火，还是楚小乔太有心故意而为之。那屏风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别说是身影，就连黑色的影子都没映上去。 红螺在一侧站着，有人瞧过来便福身一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朱紫雪却是一眯眼睛。她就是要今夜抓到杨清风和楚小乔苟且，否则她这一趟岂不是白遭？ “楚姑娘，你方才是怎么了？” “夫人突然进来，我吓了一跳罢了。” 少女的声音犹如棉丝，娇羞中又带着些许的嗔怒，朱紫雪轻笑间，媚眼在屋子里流转了一番，已然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她只想到楚小乔是故意说谎，却没想到那娇羞是装出来的，嗔怒却是真的。 此时浴桶里的杨清风正极不老实的要往外冒头，犹如一只被枷锁封印的邪祟，正努力的往外挣，可楚小乔哪能让他冲出来捣乱？ 为了不让水声更大，楚小乔努力的将杨清风往水里按去，最后干脆像一直八抓鱼一般，直接四肢攀上他的驱赶，全身的力道来困住他的行动。 杨清风被她压制在怀里。动弹不得间身子却是暖了不少，只是若冷还好，暖了之后他更是有精力闹腾。 大力也挣不开，他便放弃了动作，只是又定睛瞪着楚小乔，他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衣衫紧贴在皮肤上，长发也是一缕一缕的，与白日里那一丝不苟的冠玉男儿比起来。他现在简直就是个妖娆水鬼。 坚毅的面庞被昏暗的光镀上一层柔和，身子紧紧向贴，他就那么瞪着她，而她也回瞪着他。 凌乱的头发粘在脸颊与额头，毫无白日里的温文尔雅之象，楚小乔忽得发现，他瞪着自己的那双眸子里除了怨怒还有委屈，似是在怪自己方才将他往水里按。 那愤怒不是方才他刚进门时候发狂的怨怒，而是一种单纯的、坦率的怒意。这一丝不掩的凶巴巴的眼神有些幼稚，好像是稚童被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再瞪，把你眼睛挖出来！” 楚小乔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喝着气威胁，哪料这一下他火气更胜立刻就要暴起，楚小乔早有预料四肢收紧将他死死困住。哪料她收紧的怀抱正中他下怀。 他根本不是要起来，只是往上挪了挪身形，下一秒照着楚小乔光滑的肩头就咬了下去！ “嘶——” 始料未及的疼痛惹得楚小乔倒抽一口气，这一下不光是朱紫雪注意到了，就连屏风旁的红螺都是一惊，连忙到屏风后去查看。 只一眼，就瞧见浴桶之中，两人两人上身紧紧交叠在一起，杨清风的上衣几乎也要同楚小乔一般滑落至腰间。而他整个人猛虎般霸道的压在楚小乔身上。 楚小乔身子弯挺得如同一张弓，蝴蝶骨靠在浴桶边缘，藕臂死圈着身上的杨清风。蹙眉闭目见贝齿咬着下唇，纤纤葱指也在他背上蜷缩而起，好似在努力隐忍。看得红螺面上一红。 “楚姑娘？”歪头的朱紫雪又是一声呼唤，她还站在刚进门的地方。 “夫人，我无碍，只是白日里将脚扭了，方才沐浴时不小心碰到了。” 半实话半假话的讲，为了防止杨清风又作妖作怪引起朱紫雪的注意，楚小乔只能将他的脑袋努力的往自己肩头上按。 他爱咬那就先咬着吧，别再发出旁的声音就好。 对方这一趟是胸有成竹来的，自己将人藏在房间里本就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而且若是真的被捉奸在浴桶，那别说是跳进黄河，就算是长江黄河来回跳。也不可能洗得清了！ 杨清风按得喘不上气，便不想再继续咬着，哪料他要松口，却是被大力压着松不开，这一下气焰更胜，他干脆又直接扑腾起了一大朵的水花来！ “哗啦——” 水响清亮。一朵小水浪格外调皮的直飞上了一旁素白的屏风，水迹如同染料般将素白的屏风侵染了大片深色。 “楚姑娘，当真没事吧？” 朱紫雪又不放心的朝着这边挪了两步，屏风后的楚小乔和红螺同时一拧眉，楚小乔四处一看只看见的了红螺，连忙厉声训斥。 “不长心的东西，叫你帮我揉两下，就不会轻着些！” 言罢楚小乔手臂一挥，又是呼啦啦两声水响，浴桶里又溅起来了几个小水花，楚小乔连忙趁机将杨清风从自己肩头拔下来扯断了水下自己的衣衫，直接将全部浸湿的布料团成团塞进了杨清风嘴里。 杨清风连唔的一声也没发出来，只能更加幽怨的瞪着她，眼中愤怒和委屈更胜，可怜巴巴的竟还起了一层水汽，不晓得是方才在她肩头憋得，还是被水呛得。 红螺也不傻，一句教训之后连忙应声符合，这才挡住了接下来的水声，与此同时屏风外头的朱紫雪没再靠过来，而是她贴身的侍女过来对她说屋子里已经找完了，没见着人。 耳房不大，除了正对门的桌椅，是待客和吃饭的之外，南头是珠帘隔开的寝卧，北边就是沐浴的地方。 所谓的找人，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搜查，哪怕是楚小乔的被褥和枕头都没有放过，哪里是所谓的找人？简直就是查找她苟且的罪证。 若不是现在楚小乔当真不方便，她一定不会让朱紫雪动手碰自己的东西。 朱紫雪细眉倒竖，眸中闪过愠色，显然是不满意这结果，锐利的媚目在屋子里一扫，最后还是定在了浴桶的方位上。 收敛眼中锋芒，抬步过去，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 第114章 箭在弦上 “楚姑娘不必为了下人怒火中烧的，没来由再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多谢夫人关心。” 这话说得有些敷衍，楚小乔用力四肢卡死了杨清风的动作，红螺在一旁毫不留情，将他口中的布条拉扯到脑后来，紧紧的打了个结。 布条拉扯到头发，怀里的杨清风“唔”了一声，眸中更是委屈的，俊眼几乎眯成一条线，鼻息间抽抽的似是在呜呜啜泣。 心头一揪，楚小乔又是一拍水。瞪了瞪红螺，“你轻点，轻点。” 红螺连忙再次应声，幸好是有方才的话做铺垫。不然这一声喊定然格外突兀，然管他是否突兀，朱紫雪皆有说辞。 “楚姑娘若是身旁的人用着不顺手，我回头就从杨府选两个丫头过来服侍，也省的姑娘调教，定然是给你调教好了的。” 用她调教好的人，那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楚小乔连忙礼貌回绝，可哪料朱紫雪却是一点没将自己当外人。仍是要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听着渐近的脚步，楚小乔心叫糟糕，连忙又故作娇羞，“夫人别过来，我没穿衣裳……” “没事儿，我也是女人，我帮你瞧瞧哪里伤着了，免得下人粗俗叫你伤势加重了岂不是不好？” 言语间，歪头的朱紫雪已经距离屏风只剩下了两三米的距离，原本闹腾的杨清风此时似乎也察觉了情形不对，瞬间安静下来，如同猫儿一般匍匐在她胸前，一双眼睛望着楚小乔的时候，眼神里头竟然流露出惊慌。 “无碍，我在。” 她轻揉了揉他的长发，几乎是喝着气在他耳边呢喃，随即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他猛然往水中一按。 这一下过于突然，就连旁侧的红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楚小乔另外一只手猛然一抬，直接将红螺一推，红螺踉跄后退两步，撞上了屏风，屏风轰得一声倒塌。红螺反应极快，顺势倒地一副吓坏的模样。 “你的一双手到底是怎么伺候的？若是不想要我现在就给你砍了，离我远些，谁都不许再过来！” 最后一句虽是对着红螺怒斥，但是让朱紫雪听的，果然朱紫雪脚下步子一顿，并非是听进了话，而是被水中之人的神色所惊。 许是因为水本就冰冷，楚小乔的身子微微颤抖，美目圆睁间尽是凶恶狰狞，姣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冷水毫不犹豫的直朝着红螺往下泼。 力道极大。水滴落地就是一声声脆响，却是没打在红螺身上，而是越过了她的脑袋，打在了她身后朱紫雪的脚边。 这让想再迈开步子的朱紫雪发现时机已过，而楚小乔这一泼水后也抬头看下她，一双凶恶的眸子目光凌厉的盯着她，对视间似是有冰刀直接将她扎穿。 周遭空气如同凝滞，将朱紫雪禁锢在原地，前进不得，后退不能，足好几秒过去，楚小乔才好像辨认出了朱紫雪不是自己的下人。连忙软下来了眼神，却还是一脸不悦，面上故作愧对神态微微偏过头去。 “小乔训斥下人叫夫人见笑了，如夫人所见，小乔这屋子里并无旁人，还请夫人请回。” “人不重要的，只是楚姑娘你的伤……” “小乔的伤并不碍事，不过夫人既然已经看了这屋里情形。还请夫人出去后，帮小乔做个见证。” 这一句话既是逐客令，又是拿朱紫雪当刀子使唤，在半夜一个女孩子被人绰闺房本就是格外丢面子的一件事儿，现在朱紫雪什么都没搜出来，她非但不得完成自己的计划，更是只能被楚小乔牵着鼻子走，做她清白的见证人。 朱紫雪细眉一拧再拧，还想继续往前，哪料楚小乔又是一朵水花拍出来，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红螺身上。 “还不送夫人出去？若是连送客都做不好，今晚我摘了你的脑袋挂门头上！” 这一下楚小乔算是礼仪做足。也给足了朱紫雪面子，朱紫雪“搜房”完成只得离开，否则就是红螺的错，她是冲着当好人来的。也就必须得好脾气走，要么便是不顾楚家主仆和谐来搅局的。 方才推翻屏风又泼水的动静不小，也惊动了屋外的人，楚开文着急间只能扬高了声音提醒。却碍于里头是自己女儿，更是不能破了规矩，不得入内。 “夫人，这小女屋子里头若是没什么，您便出来吧！” 为父的都在催促，朱紫雪更是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儿，只得由一脸怯怯的红螺给请出了门口去。 没有抓到把柄这事的确在她意料之外，但她却并未因此气馁，反而更加确定杨清风就在这屋子里，心中盘算间，她却没有让杨老爷再次进去，反倒是帮着楚开文澄清了女儿清白。 自家夫人也是如此说，杨老爷自然相信，又想着楚开文告罪一番，这才离开而楚开文隔着门又问了楚小乔几句可是安稳，楚小乔应答无碍。这才安心的回了房里去。 浴桶之中，楚小乔已然将杨清风捞了出来，他还是如同猫儿一般紧贴在他身上，不同于方才他用力反抗，而是全然放松下来的依靠在她怀里，那双坦诚的眼睛仍是望着她。 她一阵放心，至少方才自己突然来的那么一出，没害他呛水。 恐惧惊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静和感激，他的眸子如同会说话，总是能叫她明白意思，楚小乔连忙将他脑后布条打的结给解开。 解了禁言他也不说话，仍是盯着她。 “好了没事了，接下来你只要好好休息就成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如同是安慰孩子一般，素手拍着他的后背，不轻不重最后变成柔抚，由上而下的摩挲着他的脊背，要将他一切的不安都拂去，只叫他安心。 盆中的冷水似是没了刺骨的威力，除去促着两人紧拥，半点存在也没有。 眼神间，一个清澈坦诚一个温柔若水，就如此对视了好一会儿，杨清风才又侧过脑袋倚在她胸前，轻蹭了蹭，似是就要睡过去。 第115章 沐浴更衣 “小姐，赶紧出来吧，这水凉的刺骨的。” 此时红螺带好了房门回来，连忙就要来扶，楚小乔则是将怀里的杨清风推进了她手里，示意让红螺先将杨清风拖出去。 杨清风已经安然闭上了眼，红螺是完全凭着一己之力将杨清风从浴桶之中拖出来的，不等楚小乔自己起身，碧海也敲门进来。瞧见屋子里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后急急来扶楚小乔。 身子被冷水泡的僵硬，就算楚小乔想逞强也逞不起来。只能借着碧海的力道从水中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又一次响起，冷水藏在衣服里被带到桶外，变成细细的水柱顺着衣摆往下直淌，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流水痕。 楚小乔没穿鞋子，脚下打滑间险些将碧海也带到，碧海一声惊呼连忙绕道楚小乔前头去撑住她。却发现她肩头上的咬痕，又是一瞪眼睛。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都出血了……” 楚小乔站好转头，果然，就瞧见肩头方才被杨清风下口的地方，牙印已经不是印记，而是被他咬破进了肉里，正有红红的小血珠在努力的从裂开的皮肉处往外涌，伤口的四周还有一片的充血红肿。 “没什么，狗东西咬的。” 楚小乔长长一叹，随即抬眼朝着杨清风看去，发现他也同自己一样，一身湿透，唯一一点比自己好的是，他还衣衫完整。 “等等，先把他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得把他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才能给他被褥暖身。” 楚小乔提出来的这句话，谁都知道杨清风被放在一旁的木椅上，红螺和碧海却是谁都没上前动手为他褪衣。 虽说两人面对男人的身体都不陌生，可说到底红螺过去是刺客，撑死只是毁尸灭迹在行些，出身梦华楼的碧海自然是不介意男女之别，但…… 碧海悄悄侧眼看了看楚小乔，这男人一瞧就知道是与楚小乔关系亲近的，她主动上前去帮忙。岂不是越界？ 见两人谁都没动弹，楚小乔似是也反应过来男女有别这一茬儿，便对两人吩咐，叫碧海回去休息，红螺则是去厨房注意些驱寒姜汤来。 待两人都走开，楚小乔才吃力的上前去，单脚站好俯下身来去解杨清风的腰带。 翠色宫绦追着玉珠，简朴华贵，衣衫虽是浸湿。却将上面的绣养衬得更加栩栩如生，掩盖不住的华贵。 她还是头一次瞧见他穿这种有花样的服饰，不是万分华贵却也复古别致，他歪在椅子里一缕青丝贴在他的右颊上，自中间分开，一梢朝着眉眼去。一梢掩盖了他的薄唇，衬得他人更加白净。 楚小乔伸手将他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全都拨到一边去，指尖划过薄唇之际，她心下又是一阵悸动想要贴上去。 然而也只是一瞬，她就连忙甩头甩掉了自己龌龊的想法，心中直骂，难不成自己还继承了这原主的猥琐性格，回头自己也会爬人家墙头上窥视？ 快速的将他外头的两套衣衫褪去，最后的内衫刚解开上衣。楚小乔的脸又开始一阵阵的发烧。 布料之下的肤色比他的一张俊脸还要白哲，看上去似是比女人的还要嫩些，与他胸前腹间清晰分明、孔武有力的线条全然不符。 前生也见过不少肌肉猛男。可偏偏就眼前这个让自己面上发烧心底发热，悄悄的伸出手指在他胸前的轮廓上勾勒了一圈，又触电般抽回收来。小心瞧瞧却发现他还闭着眼，这才松下一口气。 “杨少爷，杨清风？” 在他耳边低低唤了两声，他仍是俊眸紧闭，她才松下一口气随后伸出双手来，格外不客气的在他腹上抹了一把。 只不过，老天由不得她此时耍流氓，掌心刚贴上他的皮肤，炙热的温度就让楚小乔所有作怪的心思烟消云散。 “杨清风，杨清风？” 又喊了两声，还使劲的晃了晃他的肩头，他却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仍是没得睁眼，双唇蠕动似是低语。 她连忙凑上去附耳倾听。 “冷，冷……” 低沉喑哑的声音如同濒死鸟儿的喘息，几不可闻，这一下不仅是杨清风的白如薄宣，楚小乔的脸色也跟着唰得一下变得惨白。 醉酒。夜路吹风踩雪，再加上泡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水，现在他身上滚烫绝对是中了风寒，可是中了风寒的人都是面上烧得通红，怎的他却是颜色惨白？ 一边思索，楚小乔也顾不得多想，解了杨清风的裤袋，确定他身上再无一物，又连忙将他渡到床上，用棉被裹紧似是嫌一层不够，楚小乔又拿了一条来。 再转身将屋内火盆烧得更旺些，楚小乔才又在床边坐下，继续去给他检查身体，搭脉探额只有风寒这一个毛病，楚小乔排查了半天，掀开被子最后才在他的腹部找到了答案来。 侧耳倾听间，能听得出他胃里发出咕噜的动静，身为特工是必备急救常识的，一听之下楚小乔便清楚，这“咕噜”的动静不同于饥饿时候的肠胃蠕动，而是粘膜受刺激之后蠕动收缩的动静。 “你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重新将被子给他盖好，气恼伴随着疼痛让她想掐死床上的人，可床上的人全然不知，只是蹙着眉头长睫不安颤栗着，令她怎么也狠不下心。 “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不成？”楚小乔低啐了一声。 红螺将姜汤煮好了端来，一共两碗，杨清风一碗，楚小乔一碗，除此之外，她和格外贴心的弄了个汤婆过来。 汤婆本是想让楚小乔暖手，却被她直接塞进了被窝里去，两碗姜汤也有一碗递到了红螺手里头去。 “方才被我推到又泼了冷水，你也喝一些暖暖身，然后赶紧去换了衣服休息，免得明日中了风寒下不来床，我这腿脚不便的，就更难做了。” 安排间，她对着红螺一笑随即端起另外一碗来，就要给杨清风喂汤，但刚想去摇醒他，楚小乔又放下了碗勺。 第116章 发烧入眠 现在他的状况，早已经不适合喝姜汤了。 “怎么了？” 红螺已经一口将热汤喝尽，瞧见楚小乔的模样，放下餐具来询问，楚小乔抱歉的看着她，微微一叹。 “恐怕要麻烦你，再重新做一些吃食来了。” 红螺连忙摇头，“小姐说这话就是折煞红螺了，小姐需要什么？红螺现在就去准备。” 肠胃不好的人就只能喝些粥，楚小乔想了想，就交了一道咸米粥的做饭给红螺，将青菜和肉丝熬进粥里。要熬得稍微稠一些，红螺领命，却没有直接去，而是将楚小乔的衣柜打开。拿了身干衣裳放到她身旁。 “小姐也是一身湿，赶紧换了吧，不然杨少爷也不会安心的。” 楚小乔一想也是，待红螺回厨房之后，就自己换了湿乎乎的衣裳，只不过红螺端上来的汤她只喝了两口，就又去管床上的杨清风。 撩过来他湿漉漉的长发，将过多的水份在床榻边拧干。随即又拿了两条手巾来，一条垫在他脑袋底下，另外一条她取在手里，轻轻擦拭发间的水份。 半干不干之后，有用梳子梳，每一次一梳到底都会带出来些许水滴，也会见他的长发顺得更加柔顺，握在掌心软软的好像黑色绸缎，令人嫉妒。 惹得楚小乔总想剪下来一段，好好藏起来占为己有。 很快红螺又端着热粥进来，帮楚小乔拿来了衣柜里的小药箱，收拾了屋内浴桶的狼藉，就又回了外院去，叫楚小乔又是便唤一声，她五官机敏察觉得到。 房门关上，屋内重新归于平静，烛火左右跳动了两下又在远处伫立下来。 床幔半撩，楚小乔俯身下去，又一次轻拍了拍杨清风的肩头，许是因为周身暖和让他稍好受了些。 这一次的低声呼喊，他微微睁了睁眼却还是那般无力，没瞧见什么东西就又要闭眼，楚小乔过去他捞上自己的肩膀，身子前倾将他顶起来又塞了软枕在他身下。她这才放松下来。 端起碗筷瞧着他又要睡着，连忙又伸出两根手指去，扯了扯他的嘴角。 “喝了粥，再吃了药咱们再睡，不然你这一觉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不要……” 他同孩子一样耍无赖，她无奈一叹声音一柔又柔，在他脸上的素手改拍为抚。 “乖，听话。” 似水的一声倒是淌进了他心里，费力的睁开眼，入眼的就是烛光下她的嫣然笑靥，不只是他真的昏了头，或是烛光太柔又或者两者皆有。他好似看见的不是世间绝色，倒是画中仙…… 以至于后来，哪怕身处险境间，他也放不下脑海中她的这一次莞尔。 “生病的时候口中总是没味儿的，所以一会儿吃药的时候也不会苦了，也算是件好事。” “但你若还是觉得苦涩，我这儿还有些点心和蜜饯，是甜的。” “你若下次再喝酒喝成这鬼样子，小心我再不管你！” 一边喂着热粥，楚小乔一边自顾自的说话，与那时为他缝合伤口一样，让他注意起自己来。免得一会儿又睡过去。 他吃的很慢，时不时还露出一些在嘴角，她不急不恼只是慢慢的喂，或拿帕子轻拭去他嘴角污迹。 终于是喂完了粥，又哄着他就着剩下的半碗姜汤把楚小乔常备的药丸喝下，楚小乔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将他重新扶躺下安置好。 “小乔……” 低低的一声呼，立刻又让她再提起心气来。俯身凑近了询问“怎么”，不必让他再哑着嗓子吃力大声回应。 “小乔，喜欢……” “喜欢什么？” “粥，谢谢。” 中间那一段，他的嗓子实在是哑得吓人，她全然没有听清，那一句便被自动跳过，成了“喜欢粥”。 她重新直起身来，莞尔间帮他理了理额前碎发，“喜欢下次再做就是，我可以将方子写下来，你带回去给府上厨子便是。” 她说的贴心。他眼里却泛出失望来，又一次撇过头去，耍起小性子来再不看她。 楚小乔不管他怎么想，只是打了水来。继续用手巾帮他擦拭额头，小心翼翼仔仔细细，一直到他额上的高热退下才终于松下一口气，一股浓浓的倦意翻涌上心头来。 就在她丢了手巾。准备去倒水的时候，却觉得袖口一紧，转头他又一次睁眼拽住了自己。 “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楚小乔耐着心问。 杨清风摇摇头，只是伸手取了自己的一缕发，又轻撩过她的一缕发放在一起，打了个结…… “当真是烧糊涂了。” 无奈一笑间疲惫散去不少，楚小乔心下也是一安，他能有这胡闹的小动作，就证明病是已经好了。 然她也只是想到了最浅的一层，却未想他病好后脑袋已经清醒，虽可能还是朦胧间，但这“胡闹”的动作，也同样有意义。 楚小乔还想再去收拾那水盆手巾，可是这一次她再起身间，却又被杨清风拉住，他的眼睛已经重新闭上。面上还是憔悴可怜的模样口中呢喃。 “安寝，该安寝了……” “好，安寝。” 吹灭了灯盏，楚小乔又扯过一条被子，在他身旁来躺下他紧紧牵着她的衣角，两人共枕入睡。 厚被子都在杨清风身上，楚小乔身上只有一条偏薄的棉被，入睡时她还可忍耐这凉意。可睡着之后，身子自然而然的朝着温暖的地方挪去。 小腿搭在他的腿上，侧过身去单手搂着他，将自己前身全然贴上他暖暖的身子，似是觉得暖意还不够，最后索性将脑袋也缩进了被子里，枕在他胸前沉沉睡着。 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转过身来，前身对着她，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黎明来得很快，昨夜折腾到后半夜才安寝，一直自律极强的楚小乔头一次睡过了头，反之被她悉心照顾的杨清风却是醒的很早。 入眼是陌生的床顶床幔，他稍愣了愣，身上知觉才恢复，想动一动才发现身上似是被什么东西困住…… 第117章 梦醒时分 筋骨酸痛，浑身有些沉重却不是动弹不得，而且周身上下的皮肤似是不被衣料包裹…… 昨夜……自己干什么了？ 努力回忆间，杨清风转头看着四周，透过薄纱床幔他瞧见了不远处的炭盆，炭盆上搭着架子，上面挂着的正是自己的衣衫，除了外衣就连亵衣亵裤也在上头。 这一眼，他又冷了好几秒，才忽得全身一僵。 也正是因为他的一僵，困住他的人似是有了反应，哼唧了两声。 轻微得犹如猫儿鼾声。却被他格外敏感得捕捉，这声音他熟悉至极，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难怪他瞧着这房间觉得眼熟。难怪他瞧着那床边的妆台觉得似曾相识。 这里根本就是楚小乔的房间！ 可是自己的衣裳挂在床外的架子上，而且方才在被子里哼唧的是…… 杨清风身上有些颤抖，他侧卧着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扯出被子的一角，猛然掀开，一瞬间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随即而来的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剩下。 被子被掀开冷气席卷而来。惹得楚小乔身上打了两个激灵，可困意消散不去，她又将身子蜷缩了些许，随即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这耳房的床榻本就狭小，容得下两人已经格外拥挤，她这么一翻身直接就滚到了地上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楚小乔肩头和腿上同时一痛，整个人侧翻到了地上，一声闷哼才幽幽转醒。 “唔——” 她捂着脑袋慢慢坐起来，缓了缓神又揉了揉眼，才转头环顾四周，一瞧之下，才看见床上杨清风正裹紧了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满面冰霜眸底全是恶意，只有黑发之下半遮半掩的双耳似是在发红。 “醒了，胃疼吗，可感觉好些了吗？” 楚小乔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又坐回床边上，她眼下一片青黑，看上去甚是憔悴怜人，看着她又掐了掐眉心，杨清风抖着双唇，内心惶恐挣扎了半晌才开口询问。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 重复着关键词。楚小乔一杨眉头，眼中有些恶意戏谑的瞧着杨清风，好像坏人奸计得逞的模样，随即落下自己肩头上本就半开的衣衫，露出昨夜被他咬伤的地方。 “昨夜，你可是威风得很呐！” 此话一出，杨清风的脸色一白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出来。 “动手动脚，而且你还胡言乱语了不少，比如什么喜欢，什么情爱……” 她说道此处故意收声。却见杨清风脸上血色速归，好像被针扎一样全身一个激灵间，五指收紧了被子。 “喜欢什么？” “喜欢我……煮的咸粥。” 这个答案显然没说进杨清风的心里头去，他眼底划过一阵失落，转瞬之间昨夜醉酒的戾气又浮了上来。 “不稀得你煮的那些个东西，恶心至极。” 冰冷冷的声音扎得人心不舒坦，楚小乔一愣却听杨清风又是补刀了一句，“你果然还是那个不知礼义廉耻、行为无矩的九流村姑，朝三暮四！” 恶语出口，就连杨清风自己也是一惊，他只是想掩盖自己的仓皇尴尬，哪想得到自己发起狠来。居然是这般的恶毒。 果然楚小乔面色一沉，再看杨清风的眼神瞬间冷凝不少，鼻尖皱了皱，表情如同吞了苍蝇。 “瞪我作甚？” 他仍是冷言，只是语气之中略有僵硬，势头却仍旧不甘减弱。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杨公子说的格外的对，很是在理。” 出乎意料的。楚小乔竟认了杨清风强安给自己的罪名，未有恶言相向，眼中凶狠却让杨清风心下更虚。 “我就是个下贱坯子，必定孤独终老，无人送终，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繁华一生，可你这大半夜喝多了跑我这儿撒酒疯，上了我的床，你又算得上是什么？” 此言一出杨清风心下就是一紧，昨夜发生了什么他是全然不记得了，刚还想再问，却听得楚小乔又是一声冷笑。 “也是。你也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看惯了风花雪月，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好看的皮囊，没了家境，你连卖恐怕都卖不出去！” 语连炮诛，尤其那最后一句。简直是将天上仙拽下了肮脏的红尘风月之中。 他紧盯着她，忽得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那些极品亲戚一般，冷漠中掩盖着凶狠，看着他，却又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楚小乔！” 他猛捶被褥，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黑，颜色跳转得好不热闹，楚小乔仍是一脸戏谑的盯着自己玩世不恭，细品她神情。 他眼底才是一沉，愠怒散，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黑，如同一双鬼眼，见不到神采，令人悚然。 “没了家境我低贱？你与我本就是云泥之别。之前你偷看我毁坏名誉，如今你是不是觉得，只有那些个当官的一身清廉，才是真正的品端明正？” “伴食宰相虽多，也总有拔葵去织的清官。” 本是毫无指向的一句反驳，杨清风却硬是将柳梁宇代入了进去。 红台烛火，脱靴解袜，她笑望着他说起“温柔”二字的画面又一次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钻的杨清风一阵头晕心痛。 然而最令他心痛的，却并非如此，而是后来他所瞧见的图腾…… 没听到杨清风反驳，楚小乔的急性也稍稍冷静，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措辞如何缓解，却见杨清风一动，随即一只有力的大手朝着她的脖颈钳制而来！ 楚小乔全然没有防备，就连多吸一口气也没有，这一下直被扑倒，背狠狠的撞上床榻，长发散落衣衫凌乱，狼狈不已。 杨清风的力道没有动杀心，却也发了狠劲儿，刹那间便逼得楚小乔憋红了一张脸，嗓子里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呃唔”的挣扎之声。 可也只是狠拍了他的手背几下，就没了再多的动静。 第118章 动了杀意 他是倾身压在自己身上的，如同扑食的猛虎，俊眉风眸稍显扭曲，期间恶念怨愤丝毫不掩、毕露无遗，全然被她收在眼底。 昨夜本想是他醉酒发疯，却哪里想得到，此时的他同昨夜发疯时候并无两样，他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念…… 可是，为何？ 比疑问更重的是疼痛，好像全身被针扎，好像整颗心都被紧紧的攒起来，硬生生被掌力握碎。有鲜红的血从指尖缝隙之中汩汩而下。 身下的人一下没了声响，杨清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一下收了手只是仍俯视着她，却见她丝毫没有要还手再动作的念头。 她只是那么静静的躺着。一只手搁在脑侧，一只手自然的垂着，眸子里平的如同一潭死水，就连愤怒也不再有了。 “昨夜，你也是这么掐住我的脖子的。”她缓缓叙述，好像事不关己，声音单薄又淡漠，可怜又可怕。 “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仍是硬气与怒意交织的质问。只是方才的冲动已然消散，楚小乔回望着他，慢慢摇头，却听得他回以冷笑。 “你不知？我都看见了，你不知？还是不肯说？” “说什么？” “你为何害我？” 接连着三个问题，两人间相互疑问着，她仍是一脸茫然，而他心中狐疑不消更胜，伴随着背叛的愤怒，充斥他整个心间。 最后他愤怒的双手猛然拍下，楚小乔连忙闭眼，可那大力的两掌却是擦过她的长发，拍在了她身下的床板上，有被褥的铺垫，双掌拍下的声音不响，可力道不小楚小乔清楚得感觉到身下床板在猛烈震动。 待她再睁眼，杨清风已然不在床榻上，她偏头就见他已经穿好了衣衫，那衣裳被放在炭盆上烤着暖烘烘的，哪怕是冬日上身也不会冷。 “记得别走正门，免得被旁人瞧见，坏了你杨大少爷的名声。” 话虽狠厉，可尾声已带了难以捕捉的颤音，杨清风又转头瞪了她。随即双眸眯了眯，丢出一句冷言。 “今日你我两断，别再让我看见你和你的人，否则后果自食！” 他走得头也不回，楚小乔甚至没感受到他的气息有片刻停留，走得是那么迅速而干净，就好像昨夜的一切如同一场梦般，除了脑中记忆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可就算是留下记忆又如何？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虽然不知为何，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厌恶自己那一句评价足以表明，他对自己的看法与对原主无异。 先前的一切。怕也只是他将自己当麻雀，图个新鲜貌美，再谋划些利益罢了。 当真可笑，自己何时变得蠢笨了？ 这自嘲一出，楚小乔翻了个身将难看的笑脸埋进被褥之中，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忽然死去了，一切的躁动不安都落幕，就连一些快乐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辰还早，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可外院的红螺却能敏感的察觉，杨清风刚走院子，姐妹两个没有直接去内院。而是稍等了等才一前一后的进去查看。 刚进去，却见楚小乔衣衫不整，一只手自床边垂落而下，青丝凌乱的散在被单上，宛如开谢了的大丽花，她面朝下扑在被褥里毫无生息。 红螺和碧海大惊，就在红螺要惊呼的时候，被碧海拉住。她指了指楚小乔腰间还整齐的腰带，证明两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过分的接触，红螺这才放下心。 “小姐，您没事儿吧？” 碧海让红螺跟在后头，自己走在前头，男女之事还是她懂得多一些，无非是爱而不得，得而不爱罢了。 “无事。” 不等碧海靠近，楚小乔双手一撑，自己起了身来，精致的五官上俨然收敛了所有过多的情绪。 红螺见过如此模样的楚小乔，是那日她将自己擒住时候的冰雪样。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她也对一切漠不关心。 “小姐，杨少爷怎么走了？昨夜小姐和杨少爷不是……” “你这么关心他，不如去杨府伺候。看看他肯不肯收你？” 楚小乔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话出口就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却惊得红螺连忙收声，碧海也微微侧目。对着自己妹妹不着痕的摇了摇头。 “时辰还早，昨夜一番折腾，小姐可是要再休息？还是要起床？”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如挺过困劲儿，将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才好。 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帖，再看不出昨夜屋子里来过旁人，红螺才又去端了热水进来，替楚小乔浣面。 楚小乔也仰着头，由她们二人在自己脸上擦拭，并非她真的有了大小姐的排场，只是疲惫与方才跌下床的疼痛让她实在是有些抬不起手来。 “小姐再涂些面霜吧，不然这冬天肃然朝天的，皮肤再冻坏。”碧海从妆台上取了面霜来到楚小乔面前。 妆台还如同刚送来时一样的精致好看，只是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没人看她。她又何必打扮？ 她正想拒绝，却忽得又瞧见昨夜自己书写出来的菜单也在妆台上放置着，为了防止丢失或者出其他的什么意外，那定好的菜名册的内容，她写了两份。 “红螺，你去取一份菜名册，送到杨家去。” “是。” 红螺连忙放下水盆应声去拿纸头，一旁的楚小乔想了想。却忽得又想到他临走时候的话，抿了抿唇，又开口补充。 “你不必进杨府去，送到门口给小厮，叫小厮送给杨白娇杨三小姐即可。” 红螺顿了顿，又看了看碧海，最后还只是干净的应了一句“是”，什么也没多问，照命去办事，她虽想不通，可碧海却知道说是给杨白娇，其实不过是做给朱紫雪看的，昨夜闹的动静那么大，朱紫雪不可能不怀疑。 但不论朱紫雪如何，只要杨老爷不怀疑，那便不算是出事，而昨夜夜半这屋子里还亮着灯，明显不对劲。 第119章 生气至极 楚小乔让红螺送个菜名册过去，也是为了借着给杨白娇让旁人瞧见，她昨夜是在做正事，并非什么苟且不轨之事。 这自然是为了保护名节，也是为了保住杨清风的名誉。 “小姐，这是何必呢？” 有什么事儿是不能两个人好好说的？ 碧海一叹，方才进门的时候，楚小乔身上的那股犹如死气般的忧郁是肉眼可见的，想也不必想。便知是两人间出了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罢了。” 那股感觉憋在心头总是不舒坦的。碧海贴心就算不想被旁人知道心思，却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一句。 却也只是一句，一句之后再没了旁的话，又成了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被派出去的红螺很快就将东西送到，主子的东西小厮们也不敢耽搁连忙送到，杨白娇正一个人在屋子里。瞧见是楚小乔送来的东西，心下便了然昨夜杨清风的去向，也心知是绝对不能别旁人知道的。 但杨白娇只晓得这是楚小乔送到她手上，为了避嫌的却没想她为何不直接托人送给杨清风，只以为是一个避嫌原因，便又拿着这两张纸头朝着杨清风的院子去。 此时杨清风早已经回了院子，还未与任何人碰上，宏二和小桃则是将昨夜的是都同他讲了，又追问他去了哪里。 哪料杨清风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将端上来的茶盏朝着地上一砸，便再没了下文，这一下，不论是宏二还是小桃，谁也不敢上前再多问什么。 杨白娇提着那两张纸到了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她敲门进去，宏二和小桃都是无声的冲她摇头摆手，示意她回去。她却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 “大哥在里头，生气呢？”宏二和小桃连连点头，杨白娇噗哧一笑又一摆手。 “放心，我来这一趟，他便不会再气了！” 她向来是个不稳妥的事儿不做的主儿，宏二和小桃听见这话，自然也是一阵放心，只是杨白娇刚进去。那两张纸刚递到杨清风面前。 杨清风瞥见上头的自己，瞳孔皱缩间猛然抢过那两张纸，直接丢进了火盆里去焚烧成了灰烬。 “大哥……” 杨白娇一脸愕然，还没反应过来，杨清风的责骂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折辱之声格外的大，话语也格外难听，与对楚小乔的话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平日里的冠玉公子成了杨牧沉一样的腌臜无赖！ 直至后头的责骂脸宏二和小桃都听不下去。这才连忙进来救场劝说，又惹得杨清风一阵猛砸杯盘，三人才终于在他的责骂声中出了屋子。 而杨白娇出了屋门之后直接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而今日是大年初五，杨家的待客到初七才结束，今日杨老爷又早早出门去。此时还未回来，旁人则是对他都束手无策。 杨清风也是索性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叫宏二送酒进来，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了一开始疯狂的责骂教训，就连宏二不小心打了一坛酒他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愤怒源于楚小乔，是无法熄灭的怒火，他就算是冲旁人发脾气也不过是无能狂怒。他愤恨的根本不是旁人，甚至不是楚小乔，而是他自己。 早知是孑然一身的下场。何必还不死心的朝着悬崖边儿靠？明知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昨夜楚小乔好不容易为他消下去的酒味一瞬间又沾染了全身，提着酒罐他摇晃到窗边，直接在床沿上坐下。一条腿撑在窗沿上，一条腿自然垂落，看上去放肆无礼却又格外潇洒自在。 只是面上愁容与他的桀骜全然不符，他抬眼望着那个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楚家三房宅院的地方，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再翻涌而出，他就再猛灌下去一口烈酒。 “举杯消愁愁更愁，愁更愁。” 殊不知另一边的楚小乔也同杨清风一样，不自觉的朝着杨府的方向望着发呆。 白日就这么安静过去，华灯初上之际，杨清风的院子里才又传来旁的人声，不是别人。正是早出晚归的杨老爷。 听说杨清风无声无息的回来，他是喜怒交加，但听闻杨清风白日里只知酗酒不做正事，真是骂哭了杨白娇，为数不多的喜瞬间消散无遗。 杨老爷气冲冲的到了院子里，一脚踹开屋门。责怪刚到口边，却硬生生的咽了一半回去。 仍是清俊冠玉的男儿郎，安然潇洒的坐在窗沿上，衣摆长发随风而动，面对着窗板的侧棱，不知他究竟是在看着窗外，还是在盯着房里面前的那堵墙看得发狠。 周身被戾气包裹，却又有着颓靡不振之色如此情形，杨老爷心下一阵了然，不单单是因为知子莫若父，还因为他几曾何时也有过如此神色。 而且，能让男人露出如此颓靡的，只有女人。 “父亲。” 见人进屋，杨清风才摇晃着从窗框上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好朝着杨老爷俯身一礼，只是她这一礼险些就栽倒在地上，幸而杨老爷上前服了一把，才没让他更加失态。 “牧沉和白娇都唤我爹，也就你，固执地还用尊称，”杨老爷无奈，“你就不能再唤我一声爹？” 一叹之间，心中护子之情抹灭了先前所有的愤怒，杨老爷扶着杨清风坐下，又夺过他手里的酒坛，倒了杯茶来给他解酒。 “父亲前来，所为何事？” 杨清风似是没听到方才杨老爷的话，仍是自言自语的往下继续说，杨老爷来自然是为了谴责教训，顺带督促他赶紧恢复正常，但此时瞧见杨清风的状态，那些残忍之词哪里还说得出口？ 这孩子是他同爱妻所生，后来虽说爱妻行不轨之事让他愤怒难平，可稚子无罪，更何况杨清风是他的亲生儿子，无需滴血验亲，眉眼长相便足以表明。 第120章 怒发冲冠 他成长间发愤图强，从未惹过祸事，也未曾对长辈们不敬，就连生母过世的时候，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从未有过什么大动，成人后更是杨家的门面依仗，做事待人稳重周到，如果没有意外，以后杨家的继承人就是杨清风。 今日杨清风疏忽职责，夜半不归，整天酗酒。还是头一遭。 “昨夜，你是去了哪家姑娘那边？” 语气缓缓，饱含慈父对后辈的关切，哪料杨清风却是不答。也喝了一口杨老爷斟的茶，似是觉得味道不妥，直皱眉头。 “你可是心悦那姑娘？”杨老爷又问，“你说说是哪一家，我便帮你参谋参谋，你也该事娶亲的时候了。” “父亲看人的眼光，儿子着实不敢恭维。” 借着酒劲儿，平日里不敢说的话脱口而出。杨老爷闻言眉头拧了拧，抽了抽嘴角却还是缓着语气继续劝慰询问。 “不叫我看，那你就自己看，若是大户人家品行不错，就娶回来做正妻，若是小门小户，譬如那楚家三房，你也可以带进府做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便是连妾也算不上了。 杨清风又是一怒，这一怒不知道是怒在旁人提了楚小乔，还是怒在旁人对她不敬之上，毕竟那是他一提就心痛的人，哪能由得旁人随意拿捏？ “当初父亲，是不是也就是如此想着，所以领了朱紫雪进杨家？然后让她在府中放肆，没了母亲地位，最后还……” “嘭——” 一掌落在雕花的红木桌子上，桌上茶盏跟着一阵，里头茶水来回晃荡，杨老爷怒瞪着杨清风，明显是被触到逆鳞。 “现在是在说你！你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作甚？” “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有些人父亲自然是不提也罢的！” 杨清风对着杨老爷冷笑。笑得毫不留情面，半点不顾及父子之情，更不顾及自己日后在这杨家的处境。 “情至深处，你还年轻自然不懂，等你中年情起，你就明白了，更何况一个二房罢了，我又有何时对不起过她？最后的下场凄惨是她不守妇道自找的！” 那一夜极黑极黑，没有月亮，只有一颗微星挂在遥远的夜幕之上，走在路上，看不清三五步外的景物。哪怕是再熟悉的路也如同只身行走在黄泉。 杨夫人夜夜侯君归来的灯火今夜也没有亮，而一心回家的杨老爷只觉是天色太晚，未曾多想，可谁料回了房中，开了房门，屋内却不是一个人…… 哪怕后来杨夫人如何哭诉解释，却被杨老爷置若罔闻，母亲的委屈和父亲的冷漠落在杨清风眼中，令心中费解愈来愈深。 “父亲，难道你就不能痴心只对一人么？不肯多听她的一句？” 然而落在杨清风眼中，却是一副甚是费解的模样。 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还不够多？一座小院，一间屋子。一双人难道不好么？他忽得想到后山时候，他去找楚小乔两人在竹棚下品酒。 清寒贫苦的屋舎，无人问津的低贱野果，可出来的酒水却是甘甜可口，与这富贵的粮食药酒滋味全然不同。 杨老爷却不觉有错，其实他也没错，世道就是如此，更何况现在提及发妻他还是气愤。便证明他心中仍是放不下那段孽缘，不过是专情不专一罢了。 “我倒是对她仁至义尽、倾心而顾了！可她……” 辩驳间，杨老爷手指一抬就习惯性的去指杨清风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他时刻带着，可这一指之下，杨老爷就是一惊，心头慌乱间也跟着一空。 “你的玉佩呢？玉佩到哪去了！” 此时杨清风的腰间只有宫绦，宫绦的末端坠着两颗红色玛瑙，艳而不妖，而原本应该被它们陪衬的玉佩此时已然不见踪影。 闻言，杨清风也好像才反应过来般。低头瞧了瞧自己腰间，随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送人了。” “送谁了？你送什么不行，偏送这个！” 杨老爷暴怒。拍案而起，那玉佩不光是杨清风的念想，也是他自己的念想，这么一丢。他便是个念想之物也没有了。 哪料杨清风浑不在意，反倒是冷眼一撇，一旁青筋暴跳肩臂发抖的杨老爷，冷然一笑。 “父亲都不愿意提这旧人，我将它处理掉也好，免得再脏了父亲的眼！至于送给谁，父亲有空追究这些，不如多去调教一下二弟，免得他日后待客，再出麻烦！” 不同于往日的尊敬与谨慎，杨清风似是将这二十几年来压抑的不满与怨恨全然发泄了出来，令杨老爷无话再说，收了与其交心之念，愤然离去。 可这一次，却让杨老爷断定了杨清风心中对那楚小乔有别样之意…… 日月轮回又是一日一夜过去，冬日里的早晨没有虫鸣。就连鸟叫都是极少的，而今日早晨连风声也没有，寂静得着实有些过分。 楚开文一大早就到杨家的铺子里去了，他是头一次在镇上铺子里做工，没有经验见识，要学的规矩和东西不少自然也就忙碌些，赵氏则是忙于刺绣，昨夜刚绣完最后一块帕子。一早也跟着楚开文出门，往制衣坊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楚小风和楚小乔姐弟二人，然而前些日子碧海教了楚小风几个字，他就完全沉浸在笔墨纸砚之中了。 众人都各有事做，楚小乔也有一堆麻烦事，只是她却没了什么兴致，自起床之后，便倚在窗下的榻上，望着屋子后头的花圃出神。 那花圃里是杨清风让人为种下的竹苗，只是冬天天冷还没长出来，土地上又多了一层矮矮白雪，更是看不见土下的东西。 偶尔有一两只麻雀扑扇着翅膀落下，然后又飞走，也是一声鸣叫也没有留下。 “小姐的脚踝可还有疼痛，药膏可还要再涂一日？” “不必再涂了，先收起来吧，下一次备用。” 楚小乔答得很快，证明她并没有在发呆，脚上扭伤不重，昨日她在屋子里呆了一日，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全然不痛了。 第121章 开张准备 听着碧海将药膏收到柜子里的动静，她又问道：“柳姐姐已经叫人把东西都送来了？” “柳阁主昨日就已经来过了，不过当时您不方便走动，所以她没让喊您，先把东西放下，说今日会再来，由您监工，按照您的心意来布置。” “柳姐姐人一直都极好的，”楚小乔难得的一勾唇角又问。“碧海，你身上的伤都如何了？我记得这才不过四五日。” “多谢小姐关心，伤口并不深只是太长了。奴婢当初是吓晕了过去，又加上失血过多，这才见小姐的时候那么失礼憔悴。” 言语间看着楚小乔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碧海连忙就过去将楚小乔从床上扶了起来，站在地上晃了两下脚腕，确定当真再没了疼痛。她才不用碧海搀扶，拍拍自己的脸重新振作了情绪。 “既然东西都送来了，总不能白在那边搁着，先出去看看吧。” 外院是同内院一样青石地砖和围墙，只是因为中间围着个内院，院子的四边又有月洞门所隔开，所以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宽敞。 但好在院子里头沿着围墙的花圃较多，而且正进门的地方也放着一个假山盆景，被杨清风带来的花匠精心布置过，领整个院子看上去也是格外上档次，到了春日里定然也是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不会僻静，因为这宅子坐落在集市与住宅区的边缘交界处，否则宅院的价格也不会让楚小乔轻而易举的拿下。 因为要在家里的院子做生意，柳鸢也是格外提心，将送来的桌椅用具都放在了西边，一来是西边的墙外就是集市，饭食香味飘散出去也是一道宣传，二来是柳鸢和红螺所住的东边外院。不能打扰到她们休息。 八张桌子，三十二张椅子，皆是冷杉木打出来的，虽然料子都不是特别的好，但木板厚实结实耐用，就算是特别不珍惜，也能用个一二十年了。 外加上茶具、餐盘，各三十套，也将外院的大厨房里塞得满满的。就连厨房里所用的菜刀、砧板等柳鸢都送来了一套。 楚小乔先前在木匠那边定的几套东西也都到了，和柳鸢送来的桌椅一样，用的也是冷杉木，可上的彩漆与打造的造型却比寻常的木桌要精致许多。 桌漆是红褐，不知红漆里头加了什么，涂上去毫无刺鼻的颜料之味，反之有一股淡淡的芬芳。 不同于柳鸢送来的桌椅，这一批桌椅是圆桌，桌面上被沿着边儿挖出来了一个薄薄的大圆槽。里头安放着一块大小正好的花纹大理薄石，是木镶石的模样。 与桌子配套的也是同样工艺的圆凳，虽然没有靠背却是更加精致舒适，凳子底下用石头做了一个放炭火的小槽，冬日里可以放些炭火进去让凳面变暖，安坐的人可以暖身双腿也能烤到炭火。 与之桌椅配套的是冰裂瓷盘。雪白的瓷盘不论是盛水还是呈上其他颜色的汤汁，都会衬得那器皿中的食物格外精致。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就连其他物件儿的包装也是如此。 刚将东西都一件件的看完检查完，柳鸢就带着布置的工人到了，是红螺引着人进来的，柳鸢见到楚小乔站在院子里，连忙上前去查看。 “妹妹怎么在这儿站着了，脚上伤可好了？” “好了。”她回答的言简意赅，语气如常。可听得柳鸢却是一愣，抬眼上上下下将楚小乔打量了一番，视线又在别处扫了扫。 “可是我送来的这些桌椅凳子不合你心意？那我叫人换一批……” “不必。这些正好，都是要摆在院子里的，太华贵的反而撑不起这风吹日晒的。” “那可是这两位妹妹伺候你伺候的不舒坦？要不再从我哪儿挑个丫鬟……” “红螺和碧海都会很好。不必要的。” 不是伺候的问题，也不是生意上的烦恼，柳鸢再猜不上来，便直接开口问。 “那怎的无精打采的？” 并非是楚小乔真的无精打采，而是此时的她过于平静柔顺，全然没了往日的活力与一股冲劲儿，如同过了青葱岁月，已然有了风韵的精致少妇。 好像一片风平浪静的汪洋大海，看上去一览无遗格外温柔和谐，可谁也不晓得水下究竟有着什么涌动的暗流。 没得到回复，柳鸢又打量了一番楚小乔，随即想到前天在曲妙阁她一舞间红台倒塌。柳梁宇飞身过去将她接在怀里，又抱他上楼的场景。 再一想当时杨清风也在场，柳鸢一下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叫她低沉，连忙又拍着楚小乔的肩头道。 “妹妹你放心，有我在这儿，绝不会让你的名誉受损。一会儿我就亲自去一趟这杨府，还不信他杨清风心里头的疙瘩解不开了。” 最懂女人的果然还是女人，柳鸢一猜就猜到了点儿上，旁侧的两个侍女也都知晓，只不过是谁都不敢多提。 毕竟一言不发的生气和暴跳如雷的生气，还是后者更容易让人理解安慰。 然而楚小乔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即看了看柳鸢带来的那些工匠，发现他们的身上的工具各有不同，从倒腾花圃的到泥瓦匠，基本上布置的工匠是都到全了。 “多谢柳姐姐了，这些工匠的工钱就从我在曲妙阁的账目上扣除吧。” “那哪能，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些都算我的。” 柳鸢虽然喜欢富贵会算计，但从不对知己至交算计，更何况前日的事故责任也全在她身上，楚小乔不怪罪已经是大恩大德，她答应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的。 言语间，她仍是拉着楚小乔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一拍手背就瞧见她衣袖下的粉玉髓镯子，随即挑了挑眉，将自己手上的一个银镯子也过渡了过去。 “这两样搭起来好看，富贵又不张扬。” 镯子上带着温度，明显是她贴身带了很长时间的，不过镯子的银色与触感都是上上佳品。 第122章 礼尚往来 银镯通体镂空的雕花也没有因为长期佩戴的划花，反而擦得锃亮，可见主人平日里的爱惜程度。 楚小乔知道柳鸢不缺这些物件儿，给了她是在表示拿她当自己人看，也是为了暗卫自责前两日她崴脚的伤。 她本想还回去，毕竟手上有了一个杨白娇的还没还，若是这一下再被看见，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可她刚有动作就被柳鸢给按住了手。 “你若是不收下。我便发火儿了，这些工匠和桌椅我就都带回去。”柳鸢的桃花眼睛一瞪，露出凶凶的神情来。 楚小乔眼睛一转。忽而一笑，“好，不过这些工匠的工钱算在我头上，因为这一次要动的可是大工程。” 信步挪到西院院墙与歪头集市分割的围墙前，素手一抬摸了摸那墙面，有些老旧了也不大好看。若是这院子用来待客，有这么一面墙定然是不行的。 “把这面墙修一修，干净利落些，上头的裂纹都要用白膏土遮盖好了。” 柳鸢一眼看得出楚小乔心思，对着带来的工匠吩咐，砌墙的工匠齐齐一应，便要上前。 “且慢。” 只见楚小乔将手一收，翩然转身间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意，随后在墙上用指甲抠出来了一个痕迹。 “从这里起，左两步，右两步，如此范围整个推到。” 此话一出，工匠们且惊愕的各个张大了嘴巴瞧着楚小乔，随即又转头看看带他们来的柳鸢，似是不晓得应当听谁的。 房屋宅院皆有风水布局一说，这宅院虽座落的地区有些嘈杂，但原先的房主是静心布置修建的，哪有说推就推的道理。而且还是中间开个口，这不是漏财招贼的意思么？ 领头的工匠将风水忌讳跟楚小乔讲了出来，楚小乔却毫不在意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在她眼中，风水这种东西若是不合人意，那再好的风水之地，还不如一间凶宅来的实在。 “你们只管建就是了，究竟是招财还是进财，得建好才晓得。” 言语间。楚小乔将一张图纸从怀中取出，给了那解说风水的工匠头，那不是旁的，正是她亲自画出来的设计图纸。 这一下红螺和碧海才惊觉，楚小乔虽然看上去呆愣且足不出户，可她的颓意之中却没有耽误任何的要紧事儿，如此心境非执掌大局者不可有！ “红螺主持监工与轮值，日夜赶工，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院子给修整好。碧海，你就负责后勤，将这几位工匠在后院安排好住的厢房，账目花销也一并归了你管，务必要好好照顾这些师傅。” 只有好吃好喝的伺候好了，下头的人才会好好干活。更何况楚小乔这设计图纸不只是一张，而是整整的一份，里面各种细节极多，不日夜赶工恐怕是到了年后也未必能开张。 更何况，院子的修整大多还是待客的环境变化，真正的拿手好戏，还得她自己着手准备才是。 “妹妹这是又有什么新花招了？” 瞧见楚小乔眼底流转的复杂，柳鸢就知道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连忙询问。可楚小乔却是不说，只是故作神秘的认真的看了看柳鸢，叫她等着口福即可。 柳鸢眉眼一转。“听说妹妹昨日派丫头去了一趟杨府，送了一个菜名册，怎么杨家人能知道。我就不能晓得？” “不是我有意瞒你，看到是可以的，不过那些东西也只是我的初想，还得试验一番才能拿得出手。” 你一言我一语间，楚小乔已经带着柳鸢出了西园，只留下红螺和碧海忙活，和管理那些工匠，两人则是回了内院。 到了房里，楚小乔将自己先前写的东西都拿给了柳鸢看，除了菜名册，楚小乔还写下了其他需要置办采购的东西。 她字迹娟秀端正，丝毫不像是乡间女子。倒是比大家闺秀还要强上几分，然而来不及感叹楚小乔的书法，柳鸢便被纸上记录所迷住。 先说她写下的菜名，除了赠品之中写的一些茶水和糕点之外，其余真正需要旁人付钱来买的东西，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说楚小乔要采办的东西，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东西堆在一起，比如十寸大的皮囊，上下开口的合金模具，以及硝石和天平，以及各个形状规格不同的铜铁木头楔子…… “我这倒是巧不明白了，妹妹把这么多不相干的东西搁在一起，是打算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我这也只是个初想，做起来是格外费事儿的，不过……若是能做出来，这东西放在姐姐的曲妙阁，怕是又要有一大笔的赚头了。” 楚小乔接过柳鸢递回来的那些纸，指尖点着桌面，细细思索着。 前世她身为特工什么都学，什么都会一些，但目前在这院子里能发家致富的，恐怕也只有那一样本事了…… “可是和上次妹妹拿出手的糖果相关？” 想起那些纸头上写着牛乳糖，柳鸢便想起来先前楚小乔快速来银子的门路，不是旁的，正是出卖秘方，而她现在手上所剩秘方，也就剩下牛乳糖了。 “牛乳的确是个极重要的，不过做出来的就未必是糖了。” 楚小乔的答复是耶非耶，将柳鸢的胃口全然吊了起来，柳鸢算算自己的空闲，又想了想自己的曲妙阁，就是一笑，决定同楚小乔一起准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仅仅是为了好奇心以及同楚小乔的姐妹情，更是因为她讲做出来的东西可以放在曲妙阁一起售卖。 虽然从认识楚小乔到现在，她拿出手的都是吃食，可如果曲妙阁的茶水点心也是旁家没有的，那她拍卖的东西价格也可以往上提档了。 有柳鸢帮忙，楚小乔自然乐意，也能剩下不少麻烦，旁侧的东西都是可以让柳鸢手底下的人去准备，但那最根本的还是两头奶牛，楚小乔定要自己挑选才行。 “牛乳都是富贵人家自己养的奶牛……” 第123章 路见不平 “不过最近有人出手奶牛的地方，也就只有妹妹你的老家了。”柳鸢道。 楚小乔却是一拧眉头，“灵溪村？” 柳鸢点头间，楚小乔眉头更紧，她们一家被赶出灵溪村可是发誓永不再回的，更何况灵溪村还有耍赖不要脸的张氏等人…… 前些日子乔迁之后，灵溪村刁民来闹事，还是柳鸢来帮忙解的困，所以楚小乔在纠结什么。她这个做姐妹的自然清楚，便拍了拍楚小乔的肩头。 “没事，我与你一同去。你只是说不进村罢了，我进去找到养牛的农户，把牛都赶出来，你选便是了，最难不过是多花些银两，可那几两银子妹妹你还在意么？” 几两银子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更何况楚小乔也算过了自己这一次动土修饰院子大概要花的银两。 所有工匠的钱加起来也不过是五百两而已，外加上她后来要买的这些东西，撑死了也就一千两，她在曲妙阁就还会剩下一千两，全然不用担心银子不够花，就算是这一次赔本了，她也会有个缓冲。 打定主意，两人当即就出门去，坐着柳鸢的马车，很快两人就到了灵溪村村口，路上楚小乔直感叹回头她也得买辆车，否则去哪儿都太不方便了。 按照计划，柳鸢将马车和楚小乔都留在了村口，自己带着赶车的小厮进了村，去找印象中的那家农户，而车前的侍女则是留下来照看楚小乔。 曲妙阁的趣事不少，侍女一一讲给楚小乔听。两人间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只是高兴没多久，又一辆马车到了。 灵溪村本就是山村，入村的路也是山路，本就细窄，一辆马车占了大半条路，旁侧的路宽只能容一个人行走通过，后来的马车自然是不可能入村的。 但这荒僻的地方，来回上镇上的牛车都只有一辆。何来第二辆马车？ 正疑惑着，就听见了后头马车传来不耐烦的男声，“前面什么人？也不知道给小爷我让一让，想掉脑袋么！” 好嘛，是个熟人。 不等楚小乔让侍女将车往旁处挪移挪，就见杨牧沉从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的就到了车前，正要再次口出恶言，却听又一道声音传来。 娇如莺啼。软声细语，一语便能让男人酥了三分骨头，这声音也是个熟人，却是楚小乔没想到的。 “二爷，这是怎么了，怎得又动那么大肝火。别气伤了身子才是。” 透过玛瑙密珠帘，楚小乔瞧见那声音一出，杨牧沉的气愤就是一消，连忙又返回自己的车旁，将一个身形纤细窈窕，几乎是一步三晃的女人从车上扶了下来。 并不是旁人，正是楚莹儿。 楚小乔记得上一次见他们二人还是在镇上，杨牧沉对楚莹儿依依送别的那一幕，现在瞧着两人。看来是楚莹儿狐媚的可以，竟能将一个浪子牢牢套在手里。 “前头有个不长眼的挡了咱们去路，车进不去村子了。” “进不去我便走着回去就好。怎能让二爷为了我这么个女子生肝火？若气出个好歹来，我可承受不起了。” 这一言一语间的妖媚别说是楚小乔，就连车厢里陪着楚小乔的侍女都看不下去了。直觉胃里头翻腾。 然而杨牧沉却喜欢极了楚莹儿这造作模样，拉着她一双大手在她手上摸了又摸。 “我这不是心疼你，不想你走得太多么，这村上路难走，崴着绊着可怎么好？” 杨牧沉拉着楚莹儿到了楚小乔车前，转头对着马车的时候，就连轻佻的温柔也不剩下，只有暴戾怒意。 “车子里头有没有人？还不赶紧给小爷我挪挪地方，否则我掀翻了你的车！” 这一声叫嚣，听得车里侍女愤怒正要发作回嘴，楚小乔却伸手一拦噗哧笑出声来，随即伸手。撩开了身侧的珠帘。 素手撩红珠，一张俏脸含笑探到窗边，深红的玛瑙映得那只素手和帘后的俏脸更是白嫩精致。 只是定睛瞧清了那张脸，车外的楚莹儿嘴角的笑容就是一僵，“楚小乔！” 被人点名，楚小乔却没理会点名之人。反倒是瞧着杨牧沉，笑得更是柔情如斯。 “杨二少爷还真是变脸如翻书，怎的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 这一笑杨牧沉就被迷了眼睛，一双眼睛就对着楚小乔看直了眼，楚莹儿气得脸上的胭脂都快抖掉了一层，轻掐了杨牧沉的手背一把，一脸嗔怒瞪了他，杨牧沉才缓过神来。 只不过这一次杨牧沉一改方才的嚣张有礼了三分，手虽然还牵着楚莹儿，心却已经花到了楚小乔身上。 “楚姑娘，还望同意将车挪移一下，我的车过去才好。” “二爷，不用同她讲理，她若是想让道，咱们的车来的时候有动静，她早就有动作了，现在挡在路边儿，这是明摆着找事儿！” 话是讲给杨牧沉的，可一双眼睛却是恶狠狠瞪着车里的楚小乔，而楚小乔似是这才瞧见她，对着她微微一笑。 “姐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与这侍女都不会赶车，如何为你挪车啊？” “是，为了旁人你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可为了杨大少爷，你倒是不会的也愿意学了。” 这句话与上一句正好反过来，眼神中的委屈和话里明摆着的意思，杨牧沉瞬间收敛花哨的心思，瞧见他面上神情变换楚莹儿心下才是一安，柔柔一笑，随即又恢复成了一副往日里与人为善的模样。 “不过说来也怪了，妹妹这怎么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车上？没跟着杨少爷一起？” 这言外之意，便是说楚小乔孤身一人，别是被人嫌弃了落在这儿的，楚莹儿只是这么想，可杨牧沉的下一句话却是直接说了出来。 “怕是这几日被人嫌弃，又耐不住寂寞，这才来这村子里瞧瞧吧？毕竟她也是这灵溪村的美人儿，相好的要跟他一同去镇上，定然是得剩这些力气做正事儿！” 第124章 针锋相对 田间小路上左右都寂静下来，蔚蓝的天空悠悠飘着白云，耳边的话说得格外污秽肮脏，就连车中侍女都听不下去，出言维护，“放肆！你们最好嘴巴放干净些，否则以后曲妙阁的生意来往，你们想都不必想了。” 侍女这话表明了马车的来历，也说出了柳鸢定会做楚小乔的靠山。只是这话若是由柳鸢来讲自是没问题，可从一个侍女的口中说出来，就被人抓了把柄。 “哟。这曲妙阁的生意，什么时候是沦为一个小丫头做主了？” 杨牧沉语气轻佻，一双眼睛又开始不安分的往车窗里乱扫，盯着那侍女时候目光灼灼毫无遮掩，侍女立刻又闭上了嘴巴，求救的盯着楚小乔。 他这恶霸登徒子的名号南诏镇的人都晓得。也不怨这侍女胆子太小，只能说杨牧沉人品实在太坏。 楚小乔自然要护着自己人，晃着脑袋一副百般聊赖油盐不进的模样，眸子慢眨间如同结了层冰霜。 “这一会儿说杨少爷的，一会儿又说房中事，真不知道是姐姐相见杨少爷，还是杨二少是在跟我炫耀什么事儿啊？” 话中好像带着冰刀一般，直接戳中两人血脉，楚莹儿拉着杨牧沉的手一紧又紧，委屈而可怜的望着杨牧沉直道自己一心专情，没有旁的意思。 杨牧沉却是冷眼盯着楚小乔，他虽然风流，可婚姻之事还要听家中父母安排，若是真的将他婚前乱情的事都讲出去，他还如何在杨家立足？ 不等两人反应，楚小乔冷冷开口又一句刀子捅进了他们的心窝。 “瞧姐姐这急的，大冷天的汗都冒出来了，也不说拿帕子擦擦。不知道姐姐最喜欢的那条帕子现在何处？” 这问题不是在要什么回答，瞧着楚小乔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便知道她早已经什么都晓得了，两人的冷汗一起下来，杨牧沉恶狠狠的瞪着楚小乔。 “呵，什么帕子？小爷我从未见过，有这等闲心，还是帮大哥找找玉佩来得实在，那玉佩一丢就跟丢了命似的没出息。你若是能找得着，他说不准还愿意多看你两眼。” 冷嘲一笑，不待楚小乔反应，杨牧沉又接了一句。 “算了，恐怕这就是天意，天要他跟那玉佩一样，该沦落了。” 暗语讲的是杨清风风光这么久，也该同他母亲一样迎来结局了，只可惜楚小乔不明就里。只是拧着眉，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村子里去，暗中思索究竟话外是何意。 车厢里一下安静，又过了一阵子柳鸢和小厮才赶着三头牛去而复返，察觉出车上气氛不对，询问间柳鸢才知晓方才的来龙去脉。 “小人得志罢了。妹妹用不着担心，以杨少爷的才智，那杨牧沉是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的，比起这个还是先回去看看这三头牛吧，那农户家没多的了，我便直接都买下来了。” 既然已经被对头看见，那就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嘴长在对方身上，保不准会说些什么出来。走得远一些也就不会有麻烦绊住他们了。 说话间柳鸢已经又上了车，催着小厮开车离开，这村庄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感受。再看昔日风景内心也无动荡。 楚小乔撩开窗子看了看后头跟着的那三头牛，暂时也将方才的不快丢到了脑后去，问柳鸢为何一次买这么多只。 “一头公的两头母的。产奶的是母牛，不过都会有停产期，得留着公牛媾和生小牛，母牛才可能有奶出来，两只母牛轮换着奶源才能不断。” 解释完，楚小乔才明白，果然自己还是在这些农事上有不精通的地方，柳鸢瞧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明白楚小乔其实并不怎么懂得放牧之业。 “而且这奶牛金贵，带回去之后还得建个牛棚，不过最好还是自己找一块地，种些牧草。真正的好牧草那些农户出手的价格太贵，不划算的。” 柳鸢说到这儿，楚小乔一皱眉头，麻烦事情如此之多，这可就有些不大好办了，她本以为每日弄些饲料便够了。哪料现在还需要再搞一块地来，虽然不是钱不够，但这南诏镇是没有地可以种的，田地都在山镇交界的地方。 楚小乔若是要亲自根本顾不过来，就算有红螺和碧海也是分身乏术，每日挤奶喂牛来回跑一遭都是麻烦事，哪里还有时间制作上菜？ “妹妹若是一人搞不定，那这奶牛不如就交给我来吧，我在郊区还是有一片地，曲妙阁也有人手可以调过去看管，土地的搭理和伙计看管挤奶送奶也不用妹妹操心，只不过……” 说到这儿，柳鸢的眼睛贼溜溜的子啊楚小乔身上转了一转，嘻嘻一笑。 “妹妹这每月的盈利，我可是得划走三成的，不然我这赔了本钱了。” 柳鸢是商人，她提出这要求楚小乔可以理解，只不过这看上去像是楚小乔在雇佣曲妙阁的人，但三头牛一片地的搭理看管花费才多少？而她的盈利一个月可是指不定有多少！ 说白了，简直就是柳鸢在薅羊毛哇！ “以退为进，姐姐这算盘打得真好，心可真是够黑的了。” 素手一摊，玉肩一耸，楚小乔朝着柳鸢叹了一口气，柳鸢却是一副小计谋得逞的模样，得意劲儿都上了眉梢。 “妹妹，你我二人彼此彼此嘛，更何况无奸不商。” 麻烦事情解决，楚小乔的思绪又回到了楚莹儿和杨牧沉身上，只不过她并非在意这两人来给自己添堵，她在意的，是杨牧沉所言的那一个玉佩。 那日他醉酒衣裳都是她扒掉的，而且屡次见杨清风，也不见他有喜欢戴什么配饰的癖好所以这一思索之间，她想的那玉佩，应当就是杨清风给自己的那一块。 “妹妹，妹妹！”柳鸢又一次喊了楚小乔几声，“怎的又跑神了？可是还有什么刁钻不好准备的东西？” 楚小乔摇头又沉吟了几秒，才开口问柳鸢。 第125章 玉佩之谜 “柳姐姐，你可曾听说过……杨清风有什么玉佩？” 曲妙阁与杨家生意来往颇多，杨清风又经常代替杨老爷子往曲妙阁去，他们二人间定然要比楚小乔熟络。 听到这问话，柳鸢就是一笑：“什么玉佩？这大户人家的配饰多了去了，能有什么值得听传的？” 只不过这话柳鸢刚说完，她自己就拧起了眉头来，能拎出来单独问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常见的物什儿。而连楚小乔这个刚到南诏镇就知道的东西，自己肯定也会知道。 细细思索了一番，柳鸢才“嘶”了一声。迟疑道：“倒是的确……似乎是有这么一样玉佩，不过都是传言了。” “什么传言？”楚小乔忙问。 “传闻上一任的杨夫人离世前，与杨老爷恩断义绝，没有留下任何的画像记录，就连平生用的遗物也都被她自己给烧了，只有一块贴身玉佩留给了自己的儿子杨清风。许是为了让他有个念想。” 牵扯到杨清风，楚小乔还是多嘴的问句，“长什么样子？” 柳鸢只对生意感兴趣，又没有多留意，自然是不知道的，再者杨清风在没有遇到小乔之前可是最冷漠的。 “不晓得，我是几乎没见戴过什么配饰，也可能是我没有注意看过，只是听说他贴身收着，从不拿出来示人，甚至有传闻讲，若是谁见了这玉佩，那这人要么是杨清风的铁兄弟，要么就是杨家少夫人了。” 得了这答案，楚小乔“哦”了一声，随即想到那日她要宏二捎回去玉佩，宏二一脸惊悚模样，心中一下便笃定。那传闻中的玉佩，肯定就是自己手上这一块了。 看楚小乔又要出神，柳鸢自然也猜出了三分，与那时的宏二一般瞪开了眸子，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惊愕。 “妹妹啊，你可别吓我，你别是……” “不是，应该不是的……”楚小乔自己也不确定，给出的答复自然也是含糊其辞。 而此时被两个女人议论的杨清风却是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惊得小桃连忙起身去关屋子的窗户。 “少爷前些日子喝了那么多酒，又执意吹风，别是惹风寒了？用不用奴婢再去注意些姜汤来？” 杨清风连连摇头，自从把杨老爷也从院子里赶出去之后，他的酒水就停了，渐渐酒醒之后，他没没静下来总会想到自己贸然进入楚小乔院子的那一夜。 虽说喝断片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但就算想不起发生过什么，可一旦去想。心中便有一股暖意，随后又有深深的痛楚，让他不敢去想。 酒醒之后，撒泼的时辰就过去了，怨念和脾气他还有，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这大宅院儿里本就没人护着他，他若是再闹下去，怕是又得让奸人得逞，到时候自己无力还击，就只有死路一条。 年节没剩下两日了，仍是有客人来，不过杨清风仍是懒得出去应付那些笑脸，毕竟自己心烦，若是再被碰到底线免不得又是大闹一场。索性就闷在屋子里查查账本，然后替杨老爷出门去铺子里转转。 杨老爷原本对杨清风那日失礼格外气愤，可见他慢慢恢复。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以为他是面子上挂不下来，便也没再去管他。只是默认了他又恢复管家和管铺子的权利而已。 但哪怕是酒醒了，杨清风身上的那股戾气似是还没有散去，如同凝固在他周身一般，将原先他的彬彬有礼全然盖去。 不仅是宏二和小桃，就连铺子里的伙计都发现，杨清风的脸上全然没了往日的笑容，那笑容只是圆润周旋对外人的应付，可现在被凝固冰霜取而代之，令旁人觉得他更加难以相处。 杨老爷也让杨清风出来过一次待客，可哪料他也是全程一言不发，一丝表情也没露出来，就连行礼也只有动作。哪怕旁人发问，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又是一个白日结束，正厅已经摆上了晚饭，杨老爷携着子女入座，等了半晌便有小厮进了屋来汇报。 “老爷，大少爷说他还有不少账目未处理。所以不来用饭了，等晚些时候他自己在院子里用就成。” “又不来？”杨老爷拧眉，脸上全是不满。 小厮不敢多言，只能点点头再次确认自己的答复，朱紫雪则是连忙伸手抚了抚杨老爷的胸前扬声劝，杨白娇也跟着帮腔道。 “是啊，前几日大哥心绪不宁，事情都没过问过，都压给了二哥去做，谁知道二哥一点儿没动弹，不然大哥这几日也不会忙得吃饭的空档都没有。” 杨白娇这话明显就是在埋汰杨牧沉，杨牧沉吸了口气，本想质问杨白娇她究竟是谁的妹妹，可话到嘴边又想到杨老爷还在，硬是将话头给咽了回去。 随即他委屈的看着杨老爷，一副受欺的小狗模样，“爹，儿子已经在学习努力了，只是……只是平常这些事情都是大哥在做，一下全推到我身上，我也承受不来。” 一句话就将责任全然推到了杨清风身上，杨老爷竟也认同，“的确如此，他闹起脾气来简直太不像话！” “可大哥从来没怎么发过脾气，也就这样一次，爹爹就饶过他吧。” 杨白娇已经从桌上选了几道菜端过去给了小厮，让他送到杨清风那边去，一旁的朱紫雪默不作声，听着儿女一左一右的一句，心中忽得就有了打算。 “清风的确是没什么大错，不过孩子闹脾气，他矜矜业业规规矩矩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朱紫雪轻抚着杨老爷的胸襟，满面柔顺娇丽。 “清风想休息一番，那便叫他先歇着，家里和铺子里的事儿再找个人管，时局先定下来之后，咱们再好好找找他这发脾气的缘故便是。” 这话本意是想让杨老爷考虑一下让杨牧沉去管事，可哪料她铺垫的前头几句话杨老爷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见了最后一句。 第126章 门当户对 “嘭——” 一声大响，杨老爷将手中的酒盅重重搁回桌上，“他能有什么缘由？定然是因为女人，连生母玉佩都能轻易相送！” 气是冲着杨清风去的，但落到朱紫雪耳朵里却没让她有多少高兴，南诏镇人都晓得，杨老爷与发妻是相当恩爱的，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根本不可能决裂成最后生死不复相见的地步。 这杨家之所以能有她朱紫雪出身卑贱。除了她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和哄男人的本事，杨老爷再看不上她别的。 一晃好多年，朱紫雪已经为杨老爷诞下一儿一女抚养成人。却并未得到杨老爷多少情谊，若非如此杨清风将玉佩送出去，他也不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可见杨老爷专情是真，却不专一。 朱紫雪脸色僵持的片刻，杨老爷已然有了主意。 “他已经是成家的年纪了，既然我管不住他。他心里还有旁的，那就给他找个心仪的来。” 此话一出，朱紫雪和杨白娇的脸上同时一喜，因为两人想到的皆是楚小乔，唯独杨牧沉脸上表情不悦。 “爹，咱们可不知道大哥的玉佩在哪儿，平日里见都少见的。” 杨牧沉可不愿意楚小乔进门，不说她性格如何，单知道他同楚莹儿的关系他就得让楚小乔闭嘴才行，楚莹儿虽然娇媚可爱，但绝对不是他在这大宅院儿里头的助力。 “不知道那就不找什么玉佩了，只要找的那家女儿够优秀，就不怕他不动心。” 这一句话又让三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待下一句话一出，便让所有人的神情定了格。 “就程知府那家的女儿吧，和清风年纪品貌都相当，也算门当户对。” 程知府家的女儿不是旁人，正是年节时候上前搭讪却反被泼水的程雨晴。程雨晴与杨清风说过话，是个懂规矩的，能看得出她也对杨清风有意。 虽然两人后来不欢而散，可程雨晴还为杨清风在人前求情，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再者说，杨清风往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却也很少对世家女子搭理，最多也不过是行个礼就走开，他能开口，定然也是有心思子在的。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心思，但总比再找陌生的人强。 “老爷，这怕是不妥吧，清风驳了人家面子，若是不喜欢再强娶，那不是耽误了人家闺女一辈子？” “是啊爹，那大哥的玉佩就不找了？” 原本性子截然相反的母女俩此时倒是说辞格外一致，就连旁侧的杨牧沉也是格外奇怪，可杨老爷定下的事情。那是极难改变的，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处。 朱紫雪和杨白娇同是咬牙切齿，只不过后者是想到了楚小乔，怪杨老爷乱点鸳鸯谱，前者是在愤恨杨清风。 绝对不能让杨清风娶了程雨晴，程雨晴身份高贵背景更是不容小觑。就连老爷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就算程雨晴就不能忽略，否则这杨府以后就定然是杨清风夫妇当家了，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饭罢，下人收拾了桌子，杨老爷便去处理杨清风批改过的账本，之后又让小厮传话给杨清风，明日与自己一同出门。 杨清风得了消息的时候，甚是疑惑。不过旁侧的小桃和宏二却高兴。 这一次醉酒杨清风闹得动静不小，与杨老爷吵得也厉害，如今杨老爷还让杨清风跟着出门办事。那就证明他们少爷的地位未失。 而另外一处院子里的杨牧沉回了房里，却是坐立难安。 烟花柳巷风月场子是他常出没的地方，但这楚莹儿却是他头一个收入身下的良家女。本只是想玩玩而已，却不想居然被对头瞧见，这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否则就是真的玩儿大了。 左思右想，好在这事杨牧沉也没同朱紫雪讲，出身卑微高攀到杨府，就连他自己都要受到白眼，就他老娘那模样，定然是要他娶个世家小姐，若是被她知道此事，少不了一顿臭骂。 “来人，来人！” 高声朝着外面叫唤。立刻就有小厮进门来应声，杨牧沉也是被朱紫雪给养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甩了二两银子给那小厮，就吩咐。 “去买些砒霜，不论如何，给我下到楚家三房的饮食里头。我要他们全家死。” 得令之后，小厮就是一惊手脚直颤抖，“二少爷，这是杀人放火的事儿，可不能干。” “事儿我做的还少么？”杨牧沉一瞪眼睛，忽得又是一笑收敛了凶意，“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在我娘的院子里伺候，是不是？” 此话一出，小厮的神情就是一变，连忙应了声就去做事。 这小厮也是可怜人，一家人在闹饥荒的时候只剩下了兄妹二人，如今自然是没了命也得保住妹妹，不能落入杨牧沉的恶手，只不过家奴终究是家奴，做不得那么难的事情。 刚费力买了毒物不安的怀揣着还没走到楚小乔家附近，就被人拽入了一个小巷子里，寒光一闪血液飞溅而出染脏了一片白墙，两个黑影将尸体身上的毒物搜了出来，一看之下就是一拧眉头。 “这是……”其中一人不知如何解释，手起刀落还没来得及问话。 另一人思索了才道：“看来，咱们这一次是有门面可寻了，而且足以除掉咱们的对头。” “真的要动手？若是被上头知道了，那咱们自己的脑袋可是也要不保的！” 第一个人犹豫觉得不妥，言罢就听第二人噗哧一声轻笑，笑声里饱含嘲讽与不屑。 “上头？现在哪儿还有什么上头，一切都正乱着呢，没人有空管咱们。” 言罢，两道黑影一闪，就跃上房顶，只听几声瓦片轻轻摩擦的动静，随即两道身影就没了动静，来无影去无踪自古都是祸害。 而此时，杨牧沉正在屋子里焦急的等着，似是也觉出自己方才鲁莽，担忧着若是那小厮不成事儿被发现，将自己捅出去怎么办。 第127章 上门提亲 只是等不到那小厮将自己的罪行捅出去，忽得一道劲风而来，寒芒刺破了窗子，一把刀擦着杨牧沉的脸颊而过，直插入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由于出手的大力，未曾没入桌面的刀柄还在不断颤抖晃动。 这一声闷响完全将杨牧沉吓傻，一直到两道身影从窗户翻入，掐上了他的脖子才反应过来要求救。 只不过时间已晚，两人掐住他的力道极大。一瞬间他便再也叫不出声，也呼吸不了空气。 “这位少爷别慌，我们只是想请您半个忙。当我们的主子，您只有答应这一条路，否则砍刀伺候。” 言罢，那人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长刀，那刀刃与刀柄的衔接处，金红的火漆淬着一个不起眼却是格外精致复杂的图腾…… 与此同时的灵溪村。楚莹儿也在跟宋氏哭诉，宋氏知道楚小乔所言，倒是没有急躁，反而是安慰楚莹儿这是件好事。 “这哪是什么好事，若是娘不想办法，那女儿的名声就全毁了！”楚莹儿哭肿了一双眼睛。 宋氏却笑了，揉揉楚莹儿的脑袋，“乖女儿这有什么？用不着咱们着急，自然会有人想法子解决掉她！” 杨牧沉不是什么好种儿，自然不想自己的名声彻底坏掉，而且这件事儿本就是杨牧沉的错在先，想着宋氏就又补了一句。 “若楚小乔将这事情捅出去，杨老爷是要面子的人，更何况咱们家跟杨家交情不浅，咱们一口咬死是杨牧沉主动，你就能顺理成章的嫁入杨府。” 母女两个将希望都放在了杨牧沉身上，却丝毫不知杨牧沉已经走上了一条窄路，自顾不暇。 楚莹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却仍是不乐意的拽着宋氏的衣袖，“娘亲，那今日女儿所受的羞辱，就这么算了么！” “咱们就算是想报复，也得看看那小蹄子在做什么，瞅准了时间才能过去不是？” 有了上一次被柳梁宇救场，宋氏就长了心，不过日子算了一算，也是时候找楚小乔要赡养张氏的银两了。 “莹儿呀。你明儿个再去找找杨牧沉，从他口中套套话。”宋氏会心一笑，楚莹儿立刻明白。 一夜过去，第二日早上杨清风就跟着杨老爷出门，朱紫雪本想将杨牧沉也塞过去，哪料杨牧沉没起床，根本连趟都没赶上，朱紫雪只能暂时作罢。 知府的府邸也在南诏镇，不过处在距离集市更远的一处僻静地区。宅院也比杨府要大了整整一圈院子。 朱门赤柱，门上的青铜色的门钉格外气派，灰瓦白墙又透露着简朴，只是开门后的那钓郎花烛的回廊和院中的假山花圃，与这宅院朴素的外观格格不入。 “杨兄怎得登门拜访，还带了这么多礼。如此破费。” 程知府瞧见杨家父子被小厮带进暖阁来，连忙起身请人坐下，这程知府一身紫色亮绸官衣，印着祥云暗纹，看上去好不气派。 杨家父子一桌也不差，同是绸缎衣衫，杨老爷也是一身华贵深褐色的圆领袍子，脚蹬云锦薛，杨清风自酒醒之后又穿回了平日里的素色衣衫。可仍是掩盖不住那一身脱俗高贵的气质。 “令公子还是一样丰神俊朗，可见杨兄教子有方。” “哪里，今日就是带犬子来向您和令媛赔罪的。”杨老爷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匣子来，递给了小厮。对程知府道，“这是除了伴手礼之外，另外的一点小心意，还请程大人收下。” 小厮呈上盒子，盒子精美还带着莲花浮雕，分量倒是不重，程知府接过打开就是扬了扬眉，看了看旁侧坐着的杨老爷，又瞧了瞧杨清风。 正要开口，却见一道婀娜身影从门外进来，粉衣罗裙头上金簪造型俏皮，胭脂薄妆衬得整个人格外娇俏。 “父亲。怎的有贵客来，父亲也不跟晴儿打声招呼？” 来人正是程雨晴端着精致的小圆盘，盘中是三盏茶水，她先是给杨老爷递了一盏，随即又递给了杨清风一盏。 哪料杨清风没接，甚至也未看她一眼。不论杨老爷如何使眼色，杨清风也未有反应，只是盯着门外的方向似是在发呆。 “许是上次杨伯伯罚的狠了，杨少爷心里还在生我的气呢。” 程雨晴倒是格外又眼色，半开玩笑的将锅甩给了杨老爷，自己则是将茶盏放在杨清风手边。 不等杨老爷再回话，程雨晴就被程知府叫了过去。 “晴儿，你来的正好，过来瞧瞧这物什儿，可要收下？” 说话间，程知府已经将杨老爷递上来的盒子递给了程雨晴，哪盒子里垫着一方精致的帕子，帕子之上是一柄掐丝珐琅的凤钗。 发簪意结发，程雨晴瞧见发钗就是一愣，又连忙看了看一旁的杨清风，慢慢将盒子盖了回去。 杨清风那冷淡模样，自然不会是他送的，那就只可能是杨老爷做主拿来的，可这一次也不是来提亲…… 这明摆着是要撮合两人，也难怪程知府让程雨晴自己做主，给不给这两家结亲的机会，自然是得看她的意思。 “如何？可喜欢？”程知府一语双关。 程雨晴一张俏脸羞红，颔首间就躲到了程知府的身后去，杨清风瞧着场景，虽然不晓得那木盒里头装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父亲是打得什么主意，心中已经开始谋划应付的对策。 “既然晴儿愿意，那就先多走动一番吧。” 程知府也甚是满意杨家做自己的亲家，毕竟杨家财大，自家是官宦之家，两家结合，定然能立于长盛不衰之地。 思索间程知府又补一句，“择日不如撞日，我本已定了城郊玉湖上的一艘客船与湖心亭的酒摊，既然有缘两家不妨就一同去吧。” 如此好机会，杨老爷自然连连答应，再没了旁事就带着杨清风离开。 闻言，杨老爷略有不悦，这两日都未曾开口的杨清风头一句就对自己说这些，任谁都不会高兴。 “父亲明知我是不愿娶妻的，何须如此？” 第128章 不三不四 “为得让你安家，给你安排一个好妻，免得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招进门来！” 楚小乔并非是不三不四的人，甚至是杨老爷救命恩人的女儿，杨清风想提醒父亲，可还是闭上了嘴。 他心知杨老爷也并非是什么大善人，多说无益，还是赶紧想办法摆脱掉出这程雨晴得好，这一次游湖也算是个澄清心意的机会。 想着，杨清风又收敛心神与言语，不再看杨老爷。 与程知府的宅院隔了整个城镇的另外一端住宅区边缘，楚小乔看着外头动土的工人。不得不说，这些精挑细选来的工匠的手艺当真是没的说，不论是垒墙涂泥都是又快又平。 按照楚小乔所画的图纸，这院子已经有了大概的雏形。楚小乔最重视的厨房也已经改得有了形状。 “小姐，您去休息吧，这里有奴婢在就成了。”红螺过来接替楚小乔。 楚小乔却摇摇头，“不必了，去休息也是发呆，还是在外面站站的好，一会儿等送奶的人过来，我好试试菜名册上的那些菜。” 长发半挽。沉静而温柔，好看的眸子里却无什么光泽，只是倒映着院子里忙碌的那些工匠，眼下是一片淡淡的青色，可见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红螺一叹，也不知道是怎的，自杨清风醉酒那日起，楚小乔的神情就再没活泼起来过，若不是楚小乔再三叮嘱她不得到杨家去，她非得夜半提刀过去问个究竟！ 不等再劝，门口就传来喧闹的动静，红螺正要去查看，却碰上来报信的碧海。 “小姐，门口来了一伙人堵门，其中有一个老婆子说是您家长辈，来要赡养银的。” 一经提醒，楚小乔才想起来，上一次楚家人来闹事的时候，两方只是定下的了给钱的数量和日子，楚小乔却没有直接将银子给他们，现在他们来要也是正常的。 “碧海，你去取了银子给他们，若是他们耍赖，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让碧海去就是因为儿时是她在应付那酒鬼老爹。对付无赖亲戚她有经验，听了楚小乔的语气，碧海就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取了银子去门口应付。 果然吵闹声又响了三两句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问题解决，楚小乔便没再将这件事给放在心上，可就是她这么一疏忽大意，却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惹了一个极大极大的麻烦，而且这麻烦来的很快。 年节就剩一日便结束了，赵氏去了制衣坊看花样，每日忙碌楚开文更是因为刚得了杨家的活计。现在日日往铺子里去，家里除了工匠就知道两个侍女和姐弟两个。 昨日回来，奶牛就被安顿好了，楚小乔看过那地方是一亩不错的田地，只是许久未有耕种，里面长满了杂草。 但正是由于土质优渥，就连长出来的草都是极好的，牛乳今日便开始送，从送奶的那日起，柳鸢便要开始从楚小乔这边收提成。 院子还没修缮完毕，自然是没办法出卖，所以就送到曲妙阁去。也算是提前预热打打宣传。 午间牛乳便送到了，楚小风早就知道姐姐要做牛乳的生意，一直念叨着，听见马车咕噜噜的进了院子，楚小风就脚底抹油，囤着口水从房里冲出来，眼巴巴的望着那小厮送入厨房的牛乳。 “就知道你馋嘴！”楚小乔弹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就拉着他进了厨房里去。 爹娘在外忙碌午间不会回来。楚小乔也就没有做饭，直接烧了火打算煮一些牛乳来喝，锅刚烧热，甘醇的香味便从锅里飘了出来。 还没煮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这是刚开灶做饭呀？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呢。” 转头，就见是柳鸢被碧海带着进来。 自从楚小乔搬到这儿之后，柳鸢就成了她这院子里的常客，曲妙阁没事她便往这里跑，看来也是一个人待着腻歪了。 楚小乔也特意吩咐过，只要是柳鸢来不必通报，直接带着她进来就是，而柳鸢也当真是不再拿自己当外人。 从初四之后。家里长辈忙碌起来，柳鸢就总是趁着饭点儿来，每次来还带着好几样菜来，先前皮包骨头的楚小风也被柳鸢喂得多了一层肉。 当然除了照顾这姐弟两个。柳鸢来这儿叨扰，当然还是要多陪陪楚小乔，毕竟她好不容易得这么一个姐妹，最近她心情郁结自己定然得多来两趟。否则她可怕楚小乔一个人闷得抑郁。 今日柳鸢来，果然手里又提着一个食盒，不等楚小乔开口，楚小风就朝着柳鸢扑了过去，一把就抱紧了柳鸢的大腿，“柳姐姐！” “真是世风日下，有钱有奶便是爹娘了，这一声柳姐姐叫的，比亲姐姐还亲。” 楚小乔故作吃醋，可因为柳鸢的到来，先前的沉静也散了不少，伸手将食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两道炒菜和一盘馒头和一盘糕点。 “我还刚说今儿中午没人就不做饭了，你可倒是给我送来了。”楚小乔挑眉一笑，暖暖的甚是好看。 “咱俩虽然相识不久，但你的脾性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不过今天这饭你可是不能再白吃了。我得那点儿东西回去才行。” 说话间，食盒已经递给了楚小风，楚小风抱着去屋子里摆饭，而柳鸢则是抬手指了指楚小乔身后正在煮奶的大锅。 “放心，今日定然让你瞧一些没见过的东西，不过还是得先吃饱了肚子，不然我一边儿做一边儿吃，最后全金我肚子里了。” 牛乳煮开。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因为奶牛一日的产量实在太多，所以就连外头的工匠也是人人有份。 得了牛乳和丰盛的午饭，工匠们自然是更加感激，卖力干活。 盼了好久的美食到了嘴里，楚小风自然是吃得格外的想，红螺和碧海也是吃了不少，看来过去她们也没少受苦，只有柳鸢和楚小乔对着这些美食见怪不怪，比起吃饭，柳鸢更好奇饭后的事情。 “妹妹，你这一会儿是打算做什么，能不能先透露一点点？” 第129章 甜品开店 瞧着柳鸢好奇比划搓手指的模样，纱窗下楚小乔微微一笑，带有自信和睿智的涵养。 “可以，我就给你瞧瞧我的大宝贝！”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沉迷牛乳的柳鸢和碧海也竖起了耳朵，专心致志的听着楚小乔言语，倒是一旁的楚小风拧了拧小眉头。 “姐，那个东西都有一股子怪味儿了，咱们虽然用冰雪冷藏了起来。可那东西真的还能用么？” “我说能用，那自然就是能用的。” 说着楚小乔又去了厨房，将一个竹筒拿了出来。递给了柳鸢让她自己打开瞧，柳鸢瞧她那神秘模样，扬扬眉头似是有些不符。 “我自幼走南闯北，见得东西多得是，倒是要看看你能拿出来些什么。” 言语间，竹筒已经被啪嗒一声打开。一股腥味儿扑鼻而来，盖过了桌上所有菜肴的香味，简直就像是将一条咸鱼猛地塞进了嘴里。 就连一向淡定的红螺也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转头去看楚小乔，“小姐，这是什么呀……” 那里头不是别的，正是她先前从鱼鳔里蒸出来做牛乳糖用的鱼胶，后来后山着火，这东西被楚小风一直带着就留到了现在。 她本是想年节过后青黄不接的时候卖给糕点铺子或者蜜饯铺子做糖卖，自己提供鱼胶来赚钱，可现在既然她有了大院子，让旁人出手自然不比自己来卖赚得多。 “是明胶，可以吃的，现在的确是味道难闻了些，但等我处理完，自然就不会有这味道了，到时候你们抢都抢不过来。” 楚小乔说的自信满满，柳鸢撇嘴又嘲讽她两句。不过心中也是一样的期待。 饭后，楚小乔就又带着一干人进了厨房去，厨房里头现在食材格外齐全，都是柳鸢让伙计都采买齐全给她送过来的。 楚小乔看着送来的食材和采办的东西，鸡蛋、牛乳、各色水果和坚果都已经有了，器材上也有了天平和砝码，但是一些关键的东西却都没来。 疑惑之间看向柳鸢，柳鸢就解释，“你画图要的那些铜器和木器实在是形状刁钻。得找人现打出来，估计再过个两日才能到。” “既然如此，那就先做些简单的吧。” 楚小乔挽起袖子来，两手一伸抓了六个鸡蛋，一个一个蛋清分离的打入碗中，加糖之后让红螺去搅拌。 自己则是将那一大块凝固的鱼胶从竹筒里刮出来了少许粉末，用水泡化，又吩咐碧海起锅煮开牛乳，一直等牛乳煮沸又了冷却。上面结出来一层薄皮楚小乔才将薄皮用筷子挑出来，把剩下的牛奶分成了三份。 牛乳糖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楚小乔往里头加了不少的干果，“小风，你去把这个放在雪里埋起来，过一个时辰在拿回来。” 将与鱼胶水果混合的那一罐子牛奶密封好。就递给了楚小风，楚小风跟楚小乔一起做过不少那雪冷藏食物的事情，这些事情他自然是会做得好的。 倒是柳鸢，看着厨房大麻袋装着的堆积如小山的石粉，不解了半晌。 “妹妹，你要这东西是为了作甚？盖房子也用不到这硝石粉啊。” “那是到了夏天才用的，现在买来只是备着。” 楚小乔一边将粘稠的牛乳糖浆放在盘子里，一边看着还剩下的一些鱼胶水，又切了两片姜进去。随后又倒了牛乳进去，之后放在锅里再一次煮沸。 一通忙活下来，奶香飘满了整个院子。外院的工匠就算是喝了牛乳，也一个个的朝着围墙里的内院伸脖子窥探，好奇着院子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素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疲累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瞧见自己劳动成果之后的欣慰快乐，而那整整一大桶的牛乳也终于就剩了个根儿。 “差不多了，来尝尝吧。” 楚小乔一声招呼，四个人都又跑了回来，楚小乔先将与蛋清融合的端了出来，紧接着就是牛轧糖切块，最后才是锅里煮着的姜撞奶，倒入小盅盖上盖子等着它自己冷却凝固。 “双皮奶、牛乳糖，还有姜撞奶。” 言罢，楚小乔将勺子递了过去示意他们都尝尝看，还嘱咐他们吃的时候不能搅拌。这三样东西无一不带着浓浓的奶香，可却又是各有滋味。 双皮奶香甜醇厚，仿佛往人心尖儿上浇蜜水，姜撞奶味道独特又暖身，冬日里是再合适不过的，牛乳糖本就甜蜜有嚼劲。现在被加了干果进去，除了奶香之外更是又加了一层干果的爽脆口感。 “妹妹这是生了这么一双巧手了，若是不在这南诏镇而是在京城，说不准就得被皇帝召进宫里去做御厨厨娘呢！” 本是一句夸赞，却让楚小风不乐意的一撇嘴，瞪了瞪柳鸢。 “柳姐姐可别乱说话，我姐姐是我的，谁都不能把她给要了去，谁要是欺负她，我就去教训谁！” 楚小风凶巴巴的撇着嘴，惹得旁人一阵轻笑，柳鸢就点了点他的鼻尖，回道。 “那是那是，你姐姐可是个宝贝，别说你了，我都不舍得轻易让旁人欺了她！” 一行人打闹间，楚小乔已经将做好的东西给柳鸢打包了一份，让她带回曲妙阁给下头的伙计尝一尝，剩下的还有不少，也吃不完便是又一次分给了外面的工匠，让那些工匠们感激涕零。 “小姐，那您方才埋雪里的，是腌了什么东西？”碧海好奇的询问，她知道菜是可以腌制长期保存的，缺不晓得那牛乳也能腌制。 楚小乔闻言也是噗哧一笑：“那可不是腌制，只是为了让它冷却上冻而已，先等等吧，晚上就知道了。” 那是楚小乔做的百果布丁，不过不适合冬天来吃，一来是因为太冷太凉，而来则是因为冬日的水果也不多，但既然要出售，那楚小乔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的，思索间，楚小乔又拉住了柳鸢的手。 “姐姐今日既然有空，那不如晚饭也一并在我这儿用了再走吧？” 第130章 衙门来人 每家每户的晚饭都是要长辈晚辈一起吃的，而柳鸢的曲妙阁却是只有她一人，受到楚小乔邀请，她自然百般乐意，便打算先将东西送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等人都走后，楚小乔转头见楚小风正捂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是流口水的看着他方才埋东西的地方。 少年稚嫩的小脸上呆呆的，心思好像跟着那陶罐一起埋进去了一般。楚小乔抬手就在他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看了，晚上等柳姐姐来了，还有爹娘回来。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呢.” 年节快要过去，可这个年过的一点儿也不顺，反而麻烦一大堆，不过现在百废待兴，也该吃点儿好的了，不然饿着肚子。可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一年麻烦？ 听说还有好吃的，楚小风自然是更加的兴奋，只是不等他裂开嘴笑，门口忽得又传来一连串拍门声。 “砰砰砰——” 似是有石头砸在门上，敲门声急躁而霸道，好像是士兵攻城，大力得要将门板给打碎。 碧海要去应门，却被楚小乔给拦下，又转头对红螺吩咐,“你去应门，瞧瞧发生了什么？” 红螺连忙过去，门刚打开，不等红螺说一句话，门外的人就哗啦啦冲了进来。 那是七八个红衣官吏，没管外头正在动工的工匠，反倒是直接朝着内院闯进来！ “小姐，这些是衙门里的官吏！” 碧海言语间就是一晃，要知道她和妹妹红螺一个是梦华楼的“已死之人”，一个是刺客。都是极大的目标，楚小乔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连忙将碧海拽到了自己身后去。 然而那些人却没有管碧海，反倒是凶神恶煞的盯着楚小乔，其中一领头的人便质问。 “你就是楚小乔？” “是我，你们这么唐突上门，有何贵干？还是说衙门现在都这么无法无天，都能直接单闯民宅了么？” 声如洪钟，美目圆瞪。周身一改冷风似是更凉，吹得围上来的那些官吏齐齐一抖，尤其是那方才质问的官吏，楚小乔直勾勾的盯着他，竟让他瑟缩后退了一步。 “无心闯入，只是还请姑娘跟着去衙门走一遭。” 楚小乔一拧眉，她才刚到这地方，怎的就忽然被叫到衙门去喝茶，她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见到一行人要将楚小乔带走。却哪料红螺直接就不乐意了，暗中已经攥紧了拳头要动手，却被楚小乔一瞪眼睛硬生生逼停了动作，只能愤然放下拳头来。 “既然是衙门传唤，我自然不会让你们难做，不过……这家里现在除了我没别人。弟弟又这么小，我跟家仆交代两句，没什么不妥吧？” “那自然可以。” 为首的官吏立刻让到一旁去，让红螺到楚小乔身边，楚小乔便直接让她在家里看着工匠们继续干活，也顺带看好楚小风。 “小姐，我跟你一同去！”红螺立刻就是一阵不愿意。 “听话，碧海会同我一起，你就在家里看好场子。免得有人趁虚而入。”楚小乔拍了拍红螺的手，语重心长嘱咐。 这一次官吏们来得蹊跷，定然是有人暗中使绊子。但这人是谁她可不清楚，所以必须得留个有身手的在家里看着。 而且让碧海跟着自己还有一点，便是碧海更加稳重懂得事理。毕竟是风月场子混出来的，不算伶牙俐齿，也应当能言善辩了。 安排完事情，便跟着管理们离开院子往衙门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衙门已经开了庭，红柱黑瓦的房子门口的横梁上用彩漆勾勒着貔貅和另外一些楚小乔认不出的凶兽，颜色明亮见间又给人严肃且不可胡闹的压抑之感。 门外已经围了一些人旁观，大多是凑热闹的，见官吏带着人来连忙就给楚小乔一行人让开了路。 大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鎏金匾额，坐着一身藏蓝官服的柳梁宇，他原是个温柔明媚的男儿郎，此时却是眉眼无情。冷冷的盯着大堂中的一切。 而旁侧还有两个官员旁听的位置，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位置上坐着的却不是官吏，而是杨家的无赖——杨牧沉！ 他此时正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喝着热茶尝着点心，似是在等着什么好戏开场。 再看堂下。果然就跪着楚家大房的宋氏和老太婆张氏，至于楚莹儿却是不见踪影，大概是怕抛头露面染上什么不好的名声，躲到暗处去了，或者根本就没来。 “柳大人，恶女已经带到。” 恶女？这是直接给自己定了罪了不成？她抬眉瞧了瞧堂上坐着的柳梁宇，这才发现柳梁宇也正看着自己，神情严肃又带着探究，似是在询问她为何会如此。 楚小乔也用同样疑惑的眼神望着柳梁宇，她被这么突然的叫过来，更是好奇所为何事。 “把围观的人都赶散了！”柳梁宇一开口，却是没有问罪，反倒是将外头凑热闹的人都赶走。 这一下，外头被赶走的围观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杨牧沉倒是将茶盏放下不乐意的叫嚷起来，“知县大人，这审理案件可是公开的，您这么将人赶走，莫不是要徇私枉法？” “公开审理需要两位或三位审员一起，可要本官将其他两位也一同叫上来？” 声音阴冷，好像他手下不是惊堂木，而是生死簿，犀利的眼神朝着杨牧沉一瞪，杨牧沉立刻缩了缩脖子。 外头围观的人也清楚，这杨牧沉是除了名的不讲道理，也是被杨老爷宠坏了，哪里都敢闹腾，可奈何人家家大业大，衙门里头也有不少银两是年年杨家捐献出来的。 所以平时杨牧沉看不顺眼的人，要是真要“讨公道”自然也会带到这衙门上来，衙门的判官也多半是站在他这边，对“作恶”之人稍加惩戒。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一次有人来围观，也不过是想看看这杨牧沉是想如何折腾这长相娇俏的少女。 可这一次，高堂上坐着的那位年轻知县，似是有风向转变之意。 第131章 两虎对峙 杨牧沉是第一次接触柳梁宇，不晓得他是个什么脾性，衙门之中其他的判官他倒是都熟习，但若是都喊过来，安就成了正式判决，若是入档上报再惊动了杨家老爷，他就算是再受父亲宠爱，也没好果子吃。 无奈间，他只能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柳梁宇随便，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柳梁宇先前也听过关于杨牧沉的事情，先前他的所有案子都是有人专门管理，今日是年节还没结束他就闹开了。衙门之中只有自己一人，这才碰巧到了自己手上处理。 外头围观的人有这等两虎对峙的场景，哪里愿意就这么被赶走？只是被官吏赶得稍稍退远了一些，就再也走不动了。 柳梁宇也再拖不得。挥手让小厮将一样东西递到了楚小乔面前。 “你仔细瞧瞧，可识得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闪亮的银锭，从大小来看是一两银子，楚小乔拿在手里垫了垫，可那分量却是不足的，随即朝着地上一扔，那银锭就摔裂了，拿起一看果然里头是空心的。而且外面那一层银也是厚厚的一层涂料，根本不是什么银锭。 楚小乔一挑眉，这难不成是所谓的假钱？ 瞧见楚小乔举动，柳梁宇便知道她分辨出了这是什么，又问，“这东西，你看着可眼熟？” “大人啊，您这么问，这恶女怎会承认呐！这银子分明就是她今早给老妇的！” 楚小乔还没吭声，地上跪着的宋氏倒是哭喊了出来，那嗓门大得就算是围观的人退出两条街，也能听得清楚。 “你胡扯，早上的时候小姐在院子里忙活着根本没空理你，银子是我给你的，你少在这里对小姐胡搅蛮缠。”素手一指，碧海美眸一瞪对着地上的宋氏怒叱。 这一眼一语间，楚小乔是明白了，自己本以为搬到镇上，山高皇帝远的，楚家就能消停，不过现在看来，哪怕是有一丁点的联系，这老妖婆也有法子来挑自己的刺儿！ “肃静！” 案上惊堂木一响，犹如火炮震耳。将所有人的话头都压回了肚子里，柳梁宇这才开口又问，“楚小乔，今日早上张氏到你家去要赡养银，你却闭门不见，反而让下人给了假银锭打发，可有此事？” “早上奶奶的确是来过，不过当时院子里动土太忙，我给了丫头银子，让她交了过去。” 话说的言简意赅，将碧海揽过去的责任又拽回了自己身上，她并未说自己给的银子究竟是真是假。事已至此，更何况，这张氏和杨牧沉明显就是串通好了来刁难自己的，多说无益。 “所以说到底，那银子还是过了碧海的手递到张氏手里的，对不对？” 杨牧沉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到楚小乔和碧海面前，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儿，猥琐的眼里满是戏谑贪婪之色，随即伸手就要去勾碧海的下巴。 许是在风月场子里时间长了，碧海居然没躲，反倒是将楚小乔拽到身后去。只不过不等杨牧沉手碰到碧海下巴，手指上就是一紧，紧接着他一声闷哼，脸上冷汗瞬间就冒了下来！ 朝着他的手看去，就见是楚小乔伸手紧攒着他伸出来的哪根手指，毫不留情的往他手腕的方向撇去，只差分毫，就能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动。 “你……”杨牧沉抖着鼻子。想说话可手指上的疼痛硬是让他咬牙说不出话来。 倒是楚小乔目光狠厉，“你若是再敢对我的人轻佻，你那里碰到她，我就把你哪里砍下来！心里想着，就把你的心也挖出来！” “大胆恶女，当着知县大人的面儿，居然还敢动手，这高堂上那里容得你放肆！”一直没吭声的宋氏终于发难。 这杨牧沉再不是个东西，他也是未来楚莹儿的相公，总得护着些也能留下些好印象。 只是宋氏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高堂之上何时容得你这个妇人做主只会？”柳梁宇呵斥完宋氏，又转头去命令楚小乔。 “把手松开。杨牧沉，你若是还想旁听就规规矩矩的坐着，否则别怪本光将你也赶出去！” 楚小乔是给柳梁宇面子的，护着碧海后退了两步。却无视了碧海感激的神色，只是警惕的盯着杨牧沉，然杨牧沉并不打算罢休，反倒是冷冷一笑。一双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盯着碧海。 “楚姑娘心疼下人，可如果下人做了不干净的事儿，楚姑娘要如何处理？”杨牧沉冷声质问。 “我相信碧海不会这么做。” “可我不相信。” 杨牧沉冷笑间，抬手又指了指碧海，眼中的轻蔑戏谑更加赤裸，好像他看着的不是一个妙龄美人，而是…… “楚姑娘，您身后的这位，我可是在风月场子里见过的，这不就是梦华楼里头的前花魁，艳月么？” 言语间，杨牧沉又转过身去，对着堂上柳梁宇恭恭敬敬的一礼。 “大人，前几日听闻梦华楼出了人命，正是这艳月，现在这楚姑娘护着一个已死之人。又手出假银……大人当真不打算好好查查么？” 话说道这份上，已经是格外明白了，外加上楚小乔有能力直接搬到镇上，说不准她真的背后有了什么杀人放火的罪恶势力。 这种见不得光又草菅人命的事情，地方官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哪怕是冒着危险，也得查到最底层去。 杨牧沉那得意轻佻的语气如同冰刀一般，直接捅进人心脏。面上血色尽褪，碧海双唇轻颤着，身形微晃间，几乎就要倒下去，直到手腕一紧她才猛然回过神，可面上的惊慌毕露，俨然是被戳中心思了的模样。 再看楚小乔，她周身狠厉冷冽更浓，一双眼睛已然看穿了杨牧沉，她说怎么今日的杨牧沉看上去那么奇怪，原来是早有谋算了！ 什么所谓的假银子，什么所谓的开堂伸冤定罪，只是为了将她带到这里来，不论她带来的是红螺还是碧海，杨牧沉都有说辞！ 第132章 背后利益 搞清状况，疑惑也涌上心头来，怎得这前一日还是莽夫的杨牧沉能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有心计？他是个浪子没错，但他对碧海到底了解到何种地步？ “你说这丫鬟是梦华楼的花魁，可有何证据？” 默观的柳梁宇终于发话，他也算是看出了这胡闹的杨牧沉此时想搞什么鬼了，这是要一举将楚小乔击溃了。 然而杨牧沉的下一句话，就让楚小乔瞬间了然，之间他抬手一指碧海。仍是一副恭敬模样，只是语气之中俨然一副自己官司胜利的得意。 “艳月是城郊一位赌徒家的丫头，这人赌得家徒四壁。至今还在靠着梦华楼卖女儿供养，只要将他叫来正面对峙，定然能水落石出。” 一个浪子，就算是再怎么看重一个妓，也决不可能重视到专门去查她的出身，更何况蛇浪子还是杨牧沉这么个轻浮的家伙。 定然是有人同他讲了些什么…… 有了下一步该做的事情。柳梁宇自然是派人再去抓城郊的那名醉汉，楚小乔得空瞥了一碧海，瞧着她面色仍是发青难看，便知道，她那死鬼老爹定然还活得好好的。 当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证词不足，暂且休庭。” 柳梁宇威严一声，旁侧两边的官吏又一次开始用木棍捅地，发出“威武”的庄严肃穆之声。 跪着的张氏和宋氏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就朝着杨牧沉所在那边走去，立刻便有人搬上来椅子请两人坐下。 瞧着三人一副自如不见外的模样，楚小乔就知道，这两伙人肯定背地里已经成了一家人了。 堂上的柳梁宇似是想对楚小乔说些什么，可旁侧有外人在，他动了动唇还是没出声，起身拂袖回了后堂里头去。 贴身的幕僚宋楠上前来递茶，柳梁宇端着茶盏半晌。最终又放下。 “你跑一趟另外两位判官的府邸，告诉他们今日起革职，年后也不必再回来了。” 宋楠一怔，柳梁宇向来是极好说话的，今日这一遭他虽仍是近人温和的语气，但却不像是半分玩笑。 “大人，您是知县，衙门里的事儿您做主自然是可的，但是您也不可妄为啊。否则若是上头怪罪下来……” “你就跟他们说，本官现在在衙门繁忙，傍晚就将革职诏令给他们送到家门口去，至于理由，他们自己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自不必本官多言。” 另外两位判官皆是受过杨牧沉威逼利诱的，这才使得杨牧沉对这朝堂犹如是自己家一般，自由放肆又无礼。 先前不做理会是因为事情不大且找不着由头，而今这关系到人命假钱的事情一出。他也是时候肃清衙门了。 “他们若是不服，你就跟他们讲，许他们自由往朝廷上诉，本官这里有的是账目和案例卷宗给他们佐证。” 刚到门口的宋楠脚步就是一顿，回头看了看柳梁宇，发现他眉眼间仍是和颜悦色的模样。有礼可掬的让人挑不出意思毛病来。 宋楠分明知道，这位大人是笑里藏刀，可硬是丝毫锋芒未见，也难怪柳梁宇年纪轻轻能坐上知县的位子。 而他方才补的那一句话也是断了两位判官的报仇复位之路，在衙门里陪着杨牧沉胡闹，朝廷是绝容不下如此徇私枉法的。 “大人放心，小的会办妥。” 与此同时外头看热闹的人群见到休庭，一个个也有些松动，但还是不乐意走开。想瞧瞧这破天荒不宠杨家公子的知县大人会将此事怎么判，更是好奇这已死之人艳月，怎的会出现在此。 有人觉得有趣。自然也会有人不想继续看下去，就譬如那站在人群边缘的主仆二人，搞清楚了事情缘由之后。便转身离开。 “少爷怎的不继续看下去了？”宏二问前头的杨清风。 一身素衣的杨清信步而走，玉雕般的眉眼唇鼻精致得不带一丝颜色，叫人看不出心情来。 “已经看到结果了，后头还有什么可看的。” 楚小乔身边能有个刺客在，又多个已死之人算什么新鲜事？ 每想到这一点，杨清风的心中的火气总会莫名其妙的往上翻涌，可这几日任由他如何想，也找不出楚小乔与刺客来往的可能与机会，倒是今日的杨牧沉怪怪的，他似乎是太机敏了些。 如今又在公堂上对峙，难道是他们二人间在博弈什么？ 但真正博弈的人从不会自己出手，楚小乔一点也不像是有准备的模样。而杨牧沉则更像是被人当成刀子使。 越想越乱，杨清风有些头痛的揉揉眉心，这才又听到一旁宏二的呼喊。 “少爷，咱们这现在要准备往哪去？老爷让您游湖的时候准备一身衣裳和送程小姐的礼物，您还没准备呢。” 宏二提醒，虽是知道杨清风厌恶程雨晴。可还是得尊重老父亲的意思才行，否则谁也过不下去。 “游湖之事不急，到时候去不去也不一定，”杨清风想着，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了宏二手里，“你去一趟城郊，会一会那艳月的老子。” 宏二看了看银票，忙揣进兜里，他知道这银票面额大，但绝不会是杨清风打算重金收买，更何况后续若是出了问题，有这么大额的金票在，一查银票上头的编号，难保不会惹祸上身！ 不是给钱，那就哄骗了。 这一点宏二还是会得很，应了一声就往城郊去。 两方势力协助，就算是杨牧沉本事再大，也不容他继续放肆下去，当官吏将碧海的老爹带来的时候，自然是打死也不承认碧海就是他女儿。 可即便如此，碧海还是吓得面色发白，呼吸也粗重了三分，而杨牧沉却指着那混蛋老头叫骂，大失礼仪，又被柳梁宇一响惊堂木给逼回了座位上。 “既然花魁之事已经分清，最要紧的事便是落下帷幕了。”柳梁宇看着一直站着不卑不亢的楚小乔，心下没来由一阵轻松。 “可是大人，那假银子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第133章 无中生有 “能无中生有给碧海安一个花魁的名头出来，拿一块假银子来诬陷，对于杨二少爷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出了奇的这一次倒是楚小乔先发制人，杨牧沉本就已经暴怒，见老头子不中用了，索性指着楚小乔叫骂。 “贱蹄子，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前一天还想勾搭自己，转眼就能翻脸成如此模样，还当真是让楚小乔瞪大了眼睛，心想一个人怎得能没脸没皮成如此模样？ “屡次扰乱公堂，拉下去。杖责十五。” 终于是忍无可忍，也是逮到了机会，柳梁宇一声怒喝，手上令牌想也不想就摔在了地上。官吏上前，直将杨牧沉架了出去。 “你个狗官，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你知道我是谁么？没我们家的银子，你这衙门根本就开不起来！” 杨牧沉叫骂着言语格外难听，丝毫未将公堂官员放在眼中，但柳梁宇却是个好官，平日里不少给镇上与村中的人发放福利，在百姓之中的口碑更是极好的。 他这一叫骂无疑惹了众怒。只是几声言语之后，围观百姓的叫骂声就盖过了杨牧沉的叫骂和挨板子的哀号声。 南诏镇民风淳朴，虽然有杨牧沉这样的败类在，却并不少那些好心人，不过群愤便不是只责怪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儿了，百姓们不仅骂杨牧沉，甚至不知道谁开了个头，连杨家人也骂了起来。 人群中的宏二再听不下去，却又不能扬声平愤，只得默默退离人群，回去复命。 公堂之中，楚小乔还和宋氏与张氏对峙着，柳梁宇看着两方，思忖之下便道。 “楚小乔，今日之事责任主还是在你不上心，既然如此你就再补一两银子给楚家，之后每月赡养银，你差人交到衙门里来，每月领取银子的时候，你们到衙门来领，如此你们两户可服？” 折中的办法是再好不过的，更何况中间人还是个朝廷命官，爱戴百姓的好官，而且两户仇家不见面。也能免去不少的麻烦。 对于楚小乔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对于张氏而言，便是没了占便宜的机会了。 可不等张氏和宋氏再哭喊，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拍手叫好了，无奈间张氏这才拉长了一张老脸，应了下来。 事情了结，围观的百姓们便都散了开去，原本喧闹的门口片刻归复平静。 杨牧沉也挨完了板子，被人拖回来跪在地上，头上发冠也给打歪了，一脸愤恨的盯着堂上的柳梁宇。柳梁宇对着他一笑，和蔼可亲。 “今日也当真是谢谢杨二少了，给了本官机会来肃清公堂，今日起，这衙门里的判官只我一位，那两个只收钱不办事的柴狗，杨二少若是还看重他们，不如收了做家奴去吧。” 一句话罢，让杨牧沉的面色瞬间苍白，不少富贵人家与衙门都是有关系巴结的，如今这么遭下来，当真是自断了后路！ 不再看众人反应。一句中气十足的“退堂”，柳梁宇就在众官吏的庄严“威武”声之中下了高堂回到了后屋里头去。 楚莹儿终于是从人堆里钻出来，扑到了杨牧沉身边去，对他好一阵关切，盈盈目光之中几乎要滴出泪来，末了盯着楚小乔咬牙切齿。 “妖女，你居然敢对二爷动手，你真是狠心！” “狠心与否。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德行，否则对你们宽容，就是对我自己残忍。” 瞧着杨牧沉跪在地上的样子，他的臀部和大腿已经肿了一大圈，不过应当是忌惮杨家，终究还是没下重手，否则真正有本事的官吏，那一板子下去，定然能打得他皮开肉绽。 不等两方再吵起来，官吏已经上前来清场赶人了，楚小乔拉着已经吓傻了的碧海转身就走，说是离开。到不如讲是逃离。 一直出了衙门，她才终于是松下一口气：不论如何，好歹是有惊无险。 冬日的白昼本就短，来回这么一折腾。楚小乔从大堂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是黄昏，没有风吹，空气也不算是很冷。抬眼见到有两只鸟儿从夕阳前飞过，倒也算是格外惬意。 刚出去还没两步，就一个人朝着她扑了过来，是柳鸢，这冬日里头，她额上竟冒着细汗，一把握上自己的手，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 “这可真是行，我才离开了一会儿，你这便出了问题了，不过幸好今日是那柳梁宇在堂上，否则换了旁的判官，哪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不是我运气好么，没事了。” 楚小乔倒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似是方才那一场闹剧全然没放在心上，见柳鸢还是一脸埋怨焦急。不由一叹又打趣儿道。 “肝火是最催人老的，姐姐若是再怨气下去，我怕是得叫你柳奶奶了，而且咱们今儿晚上一起吃饭，我可是准备好了手艺的，姐姐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 不管干什么，都得先吃饱了饭再说，更何况。从重生到这儿起，她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呢，怎么能被这种插曲儿给打扰了心情？ “你……你可真是。” 柳鸢一叹，对楚小乔这圆滑性子无话可说，却又不甘的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子，又转眼看碧海。 碧海自知此次麻烦因她而起，不由低头后退了两步，出乎意料的，柳鸢却未怪她，只是嘱咐。 “人若要害你，你怎得都是躲不过的，下次多小心些便是了，这一次说是祸事，但对你来讲，躲过去就是好事了。” 碧海被人当众认出来，现在又被亲爹当众否认，自然就是彻底摆脱了“艳月”这个名字，往后是真真正正的自由之身。 开那院子，本就还需要些娱乐节目，楚小乔还怕碧海在院子里唱曲儿的时候被人认出来，现在倒是了却了心中的一个疙瘩。 “多谢柳阁主提点，奴婢记住了。”碧海唯诺应声，感激她并未刁难。 楚小乔知道柳鸢本就不同意自己收留她们姐妹二人，连忙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拉住，出言圆场，带着她们往集市去，准备今晚要吃的东西。 第134章 存心刁难 衙门大门口，屋檐之下，柳梁宇目送着三个女子的身影，全然看不见的时候，才终于转身回了里头去。 “宋楠，笔墨伺候。” “已经都备好了。” 用不着柳梁宇吩咐，宋楠已然将文房四宝在桌案上铺展开来，执笔沾墨，很快将两封革职书写好。盖上了官府打印，让宋楠转交。 宋楠瞧着那两封革职书就是一叹，“大人。肃清公堂是没错，可是您这是何必？这样定然会让您又变成众矢之的。” 每一个公堂衙门里都有一些玩弄权术之人，可是枪打出头鸟，若是谁都不说，谁也不过分，那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有一人发言打破平衡，说不准就会是一阵大风波！ “就是旁人都不敢做，我才得去做。” 更何况，这一次是杨家先踩在了他的底线上，就算是杨家再怎么不服，那也是先前杨牧沉作死太多，他都将事情一一记录，盖上了大印，再怎么想反驳也是没用的。 “杨家那边可有传来什么动静？”柳梁宇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 宋楠摇头，“没有，可安静了，许是也觉得自己这次太过分，所以没人上门来说事儿。” 柳梁宇一叹，“无事便好。” 无事是自然的，却并非是柳梁宇所做的当真完美，只是因为杨家还有个杨清风，杨牧沉的这一次作死。不仅仅是跨过柳梁宇的底线，还是踩进了杨清风的雷区。 朱紫雪瞧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架回来，自然是不愿意，当即就招了一伙壮汉家丁，就要浩浩荡荡的上衙门去讨说法，然而杨清风何尝不知朱紫雪的脾性，早已经做好了应付的对策，命宏二刚回来，就直接去将事情报告给了杨老爷。 儿子在外丢人现眼。还将家里的名声都败光，杨老爷顿时火冒三丈，朱紫雪刚带着家丁到门口，就被杨老爷一个人给堵了回来。 家族名誉是大门大户里头最看重的，纵使朱紫雪再怎么撒娇撒泼，也是被杨老爷给骂了回来，母子两个皆是一顿挨喷，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听话的闭门思过。 毕竟过两日就是与程家游湖。绝对不能轻易缺席！ 宏二从杨老爷那边回来的时候，杨清风刚巧合上了最后一份账本，小桃奉茶，杨清风不急不躁的喝了一口，才又问。 “如何？” “朱姨娘和杨牧沉都被禁足了，这一段时间能消停不少了！”宏二连忙回应。 哪料杨清风却斜了他一眼。“我是问，给程小姐置办的见面礼，父亲看过如何评价。” 朱紫雪和杨牧沉的下场他预料得到，用不着旁人多说多言，更何况，就算是现在禁足又如何？等游湖的时候，为了体现家眷和谐，自然是要放他们继续出来作妖的。 不过该配合作妖，他自然是要配合一次的。否则独角戏怎么能唱的精彩？ “老爷说，您买的那一对儿镯子，虽然是金质的有些扎眼。但造型独特，还可。”宏二如实回应。 在集市上逛了一下午，杨清风最终选定了一对金镯。显老又土气，简直是农村里的老妇人才会喜欢的那种，唯一值得看上眼的，只有那桌子上镶嵌的沫玉界面。 “看过了就好。” 杨清风说着，拿起那盒子起身便要出去。 “少爷可是要去找楚姑娘？”宏二又问。 今日杨清风暗中帮了楚小乔这么大一个忙，宏二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觉得他理所应当是要往楚家去，毕竟前一阵子他去得那么勤，最近隔了许久两人未见，也应当算得上是小别胜新婚了。 可哪料杨清风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又道：“去找那位大闹公堂的二少爷。” 这回话不仅是宏二，就连小桃都是一愣，从未见过杨清风与杨牧沉亲近过。甚至两人就没有怎么说过话，现在这杨牧沉遭了罪再去找，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容不得出旁人来劝阻，杨清风已经拿着那一对金镯出了门去。 夜风清冷，府邸没有朱紫雪和杨牧沉的闹腾，一下清静了不少。院子里的积雪都被扫进了花圃之中，没了积雪，但入夜路上仍是结了霜，得小心着不脚下打滑。 外头冷清，可杨牧沉的院子里倒是热闹得很，砸东西和骂人的声音混作一团，杨清风到门口的时候，正瞧见一个侍女被用茶水砸花了脸，从里头哭哭啼啼的跑出来。 “不过是挨了几板子，就这么闹，万一衙门判官直接新帐旧帐一起算，你岂不是要直接抹脖子了？” 还没进门，就是高声一扬，果然杨清风声音一出，屋子里动静瞬间消失，一片死寂好像没了活人一般。 “开门。”杨清风对着门口收着的小厮扬扬下巴，那小厮微微颤颤的过去拉开门。 屋子里金帐银帘，器具陈设无一不是光鲜亮丽，任意一件拿出去都是好几两银子，不晓得比杨清风这个嫡子屋子里豪华了多少倍。 入门穿过三层珠帘，就瞧见了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杨牧沉，如若不是身份搁在这儿，以及杨牧沉一直阴沉沉的盯着自己，杨清风定然要上去在他挨板子的地方狠狠的拍一下。 “你来做什么？”杨牧沉咬牙切齿，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 瞧他一副完全没有怀疑是自己做手脚，恼恨自己的模样，扬了扬眉，心中更加怀疑：怎的这样一个蠢材，白日在公堂里会一下拆了楚小乔的台阶？ “听说你挨了板子，特意来瞧瞧你。” 无事杨牧沉愤恨的神情，杨清风自顾自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倒也不兜圈子，直接开口。 “游湖的时候，我会求父亲放你出去，带着你一起去。” “你会这么好心？”杨牧沉一边眉头高，一边眉头低，几乎是睡着了一样，嘴角似乎是要笑，却因为屁股和腿上的疼痛而将那笑容待的格外扭曲。 “自然，我还给你带来了去痛消肿的药，只要你帮我办件事。” 第135章 制作火锅 言语间，杨清风已经将盒子递到了杨牧沉手边儿，杨牧沉一边打开，就听杨清风一边开口。 “这是送给程雨晴的，游湖当日，你帮我递出去。” 空气凝滞，杨牧沉打开那木盒子，盯着里头的东西半晌，才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嘲讽放肆。 “堂堂杨家大少爷，别真是对一个村姑动了心了吧，啊？” 杨牧沉挤眉弄眼。杨清风脸色黑了黑，却是任他嘲弄，不做任何反驳。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杨牧沉将盒子收下。就直接命旁侧的下人送客，他自己心中已然谋划着如何借此机会来攀上程雨晴这个高枝儿。 知府比知县大了一头，官大一级压死人，说不准程雨晴一开心，自己这一次挨得板子就能打回到那狗官身上去。 这一次，下人们倒是不再畏惧杨清风嫡子的身份，只人杨牧沉一个主子，主子话音一落。立刻就起身将杨清风往外头赶。 杨清风起身带着宏二出去，刚迈出院子，院子大门就“砰”得一声被人从里头重重关上。 “这也太无礼了！” 宏二对着门呵斥，却是无人回应，杨清风带着他走出去了好远好远，才忽得噗哧一笑，宏二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被气傻了，连忙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我这个弟弟，当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是得对他上点心才行。” 言语间，杨清风不着痕迹的用眼神指了指方才杨牧沉院子里的方向，宏二细品，忽得就是一惊，方才那些人的态度，明显不是往日里杨府下人的态度。 而且那些个下人一个个看着也是格外的眼生，宏二是从小长在这府上的，下人他都认识，方才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便能知道，这些人定然是外头来的！ 是杨牧沉重新招进府来的！ 但最近没有任何下人入府或者变卖出府的的消息，如此想来，便知道这些人定然是杨牧沉自己悄悄弄进来的，而那些被冒名顶替的人去了哪里，怕是也只有杨牧沉知道。 再想想先前路上遇刺…… “难道……” 宏二话刚出口。就被杨清风摇头堵了回去。 本事想说要不要告诉杨老爷，可杨老爷到底也是个普通商人，这之间的利益博弈，也不晓得杨牧沉是怎么搅合进去的。 而且在再想楚小乔身边那个侍女，恐怕她也处于危机之…… 瞧着杨清风神思似是飘远，便知道他怕是在想楚小乔，本想开口提议去瞧瞧，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若是能去看，他怕是早就去了，现在有人暗中盯着，再贸然过去。说不准还会给对方带去麻烦。 与此同时，南诏镇另外一隅的宅院里，楚小乔已经将家里的猪骨头炖了一锅汤，又用油酢了辣椒和各色香料进去。 辣椒入汤底的一瞬间，辣子和骨汤融合的香味飘散而出，将院子里所有人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红螺，去将外院的大方桌搬过来一张，放在廊下。” 楚小乔吩咐着，红螺和碧海就连忙去做，她自己则是又从厨房之中翻出来了熬药的小炉子，将熬好的汤底放在了砂锅里，连炉子带锅都端到了廊下的桌子上。 “好香啊。什么味儿？” 外头传来赵氏的动静，内院的人都闻声看去，就见楚开文和赵氏一并回来了，两人见到柳鸢也在，立刻热情的上来招呼。 桌上的砂锅已经烧开，砂锅旁还摆着片好的猪肉和羊肉，以及豆腐、蘑菇、青菜等先前买了备着过年的蔬菜。 “这怎么都是生的，就直接上桌了？” 楚开文奇怪的看着楚小乔。平日里楚小乔都是乖巧的做好饭菜等着他们回家的，更何况今天还来了客人，更没理由不做饭。 “这是个新吃法，叫火锅，打算外面的院子整治好了，便就这么待客了。”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带着两个侍女将桌椅凳子都摆好，又上了碗筷，火锅本应有蘸料，可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楚小乔到卖酱料的地方发现都已经关了门。只得作罢。 特意将加碳火的口子那边空了出来，免得加火伤人之类的事情发生，楚小乔请众人都入座，这才讲解了火锅的吃法。 吃法新奇又方便。喜欢吃什么便自己下什么，外加上醇厚的汤底和上头飘着的辣子油，一口下去爽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就连楚小乔也是分外感动，从到了这个世界开始。从吃不饱穿不暖，一路走到现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知是辣子的缘故，还是这一顿好的让所有人都心有感触，抬眼看去，尤其是自家人，看着自己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还有柳鸢在，更何况这来之不易一顿真正的团圆饭，气氛正好，怎么能被毁了？ “赶紧吃叭，吃完了饭，往后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轻扬嘴角，隔着烟火，楚小乔的笑极美而朦胧，咫尺之间似又不可触碰，就连柳鸢都心中感叹疑问，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妙人。 众人又恢复了谈笑。夜静无风，就算是在室外，吃着辣锅身上也是暖暖的，甚至往外冒汗。 “咳咳——” 一旁的楚小风忽得咳嗽，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已经被辣红了一张小脸，似是有些委屈的模样看着楚小乔。 碧海连忙到了水给他，他灌下去也没有见恢复。楚小乔这才忽得想起来，自己白日里还有一罐子东西埋在雪里，未拿出来分享，此时正是时候。 “再喝些水，稍等等，姐姐马上就给你带解辣的东西来。” 言罢，楚小乔自己去将那罐子东西挖出来，带入厨房里，用勺子从罐子挖出来一人一碗，因为不能将罐子打破，所以挖出来的格外不规则也不好看，楚小乔尝了一口，确定味道还可以，就端了出去。 这是白日里做的百果布丁，楚小风几乎是见到那凉凉的东西时，就立刻舀了一勺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和水果的酸甜在口中，立刻就将辣味给压了下去。 一口吃完，楚小风还想再挖第二勺，却被楚小乔制止。 “别吃的那么莽，冷热相激，吃得太猛会拉肚子的！” 第136章 一片狼藉 楚小风撇撇嘴，似是格外舍不得碗里的东西，生怕毁了。 “可是……可是冰品时间长了就化了啊。” “放心，化不了的，你稍等等，它变软了更好吃。” 正如楚小乔所说，化软的布丁没了冻结时候的冰凉之意，倒是格外弹化爽口，火锅又辣后期吃多了又油腻，配上布丁不仅解辣而且解腻，的确是让人耳目一新。 一顿饭吃完，柳鸢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着楚小乔的时候双眼放光，不必多想，楚小乔就知道，她是又打算往自己的生意里搀和一脚。 自己的院子这么大。菜色又那么多，手上只有碧海和红螺二人是忙不过来的，楚小乔对柳鸢自然是欢迎之至。 不过，饭罢天色已完，楚家人都有了倦意，柳鸢也格外又眼色，同楚小乔约定来日再议。 火锅吃着舒服，可碗盘还是要收拾的。楚小乔看了看桌上的狼藉，让父母和弟弟先回了房间休息，赵氏本是心疼女儿，可硬是被楚小乔给推回了房里去。 “红螺，碧海，你们两个来帮我。”其实用不着楚小乔吩咐，这姐妹两个每次有什么事儿都是抢着做的。 这一次楚小乔主动开口，倒是让她们二人一愣，抬眼再看楚小乔，心下就是一沉。 院中已然无人，只有一轮月亮在天上高高悬挂，她精致的五官上被月光镀了一层霜，却比寒夜更凉薄。 将桌上的碗盘都收敛了，楚小乔端了一摞碗碟就往厨房里去，红螺和碧海自然连忙端了东西跟上。 进了厨房，关上了门板，一边洗涮盘子，将水声造的哗哗直响，楚小乔才开口。 “白日的事情，都知道了？那爹娘他们……” “小姐放心，我已经嘱咐过小少爷，不会让他多言，这事情不会闹大，也不会让他们担忧的。” 红螺连忙说明情况。瞧见楚小乔点头，可面上冰霜未减的神情，姐妹两个一愣似是都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 “今天白天的事情，相比其中曲折碧海也同你说过了，现在我给你们二人一个行孝道的机会，你们可以选择现在跟我撕破脸，我不会为难你们，你们自由来去我不做阻拦，你们也可以选择默默的看着我动手。” 虽未点名点姓，可话中意思已然明了。 所谓尽孝道，自然是对父母的，而碧海和红螺的双亲只有那个酒鬼兼赌徒。而今日到衙门里头的事情，明显都是借着两姐妹的过去来找的麻烦。 那老头子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所以于情于理，楚小乔都是要处理掉这个后顾之忧。 红螺和碧海对视了一眼，兀自沉吟了一阵，姐妹两个心意相通，不必出言商议便已经打成了共识，只见碧海咬了咬唇，似是才下定什么决心开口。 “我们姐妹二人的命虽然是父母给的，可疼惜我们的母亲与祖母早亡，这位狼心狗肺的父亲，不要也罢！” 这世道里。三纲五常是刻入人骨髓的，楚小乔本以为她们会替那老鬼求情，现在顺了自己的心意，反倒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但姐妹二人坚毅的神情却让楚小乔忽得吁出一口气，轻轻一笑，也对这世界上，顺从是本能，逆流而上才是真正需要下定决心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夜就先去我屋子里头吧，待会儿我要出门一趟，你们帮我盯着些，莫让旁人知道我不在。” 言罢，楚小乔转身就要出门去，前世她就在腥风血雨里打滚，今生手上还没沾过血，本想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如此情形是老天要逼着她开刀了。 “等等，小姐。”红螺声音轻颤，拽住了楚小乔的衣袖，一双红唇几乎咬出血来。双眼灌血间满是恨意。 “小姐，我想同您一起去，这本是奴婢们的家务事，不应当脏了小姐您的手。” 红螺是刺客出身。舞刀弄枪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而楚小乔魂穿过来，身体素质与前世相对比差了一大截，多一个帮手自然是好的。 打定主意。两人就回屋去换衣裳。 夜行衣两人是没有的，只能换了两件行动比较方便的深色褙子，这两套衣衫都是楚小乔还在灵溪村的时候，赵氏给做的，穿到现在依然是旧的看都不能再看，更是上不得厅堂。 旧衣上身，粗布薄衫，还有不少褶皱，红螺将自己的佩刀取了出来，是一长一短的两把唐刀。 漆黑的刀鞘在烛光下反射不出半分光线，红螺将短刀给了楚小乔，自己则是用稍沉一些的长刀。 两人无声而出，躲着月亮绕过喧闹的夜市，从无人的小巷和瓦顶穿梭而过，一路朝着城郊而去。 越是往镇子外走，路上越是冷清。严冬半夜就连鸟儿都销声匿迹。 楚小乔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刚跟着到了城郊，呼吸上就有些喘息，不得不说，平日里的体力活儿和专业的翻窗走墙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一次之后，她必定得好好的锻炼锻炼才行。 “小姐，要不要歇歇？” 前面的红螺放慢了脚步上前来扶。楚小乔摆了摆手，自己扶住路旁的一棵树，顺了顺气问道。 “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这条路再转个弯就到。” 南诏镇的城郊临河，河边树林茂密，林子里也有农户人家，规模算是个小村，只不过与村子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村长，也没有什么人来组织农户一起耕种，都是各过各的。 树林不算浓密，枝头叶子早已落光，月影斑驳，落在各处，给这荒凉的林子添上三分诡秘。 “速战速决吧。”楚小乔不打算休息，摆手示意红螺继续领路往前走。 她想着一个靠卖女儿为生的酒鬼赌徒，又能有什么能耐？恐怕还不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到了。” 前面红螺步子骤停，楚小乔上前两步与她并肩，抬眼看去，就是一拧眉头。 “你父亲这么心大，晚上睡觉，门都不关的么？” 第137章 动手处理 自两人脚下起，朝前不过十步距离，一圈篱笆在林子的空气间围出来了一个小院子，篱笆木杆又长又短，年久失修上头挂满了枯枝落叶。 小院子不大，地上皆是枯黄草木，屋子的茅草又乱又少，整个房子可谓四处漏风，如果不是篱笆门到屋里的那一遛上没有草长，楚小乔简直要以为这里是荒芜的。 然而，就是那唯一的一扇木门，却是虚掩着的。就算是不用担忧会有盗贼光顾，那也得关上防风吧？ 楚小乔无语，再看一旁的红螺，却见红螺拧着眉头。低声出言解释。 “不，父亲一定是会关门的，因为债主太多，每日都会有人找上门来。” 若是如此，那便不对了，难不成是红螺和碧海许久没有回来，所以那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卖女儿的钱搬了家，不住这儿了？ “别瞎猜。看了才知道。” 短刀出鞘，刀刃挑开面前的枯枝，脚底下枯枝败叶吱嘎作响，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往茅屋前挪，楚小乔在前，红螺紧随其后。 两人没有潜入的姿态，倒是一人一把刀，挺直了脊背，好像持刀上刑场的刽子手。 刀尖碰触到伤痕累累的门板，长刀将门板推开，吱嘎一声门轴响，带着灰尘从空中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呛得门口两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睛，往后缩了缩脖子。 可就和一眯眼睛在睁开的功夫，“嗡”得一声巨响自两人脑海之中炸开，红螺只觉得周身血液刹那间凝固，再动弹不得，脑海中也在一瞬间变得浑浑噩噩，犹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直至楚小乔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得往后稍了一稍，她才回神。 眼前这不大的房屋门口正好对着天上月光，月光由宽变窄如同一把长剑，对这屋子直穿而入，一眼便能看到紧里头的那面墙。 而此时。墙上渐窄的月光里正映衬着一个人，双脚离地，挂在不怎么结实的房梁上，若是他有何动静，怕是这脆弱的屋顶就要塌下来。 “这是……你爹？” 一边问着，楚小乔一边自己上前几步再看，不用红螺回答，她也看得出，那人就是白天在公堂上作证的酒鬼，只不过此时他两眼翻白、舌头长伸，脖子被一条麻绳死死锁着。 楚小乔深处刀子去戳了戳，尸体还是软着的。看来刚死不久，不过…… “不好，危险，红螺快走！” 一声高喊，楚小乔冲出屋子，拽着还愣在原地的红螺就跑，房门到院门不过十步，还没等他们到院门口，忽得一道道黑影从树林之中蹿出，如同冤魂恶鬼般无声而至。 两人脚步骤停，红螺这才反应过来，一步跨出去挡在了楚小乔身前。可院子四周都被包围，就连摇摇欲坠的房顶都站了一个人。 双方都没有出声，静默间，两方对峙着，相互堤防却是谁也没有先动。 半晌，才见院子正门口的一人将自己佩的长刀握紧横举在身前，“噌”一声，刀子半出鞘。院中两人连忙警惕，可只见那刀子只出鞘了一般，将半个刀刃在空中停了停，那人就“嗙”一声又将刀落回了自己的刀鞘之中。 楚小乔正好奇他这是要做什么，却见那人从院落门口让开，随即包围院落的人又隐退回了林子之中。 一举一动间，那一伙人之中鸦雀无声，就算是脚踩落叶的吱嘎声响也是几不可闻，楚小乔一眼便知，眼前这位是真正的领头人。 本想着屏退左右之后要么发难逼迫，要么就是谈条件，可哪料这人只是后退了两步。对着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他请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她们二人来时候的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请自己离场么？ “走。” 见红螺还在呆愣之中。楚小乔立刻低声提醒了一句，抬步率先踏上来时候的路。 反正已经被人给包围，哪里还怕他们会不会直接扑过来？她们两个早就是鱼肉了，只是旁人动不动刀的问题。 本以为到了林子里。那为首的人会跟过来，哪料那人却仍是毕恭毕敬，直至两人走远，楚小乔躲到树后偷瞧，才瞧见那人直起身来，对着四周一挥手，随即就见那些藏匿起来的刺客又一次出现。 刺客们有序的进了院子，将吊在房梁上的尸体抬出来，随即又一次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奇了。” 楚小乔哼笑一声，倒是不再紧张，从方才对视间开始，她就奇怪为何这些人只是围着她们而不动手，而且就连杀气也没有，现在看来，他们只是要毁尸灭迹的。 但……这是为何？ 着老东西活着，会挨着他们什么事儿？ 想归想。却不能停留在这是非之地，楚小乔已经拉着红螺往回走。 银华清明却照不透人心底，红螺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哪怕楚小乔提醒了她好几次，她也只是单纯回应了两声，可很快注意力就又一次散开。 一直到两人快速回了院落，未惊动任何人，未被任何人察觉发现。楚小乔才松了一口气，再看旁侧，红螺仍是在出神。 碧海等在楚小乔的屋子里，一直看着场子，怕突然间有什么动静，直到看见两人平安回来才是一松。 “小姐，事情可是解决了？” 问话见，碧海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不知是在愧疚自己对父亲未尽孝道，还是因为她在为此事脏了楚小乔的手而愧疚。 那抹失落黯然自然逃不过楚小乔法眼，她闷闷的“嗯”了一声，又过了几声数的时间，才又补充。 “解决了，不过有人快我们一步，我们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随后，楚小乔言简意赅的将林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碧海听，等楚小乔说完，碧海的面上浮现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疑惑。 倒是一旁的红螺，此时慢慢回神，她也有疑惑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惶恐和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楚小乔最受不了身边人拐弯抹角，红螺抿了抿唇，才道：“小姐，那方才露刀的人，我认识……” 第138章 火淬图腾 早先便从柳鸢口中得知，血滴子是王朝之中最大的索命门，其中规矩等级森严，现今再加上红螺所讲，楚小乔才终于是稍稍明白了些许。 血滴子中，每个人都如同死人工具，没有任何管面上的身份与权利，甚至连安家落户的资格也没有，入了血滴子便再没了后路，只能沦为上统工具。 连命都不再是自己的，又怎能为了自己而活？ 血滴子之中的成员皆是随令而动，不得问缘由。不得问动向，就如沟通随风而行的杀人毒蜂，目标在哪他们就去哪。 四处漂泊间，同类接头合作唯一相认的证据。只有悲伤刺青上去的图腾和刀刃根部的火淬图腾，身份地位的差别就是在这刀刃的图腾颜色上区分出来的。 最低等的是红色，随时可被献祭抛弃，往上一级是湛蓝，再往上还有紫色、金色，最高的一级是黑色，相传只有一组长短刀上火淬着黑色图腾。 每一级只能见到邻近自己两级的人，方便遵从命令与发布是号。 没人晓得这一级一级间是如何管理的。指挥刀他就是如此平稳运行，从未有人逾矩，又或者说，逾矩的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听完红螺的这一套说辞，除了血滴子是格外残忍严酷之外，便只有等级颜色这一条可用的信息。 “方才林子里，那人的刀刃上图腾是蓝色的，外加上那种熟悉……奴婢肯定，那人就是奴婢先前在血滴子服从的领队！” 两人一边换掉旧衣烧掉，毁灭出行证据，楚小乔就一边思索，她是不怀疑红螺会认错人的，毕竟这种玩命的行当里，看人记人很重要，有些人就算蒙着脸或者是被烧成一具焦尸，那也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若是如此，那就奇了怪了，为何他已经将你我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且人多势众之下，还会放我们走？难不成是对你这个昔日下属心存什么旧情羁绊？” 楚小乔反问红螺，红螺也只是摇头，先前她不过是听命行事，领队从不会对她多说一句，两人甚至都没有揭掉脸上的面纱相互见过真容。在不知对方男女的情况下，别说是旧情了，能相互认出来都是凭着直觉。 “不过不论怎么说，事已至此，定然是妹妹已经被人盯上了，说不准是咱们所有人都已经被盯上了，还是小心些的好。” 到底还是碧海心细，提出来了个建议，只不过这个建议是个人都想得到，也不必她来多言。 楚小乔眯了眯眼，除了堤防小心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 “总而言之。今日的麻烦算是过了，先去休息吧，其他的咱们明日再搞。” 说着楚小乔又想到了一点，便对着红螺又吩咐：“明日早上，你去买二十六面巴掌大的镜子来，然后再买两面脸盆大的镜子来。” “是。” 面对楚小乔突然要的东西，红螺也是习惯性的什么都不去问，只是一味的去安心准备。 这一夜，楚小乔等三人谁也没睡好，第二日一早，红螺就去买了楚小乔要的镜子来，那些集市上买来的镜子不比杨清风送来的妆台上的镜子。并不怎么清楚。 楚小乔拧了拧眉让红螺拿了一个小的，站远些，她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还是能看得清里头人影和背景东西，这才点点头，道：“还可。” 接下来，便是等赵氏和楚开文去上工，等他们都走后。碧海进屋子去看着楚小风，教他认字写字，楚小乔则是带着红螺上瓦顶，攀廊柱的挂镜子。 在刚搬进宅子，楚小乔闲来无事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也不是瞎转悠，一来是锻炼，二来则是彻底将自己的地盘摸索清楚。 所以没过多一会儿，楚小乔就带着红螺将那些镜子都安置好了，内院外援所有不起眼的角落里都被楚小乔给安置了镜子。 镜子在暗处，除了安置的人之外，旁人不会注意到镜子在何处。但只要是知道了，那内院外院，不论是何处、何种角度都能看到一面镜子。 镜面之中能映射出所看之人的视线死角，如此一来。只要是在院子里，不论在何处都能瞧见周遭四处，方便自保。 楚小乔带着红螺各处试验了半晌，确定再无缺漏的地方。楚小乔就松了一口气，红螺却是惊叹这是个妙招儿，要好好学一学。 “姐姐，姐姐！” 两人刚忙活完，楚小乔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楚小风就拿着笔墨跑了出来，不知是磨墨的时候太大力，还是甩笔的时候不长心，他脸上染了好几个墨点，用手一摸，就黑得满脸都是。 “怎么了？这花着一张脸就出来了，是不是没好好学字，挨了碧海姐姐的骂了？” 楚小乔抽出帕子来替楚小风擦了擦脸，楚小风格外不乐意的撇撇嘴，凶巴巴的瞪回楚小乔。 “哪有，我可乖了。是送牛乳的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楚小风嫩嫩的脸蛋儿上又红了三分，随即低下头去，似是小心思被人戳破一般。 倒也不能怪他贪吃，早上他起得晚，爹娘又早早去上工，铺子里都管了饭，早上起来这才没有给他做饭。他起床之后一直是饿的，只不过见楚小乔一直四处忙碌，这便忍着，一直等楚小乔忙完，他才过来稍作提醒。 楚小乔这也才反应过来，不仅是楚小风没吃饭，自己也没吃，而且还没给曲妙阁准备今日上新的甜点，这才连忙拉着楚小风到了厨房去。 日子过到现在，自然是不缺吃的了，而且牛乳也有很多的富余，看着楚小风矮矮的模样，楚小乔就决定每日给他喝一碗牛乳补补钙。 煮了牛乳稀饭，又糊了锅贴，这才算是宫人连带着家里人都吃饱了饭。 填饱肚子，就要继续准备甜点，又一次分工合作之后，楚小乔就开始对着大大的蒸锅发呆。 楚小风见姐姐如此模样，便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你可是又在想杨家少爷了？” 第139章 愁眉苦脸 楚小乔回神的眸子忽得停了停，素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不由扬了扬眉头。 方才她晃神间的确是想着，自己这甜品送到曲妙阁去预热宣传开张，杨清风会不会慕名而去，可她又想着杨家也有牛乳，怕是不会稀罕，可哪料她自己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就被楚小风给看透。 若是被红螺或者碧海参透心事她还能理解。可楚小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怎能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瞧着姐姐柳眉微扬，楚小风便知道楚小乔在想什么。又不乐意的撅了撅嘴。 “姐姐每次想那位少爷的时候，要么呵呵傻笑，要么就是拧着眉头，这一点从没有变过，不光是我，爹娘都能看得出来的。” 此话一出。楚小乔的表情又是一僵：若是家里人也能看得出来，那岂不是最近自己这几日的状态都被爹娘给收入眼底？ 思索间，楚小乔又去看碧海和红螺，却发现两人也正看着她，面上皆是担忧，视线相对之间，姐妹两个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碧海便道。 “其实这几日间，夫人没少跟奴婢打探您的情况，二老其实对您是格外担忧关怀的，但小姐您日日忙碌，他们又不忍心在您休息的时候打扰，而且您这一段时日总是愁眉苦脸的，二老更是怕会惹了您的什么伤心事，所以就……” “原来如此……” 楚小乔一笑，心下却是暖洋洋的，自从搬到了这大宅子以来，生活条件虽然好了不少，但每个人也都忙碌了不少。白日里不见人影只有晚饭才在一桌吃，吃完了之后又是急着休息. 她本以为这样一来二去，家中人会多少相互忽视些，却没想到爹娘还是在为她不断担忧，前世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双亲，也不曾有人关爱，如此受人宠爱的情形，她还是头一次经历，心里是止不住的甜蜜,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再让爱自己的人为自己担心了。 “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好好干活儿吧，日子可不能靠发呆就变得好起来，得一步一个脚印才行！” 言语间，楚小乔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蒸锅的大盖子被掀开，浓郁馨香弥漫了整个宅院，也灌到了她心底去。 看着楚小乔的眸子又恢复了熠熠生辉之色。其余三人也跟着一轻松，红螺和碧海忙着将蒸好的双皮奶端出来，楚小风便是趁人不注意的去偷吃，却被烫了舌头。 楚小乔一边嘲笑他笨，一边用凉水为他敷着嘴唇，院子里俨然是恢复了刚搬来时候的喜悦欢快。 然。杨家宅院却没的楚小乔这边轻松，人人皆谋算着，每日过得疲累不已，却仍是不肯罢休。 年节很快过去，热闹了足足七日的集市终于是稍稍安静了些，没了掌柜小二的叫卖声，可街上倒是不缺点心铺子和胭脂铺子里传出来香味。 开门营业之后，杨清风自然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帮着杨老爷查账本看铺子。杨牧沉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胡作非为。 杨清风屡次暗中让宏二去盯着，就发现杨牧沉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而他身边的下人也是越发的认主。竟惯着他胡作非为！ 这也约访让杨清风确定，杨牧沉身边的那些下人定然就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刺客，但不论他如何努力的差。却仍是查不出个来路。 年节后的第二日，便是杨老爷与程知府相约各携家眷游湖的日子，一大早上起来，杨老爷就赶来了杨清风的院子里，盯着小桃和宏二给他选了一身精神华丽的衣衫。 杨清风则是不失时机的帮杨牧沉求情，杨老爷本是不愿意带着杨牧沉和朱紫雪去的，可杨清风一席话：带着继母与二弟，才更容易让旁人瞧出家中平和，更能凸显家风云云。 这才让杨老爷放人将杨牧沉和朱紫雪也给带上。 朱紫雪自然不会任由杨清风和程雨晴在一起，得了杨老爷的消息，朱紫雪二话不说就撇下来请安的杨白娇往杨牧沉的院子里头去。 杨牧沉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嘚瑟样儿，朱紫雪上前狠点了下他的脑门儿。就是拧眉呵斥。 “你晓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若是不抓紧些，这杨家日后就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了！” “娘，你担心什么？你儿子我有的是手段！只不过还没使出来罢了。”杨牧沉毫不在意，只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甚是根本没将朱紫雪放在眼里。 朱紫雪气急，抬手就拧上了他的耳朵。 “这是你跟你老娘说话的态度么？最近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你身边的这下人也是，一个两个一天天没个正形，我看都是他们把你给带坏了，不行我就在给你选一批人来伺候，这些人全都赶出府去！” 话音未落，杨牧沉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暗中瞟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厮，随后连忙拉住了朱紫雪。 “娘，你何必跟下人们置气呢？我这不就是刚被爹放出来，有些得意忘形了嘛！” “亏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朱紫雪冷哼，一张媚脸都气得一阵红一阵紫。 杨牧沉连忙赔笑：“娘别生气，我自是孝顺的，这些下人伺候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被埋怨他们了！” 谄媚的嘴脸太过明显，招来的便是怀疑，朱紫雪扫量着杨牧沉，随即又扫量了一圈儿屋子里头的下人，有男有女，她就是冷声一笑。 “这么护着他们，别是看上这院子里头的那个狐媚子了吧？嗯？” 朱紫雪面色一寒，那一双狐狸眼里几乎是冒出来杀气，瞪着屋子里的方才帮着杨牧沉更衣的侍女，可哪料她的杀气落在那些侍女身上，却无一人退缩。 只以为她们是问心无愧，便回神又狠点了一下杨牧沉的眉心。 “我可警告你，你爹最讨厌的就是你和家里女婢下人不干不净，今日到了湖上，你务必去给我讨了那程姑娘的欢心，至于那楚莹儿，你就别想了！” 第140章 鱼水之欢 知儿莫过母，杨牧沉和楚莹儿的那些小算盘她又怎会不知道？每日先前杨牧沉每日出去，作恶了什么，身边的下人都会去给朱紫雪汇报。 外加上先前朱紫雪从杨牧沉换下的脏衣中，找到了楚莹儿那块俗气老旧的手帕，以及杨牧沉挨打的缘由加起来，她心下便更加明了了。 杨牧沉心下一僵，朱紫雪是绝对留不下楚莹儿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像楚莹儿这样长相娇媚，没什么家事好拿捏玩弄的女人实在是太少，让他一下子丢弃了，自然是格外不舍的。 更何况。自衙门回来之后，他已经许久未见楚莹儿，这两日虽然疼痛在身，可鱼水之欢却是忘不了也戒不掉的。 不等杨牧沉再开口。朱紫雪就又出言，将他的念想给掐灭。 “杨清风可以跟着楚家姑娘鬼混无所谓，他不是我儿子，又是杨家嫡子，但你不行，若是你也放纵，那这杨家定然容不下你！” 同样是一个爹生的，可是娘胎不同。那地位就是天壤之别，杨清风继承杨家是理所应当，可若是杨牧沉继承了杨家，那就是“谋权篡位”。 “娘放心，儿子会努力的。” 杨牧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得意的笑了，如今他有了得力的帮手，只要他开口，想除掉一个杨清风，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差一个好时机罢了。 “对了，这一次你妹妹不去，你快些收拾，就差你一人儿了，收拾好了就到正厅去用饭，然后出门。” 朱紫雪又想到什么补充道。 出府游玩本就是稀罕事，杨白娇自然是想去的，但面对朱紫雪这样的决定，杨牧沉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杨白娇是个女儿家，朱紫雪对她一直是严加管教，就连出府玩乐也只能是逢年过节，否则她一直在外头抛头露面。会影响她出嫁。 换句话说，会影响朱紫雪日后卖女儿的价钱。 早饭罢便出门去，乘车一路朝着城郊而去，周遭愈来愈静，久而久之只剩下了马车轮子咕噜噜碾压黄土的动静， 直至听到前面有人的呼喊声，马车之中的杨清风才微微睁开眼来，小桃十分有眼色的用长银勺挑开车窗上的玛瑙帘子。 凝目朝外往前，果然已经是到了湖边，路边青松翠满，凛冬之中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色，格外难得。 这一边是树林景象。另外一边便是波澜不惊如同明镜般的湖面，湖打得看不见边际，自岸边起，水映天，天入水，一直铺展而去在视线尽头水天交接，叫人分不清眼前美景究竟是在天上，还是在水面。 赶车的宏二长长的一声：“吁——” 身下的马车跟着前头的两辆杨家马车一同在湖边的一处码头上停下，码头旁已经停了一辆车子，车厢之大，装潢之豪华不知是杨家的多少倍，就那黄灿灿的车顶都像是金瓦片搭建而出的。 跟着下车。只见马车旁，已然站了一抹袅娜身影，粉衣粉裙，配上貂绒颈圈，中间还加了一颗嫩粉的猫眼石坠饰，衬得穿戴之人既娇嫩又华贵。 杨清风的马车在杨家车队的最后，也是最后下车的，可程雨晴却是一眼就瞧见了他。 藏青的大氅。雪白的毛绒领子，大氅之下是同色的下儒与雪白的上衣，除了发上玉冠，唯有配饰上身，却是掩盖不住的昳丽身姿。 身躯凛凛，配上堂堂相貌，眉眼间光射寒星，整个人好像洛泽之地走出的霜雪之神。 “这边是程大人家的女儿了吧？年节的时候从从一见，都没来得及细细瞧瞧，就被家里那不懂事儿的儿子给得罪了，这么标志的一个人儿，当时可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刚下车还没站稳脚跟。朱紫雪就上千拉住了程雨晴的手，一双眼睛好像看见了钱一样，冒着贼光在程雨晴身上扫来扫去。 程雨晴被看得极不舒服，可奈何眼前的是杨家现任主母。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被朱紫雪拉着，微微屈膝福身，算是行礼。 先前见面那一句话，本是想着给杨清风身上拉仇恨。可哪料程雨晴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是一下羞红了脸。 “夫人哪里的话，我和杨少爷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更何况他前些日子登门道歉，这些事儿早就过去了。” 言语间，瞥眼偷瞧杨清风，正王建他一双眸子淡然望着自己，只是对视间，程雨晴的脸更红，朱紫雪仍是笑容得体，可心里头已然是恨得牙根痒痒。 不光是狠杨清风太过扎眼，更狠的还有杨牧沉怎得总是错过这些好事？若是当时杨牧沉上点儿心上去为程雨晴说几句话，哪里还有他杨清风什么事儿？ 由朱紫雪出言开了个头，两家人相互寒暄了两句，程知府看出自家女儿心思，也是心底一安。 这女儿是他与夫人的独女。夫人早亡之后，程知府再无续弦，而程雨晴则是成了他的掌上明珠，万事能宠的，皆是顺着她的心意来办。 现在这杨清风，只要是女儿喜欢，他管杨清风到底是杨家少爷还是街头乞丐，定然是要努力撮合搭线。就算是招个上门女婿，只要程雨晴高兴，程知府都乐意去做。 “杨兄，上船吧。” 程知府引着一行人到码头边儿上，湖面上已然停了一艘大船，有两辆马车长，一辆马车宽的距离，游船上有木建的船间屋子，与船体一般皆用红漆修饰，格外精美奢华。 “杨少爷，这是爹在雨儿及笄之年，特意买给雨儿游湖的，至今还没上过外人。” 前头长辈们依然拉开了一段距离，程雨晴就自然而然的落在后头，要跟杨清风走到一排去，杨清风没回应，倒是一旁的杨牧沉接了腔。 “程大人可真是爱女心切，这么大的游船说买就买下了。” 言语间，杨牧沉离程雨晴更近，兄弟两个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将程雨晴夹在中间，程雨晴自然是乐意旁侧有个人来不让自己冷场，却没瞧见杨牧沉眼底污秽神色。 第141章 格外矜娇 杨牧沉也没瞧见，这游船之上，暗中正有一人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粉面朱唇，月牙眉偏浓带着三分刻薄，明眸间莹然生光，只是再漂亮的星光流转也遮不住千金大小姐那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娇气。 此时的程雨晴是格外矜娇的，只不过就算她装得再和善，阅女无数的杨牧沉也看得出她平日里的张扬跋扈。 可程雨晴越是装，杨牧沉就越想戳穿她。便在她身旁凑的越近，程雨晴也听过杨牧沉不好的名声，心底不喜欢他。但杨清风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只能同杨牧沉交谈，顺带向杨清风搭话，希望他能回应自己一言半语。 言语间杨牧沉的恭维奉承倒是讨得了不少程雨晴的笑，杨牧沉越是夸奖，程雨晴就越是借着他的夸奖来表现自己。 两人心中皆将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又提防着对方，这一个浪子和一个恶女，倒是相配。 船够大，又行的稳，走在甲板上如履平地，一段露天的甲板之后就是用四根红柱子撑起来的亭子，停下桌椅茶点齐备，凉亭后便是一间厢房，虽然不大，但里头陈设一应俱全。 乐姬已然在露天的甲板上抱器而谈，丝竹声随着船东涟漪一起荡开。 用不着指挥，甲板下头的船舱里，船工们自然摇起双桨，往湖心而去。 湖心是一处小岛，很小很小，只有一家农家宅院的面积，却是长了好几颗野梅树，梅花盛开芳香四溢。岛上铺盖着积雪，地方不大景色却甚美。 从天上看，那岛如同舞女起舞时散开的裙摆，在湖风之中飘逸飒踏，美得不可方物。 穿上的人却不似这美景一样好看，程雨晴不断的朝着杨清风使眼色，可杨牧沉却是一直在旁侧对程雨晴青眼有加，三人这一来一去间，终于是杨牧沉先耐不住了性子。 “程小姐。我这大哥他是一个人惯了，见了国色天香就不会说话，这初次见面，我带了一样礼物来，还请程小姐过目。” 说着，杨牧沉便将先前杨清风给他的那个木匣子，他原本的话抖了机灵也讨得了程雨晴欢心，但这盒子一出，却是踩了杨老爷的雷。 “清风不会说话。就你会说？你还是少说两句，惜字为金的更稳重些！” 游湖本来就是撮合程雨晴和杨清风的，这杨牧沉放他出门已经是破格了，现在怎么还如此没有眼色？ 程知府也不喜欢杨牧沉，毕竟他臭名远扬，现在这话里话外又都是轻佻之意。换做是哪个父亲，也不会安心让自家女儿与这样一个人相处。 瞧出杨老爷几乎要发火，朱紫雪连忙伸手过去摸了摸杨老爷的手背，这一轻抚之下倒是将他的火气抚下了大半，可心底已然是想好了回去如何惩治杨牧沉。 “老爷，牧沉他就是年纪小些爱玩乐，您就饶他一回吧！” “饶他？我都不知道饶了他多少回了！”杨老爷没好气，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旁的程知府也是一笑，语气和缓。但依然是评出了高低来：“这二少爷同大少爷也不过相差了两三年岁吧？二少爷的确是欠磨练了些。” 见没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儿，杨牧沉只好悻悻的闭了嘴，低下脑袋去。可怜巴巴的望了一眼程雨晴，程雨晴自然是要救他的，便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二少爷。麻烦你去甲板后头的小厨房帮我瞧瞧，这蟹粉糕怎的还不好。” 让杨牧沉先离开一下，回来的时候借着糕点再好好说话，杨牧沉自然是开心的去了，程雨晴则是又去看杨清风，用眼神询问自己做的可对？ 本想着杨清风还会一如往日的不搭理自己，可哪料此时他竟一点头，令程雨晴眼前一亮。 杨清风的确是有些事要同程雨晴讲，不光不能杨牧沉在场，旁人也都不能在场，否则自己直接拒绝了程雨晴的一颗心，怕是两家都要难以收场。 而一旁的杨牧沉。刚找到后头的小厨房，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忽得一只素手就从后头揪住了他的衣领，杨牧沉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到了厨房后头的甲板角落上。 腰狠狠撞上围栏，杨牧沉“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定睛看见眼前来人，才发现竟然是楚莹儿。 在楚开文没了活计之后，便整日窝在家里抽大烟，楚小乔给的那一个月一两的银子，大半都给楚开文买烟草去了，而见到老大买烟草之后，老二楚许的钱也就不往家里交那么多，而是直接将一部分给了张氏。 张氏本就是个抠门儿的主，自然不可能将钱都给了宋氏，这样一来，大房的日子便过得更紧。 今年的收成原就因为闹狼而被毁了大半，这买烟草的钱一出，让家里的钱两更是雪上加霜。 宋氏一直是忙着地里的农活，哪怕是冬日里还得照看家里的鸡鸭，伺候着张氏做饭吃饭，这才能拿些买菜钱，一次从里头留出来一两文。 如此情形之下，就算宋氏和张氏再疼爱楚莹儿，也不可能任由着她继续在家里呆着，管不了她是出阁的还是未出阁的闺女，都逼着她出来找活儿帮工赚钱。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找到了这条船上来，谁料刚上船这活儿还没干一天，就瞧见杨牧沉在这儿和程雨晴眉来眼去。 “哟，莹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杨牧沉可不记得自己又让人去通知或者接她过来，虽然他挨打禁闭这两天里，总是派下人去接她过来私会。 得了这问话，楚莹儿一声冷哼，玉臂环胸背过身去：“我若是今日不见到二爷，二爷怕还是要将我忘了呢！”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心头肉，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不是？”杨牧沉连忙抚上楚莹儿的苏肩，将她扳过来。 才发现楚莹儿一双美眸里水光盈盈，鼻尖红红，似是下一秒便要有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家妹妹不理你，你不来找我，却来这儿又哄旁人，你是将我当成什么？” 第142章 几番纠缠 杨牧沉眼中满是疼惜，只是不等他开口忽得面色就是一变，只听又一个女声传来。 “他把你当成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烫伤了我女儿的手腕，现下又来祸害我儿子不成！”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来瞧情况的朱紫雪，曾经在楚家农院儿里头，就是朱紫雪废了楚盛的活计，后来才有个楚开文去杨家做工的戏码。 现在两个仇人再见面，气氛分外僵持，楚莹儿本想服软，却哪料朱紫雪一个耳光就打了下来，连反应的时间也没留给楚莹儿。 楚莹儿吃痛一叫扑到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掉落下来，委屈巴巴的望着杨牧沉。 “二爷……” 柔柔弱弱的一声唤，配上晶莹剔透的眼泪和可怜楚楚的眼神，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可杨牧沉到底是不敢同朱紫雪对着干的，只是看着她跪倒在地上，又看了看母亲。 这一声巴掌不响，打在脸上却是格外的疼，朱紫雪恶狠狠的瞪着楚莹儿。 “我告诉你，你若是再缠着我儿子，我就叫人把你从这穿上丢下去，还有就算楚家对杨家有恩。那也是三房和二房的事儿，跟你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没有！” “怎么了怎么了？” 小厨房里的厨娘离得近，听见了动静就从小窝棚里跑了出来，见到身着华贵的杨家母子，又看看地上的楚莹儿，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什么。 “又是你！” 厨娘脸色一变，朝着楚莹儿的后腰就踹了一脚。 “除了惹祸和偷吃什么都不会，你今儿就给我罚跪在这儿，否则我就上报了程小姐，将你给赶出去！怎的就瞎了眼，招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的上船来伺候。” 厨娘骂完，又讨好的去跟朱紫雪请安，毕竟主子要是责罚下来，那就是连坐一船的下人，所以倒霉一个楚莹儿就够了，其他人可不想被拖下水。 朱紫雪自然知道连坐的道理，瞟了一眼厨娘，冷然一笑，“不想挨罚，那就做得让我高兴，否则不仅让你们挨罚，还让你们丢了吃饭的营生！” 言罢，拉着杨牧沉就返回了甲板上，楚莹儿还想再喊。可旁侧还有厨娘在，她实在是不敢吱声，更何况杨牧沉连头也没回，她就算是喊了，怕也得不到半分帮衬。 楚莹儿眼底怒火中烧，无奈身无本事与家境，只能默默忍着，心中开始各种念头交织周旋起来。 趁着杨牧沉和楚莹儿这边正闹着，杨清风已然邀请着程雨晴下了船，到了小岛上去，本想借着无人之际直表心态，可哪料程雨晴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儿。一得青睐，话匣子就跟止不住一样一直往外说。 杨清风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一个插话的机会，一句简单的“于你无意”，算是直抒心意。 本想着程雨晴会黯然片刻，他已经想好该如何措辞安慰并且再次拒绝的时候，却哪里想程雨晴噗哧一笑。 “杨少爷，你可知这南诏镇想要娶我为妻的男人究竟有多少？你又可知，娶了我之后，代表着什么？” 程雨晴是程知府的女儿，娶了程雨晴就相当于是有了程知府这个后盾在，如此一来。不论是商家还是官家，都是强强联合平步青云的结局。 外加上程雨晴貌美娇艳，配上殷实的家境，也难怪程雨晴会高傲跋扈。 可如此一来，杨清风却是更像对她敬而远之，毕竟娶了程雨晴回去，就相当于是娶了一尊大佛，带回家去还得日日上供。更何况还是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上供。 比起这样，倒不如让程雨晴去祸害别人。 没得到杨清风回应，程雨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又扬了扬眉头，朱唇一勾，满是得意，再不见分毫方才的矜持温婉。 她觉得，既然杨清风都说了不喜欢，还就直接谈生意一样的谈婚论嫁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在她眼中，婚姻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两家结亲相互牟利罢了，而且她喜欢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这个杨清风，她也必须要收入囊中。 哪怕以后遇见更好的，也得先满足自己的当下。 长眸一凛。杨清风也瞧出了程雨晴的心思。 “程小姐也以为，‘一世一双人，恩爱两不疑’只是话本中的玩笑话？” 这问题问得不着边际，令程雨晴的眸子里神色怔了怔。随后，她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从一开始的得意，完全化成了嘲笑。 “噗——” 忍俊不禁间，她宽袖掩面笑了许久，才又微敛正襟。 “没想这孑然一身的杨大少爷，心底里头是这么纯情的？那还真是得祝您早得佳人了。” 话是好话，可配着那戏谑神色和语气，却是听不出半分的真诚来，似是在评价杨清风说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嘲讽不仅是在笑杨清风傻，更是在笑他的母亲，当年杨家夫妇的佳话传了多久？南诏镇可有人不知？有人不晓？可后来呢…… 如同戏言一般的誓言，的确除了被嘲讽，没有任何被人提及的价值。 一抹失落划过他的眸子，却也只是瞬间，又一次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淡然。好像方才口出情话根本与他无关。 只是心底的心酸与失落，又有何人能解？ 不再看程雨晴，转眼间，入眼的是满目艳丽桀骜的红梅，眉峰一挑间又慢慢紧了起来。 难道她能解么？ 溪涧山野，又或是集市弄堂，她总是格外明艳的那一抹影子，一眼看到。便让人挪不开视线，总想瞧着她，似是一朵霸王花一般，美得霸道能独占自己所有的视线。 瞧着杨清风又恢复往常神态，程雨晴扬扬眉头，身形一晃的凑了过去，一只手轻抚上杨清风的臂弯，却被他闪身多了过去。 被逃开，程雨晴拧眉，故作娇嗔，“杨少爷，人家也没不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嘛，毕竟……这世上富贵家的当家人不娶妻妾的实在是太少了，若是能让我碰上，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是？” 第143章 狭路相逢 “程小姐，我话已然说明白，请您自便。” 言罢，杨清风转身就走，却让程雨晴蓦然火起，自小到大她还没什么是得不到的，哪能容得杨清风这样轻视？ “那我也实话说，你这杨家少夫人的位置，我还真就坐定了！” “我已有心悦之人，还望程小姐自重，不要纠缠。” 那最后一句脱口而出，几乎未过脑子。是杨清风的本能，可一句话说完，不等程雨晴反应，杨清风已然意识到了自己话中不对。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几个意思。是单纯的为了摆脱程雨晴，还是她真的在自己心底下种了什么媚惑的种子？ 周遭寂静，似是连飞鸟鱼虫都已灭绝，两人间似是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四目相对间许久，程雨晴眼中的不可置信才慢慢收敛。 当真不能怪程雨晴如何，只得说是杨清风语不惊人死不休，平日里一副冷傲模样。万事不关心、超凡脱俗就罢了，哪料心里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更何况，居然还有了倾心之人。 惊愕之余，程雨晴更多的是拧眉怨怒。 “你的倾心之人，才是你拒绝我的真正缘由？” 程雨晴的面色一沉再沉，犹如是深海之中的鱼，因为见不到光，所以脸上的神情狰狞又扭曲。 “戏言而已，只是希望程小姐不必再纠缠。” “戏言？若是戏言你还何必解释！直接继续一口咬定，岂不是更能让我死心？” 程雨晴冷笑，显然是不信杨清风所说，不过不论是不是戏言，她都绝不会放弃，毕竟她是南诏镇背景最殷实的女子，若是被人拒之门外，岂不面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说不准她会沦为整个镇子的笑柄！ 更何况，杨清风方才说那一世一双人，着实是每个女人心之所向，再配上杨家家境与杨清风的才华，如何能不让人心动？ 就算是他对自己无爱又如何，她爱他就行了，还不信那年月长了之后，他还是无情！更何况还有自己老爹坐镇。就不怕杨清风对她不好。 程雨晴仍是纠缠间，杨清风也不再理会，只是抬手取了一枝枝头寒梅，便又上了船去。 瞧着那平平无奇的梅花，程雨晴长眉拧得几乎要锁成一个疙瘩，抬手打了一枝距离自己最近的梅花，却不料反被梅树坚韧的枝条给反打了手。 这话如同那人，只是不知，那人现在在作甚。 与此同时，南诏镇一隅宅院之中。 “阿嚏——” 楚小乔扶着锅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因为这一个喷嚏太响太大，脑袋里都嗡嗡作响发懵。 “小姐怎么了？难不成惹了风寒” 放下手中的锅铲。碧海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上去给楚小乔，楚小乔接过，一边擦着自己的鼻子一边摇头，指了指方才锅里翻炒的东西。 “应该是呛着了，没事儿。” 那锅里是鲜红鲜红的小米椒，是用来炒辣椒油用的，时间已然快到了中午，外头还有那么多工人等着吃饭，冬日里冷，吃些辣子是最能暖身的。 因为顿顿都吃的新鲜，味道也不同于往日的大锅饭，所以楚小乔院子里的这些工匠一个个干活都是格外起劲儿的。不仅仅是盼着工钱，更是盼着午饭能吃顿好的。 “这年节虽然过了，可天还是冷的，小姐还是喝碗姜汤暖暖吧。” 说话间，碧海已经将锅里的姜汤舀出来了一碗给楚小乔递了上去，倒也不怪她担忧过甚，只是楚小乔方才做辣椒油，说火候必须到位。便亲自烧火，这一下脱了身上的厚衣裳，这冷热相激间是最容易感冒的。 楚小乔端着热乎乎的瓷碗，继续看着锅里炸出来的辣椒油，弯弯柳眉，眸子里神采淡淡，神情凝滞得好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虽是好看，却没得灵魂。 “小姐，怎的又发起呆来了？这一会儿让小少爷瞧见了，又得担忧了。” 碧海无奈再一次出声，这些日子里。楚小乔的发呆的确是少了些，但她也忙碌了不少，说是不发呆了，倒不如说是没时间发呆了。 可一旦是得了空。仍是思绪往远处飘，但那模样也不像是怀春少女，倒更像是个老者，在回想过去的什么事情。 不等两人间再有什么其他的对话。外头监工的红螺就跑回了内院来。 “小姐，小姐有人来了，是柳……” 话音未落，楚小乔面上神色便是一亮，连忙就应了出去，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口中就说道。 “柳姐姐今日可是来晚了，可是曲妙阁……” 刚说到一半，楚小乔的后半句就是一卡，讪讪的望向来人，素日里这个时辰要么是曲妙阁的下人来取甜品，要么就是柳鸢亲自过来取甜品，顺带再蹭一顿饭再走。 所以当红螺报了一个“柳”字出来的时候，楚小乔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柳鸢来了，可到了院子里，才发现红螺引进来的是知县大人柳梁宇。 他今日穿得不是官府。而是一身青色长衫，远看山去同百姓们的穿着一般，没有过多的暗纹和刺绣装饰，只有腰间一条蛇皮黑束带稍稍贵重些，但乍得看上也与百姓所饰腰带无意，低调却又不失华贵和庄重。 看着楚小乔笑容僵在脸上时候的呆呆样子，柳梁宇觉得甚是可爱，不由轻笑出声。 “噗……” 似是觉得嘲笑无礼。柳梁宇又连忙正了正神色，忍俊扎眼，微微俯身凑近了楚小乔去看，细细端量她的表情，好像再看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楚姑娘怎的呆住了，是没料到在下回来，还是忘了在下的名号？不记得在下姓甚名何？” 他身材颀长，俯身之后又歪了歪脑袋，那面容温润似玉，隐隐有光流动，一双眼睛如同朝露般清澈，整个人同光里走出来的神明。 两人间距离极近，楚小乔眨巴眨巴眼，同样学着他的模样一歪头，随即附身一礼。 “民女自然是记得的，多谢大人。” 第144章 表达爱慕 “柳大人，上次公堂之上，还多亏柳大人公平判暗，否则民女怕是此时也不能好好站在这儿了。” 现开始到镇上的时候，楚家来闹事就有柳梁宇出来帮衬，这一次杨牧沉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可见平日里公堂也是杨牧沉为主，这一次她能全然把吃亏的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柳梁宇是出了力的。 见楚小乔一副诚意。到是让柳梁宇忽得起了坏心，想逗弄她。 “既然如此，那楚姑娘想如何来感激我的出手相助？” 楚小乔已然想好了感谢的措辞和方式。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不由的呆了一呆，明明是如玉公子，为何对着小女子纠结？ 阳光之下，她的五官僵了僵，似是不知该如何回应。那小脸一下染上了三分红润，映着光泽的眸子眨了眨，格外无辜，惹人怜爱。 “噗……” 柳梁宇轻笑出声来，不由伸出手去，掐了掐楚小乔的脸。 从村子里搬到镇上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不得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到了这镇上，不必日日对着冷风黄土的，她的皮肤也白嫩了些。 柳梁宇这么一掐，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哥哥对着年幼的妹妹一般，他只觉得手指似是碰上了软软的水豆腐。 两人间这距离格外的近，虽然两人都未有自觉，可一旁的红螺却连忙上前，一把就将柳梁宇给推开，挡在楚小乔身前。 “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儿。登徒子！” 红螺一双红瞳瞪得大大的，怒火中烧，柳梁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作揖道歉，脸上也不由跟着一红。 楚小乔却是连连摆手，将红螺给拉开，“无碍无碍，只是下次别如此便好。” 话虽如此，可柳梁宇的脸上还是一阵阵的发烧。得了原谅也不晓得眼睛该往何处看，似是再多看一眼楚小乔，那都是罪过。 “柳大人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距离楚家闹事刚过了三天，难不成是那一家子无赖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到公堂上去给柳梁宇找麻烦了？ “不，没有，我今日是顺着曲妙阁的小厮来的，前些日子曲妙阁上心了些甜品，倒是让人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我又总是赶不上，这才借着来取东西的由头，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言语间，那曲妙阁的小厮已然提着食盒进来装东西了，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伙计，不过不是曲妙阁的。而是其他铺子里头的，也是随着曲妙阁的人一起来的。 “楚姑娘，您要的楔子和铁器模具都送来了，您看放哪？”小厮将食盒交给碧海，又对楚小乔指了指直接将马车赶进院子里来的另外一位伙计。 一听自己要的东西到了，楚小乔眼前就是一亮，“快，赶紧的都搬到外院的厨房里头去！” 外院已经快要修缮完成，前两日厨房就已经全部收拾好。比内院的大了不少，锅子也多，所以不论是伙计们的吃食还是自己家里人吃饭。都挪到了外院的厨房里头去做。 一旁柳梁宇还不吭声的站着，楚小乔就对他一笑，好像太阳花开一般。 “柳大人可是还有事要忙？若是不忙的话。那不如在我这儿待一会儿？” “自然可以。” 衙门那边又不是需要他日日当差，每日都有人轮换着当班，而年节刚过也没什么食物要处理，他的空闲自然多些，只是，他留下来干什么？ 楚小乔瞧见他一脸疑惑的模样，连忙解释。 “甜品多，曲妙阁的人取不完，柳大人正好可以品尝，我这些东西也都来齐了，便可以做新品，柳大人也正巧可以帮我试试。也算是我对柳大人出手相助的微小谢礼。” 没人会不乐意白吃白喝，更何况楚小乔做出来的都是极品，柳梁宇自然是格外乐意留下来，就算是帮忙干活儿他都乐意！ 除了柳梁宇，楚小风也在等着吃饭，为了防止麻烦。干脆让两人坐在一张桌上了，楚小风打量着对面坐着的这位衣冠堂堂的公子，就撇撇嘴，不大乐意搭理他。 肯定又是个来找他姐姐的，他姐姐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有谁会不喜欢？ 但不管是谁喜欢，楚小风都得挡在姐姐前头保护她！除非那个人姐姐喜欢，不然他头一个不乐意。 柳梁宇反瞧着桌子另外一边一脸嫌弃看着自己的小娃，心中有些郁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他变丑了还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怎的这小娃娃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枯枝败柳？ 一大一小俩人相互对视间，碧海已经将午饭端了上来。 素菜是辣炒的白菜，辣子味道极重，格外下饭；肉菜则是清炖排骨，颜色清淡，可香味却是浓郁得紧，也不晓得是楚小乔用什么香料炖的。 还有一道汤是紫菜蛋花汤，蛋是做甜品剩下的蛋黄，所以蛋花的颜色比旁的蛋花颜色更亮，再撒上小虾米和葱花，格外鲜美。 主食是米饭，饭后甜点是楚小乔做的双皮奶。 色香俱全，还没尝味道就让人直流口水，在闻见菜香的一瞬间，柳梁宇就格外羡慕楚小风，怎的他就没有这么一个姐妹，能日日做出这些好东西来？ 瞧见柳梁宇打量眼前的这些碗筷菜色，碧海摆饭的时候就又补了一句：“今日没料到会有贵客上门，所以菜色简单了些，粗茶淡饭，还望柳大人不弃。” 楚小乔家的碗筷自然时比不上衙门里头那些官员用的烫金花纹的器具，只是简单地白瓷器具，连花纹也没有。 因为还有工匠在，所以做的是大锅饭，直接捞出来连摆盘都没有，而柳梁宇是见过山珍海味的人，若是嫌弃也是正常。 哪料柳梁宇连连摇头，面上一点伪装也没有。 “都说百家菜百家味，我今日应当是有幸尝到最有滋味的一家了。” 不等碧海回应，却见楚小风面带不解拉了拉碧海的衣袖，拧眉询问：“碧海姐姐，你的碗筷呢？今日的饭不够么？” 第145章 体恤下人 往日里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吃饭，不分高低贵贱的，而今日不同有柳梁宇在，碧海怕给楚小乔丢脸或者坏了规矩，便没有上自己的那份饭，打算退出去到除非去吃。 楚小风问题一出，柳梁宇一怔，以为是自己来了多了双筷子，这才不够，瞧见他面色有变，碧海连忙解释。 柳梁宇听完，连忙请碧海一起坐下。不由感叹，“楚姑娘还真是体恤下人，的确是个好主子，难怪这院子里的人都如此中心。” 碧海点头轻笑。这才又去上了自己的饭，而一旁的楚小风却拧眉嘀咕。 “才不是什么下人……” “什么？” 楚小风低谷声太清，柳梁宇没听清就去问，哪料他这么一问间，楚小风一脸的怨怒，直接吵杂合柳梁宇大吼了起来。 “碧海姐姐才不是什么下人，我家里头没有什么主子下人之分。” 这一声喊，让柳梁宇吓了一跳。却见楚小风已经急红了眼眶，搞得柳梁宇摸不着头脑，又心中发慌，自己这才来了多久，怎么就将人家家里头的小娃娃给弄哭了？ 就在此时，碧海去而复返，手中除了米饭之外又端了一些菜回来，而后头还跟着楚小乔和红螺，两人也都手里拿着点心，见到屋子里的情况，皆是一愣，随即碧海连忙将东西放下去哄楚小风。 “这是怎么了？”楚小乔倒是没有直接怪罪柳梁宇弄哭了楚小风，一边和红螺将东西放下，一边问出了什么事儿。 柳梁宇无辜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楚小风，动作间将“不知所措”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不过好在他也是个做官的，见过不少大世面，临危不乱的本能还是展现了出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 听完又看了看气鼓鼓的楚小风，楚小乔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碧海和红螺都对楚小风极好，他也是以姐姐相称，被柳梁宇说他们是下人。楚小风自然是不高兴的。 楚小乔一直对楚小风的教育是“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善恶好坏之辩”，所以理念不符，楚小风又是个认死理的，自然就会急眼。 先前在楚家，楚家大房一直压迫，总拿三房一家当下人使唤，深有体会加上观念诧异，楚小风是在担心柳梁宇这样会败坏楚小乔所作所为的名声，更是为碧海红螺姐妹二人抱不平。 “柳大人别见怪，我家里的确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小孩子不会变通。心中觉得大人说的不对，这才冲撞了。” 说话间，楚小乔又将两颗牛乳糖递给楚小风，又教训道，“小风，柳大人出言并无恶意，这一次是你做错了，你要道歉。” 她面色严肃，没有平日里说笑和蔼的神情，因为楚小乔知道有些教训是必须得楚小风受着的，否则长大了不会变通不懂事理，是要吃大亏的。 好在今日是柳梁宇被冲撞。若是来日里撞了个脾气暴躁的，估计到时候再教训根本就来不及了。 柳梁宇连忙就要出言去劝，害怕楚小风再哭闹起来，毕竟小孩子最拿手的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 却哪里想到，楚小风见姐姐发话，当真从椅子上跳下来，规规矩矩的朝着柳梁宇弯腰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乖乖的道了句“对不起”，这倒是让柳梁宇一下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后吃惊的看着楚小乔。 柳梁宇为人随和亲切，是南诏镇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日里也被不少小孩子冲撞过，不过大人们也都是代为道歉。 有的一旦厉色起来，那小孩就是一脸委屈怨恨的看着他，就算是老实听话的，也是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不肯认错，好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像楚小风这样真正乖巧听话的，柳梁宇是头一次碰见，心下不由感叹楚小乔的教导功夫是有多到家。 弟弟乖乖听话。姐姐自然是高兴的，一边又教训又安慰了几句，众人这才算是入座，刚夹了口菜。才发现柳梁宇还在瞧着自己，她不由就是一笑。 “小孩子本就是最听话可爱的，主要是成长环境不同，教养出来的孩子就不一样。我家小风虽然不是最懂礼的，但绝不会比旁人差。” 说话间，长筷一夹，又往楚小风的碗里夹了一块多肉的排骨，随即又对楚小风补充着一些道理。 “小风，以后记住，话出口的时候多想想该怎么说，如何说，好在今天柳大人脾气好，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瞧着她的言谈举止，柳梁宇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还小，现在就教他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不太妥当吧？” 楚小乔不以为然，“这种道理，就是得从小教他才行，小孩子的心性本就纯良。但过度的纯良天真，那就是愚蠢无知了，不然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恶童？” 的确如此，如若不是爹娘太宠孩子，那些大少爷和大小姐也不会刁蛮，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仗着家境胡作非为的人，比如杨牧沉…… 想到南诏镇的恶霸，柳梁宇就想到还有一事。便道：“对了，自今往后，有了什么事儿便去衙门即可，不会再有那些目无王法的人了。”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都是一愣，随即楚小乔就明白过来，柳梁宇这是借着她的这次事情肃清了一次公堂中的判官。 官场上的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说不清柳梁宇这一次会有什么后续风波，楚小乔正要拧眉反问，却听柳梁宇玩笑般的话又传了过来。 “所以这一次，楚姑娘的甜品，我可否提走一些？” 能开玩笑，就证明问题不大，柳梁宇本想着她会立刻答应，却听她一声轻笑。 “柳大人的算盘可真是打得噼啪直响，若是旁人，怕还真的就被你给蒙住了，不过……我这儿的甜品一会儿做出来自然是多的是，就看你能拿走多少了。” 这女子，当真是性子烈得一分一毫都不肯让！ 第146章 宠辱不惊 所想所言也当真是出乎柳梁宇的意料，本以为天下女子要么温婉娴静，要么泼辣强势，可像楚小乔这样中庸的，倒真是不多。 乱而不动，静而不止，宠辱不惊，这女子绝不是平常人可把控的，也绝不会有平凡的未来。 这一顿饭吃的倒是极香的，虽然菜的样式不多，但分量够、味道佳，让人吃饱了还念着。而且饭桌之间，以及饭后他跟着往外院去，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楚小乔这院子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什么意思。 不仅饭桌上主仆间没有立什么规矩，就连外头这些工匠们吃的东西。都是同方才他们吃的是一样的。 吃穿住的待遇一样，规矩也大多是给外人看，比如在楚小乔面前，红螺和碧海虽然奴婢自称，却基本上没有行礼，都是有外人在或者有爹娘长辈在的时候才行礼问好。 人言谈吐间，也是格外的自由畅快，那亦冷亦热、性情有些乖张多变的楚小乔竟然也容得她们姐妹二人的小脾气。 红螺和碧海去收拾碗筷。楚小风也回屋去练字，四下里无人，柳梁宇才又问楚小乔。 “楚姑娘，你对这侍女们如此娇惯，就不怕有一日她们失控于你？” 听到这问题，楚小乔不答，反而用更加奇怪的眼神回看着柳梁宇，似是不解他话中意思。 “我何曾控制过红螺和碧海，他们二人在我这儿做伺候人的工作，每月都有银子工钱，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她们来去自由，又何来失控一说？” 更何况，红螺和碧海能怎么背叛自己？她们只要踏出自己的家门，那就是没有户籍无处可去的漂泊柳絮，到哪都容易挨查，抛开救命之恩不讲，她们待在这儿是最好的去处，除了安身立命，她们暂时没什么可图谋的。 语气里尽是云淡风轻，就连神情上也未将柳梁宇的话当成个问题，楚小乔依旧是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往外院儿的厨房去。 一旁院子里廊下坐着许多位工匠吃饭，楚小乔翩然而过见。众人都出声打招呼，楚小乔也一一回应，你来我往间，既有雇主与顾工间的尊敬，也有友人般的亲近，叫人格外舒服。 “等晚上忙完了，今儿咱们还有出锅的甜品，大伙儿下午努力加油！” 楚小乔对着休息的工匠们做了个握拳鼓劲儿的动作，众人齐齐应声，嗓音十分嘹亮，好像一上午的疲惫尽然消退。 跟着楚小乔一路到了大厨房里，关上门才终于是将那些人的呼喊谈笑关在了外面。柳梁宇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楚小乔的号召力可真是大得出奇。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楚姑娘的甜品可当真是厉害。” 柳梁宇感叹，却见楚小乔对他一撇嘴。 “大人可别打我打趣了，厉害的可不是我做出来的甜品，而是对他们的尊重和理解，这一点，为官的柳大人不会不清楚。”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了一边的角落里，那里头不会沾染上油烟，柳梁宇是个做官的。楚小乔以为他定然是娇生惯养不喜欢这些油烟重的地方，就请他坐下到一边去等着。 可哪料柳梁宇却是凑到她旁边，好奇她要做什么，楚小乔转眼瞧了瞧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那身衣服。 “柳大人，你可小心着些，衣服脏了我这儿可没衣裳给你换，而且我可不会给你洗衣服。” “没事儿。脏了衣服能看见你的甜品如何出锅，我也不算是吃亏。” 跟杨清风那个冰块比起来，柳梁宇简直就是个灵巧难缠的蛇，瞄准了猎物就紧紧贴上去，温柔之下却藏着阴谋诡计，你同他算计，他也算计你，只不过亲近的人，他表现得圆滑，却更多的是玩笑话，不同于杨清风，说道便就要做到。 “你看吧。就算你看会了，也做不出来。” 唇角一勾浅浅的弧度里满是得意，先不说柳梁宇学会之后能不能自己作羹汤，习惯这麻烦的步骤和掌握精确的用料。更何况自己的鱼胶也不是旁人能随随便便作出来的。 上午送来的东西此时都堆在厨房的一角，楚小乔走过去打量着那些东西，除了天平之外已经做好的整体东西，便是那些楔子模型需要她来拼装。 此时。红螺和碧海也抱着收拾完的碗筷回来了厨房，楚小乔便让她们除模具以外的东西都收拾好。 这间厨房是经过改良的，面对后院的那扇墙边是一排灶台，三个大锅架在上面，两端还有四个稍小的灶台上面放着三口六层蒸锅。 在最角落里，还有一个烤炉，一般是取暖烧煤用的，也是楚小乔专门让泥瓦匠垒出来的，用来烤一些面点用是极不错的。 不过，她前世用的都是烤箱，直接定好了时间和火候就不必再管，但这壁炉她是头一次用，所以还是得稍稍的试验试验才行。 那些送来的成品器具，便是放在了制作台上，而楚小乔则是一个人去摆弄那些个奇形怪状的器具，有木头的。也有铜制的。 柳梁宇在这大厨房里转了好几圈，觉得都甚是有趣，再看楚小乔摆弄那些个器具，更是好奇都有什么，便也凑过去。 这是楚小乔依照前世的搅拌机做出来的手摇搅拌机，下面搅动的除了粗木棍子，还有刀片等各种接头，满足不同食材的搅拌或者粉碎。像这样的搅拌机，楚小乔一共弄了三个过来，免得一个不够用。 毕竟打法蛋清，做乳酪都需要很多很大力的搅拌，只靠着一双手和筷子，那实在是太辛苦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石磨摆在后院，可以磨豆浆，做一些其他的吃食。 大部分的模具楔子都是这手动搅拌器的原件，再剩下的就是一些圆形的锅碗瓢盆。 柳梁宇随手拿了一个圆锅打量，只是刚拿起来，就听哗啦一声响，那圆锅的锅底整个掉落直接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第147章 伤筋动骨 那模具的底子极沉，也夹带着灰尘，银白缎面的长靴一瞬间多了一道黑印子，柳梁宇闷哼了一声，心中庆幸自己今日穿得是个后面靴子，否则这一下非得给砸肿了不可！ “没事吧。”楚小乔大惊，就要上来让柳梁宇脱靴检查，柳梁宇连连摇头。 “我无事，楚姑娘还是看看东西坏了没吧。” “东西坏了可以再做。那是纯铜制的铜饼，砸在身上把人砸坏了才是坏事！” 这一言倒是让柳梁宇一愣，碰掉东西本就是他的大意。就是坏了也应当是他赔，可这丫头倒是不心疼东西，担忧的是他，不知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的关心，还是因为楚小乔面上的神情当真急切，这一言间就戳到了他心窝里那软软的一片地方。 好像温暖的溪水浇灌进干涸的荒地般。撕裂了他那不过心的温柔，再看她的时候，眼中带了一抹说不明的情愫。 铜饼掉落的声音不小，红螺和碧海也连忙跑了过来查看，楚小乔连忙就指派碧海。 “带着柳大人去会客厅休息，我屋子里头还有些跌打酒，一并拿了去。” 碧海应声而去，红螺看着柳梁宇出去，又低低的啐了一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又是个绣花枕头。” “你好像很讨厌他。” 楚小乔有些想不通，柳梁宇和红螺也未有正面交流过，哪儿来的这般嫌弃和过节？ “那是因为他就是个登徒子，他看小姐的眼神都怪怪的，所以奴婢才不喜欢他。” 红螺说着撇嘴，她的命都是楚小乔救的，又认了楚小乔做主子。那自然是要将她好好保护起来，任何可能伤害或者冒犯到楚小乔的人，她都得给挡在外头，最好能赶得远远儿的！ “行了，别管他如何了，到底是帮过咱们的人，就算是不喜欢也得好好待着他。” 比起柳梁宇如何，楚小乔的注意力多半还是在眼前新送来的这些东西上，俯身将方才凋落的东西捡起来。确定没有损坏之后，便和红螺一起去打了水来，将送来的东西都一一的洗干净。 把搅拌器的用法教授给红螺，再将所有器皿都仔仔细细的洗干净，用开水烫了消毒，这才算是终于完成了清洁部分，接下来才是关键制作的部分。 楚小乔打了十个蛋，蛋清搁在搅拌器里头，蛋黄则是留在一旁另做他用。又加了盐、白醋、砂糖，盖上盖子让红螺开始手摇搅拌，一直到粘稠为止。 这本是极其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有利用惯性而运作的搅拌器，倒是轻松了不少，而另外一边。楚小乔已经将壁炉烧了起来。 和面切块，杆开成薄饼放入铁盘中去烘烤，因为火候不好控制，楚小乔只能在时间上多注意些，红螺搅拌好了东西就来帮忙，两人烤了好几次，才终于烤出来了焦脆香甜的饼干。 饼干刚一出炉，四散的馨香就将楚小风给勾了过来，就连方才“负伤”而出的柳梁宇也跟着钻回了厨房来。 “姐。这是什么东西哇？好香！” 楚小风留着口水望着那铁盘里头的东西，就要伸手去勾，却被楚小乔一把将爪子给拍掉。那可是刚从火里头用长柄铲子拖出来的，要是楚小风的手碰上去，怕是这厨房里还要飘出来一股煎肉的香味儿了。 “改改你这直接上手的毛病。这铁盘子烧得很！”楚小乔瞪了瞪楚小风。 “等姐把它弄凉了，你再尝。” 言语间，红螺已然打了水来，装水的容器也是定制的，有半人高是个和水盆一样大的瘦高木桶，加了水之后也是格外的沉重。 柳梁宇见红螺一个人吃力，便上前去帮忙，两人合力将木桶抬起来，放到了唯一空出来的那一面墙前，那墙角落里还堆着石粉和两张桌子。 两张桌子上分别放着两个木盆，门子很浅，几乎上也就是半扎的高度。正好可以容得下铁盘放进去和取出。 楚小乔见水来了，就舀了一碗水放进去，红螺以为楚小乔要将铁盘放进去冷却，就主动去用长平铲将铁盘举了起来，哪料楚小乔摆手示意她别慌。 “等我施个法，你再放进去。” 只见楚小乔从一旁放硝石灰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石灰撒进去。伸手进去轻轻搅拌，没过多久，就见原本清澈晃动的水渐渐静止，出现冰晶，最后变成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块！ 众人打呼惊奇，随即红螺将铁盘放上去，巨热的铁盘和冰块相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没过多久，那高温就降下去了，而冰块也化了一半。 楚小乔将烤好的饼干掰成几分，众人一人一块分了品尝，眼前皆是一亮。 平日里，用锅贴烤出来的饼子也是很干的，却不如这壁炉烤出来的脆，外加上楚小乔和面时候往里面放得调料，将面粉本身的香味衬得更是浓郁好吃。 “我倒是吃过不少糕点，这面饼倒是同桃酥很像，只是更脆，没有那么多的碎渣渣掉下来，但是……若是要用这东西开甜品铺子，是不是有些简陋单薄？” 柳梁宇评价着，楚小乔却是看着他一笑，“这不过是个底层，还没做完呢。” 言语间，继续去忙活，方才碧海已经趁着品饼干的功夫，将楚小乔切下来的小面团都已经杆开了放进铁盘里。 这一次楚小乔没有直接放进去，而是将一个铁架子先用长柄夹放进壁炉里，那架子有三层，一层能放两个铁盘，再用长柄铲一层一层的将铁盘放进去，一起烘烤。 “碧海，将剩下的大面团赶开然后拿过来，红螺，咱们两个再去搅拌些东西。” 一声吩咐之后，三个人再次忙碌起来，楚小风则是跟在碧海旁边，柳梁宇左右看着，最后选择到楚小乔身边去帮忙。 楚小乔见柳梁宇已经挽起袖子，当真愿意卑躬屈膝来做自己的下手，就一勾唇，将另外一个搅拌器放在了他面前。 “一盆奶油是不够用的，就麻烦你继续接替红螺的活儿喽。” 第148章 制作蛋糕 所有的模具和制作过程加起来，若是有个同时代的人在，定然是能看出来，楚小乔这一次是要做蛋糕。 蛋糕不论是制作的材料还是加工的方法都格外麻烦，但就是因为麻烦，才不可能被旁人学了去，在楚小乔的理念之中，既然要做，那定然就是要做出来独一无二的东西，否则迟早会被人给琢磨透，会有新的商铺冒出来代替自己的铺子，断了自己的财路。 而蛋糕不同于其他的糕点。直接用面粉或者坚果制作就行，其中不少制作的原料，例如黄油，便需要自己用最原始的材料提炼制作出来。 这些二次提炼的东西。才是楚小乔真正的秘方所在。 所以方才柳梁宇要来帮忙的时候，楚小乔让他继续打奶油，并非不相信柳梁宇，只是秘方这种东西，自然是教给自己人更放心。 西点本就是控火、时间、材料用量格外严禁的，别看就隔了一条过道，就算是只隔了一米，楚小乔只做不讲解。也绝对不可能被旁人学会。 将火烧开，把红螺打好的奶油倒进去收水烧干，再将碰溅在锅壁上的奶油刮下来，如此往复，再剩下来的东西便是黄油，盛出来放在铁盘里盖上盖子密封，再放入冰盆冷却，结成了块便能长期在低温中储存下来。 红螺一边按照楚小乔的说法去做，一边惊愕，方才自己打了足足一盆的奶油，可熬出来的黄油只有不到一块青砖那么多，可其中所费材料和功夫，已经算是很大的成本了。 “小姐，咱们这东西是要卖多少银子，可当真会有人来买？” “自然是有的，这东西你看着麻烦，不过其实食材除了鸡蛋和牛乳贵一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了，咱们一次性多做些，以后就方便了。” 她先前做的布丁、火锅、双皮奶和牛乳糖已经在曲妙阁供应了，柳鸢专门同楚小乔商量个价格的问题，不能订的太低，也不能太高，所以这一次楚小乔会做很多养甜品来。又有简单的，也有复杂的，之后价格差距拉开，分级售卖。 “小姐，面皮已经好了，这样行不行？” 方才楚小乔吩咐的时候，没有说薄厚也没有说大小，碧海就只能自己估摸着搞。 那面皮被被赶得薄厚正好，两个巴掌的大小，做什么都正好。 “很好了，稍休息一下吧。” 楚小乔接过一盘面皮，又去看柳梁宇。柳梁宇手下的搅拌器依然是停了工作，掀开盖子，里面是极近固体的奶白色糊糊，更加的浓稠丝滑，比红螺打得还要均匀，质感更好。 楚小风已经被柳梁宇的奶油吸引了过去，楚小乔还没动弹，柳梁宇已经挖了一勺给楚小风尝。 香甜软腻的奶油入口，那奶香味儿比直接喝牛乳或者吃牛乳糖高出了几百倍，而且奶油入口即化，味道似是直接镶嵌在了唇齿间，更是令人流连忘返。好像丝滑的绸缎在口中融化一般。 “好甜，好香，好好吃！” 孩提的眼睛是最纯澈的，此时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忽闪忽闪的亮光，望着柳梁宇的眼神也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当真是岂有此理！真是谁对你好一点儿，你就对他掏心窝子。” 话是教训的话，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责备，楚小乔只是轻笑着上去。捏了捏楚小风的鼻尖儿， 方才柳梁宇喂给他的那一口着实大了一些，一圈白色的淡奶油如同小胡子一样粘在他的嘴上。 楚小乔这才忽得发现，原本在村子里那瘦小黝黑的小娃娃现在竟然也白嫩了不少，个子长了一掌长，竟也有些小小少年的俊朗模样。 “这时间可过得真快……” 她不由感叹，这搬到镇上也是差不多一个月了，现在想来，居然有些怀念在后山的日子，毕竟那后山上到处都是宝，现在这镇上虽然过得好了，不过处处都得用钱。的确是难办了些。 感叹归感叹，楚小乔还是快速的将面皮像包包子一样包好，在铁盘里码列好了，等着饼干出炉后。将这些空心的干皮放进去烤。 柳梁宇打出来的奶油则是直接被楚小乔舀进了一个大皮囊里，皮囊是定制的锥形袋子，临口的地方有一个用铝片撑开的螺旋口子，与之相配的还有一节原件。是各种装裱的花型口子。 瞧着皮囊下头不规则的口子，柳梁宇就拧了眉头：“楚姑娘，这是……” “这是做花儿用的。” 说着，之间楚小乔用那皮囊口子对着烤好的一块饼干上轻轻一挤，手腕晃动间，不规则的绵软奶油竟听话的各自入位，交叠成一朵小花。 因为出口不规则的棱角，所以就连花朵的花纹与花瓣细节都格外清晰，精致且栩栩如生。 金黄的饼干配上雪白的奶油，相互交映，甚是精致，闻着奶香，楚小乔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这东西，还是她来到这世上，唯一觉得有回忆的东西。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拧了拧眉。 因为上一世的腥风血雨对于她而言，不算是什么好的记忆…… 瞧见楚小乔神色阴晴不定，柳梁宇又看了看盘子里精致的点心。 “做得如此精致好看，味道也可口，怎的还有哪里有不妥？” 声音温润如玉，朗朗清脆，将楚小乔从回忆之中拉拽了回来。也是如今她是小家碧玉楚小乔，并非再是前世那亡命天涯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场梦，也得是个轰轰烈烈的梦。 “这东西根本就是个半成品，不改配奶油的，先吃了吧，我再去鼓捣鼓捣。” 说着，楚小乔将饼干都取出来，放在案板上碾碎成粉末，放在了一开始砸在柳梁宇脚背上的那个模具里头。 之后又用黄油和奶油，加上她先前做的鱼胶混合，搅拌成了粘稠的慕斯，倒进模具之后，这才放在一旁冷凉，等着冬日里的冷气将它们自然上冻凝固。 “小姐，快看面皮烤好了。” 第149章 格外堤防 碧海将面皮端出来，不等面皮完全凉下来，楚小乔就一个一个的在下面戳破孔，将奶油灌了进去，做成了奶油泡芙。 不等品尝，却忽得听见厨房外传来了动静，有人声骚动了起来。 “这是我们东家的院子，哪能乱闯进来！” “就是就是，赶紧出去出去。” “看着衣服……还是个牙衣当官儿的呢！” 外头的工匠们吵吵嚷嚷。因为平日里受到楚小乔的照拂很多，外加上上一次突然有衙门里的衙役将楚小乔和碧海带走，所以现在这些工匠们见到身着华丽的人进来。就是格外堤防。 当楚小乔闻声开门从除非里出去的时候，就见到十来个工匠在外院的月洞门前组成了一堵人墙，硬是将来人挡在了外头。 外头那人一身淡紫长衫，头上未有发冠只用发带捆了个发髻，一根银簪固定，与身上长衫相互辉映。华贵而不耀眼，年纪看上去似是比柳梁宇小了一年，却也是长相清秀好看的男子。 只是此时他正额上冒汗，对这一群工匠手足无措，面上神情焦急，几乎就要被那凶巴巴的工匠头头给赶出去。 “宋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不等楚小乔让工匠们安静，倒是柳梁宇认出了来人一声喊，不过这一声喊并未让工匠们停止赶人的动作，只有被逼得连连后退的人闻声抬头。 这一抬头，见到柳梁宇的神情如同见到天神救星下凡，连忙就朝着柳梁宇挥手。 “柳大人，大人，是我，赶紧让他们停下，别把我赶出去。” 毕竟为首的那位工匠手里还拿着垒墙用的锤子，这一下若是砸下来，他不残废也得重伤。 “各位。这位是自己人，没事儿的！” 见是来客，楚小乔连忙叫停了工匠，请人进来的同时倒也没有责怪，反倒是感谢他们帮自己护着院子。 “今儿晚上还有新上的牛乳糕点，是我新做的一些，大家也一起来尝尝鲜！” 言罢楚小乔唇畔一翘，对着众人一笑，好像艳梅迎风而开一般娇俏。令瞧见的人心情大好间也没了脾气。 既安抚了工匠又能得来客的安心和好感，当真是个做事周密圆润的女子，柳梁宇暗中打量，倒是宋楠，逃也似的到了柳梁宇身后，肃整衣冠，这才看向楚小乔。 “这位是……” “楚小乔楚姑娘，这间院子的宅主。”柳梁宇简单介绍。 宋楠手捻下巴想了想，一下便回忆了起来。他记得在南诏镇的百姓居所址簿上瞧见过这个名字。 因为当家的大宅院里的家主多半都是男人，就算有女家主也是年纪大的，唯独楚小乔是个特例，而且是柳梁宇亲自来登记入户的，所以他才记得格外清楚。 “你不再衙门好好待着，怎的跑过来了？” 柳梁宇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他记得今日不是他当差，不应当宋楠来找他回去才对，宋楠这也跟着反应过来，对柳梁宇不答反瞪了一眼。 “柳大人，不是您说要出去来曲妙阁？曲妙阁现在人都挤不进去，您不在，那阁主怎么可能让我进去？”宋楠的语气里满是责怪和抱怨。 楚小乔在一旁听着，又想了想柳梁宇刚来的时候是跟着曲妙阁的小厮来的，便知道。他们也一定是去曲妙阁尝甜品的。 曲妙阁的柳鸢虽然对楚小乔不错，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华贵傲岸的模样和桀骜不驯的霸道性子丝毫不差于楚小乔。不畏官员也是正常，否则哪能将曲妙阁做得这么大？ 这二人都是官府里头的，若是能有他们的热推。那客流肯定是更上一层楼，而且现在自己也是在试做，做出来的东西也多，不少他们一口吃的。 想着，楚小乔干脆邀请宋楠也一起到了厨房去，宋楠本是及不乐意到那地方去，可被柳梁宇一瞪眼睛，就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想着厨房又矮又破，还有油烟污渍，可哪料刚走进，就闻见了里头飘出来了的浓浓馨香，宋楠连忙快了几步赶上前。正瞧见厨房里中间那一排长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甜点。 有先前送去曲妙阁之后剩下的乳制三样，还有新做的泡芙、饼干，楚小乔将冷却的蛋糕也拿出来切了，这才算是上齐全了。 “今儿你们来的是凑巧，这些是真正要出的新品尝尝吧，不过别吃太多。胃里头会受不了这么多甜腻的东西。” 楚小乔将东西分下去，自己却是没吃，而是继续忙着打包，打算将新做出来的也给曲妙阁送些过去，更何况这些东西她可不能多吃，奶油是最会长胖的了。 “小姐，这么些个蛋黄儿可怎么办？难道又要打蛋花儿汤么？”红螺也没有沉迷新出炉的糕点，反而看着一旁剩下的蛋黄。 这几日可是因为做这些甜品，做蛋花汤做的够多了。 不光是红螺，就连碧海和楚小风的脸色也跟着“蛋花汤”三个字而一沉，楚小乔知道他们这是吃腻了，就抬眉想了想，一笑道。 “红螺，你回头用这些蛋黄搅个面汁儿，还剩些奶油，咱们明儿个做千层糕！” 定在明天做不是因为今天缺什么食材，而是因为她今日做出来的新奇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再做，怕是这些个尝鲜的人非要吃坏肚子。 奶油本就是不好消化的，更何况这些人怕是连牛乳都不经常喝，今日叫他们吃这么多，已然是出格了，可不能再多下去。 安排好红螺和碧海管着家里头的事，楚小乔就提了食盒出门，忙活了一下午，出门时天边已然擦黑，估摸这曲妙阁的打烊时辰，她便加快了脚程往那边去。 主人离家，客人自然没道理还待着，便也跟着出了门，只不过柳梁宇和宋楠都没急着回府去，反而是陪着楚小乔往曲妙阁去送东西，不过没走出去多远，柳梁宇就把宋楠给赶走了。 在三分没走多久之后，宅院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敲响…… 第150章 蛋糕泡芙 碧海前来应门，门板一开她就是一愣，“杨小姐，您怎么来了？” 门外来人正是杨家的三小姐杨白娇，她朝着碧海微微一笑：“我是来找小乔的。” “小姐她出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杨小姐可有什么急事？” 碧海讪讪，杨白娇倒是不介意，不答反问。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难不成是得了消息……去湖上找我大哥了？” 杨家和程家游湖是一日一夜，第二日中午头才回来的，晚上是要在湖边的大船上休息的，至于为何时间拖这么长。不用想也知道是让杨清风和程雨晴之间有所进展。 楚小乔与杨家非亲非故的，自然是得不到这样私密的消息，她出门只是为了去曲妙阁送东西罢了。 集市上人流来往不多，不过年节之后。街道两旁的铺子倒是都开张了，曲妙阁更是全年无休，一直开着门。 提着东西到了门口，那看门小厮就是一愣。 “楚姑娘，这今日的甜品不是已经领过了么？怎得又送来了？我们这儿也已经快打烊了，怕是多的今日也卖不出去了。” 因为先前楚小乔有规定，这些东西做多少，一日就得卖多少出去。宁愿少不能多，否则顾客吃得太多吃的太饱，便不会再想着，而且这东西隔夜就会变味，口感变差或者变质，再卖出去恐怕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不是拿来卖的，是我新作的一些种类，拿来给你们尝尝的。” 言语间，楚小乔已然将食盒打开，里头有蛋糕泡芙，还有一些香酥饼干，有加奶油的，也有没有加的。 一样拿了一小块给那伙计，伙计闻着味道眼睛里都亮了，连忙将人往楼上请，而一路跟着楚小乔的柳梁宇自然也得到了贵客级的待遇。 楼上柳鸢正在查账，瞧见楚小乔来就是一笑，可看见柳梁宇跟在后头，面色就是一沉。 “我说怎的今天预定的位置空了两个，原来是直接跑到楚姑娘家里头去了。” 面对冷嘲热讽，柳梁宇却不生气，只是自顾自的在客位上坐下，楚小乔两人，只觉得心头疑惑。 柳鸢不畏权贵、性格乖张是真的。但是她也没有莫名其妙找过旁人的麻烦，今儿怎么见了柳梁宇跟吃了枪药一样？ 不过奇怪归奇怪，现在这两方人都在，她总不好直接问出口来，只得将话题拉回到甜品上，将新做的东西送上，柳鸢只尝了一口，脸上的所有暗色瞬间扫荡一空。 但当她还想再拿第二块的时候，却被楚小乔给拦住了。 “姐姐，这甜品里头的糖太多，吃多了要长胖的。” 美貌和身材是每个女人的毕生追求，柳鸢一听。自然就罢了手，将东西让下面的伙计和侍女都分了去。 随即两人又商量了定价的问题，甜品做着本就麻烦，蛋糕更是如此，楚小乔将价格分级的想法一说，正中柳鸢下怀，两人立刻达成共识。 柳梁宇在一旁瞧着两个女人谈生意，没人赶他走，他自己也知道插不上话，只能举杯喝茶。 两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间，柳梁宇就发现，这在谈正事上。楚小乔全然没了白日里对侍女和工匠时候的那种亲和，反倒是一板一眼，格外严肃。 那周身气场犹如治国的老者，与往日里便不好相于的柳鸢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比柳鸢要好的一点是，这样的锋芒与精明只在正事和对敌人上才展露。 在生活上，她还是随心自在的一个平常女子。收敛锋芒，随和贴心，丝毫没有霸道模样，不必过活的那么累。 “既然商定了，那价格的事情便交给姐姐了，我那院子也快修缮好了，到时候我直接来拿价目表，也就不操心这方面的事儿了。” 事情说完楚小乔就准备走，柳鸢自然要起来相送，而一旁跟着过来的柳梁宇也起身网走去。 “妹妹你只管安心盖好院子，准备好甜品开张便是，其余的事儿。我这边都帮你打点妥当，我若是连这些小本事也没有，这曲妙阁也不必再开下去了。” 送人到门口，瞧见柳梁宇进跟在楚小乔身后。柳鸢又狠狠的等了他一眼，随即才转身回了屋子里头去。 此时，天色已然是全黑了，不过因为是冬日。所以时辰还早，家里的晚饭也有红螺和碧海张罗，所以她也不着急回去，迈着步子在集市上逛游起来。 不过没走两步，她就发现柳梁宇还跟在自己身后，便问。 “怎么，你府上没事，不着急回去么？我这可是已经吃过甜品了，不打算再请你吃一顿晚饭。” 朝着柳梁宇撇了撇嘴，楚小乔伸了个懒腰，觉得一日里的忙碌结束，此时格外惬意。 “今日吃了楚姑娘所做的甜品，才终于晓得什么叫神仙食，所以这晚饭自然是不打算让楚姑娘请，应当我请才是。”柳梁宇一笑，指了指闻香斋的方向。 “如何。楚姑娘要不要尝尝这南诏镇大酒楼的滋味？” 闻香斋她是去过的，只不过那做出来的味道她前世都吃过，自己也会做，所以没什么念想，而且，恐怕自己这铺子开起来之后，闻香斋定然会暗戳戳的使绊，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说起吃食……我倒是有些怀念起来灵溪村的后山了。我在山上住过一阵子，虽然那边住的不舒服，但那山上野味却多，吃的也多，做出来的东西也更加美味些。” 楚小乔勾着唇角，心情没来由的好，在灯火阑珊间，将她的容颜映得如梦如幻般绝美。 柳梁宇一时看呆，愣了好几秒，直到楚小乔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他才连忙反应。 “镇上不比村子里挨着山，不过城郊也有林子在，里头有圈出来的猎场也有长野菜的地方，若是楚姑娘感兴趣，咱们现在就能去看看。” “这乌漆嘛黑的，有什么可看的？” 楚小乔拧眉，柳梁宇不像是没脑子的人，怎的会提出如此奇怪的建议来？ 第151章 月下美景 柳梁宇抬头看看夜幕，明月当空，月远处繁星点点，眸子里映着天上明月，忽得一笑。 “就是因为夜色好才要去那地方，那城郊处除了林子，还有一大片的湖水，湖心有一座小岛，好像这星海中的一轮明月，而且那地方无人管辖，格外自由，仿佛世外桃源。如此妙处，也只有这样的夜里才能看见美景，楚姑娘当真不去瞧瞧？” 若真有人间仙境般的妙地，自然是要好好去看看的。 趁着此时空闲。柳梁宇又盛情邀请，楚小乔自然是跟着去了。 城郊湖畔距离南诏镇不是特别远，夏季的时候不少水产都是从安湖里打捞上来的，两人路过衙门的时候，让宋楠赶了马车出来，两人驾车而行，很快就到了地方。 马车在泊船的码头停下两人下车的时候，发现码头上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柳梁宇就是一挑眉头。 “看来今日不仅是咱们来了，还有旁人也来了，不过好在这湖大，船只多也不会有集市那么纷扰。” 柳梁宇说着，已然领着楚小乔到了码头边上，那里有租船的船家盖得小房子，瞧见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本是不想租借的，可看到来人是柳梁宇又带了个女子来，便只是嘱咐了两句，最后成人之美了。 夜晚的湖泊比白日里跟更美。 灿烂星河映入湖面，将水天揉成了一体，银华洒落在湖面之上，船桨轻摇，水面波澜荡漾间，银亮的月光在水面上被撩起一圈一圈的粼粼波光，如诗如画，当真不是人间之境。 楚小乔坐在船头，双手撑在后头，半仰着身子朝天上看去，随即又低下头来看着波动的湖面，敛袖撩水，嘴角的笑意随着撩起的水花渐渐蔓延开来。 笑容如同少女般纯情质朴，如同是一滴百花浓蜜落在心头。激得柳梁宇心头微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生根发芽。 如仙境般的地方雨夜湖泊，入同画中仙般的人，柳梁宇觉得这倒不像是自己邀请楚小乔来游湖赏月，更像是那世外仙姑请他如梦夜谈。 她回眸间，入眼的便是呆望着自己的柳梁宇，素手一伸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没反应，又沾了些湖水，五指伸缩间，清冷的湖水澎在他面上，他这才连忙回神擦脸。 “怎么了。变得跟枝头呆燕一般，这地方你不是经常来么？我觉得好看就算了，你不是应该看习惯了？” 楚小乔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回看着他，一双眸子在夜里却是格外明媚，四目相对间倒是让柳梁宇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也幸好月光雪白，渡在世间将一切颜色都淡了淡，这才没给楚小乔看见他脸上发红。 “地方常来，可景色却是不常见的，”柳梁宇平了平自己的声音，“星汉灿烂并非每日如此，更何况今日星月通天。更是难得了。” 一语双关，星便是这四周之景，而“月”自然是指的船上美人。 只不过楚小乔全然放松，也是头一次来这里，全然没听出来他话中恭维，只以为他说的是每夜夜景不同，所以湖上光景也不同。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可是得多来几次这湖上。瞧瞧这里万里晴空、阴云密布、白昼潋滟，夜里静谧究竟有何差别了。” “好，既然如此，那以后若是楚姑娘有空，就我定当奉陪。” 柳梁宇连忙应话，只是他刚说完，楚小乔就是噗哧一声笑。 “噗……什么我有空你定当奉陪，怎么说的好像你成天很闲，什么事儿都不用做一样？你还是保住你的乌纱帽，免了这游手好闲吧！” 她笑声清脆，犹如银铃般，在湖面上伏着传开。犹如珍珠落玉盘般脆而动人，传远了些，还被水渡了一层空灵之感。 良辰美景是不可辜负的，若是能同心爱之人一起来。自然是更加美妙。 念头一冒出来，楚小乔的神思又一次渐渐跑远，朝着那人的身上跑去…… 所谓的会振作和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前世她是特工不得动情，也将自己的多情装作无情来演，万物皆虚是她前世过往的一切。 可这样的人正是因为寂寞太久，孤独太久，一旦没了拘束与后顾之忧，心中那种子稍稍被人浇了水，会立刻发了疯一般生长。 见她发呆，柳梁宇以为是她觉得无聊了，连忙又开口：“咱们去那湖心的小岛上看看，正好今夜月光不错，说不准能看见奇景呢。” 言语间，柳梁宇已经摇动船桨，调转船头朝着湖心去。 听说有奇景，楚小乔立刻也拿起了剩下的一副船桨架上，帮着柳梁宇一起划船往湖中央去。 两人合力，船移动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很快那湖心的小岛就在水天融合之际若隐若现，与此同时出现前的，还有另外一处灯火。 楚小乔凝目眺望，发现那是一艘游船，看上去只有一层，在月光下，船上还冒着袅袅炊烟，看来那船应当是不小。上头是什么都有了。 “那是这湖上的渔船么？”楚小乔瞧着那处问道。 柳梁宇摇头，“不是，这湖里头虽然有鱼虾，但到底不是海，有人在这儿放鱼苗之类的没错，但除了码头的船家，不会有人在这儿长期驻扎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里的船大多都是小船，或者乌篷船，这样的大船，只有程知府有一家，是程知府专门买给爱女游湖玩乐用的。 柳梁宇琢磨着，将那船的来历和楚小乔讲了，说完就见她面露难色。 “要不，咱们还是别过去了……” 在楚小乔的印象里，当官的，尤其是有钱的当官的，都是不好相处的，若是这一上前再冒犯了，恐怕也是麻烦。 “没事，程知府除了爱女心切，对人处事还是不错的，与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咱们知道不闹出大动静，是无所谓的。” 说话间，小船已经靠近了码头，而柳梁宇先前说的奇景楚小乔也终于是见识到了。 第152章 凌波虚度 那巴掌大的小岛也逃不过月光洒下的一层白，而那岛上更有积雪和梅花梅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月照花林皆似霰，那艳梅之上似是也结了白色霜雪般晶莹。 船只停靠，楚小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踩着船头跳上了小岛去，梅花清冷的香味扑鼻浓郁，却不会让人冲昏头脑。 她惊喜的朝着四周眺望，又是一阵铃铃笑声，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湖面上却是格外难得的，随水波传开而去。终还是引来了那大船上一人的侧目。 小舟上，柳梁宇刚将绳子在小岛的码头上绑好，还没来得及迈步上岛，忽得胸口就是一沉。被一样东西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 水面上小舟晃晃悠悠，他连忙开立才稳住身形，抬头看去，就见楚小乔正举着一个雪球，衣服蔫儿坏的模样瞧着自己。 不等柳梁宇开口，楚小乔手中剩下的那个雪球也朝着他丢了过来，这一次，他长了记性。一个侧身躲开，指着楚小乔。 “好啊你，我好心带你来散心看景，你倒是暗算我！” 说完，只见柳梁宇长腿一迈也跳上了岸，像是变回了孩提一般，抓起地上的雪就往楚小乔身上砸，他并非习武之人，也没什么力道，雪球只是随意一捏，扔出来的时候便散了。 雪花拍打在楚小乔的脸上，她连忙跳开，又往地上抓了一把雪，同样朝着柳梁宇丢去！ 这梅花小岛本就不大，不管往哪跑都是要被雪砸中的，可两人仍是相互躲避得有趣，月光之下，她宛若枝头的一直凤雏般灵巧动人。 “你都打了我好几次了，这一次我非打中你不可！” 柳梁宇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在掌心里彻底攥实了，朝着躲在梅树后的楚小乔瞄准，只是他雪球刚出手，楚小乔便跑了。 雪球杂种了梅树的枝桠，连带着枝桠上的白雪和几朵红梅一同飘落了下来。楚小乔这一跑有些猛了，头上束着长发的发带松散，青丝接着力道挣脱了束缚。 黑亮如绸的长发飘散看来，在空中滞留那一瞬，仿佛大丽花般绽放，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柳梁宇似是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凝滞了，恍然间竟觉得，此生若能得此妙人，当即驾鹤西去也是值得…… “啪——” “唔！” 只顾着看美人，却忽视了她手里充当凶器的雪球，楚小乔这一出手砸的极准直接就砸到了柳梁宇的脑袋上。 这一下不重，也没有打到要害。而是楚小乔预判了柳梁宇正常情况下可以躲开，哪料到他却呆若木。 他一声闷哼让楚小乔连忙收了手，丢了另外一个雪球，朝着柳梁宇跑过去。 “砸伤了么？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言语间，楚小乔就扒开了柳梁宇捂着脸的手。 因为碰了雪，她的小手冰凉，可碰上他的手的时候，还是让他身上一阵发僵，好像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般，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楚小乔一只手将柳梁宇的手扒拉开，另外一只手则是轻摸了摸方才被她用雪球砸中的脸颊，指腹轻戳了戳。见柳梁宇没什么过激反应，才放下心来。 因为日常干活儿，楚小乔的手并没有多么细嫩，甚至指肚上还长了不明显的小茧子，可即便如此，贴上脸颊的时候，仍是让他觉得格外舒服。 两人间靠得进，柳梁宇几乎能闻得见她方才在花间沾染在身上的清冽梅香。 “我看你也没受伤。吓我一跳！” 楚小乔撇撇嘴，松开了柳梁宇，这一下她也没了玩儿的兴致，索性直接席地而坐，两腿像簸箕般半叉着，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天，任由长发垂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柔顺得不像话。 “雪地上凉，累了就到船上坐着去。” 说着，柳梁宇就伸出手去，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拉着她坐回到了船上去。比起雪地，自然还是木头船更暖一些。 星河依旧灿烂，倒是月亮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玩闹细细过后。楚小乔心中不悦散去大半，嘴角还挂着浅浅笑意，只是有些疲惫，便安静了下来。 “我就是想不通。”楚小乔看着天，话却是对柳梁宇说说而的，“你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得罪了柳鸢姐姐？搞得她瞧见你都没有过好脸色。” “大概是孽缘吧。” 柳梁宇撇撇嘴，觉得这话题没什么好聊的，楚小乔倒也没在意，只是想了想，又忽然一笑，但这一笑之后，惆怅如同浓云般又在心头蔓延开来。 “怎么，今日游湖不够尽兴？”瞧她面色有变，柳梁宇连忙安慰，“放心，你在这南诏镇住，以后有的是功夫来这里。” 楚小乔摇头，她想到的可不是玩乐。而是灵溪村那个为她丧命的小大夫——陆笛。 与柳梁宇一样，他也是格外贴心温柔，就好暖暖的小太阳，他的年纪甚至同自己差不多，可却终究是在这最好的年纪里止步不前了。 “柳大人，你像我的一位故友，他同你一样，性子温润如玉。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只是可惜，他已经埋入黄土了。” 女声有些低沉，似是又沉浸在了过去的事情之中，她又想到了陆笛，又想到了杨清风，他分明说过会一起替陆笛报仇，可后来，他却想杀了她…… 她的惆怅自小舟而起，在湖面上蔓延开来，好像刹那间天地都悲凉了三分，有风声过，像极了哀凄之声。 “那楚姑娘觉得我比较亲近，可也是因为你的那位故友？” 柳梁宇的话外之意，楚小乔怎会听不出？ 闻罢，她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这才认真正视着柳梁宇。 “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自然也不会有相同的两个人，柳大人虽然同他像，但却比他更加稳重成熟些，柳大人不必将自己与旁人相比，与其做第二个某人，倒不如做第一个自己。” “不如做第一个自己……有趣，当真是有趣！” 第153章 气势如虹 楚小乔说得郑重，那言语间的道理深奥，倒是让柳梁宇这个饱读诗书之人怔愣片刻。 对坐闲谈，声音被湖面风吹得飘散开去，也吹得极远。 远处的大船上，杨清风瞧着那岛旁小船上的两个身影，眸中神色跌入谷底，神色间冷得直扎人骨髓。 从听到她的第一声笑开始，杨清风就知道是她。后来两人在岛上嬉闹之举他也都一一收入眼底。 一股愤怒从心底疯狂攀升，蔓延开来，却是说不清道不明。楚小乔分明有害他的嫌疑在身上，他还何必这么关心？ “该死！” 一声低呵犹如暴怒的狮子暗中的咆哮，声音不大却是中气十足，就连随身侍奉的小桃都吓了一跳，侧目观望间，就见杨清风眉眼间略带狰狞。 下人侍奉的时候是不得到处乱看的。这是规矩，所以小桃根本不知道自家少爷在生气什么，只是瞧见他愤然的将手中的梅花枝朝着甲板上一摔，可随后似是不舍，又连忙捡了回来，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看看是不是有哪里摔坏了。 可这一看间，他又暗嘲，本就是从枝头摘下来的，活不了多久的。 这花枝是他白日里在岛上与程雨晴摊牌时摘下的，一直握在手里没有丢弃。 “一个人在这儿吹风还没吹够么？”程雨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莞尔间就朝着杨清风靠了过去，“这席间的酒都快吃完了，你再不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不会，反正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罢，杨清风朝旁侧挪了一步，与程雨晴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两步。 若单纯是吃酒他自然是会懂规矩的在一旁侍坐。可那两家人哪里是单纯为了吃酒？怕是他若是再无动于衷的坐下去，两家人就要直接拍板把亲事给定下了！ 亏得杨清风还觉得杨牧沉不一样，想利用他调转开程雨晴的注意力，可哪料杨牧沉什么事儿都顶不上，就算是利用也不如不用！ 注意到杨清风的眼神定在手中花枝之上，程雨晴掩面轻笑，酥声娇柔，媚眼如丝。 “没想到杨少爷也是个惜花爱花之人，而且又那么钟情。我这可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恭维的话说得漂亮，却也是认定了自己就是杨清风的夫人，不仅让杨清风皱眉，就连一旁的小桃都看不下去了。 “程小姐，两家亲事还未有着落，您……”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白日里杨清风那一席话已经是打了她的脸面，想她程雨晴自打出生以来还没什么得不到的。更不会有男人对她漠不关心。 杨清风也就罢了，难道一个下人还要来对她说教么？她怎么可能容得下！ “自己掌嘴！掌到我满意为止。”程雨晴玉臂环胸，手腕上的金镯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睛疼。 正是刚见面杨牧沉送给她的，她并不喜欢，但为了彰显两家和谐和自己的温婉。这才戴上表示表示，也是想杨清风炫耀自己的资本，暗嘲他不解风情。 没想到程雨晴会如此盛气凌人，小桃一惊，却未向主子求救，连忙跪下就要自己掌嘴，毕竟下人们若是此时再求助于主子，难免被人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的下人，还轮不到程小姐来教训吧？” 杨清风却是主动出言来解围。刀削似的轮廓在月光下更是刚毅得更让人无法接近，卸下平日里待客时候的圆滑笑意，杨清风如同在黄沙战场中侵染过的将军一般。周身皆是凛冽肃穆。 “杨少爷教训下人不得力，我便帮衬一二，这也不算逾矩。”程雨晴倒也不惧。转了转脑袋，头上华丽的凤钗在杨清风眼前晃了晃。 那是杨老爷自作主张送的，现在倒成了她压制杨清风的手段，本想着就算他不会像其他富贵公子一般讨好，也能有三分服软畏惧，却怎想他跟未瞧见那凤钗一般。 “我自己的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不劳烦程小姐，也希望程小姐少管旁人家的事情。” 言罢，杨清风看了眼小桃，她连忙爬起身来，低着头站到了杨清风的身后去。 “没想到杨少爷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程雨晴脸色更黑，这不就是在表示着她还没一个侍女重要么？她何时经受过如此委屈？ 只是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杨清风已然带着小桃回了船舱里去，只晾程雨晴一人在甲板上心中恼怒。 “小姐，外头风凉，您也该回去了。” 正愁着无处发泄，便有人往枪口上撞，只听程雨晴怒拍了一下围栏：“没瞧见本小姐正烦着么！给我掌嘴。掌嘴！” 撞上来的侍女连忙跪下自己张嘴，一边张嘴一边念叨着“小姐教训的是”，啪啪打脸的声音还好，但配上那娇柔的女声，却让程雨晴越听越烦。 程雨晴正打算再次出言责怪，可是正眼一瞧那侍女，就是一拧眉头。 “你是哪儿来的？怎么瞧着眼生，本小姐之前怎的没见过你？” 侍女抬头，有些委屈的望着程雨晴，清秀的面容带着满满的委屈，不是旁人，正是在船上做帮工的楚莹儿！ 白日里，朱紫雪的刁难和杨牧沉的怂包模样就让她知道，单纯想要靠着杨牧沉对自己的情谊进杨家的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说朱紫雪如何刁蛮不讲理，单是杨牧沉那花心轻浮的模样，就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困不住也管不住的，所以她必须得靠自己上位。 既然要往高枝儿上攀，那自然就得找更高的靠山，百日里挨了耳光，那耳光倒是将她从男人的甜言蜜语里打醒了，也将她的脑瓜子打得好使唤了不少。 只是一白天间，她便想到了计谋，毕竟她心也动了，人也给了，总得让杨牧沉负责才是。 “奴婢是替张婶子的，张婶子最近家里媳妇生孩子，回老家去了，奴婢只是临时来顶替的……” 第154章 冤冤相报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瞧不出本小姐在郁闷，自己撞到枪口上……” 眼看楚莹儿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程雨晴的傲慢和虚荣被满足，这才满意一点头。 “行了，今儿就放过你，该去哪就去哪凉快，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否则把你丢湖里头喂鱼去！” 言罢，她纤纤素手朝着楚莹儿不耐烦的摆了摆，楚莹儿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只不过现在在镇上她没什么地位。只得忍气吞声。 她仍是跪在地上，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却仍是没有站起来，大着胆子继续对楚莹儿道。 “不。奴婢虽然是新来的，但知道小姐心中烦忧的缘由，而且有帮小姐排忧解难之法。” 话出，之间程雨晴眼神一亮，可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傲慢刁蛮，她这才又一次转身过来正对楚莹儿，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个遍。 “你说。你懂？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懂什么？” 程雨晴玉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许她说话，但随即又补充道。 “一个新来的，连我脾性都不知道，还知道我愁什么？你说的时候可认真些，说错了仔细你那张嘴被我给撕烂！” 能说话便是有机会，楚莹儿自然要把握。 “奴婢知道，小姐是因为不甘为人下，又不想错过好姻缘而烦恼，毕竟小姐这般花容月貌，又如何能被旁人比下去？所以这杨少爷不青睐小姐，错也不在小姐身上。” 被夸得开心，程雨晴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也觉得这杨清风的眼睛就跟两个窟窿一样，没有半分用处。” “不，这错也不在杨少爷身上。”楚莹儿连忙又开口，可这一句话，又让程雨晴拧了眉头来。 “你这人说话，怎么自相矛盾？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是奴婢妹妹的错，”言语间楚莹儿眼中发狠，这股狠劲儿让程雨晴都是一惊。“不瞒小姐说，那杨少爷看上的，正是奴婢的妹妹……” 一面言语，楚莹儿一边呜咽，她将楚家的所有惨事都讲给了程雨晴听，无意例外的，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楚小乔的身上，将她诽谤成了一个狼心狗肺、精于算计的女人。 尤其是将楚小乔偷窥杨清风，又后来如何与他亲近添油加醋，直接将楚小乔讲成了个狐狸精。 “我说怎么杨清风对我不理不睬，感情是有个妖孽在旁侧，呵！”程雨晴一声冷笑。如花般的眉眼多了三分戾气和狰狞。 “我妹妹从墙上跌下来之后性情大变，恐怕是早就不在了，现在是个妖媚占了躯壳，处处害人，害了我家一条人命不说，现在又到了镇子上来祸害旁人……” 楚莹儿诉着苦，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用衣袖轻沾着眼角，好像千百种哭怨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一般。 不过程知府的女儿到底不是村姑，见过世面，并非花言巧语能轻易蒙骗的，她的智商还是一直在线的。 “这是你们家的家事。也是家丑，外扬了可没什么好下场，你我非亲非故，我又对你凶悍，你何苦讲出来帮我？” 楚莹儿啜泣的动作一顿，似是每想到程雨晴会如此问，程雨晴立刻捕捉到了她这一瞬的情绪不对，却不晓得。这一瞬的不对也是她故意表现出来让她察觉的。 就在程雨晴要抓住把柄发难的时候，却见楚莹儿面色微红，眼中神情与方才相比更是哀凄，好像哭倒长城的窦娥一般。 “不瞒小姐说，奴婢说出来确有私心……奴婢心中已经有了人，身子也给了他，只是奈何梦中朗遭妖孽媚惑……” “如此说来，咱们两个倒是友军了？”程雨晴挑眉间便知道，楚莹儿这是要自己帮她夺回心爱之人，“既然要我帮你，那你是不是也得告诉我，你心仪之人是谁？” “是、是……”楚莹儿说着。面色更红，瞧了瞧她手腕上的镯子，不由的又将头低了下去，一言不敢多讲。 程雨晴了然。忽得就是一笑，伸出双手去，拉住她的手，随即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渡到了楚莹儿的手上去。楚莹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随即借着程雨晴拉她的力道，就站起了身来。 “你家贫，这船上的待遇不好，工钱不多，做工倒是辛苦……” 言语间，程雨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在楚莹儿身上转了一遭。 “既然如此，你不如就跟了我回府，做我的侍婢，就不用做那些劳什子粗活儿，而且我可保你衣食无忧。” “多谢小姐提点。” 感谢之言落罢，楚莹儿又一次跪回了甲板上，朝着程雨晴重重的磕了一个脑袋，这头锥地间，楚莹儿眸中发狠，嘴角上扬的弧度发寒。 楚小乔。你等着！ 她楚莹儿要先进了杨家的门，断了那妖孽入门的路，还要将她践踏在脚下，狠狠凌辱，让她将今日自己所受之苦百倍千倍的承受下来。 还有那杨牧沉和朱紫雪，就算看不上她的家境出身又如何？反正她就是铁了心的要进杨家做少夫人。 她哪里会有什么真爱？也不过是同那杨牧沉各取所需罢了，杨清风要了她，那就是欠了她债。欠债就得还，休得赖账！ 再一次将楚莹儿扶起来，程雨晴依然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了，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楚莹儿。 “赶紧把你那哭花的脸擦干净，现在既然是我的人了，就不能丢人现眼，否则我一样将你给赶出去。” 虽然将人收为己用，但程雨晴的刁蛮严厉仍是未减，楚莹儿这一下就知道，这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程雨晴身边的丫头婢女，也定然不会有多好过。 而不同于这二人间的相互算计和利用，远处湖心岛旁，小船上的楚小乔和柳梁宇却是格外轻松的。 四周寂静，悠然自得，四周景观如梦如幻，叫人流连忘返。 “阿嚏——”一声喷嚏，那个两人间的寂静打破，楚小乔深处一根手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好意思而的瞧着柳梁宇。 第155章 流光诉情 柳梁宇倒是也没见怪，轻笑间将拴在码头木桩上的绳索收回了船里，摇着船桨，就要漂离小岛。 “夜间风凉，更何况是冬日，再待下去怕是要惹上风寒，还是过两人再来的好。”他好声相劝。 一听要走，楚小乔的眼中流露出不舍来，转眼瞧着岛上的那些艳丽的梅花，神思又一次飘到了那人的身上去，他身上的冷冽就如同寒冬白雪，可嘴角的笑却是那寒冬里唯一的一抹色彩…… “等一下。我想折一枝梅花再走。” 不等柳梁宇回答，楚小乔就又一次起身踩过甲板，轻盈的跃上了小岛去。 花枝间，她转了又转。岛上一共也不过十来棵梅树，每一颗都被她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两三遍，柳梁宇跟在她身边，几乎能将每一棵树都闭着眼睛画下来了。 这每一枝花都开得格外好看漂亮，可不管它们如何好看，楚小乔总是觉得欠了那么一些。 “若是选不出好的，那就多折几枝，回头我给你送个花瓶儿过去插起来放在屋子里头。满屋都是清香的。” 柳梁宇见她仍是游移不定，这便提议。 可这一提议间，却让楚小乔抚摸梅枝的手一僵，原本高昂的兴致瞬间又灭了下去，楚小乔站直了身子，将脸从花丛白雪间撤了回来。 “怎么了？”见她忽然撤回来，柳梁宇倒是一愣，心想难不成是这梅花丛间竟然也有了蜜蜂？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梅花开在枝头才是最好的，折回去插在瓶里，总要枯萎死掉。” 言罢，楚小乔冲着柳梁宇露出了一个愧疚的笑容来。“麻烦柳大人又一次徒劳泊船了。” “无事，本就是游玩，若是不随性些，倒是不尽兴了。” 柳梁宇说着，看了看楚小乔，又瞧了瞧梅花，“不过这红梅开得正好，当真不折一些回去？这可是比许多花圃里培育出来的长得还好。” 楚小乔摇头，正是因为长势极好，她才不能攀折，这样在风霜之中长大的东西，若一下落在温室里。自然是活不久的，何必为了一时兴起害了这些花儿的性命？ 就如同杨清风一般，他本就是这傲岸的寒梅，哪里是自己能轻易攀折的？与其看他在自己这里不快，到不如两人各不相见，也不再念想。 折梅本是因为他，但这他又不是这梅花，又何必再劳碌？ 思索间，两人早已经又回了船上，摇着船回到岸边，驾车回镇上。 天色已晚，可夜市才刚出摊没多久。楚小乔打了两个哈切，有些疲惫，可当闻到路两旁飘来的饭菜香味儿时，她的困意顿时消散全无，只有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唤。 从家里出来还没到饭点儿，所以她也没吃东西，在湖上嬉闹活动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只是先前心情大起大落间，让她顾不上而已，现在彻底放松下来，那肚子的抗议也就更加放肆。 一声“咕噜——”。尾音拖得极其的长，而且响了一声之后，肚子哀号的声音就再止不住，叫的一声比一声大，也一声比一声惨。 她捂着肚子，脸上一阵比一阵难看，倒是对面的柳梁宇不介意的笑了笑。 “这是在下的不是了，方才游湖前应当在集市上买些糕点和吃食带着。或者吃了东西再去的，不过好在现在也都还有铺子开门，若是不嫌弃，就烦劳楚姑娘移驾吧？” 时间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儿，虽然家里不可能不给自己留饭，但家人恐怕都已经入睡了，还有那些工匠也忙活了一日，早就疲累，自己若是再回去吃饭热菜，定然还得惊动旁人。 想着，楚小乔自然也就选择了在外头用饭，不过她没有很破费的到闻香斋去。而是随便选了个路边摊就下了马车。 本想着柳梁宇是不会看得上路边小摊的，可他却跟着自己下了马车，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那有些年头的旧长凳上。 这小摊是卖面食的地方，面条饺子、馄饨包子。应有尽有，摊主是个老大娘，嘴角长了个口福痣，看面色也是个和善的人。而且做生意老实厚道，饭菜味道也不错，看着摊子上来来往往的人便能知道了。 “大娘，来份馄饨，再加一张饼！” “要两碗馄饨，两张饼。” 楚小乔话音未落，柳梁宇就补充了一句，见楚小乔奇怪的看着自己，他有些委屈的撇撇嘴道。 “我是同楚姑娘一起出来的，楚姑娘可别忘了，我这也还是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呢，没道理你吃着我看着。” “没忘没忘，我只是惊讶，你居然会看得上这小摊的吃食。” 毕竟那些当官有且的都会在府邸之中请厨师来管理自己的膳食，口味一个比一个挑，一个吃的不好。恐怕还要闹肚子，所以这路边摊和集市上，是很少能看到有衣着华贵的人光顾的。 “我同那些富贵人不一样，我儿时也有困苦的时候，这些东西放在小时候，那就算是神仙饭了。” 解释间，老板娘已经端上来了两张大饼和两碗馄饨，柳梁宇也没多管楚小乔的反应。已然取了勺子，埋头吃了起来。 酥油饼是拿着黄油纸包着的，两口馄饨汤一口饼，不像是公堂上的官老爷，倒更像是个实在的农家汉子。 楚小乔恍然大悟，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柳梁宇身上有那样的亲民力，原来他也是草根出身，了解民间疾苦和百姓不易，在民间培养了刚正不阿与人为善，又为民请命的性子。 “南诏镇百姓得柳大人如此的父母官，当真是好福气了。” 她忍不住称赞感叹，哪料柳梁宇反瞧着她，勾唇轻笑间，温柔里带着两三分的狡猾。 “楚姑娘现在可也是南诏镇的百姓了，楚姑娘这么说，可是觉得自己有好福气？还是单纯的在巴结奉承本官？” 这话里带着些许无赖的意思，要么就继续变相的夸柳梁宇，要么就是她自己阿谀奉承，楚小乔刚觉得他刚正不阿，现在瞬间又想收回方才的话了。 第156章 日久分晓 “究竟是如何，那自然是日久见分晓，更何况柳大人对着镇上百姓如何，那自由百姓和说书先生来定做，我怕我若是说得太多，真的落下个巴结的话柄来。” 楚小乔冲着柳梁宇撇嘴，也低头吃饭。 这地摊上的东西虽然不如酒楼里头的，可味道也是别具一格，各家有各家的滋味，最终要的是分量十足。 那馄饨汤鲜美，撒了香菜和小葱，除了馄饨在里头还有粉条和白菜。面汤也兑成了酸汤，在冬日里喝下去，全身上下都格外暖和。 一顿饭吃完，楚小乔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而此时对面的柳梁宇也放下了碗筷，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方才那岛上的梅花，你真不想要？” 不是不想要，只是要了也没用，反正早晚都会凋谢的，而且她这一身戾气和不怎么好的出身，怕是也留不住那冷傲高洁的寒梅的。 见楚小乔没说话。柳梁宇将话题又引到了别出去：“咱们再买点儿其他的东西吧，你一并带回去，这一趟来回也算是个缘由。” 楚小乔自然点头，仿佛方才那问题没听到一般，但她面上一闪而逝的落寞还是被柳梁宇收入眼底。 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楚小乔最后买了一只烧鸡，又买了一些包好的饺子回去。 待她回家进门，出乎意料的是，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头还有个人正坐着等着她，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来拜访的杨白娇。 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来这里拜访不甘心扑了个空，所以便一直等在这里，瞧见楚小乔回来，她几乎是泪眼汪汪的扑了过来。 “小乔，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饿死了！” 这一句抱怨倒是让楚小乔一愣，自己出去的早，那杨白娇来的时候应该是能赶上饭点儿的，怎的会挨饿？ “怎么回事？” 楚小乔转头去看红螺，红螺连忙摆手表示不是自己的错，杨白娇也连忙拉了一把楚小乔。“你别怪她，是我自己飞瑶等你回来的，这位姑娘给我上了茶点了，只不过……” 只不过这院子里没她熟悉的人，她又是突然登门拜访，不好意思再给旁人添麻烦。看着她脸上微红，楚小乔倒是明白了一二，微微一笑。 “那正好赶巧了，我买了烧鸡和一些饺子回来，咱们正好下了饺子吃，对了，我厨房里还留了些甜品。你也一并尝尝。” 杨白娇是知道最近曲妙阁新上了甜品，品尝的人趋之若鹜，杨白娇早就想去了，只可惜已经过了年节，她又是大家闺秀，朱紫雪勒令她不得出去抛头露面，这才只能在家里憋屈。 曲妙阁说是宝阁，出卖珍品，但也是个杂货铺，什么都卖，只是吃食茶水是绝对不会打包的，所以杨白娇就算是想要托下人去买。也是买不到的。 今日一听楚小乔这儿还有，杨白娇那一双杏眼瞬间一亮，觉得自己等的这一个时辰，那是太值了。 “不过天这么晚了，你家里人怎么就没来寻你？还容得你在外面跑？不怕名节清誉被毁？你们名门望族不是罪在意这个的么？” 楚小乔提着买来的东西去了厨房，杨白娇也跟在她后面，甩着胳膊欢快不已，好像一只活泼的夜莺鸟儿。 “我家里人今儿都随着程家人游湖去了。明天正午以后才能回来，我出来的事儿家里没人知道，否则我哪里出得来啊！” 杨白娇撇嘴，她是恨极了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哪里会日日被关在家里头？楚小乔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三纲五常有多么重要。 只不过那都是大户人家，她这贫穷村姑自然是日日为了生计，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些有的没的？所以相比起杨白娇来，她倒是更庆幸自己穿到了个贫苦人家，否则守着那些破规矩她活得反而更辛苦。 推开厨房门，白日里做甜品留下的馨香还在屋子里缭绕着，这一推门，就是馨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杨白娇鼻尖动了动。随即享受得眯起了眼睛来，似是只闻一闻这香味就能让她欲罢不能。 “瞧你那样子，一会儿吃进嘴里，岂不是得美上天了？” 楚小乔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杨白娇吃痛的“唔”了一声，却没生气反而格外乐意的要进去帮忙。 毕竟先再开火就是给她开小灶，总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不过杨白娇到底是大家闺秀。挽起了袖子也不会干农活。 楚小乔生活，她也只会往灶台里面塞柴火，见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楚小乔干脆将买来的烧鸡打开，先扯了个鸡大腿给她，让她直接吃着。 水烧开，将饺子下进去，滚起来之后再点凉水，就这么滚了两滚之后，楚小乔才将饺子捞了出来，放在盆子里就要去舀凉水。 “这是干嘛？” 见楚小乔将饺子放在凉水里过了过，杨白娇忙问，楚小乔就道：“这样吃，饺子皮更弹滑一些，而且不会烫嘴，我再给你调一些醋。沾着吃才香呢！” 说话间，她已然取了一个小碗出来，到了醋、少许酱油和香油进去，搅拌均匀，这才给杨白娇递过去。 杨白娇是真的饿坏了，手中的鸡腿没忌口就啃完了，吃得嘴角皆是油光，见还有饺子递过来。她立刻又往嘴里放。 幸好是过了凉水，否则嘴上肯定得烫个燎泡出来。 饺子是外头买的，馅儿和皮也没什么太多的说头，到是这蘸醋让杨白娇眼前一亮，觉得格外鲜香，比直接沾着醋吃要好吃得多。 “这一次来你这儿，我算是学到了，原来厨房里头还有讲究。”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你们家里头的大厨，是那么好当的么？”楚小乔好笑的看着杨白娇。 她此时吃饭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模样，也不晓得不晓得还是真的被饿坏了，还是平日里在家里被拘禁得太难受，看得就连楚小乔都觉得心疼。 第157章 宠爱不假 “好吃你也不能吃得太多，免得晚上回去胃不舒服，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楚小乔见那一盘饺子吃得没剩多少，她就有给杨白娇添了几个，现在她还是不缺钱的，更何况每日都有曲妙阁那边的进账，更是不担忧这几个饺子钱。 “家里头是有门禁的，我今天晚上出来本想着早些回去，可是现在……” 听到楚小乔的话，杨白娇咬着筷子为难，楚小乔便知道。这时辰一过，她怕是回不去的，不过外头的东院只给红螺和碧海腾出来了一间屋子，其他的屋子都还没收拾。也没有多的被褥和用具，是住不得人的。 “嗯,的确难办了些，若是你不介意，要不要与我同房？” 杨白娇是杨家独女，备受宠爱不假，但也因此规矩极多，没什么贴心的朋友，有也是其他门第间的大家闺秀。轻易是见不到的。 而身边的下人也因为朱紫雪立下的规矩，而不得与她亲近，常听人说姐妹多的可以同屋一处住，令她羡慕不已，今日楚小乔这一语正中她下怀。 本想着杨白娇会拒绝，楚小乔都已经在琢磨出去给她找个客栈住了，倒是杨白娇连连点头的模样吓了她一跳。 一盘半的饺子下肚，杨白娇还想继续往嘴里塞东西，楚小乔见她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就掀开了除非中间长桌上放着的铝制盖子，打开之后，里头的甜品就露了出来。 楚小乔拿了一块蛋糕给杨白娇，杨白娇好奇的打量着上头精致的奶油花朵。 “这……真的可以吃吗，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什么陶瓷制的摆件儿？” “是甜品，叫你吃，你吃便是了。”楚小乔说着，用平平的薄铝勺子撇下了蛋糕上头的一朵小牡丹花，递到了杨白娇唇边。 本以为是很硬的一朵花，得很费牙口，可哪料那花朵入口计划，几乎连停留也没有，只有浓浓的甜香弥漫在口中。 杨白娇被这味道惊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问楚小乔。“这个东西，就是你在菜名册上写的甜品？” “是，那菜名册上一共没几样，基本上都能做出来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儿还有旁的，就是饮品还没来得及搞。” 听着楚小乔的话，杨白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那个菜名册，我都没来得及看，直接送到大哥那边去了，不过大哥的脾气似乎是不大好，那天他也没看是什么东西。直接就给丢到火盆里头了……” 似是觉得说得这么直白不好，可杨白娇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只能干笑了两声，又拉着楚小乔的手连忙补充道。 “小乔你也别生气，那东西大哥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当日硬是被铺子账本的事儿给气到了，这才殃及了你的菜名册……” 楚小乔叫人送菜名册的时候，那夜发生了什么她是知道的，杨清风烧了菜名册，现在又在同程家游湖，这其中究竟是为何，又是何滋味。她只能自己去品。 话不再多，两人回房休息。 就是这一回房就寝，楚小乔才发现，杨白娇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没了下人连衣裳都不会脱。 只见杨白娇解腰带的时候，左右一扯，两边的带子就成了死扣，楚小乔费了半天的力气。才终于将死结给她解开。 “其实我觉得，你爹娘根本不用担心你乱跑，就你这样没了下人服侍，估计活下去都难。” 楚小乔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腰带，无奈的摇头，杨白娇羞红了脸，不过还是嘿嘿笑了笑，“所以说……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嘛，小乔你可得多教教我！” 她就算是不想教也得教，否则明日她穿衣服都费劲。 铺好了被褥，两人同枕入眠，杨白娇说了不少她自己憧憬的事情。以及在家里头的无聊，楚小乔都是闷闷的回应，倒也没有减低她的兴致。 但最后，话题还是落在了杨清风的身上。 “小乔。你知道我大哥，他是个什么人么？” 这问题让楚小乔一愣，她细细回想杨清风与自己共处的情形，两人共处不久。现在想来，楚小乔却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见过他的性情全貌。 “不太了解，不做评议。” 这回答让杨白娇“啊”了一声，尾音之中略带失望。 “若是连你也不晓得，那恐怕也就没旁人晓得了，”杨白娇一叹，“他同你比同家里人还亲近，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什么？” 楚小乔眼神亮了亮，没听到后面的话连忙回问，可转头间才发现，杨白娇已经半张着嘴睡着了过去。 无奈一叹，楚小乔伸手掖了掖杨白娇那边的被角，也闭上眼睛黯然入睡。 第二日，杨白娇醒来的时候已然是辰时三刻，她连忙起身。却将床上的被子也带了下来，整个人绊倒在地上。 楚小乔端着粥菜推门而入，见到杨白娇正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不由轻笑放下东西东西后才见她给拉起来。 教她如何系腰带和自己盘头，之后洗漱完毕才让她吃饭，面对这些小事的学习，杨白娇就如同一个小孩子般感兴趣。 “其实这些事情，你多看看下人怎么做。想了解的就多问问他们，他们不可能不教你的。” “多谢小乔，我记住了。” 杨白娇勾了勾唇，越是和楚小乔相处下来，她越是觉得楚小乔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儿，对着外人和那些仇人，她横眉冷眼，可对着自己让，她温柔的比水还撩拨。 而且，和自己的娘亲相比，她觉得楚小乔简直比朱紫雪还好相处，不会整日只叨叨那些为妻为母之道。 “对了，小乔，你那些甜品还有嘛？我想……我想带回去一些！” 杨白娇一边吃着白粥，一边发问，她昨日也瞧出了楚小乔和杨清风之间的矛盾，带甜品回去，自然也是要给他送去。 虽然不晓得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什么是那甜品馨香的味道所解决不了的。 第158章 程知府家 杨白娇不是外人，楚小乔自然是答应，等她吃完了饭，楚小乔就带着她去了厨房，将今日新做出来的甜品一样一份给她装进了食盒里，让她带走。 回到杨府的时候，家里人还都没回来，杨白娇的院子还是安安静静，同她走的时候没有差别。 叫了下人来问话。确定昨日她翘家没有被发觉，才松下一口气来，随即又吩咐。 “对了。去门口盯着，若是家里人都回来了，就来禀报我一声，我有事要找大哥。” 杨府的下人自然是听主子话的，做事也很麻利，正午还没到。下人就来回禀了，杨白娇自然是立刻高高兴兴的提着食盒往杨清风的院子里跑。 只是刚入门她就发现，这院子里，不仅只有杨清风一人。 正对院子大门的堂屋，屋门大开，一眼就能见到对门的屋子里就会看到正对门的桌旁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杨清风，另外一个则是身着亮色袄裙，头戴金钗，面容娇媚的女子，进门的动静不小，引得屋子里的两人朝着门口处看去。 杨白娇对上那女子的视线，脸色就是一黑，要知道，杨清风的院子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经常来这院子里的除了宏二和小桃两个下人之外，就只有杨老爷和她来过了。 但即便是身为父亲和妹妹的家里人都未曾进来过多少次，而且杨清风早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院子里却是连个同房丫头都没有。 如今突然有了个外人过来。杨白娇觉得不对劲儿也不能怪她敏感。 提着食盒往屋子里去，向杨清风问了好之后，杨白娇的视线在杨清风冷峻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到了那女子身上。 “大哥，这位是……” “程知府家的大小姐程雨晴，问个安吧。” 语气清冷，尤其那最后四个字，带着满满的应付，明显是为了应付面子功夫才说出来的。不过既然大哥都发话了，杨白娇自然乖乖听话福了福身。 程雨晴也是个有颜色的，连忙起身回礼，上下打量着杨白娇，发现她身上衣着打扮没有自己奢华漂亮，面上闪过了一丝满足。 “你就是杨府三小姐杨白娇？早听杨伯父提过，如今一看果然是标致。” 话里头满是夸赞，可从她的面色和语气中，却是一点儿听不出。问候恭维的意思来。 “小桃，你过来，这是我带来的东西，你先拿下去。” 程雨晴全然没想到自己都拉住杨白娇的手了，她还能直接无视自己和下人说话，最不给脸面的是。她竟直接挣脱了自己的手，反倒是朝着下人伸出了手去。 从游湖开始，杨清风对她的直面拒绝、小桃的出言教训，还有眼前这丫头片子的态度，这杨家人到底怎么回事？怎的一个个都对她漠不关心？ 程雨晴面色沉了一瞬，恶语也跟着一出，“杨小姐这是带了什么东西来，我都看不得？这兄妹间……别是有什么荒邪之物？” 此言一出，着实是难听得紧。荒邪，便是见不得光的两个词语拼接起来的，这再换句话说。便是这杨家兄妹二人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 毕竟这杨清风的院子里，除了小桃之外便只有杨白娇一个妹妹出入，这是杨府都知晓的事情。若是真让程雨晴这一张嘴说出去些什么，别说杨清风了，就连杨白娇都难逃一劫。 可杨白娇也是大家闺秀，大宅院儿里头的恶心事儿见过不少，一听这句话，便知道这是个不好相于的。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从村姑那儿拿来的甜品糕点，怕程小姐瞧不上，糟蹋了心情，又脏了眼睛，那白娇岂不是犯了大罪过？” 两句话间，便擦出来了火药味儿。 一旁的小桃提着食盒。只觉得那食盒的手柄燎了火一般烧手，随时能给她掌心烫下一层皮来。 “我见过的东西不少，没什么可糟了心情的，拿出来瞧瞧吧。” 程雨晴一笑，嘴角的弧度格外温柔亲和，逼得杨白娇没办法。只能转头去看杨清风，而此时的杨清风显然是心不在焉。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赶紧将程雨晴这麻烦给推走，哪会想旁的？ 感受到妹妹的目光投来，他一挥手，也不想多惹麻烦，“既然是糕点，来者是客，也该尝尝，拿出来吧。” “可是……” 杨白娇不服气，但正主都这么说话，她的不情愿也只能落回肚子里去，朝着小桃挥挥手示意她放出来。 那食盒放在桌上，盖子掀开的同时奶香飘散而出，刹那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将杨清风飘远的思绪也勾了回来。 鼻尖动了动，心底深处那妙人的身影便又一次从脑海之中浮现而出，不用尝不用瞧，他便知道这甜品定然是出自她之手。 杨清风格外后悔方才的决定不经脑子，不过不等他后悔，程雨晴已然惊呼了起来，她是听说过曲妙阁的新上的甜品的，她爹还带她去品尝过一次，味道的确是叫人赞不绝口。 但那曲妙阁的甜品不得打包外带，可现在杨白娇却能带回来，让程雨晴又扫量了她两眼，觉得这丫头虽然无理刁蛮，但终归还算是有点儿小本事。 “哪儿来的？” 明知，却还是要再问一遍确定，杨白娇在一旁坐下，哼哼唧唧的瞥了杨清风一眼，不开心全写在了脸上。 “朋友给的，我就带回来了。”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转头再看食盒里，却见每一份甜品都被程雨晴用勺子轻轻挖了一块，这让两人本就不好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去。 杨白娇一张笑脸幽怨，又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家大哥，她可是还想趁着回来之后再品尝一些的，现在可到好，被旁人吃过的东西，她可不愿意再吃！ 杨清风更是不用多言，刀刻出的眉目间皆是冰寒，将手中刚拿起来的汤匙又重重的摔回了食盒里头去。 一旁，正捧着蛋糕吃得欢快的程雨晴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第159章 小心委屈 对着杨清风抱歉一望，神色间尽是妩媚动人和小心委屈，甚是招人怜爱。 “杨少爷别生气，你我二人都要定亲了，是不见外的。” 言语间，她直接用自己的勺子挖出来一大块慕斯，就要往杨清风面前递，却被他嫌恶的侧身躲了躲。 美食当前，杨清风的冷意也未让程雨晴生气，见他不吃，那一勺蛋糕立刻又进了她自己的嘴里，倒是旁侧杨白娇听到她所言。暗中吃了一惊。 只是不等杨白娇开口，杨清风已然下了逐客令。 “时辰也差不多了，点心茶水也吃够了，程小姐也该回去了。” 言语间。杨清风一挥手，这一次是宏二上前，将程雨晴手中的餐具和蛋糕夺过来，放进食盒，扣上食盒盖子，整个食盒塞进程雨晴怀里，就直接拉拽她起身，推搡着出了房门。 “我这里还有账目要核对。还请程小姐大人大量别怪罪，宏二，好好送客！” 这样一句话既给自己找了合理赶客的理由，也免去了宏二以下犯上的罪过，程雨晴一直被宏二赶到了门口去，院门被关上，才不服的哼了两声，总算罢休的离开。 于此同时的院子里，杨白娇才刚从惊诧之中缓过神来，连忙就要去问杨清风。 “哥，你跟爹是怎么想的？怎么叫她……” “好了，你也出去，小桃，将账本送上来。” 哪里有什么账本可送？不过是杨清风不想商榷这些烦心事罢了，杨白娇见杨清风着实是一脸苦闷冰霜，无奈也只能起身离去。 只不过刚出院子还没过一个拐角，忽得一只纤纤素手就从拐角处探出来，直接横在了杨白娇的胸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眼一瞧，才发现是程雨晴压根儿就没走，就站在拐角处等着她过来，瞧见她站定，之间程雨晴举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得意一笑。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些甜品，怎么样，想吃么？” 被人啃过的东西，她才不愿意吃，更何况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杨白娇没打算理会她，往旁边挪了两步打算绕开，可哪料她才刚动步子，只见程雨晴也顺着她的方向挪了挪，不管杨白娇怎么来回想要绕开，程雨晴总是能完美的挡在她身前。 “你……” “我如何？” 斥责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程雨晴一扬下巴给堵了回去，那一双高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嘲弄。高挑的眼尾飞上了天去，更是衬出主子的傲慢和目中无人。 “程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谁还不是个大小姐？谁还没大小姐脾气？ 杨白娇压着怒意勾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可她的这笑容落在程雨晴的眼中，却是让程雨晴分外享受。 “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东西，我也喜欢吃。” “我知道，而且已经给了你了，可还有什么不满？”杨白娇说着，指了指她已经放在身后的食盒，意思是她休想耍赖。 程雨晴倒不生气。一张俏脸笑得更是开心，面对杨白娇的问题摇了摇头，纤指一伸，直接戳了出杨白娇的胸口。 她看似是随意一点，可指尖的力道却不小，尤其是那长长的指甲，隔着厚厚的意料都让杨白娇感觉到了尖锐此来的疼痛。 “我没什么不满，我是来平你的不满的。” 高昂的尖声渐渐压低了音量。声线也渐渐变得低沉阴险，一双媚眼瞪大了瞧着杨白娇，似是恶猫在瞧着被按在爪下的耗子，细细打量间多是玩味的神情。 想瞧一瞧这濒死的耗子要如何挣扎，如何耍滑头来摆脱她的掌控。 杨白娇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往外冒，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此时如有旁人瞧见，定然以为她遇上了什么恶霸。 一声嗤笑，程雨晴低低的骂了一句，脸上眼中嫌恶不减，盛气凌人见更是咄咄逼人。 “没出息，你怕什么？我又没将你如何？” 程雨晴哼笑间。又一次举起那食盒拍了拍，随即又放下，似是怕人抢走。 “我当这杨家的第二任夫人能有何手段，不过看着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就是个耍小手段的放荡情妇，上一任的杨家夫人还真是个窝囊废！” 在游船上的时候程雨晴便看出来了，朱紫雪能圈住杨老爷，那也不过是因为朱紫雪一副媚惑模样。可见她出身不怎么高贵，否则大庭广众之下，怎敢同杨老爷摸手护搂那样亲昵？ 程雨晴说的不错，可这一句话无非是同时得罪了杨清风和杨白娇，就算是朱紫雪是妾侍上位，可到底现在只正房夫人，又是杨白娇的母亲，对女责母，杨白娇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火上心头，一双眉头倒竖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就连衣袖都跟着杨白娇攥拳的动作而微微发颤，只是她刚有动作巴掌还没扬起来，却见程雨晴一抬手，一掌就推在了杨白娇的肩头上。 这一掌力道不小，直接将她推得踉跄倒退好几步，背撞上后面的砖墙才停下。 杨白娇身材窈窕。虽然隔着厚厚的冬衣，背后的蝴蝶骨仍是被这一下撞得生疼，本能的红了眼眶，看着就要掉下眼泪来。 可如此一来，却更是被程雨晴嘲弄。 “瞧你这德行！你可真实该同你母亲好好学学，学学她的上位手段！否则你这副模样，嫁到深宅大院儿里去，可怎么活？或者说。你这大哥又怎么容得下你？” 程雨晴不屑，一双上扬的眸子娇媚却又狠毒：“还是说，这幅可怜样儿，就是你的手段？”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么！” 杨白娇又一次伸手去推，可这一次，程雨晴是连还手教训都懒得出手了，只是微微一侧身躲开，任由她踉跄出去好几步，好笑的瞧着她站不稳的身子。 羞愤难当间，杨白娇等着程雨晴半天，却是无可奈何，如同一个小孩子看着戏弄她的坏心大人，除了闷声不吭的吃亏，什么也做不了。 “我娘不会把我嫁到深宅大院去的！” 第160章 刁钻小心 “我大哥对我很好，他们都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一句话出，程雨晴笑得更是开心欢快，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或者说，杨白娇的话的确是个笑话。 这个世道，女儿都是用来嫁人联姻的，尤其是大户人家，想嫁给谁其实根本没的什么选择，而杨清风之母又是被朱紫雪赶下台的，所以程雨晴便觉得，哪里会有杨清风不恨朱紫雪的道理？ 爱屋及乌。恨也是一样的。 杨白娇扶着自己的手臂，背后紧贴着冷墙瞪红一双眼睛，刚还想再说话，却见程雨晴忽得又提起手中的食盒。举到自己面前，左右转了转，似是打量着食盒外壁上用金墨勾勒的花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就算这里是杨家又如何，你还不是照样被我欺压？” 自出生开始，程雨晴就是含着金勺子的，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宠爱更是加倍的朝她袭来。她被惯出了刁蛮不讲理的脾性不假，但父亲为官之道的精明之处，她也是一点儿不落的继承了下来。 不怕女人刁钻小心眼，就怕小心眼刁钻的女子还有脑子。 程雨晴这专门等在转角口也并非是没理由的来撒泼，亏本的事儿她才不干，专门留下来找茬儿，不过就是为了探探这杨家的底子，顺带杀杀这里平辈人的威风。 否则她嫁进来，做了正夫人之后，如何能管得了家？还未进门就已经做好打算，她的目的不用言表，杨白娇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出来。 只是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程雨晴已经抬步而去，再经过杨白娇身边时，还狠狠的装了她肩头一下，撞的她一个趔趄，险些又撞到墙上。 狼狈而委屈，杨白娇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肩头，站在远处红着眼睛半晌，直到宏二从门口的暗处出来，走到她面前，出声才将她拉回神来。 “三小姐，您放心，少爷待二少爷是有矛盾。但待您是真的当成了妹妹看待的。” 方才的一切，宏二都看在眼里，敢随便当着杨清风的面发落他的下人的女人，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杨清风和宏二的五感都格外灵敏，院子外头风吹草动都能知晓，一听到两人动静，杨清风就将宏二给派出来了。 之所以不足之处，也是因为杨清风想看看程雨晴到底要作甚，更是因为宏二是个下人，贸然出手，恐怕程雨晴撒起泼来，会更难收场。 “多谢大哥关心。我先回去了。” 杨白娇低低回应，随即转身要走，宏二连忙再次出言，这一句话，倒是叫杨白娇心底好受了不少。 “少爷还说了，你的关切他知道了，那甜品的含义他也知道，少爷自会处理，就不牢小姐您挂心了。” 话中虽有让杨白娇不用多管的意思，但语气与神色间却是全然与方才程雨晴相反，就算是坏话，听着也像是好话。而程雨晴口中就算出来的是好话，也如同恶咒。 “多谢大哥。” 杨白娇还是这一句话，只不过这一次说的时候不同于上一句心中幽怨，倒是开朗了三分，随即又有小桃从院子里出来，护送着杨白娇回自己的院子去。 外头的小风波平息，宏二才回去，只不过刚没站稳脚跟。就又被杨清风给派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去安慰杨白娇，而是去看看楚小乔。 最近那丫头没什么动静，似是太安静了些，而自己这边风波不断，杨清风火气虽然郁结在心头，可说到底总是莫名挂念，既然挂念，再加上又有杨白娇来提醒，他终于是有了个掩盖心思的由头，派人去瞧瞧。 宏二这一来一去倒是极快，得知那边宅院在动土修缮。倒是让杨清风一愣，尤其是宏二说，那边动土都快修好的时候，更是让杨清风晃了晃神。 两人原来已经这么久没打照面了？竟然连院子都能这么快的改好了…… 正如宏二的汇报。又是一日过去之后，东边的外院终于一切修葺完毕，第二日一大早，楚小乔连饭也没顾上吃。便起身去查看。 东院被整个造成了回廊，从北边的墙一直曲折蜿蜒，成曲线叠到南边墙根，上有黑瓦横梁挡雨，侧面可挂竹帘遮风蔽日，廊下挂有灯笼数十，夜间点灯如同天上繁星，灯火葳蕤见朦胧动人。 回廊转晚间共有十六段，自第八、九段处一分为二，有阶梯正对东边新开的大门，迎客而上回廊，每段回廊四角皆放着四套桌椅凳子，算是酒楼散座。 而雅间则是留在临街东墙前的那几件屋子，比起外面的珠帘，里头更加保暖，还放了炭盆。是贵客所用。 花圃泥地皆在回廊之下，然大多皆是播种的驱蚊草，毕竟是在户外，夏日里难免有蚊虫侵扰，驱蚊草不需要太多的光水，落地就能活，至于真正装饰用的花草，都放在了回廊之上每桌相隔之间的小挡墙上。 那挡墙也是特别让工匠制作的。墙是两层砖垒起来的，两层砖直通到回廊之下的土地里，那两层墙里也撒了夕颜的花种，可攀墙而长，也不招蚊虫，还有淡淡清香。 “不错，我提到的倒是都做到了，那我要的台子呢？” 楚小乔在回廊上转了一圈，一双眼睛目不暇接，四处扫量着，一边儿瞧，一边儿与自己脑子里的图纸相对比着。 想要东西卖的出去价格，那环境必须得好，否则就是再好吃的东西，放在不入流的地摊，也就是几个铜板的钱而已。 “东家，台子在这边儿！” 为首的工匠领着楚小乔到了一面珠帘之前，对着旁侧的几个工匠一打眼色，一个人同时一拉吊帘子的纤绳。 竹帘哗啦一声，被拉拽到了回廊的横梁之上去，而竹帘之后的深黑色的檀木台子便展露在眼前。 整个东院都改成了回廊，唯独正中间的一处地方做了个天井，完整的回廊也被切断…… 第161章 锦绣山河 眼前一个直径越有六个正步宽的花圃，花圃四周栽着月季菊花，现在是冬日未开花，到了春夏秋三季的时候，定然芳香四溢。 檀木台子正在花圃中央，不大不小的一个戏台子，四周皆能瞧见台上光景。 楚小乔伸手想去摸一摸那台子，才发现这台子距离自己不多不少，正好一臂稍多点的地方，摸不到边儿，只能就那么看着。 这是楚小乔特意设计的，免得有哪些不长眼的人骚扰她这台子上唱曲起舞的伶人。 “碧海。你上去试试。” 楚小乔对着碧海道，这里最善歌舞的就是她，搭着这么个台子也是为了让她在这上头一展魅力来吸引客人。 这台子的台面足足一扎厚，四根台柱有一人腰粗。深埋在土地之中，再加上用料独特结实，这一整个院子里，最贵的怕就是这么个戏台子了。 “东家放心，这是绝对结实的！东家对咱们那么好，咱们做活儿的时候可不敢偷奸耍滑的！” 那为首的工匠生怕是楚小乔怀疑他们，连忙解释，楚小乔见他们慌了神。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柔柔一笑，平复了他们紧张的心思。 “放心，我是知道你们的，也没怀疑，只不过这台子是用来跳舞唱曲儿，供人卖艺的，那自然是得让正主试试，看看这台子踩着舒不舒服了。” 言语间，红螺已经扶着碧海上了木台上，舞步悠悠，衣袂翩翩，只是几个转身间，就让台下的几个工匠迷得转不动眼。 楚小乔则兀自围着台子在回廊上转了一圈，确定每个角度，每个位子都能瞧见台子上翩然起舞的人儿，她才满意一笑，觉得自己的设计格外成功。 “碧海，你觉得如何？台子上可有哪里不妥当的？” 角度没了问题，就是质量问题，碧海连连摇头。 “没有，木板厚实，也不会晃荡，已经是极好的了！” 得了满意的答复。楚小乔又点头，“好，既然如此，那边结算工钱吧。” 柳鸢那边早已经将楚小乔先前存在曲妙阁的两千两银子给送了过来，楚小乔再跟他们结算的时候，非但没有像平时的那些东家一样各处克扣，反而给了不少福利补贴过去。 外加上，分完了工钱，还在邻近中午的时候摆了一桌宴席请他们享用。 并非是楚小乔多么仁慈大度，只是这本就是人家应得的，而且新盖起来的院子，总要开火做饭。有人喧闹才能有人气儿，否则冷冷清清的开张，生意又怎么会好？ 趁着工匠们吃饭的空档，楚小乔又带着碧海和红螺在厨房里忙活。 将每日多出来的牛乳连带着红茶一起烹煮，煮成奶茶，又用木薯粉和紫薯粉，配上红糖做了小丸子，与奶茶配再一起，就成了前世甜品店中真正售卖的奶茶。 为了贴合时代，楚小乔将名字改成了牛乳茶，让人更容易接受，更想去品尝点单。 虽然许久未做过这一行当。但楚小乔拉花儿做图案的手艺还在，只练习了几次，便又能用奶沫在碗中牛乳茶的平面上勾画出各种各样的精美图案来。 除了牛乳茶，自然还有普通的茶水，以及各种汤饮品，以及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楚小乔无事可做时，冻在后院儿的冻梨。也一并拿了出来，化成冻梨汁拿出来售卖。 尝了冻梨汁和茶水，楚小乔干脆又将做布丁的水果分出来了一些，做成了香甜清爽的果茶，用于卖火锅崽的时候给客人解腻用，如此一开，他们便吃得下更多，自己也能赚的更多。 午间过去，午后，便是这东院开张前的最后一步——剪裁！ 大大的见到将红布条剪开，大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新开的东院大门一时间热闹不已。屋檐之下，大门之上，一块大大的红布罩着匾额，楚小乔伸出手去拉住拖到地面上的那长红布一脚。用力一拉拽。 只听布料一声振空的动静，红布如同天边红霞般耀眼，一晃之后，匾额之上的三个大字便灼灼入目。 异食园。 奇异的美食乐园。这是楚小乔取的名字，格外独特，尤其那一个“异”字，向来是用在宝斋匾额上的，而且格外少见。 这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好奇向往，最浅的也是被人记住。 不论是布置还是名字招牌，楚小乔都想得格外周到，其实用不着她这么周到，柳鸢那边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楚小乔这边开张，客人便会蜂拥而至。 而楚小乔这里装不下的客人，则会到曲妙阁去，因为两处的价格是一样的，就连菜名册也是相同的，所以没什么差别避讳。 一锅又一锅的甜品从灶台里被取出来。香味飘满了半个南诏镇，先前去曲妙阁品尝过甜品的、没品尝过的，但凡是听说过的，无不蜂拥而至，搞得院子里忙碌不已，先前准备的备用桌椅也不得不先搬出来紧着给客人们用。 楚小乔本还觉得，刚开张可能会没有客人，要不要做什么试吃品尝的活动？ 可异食园的大门一开。楚小乔就只能闷头在厨房里忙碌，就连原本计划着在台子上唱曲儿的碧海也不必上场，直接在人群中端盘送水就够忙活的了。 如此热闹的情形之间，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台子上是否有人演一些娱乐的节目。 这种忙碌，一直到柳鸢的曲妙阁那边派小厮和侍女过来帮衬，楚小乔才终于得以喘息。 从厨房走出来的同时，她也同时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前些天囤了不少的奶油和黄油，否则如果现做的话，不仅是秘方可能被人看去要糟糕，更是赶不上这么多人流上菜。 从回廊上行走而过的时候，小厮和侍女端着托盘来回穿梭着，楚小乔好几次都险些被撞到，而那些下人也只能匆忙的道了一句“抱歉”、“失礼”，随即各忙各自的去了。 楚小乔一个人在东院人群里穿梭半日，没见到柳鸢来。 第162章 居高临下 想必柳鸢也在曲妙阁看场子，楚小乔站在东大门门口的阳光里，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靠墙而站，享受着喧闹中的片刻平静安宁，一只脚踩着身后的墙面，上身全然靠在墙壁上，甚是放松。 只是就在她闭上眼没多久的时候，只觉眼前的阳光一暗，视线感知之中一黑，她再睁开眼时，就见一张俊脸放大了数倍映入眼帘。 “柳、柳大人？” 楚小乔本是想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可话到一半，连忙又换了尊称，柳梁宇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但也是官场上的。总不能得罪，能敬就得敬重三分。 “这倒是有趣了。” 柳梁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懒散的神情，又瞧了瞧那乱哄哄的院子。 “你这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你身为掌柜管事儿的，怎得反倒在这儿躲懒了？” 冬日的太阳并不暖，可阳光依旧是金灿灿的，洒在她身上。竟将她的素衣衬出一身华贵之感来，好像那棉麻布料一下成了绸缎。 听见问话，楚小乔抬起一边儿的眼皮，瞅了柳梁宇两眼，就又闭上了眼睛，甚是慵懒。 “就是因为他们太勤快了，我才能躲懒，否则我哪有闲工夫躲在这儿享清静？” 语气都是懒懒散散的，好像一只趴在瓦顶上的猫儿，兀自睡觉，懒得理会檐下来往匆匆的行人与喧哗。 “你这话说的，若是给里头的人听见，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虽说我这儿没什么规矩，可不劳而获的人也容不得，他们想活命，那就得在我这儿好好的做活儿才行。”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也解了先前柳梁宇的疑惑，他总是好奇为何这里的人没了规矩还能老老实实的，现在她这一句话，倒是点破迷津。 “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站在门口奚落我两句，然后闻闻香味儿吧？” 她忽得放下枕在脑后的双手，眯眼抬头瞧着柳梁宇，一双眼睛里满是精明的状态，柳梁宇耸肩摊手。一副无奈模样。 “没法子，曲妙阁没我地方，我就只能到这儿来了。” 柳梁宇来这儿自然是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也是南诏镇的名人，有他来捧场，自然又是这小镇上一个新闻，能让这异食园再多几分名气来。 想着，楚小乔对着柳梁宇一勾手，就带着他往院子里头去。 异食园开张大吉，无非是让楚小乔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忙碌紧绷的神经一松，清闲间也忽视了许多暗中细节。 带着柳梁宇往院子里头进的时候。却没想到街道拐角的地方，还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这边。 刚带着柳梁宇进院子没多久，楚小乔还没来得及给柳梁宇找到空位坐下，忽得一连串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传来，这一连串动静不小，还带着侍女的惊呼。 楚小乔回头查看同时，周遭一静，只见一位粉袄红裙的富贵小姐站在入门处的那段回廊上，她身边地上倒着一个侍女，是曲妙阁的丫头。 而原本应当在那丫头托盘之中的瓷碗筷子，此时都丢在邻近楚小乔身后的位置上，碗中的牛乳和盘子里的蛋糕砸了一地。再没了刚出炉时的精致漂亮。 这明显是被人丢过来的，而且瞧那华服女子趾高气昂的模样便知道，这些东西应当就是她砸的。 “哎！这是我的！” 旁侧的一个客人不乐意的叫了起来，可哪料四周没人理会他，旁侧有人拽了拽他，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他立刻悻悻的收回了厉色，缩回人群之中。 “这位小姐。你摔了我的碗盘，砸了我的甜品，还伤了我的侍女，你如此撒泼，是有何不满么？” “我当然有所不满，我的不满，就是你勾引我的未婚夫婿！” 此言一出众人解释一愣，楚小乔本以为这位是哪一桌的客人，可一听话里意思，楚小乔才瞪了瞪眼睛，觉得神奇，随即连忙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柳梁宇。然后撤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柳梁宇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看看楚小乔后，又看向那女子。就是一拧眉。 “程小姐，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否则丢的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脸面，而是连带着程知府的脸面一起扫地。”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性子高傲的程雨晴却是没生气，只是对着柳梁宇莞尔点头。 “柳大人，你我是旧识，我爹爹与您也熟悉，我方才说的自然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哪位，想必柳大人还不了解她，这才被她给蛊惑了。” 程雨晴说着，素手一抬指着楚小乔，楚小乔莫名其妙的扬了扬眉头，心想着前两日才听说过这位程小姐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就能再见到，而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缘分可真是奇妙得紧。 见她不往下继续说，楚小乔眉头扬得更高，作出一副奇怪模样。 “这位……程小姐。”她似是没记住程雨晴的名字，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称呼叫出口，“您这趾高气昂的模样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怎的话到一半不说了？” 被人忽视的感觉程雨晴已经在杨家受够了，楚小乔这漫不经心的称呼，一下便踩到了她的雷区里。 “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 言语间，楚小乔的眸子里瞧着她的神情更是奇怪，一副无辜模样。不过心底已经对这程雨晴有了判评。 程雨晴显然是被气到了，一双月牙眉拧成了蚯蚓团，一袖口的江南暖缎也被她收紧的五指拧得皱巴巴的，面上神情扭曲了一瞬，却也一下恢复了方才的高傲。 “也是，就你这种乡野村姑，不晓得本小姐才是正常的！” 程雨晴说着，踱步朝着楚小乔过去，到了近前，不等两个女人再有反应，一旁的柳梁宇已经长臂一伸，印着圆花料子的宽袖就将程雨晴逼停。 两人间的距离才被隔开了一截儿，否则柳梁宇简直要怀疑，程雨晴是不是要直接撞上来。 第163章 媚眼冷扫 瞧见有人护着她，程雨晴瞥了一眼柳梁宇，唇角原本优美柔软的弧度不知何时已经抚平，那双唇紧抿着成了一条直线。 如中秋之月、桃杏只气的面色此时只剩下一片冷肃，好像这人一下从春日跳到了严冬。 “呵，”程雨晴一笑，眼中嘲讽更甚，“你倒是真有本事，刚勾引了我的未婚夫婿杨少爷。又来了个柳大人，我今日若不出来瞧瞧，看来你还想将这南诏镇的男人都收入你的裙下了？” 这一长串的话。自“杨少爷”三字之后，楚小乔再未听进去半分，那一日前，湖上的美景和那艘游船再次浮现至眼前，还有杨白娇告诉她，自己的菜名册被烧。以及那一夜，他对自己的狠厉和杀意…… 只是一晃间的失神，已然被程雨晴瞧了过去，随即媚眼冷扫，旁侧桌旁的人都被这一眼给瞧的寒毛直竖。 程雨晴的高傲无礼在南诏镇众人皆知，可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被她挑刺找麻烦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南诏镇程知府最大，没有人像得罪这里的天帝老儿。 如今这程雨晴来异食园惹事，旁观众人也是觉得奇怪，虽有抱不平者，但也大都是在瞧热闹。 冷眸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了距离三人最近的那一张方桌上，桌边是四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虽然身着华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但也不过是一些富甲商人，如何能比得过当官的程知府？ 瞧见程雨晴朝着他们过去，那四个人一个个连忙往后稍去。最后四个人挤在一张长凳上，然而程雨晴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那桌上的东西。 桌上是双皮奶、布丁和一份火锅，火锅的锅底是红红的辣油，刚一靠近，根本用不着品尝，那辣子冒出来的烟就能让脸上毛孔大张。 程雨晴瞧着那锅子，又瞧着被男人吃得剩下一半的双皮奶，忽得就端了一碗起来。聚到面前细细端详，随即又要了一勺辣油进碗里，眼中的嫌弃毫不掩盖，也不晓得究竟是嫌弃那辣油和牛乳混合起来的味道，还是在衔七这是那些油光满面的男人们吃剩下的东西。 “怎么，程小姐是想尝尝？” 楚小乔的语气也沉降下来，先前的和善慵懒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霸气。 现在这家里的当家人是她，又是当着下人和客人的面。那不论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头领的权威，还是处于她自己本能的霸道，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任由程雨晴在此胡作非为砸场子！ “尝尝这种东西？” 程雨晴冷笑，眼中嫌恶更盛：“你这东西能招来这么多人，可是闻香斋都前所未有的场景。谁知道这些食物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勾得这些人上瘾，日日流连忘返啊？” 言罢，她视线又一扫旁侧的男人，继而又是一声哼笑：“或者说，是转勾得男人流连忘返？” 话出口，她倒是一点没想起来，自己昨日在杨家是多不要脸的同杨清风和杨白娇抢这些甜品。 没勾起她自己的羞耻心，倒是让一旁吃饭瞧热闹的人顿时停了进食的动作。随即狐疑惊慌的看着手中的吃食。 所谓能让人上瘾的东西，自然就是那些类似烟草，却比烟草还要厉害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官府明令禁止的，但有些灰色地带却还是在用。 比如梦华楼招揽客人的艺妓，再比如酒馆之中的一些酿酒酒糟…… 这样的东西吃了不仅上瘾破财。更是伤身折寿，是谋财害命的坏东西，谁都不愿意多碰一下的！ “有没有毒，程小姐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楚小乔倒也不慌，似乎未瞧见旁侧人投来的怀疑目光，又好像程雨晴这一句话砸的不是她的生意，而是无关痛痒的旁人。 此时此刻，也正是因为她这淡然的神情，倒让一旁的客人觉得是程雨晴在胡说，若是身为掌柜的她都自己乱了方寸，那才是会惹得众人心疑，出大问题。 “我尝？怎得身为掌柜的你怎得不亲自为你的客人们试毒！” 言罢不等众人反应。她手中瓷碗里的东西就直接朝着楚小乔泼了出去…… 楚小乔没料到她居然这么爱摔砸扔东西，两人间距离不过两三步，实在是太近，无处可躲！ 她本想抬手去挡，但那滚烫的锅底用她那细细的两条胳膊去挡，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忽得眼前灰影一闪。眼前画面再定格时，只见一面宽大的衣袖横在自己面前，方才那被从碗里泼出来、凌空而出的东西硬是被那灰色的大氅拦下，一滴也没有溅在她身上。 惊呼声一片接连着一片，就连罪魁祸首程雨晴也是一惊，她怎的都没想到，柳梁宇居然会为了一个村姑挺身而出。 “柳大人，你这是何意？故意往我的枪头上撞么？” 程雨晴气得一张小脸黑如锅底，肩头带着粉袄自上的绣花胡乱发颤，柳梁宇发起火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虽然他不会对着程雨晴这个女人动手骂街，但厉色早已迸现而出。 “这异食园的东西本官也尝过，你是觉得本官是个瘾君子？还是说本官有意包庇这异食园和曲妙阁！” 柳鸢是率先将楚小乔的东西打出来售卖的，柳梁宇提出曲妙阁来，也是在提醒程雨晴，这异食园的主子虽然是个新来镇上的村姑，可那曲妙阁的柳鸢却并非等闲之辈。 曲妙阁是几代传承下来的，其中势力错综复杂，只是到了柳鸢手上之后，才真正的从各方势力之中转变为了商客，可即便如此，曲妙阁还是什么都不怕，而且其中盈利更是南诏镇任何一处铺子都不及的。 程知府也同曲妙阁有不少的关系往来，此话一出，程雨晴的脸色从黑到白，又从白到紫，简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柳大人为人自然是不错，为了百姓鞠躬尽瘁，可您现在这样子，若是不是刻意维护，那我可真的是不信了！” 第164章 冷漠凛冽 既然已经惹到了人，那不如就惹到底，倒打一耙她也是会的！ “还是说……这异食园的东西，也同柳大人有那么一份关系，所以才让柳大人如此维护？” 只是这一轻佻质问，不等柳梁宇再措辞，被他护在身后的楚小乔已然将他拽到了一旁去，反之自己挡在了前头，再没了方才冷漠凛冽之色，有的只剩暴怒。 “程雨晴，我警告你，别以为你仗着有个爹就能在我这儿撒野发泼。你爹也不过是个知府，再往上还有压死他的人，你若是真的将我惹怒了，小心你全家因徇私枉法而被连坐！” 就算是上头不给他连坐。那楚小乔也要带着红螺去灭口。 当真自己这一段时间太好脾气，如今才让这些个刁蛮的家伙一个个都踩到自己的头上来，今日若是不丢些狠手段出来，这些人还真当她是个好欺负的草包废物了。 低沉女音掷地有声，犹如冰轮破碎、磐石崩裂，怒腔之中颤音满满，积压了多时的火气此时喷薄而出，再顾不得旁他。 程知府向来是南诏镇最大的管事。无人敢质疑，楚小乔语出惊人间，更是令周遭看热闹的食客呼吸一滞，同时心中为她捏下一把冷汗。 程雨晴来闹腾丢额是她不对，可就任由她闹一闹，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万一将程知府扯进来，那就算是楚小乔再怎么鞥说回到、天资聪颖，怕也躲不过一劫！ 听到楚小乔如此熊心豹胆，程雨晴的青白交加，落在楚小乔的眼里，那叫一个精彩绝伦，直觉得若是程雨晴平日里便是这样，那连胭脂钱都能省了！ “就算是没有我爹，我也照样能惩治了你！” 程雨晴叫嚣着，就朝着楚小乔大跨步而来。 她本就是个泼辣伶俐的主儿，这一次她当然是要冲着动手来的，就如同前些日子游湖回来，在杨家对杨白娇动手一般！ 却哪料刚到楚小乔面前，一个推手出去，却被她轻轻一侧身给闪开，这动作不是什么刁钻的技巧，就是格外常见的侧身撤步，不同于杨白娇的是。楚小乔的动作格外迅速 但就是常见才让程雨晴没想到，她这一扑就扑了个空，连忙再朝着她去推第二下。 这一下力道更大，推得更猛，却仍是被楚小乔给躲开，倒是她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 “就你这德行，如何惩治我？” 楚小乔嗤之以鼻，“你这没了老爹，恐怕出去还不如那梦华楼的妓子！” “你！” 妓子是何种身份？她程家千金又是何种身份！ 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眼中怒意闪烁着，如同怒火中烧的母狮。可落在出楚小乔眼里，还不如一直炸毛的野猫。 已经闹到这个情形，两个女人谁也没打算平收场，一旁的柳梁宇虽然有心，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擅长断案查情，为人虽然随和适合解决百姓间的争断，却搞不定儿女情长的事情。 红螺和碧海也闻声赶来，此时也不敢乱动，站在拐角处观望。 “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天皇老子都休想在我的地方如此撒野，来人，把她给我叉出去！” 言罢。楚小乔手臂一挥，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将程雨晴围住，这些小厮都是曲妙阁的人，一个个都是满身的腱子肉，冬日里上身只着露臂马褂，一用力那手臂上便是青筋暴起。 程雨晴倒也不怕，一声冷笑，似是嘲笑楚小乔觉得她只是一人前来。随即也是一身“来人”，一抡胳膊。 出乎意料的，她身后的大门口一片安静，程雨晴愣了愣，又连忙转头去看，之间门口除了来看热闹围观的客人之外，半个她熟悉的人影都没见到。 她带来砸场子的家丁呢？ 程雨晴可不会像那些平时来找事的一样，只逞口舌之快，她可是带了人来，打算砸场子的时候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混进去，让这异食园刚开张就闭门大吉。 可现在人进不来，她一个人势单力薄…… 惶恐间。忽得一道身影在那大门处出现，一身月牙白的圆领袍子，胸前是金丝掐出来的牡丹圆图，头上一根银簪将青丝竖起。余留的长发自然垂落，耳边长鬓飘柔，应当是个温柔的模样，可此时却是满面结霜。 “清风！” 一瞧见来人。程雨晴立刻心念一转，朝着杨清风就扑了过去，已经做好了杨清风躲开，自己假摔的准备，却哪料这用力的一扑竟真的扑进了他怀里。 程雨晴一喜，心道难不成真是他来得巧，瞧见了楚小乔为难自己的时候的刁钻模样，所以转了性了？ 瞧见他就那么任由她抱着手臂做保护，心头猛地一抽，似是要裂开。 多了这么一个人，小厮们又连忙转回视线去看楚小乔，等着她的距离指令，毕竟先前杨清风带着楚小乔一起去曲妙阁，两人间的和谐众人有目共睹，这杨大少爷对她的特别曲妙阁上下都知道。 果然，就见楚小乔伸手往后掸了掸手指。小厮们立刻会意，往后退了退，却也没走远。 “清风，你看她，我才刚说了没两句，就要人把我丢出去，我好歹也是这异食园的来客，你们异食园原来就是如此待客的？” 果然是个颠倒是非。倒打一耙的好手！ 楚小乔也不辩解，只是勾了勾唇，唇角扬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来，将错就错的继续往下顺着她开口。 “这异食园是挑客人的，挑中的人哪怕是乞丐也是贵客，选不中的人，就算将金甲玉鳞穿在身上，也不得入门落座。” “你竟敢拿我同乞丐相提并论！” 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程雨晴气得只剩下喘粗气，如果不是杨清风现在在现场，她定然是长着长指甲就要再朝着楚小乔挖过去。 “这里挑客人，你的确是不适合这里，赶紧带着你门口的那些人回去吧。” 低沉清冷的声音，甚至连看也没有看那搂着自己手臂的美人一眼。 第165章 多管闲事 程雨晴一愣，身子僵在原处不得动弹，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皆是惊疑。 “清风，我们两家可是已经游湖要定亲的……” “宏二，送程小姐回府去。” 这一声比方才那一句音量更高，也更加冷冽，好像冰块被寒风削成利刀直接插入皮肉之中。 宏二立刻上前去，像前几日拽着她出院子一样，又拽着她出了异食园的大门。 程雨晴自然是不乐意的。想要挣脱，可动了两下才吃惊的发现，宏二拉拽自己的手劲儿就如同一把铁钳死死箍着自己的手臂。只是拽着胳膊，她就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瞧着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小霸王被拉走，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厮和侍女们也纷纷散去，安抚客人，又按照楚小乔的手势旨意。每一桌多上了一份布丁，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只是再看杨清风的时候，楚小乔又是心头一颤。 眉目冷冽，唇畔凉薄，那眼神同看着程雨晴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看着自己身边的柳梁宇。 犀利的视线难以让人忽视，两个男人，四目对视间，柳梁宇恢复常色，作揖行了个礼。 “在下替楚姑娘谢过杨少爷此次解围之恩。” 这一礼十分恭敬，出言也叫人挑不出毛病，可仍是不见杨清风面色缓和，他背手抬步，至两人面前，周身凛冽不减。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柳梁宇一个跨步往他面前挪了挪，挡在了楚小乔面前。与杨清风对峙，如此情形再一次吸引了周遭客人的侧目，又一次安静下来吃瓜看戏。 “杨少爷，方才一幕的确是程雨晴在胡作非为，杨少爷一向是个讲理的人，不会因为未过门的妻子，就当众变了性子吧？” 这话无意是直接告诉杨清风，错不在楚小乔身上，叫他有事去找程雨晴算账。 杨清风何等精明。又如何听不出这意思来？龙眉一挑，眼中的霜寒加了一层疑惑，不过身子却是回了他一礼。 “柳大人，许久不见，您还是那么关心百姓，只不过……我的婚事何时需要柳大人来关心了？” 这话无非是在讲柳梁宇多管闲事，也是瞧着杨清风这冷漠又圆滑的模样，楚小乔只觉得两人间距离拉得甚远。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哪怕是他得知自己是偷窥他的哪位女子时。也未有过由此疏离冷淡的神情。 此时，纵使她再怎么观察读心，也瞧不出他面上丝毫的变化神情，似乎她前世得意拿手的心理学被他的一言一行击溃瓦解。 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她甚至想不到杨清风接下来的为难自己要如何回话辩驳反击，可他的下一句话。却似是往她的胸腔里灌了一口氧。 “我何时承认过，这程家的刁蛮女子是我的未婚妻子？如此刁蛮任性，如同村姑泼妇，怎配入我杨家门槛？” 一句话出，不知道戳破了多少在做食客的心声，但至今能评价出口的，除了方才被惹得暴怒的楚小乔，便只有这位云淡风轻的杨家大少爷。 “她不是与你定亲的发妻？” 柳梁宇怔愣着问出这个问题，楚小乔望着杨清风的眸子也是一亮。这一闪间被神情冷冽的他尽收眼底，可仍是未将他心底的火气浇灭。 没有回答，只是晃了晃头。面上那对程雨晴的鄙夷已然表达出了他心底的答案，柳梁宇此时却更是不解，既然程雨晴不是杨家的少夫人。那杨清风为何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柳大人关心别人前，还是先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才是，免得丢了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不等他的疑问问出口，杨清风又一次开口，用眼神指了指柳梁宇衣袖上被泼了辣子油和双皮奶的地方，那里污渍一大片，而且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柳梁宇迟疑，转头又看了看楚小乔，似是不大放心她独自面对杨清风，楚小乔倒不担忧，对着一旁暗中观察的红螺和碧海打了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来将柳梁宇请走。 “人多眼杂。走吧。” 等柳梁宇走远，杨清风又用眼神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通往后院的方向，虽然这院子里的布置陈设改了，可到底格局是轻易改动不了的。 院子又是杨清风替楚小乔先买下来，又找工匠简单修缮收拾的。所以他清楚这里的布局和走廊门洞再自然不过。 “啊，哦……” 本想着他会当众发难，可当他率先迈步的时候，楚小乔倒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跟着他快步离开东院的回廊，好像这院子不是她当家，而是杨清风当家。 是非之人离开，又有曲妙阁的人看场子，风波自然渐渐平息下来，非但没有影响异食园的生意，反而更是因为这一场热闹，让想来对着异食园一探究竟的人更多。 东院再次热闹起来，就将后院衬得更加寂静了些，这后院除了厢房，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楚小乔也没想好要在这里做什么，索性就没收拾。 前面的杨清风在墙根下站定，后面的楚小乔才跟着停下脚步来。 “方才我替你解决了麻烦，你就不打算感谢我一下？” 话是调笑的话，可语气和他转回身之后，盯着她的眼神却不似是真的要让她开心，楚小乔被盯得极不舒服，拧眉抿唇。 “感谢的话，柳大人已然替我说过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杨清风想要的应当不是感谢的话，可哪料两人先前的默契已经祭了天，如此简单的暗语他硬是没听出来，反倒是一口气将自己的怒火吹得更旺！ “旁人替的不作数！我要你亲自感谢我！” 长臂一伸，一掌排在了楚小乔伸手的墙面上，修长的双臂将她死死的困在自己面前的狭小位置上，逼迫着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只有那么一瞬间，楚小乔又看见了他眼中的那一分凌厉，她便明白，杨清风此来绝不是单纯的为了她开张而来，他定然还有别的事！ 第166章 惹来是非 “杨少爷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事情是他藏在心里的，也一定与那日他对自己的狠厉有关，绕圈子不如直接说清楚，楚小乔单刀直入，杨清风也是如此想，只是问题一出，他不答反问。 “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楚小乔奇怪，脑子里努力思索了一番，才道：“那夜你醉酒。之后我就修缮院子，这生意本也是想带你一份的，可是那日之后你我一直未见过。我怕入杨府再惹来是非，所以才没去找，你若是看得上这份生意，现在带你一份也不晚。” “生意？” 杨清风眼睛眯起，神色之中狠厉气愤更胜，撑在墙上的五指渐渐收紧。攥成拳后还在用力，似是要将自己的指骨也一并给攥碎。 “难不成我杨清风在你眼里在意的只是生意？我在你眼里难道只是个在金钱潭里打滚、一身铜臭的混账不成.” 逆光而立，阳光洒在他背上，却在他身前留下一片阴霾，将她整个笼罩其中。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气愤，他迫切的想要从她口中得到能让自己欢喜的答案，因为自那夜之后，他心中便有一股无名之火，也许是因为瞧见了红螺背后的图腾，也许是因为瞧见她同柳梁宇亲近。 说不清道不明，但的确是她放的火，那就必须得由她来熄灭！ 可怜楚小乔万事精通，可情分这一点到了自己身上总是不明不白，她盯着杨清风许久，却是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失望爬满了他的眼底，可仍是不死心的给出提醒来，“关于红螺，你就不打算解释么？” 红螺？ 楚小乔怔愣。下一秒就联想到了红螺原先的身份以及杨清风的遇刺，这一次她总算是想到了点儿上，可回神再看杨清风，他已然失了耐心。 一声低吼，原本垂落在旁侧的另外一只手瞬间发力打下来，楚小乔几乎是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只得闭上眼睛，可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身后的院墙轻微的震了震。待她在睁眼的时候，杨清风已然拂袖而去。 在原地足足呆站了好几秒，楚小乔才终于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为何那夜他会醉酒来对自己说她害他，又终于知道为何他酒醒之后也是一脸凶狠。 他定然是在那日两人回到曲妙阁楼上时，前来查看自己伤势，趁着红螺更衣瞧见了她背后的图腾，对于自己的仇人，自然是不可能有好脸色的。更何况被自己在意的人背叛，那愤恨中更是幽怨。 如此再想，他那时的杀意反倒是让现在的她心头一热，若非没有心意，他又为何会对自己下不去手？ 他那时候的力气霸道，而且她毫无还手之力。若要她死，他早就得手了，她连忙去追，总算是知道了矛盾的源头，怎么样也得解开的。 可刚到院子门口，却被处理好衣衫的柳梁宇给堵住了去路，刹车不及，楚小乔一头就撞在了柳梁宇的怀里，柳梁宇被撞的后退了两步。可瞧见楚小乔往后倒，他连忙一伸手将其抓回来，这一抓就抓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衣襟上有淡淡的沉香很是温柔稳重。不同于杨清风身上那凛冽的竹香，可此时的楚小乔哪里还顾得上他，连忙就要从他怀里蹿出去继续往外跑。 不过不给她跑出去的机会。柳梁宇拽住她的力道又打了几分。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外头回廊上人正多，你这样跑出去，小心冲撞了客人和来往的侍女小厮！” 一语说上重点，楚小乔这才停下动作来，定睛一瞧那东院回廊，哪里还有杨清风的身影，最后不过是一叹，心道只能等他稍冷静冷静，自己再去解释。 那杨府明面上进去会惹麻烦，但她又不是平常人。虽然现在没了前世的体魄，但翻墙走窗还是在行的，大不了就翻窗进去解释一番，她就不信那院子里还有更多的高人在盯着。 “方才，那杨清风没对你如何吧？” “无事。” 楚小乔一应，说完之后才忽得品过来这一句之中的味道不对。柳梁宇对人向来是没有直呼其名过的，就算在人后也用的是尊称，怎的对杨清风就不同？好像他们二人之间很熟络。 “柳大人似乎对杨少爷很是了解？” 楚小乔疑问，却见柳梁宇摇头，他和杨清风不过是因为杨老爷的关系才认识的，但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先前宏二来通知他照看着楚小乔，柳梁宇也以为是杨老爷的意思，对于这位杨少爷，除了这一次有过言语之外，便再没有更多瓜葛。 但也只是这一次言语，就让柳梁宇觉得，杨清风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至少和自己的性子格格不入。 而且让柳梁宇不放心楚小乔同杨清风单独相处的，还是因为杨清风斥责程雨晴那一句“泼辣如村姑”，他自然而然的便将楚小乔给对号入座了。 目标走了，楚小乔就收敛了心思，去看柳梁宇身上先前被泼了东西的地方，那火锅汤底是极烫的，就算是有双皮奶降温，那也是冰入岩浆，不起作用。 “没事儿，冬日的衣裳厚实，我的袖子又宽，大都泼到袖摆上了，没事儿的。” 柳梁宇没让她将自己的衣袖拉开，男女授受不亲，楚小乔自己不自觉，他还是要帮着她顾及着些，毕竟方才那么多人都看见杨清风和他进后院，后院又只有楚小乔一个，万一隔墙有耳或者有人偷窥，那的确是说不清的事情。 那灰亮的宽大衣袖已经被碧海给洗过了，衣袖上一点儿污渍也看不出来，伸手摸了摸，上面还有着炭火烤过留下的温度。 看来是先洗了洗袖子，又用炭火快速烤干的，碧海这些小法子倒是真的多，日后自己可得好好跟着多学些。 楚小乔正想得出神，却忽得又听到一人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转眼瞧去，就见杨白娇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冲了进来！ 第167章 相互厌恶 杨白娇俯身扶膝喘着粗气，好像刚被人追杀逃窜一般，一边喘还一边抱怨，“我哥他跑得太快了……还有，这东园的人也忒多了，闻香斋都没有过这么多的人……” 自顾自喘匀了气息，杨白娇转头再看，这才瞧见院子里除了楚小乔还有一个男人，见那男人与楚小乔站得不过一步距离。杨白娇柳眉倒竖，顾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朝着两人走过来。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突然神情大变，柳梁宇胸口一沉。就被推得倒退了两步。 “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离小乔远点儿，再敢妄动，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梁宇被推开，奇怪的看着杨白娇，又问楚小乔。“这位是……” “我是杨家三小姐杨白娇，你少跟小乔再套近乎，赶紧走走走！”杨白娇自报家门之后，将柳梁宇看作瘟神一般的挥手往外赶。 偷听女儿家闺房话并非君子所为，更何况柳梁宇也是个好脾气的，确定了杨白娇不会是第二个程雨晴之后，这便同楚小乔打了招呼离开。 “这次多谢柳大人维护，下次柳大人若是再来，直接找碧海或者红螺即可，不必在东院里拥挤了。” 本是极其简单合理的一句感谢，却是换来杨白娇的斜眼一看，随即又对柳梁宇冷瞪了一眼，示意他没事赶紧走，少在这里晃悠。 瞧见杨白娇的模样，楚小乔更是奇怪，怎么今日所有人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相互厌恶的？ “白娇，你同柳大人间是怎么了？” 今天的事情一下太多，楚小乔觉得疲惫又好笑。一下也没了去东院继续帮忙的打算，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便索性索性带着杨白娇从后院绕到西园去，然后再回内院。 听见楚小乔的疑问，杨白娇也是不答反问：“我还要问你呢，怎的能让一个男子随便近身？你这名节还要不要了，而且……” 你不是应当同我大哥在一起么？ 杨白娇急切的时候说话顾不上什么漂亮委婉，只有大白话，不过那最后一句。到了嘴边之后她还是又给吞了回去。 有了上一次杨白娇在自己屋子里过夜的经历，楚小乔算是习惯了杨白娇话说一半，又或者说是她此时没什么好奇心，便再没问下去。 回到了安静的西园儿，进了待客的屋子里头去，楚小乔就让人端了一盘甜品来，是她做的泡芙以及一杯加了木薯丸子的牛乳茶。 “今日开张人多，甜品就只剩下这些了，你可别嫌弃啊。”楚小乔将东西往杨白娇面前推了推。 杨白娇连连摇头。“小乔的手艺我哪能嫌弃，倒是小乔不嫌弃我吃得多就是了，对了，今日我大哥来找你，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现在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一来是她真的喜欢杨白娇。而来则是因为绝对不能让程雨晴进了杨家的门，否则以后杨家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提起杨清风来，楚小乔一笑可随即又是一黯然，她先前是不信什么天命预兆的，可魂穿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所谓神鬼姻缘她也开始有些怀疑。 杨清风与身体的原主本就结了疙瘩，后来种种也是格外不顺，到了现在哪怕是知道了矛盾来源，却还是被他拂袖而去。这是不是就在表明，其实两人间不应当有过多牵扯？ 没得到回应，有瞧见对面的人花容惆怅。杨白娇也看得出楚小乔的伤神，连忙出言宽慰令她回心。 “小乔，我大哥这个人。看上去很冷漠，但其实我能感觉的出来，他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只是害怕所以才冷漠的，小乔你能走进他心里头，这一点我瞧得出来。” 言罢，杨白娇伸手握住了楚小乔握着茶盏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不知是冬日里天冷，她衣裳单薄，还是因为她本就体寒。 闻话楚小乔一笑，这杨白娇分明同自己年龄相仿。而自己还有前世的经验和本事在身上，怎的自己看不出的东西，她能看得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只想着嫁人了？” 楚小乔好笑反问，杨白娇听她不信。立刻不服的鼓了鼓腮帮子。 “你和大哥日日做生意见的人多，经验之类的自然胜过我，可我若是日日在大宅里面对着熟悉的人都瞧不出他们的半分心思，那我恐怕就是个把脑子落在娘肚子里头的傻子了！” 言语间，杨白娇还气呼呼的拍了楚小乔手背两下，不疼不痒，楚小乔也任她拍打。 “小乔，我是真的没见过大哥对任何人如此模样，至少他对你是格外上心的，今日异食园开张，我去请的时候他就在屋子里的镜前更衣，换了一套又一套，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他安心出门的。”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一样。 “我觉得他是因为要来见你，所以才格外注重仪表，瞧他平时里都一身棉麻素衣，待客也是如此，一点都没个大家公子的模样。” “还有那日我将你给的甜品带回去给大哥尝，但最后实在是我办事不力，就被程雨晴给抢去了，大哥可是从不爱吃甜的，当时直接就摔了手里勺子，将程雨晴丢出院子，这不是在意能是什么？” 杨白娇说了一大段儿的话，不过是想让楚小乔和杨清风修复一下破碎的关系，然后杀杀程雨晴的气焰。 她的小心思，楚小乔看得出来也理解，如果对方不是杨清风，她甚至愿意配合杨白娇，毕竟杨白娇是她在这镇上的朋友，朋友有难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她定然要尽力而为。 但…… 到底是杨清风，她可不敢肆意妄为，方才他双手击墙的时候，她的心都跟着一颤，那种大起大落的心境是她头一次控制不了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心下发慌想要逃窜，可杨白娇方才那一番话，却又让她有些期待，好像半个月前，心底那成了死灰的什么东西忽然又有火苗要复燃。 “不，不能在烧起来……” “什么？” 第168章 生母遗物 楚小乔不知不觉将自己脑海里的不安给嘀咕了出来，杨白娇没听清，以为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故意压低了声音，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楚小乔连连摆手，却忽得又想起了什么来，随即低头就往自己的怀里摸，下一秒就将一块帕子摸出来，在掌心一点点撩开后将那东西展现在杨白娇面前。 是杨清风的玉佩，杨白娇一眼就能认得，那是杨清风一直收藏着的生母遗物，她不似宏二和小桃是近身服侍的，她之所以知道。还是一次她去杨清风院子里，他偶然擦拭玉佩的时候看见的。 因为杨清风鲜少带什么配饰，所以杨白娇一眼就记住了。 “这、这……这是大哥给你的？”虽是诧异，却在意料之中。杨白娇欣喜间，却是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 “这块玉佩应当物归原主的，你帮我捎带回去……”楚小乔沉吟着，又补了一句。 “若是他还想听我解释什么，我自会去找他，不必让他在跑动，你也别把事情给传出去了，懂了没有？” 楚小乔说着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杨白娇。杨白娇连连点头，她看到这东西是高兴坏了，再没多想，就一口应下。 陪着她吃完了甜品，正要送人出门，却见杨白娇又冲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小乔，甜品还有么？” “有，不过你可能得等一等，歪头客人多，一批一批做出来总要有时间才能供给得上。”楚小乔并未觉得她得寸进尺，如实回道，说完又拧了拧眉头出言提醒。 “白娇，这东西不能吃太多的，否则不仅长胖，还要牙疼的。” 听见她以为是自己要吃，杨白娇连连摇头摆手，整个人好像一个拨浪鼓。 “不，不是我吃，是我得带回去，这一次我是跟着大哥出来的，顺带得给我娘捎回去一些，否则我这青天白日的出门，回去又得挨训。” 杨白娇说着。就苦下来了一张脸，好像一只愁脸猫，忧郁的天都要掉下来似的。 “那你就再稍等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取了来。” 说着，楚小乔伸出手去掐了掐她的脸，就要往厨房去，杨白娇则是连忙取了买甜品的银子，楚小乔本不想收，但杨白娇直说这是杨家买的，必须得收着。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拿了甜品，杨白娇又将玉佩收好。开开心心的提着食盒回杨府去，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是好看的，平日里闹哄哄的集市，此时在杨白娇的眼里也多了不少的花样儿。 她本就出门少跟着杨清风或者母亲出门，那多半也是快去快回，除了偷跑出来玩儿的几次，她这还是头一次正大光明的自己出来在集市上溜达。 没有被家里头人发现外出责罚的担忧，杨白娇的脚步更是欢快了不少，路两边的铺子她一圈全部逛了下来。 “老板，你这胭脂怎么卖啊？” 杨白娇瞧着那嫩红的胭脂粉，一双眸子里闪闪发亮。那胭脂铺的掌柜也看得出她是个尊贵的主儿，连忙上前来招呼，掌柜也是个实诚人，并没有因为杨白娇是个有钱人就恶意要价，反倒是给杨白娇便宜了一些。 “小姐试试这颜色，用得好了再来，能带着家里夫人和您的姐妹一起，那就更好了！” “那是一定的。” 杨白娇甜甜一笑转身离去。一边瞧着手上的东西一边挪步，就算是在自己家里，走路不看路都要绊到门槛，更何况是在陌生的街道上。 没走出去二十米，杨白娇只觉身前忽得被什么截住，整个人往前一撞，指尖打滑那红色的胭脂粉就整个飞了出去。 “哎！”杨白娇一声惊呼，可随即就抬起了袖子挡住了脸，那胭脂粉格外的轻薄，这一打滑撒出去，一瞬间扬得漫天皆是。 “咳咳咳——” 一连串咳嗽和男人的怪叫声从红色的烟尘团里传出来，只见烟雾里的人挥着袖子好半天。才终于呛咳嗽着将那红烟给扇散，却也是因此一身衣裳都遭了秧。 原本褐色的长衫此时一片红一片黑，脸上帽子上也都是红色的粉尘，一眼看过去好像是脸上被涂了大红胭脂的吊丧爷。甚是滑稽可笑。 “那个，你……” “你什么，是你走路不看路，又弄撒了东西。现在别想赖我！” 声音倒是个年轻的声音，听着似是与杨白娇同岁，脆脆的男音格外活泼动听，可此时却皆是不满之意。 闻言，杨白娇再次甚是面前的男子，他比自己高了一头，没有被胭脂粉遮住的半张脸，不同于柳梁宇和杨清风的成熟硬朗，倒是秀气青涩，他身上衣服虽是长衫却也只是棉麻的料子，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一盒胭脂的价格几乎是平常人家七天的饭钱，也难怪这人会紧张， 想通这些，杨白娇也没有了怒气，反倒是冲着那人抱歉一笑，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 “这位公子。真的是对不住了，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的确是我走路不小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似是觉得递帕子不够，杨白娇连忙又将买了的泡芙拿了三个出来，承在帕子上一起递了过去，“这是什么啊？” 话中仍旧带着嫌弃，可态度明显没了方才的强硬。犹豫的接过杨白娇递过来的东西，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异食园卖的甜品，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尝尝。” 杨白娇说着，指了指楚小乔家的方向，还不忘顺带帮忙宣传一下，只不过话到一半，她忽得就想起来，这男人衣着朴素，怕是也未必能消费得起异食园的东西，便连忙又结束了话题。 再看男人，却发现他没有在意自己所言所语，仍旧是打量着那递过去的糕点，杨白娇兀自讪讪一笑。 “那个公子您先尝着吧，我这边还有事儿，就先回家去了。” 她不找旁人麻烦，可怕旁人找她麻烦，更何况她从未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 第169章 玉佩找回 杨白娇此时更是局促不安，心底有些害怕，就转身要离去。 那人原本也不想理会，只是见杨白娇跑走的时候，一样东西连带着帕子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就连忙喊了一声。 “哎，姑娘，你东西掉了！” 一边喊停杨白娇，一边俯身帮忙把东西捡起来，帕子里头包着硬鼓鼓的玉佩，他正要打开瞧瞧里头的东西有没有损坏，却被杨白娇一声惊呼夺了过去。随即塞进了食盒里就往家里跑。 那可是杨清风的玉佩，怎么也不能被旁人碰了，否则要让杨清风知道，这位大哥定然得扒了自己的一层皮了。 “哎。你慢点儿跑，我对你东西没兴趣，也不会找你麻烦，哎哎，你的帕子和东西！” 男子在原地喊了半晌，也没再将杨白娇留住，他奇怪的看看杨白娇的背影，又尝了尝她递过来的甜品。 “嗯。挺甜的。”再瞧她来时候的方向，忽得心中兴趣被勾了出来，马不停蹄的跑回家去，杨白娇才终于喘息着停下来。 杨府大门口，小桃正要出门去找杨白娇，正巧碰见人回来，也跟着松下了一口气，虽说杨白娇与杨清风不是同母所生，但兄妹两个亲近，杨清风就对她格外关心。 这一次杨清风率先拂袖而去，回来之后他也是才意识到将杨白娇落在了异食园，这才让人去寻。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事？” 见杨白娇喘得厉害，又脸上冒汗，小桃询问间忙将她往院子里领，移步间杨白娇喘匀了气，听见问话非但没有困色，反倒是高兴的扬起笑脸来。 “没有麻烦事，是好事儿，我告诉你……” 话到一半，却又收了话头，只见她掩面间轻笑，一双眸子左右乱转，“不行，先不能同你说。赶紧带我去见大哥，见到大哥，你就知道了！” 不论如何人没事儿就好，若是心情不错遇到好事，那就更好，小桃有着身为奴婢的自觉，也没有再刨根问底下去，听命带着杨白娇往院子里走。 只是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出去多远，却被另一个侍女给叫住，“小姐，奴婢总算是找到您了，您这是跑哪儿去了啊！” 来人是杨白娇在府上的贴身丫头。一直奉朱紫雪之名看着她，叫她为妻为母为妻为母之道，以及守着那些破规矩，令杨白娇甚是讨厌，可奈何是母亲派来的人，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小姐同少爷出去了，这才刚回来，妹妹这是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小姐。” 杨白娇正为难，小桃就贴心的出来回话，小桃在这府中的资历同宏二一样，都是从小养在府里的下人，叫这丫头一声妹妹也是给那丫头面子。 果然小桃开口。丫头的抱怨就是一收，软声软气对杨白娇道。 “小姐，是夫人找您过去呢，奴婢也是没办法，您就先把旁的事放一放，同奴婢去请安吧。” 转念想想，杨白娇每次出门回来，总是要被朱紫雪过问一遍行程外加上教训。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她带了甜品回来定然不会挨训，至于杨清风和楚小乔的事情，等等也不晚。 “那麻烦小桃你先去跟大哥说，我晚些时候过去。” 言语间，杨白娇转身跟着自己的丫头朝着正院而去，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小桃就是一叹，这多好的一个姑娘，怎的她娘就能那么恶毒？ 食盒被杨白娇提了一路，她胳膊有些酸，索性转手给了身边侍女。到了正院里才发现除了母亲朱紫雪之外，杨老爷居然也提前从铺子里回来，正在桌边与朱紫雪对弈唠家常。 朱紫雪的棋艺是嫁到杨家以后才学的，臭的不能看。杨老爷也是下的没劲，见杨白娇过来，就丢了手中的棋子，示意下人将棋盘收下去。 “又上哪儿野去了？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头好好待着。又出去抛头露面！”朱紫雪有些不满的教训。 倒是一旁的杨老爷不在意这些，“女儿家，天天困在家里也不成个样子，跟着你大哥出去转转，多看看人情世故，未来出嫁持家，也好有些自己的主张。” “娘，你看爹都这么说了，就饶了女儿这一回吧，而且女儿这一次出去，可还是给娘也带了东西回来的！” 言语间，杨白娇已然上前去拉住了朱紫雪的手，在她座边的踏上坐下，眨巴着眼睛撒娇，而一旁的侍女也应声将食盒给端上。 两层的食盒里将异食园的所有甜品都带回来了两份，打开第一层。馨甜的奶香味儿就让屋内众人将一切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之中去。 朱紫雪和杨老爷一人取了一个泡芙来，咬开之后，绵软的奶油在口舌间融化，香甜弥漫，侍女忍着自己的口水将第二层的食盒打开，拿里面的甜品出来。 “嗯？这是……” 丫头刚打开第二层，就瞧见第二层的食盒角落里塞着一块帕子，帕子已然和蛋糕挨在了一起。沾上了奶油。 这帕子布料并非真丝绸缎，而是普通的印花纱巾，明显不会是杨白娇的东西。 “这是何物？” 杨老爷也奇怪，不等旁人动作，已经伸手去取，就是这一声疑问，让旁侧落座的杨白娇忽得周身一颤，全身血液尽褪，整个人僵冷在原处。 这不是别的，是楚小乔的帕子，帕子里的是杨清风贴身的珍贵唯一玉佩！ 呆愣间帕子已经被撩开，杨老爷那一双炯炯的眼睛瞬间瞪大，托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连带着整个肩膀也在颤抖，紫红的嘴唇抖了抖，却是觉得嗓子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似是凝滞，将一切都固定在原处，谁都不得动弹分毫，每人各有心里，却是大相径庭。 半晌之后，就见朱紫雪一笑，简直是喜上眉梢，转头去看僵直的杨白娇：“娇儿啊，你这是从哪儿找回来的？你这次，算是立了功了！” 这那里是立功？简直是自爆才对！ 第170章 一介村姑 朱紫雪声音一出，杨老爷也跟着回了神，五指一手几乎要将那玉佩和帕子攥进掌心的皮肉里。 “娇儿，你告诉爹爹这玉佩你是从哪儿找回来的，这块帕子又是谁的？” 杨白娇本就心慌，再加上爹娘的质问，她哪里还有隐瞒可言，自然是将一切都老老实实的招了出来。 听完所言，杨老爷是眉头紧蹙。朱紫雪也是一副深沉模样，只是心底已经乐开了花儿，那楚小乔不是什么有背景的女子。一介村姑若是入了杨家定然会被人看不起，到时候只要自己给些依靠，不愁她不会靠拢自己！ “老爷，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如就将这女子带来瞧瞧。若是清风真的喜欢，那收入府中也不是不可的，若是咱们这放着不管，倒是好像咱们亏待了姑娘家对不起人家，万一要是被这姑娘传出去……” 万一楚小乔真的传出去，那恐怕杨清风的名誉当真要毁于一旦，身为杨家家主，而杨清风又是杨家的继承人，不论如何杨老爷都不会容许此时发生。 正院子里头气氛紧张暗流涌动，杨清风却还是一无所知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只不过他的院子里也是刚刚清静下来。 桌子上整套的茶具，只剩下一个瓷杯还苟延残喘，其余的都被他愤怒之中不经意间给捏碎了，只剩下掌心握着的这一只茶杯还算完整，可也被他强大的掌力给捏出了裂痕。 宏二站在一旁低头沉默了半晌，自家少爷为何生气他是知道的，从进了异食园瞧见柳梁宇和楚小乔站在一起开始，杨清风那听到异食园开张之后。为数不多的好心情也跟着烟消云散。 而他在生气的时候，向来不会好好说话，要么是冷言冷语的伤人，要么就是一言不发用沉默逼死旁人。 方才两人单独进后院儿，杨清风又黑着脸出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和楚小乔间的矛盾根本就没有化解。 宏二思虑着，又偷偷瞥了一眼杨清风，就发现他掌心那最后一只杯子也咯吱咯吱的响动。似是已经被捏碎，只是还在大力紧攥的掌心之中，这才没有散了架。 虽然没有被责怪，但宏二也知道，杨清风的怒意很大一部分也是来自于柳梁宇，之前罚跪不方便动弹的时候，杨清风要找人庇护楚小乔，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官面上这个年轻的知县，毕竟与自己与少爷年纪相仿。日后打交道定然也多，这才没去找旁的下人。 现在想来，当初要是直接去找那些平日里来往的商家富甲，应当就没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了。 “少爷，您若是生气，就干脆砸了杯子吧。捏碎了容易伤着手……” 宏二声音低微小心翼翼，只不过当杨清风冷眼扫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抿紧了嘴巴，全身汗毛都被盯得竖了起来。 “我若是如此还能伤着自己的手，那儿时那些年的苦，我也算是白吃了。” “少爷，这不是说不能说出来么……” 宏二紧张的四处乱看，啰嗦心底是满满的惊慌，先前也就算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府邸里多了些来路不明的人，又在对头身边安然服侍。谁知道会不会趴在墙角潜伏偷听？ 一经提醒，杨清风似是也想起来这一点，随即砸了手中的茶杯瓷片四分五裂。原本握裂开的平缓棱角被摔出来了锋利的豁口，至少如此，就不会被旁人看出来他的力道。 “杨牧沉那边如何了？” “少爷您忘了？自游湖回来之后，他就被关禁闭了，没老爷吩咐是不能出来的，他身边的人最近也都乖乖儿的，没什么动静。” “没动静？” 一挑眉头，修长的五指再一次收紧，比起风平浪静，倒还是狂风暴雨更让人觉得舒坦直接。 宏二晓得杨清风在担忧什么，若是有动静，还能推测对方要做什么。可若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那就一切难说了。 平日里杨牧沉和杨白娇备受宠爱，但杨清风倒是不担忧自己，至少目前没有担忧，因为杨牧沉和那伙莫名出现的下人此时并未对自己感兴趣，倒是前几日公堂上针对楚小乔。让他格外在意。 这杨牧沉究竟是从何处找过来的这么一批人？是他招来对付自己的，还是另有目的？ 思索间，杨清风却又是一摇头，不论对方如何，都留不得他们在杨家，更是要斩草除根！否则日后，指不定惹出多大乱子来。 杨清风闭目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尤其是楚小乔，那丫头现在似乎还对这潜在的危险不自知。 正如他所想，楚小乔的确对许多事情不自知，但她的提防心还是有的，比如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布置的那些个镜子。 开张之后，那些镜子对于楚小乔而言更是有了大用处。 送走了杨白娇之后，楚小乔便窝在了内院，只觉得外头吵吵得紧，但外面的场子还是要看着，她索性便看着内院围墙瓦顶角落的镜子，去看外头东院的一些地方。 因为在布置之后重新动土修缮，有些角落便成了死角看不见，不过有红螺看场子，楚小乔也不担心有人敢砸场，索性便从厨房里报了些菜来，又搬了凳子在院子里坐下，慢慢悠悠的择菜。 菜有韭菜、白菜、香菇，楚小乔打算晚上配些肉来剁馅儿吃饺子，最近做甜品，甜腻腻的东西吃得太多，也该换换口味了。 见姐姐回到院子里，楚小风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搬了小凳子在楚小乔旁侧坐下，抓起一把韭菜来，帮着一起择菜。 “姐，外头人可真多，真热闹！” 少年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看得出是真的高兴，只是旁侧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女却不觉得有多稀奇。 “有什么好的？吵吵死了，如果不是钱不够，没办法再置办一套地方，我绝不会把住的院子拿出来做生意。” 试问谁不想住得清静住得好？ 第171章 受人欺凌 “可是姐，咱们到底是有了自己的铺子，和以前就不一样了，再也不用担心银子、吃不饱饭、受人欺凌了，能好好过日子了。” 楚小风说得认真，却让楚小乔的择菜的手顿了顿，忽然心下感叹，一转眼间，时间竟过得这样快，麻烦迎面而来又被她迎刃而解，解决了衣食住行之后，今日还是头一次闲下来。竟然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转头再看楚小风，楚小乔这才发现，他竟然又长高了不少，而且声音也不再是稚嫩的孩童之声。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低沉，是孩子开始变声了。 瞧着家人安然果日，少年日渐成长，让楚小乔不由一乐。 “是啊，咱们与往日不同了，所以小风也不同了，你也快长大了，可想好日后要做什么了？” 在这个世道上。未来的路就那么两条，要么读书做官，要么就是经商种田，楚小乔没有替楚小风做主，自然也是想他自己选一条路，然后不后悔的走下去。 只是，不等楚小风沉吟结束，忽得就见碧海着急忙慌的从外院跑进来，一张俏脸都变得煞白。 “小姐不好了，杨家的人来了，说是请您务必跟着走一趟……” 东院的风波半个时辰前才平息下去，现在杨家人又来登门，而且一开口就是要见正主，也难怪碧海会惊慌失措。 “姐，你刚才……是不是得罪了杨家的人？” 一墙之隔，嘈杂声自然也会被楚小风听见，不过现在，不仅是楚小风疑惑，楚小乔也奇怪，他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若是杨家要找她麻烦，恐怕也是关于程雨晴。 “楚姑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跟在碧海身后进来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家丁，比碧海足足高了两头。与坐在小马扎上的楚小乔相比更是不知道高到了哪里去。 有压力感扑面而来，令楚小风格外不舒服，想站不合适，坐又坐不安生，那家丁也反看着并排而坐的姐弟两个，那小男娃的反应在家丁的意料之中，倒是一旁的楚小乔淡定的有些过分。 “理由。” 她只是看了一眼那家丁，迸出来了两个字就又低下了头去，继续去摘手上的韭菜，哪怕是简短的问话，出口时也是格外平淡，好像水面结了冰。无法被人轻易打破。 家丁心里有些不痛快，因为方才楚小乔看他的眼神没有畏惧就算了，居然平常的好像是看到一只大型犬，这让他觉得自己的魁梧身躯白长了！ “还请楚姑娘挪步跟我们走一趟。” 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可这一下，楚小乔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纤细的五指拨弄着手中葱绿的韭菜，掐掉黄色的老菜叶，再捋掉韭菜头上的泥土，动作流利的好像毛笔在宣纸上写字； “我问你理由，你是听不懂话么？没有正当理由我不去，我这儿的场子正忙着。没闲空去解决无聊的事情。” 她丝毫没有因为家丁的冷声而停顿，可家丁却因得她这忽得阴沉的声线而愣了愣，不过杨府的主子们正等着，他不论如何也得把楚小乔给带回去。 “具体的缘由，小的们也不清楚，还请楚姑娘不要为难才是。” 语气顺从，俯身行礼，终于是有了些请人的恭敬模样。楚小乔这才放下手里的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到角落里去洗手。 “我知道了，等我擦了手就跟你们去。” 她也并非是摆架子非要杨家人行礼，方才的冷淡是为了给个下马威，免得一会儿到了杨家旁人都觉得她好欺负，那样不论是什么事儿，自己的处境在一开始就会低人一头。 “姐，我同你一起去吧。” 楚小风也放下菜站起身来，方才外面闹得那么凶，他可不放心楚小乔一个人去，而且现在家里就他们姐弟二人。多一个人去，也是多个照应。 “你还是在家待着吧，我自己去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家里的场子也不能没人看着。你就在家坐镇吧。” 接过碧海地上来的手巾擦干了手，楚小乔又揉了揉楚小风的脑袋，这才发现他的鸽子已经快到自己胸口，不再是村子里那个可怜干瘦的小娃娃了。 “姐。家里头有红螺姐姐在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家里头的场子当然是交给你我才是最放心的，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出了什么事情才好处理。” 红螺也是自己人，楚小乔并非不放心，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楚小风安心在家里，果然见楚小风再没什么话说，楚小乔才放心离开。 从大门口出来，上了马车楚小乔也没有带下人，孤身一人往杨家去，马车之中她便发现，这车不是杨家的马车，而是不知道从哪个车行里头租借来的。 杨家马车不少，现在租车来接她，怕是不想让旁人知道是她去的杨府。而用马车来接，看来也是将她当成了贵客。 既然是贵客又不想旁人知道，这杨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索之间车轮滚滚往前，正如意料之中，到了杨府马车也是从后门进入，又像上一次在这里过夜时候一样，有侍女过来带她去别的院子，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杨清风身边的小桃。而是另外两个眼生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带着她走得极快，几乎上没有给她四处多看的机会，走得路也多是无人小道，不过小道虽然冷清，也并非无人路过。 只不过一行人走得有点快，那小花园里唯一的丫头还没来得及上前，她们便走得没了影子。 小桃奇怪的看着方才从从而去的三人，将刚折来的梅花打理好，转身回了院子。 杨清风的情绪已然恢复，小桃将红梅插进白釉瓶里，自从游湖之后，小桃就投其所好折梅花回来，他虽不说喜欢，可总会有那么一些时间站在花瓶前静思。 摆弄好梅枝放在桌案上，小桃就犹豫开口，“少爷，奴婢好像瞧见楚姑娘来了……” 第172章 挑选小乔 杨清风就是一拧眉，将视线从账本上挪出来,好看的眉头紧了紧，才反问。 “你瞧错了吧？这里是杨府，她怎么可能进来。” “奴婢的确没看得太清楚……不过那人如果不是楚姑娘，也是和楚姑娘极像的,被两个丫头带着往正院儿里去了，走得很急，而且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没多少人见过。” 小桃也知道最近杨牧沉身边的人不对，所以任何细节都不敢漏过或者胡说。 正院子是家主和家主夫人住的地方，也就是说朱紫雪也住在那边，虽然杨牧沉被禁足了，但下人还是自由走动的。 将事情一说。再加上先前他在公堂上刁难楚小乔，杨清风握本的五指忽得收紧，心中不安如同海浪翻滚而出一潮接着一潮。 找了个极像的人，还如此隐蔽的带进府。这是要作甚？ 难不成是要与那些下人一样，悄无声息的偷梁换柱？ “少爷，要不要去探查一下？” 宏二深得杨清风之心，连忙提议，杨清风自然点头，不过却不是要他去看那个去正院儿的人，而是去别处。 “到杨牧沉的院子附近转转，记住。当心这点儿，现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杨府的人，别引了旁人疑心，打草惊蛇。” 楚小乔跟在两个侍女身后，瞧着两个丫头走路的姿势和动作。 与先前熟悉的小桃有很大不同，她们没有身为奴婢，走路低头的习惯，与常人相比还要抬的更高一些。 气质间也不曾存在大院儿丫头里面的温顺或者圆滑刁蛮，倒是一个个好像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相互独立且容易让人忽视。 这样的姿态楚小乔很熟悉，但是因为这里是杨家，她实在是没办法将亡命之徒与这些人联系在一起。 “楚姑娘，到地方了。”正出神，前面的丫头却是停了脚步，将她往院子里请。 正院是整个大宅后院里修缮最奢华的地方，还没进去，就能瞧见院子大门上挂着的鎏金匾额，以及院门上铜塑狮头门环，无一不体现出院子主人的尊贵富贵的身份。 院子里是三合院，黑瓦红柱，回廊之下朱墙鸟笼，正对院落大门是堂屋，梨木雕花的大门大开着，能看到屋子里坐着朱紫雪和杨老爷。 除了杨清风醉酒。楚小乔没与这二人接触过，唯一的印象便是那一夜搜房的场景，杨老爷雷厉风行，庄重严肃，朱紫雪狡猾难缠，就是个笑面虎。 而现在，这两人的模样也同那夜没什么区别。 瞧着被带进门的女子，一身素色布衣，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并没有因为要来杨府而仔细打扮，却未能让她精致的五官减分，比起那些莺莺燕燕。她更像是山间的一朵野花，开的随性又艳丽。 “老爷，那也我是与小乔见过的，虽然当时屋子里不亮，也隔着珠帘远远的望了一眼，可也被惊艳到了，今日离近了再看，就算是不打扮，那也是个标致的人儿！” 朱紫雪脸上笑得开了花，逮着楚小乔便是一顿夸，听得一旁的楚小乔都觉得怪异，心想着这人话里的意思。怎的好像自己是她闺女一样？ 被她夸着，杨老爷也对楚小乔满意点头：“相貌的确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才情品行如何?” “这楚家三房向来是老实人，对老爷您也有恩，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有多差的，若是有小缺陷，那日后再调教也不是不可的！” 夫妻二人谈论间。楚小乔却是打量着屋子里，除了这两位正主之外，侍女丫头都守在外面，唯一自己眼熟的东西，只有桌面上放着的吃了一半的甜品。 再听方才二人言语，难不成是想收了自己进府邸做厨娘？ 视线余光瞥见楚小乔扫量屋子，她心中暗有先见之明，幸好是将杨白娇给支走了，否则那丫头在，指不定又要坏事. 不等楚小乔心中作出判断，杨老爷已然开口发问。 “楚丫头，你对我杨家。可有何评议？” 这个评议，绝不会是想听她夸杨家有钱，想了想，楚小乔摇头：“不知全貌。不作评议。” 言罢一笑，这一笑恭顺有理，虽然入屋之后因为疑惑未有行礼，但这一笑也补回了方才的不足之处。 杨老爷眸色深了深。又重新将楚小乔上下打量一番，忽得发觉这小丫头并非同自己想的那样浅薄无知，她年纪尚轻可气度沉稳，与自己同龄女儿杨白娇来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你对清风，可有什么评议？” “杨少爷玉树临风，自然是翩翩佳公子。” 她是说不清他的，与其酝酿半晌得出来个可能会露短的评论，倒不如直接将烂大街的评论搬过来。 果然这话一出，杨老爷的眸色又沉了沉，“你只管说便是，不必顾忌什么。” “杨老爷，我没有顾忌。” 楚小乔又是莞尔，今日她被人不声不响的带到这儿来，那就证明在旁人眼里她今日是没来过这杨府的。所以她今日在杨府所做、所言都不会被旁人记录知晓，所以她没什么可忌讳。 杨老爷的视线第三次变动，他忽得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沉稳而且精明，这种精明是经历过岁月和需要磨砺之后才有的。 再回想前些时候，她还趴在杨清风院墙上窥视，被人嫌弃谩骂，他实在是无法将那样不堪的女子和眼前这个遗世独立的女子结合起来。 “老爷觉得如何？” 朱紫雪最会察言观色。一下就知道楚小乔得人中意，连忙就要煽风点火，杨老爷没答话，只是又问。 “楚丫头，你可知这大宅院儿里头有什么规矩？” 大宅院里头的女人要么是下人，要么是主子，楚小乔眼睛一转，随即回应。 “遵守规矩，不逾矩之中辅佐主子。” 不逾矩的意思就只有字面意思，至于做的过不过分，那就得另说了，毕竟宅院里本就是一潭浑水，没有谁是绝对干净的，真正纯洁的那些，都是活不下去的。 第173章 一脸奉承 楚小乔回答得不直接却也不隐晦，直接讲到了重点上，言罢她还不经意瞥了一眼旁侧的朱紫雪，似是意有所指。 朱紫雪仍是一脸奉承的媚笑不自知，却是逃不过杨老爷的发言。 “这丫头的确是不错，就是戾气太重了些，的确是需要好好调教。” 就算说的对，可杨老爷也不想听到，楚小乔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露出一个难以捕捉的嘲讽笑容，转瞬即逝。让杨老爷怀疑自己是否是产生了幻觉。 “老爷，大少爷来了。” 忽得，外头有侍女跑进来汇报，不等杨老爷和朱紫雪发话，一向守规矩的杨清风已经推开了拦门的小厮，脚步匆匆闯了进来。 他一身玄青长袍。随着步子挪动，衣带宽袖飘然间带起的风都格外急躁凛冽，来不及向堂上坐着的双亲行礼，转身就去看旁侧站着的楚小乔。 尨眉微蹙，眸中寒意不掩，周身凛冽之中隐藏着杀气，旁人察觉不出，却能让楚小乔感觉出来，只是这一眼对视间楚小乔便将视线转到一旁去，掩盖神色微动，将心头莫名的抽痛全数压下。 杨清风本以为来的是个冒牌货，直接打发出去就罢了，没想到可当发现是正主站在面前的时候，整个人不知所措间僵愣在原处。 僵愣间脚下仿佛生根，方才那杀意她定然是看见了，慌乱生根发芽，瞬间长成，最后蔓延到全身。 她淡漠的撇头。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可这淡漠却好像一把利刀在他心头狠狠的剜下来一块肉。 可转念再想，身份可疑的是她，似是对自己有危害的也是她，凭什么自己现在要有如此心境，忍受她的冷淡？ 不等两人间有话，一旁的杨老爷眼睛一眯，早已经看透了两人。 “好小子，你的人倒是对她盯得紧。先前我还只是猜测，今日你这直接闯进来，算是解了我这心头之困！” “父亲，姨娘。” 听见厉声呵斥，杨清风这才从思绪之中抽神回来，连忙补了方才漏下的规矩，行完礼之后又忙问：“楚小乔怎么会在这儿？” 问题脱口而出，话落才发觉不对，人不是他请来的。他自然不知为何，他甚至不应该知道楚小乔在这里。 果然，没得到答复，只得到杨老爷奚落的一句反问。 “楚姑娘是我请来的，你为何要知道她出现的缘由？” 将宏二指派到杨牧沉的院子附近之后，他自己就着急忙慌的往这里来。一路上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连个合理的理由也没想。 好在这些年杨清风见过不少大场面，临危不乱、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只是瞧了一眼屋子里，随即就将视线定在了放着甜品的桌子上。 只是不等他开口，却见杨老爷一抬手止住了他说话的动作。 “少找什么借口，这些甜品，楚丫头应当是早就让你尝过了吧？” 送的确是通过杨白娇给他送过一次，可那一次他一口没尝。全都被程雨晴抢走了，现在又被杨老爷一句话堵得一个多余的字也说不出来。 本以为又会是一顿训斥，可哪料这一次。杨老爷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而是一笑。朱紫雪也是两边瞧着两个小辈，眼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清风，既然来了，那就说说正事。” 杨老爷大掌一抬，直指楚小乔。 “清风，你可是想娶了楚姑娘过门？” 此言如同晴天霹雳，直穿过两人的头皮在脑海里炸裂，两人的脑袋一瞬间同时变得一片空白，猛然转头相互对视间，看到的皆是彼此惊愕的神情。 若说杨清风先前还有三分怀疑眼前的女子是旁人乔装而成，现下却是半分也没了，因为此时她面上的惊愕并非伪装能呈现而出的。 瞧着不同的两人同一副神情。朱紫雪就笑了，笑声在不掩饰，直朝着两人道。 “行了，别在哪儿互瞪眼睛了，眼看郎有情妾有意，清风赶紧谢过你父亲。这可是趁着你的心意呢！” 朱紫雪适时的开口，煽风点火，有情义的男人她见多了，杨老爷曾经就是一个，如此情形瞧出两人间暧昧不难。 而且，楚小乔没什么家境，过门之后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多了一个杨清风的心头肉，那那杨清风的命，她也迟早能收了来！ “谁说着趁我心意？” 倒是杨清风率先反应过来，一声反问间，先前压制下去的怒意与戾气又一次迸发而出，比方才入屋时更加强烈。 这一声反问，令二老一惊，而楚小乔瞧着他的眼神也跟着一愣，但随即又恢复了神色，这结局是意料之中的，她也不指望进杨府做夫人，更不想做旁人的小妾。 但这拒绝和嫌弃的口吻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来，倒是更加让人觉得疼痛，这一种疼痛带着麻麻的冰冷，从心头一直眼神到四肢，连带着全身好像被针扎。 “父亲，儿子暂时不想娶亲之事，还请父亲收回成命。” 言语间，杨清风就是一个跪拜大礼，这一句“收回成命”不仅是希望杨老爷放过楚小乔，更是希望他把程雨晴的事情也解决掉，免得再出更多问题！ “你不想？你不想，又为何将玉佩交于她！” 胸腔中的一团老火又一次被点起，连杨老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面目带着狰狞，就连一旁伺候他惯了的朱紫雪都吓了一跳。 也就是因为这一股怒火，所以朱紫雪一直阴狠算计，就是因为杨老爷还惦念着那个死女人，所以才会器重杨清风，只有杨清风也死了，所以她们母子才能在这杨府平安度日！ “如果你不想着小乔丫头，你怎么把如此重要的玉佩给她？” 朱紫雪也连忙补刀，只不过态度和语气比起杨老爷要温软许多，楚小乔可是她看中的人，哪能被杨清风这一句话就给轻易推出去？ “我没有给她玉佩……” 第174章 一问见血 杨清风冷眼横扫过去，惊得朱紫雪瑟缩，这个继子对她这个继母，除了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的行礼外，丝毫没有任何尊重与亲近可言。 “没有给她，那玉佩又怎会在她身上！” 不等朱紫雪再问话，杨老爷已然厉声呵斥，嚯得一声站了起来，如若不是估计旁侧还有个楚小乔，怕是脏话就要冒出口了。 “你说！” 杨清风不说话，杨老爷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楚小乔。 “你说，这混账小子是如何把玉佩给你。纠缠你的！如实都说出来，今日我非得让他在祠堂跪断了腿！” 火气上来，就连说的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朱紫雪连忙跟着起身。拉过杨老爷柔声相劝。 “老爷消消气，老爷别怒，你这样的口气，这该吓着孩子们了，小乔若是被你吓坏了，哪儿还能说实话呐！” 安慰了杨老爷，又连忙去拉楚小乔，楚小乔条件反射的往后躲了躲。没拉到人，朱紫雪讪讪收手，声音一柔再柔，又重复了一遍杨老爷的问题。 “小乔，你别怕，有我在，这两个男人的怒火撒不到你身上去，你有话只管说，只要是实话，我们杨家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这话里头明显是给楚小乔递了橄榄枝，等她自己顺劲儿爬上来，只要她开口，那入这大宅院做个妾侍，后半生荣华富贵断然少不了的。 可哪料，楚小乔下一句话，却着实给了朱紫雪当头一棒。 “这块玉佩，的确不是杨少爷给我的，这是前些日子我去曲妙阁与柳鸢姐姐谈生意的时候，在曲妙阁的楼梯上捡来的。” 一句话点了合理的地方，直接将两人间的暧昧全然瞥了出去，朱紫雪怎的也没想到，楚小乔会放着高枝儿不上往下逃，脸上的神色僵了僵，一旁的杨老爷也是瞬间灭了一半。疑惑的看着楚小乔。 跪在地上的杨清风仍是低着头待在原处，在旁人瞧不见的角度，双凤眸子瞪得奇大，藏在袖中的手打着颤儿，心中发慌脑子里一阵黑一阵白。 她是懂了自己的意思，可为何自己却在盼着她不要那么聪明？ 万分纠结之间，他甚至都不敢转头多看一眼她，然而他的紧张却被掩饰得极好，落在楚小乔的余光之中，理所应当的成了无动于衷。 “若是你捡来的，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是清风的玉佩？” 杨老爷明显不信一句话的说辞。一问见血，楚小乔也不慌，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讪然的笑容，似乎煞有介事。 “这个……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晓得这是杨少爷的东西，只是瞧着好看便收着了，这日杨三小姐到了我的院子，她瞧见这玉佩告诉我了，我才让她捎带回来的。” 既然杨白娇连稍东西的事情都能搞砸，那若是连圆个谎都圆不了，那她就要怀疑杨白娇这丫头是否动机不纯了。 解释完，楚小乔又那尴尬的笑容又大了三分，这一下。不仅是她自己尴尬，就连一旁的杨老爷也忽得觉得自己方才的脾气实在是有些暴了，朱紫雪僵愣着心里暗叫不妙，却也找不着措辞来劝说楚小乔入杨家门。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楚小乔又去看杨清风，声音有些发抖，故作害怕，“杨少爷。您倒是说句话，若是这事情再误会下去，我的名誉可怎么办……” “确实如此。” 他声音清冷，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已然恢复常色，两人都是这么说也再找不出暧昧神情，倒是让杨老爷一阵发懵。 屋子里静了半晌，却是楚小乔先开了口。 “杨老爷，夫人，若是再无旁事……我能走了么，异食园今日刚开张院子里正忙。家里只有幼弟，我得回去看场子才行。” 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能少些麻烦，闻言杨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侍女带着楚小乔出去。侍女如同来时一样，很快的带着楚小乔离开。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两人甚至没有再有一次的对视。只是杨清风视线的余光里一直映着她。 她仍是那样纤瘦，姿态如常，迈步时身姿一如既往的曼妙好看，只是她一人离去形单影只…… 有种不易察觉，又难以言喻的落寞。 这一丝落寞，自然也被敏感的朱紫雪捕捉到，她心中暗笑，看来这二人间并非无情，只是杨清风拒绝了，楚小乔就成全了他。 但无所谓，只要有苗头在，就定然能抓到机会，哪怕杨清风不愿意，可女追男隔层纱，不论杨清风愿不愿意，这宅院儿里头终究是女人的天下。轮不到杨清风在这里鹤立鸡群。 “清风，你来做甚？” 等人走远了再见不到，杨老爷才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杨清风身上，杨清风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遭是无缘无故闯进来的，连忙找了个话来解释。 “父亲，账本已经过目完了，交上来的都没问题。只不过……少了东边街上那一间铺子的账目。” 那一间账目正是先前杨牧沉替杨清风走动时，直接管理的一间铺子，当时正值年关，朱紫雪缺银子花，又趁着儿子看铺子，就让他行了个方便，从账目之中取了一些来用。 索取银两数目说多不多，但也不少，若是不提自然也就过去了，可这一提出来，一看那数目便知道，定然是杨牧沉自己拿了钱花天酒地去了。 杨清风此话一出，朱紫雪的脸色就是一黑。 杨牧沉本就因为杨清风用金镯子送礼设计，现在被关了禁闭不许出来，现在又来说铺子的事情，岂不是趁机火上浇油！ “牧沉没有经验，难免会有所疏漏的，我虽然是他生母日日管着他，但也不懂生意上的那些事情，还是得劳烦清风费心了才行。” 朱紫雪娇媚一笑，伸手扶了扶杨老爷的手臂，接了话茬儿，给杨老爷打了个预防针，也免得他之后再一次大动肝火。 第175章 心烦意乱 在父亲面前，对朱紫雪发脾气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杨清风才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不过他也懒得假笑应付，只是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终于走回自己的住处，一进门的瞬间，他好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小桃刚将门关上。他就感觉一阵眩晕，脚下踉跄几步，被人扶住。才重新站稳。 转眼一看扶自己的人，正是先前被自己指派出去的宏二。 “你怎的比我先回来了？” 杨清风平了平心绪，弗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又稳了稳心神，才自己抬步回到了屋子里去，只是面色如常。心口的郁结却是难解，简直比先前还要叫他喘不上气。 “杨牧沉那边儿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也不见有人进出走动，但是那些人都警惕得很，见快要被发现，所以小的就先回来了。” 宏二实话实说的解释，说完又问杨清风情况如何，他可是好奇，什么样的场面能让杨清风一放松下来就腿软。 单手撑着太阳穴，心烦意乱的闭眸坐在桌旁，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抓杯子，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屋子里的杯子都已经被自己给捏碎了，新的还没来得及买。 杨清风并非暴力之人，只是这些年情绪一直压在心底，终于有个人横冲直撞突破坚冰闯进来，才稍有舒缓。却又被堵上，换做是谁，都压不住那往上直涌的心绪。 “宏二，你到镇上西边儿去一趟。” 镇上西边儿有与杨家交好商甲，但最重要的还是在西边儿住宅区边上的，是楚小乔的宅院。 不用想也知道，此情此景，杨清风挂念的是谁，只是他方才那一句话说完。却没了下文，宏二和小桃在一旁侧耳等候了半天，也没见他又再开口的意思，宏二这才忍不住开口反问。 “少爷，您让我这白不刺啦的跑一次，总得干点儿什么吧？至少捎带一句话，送个东西？” 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却哪料这一问让杨清风的眉头不松反紧。 他自然是想让宏二去跑一趟，告诉楚小乔自己本意并非冷漠。但转念再想，又何必告诉她？就算误会的滋味不好受，他也能受下来。 “少爷，少爷！” 宏二和小桃轮流喊了好几声，才终于将杨清风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哪料杨清风却又摆手。再次要出神。 “少爷，小的这还用不用去办事了？”宏二小心翼翼发问。 “不必了。” 杨清风用掌心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然压制下去，连玉佩都拿回来了，还何必自惹那么多事端。 “再上一壶茶来，然后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这一声带着叹息，甚至有些脱力，小桃极不放心，可刚想开口就被宏二拽了拽。便也只能跟着退出了屋子里去。 “少爷这到底是怎的了？素来他心情不好也会小酌几杯的，怎的现在只喝茶了，茶本来就苦。我怕他再由差悟心，这万一想不开……” “没什么可想不开的，你就放心吧。” 宏二拍拍小桃的肩膀示意没事儿。他是跟着杨清风时间最长的，虽然这一次杨清风的情绪的确是史无前例的差，可不代表他自己挺不过来。 至于为何从喜欢小酌到滴酒不沾，大概只有杨清风自己知道，那一夜他喝多了之后闯入楚小乔的屋子里头，若是什么都没发生还好，可他偏偏就是酒后误事，竟直接掐上了她的纤颈…… 再说楚小乔，被人请来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现在离开，倒是她自己从后门出来，在大街上独步而行。 喧闹的集市与熙熙攘攘的人流与她而言毫不相干。这道纤细的身影周遭似是有一道屏障，将这俗世与她全然隔离。 空落落的，总是空落落的。 楚小乔伸手想去摸自己怀里的玉佩，可手刚举到一半就想到那玉佩已然还了回去，无奈间只能又放了下去。 从那玉佩到自己手里，不时的摸一摸它。便成了她的习惯，现在突然没了，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呵，我想什么呢……” 她忽得低头自嘲一笑，玉佩本就是别人的，她不过是借来挡一挡不必要的桃花，现在没了桃花，她自然也该还回去才是。 更何况，那是人家亲娘的遗物，哪能随便给旁人用？现在已经完璧归赵，那就不应当胡思乱想，先前说不准也就是因为这块玉佩，才总让自己生出那么多莫名的情绪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自家大院儿的门口，抬眼间便能看到，楚小风正在门口忧心忡忡的瞧着门外街道，直到视线扫到自己身上，少年稚嫩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笑容，一边喊着一边朝着她这边跑过来。 先前的烦恼忽得一消，更多的是感叹，分明一样是大宅院儿，怎的自己这家里就如此和谐呢？ 也许同那杨少爷撇清关系，也算是一件好事。 从杨清风身边带来的麻烦不少，就比如那个程雨晴。 程雨晴被宏二生拉硬扯从异食园丢出来，就好像一直丧家犬被提着后脖子扔出家门一般，不甘愤恨间也不敢出声，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府邸去。 只是刚一进家门，那低头下气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一下又挺直了身板，鼻子里头喘着粗气。 “小姐……” “啪——”身后的丫头刚一出声，声音未落一个耳刮子就上了脸，一直玉手五指分明的印子深深的烙在那雪白的脸颊上，也将那侍女的泪花儿给打了出来。 这一声响，不光是那侍女，身后所有的下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而那为首的侍女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她在船上收入手下的楚莹儿，自从桥上那委屈之后，她就跟了程雨晴回府，做了身边的大丫头。 只是这大丫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一耳光打得她脸上生疼，耳朵也跟着遭了秧，脑子里头一瞬间只有嗡嗡鸣响，过了许久才恢复。 第176章 责打巴掌 然而楚莹儿抬眼再看，却发现程雨晴不知何时已然转过了身来，那一身粉袄此时再没了娇媚的感觉，只剩下让人畏惧的气焰之感，再娇嫩的颜色此时也显得魔气冲天。 这一趟她出去带的人不少，十二个块头如同黄牛一般的家丁，还有四个刁蛮不好惹的丫头婆子，再之后便是身为大丫头的楚莹儿，这些人无论是谁，在府上都是美人敢惹得起的。 可哪料到，他们也只能在府邸里头耍耍威风，关键的时候。一个也用不上！ 程雨晴气得前身发抖，头上的颤珠金钗也跟着她的颤抖而哗哗作响，好像无数石块从山顶滚落的动静，她死盯着地上委屈的楚莹儿半晌。没听到楚莹儿有什么回应，那胸膛里头的肺终于是气炸了！ “你就知道红个眼圈儿，就知道哭，你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让你进杨家的门么？别以为你自己个儿是个什么高贵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条破船上受委屈呢！” “奴婢的前程都是小姐给的，奴婢愿为小姐鞠躬尽瘁。没有半分委屈。” 话虽这么说，可楚莹儿仍是红着眼眶，但她随即朝着程雨晴行了个磕头礼，用动作掩盖住了自己的表情，后面的人自然也都跟着如法炮制。 “呵，说什么鞠躬尽瘁……你们这些东西一个个也就是嘴上说说，该办正事的时候，一个靠得住的也没有！” 不说还好，一说程雨晴就更怒，方才在异食园的时候，她被楚小乔挖苦，又被杨清风和柳梁宇衔七的时候，这些人都没有闻声进来，后来她打唿哨，更是没人理会。 但凭着这两点，程雨晴就想把眼前的这些个下人全部碎尸万段！ 楚莹儿何尝不知程雨晴在想什么？可即便是知道，她也不想去触霉头，与楚小乔正面作对，要知道，若是能强硬解决，那在灵溪村的时候，楚小乔早死一万次了，那还能容得他现在到南诏镇来过得风生水起？ “你，听见我的命令为什么不带着人进来！” 见一下子又没人吱声。程雨晴再次拿楚莹儿开刀，楚莹儿一副委屈可怜模样。 “小姐，奴婢没带人进去，是有缘由的，而且也是为了小姐您好，所以还望小姐此次不要怪罪才是。” 楚莹儿是想将程雨晴当成枪使唤，可不能自己握枪把自己给伤了。 “呵，照你这么会说，我方才那一耳光还是欠你的了？”程雨晴觉得分外可笑，奴婢就应当听主子的，哪里又什么为她好不为她好的？ “正是如此，”楚莹儿细眉一拧。一脸严肃，那气场颇有几分架势，倒让程雨晴愣了愣，可随即程雨晴冷笑。 “好，那你就说说其中门道儿，若是说得不好，小心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撕了你的嘴！” 怒叱间，除了楚莹儿，后头的下人们则是将脑袋低得更低，似是一个个要将脑门儿都嵌到地里头似的。 “小姐您想，方才奴婢们不进去。那是小姐您吃亏，可若是奴婢们进去了，那便是当着面儿以多起少，以富欺贫，若是被传出去，小姐名声不保。” 楚莹儿说得煞有介事，换来的却是程雨晴一声冷哼，她当是什么？原来不过是这理由。就算是她欺了又如何，整个南诏镇除了她爹程知府就是她程雨晴最大，她才不在意。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唇畔一翘，似是阴谋得逞的狐狸，只差楚莹儿一点头，就能发泄自己的怒意，然而楚莹儿的反应倒是不同。 只见她摇头又点头之间，又道：“小姐自然是这方圆百里世无双的女子，可奈何三人成虎，那院子里头除了村姑楚小乔，可是还有曲妙阁的人在呢！” 曲妙阁是规矩森严却又格外不讲道理的地方，规矩多。是曲妙阁待客售物的规矩多，不讲道理是不论对谁，但凡是违反了曲妙阁规矩的，曲妙阁中的人都对他们不讲道理。 这样的地方为什么能开下来。都让程雨晴觉得神奇。 不过此次经过楚莹儿一提醒，倒是让程雨晴眯了眯眼睛，想起一事来，曲妙阁的消息向来是一出既沸的。 不少先前同曲妙阁做生意。但是不讲信用的商家最后都没落得什么都不剩下，若是自己的名声被曲妙阁传出去不好…… 如此一想，到还真是楚莹儿做的不错。 “哼！” 鼻尖儿又喷出一股短气，程雨晴坐回到自己堂屋的正位上，双腿交叠，鞋尖儿直指在楚莹儿的面前，那粉色的绣花鞋上沾了些许灰尘，不大好看了。 楚莹儿连忙取出自己的帕子来，为她擦掉鞋尖儿蒙上的灰，待她将帕子收回，她才又将脚收了回去。 “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奉茶了。” 程雨晴转了转脖子，又指指自己的肩头，“再帮我捏捏，这一通闹腾，累得本小姐半条命都要进去的了！” 这话一出，便知道程雨晴是消了气了。又这么指示，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被她打骂过的下人是否还听话。 楚莹儿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意思内涵，连忙起身去照做，她十指葱葱，掐揉的时候没有力道，但正合了程雨晴的细皮嫩肉。 心情舒畅，程雨晴也没理由再为难下面跪着的那些人。便一摆手：“一群蠢货，少在这儿跪着惹本小姐心烦，滚，都该滚哪儿滚哪儿去。” “是。” 下头的人纷纷应声，磕头而去，屋子里唯剩下楚莹儿一人还在为程雨晴身前侍奉，揉肩捶腿端茶送水。 程雨晴格外挑剔，茶水凉了便换，终于在第三次换完茶，楚莹儿打算继续默不作声的为程雨晴捏肩按摩的时候，才终于听程雨晴冒出了一句话来。 “咱们这一通闹下来，也不能白闹啊，否则这一次丢人又受委屈，岂不是亏大了？” 一语间，便让楚莹儿眼睛一亮，一直劳碌的身子似是又一下有了力量，忙问回去。 “小姐可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第177章 深谋远虑 程雨晴点头勾唇一笑，那一张笑脸宛若春日里的艳丽海棠，动人之中又带着妖娆，也有着霸道，不过她的霸道相较于楚小乔而言，也紧紧只是小姑娘家的霸道，而并非真正的霸气。 “自然是有的，而且，我要这一次，就直接收了她的命！” 言语间，程雨晴忽得拿出自己的帕子来，在楚莹儿的脸上擦了擦。那位置正是她方才耳光打过的地方。 虽然擦了脂粉，却还是能看得出脸颊上一片红肿，手帕一触碰楚莹儿就是一缩脖子。程雨晴却是一改刁蛮格外温柔。 “还疼啊？没事儿，一会儿去厨房拿两个鸡蛋。在脸上滚一滚，再用我房里的花膏好好涂一涂，第二日就好了。” “小姐……奴婢今日该回去了。” 楚莹儿在程家做大丫头不方便回去，却又不能撇下家里不管，程雨晴便与她约定，每七日放她回去看一看家人，过个夜再回来。 “没事儿，那你就将花膏拿回去。我这儿不缺这些，你只管用就是了，在我身边当差的人，相貌品行不能太差了。”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儿饼，程雨晴突如其来的温柔定然是要有东西交换的，楚莹儿可不敢随便乱接这花膏，说不准还有毒呢！ “小姐，您到底是有什么计谋？说出来也好让奴婢长长眼，长长心。” 楚莹儿将话题撤回到正题上，她言罢，程雨晴便笑了，果然是她看上的人，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至少不笨，该想得到的东西都能想得到。 “没什么，主要是得你麻烦一些，这一次你回家探望，不妨就在家里头多住两日吧，免得叫家里人操心挂念，也免得让人说我对下人不周全。” 言罢，程雨晴朝着楚莹儿美眸一眨，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去，楚莹儿自然听命，三言两语间。她便讲清楚了自己的计划。 程雨晴的计谋的确是只有大宅院儿里的女子才能想得出的，可是这计谋一出，却让楚莹儿惊惶，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程雨晴。 “小姐……咱们真的要这么做么？这、这若是被逮到了，那岂不是……” 楚莹儿仍是犹豫不决，毕竟好是好，也足够斩草除根，可万一被人察觉，那她们自己的脑袋肯定也保不住了！ “怎的这就怕了？” 程雨晴一双美眸冷得骇人，嘴角笑意满是嘲讽，没点儿手段。没有点儿气魄，哪能让一击溃敌？ 瞧着她狠厉冷言的模样，楚莹儿只觉得一阵阵的心寒，对自己都能这么狠，那对旁人，又哪里可能手下留情，怪不得落得如今田地。 一番思索下来，楚莹儿咬了咬下唇，这才下定了决心般对上座的程雨晴点头，她方才细想了一下，反正只要过程中她小心些，就算东窗事发。那也与她无关。 “小姐，奴婢不怕，奴婢会做好的！” 既然已经说定，程雨晴也没了旁的事情做，便直接放了楚莹儿回家去，除了花膏和鸡蛋，还把自己新买的一盒胭脂膏子也一并给了她。 楚莹儿拿着东西回家去，等到了家里头的时候。天还没擦黑，院子里宋氏在做晚饭，自从三房一家搬到镇上去之后，这家里的家务就都落在了宋氏一个人身上。 “今儿怎的回来的这么早？” 见到女儿回来，宋氏自然高兴，可她面上却是不见笑容，楚莹儿刚进屋，就被宋氏拉到了一旁去。 “莹儿，你爹现在还在屋子里头呢！” 年后楚许便又回了镇上做工，常年不回家，楚家这破院子里只剩下了大房一家三口，以及老太太张氏。 张氏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奉银。自然是不愁吃喝穿的，楚盛因为辈分，也不敢与张氏对着干，免得被张氏大嗓门一吆喝。惹得全村人来找他麻烦 自从没了活计，楚盛也不乐意做农活儿，每日里不是在家抽大烟，就是出去同人一起斗蛐蛐。若是输了就大发雷霆，若是赢了还能得些银两。 但那得来的钱也不会补贴家用，全都拿去买了烟草，宋氏一个人做农活儿根本做不过来，家里的地就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只够自己家里人吃，根本没多余的拿出去卖。 现在宋氏的花销，全是靠着楚莹儿在外头做丫头，七日一回来，拿回来的银子。 楚莹儿也是个高傲性子的人，做丫头也是个受气的活儿，回来之后面对楚盛，脾气自然也大，但她一个小丫头终归打不过楚盛，除了乖乖认命，别无他法。 “他怎么没去斗蛐蛐？有打算在家里闹腾什么！” 自楚莹儿会赚钱了之后。她就对楚盛再没了半分尊敬，就连一声“爹”都不肯再叫，也越发不将张氏放在眼里，唯一能让她亲近的只有宋氏。 她声音有些大，宋氏连忙让她噤声，生怕给里屋暴脾气的人听见。 “听见又怎么了，我就是说给他听的！对媳妇不好对女儿老娘也不好！这种人半点儿用处也没有，活着干什么！” 柔柔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变得格外尖锐刺耳，果然话音未落，就听见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一响，随即就是楚盛气哄哄的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 只是短短一个多月，楚盛在家好吃懒做，整个人已经吃圆了一大圈儿，晃着啤酒肚到了楚莹儿面前，扬起手掌就要抽耳光。 可他身形变了，行动也笨拙了不少，这一抽之后，宋氏一个惊呼，却见楚莹儿已然躲开，楚盛气急败坏正要举手打第二巴掌，却见一锭闪亮亮的银子亮在眼前，让他扬起的巴掌硬生生止住在半截儿。 “这一次就放过你……” 大掌朝着那一锭银子甩下去，却见那持着银子的纤细手腕一抬，银子带着亮光一闪，又被楚莹儿第二次灵巧的躲开。 楚盛乱眉一皱又要发脾气，可不等他发怒，却听楚莹儿理所当然的开口。 “这银子是程家小姐给的，得做事儿才能拿，你做不做？” 第178章 趾高气昂 被自家闺女趾高气昂的质问怀疑，楚盛心中愤恨不甘，可奈何那银子他又着实想要，只得拉下脸来。 “什么事儿？” “程小姐喜欢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你去割稻草来编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儿，比如小蚂蚱、小草人儿之类的会做的都做出来，我明日起来带了去。” “行。”楚盛一口答应，随即伸手要钱，却见楚莹儿将银子收回了怀里：“等你做好了。这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他是什么德行，村子里头的人都知道，楚莹儿才不傻。见楚盛拿了镰刀出院门，楚莹儿才跟着宋氏回屋。 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宋氏自然是不会让她进厨房的，反而将好吃好喝的都端到了屋子里头给她，也不敢直接拿出来，生怕再被张氏瞧见闹起来。 看着宋氏偷偷摸摸的样子。楚莹儿直皱眉头，在自己家都这样偷偷摸摸的，这样的生活她可不想再过下去了！ “娘，回头咱们也搬到镇上去吧！”楚莹儿忽得提议。 这提议让宋氏一惊，眼中神情一闪，随即摇头，她也想搬到镇上去，可奈何根本没钱置办镇上的住所，而且在村子还能种地，那到了镇上可如何活计？ 楚莹儿回味儿也觉得自己这只是口头上能说的话，不过转念再想，其实那镇上未必就比村子里好，她厌弃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有不顺心的人。 不过，那不顺心的人倒是也能当刀子使！ 思索间，楚莹儿凛然一笑，一旁宋氏将女儿所有神情尽收眼底，眉宇间动了动便猜想到了什么。 “莹儿啊。你这是打算让你爹做什么？” 宋氏拧眉问道，她倒是不担心楚盛会出什么事儿，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根本就没有，当初嫁过来，也不过是看楚家地多来享清福罢了，现在不需要楚盛日子也能过得下去，谁还愿意搭理他？ “娘，我怎么会害自己爹呢？而且这事儿不是我要做的，是程小姐要做的。这事儿如果做成了，那楚小乔那贱人必定得被杀头，到时候程小姐进了杨家的门儿，我也就能嫁进去了！” 在游船上被朱紫雪刁难、杨牧沉冷眼旁观的事情宋氏也知晓，所以后来楚莹儿自己为自己博前程，宋氏也是格外支持。 只不过当楚莹儿将程雨晴的计划都悄悄讲出来之后，就连宋氏也是一惊。 “娘你不用担心，这一次就算是要出事儿，也有程小姐担着。罚不到我头上来。”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事，若是此时失败，如何能让程雨晴不拿自己撒太多的气，毕竟她的脸还是要留着嫁入杨家的，若是破了相，杨家就有了理由不要她。 农家人干活儿利索。虽然好吃懒做，却不代表他不会做，楚莹儿要的东西很快就做好，楚莹儿给了银两，随即将东西都带好第二日离开。 闹了异食园、花了银子，又拿了东西，楚莹儿回了程府，便又跟着程雨晴去了杨家，再之后。就又没了动静。 一连几日过去，镇上再没什么动静，一切又恢复了往常。街上铺子忙碌做生意，未出阁的女儿在家里头做绣工学女则，出阁的夫人们在集市上逛街、众人按部就班、各自有序。 衙门里头也恢复了以往的而忙碌。除了平怨断案，衙门里头的账目、以及各种运营也要注意计算，包括各个铺子的缴税等众多琐事，皆是由这些最基础的小衙门做的。 年初和年末是最忙的，在年节后的头十天里，柳梁宇终于是解决了一切琐事，今儿轮到他休息，便打算再去异食园逛逛。 从异食园开张之后，那里的客人一直络绎不绝，自从程雨晴闹事之后，他就再没去过，原本想再尝尝的甜品也一直没有吃到。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去。 只不过柳梁宇刚换好常服，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门槛，就赶来的宋楠给拦下了。 “柳大人，您今儿怕是也去不成那异食园了。” 宋楠刚进门就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惹得柳梁宇一挑眉头：“你怎的知道我要去异食园？” 要知道。宋楠先前可没有此等察言观色的能力，更何况，从他进门到自己面前，也就两步路的时间。 “噗，”宋楠略有鄙夷的轻笑，“柳大人说笑了，我哪能不知道呢？这几日您可是天天念叨着异食园的那些个甜品，我就算是不想知道，也不能的。” 闻言，长美一挑，修长的指腹在脸颊上下骚了骚，柳梁宇转了转眼睛，心想自己的心思已经这么明显的写在脸上了？ 不等他回话，却听宋楠又问：“柳大人，您这十日里可是将异食园的营运登基都办了，现在还心心念念那地方，您到底是喜欢那里的甜品，还是瞧上人家楚姑娘了？” 宋楠向来是何事都一针见血，这句话更是直接扎到了柳梁宇的心底里头去，他脸上笑容一收，一双深眸紧瞪着宋楠。 “你少胡扯八道，否则仔细你的那条舌头不保！” “你如果不是这个反应，我倒是怀疑他是胡说的，现在你极力反驳，我倒觉得他说的至少有三分道理。” 闻声望去，居然是柳鸢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将食盒往柳梁宇的桌案上一放：“你今儿个也出不去了，索性就在这宅院里尝个鲜儿算了。” 食盒里是出自楚小乔之手的甜品，倒是贴了柳梁宇的心意，不过他还是挑眉反问。 “你来做什么？” “来缴这个月的利税，宋楠。” 柳鸢说着，将一个粉色的荷包掏出来，递给了一旁的宋楠，宋楠掂量间就要去记账，不过临走的时候他没忘了来的本意。 “柳大人，程知府说了，最近衙门里头的事情都要麻烦柳大人了，程小姐病了，程知府亲自在家里照顾，实在是挪不开，待事后定然让柳大人好好休整。” “知道了。”柳梁宇一应，瞧着宋楠离开。 第179章 离经叛道 柳梁宇瞧着柳鸢还没走，不由的又好奇的打量了柳鸢一番，她平日里对自己都是避之不及的，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今儿个倒是奇了怪了。 茶水穿过滤网，将茶叶渣都留在了滤网上，她兀自坐下，给自己和柳梁宇都到了一盏茶，瞧着她这是要长谈的意思，也跟着落座。 “哥，你当初离经叛道无所谓，可今日你不准再动小乔了。” 后面的话不谈。单前面那一个字的称呼，便让柳梁宇眸中一惊，他几乎近十年未再听到过这称呼了。 回神，才发现对面的柳鸢还看着自己。原本那独霸一方的气势早已卸下，才终让人瞧出来，她也有女子的脆弱，以及这些年独成家业的疲累。 “怎么，那丫头对你很重要？你们两个相识，也不过几个月吧？” 柳梁宇偏了偏头，不以为然挑眉，自己这妹妹性子冰冷得紧。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怎的突然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 “小乔是个好姑娘，但是你……你的心思就未必纯了。” 言语间，柳鸢忽得起身，单手撑着身子在桌上，微微俯身朝着柳梁宇探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一戳间是在提醒他，他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人，愧疚蔓延而出，似是幻觉的湖上夜，他曾问过楚小乔可否将他当成替身，她坦诚相待，倒是自己，现在不干不净的…… 一叹间，只觉得脑袋发痛，柳鸢要说的话讲完，也不在多待，起身而去。 这个兄长她是管不住的，否则也不会形同陌路，不过话已经说到点儿上，日后怎么样，她也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被各方都盯着楚小乔却仍是不自知的忙碌着。 这几日里，异食园的生意格外的好。楚小乔终于也明白了看账本和算账的麻烦与忙碌，再不觉得那些做生意掉头发的人是吃得盐太多。 生意好，那前来探底的竞争对手也不少，来闹事的更是多，尤其是那闻香斋的掌柜，来的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刚开始时叫板不服，觉得她没了杨少爷这个依仗便没了本事。 被红螺赶出去了两会，这才好了态度，只不过态度软下来，他更是闹腾的不缠不休，让楚小乔甚是心烦。 “小姐。闻香斋的伙计又来了。” 碧海敲了敲房门，却未进来，楚小乔还在看今日支出的食材账目，听到问话眼睛也没抬，只是一笑。 “呵，掌柜的终于没耐心了，拍伙计来跑腿儿，继续软磨硬泡了？” 外面的碧海应了一声，楚小乔就又吩咐：“照往常一样回了他们，让他们找曲妙阁去商议，曲妙阁的那位松了口，我这边就松口。” “伙计说。他们掌柜已经去了曲妙阁了，还请您一见。” 碧海又回应，这一句话声音带着些小心，自楚小乔从杨家回来之后，性子是真正安静了不少，也因为异食园的开张而忙碌了不少。 即便楚小乔不会轻易发脾气，可碧海和红螺两姐妹还是会格外的细心的照顾她的情绪：主子已经足够辛苦，就不能再让她在家里头还那么吃力辛苦了。 “那就告诉他们。等曲妙阁的人找我了，我再给他们回话。” 应付的话脱口而出，楚小乔本还想继续挑拨什么，却哪料不等碧海跑回去打发了小厮，却听门外红螺又来。 “小姐，杨家小姐又来了，咱们怎么办？” 这一问里边儿带着认真的语气，可就是这认真却让楚小乔眉头一紧，“啪”得一声合上了账本，有些恼火的看向房门的方向。 “杨家人来了，那就照常接待便可了，还用来请示？” “不是的。奴婢自然知道规矩，只是……只是这一次，杨白娇是带着杨家夫人一同来的，跟闻香斋的伙计杠上了！” 此话一出。楚小乔素手一翻，账本“啪”得一声合上，起身开门，她脚步无声。门开的又快，倒是将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跳。 “走吧，去瞧瞧前头在闹什么。” 东院里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因为刚开门，还未到饭点儿，位子倒是还没有全部坐满，杨家人和闻香斋的伙计正在一桌前坐着，似是谁也不想惹麻烦，虽在争辩，可声音动静倒是都不大。 见到楚小乔过来，两方人才都各停了说辞，齐齐转头看着楚小乔，楚小乔也看着他们，两个伙计耳红面赤，朱紫雪不屑一顾，而杨白娇则是对着她抱歉一笑。默默的陪坐在一旁。 “各位是觉得这吃食哪里不合口，还是桌椅凳子哪里不舒服？” “这异食园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不过，就是有些不长眼的客人让人糟心！” 是刻薄刁钻的女声，言罢，朱紫雪还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那两个小厮，这一眼让小厮格外不爽，但因为朱紫雪是杨家的夫人。不敢大动干戈。 “杨夫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位子分明是我们先来的，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大家都是这规矩，怎么到了您这儿就破了？” 话外是问句，话里则是在骂朱紫雪无礼，他们不明说，朱紫雪也无赖到底，冷声一笑：“规矩是人立的，自然也得人来改，更何况，是不招人待见的客人，凭什么跟我们抢？” 一个“不招待见”将两个小厮塞得哑口无言，也说到了楚小乔的心坎上，但这词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无妨，若是由楚小乔自己表现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过一个位子而已，我这院子里的位子都是一样的，还请夫人往这边移步吧。” 言罢，她纤腰一弯，恭恭敬敬的对着杨家人的方向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楚小乔低头行礼，可不论是她的气质还是言语，皆未让人听出她有屈身降贵的意思，反倒是这一动作格外标准，标准到朱紫雪不动，她就不变姿势。 是在硬逼着朱紫雪把位置给让出来，也是在告诉她，窥伺到她心里也没用。 第180章 上门生意 这里就是讲规矩，而且再有钱也没用，只有她才是规矩。 正主都这么开口，两方人又是都找楚小乔有事，自然还是要听从安排的。 朱紫雪带着杨白娇起身，楚小乔才跟着直起身子来，让碧海带着他们往其他的位置上去，她自己却是在两个小厮对面坐了下来。 “说吧，我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你们这还一天天的往我这异食园跑，是想干什么？” 楚小乔拿起桌上茶具，到了三杯茶。两杯推给对面的小厮，一杯留在自己面前，言语间音色不温不冷，让人捉摸不透她深处的心思。 “楚姑娘。咱们就是为了来跟您谈个合作，您看您这院子，要容纳太多的客人也是不可能，虽然有曲妙阁在，可那曲妙阁也终究不是个买吃食的地方，若是能与我们闻香斋再放些，那岂不是……” “物以稀为贵，若是太多了。我这儿的东西就不值那个价钱了，更何况，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入得了闻香斋的门槛了？” 先前楚小乔带去的竹叶茶被贬低得一文不值，再后来他出手秘方的时候，却是百家抬价哄抢，闻香斋虽然生意兴隆，可却也没抢过其他的商甲。 错过了一次之后，便再没了机会合作，一直到这异食园开张，闻香斋的掌柜才终于又有机会见到楚小乔，可哪料楚小乔却已经懒得再同他们合作了。 “我们掌柜说了，上一次茶叶的事儿，的确是对不住姑娘了，不过现在茶叶掌柜的已经找到了那合商的，这是姑娘的补偿金。” 言罢，小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垫了垫里头的分量，看上去定然在五六十两之上，然而楚小乔却是连看也不看，嘴角一翘间好像开了花。 本以为她这一笑是要收钱，哪料楚小乔手一伸，又将银子推了回去。 “你们掌柜能找到那买秘方的人，是他的本事，与我何干？我无功不受禄。你们二位还是回去吧。” 不用多说，只要人打发回去了，她什么意思，闻香斋的掌柜也定然知道，不等两个伙计再开口，楚小乔已然唤了红螺来，将人都请出去。 她自己再起身，正要躲回内院去清闲，可哪料刚一站起身，就撞上了旁侧过路的一位公子。 “谁啊！长不长眼！” 出言不逊的是个相貌堂堂却眼神略带猥琐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杨家的二公子——杨牧沉。 两人定睛相互看清彼此。杨牧沉立刻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腿，面露怯意，似是还在惧怕楚小乔，第一次与她子在集市上相见不成，险些断了命根，后来每一次见面自己都不占上风。 屡次的打压，外加上现在又在别人的地头上，杨牧沉也心虚，哪里还敢硬碰硬，连忙就往朱紫雪等所在的位置上去。 那鬼鬼祟祟闪躲的眼神倒是让楚小乔觉得奇怪，索性亲自端了茶水伺候了上去，杨牧沉见她过来。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一张脸黑得不能看，倒是座位上的朱紫雪格外高兴。 这几日她日日带着杨白娇过来，虽然杨白娇每日都能和楚小乔交谈一二，到内院去坐坐，可朱紫雪却是未曾得见本尊。 今日楚小乔能出现，她自然得好好亲近，否则哪里能继续实行自己的计划？ “今日只是也是委屈各位了。不过这院子里就是得有规矩，所以还望见谅。”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告诉杨家人，别想仗着家室再次乱来，朱紫雪自然听得意思，连忙道歉，一把就拉住了楚小乔端茶手。 “小乔别急，我这也是急了心了才如此，毕竟那两个小厮也是烦人得紧……” “夫人，茶水要洒了。” 她笑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茶盏，茶盏之中的水面却是如同明镜。平的没有一丝波纹。 这一笑让朱紫雪一愣，她忽得发现，这笑容像极了杨清风，并非是两人样貌相似。而是他们二人神态语气如出一辙。 同样是可掬的笑容，同样是眼中带霜，笑得令人察觉不出一丝温度来。 朱紫雪没来由得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已然失态。而楚小乔已经将茶盏都如数放下，嘴角渐渐抚平间。 最后一盏茶摆到杨牧沉面前的时候，朱唇已然抿成一条平线，一双大眼瞧着楚小乔却更像是在等着他，眼底的探究和寒意，似是想要挖开他的心肝。 大宅院儿里头长大的杨白娇对楚小乔的情绪格外敏感，察觉到不对连忙出言，将话题往其他的地方捎带。 “小乔，你这菜单上的许多东西我都是没吃过的，不过除了甜品，也就锅子了，什么时候再上新菜啊？” 这一语倒是的确给了楚小乔提醒，前些日子自己这异食园刚开门就会坐满了人，今日虽然客人还在慢慢来，可依然是没有前几日的火热了，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变得和闻香斋差不多，甚至更糟。 看来的确是得隔一段时间出一次新菜才行。 瞧出楚小乔的沉思来，朱紫雪连忙出言：“小乔不用急，到时候我让清风来，帮你一起琢磨，他见多识广，总能帮到你的。” 不提杨清风还好。一提倒像是浇了一桶冷水在身上，她好看的眉头倒竖了一瞬，又回归了平时的弧度，未曾理会朱紫雪的言语，反倒是去回应了杨白娇的问话。 “下个月吧，每个月做一次新菜品，倒也是个拉客的好主意，谢谢提醒了。” 杨白娇也回以一笑，只是还没开口，一旁的杨牧沉却是低声嘀咕：“不过就是个靠着旁人帮扶的……” 这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众人安静间，楚小乔将这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转头与之对视间，杨牧沉面色又是一沉，转头看向别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小乔啊……” 朱紫雪面色讪讪，想要开口相劝，哪料楚小乔一笑，似是根本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第181章 动机不纯 只是眼底嘲讽之意不语言表，似是在讲，你一个二世祖大少爷家里那么多人可以依仗，怎的也没见你出息？ “各位要什么就点，我账目上还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言罢，她翩然转身带起一股冷冽的馨香，转身便走，只是她刚过了通往前院的月洞门，忽得又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门口处乍响。 “这人呢？怎么客人来了，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娇媚却又强硬的声音，不用转身去看就能让人想到她跋扈嚣张的嘴脸。楚小乔连忙平移一步躲到了墙角去，透过墙上雕出来的窗子朝着东院开的大门望去。 果然，就是程雨晴！一身娇嫩的蜀锦粉色，艳丽得好像春日里的花朵。娇贵得似是风一吹就会被吹得苍老了一般。 出乎意料的是，楚莹儿竟然也跟在旁侧，自那次在公堂之后，她们姐妹二人是许久未见了，今日这一瞧见，倒是让楚小乔眉头锁死。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可笑的是，自己的两个仇人还在一起了。 程雨晴的一声娇呼引来不少人侧目。自然也让朱紫雪瞧见了她，朱紫雪本就想撮合程雨晴和杨牧沉，自然是要扬声引人过来，而楚小乔院子里的人也格外有眼色，见两伙人合拍，也就索性叫他们拼了个桌。 但当朱紫雪瞧见楚莹儿也在的时候，一张脸轻颤着，几乎要抖下粉儿来。 朱紫雪看不惯楚莹儿，程雨晴看不起朱紫雪，这一个圈儿下来，倒是让暗中的楚小乔看得格外有趣。 “程小姐这出门还带着这下人，看来她还当真是得你宠爱啊。” 瞧着丫鬟打扮的楚莹儿，朱紫雪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言语中厌恶丝毫不掩，程雨晴撇头看了看身后的楚莹儿，纤手一伸，干脆将她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拉坐了下来。 在主子面前忽得入座，楚莹儿局促不安、如坐针毡，瞧了瞧身边的程雨晴，又偷眼瞧了对面的杨家，最后也不晓得自己应该看哪里，索性低下了头去。 “下人也是人，更何况还是个情种呢！” 边说着，边意有所至转头瞧杨牧沉。这一幕无非是在告诉朱紫雪，她早就知晓了一切，这一下便更是让朱紫雪恨透了楚莹儿，也让楚莹儿心中一紧。 倒是程雨晴又不适时宜的补了一句：“这世上唯有重情重义的男子难得，若是重情重义，谁又不想结识呢？” “若真是重情重义，也不会有那么多是非……” 以杯遮面，挡得住程雨晴的耳朵，却是挡不住身边兄长和母亲，此言一出，身边二人的面色同时一变。 原本不开口不动作的杨牧沉还算得上是个冠玉公子，可杨白娇的牢骚一出。却是瞬间变了脸，朱紫雪面色一沉间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怕是要对妹妹发难。 “我就是风流，也是有那资本风流！你一个姑娘家的，能出门就不错了，传宗接代指不上你，继承家业也指不上你，哪容得你在这儿评议我！” 杨牧沉吼得极凶，丝毫没有半点世家公子模样，倒如同街上撒泼无赖的登徒子，杨白娇眼眶一红，有些委屈。却也不看母亲，只是放下杯子默默低下头去。 一幕落在远处楚小乔的眼中，令她眉头一拧。 “女儿家的，的确是要以相夫教子为主的，”程雨晴倒是赞同，“不过，至于究竟如何，那也得看是谁家的女儿。嫁给谁总归每家都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出嫁之事，也没有任何示弱的模样，倒是一言间将杨白娇压得更低一头，一语后仍不打算罢休。 “其实，若是嫁个好的自然是好了，可若是嫁个脏的臭的男人，那婚后可是格外辛苦的，听说那些贱民的媳妇一个个每日要么做粗活，要么就是挑粪水！而且呀，还得日日挨男人的打！” 做粗活，若是农家女人做惯了也就不觉得脏累了，那些受不了的无非是先前有钱人家落败了。被抓走抵债、变卖的女子，要么便是被拉皮条子掳走去的。 杨白娇深知其中可怕，吓得浑身战栗，却没听见朱紫雪和杨牧沉安慰开口。杨白娇一双细眉紧紧，忽得想到那日程雨晴在杨家推搡自己时候，对自己说的话，难不成……自己在杨家。当真只是个用来出嫁博利的物品？ “楚姑娘，您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正偷窥着，忽得背后传来动静，转头一看，是曲妙阁派来帮手的一个小厮正端着锅子要往院子里头送。 锅子里是子母锅，一边是骨汤，一边是辣子锅，方才那院子里众人桌上都有吃食，唯一空着的只有杨家的那张桌子。 “这是给杨家桌子上送的？” 楚小乔指了指锅子问，那小厮点头：“是啊，杨家人可大方了，前些日子几乎上都把甜品点遍了，今日又瞅着饭点儿来锅子点了一整套呢，因为有程小姐拼桌，还多点了些。” “给我吧，我去送。” 除了小厮回答的第一个词。后头的她都没听进去，只是伸手过去接了锅子，也不管小厮会问什么，抬步就往院子里头走。 “哟，这不是程小姐么？怎的一个人到这儿来了？不怕我这院子里的吃食有毒，会惹人上瘾？” 到了桌前，楚小乔故作惊愕的瞧着程雨晴，似是瞧见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程雨晴嚣张的语气和神情也随着楚小乔的这一声而跟着一僵。她似是根本没想到楚小乔会亲自出来端茶送水，略有僵硬的转头。 此时后头端菜的侍女也到了，是红螺，她瞧见楚小乔又往这边来，怕出事，就连忙跟着端了东西过来。 “怎么？程小姐是听不懂人言了，得我学学那犬吠，才能回话？” 明目张胆的骂程雨晴是狗，楚小乔倒还是头一个，一旁的朱紫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晓得该帮哪边，想要劝和，也不知从何劝起，杨白娇仍是委屈的低着头…… 第182章 走为上策 倒是杨牧沉似是觉得有麻烦要降临，连忙起身说要尿遁溜了，还带走了身边的一个下人，然而他并不是往茅房的方向去的，而是直接往大门走，明显是要走为上策。 若是平时，楚小乔定然是要奚落，可现在杨白娇委屈，她仗义十足才管不着杨白娇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只想赶紧让眼前不知好歹的程雨晴倒霉。 “你骂谁是狗！” 程雨晴拍案而起，愠怒的盯着几乎就要动手，却连忙被旁侧的楚莹儿拉住。 “小姐不必为了我们这等乡野村姑动气。又伤身子又失体面的，妹妹，你快同程千金道个歉，她许是就不会为难你了。” 半劝半恭。丝毫不介意将自己也贬低下去来让程雨晴高兴，只不过楚小乔可不愿意，反而一笑，对楚莹儿的态度出了奇的友好。 “姐姐，你这何必呢，难不成是平日里没少被狗咬，没事儿，今儿个都告诉妹妹了。妹妹替你出气！” 言语间，楚小乔出手如同闪电，一把就抓住了楚莹儿的手腕，楚莹儿本就站在两人中间，没料到楚小乔会敢直接动手，再加上楚小乔的力道本来就打，这么一个晃神间，楚莹儿只觉得脚下一踉跄，竟直接被楚小乔拽了过去。 楚小乔一副护短模样，将楚莹儿护在身后，乍一眼看上去，像极了与两人一边，一致对外的模样。 “小姐，小姐我不是……” 楚莹儿是明白极了程雨晴性格，连忙就想解释，可火气上窜的程雨晴哪里听得进去半句解释？抬手绰起一个茶盏就朝着姐妹两个丢了过去. 楚小乔惊呼躲开，慌乱中带着从容淡定，可她身后的楚莹儿却是被挡着，看不见前面情况，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热茶直接泼到脸上，楚莹儿一声惨叫脸颊上立刻多了一片红肿，不过好在那茶盅里的水不烫，否则定然要起燎泡。 暗笑间，楚小乔身形一闪直接朝着桌上撞去。这一撞之间桌子猛然后撤，桌边盛着锅底的滚烫辣锅就朝着程雨晴飞了过去. 又是一声惨叫，程雨晴的裙摆上瞬间一片红一片紫，颜色格外灿烂. 这一波情况来得太快，看傻了旁侧吃饭的其他食客，就连桌边的杨家母女和身后的楚莹儿也是吓呆在原处。 程雨晴却是再顾不得其他，提着自己的裙摆转身就走，一直等到她着急忙慌的出了院子，众人这才缓过神来。 反观将众人都吓傻了的罪魁祸首，她正慢慢悠悠的站直了身子，一手抚在耳边，整理着自己方才因晃动而凌乱了的鬓角。 指腹轻拂过耳垂。手臂举起的弧度优雅，整个人如同画里梳妆的美人，赏心悦目间将方才的不悦和吃惊全然忘掉。 转头一撇间，瞧见楚莹儿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自己，楚小乔嘴角的笑意更是惬意，惬意中还夹了三分嘲讽。 “在这儿愣着干什么？你是打算自己走，是等我撵你走？” 翻脸快过变天，楚莹儿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就跑，这楚小乔对着大官的女儿都敢如此放肆无礼，将锅子直接泼到她身上，换成自己，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异食园宾客众多。这一跑一窜之间撞到了数人，还碰上了一个小厮，又碰了一身茶水，瞧那狼狈慌张模样，好像吓破胆的螃蟹横冲直撞。 楚小乔觉得好笑，目送着她出了东院，才又转头去看桌边坐着的杨家母女，又恢复了可掬有理的笑容来。 “二位稍等。新锅子马上就到，方才混乱属实不得已，还望见谅。” “小乔，你不必为了我去得罪程雨晴的，不值当的。” 杨白娇眉头不松，望着楚小乔的眼神里满是关切，谁都知道程雨晴是比杨牧沉还难缠的霸主，若是得罪了她，恐怕不仅这异食园开不下去，能在这里安身都难。 “这世界上呢，只有人轻贱了自己，旁人才会随意轻贱你。你不必要担心我，多想想自己才是。” 拍了拍杨白娇的肩头，随即又暗中瞧了一眼旁侧的朱紫雪，却发现朱紫雪还是一副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 厌恶自心底蔓延而出。平日里那不怀好意的笑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女儿出事还能笑得那么欢快，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波平定，楚小乔也得意安心回了内院去。朱紫雪瞧着两个女娃间的互动，扬了扬眉头，倒是找着了接触楚小乔的媒介，心中的算盘有开始哗啦啦直响。 程雨晴和楚莹儿出了异食园之后，直接回了府邸，程雨晴换了衣裳，见楚莹儿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一扬眉头，一改方才怒意，笑着过去拉上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怎的还委屈着呢？我若是不演的像一点儿，她哪里能放松警惕，咱们的事儿有哪里能做得成？” “小姐，奴婢不委屈。” 话虽这样说着，可语气中还是颤颤巍巍、哭哭啼啼，程雨晴连忙又是一阵安慰。其实她方才就是在撒气，不过不是真的以为楚莹儿临阵倒戈，只是因为楚小乔对她的咒骂她想报复。 “脸还疼么？来拿着冰袋子敷敷，那热辣劲儿一会儿就下去了，放心吧，我手底下还是有分寸的。” “是……” 乖顺又无助，这是程雨晴最喜欢的下人，因为这种下人只会归顺与她。而且只能依仗着她，所以格外好控制。 “小姐，杨家二少来了！” 外头又有侍女来报，随即就见杨牧沉推门而入，瞧见楚莹儿正哭得梨花带雨，一阵心疼，连忙上前去问怎么了。 楚莹儿委婉的讲了实情，杨牧沉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又安慰了几句，让她暂且忍耐，便又将话题给扯到了其他的地方上去。 “对了，那个娃娃我已经放好了，大功告成不必担忧，只等东窗事发便好。” 一听是正是，程雨晴连忙挥手屏退旁人，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楚莹儿、杨牧沉，才开口往下问。 “那娃娃上的字条呢？” 第183章 胡作非为 “置办好了，就一个字，为了防止字迹被人察觉，所以笔记潦草，她一个村姑想必也只能写出那样的字来了。” 确定一切办好，程雨晴才点头便让人摆饭，饭菜一如既往的美味菜色也多，只是落在楚莹儿的眼中，却让她觉得有些胆寒。 “小姐，咱们每日都得吃么？要么就停一天吧……” “只有每日吃才能够毒，而且不仅我吃，你和他也得一起吃。只要不同时吃就没事。” 言语间，程雨晴抬手在楚莹儿和杨牧沉身上点了点，随即又唤了下人进来。 “你去告诉爹爹，说今日杨家二少爷同我一起用饭。爹爹若是没空，不来也好。” 侍女应声而去，三人也不打算等程知府，很快的将饭用了，程雨晴便因为头晕而上床休息，由楚莹儿送杨牧沉出去。 两日一前一后，一路上楚莹儿都一副委屈模样，杨牧沉不停的安慰。一直到了大门口，楚莹儿才出了声。 “牧沉，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 “记得，自然是记得！我定然会娶你入府的，哪怕娘不愿意你做正妻，也定然会纳你做妾，到时候定然宠爱与你！” 见美人终于开口，杨牧沉连忙开口回应，他被杨清风陷害禁足，这才刚放出来，许久没有雨楚莹儿亲密，既然是念想得慌。 自那船上一次，楚莹儿哪里还会轻易相信这花言巧语？在他手要搭上来的时候，一把给推开。 “莹儿。” 杨牧沉又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孩子撒娇的拐弯声调，如若不是他长相还不错，定然会被人觉得恶心。 “莹儿，你信我，现在我娘没法接受你是因为你的出身，但你若是替程小姐做好了事情，真的如她所说让程知府收了你做义女，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只要做了程家的义女，那就是程雨晴的妹妹，到时候她胡作非为还有什么不可？只要讨得程雨晴欢心。程知府也不会拿如何。 这一次陷害楚小乔，去找杨牧沉的也是楚莹儿，可见楚莹儿在他心底还是有些分量的，毕竟这南诏镇虽大，可美人儿还是没几个能敌得过楚莹儿和楚小乔的。 “那我便信你一次。”楚莹儿还是有些生气，玉臂环胸，仍是撇着脑袋不看他。 不过得了美人欢心，杨牧沉才不管那么多，连忙又问，“那今日晚上我还是派人来接你？” “待这次事情做成了，再说吧。” 言罢楚莹儿拂袖而去，转身间带起一抹香风。撩得杨牧沉魂儿被勾去了一半，比起一次性满足男人，倒不如让他们一直念想着，要断不断，欲拒还迎的才是最能缠得住人的。 这一次计划，杨牧沉没告诉朱紫雪，杨白娇自然更不知道，他现在有恃无恐，至于为什么做这件事情，他也想清楚了。 若是做的成，能让程雨晴成为自己的助力，又能报先前和楚小乔接下的梁子。更能距离铲除杨清风更进一步。 若是做不成，那也差不到自己身上，按照程知府护女之心，定然也会不了了之，怎么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一通闹下来朱紫雪也算是长了心，再去异食园的时候，只带着杨白娇，而不带杨牧沉了。免得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她是去拉拢人心的又不是去找茬儿的。 然而杨牧沉也是出奇的老实，乖乖自己待着，也没有去惹事，就落在自己院子里，似是一直安静的黄鼠狼，在等着恰当的时候时候冲出去偷鸡。 又是一日早晨，杨白娇早早就被朱紫雪从床上叫醒：“快别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起来，试试娘给你选来的新衣裳。” “娘，这才鸡鸣呢。而且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为何要做新衣裳？” 杨白娇揉着眼睛，被侍女从床上扶起来，迷迷糊糊的洗脸更衣。 “不是过节就不能做新衣裳了？你是大家闺秀。又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娃！衣裳这种东西，要多少都有！” 话虽是这么说，可杨白娇的衣裳也不多，比起其他的大家小姐。她算是简朴的了，朱紫雪虽然月月花销多，可大都是她自己和杨牧沉用掉的银子。 突然而至的新衣令杨白娇心下一惊，前几日程雨晴所言还在耳边，难不成她娘终于是要她嫁人了？ 鹅黄对襟上襦，一针一线在袖口衣襟处勾勒出银色的月牙祥云花藤，下身是靛蓝半裙，烫金的圆形福图，胸前是翠色胸抹，配上红靛两色编制的束带。 橘黄的琉璃百合花簪，与墨绿的叶子相得益彰，钗入发髻，好像冬日里的砂糖橘，俏皮却又不失典雅。 这一身配上当真是花红柳绿，华贵好看，也将杨白娇整个人衬得大气不少。只不过，与她平日里温婉可爱的性格不大相符，若是楚小乔或者程雨晴穿着，应当会好许多。 “不愧是我闺女，这一打扮，更明艳动人了！” 朱紫雪高兴，杨白娇却是格外不安：“娘，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去异食园找楚姑娘。你们俩都相识这么久了，你总是穿得那么平素，难怪人家都不愿意理你！” “娘，你这是什么理儿啊。” 听到熟习的地方，杨白娇松了一口气却又哭笑不得，怎的自己娘亲这话，好像是把楚小乔当成了以色取人的男子了？ 而且楚小乔也经常身着麻布衣裳，也是好看的，自己若是穿得太好，才会与她产生隔阂吧。 打扮收拾完，母女两个又出门去上了马车，进了集市，杨白娇又奇怪。 “娘，你平日里都不喜欢在集市的，说吵吵而且人多，怎的今日却往这里来了？” 朱紫雪一笑正要回答她，却忽得瞥见洛马车外已然到了买菜的地方，这是她素日里最厌恶的地方，因为这里总有鱼肉菜腥味儿，令她格外难受。 现在她却是忽得让前面的车夫停车，亲自下车去到了肉铺子前，直接挑了一整条小里脊，然后又选了一些猪肘子等直接搬到车上，一起往异食园去送。 第184章 话中有话 “娘，咱们买这些做什么，人家异食园日日进菜，也用不着咱们带东西去啊，若是被其他的客人瞧见，那多不好看。” 杨白娇虽然大大咧咧，可到底也是个大家闺秀爱面子，哪料朱紫雪摇头。 “从东门进去的是客人，从正门进去的那就是来拜访的朋友，你一会儿直接带着这些从正门进去就成了，那异食园的生意那么好，咱们杨家也想加这么一笔生意。” 这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杨白娇，让她将楚小乔帮忙约出来，至于其他的她会来说，杨白娇自然听得出话中意思。心中忐忑。 说白了不就是在拿她当枪使唤么？虽然是自己娘亲，做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但自己娘亲的性格自己清楚，万一一句话说的不对了，楚小乔也是个难得罪的，她夹在中间岂不是难做人？ 刚想出言劝，可一抬眼就见朱紫雪正和蔼的笑看着自己，这是她难得对自己露出来的表情。但一旦笑出来，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一路沉默着到了楚小乔宅院，杨白娇叫人搬着东西往正门去，应门的人是管后院儿的碧海，请着人往里头走。 楚小乔正在内院里站着，仰头看着屋檐上的一处，那处是按了镜子的地方，可以轻易的看到东院的情况，虽然看不到全貌，但凭着声音和局部的情形，推理出整个院子的状况还是不难的。 瞧见杨白娇来，她一笑，可再看到她背后带来的猪肉，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她身上艳丽的衣裙，笑容忽得深邃了许多。 “白娇，这猪肉上怎的好像多了不少阴谋的味道？” 杨白娇本还在担忧着如何开口，楚小乔先这么一说，倒是免了她开头的难处，可却有第二个难处。 “这是我娘送来的，她说着异食园的生意，杨家也想搀一笔，至于具体的，我也……” 她虽擅察言观色，生意之事却没人教她。她自然也不懂得防备，听她这么说，楚小乔自然相信是朱紫雪派她来的，这是以为抓住她的软肋了？ “先进屋品品茶吧，正好这新茶下来了，你也尝一尝吧。” 与旁的大家小姐不同，听到人办事就是再好的关系也要生疏三分，楚小乔倒是一如既往的亲和，只是一笑一语间，便让杨白娇将忐忑放下，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活泼，扬起嘴角来跟着楚小乔一同往屋子里去。 “这大冬天的。茶农歇下，茶树都没叶子了，你哪儿来的什么新茶？” 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视线在楚小乔身上滴溜溜的转着，楚小乔仍是一身雾蓝的粗布衣衫，没有发簪，长发用发带扎在头顶，干净利落，脱俗清新。 但就是这么个看似很常见的人儿，总是能想出一些怪点子和新招来，甚是得人欢心。 “是什么新茶，你进来尝尝就知道了。再问的话，估计连茶渣都剩不下来了。” 不由她再多问，楚小乔已然拉过杨白娇，将她带进了屋子里，还不忘对后面搬东西的小厮喊了一句。 “那些猪肉先一并送进来，我过目了再说。” 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更何况都已经送来了，再让他们抬回去也不可能。而且中间夹着杨白娇，就算知道朱紫雪没安好心，也不能闹得太僵。 这一思索间，楚小乔忽然觉得，这朱紫雪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推门而入，就瞧见楚小风正在桌子前面，拿了把剪子，正在裁剪一根松枝，那松枝挺大，却没栽进盆里，一看就是门口的那棵树上落下来的。 “这都是枯枝落叶了，怎的还修剪？就算是剪得再好看。那不栽进盆子里，也活不了吧？” 言语里满是疑问，此言一出，楚小乔和楚小风就双双笑出了声来。杨白娇被笑得莫名其妙，楚小乔怕她生气，没笑两声便连忙喊着楚小风打住，自己开口解释。 “松枝不是枯枝落叶。是昨夜里头下雪，给压断了，这东西，就是我说的新茶。” 说着，楚小乔就将方才弟弟一直放在手边的小箩筐递到杨白娇面前，那里头是一片嫩青的松尖儿。 “我倒是听说过松针茶，难道松针茶就是这松树叶做的？可如果这样，为何冬日却没有？” 杨白娇更加奇怪，楚小乔神秘一笑，一双桃花眸子里显出得意的神采来。 “因为这不是松针茶，我要做的，是药茶。” 经过昨日杨白娇的提醒，楚小乔便决定研究新菜谱，她会做的好菜不少，但那些好菜其他的厨子也都会做。 而她的院子名称又叫异食园，常见的东西可以有。但新奇的东西东西爱擦拭占主导地位的，必须得有新的奇特美食才行。 先前的竹叶茶的确是够奇特的，只不过可惜，秘方已经卖出去基本上等于授权给旁人，她也不好再做，现在异食园都没有特色茶水，这松枝断下来的时候，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为此。她将自己这边能做的普通佳肴，和她独有的美食分开，一桌子上放两个，愿意吃什么便吃什么。 而且她也想好了，曲妙阁那边可以在拍卖或者活动集会的时候上成品，自己若是想，也可以将半成品的材料打包，一份一份的叫他们买材料包回去做，如此一来更是新奇，也更是招人喜欢。 蛋糕制作工序麻烦，卖出去未必有好的反响，说不准会自砸招牌，而茶就不一样，只要配好了茶包，他们回去随便煮，怎么都是香醇的，但唯一的缺点便是，茶水的配料一处，那旁人便都能去其他地方自取。 所以楚小乔做的这茶包，绝不能被人给瞧出来是什么，而且茶叶的炮制也不容易，至少现在朱紫雪在外头等，厨房又因为做甜品被占着，她是没法子去做的，只能先让人拿下去熬一熬试试。 瞧着楚小乔不紧不慢的叫下人去烹茶的模样，杨白娇却是有些急了，毕竟她娘还在外面等着，自己的事情要是办不好，说不准就是一顿责罚。 “小乔，我娘在东院……” 第185章 登门拜访 “急什么？既然是要做生意，那自然就是得先看看诚意，你就安心等着喝茶，没事的。” 对方越是急，自己这里就越不能匆忙出去，更何况，她也得好好看看，这送来的猪肉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万一被栽赃陷害。那就说不清了。 里脊肉、千金骨、排骨、一头猪身上的好肉几乎上都在这框子里了，只不过等楚小乔翻到最下头的时候，一股恶臭从肉下头飘了上来。 一旁坐着的杨白娇都被熏得一下捂住了鼻子。 “什么东西啊。难不成买到坏肉了？” “不是，是猪肠。” 楚小乔看着那被两扇排骨包在中间的猪肠，大肠小肠都有，胡乱的塞在一起成了一坨。 她一挑眉头，这猪场明显是被人故意放在里头的，不过不会是朱紫雪。应当是卖猪肉的商贩。 这集市上许多卖肉卖鱼的大都是推车来回移动的小摊，那几家鱼肉铺子肉铺只有固定的时辰有肉，现在不到时辰，那定然就是小摊上买的。 摊主为了博利做个手脚多卖些银两，最后一走了之谁也找不着，这种事情常有，一身华贵、珠光宝气的妇人一看就不是买菜做饭的料，也是他们最常耍滑头的对象。 杨白娇一声娇呼，如梦初醒立刻气得跺脚：“我这就去找那商贩讨个说法！” “这种东西，离了摊子谁会承认？更何况说不准人早跑了。” 还是楚小乔更实在些，阻止了杨白娇徒劳再跑一趟的念头，杨白娇连忙解释，她与她娘没有恶意，只是送礼上门。 见她着急得如同热锅蚂蚁，楚小乔又是一笑：“好啦，没事儿的，这猪下水我也有用，你们不送来我倒是还忘了呢。这也算是提醒了我了。” 猪肠大小肠都有，小肠最瘦，肠头最肥，除了灌香肠、做腊肠之类的吃法，还有润肠治燥，调血痢脏毒的作用。 看来她的药茶是找到伴儿，可以直接上一整套的药膳了。 瞧着她深思，杨白娇的惊慌一落，便知道了她定然又有了主意。又一次好奇的凑上去问要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应，碧海已经端着先前要熬煮的松尖儿水回来了，她犹豫着给屋子里的三位主子一人舀了一盏，却没急着往上递。 “小姐，杨小姐，还有少爷，奴婢觉得，这水还是不喝的好……” 茶水淡绿晶莹剔透，毫无杂质。静止时如同泛着绿光的水晶，散发出松枝特有的淡淡馨香，与正常的茶水一般模样。 “为何喝不得？” 楚小乔反问，碧海瞧着还有旁人在，“唔”了两声才道：“因为不大好喝……” 这一句话明显不会让杨白娇信服，端了大碗茶来吹了两口。就被那清冽味儿给蛊惑得喝了下去。 茶水入口，杨白娇品尝的动作就是一僵，一张俏脸变得跟茶水一个颜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为了礼貌，还是忍着那口感将那一口咽了下去。 但也只是一口，一口罢辽之后她连忙将碗放下，再不愿意多尝一口。 瞧着她夸张的模样，楚小乔不由扬了扬眉头。“有那么夸张么？” 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这一口她还不如杨白娇，刚入口就喷了出去。有水珠落在炭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冒出一缕缕的白烟来。 好看的桃花眸眯起来看着手中的茶。嘴角直抽抽，这味道实在是太诡异了。 砂糖和茶叶陪在一起，再加上红枣的香味，原本很好的三个味道和口感，此时在一起却是完全没有融合，而且一点也没有把松枝的苦涩味道给压下去，倒是给他们映衬得更诡异了。 瞧见两位姐姐这反映，坐在桌子面前安安静静剪松尖儿的楚小风抿了抿唇，看看自己刚端起来的茶，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看来，药膳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有些食材还是不能找味道相似的来凑合。 “先去看看东院吧。这茶等我彻底拾掇好了再品也不迟。” 楚小乔说着，对着碧海挥了挥手示意将和该死的东西给倒掉，自己则是带着杨白娇往东院儿去。 东院儿的散座舒适典雅适合闲坐，却不适合谈事情，朱紫雪到了东院就直接要了雅间静等。 雅间中暖炉正热，不用香炉香粉。甜品甜饮的味道已然能让整个包厢里弥漫着馨香的气息。 纱帐画墙盆景屏风，雅致清幽，不论是文人墨客，还是游侠散人，都不会对着厢房有什么大意见。 甜品和乳饮都用了一半，杨白娇才带着楚小乔姗姗来迟，进屋的一瞬间楚小乔的神情已然恢复成了接人待客时候的模样。 朱紫雪刚要起身，却被她一抬手打断了。 “难为杨夫人日日往这儿跑，既然夫人想谈谈，那咱们便谈谈这生意吧。” “这生意究竟怎么样，也得是楚姑娘有心有意才行，否则我这再努力不都是瞎费工夫么？” 看来的确不是什么整个八经的生意，不用想也知道，定然又是那些深宅大院儿里头的破事，她转念想了想小，随即转身对着杨白娇一笑。 “白娇，你先去外头吧，红螺给你留了一些你爱吃的甜品，知道你日日来就等着你来拿了。” 杨白娇一愣瞧瞧朱紫雪，又看看楚小乔似是有些不放心，可不等她回应小乔就喊了一声红螺，把她直接带了出去。 听着门板关上，脚步声走远楚小乔才在桌边落座。 “看来，楚姑娘是很看重我的这位女儿了，也是毕竟她淳朴可爱，人人都爱她，就连清风也对她另眼相待。” “是啊，一心向善与世无争的窈窕淑女，谁会不想求呢？” 楚小乔反看着朱紫雪那眼神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似是意有所指，朱紫雪自然听得出她是在讲自己动机不纯，连忙笑着摆摆手。 “楚姑娘别这么瞧着我，若是没有些手段又如何在人人那么多的大宅院儿里头站稳脚跟？你们做生意商场上的事儿也是一样的，楚姑娘你得理解我才是。” 第186章 与虎为谋 楚小乔点头，她理解只要不是恶意为之，就像楚家那样的极品，她都可以理解但至于是否认同，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话已经到这儿了，那明人不说暗话，夫人这么巴巴的日日来找我，究竟有何事所托？” 问话一出，朱紫雪那一双细眉立刻舒展得不能再松散，笑得和蔼温柔却是笑里藏刀，似是猎人将猎物麻醉之后，再慢慢宰杀肢解。将能用的东西留下不能用的丢弃。 “楚姑娘对我们家清风，不是真的没感情吧？那日你失魂落魄的独自离开，当真是让我心疼坏了。” 长了皱纹的手握住了楚小乔的手，那一对手的手腕上带着一对金镯。桌子上镶嵌着三颗颜色不同的宝石，可谓华贵至极。 “我当时就在想，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若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衣带渐宽的，那不是要可惜死了？毕竟楚姑娘这容貌别说是村子里，就是放在这南诏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恭维的话若是事实，自然是格外让人高兴。闻言楚小乔一笑，这一笑比那台上粉墨扑脸的戏子还要动人明眼，眉眼间的灵气无人能模仿如同神山中孕育的一颗灵玉投胎成人般，就连朱紫雪看了都是心头一动。 如此模样，别说是杨家恐怕就是见多识广的官老爷看间，也要站一站多看两眼的，如若她能归顺自己媚惑和控制杨清风，绝对不是问题！ “夫人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关切我吧？若真是如此，我可经不起的。” 言语间，楚小乔笑得更是娇羞动人，好像未出阁的女儿见到如意郎君一般。 “楚姑娘，女追男隔层纱，有些时候男人说着不要了不要了，其实心里是念想着的，那日杨清风拒绝了娶你，其实那日我与老爷是想着你二人有情，就纳你入府为他的妾侍，他拒绝，说不准是想让你做正妻呢？” “所以呢？” “我是清风继母，现在却也是嫡母了，他的婚事我应当操心，若是小乔你有意，那我便回了老爷择日便接你入府。若是你不想这么急着，那就再慢慢相处着，至于这相处的机会，我自会替你安排。” 杨清风被她迷了心，她心里也有杨清风，这两人之间斩不断的暧昧朱紫雪瞧的出来的，只要这楚小乔乖乖听自己的话为她所用，成全这二人间的姻缘，她还是做得到的。 朱紫雪一大串话讲完，楚小乔故作思考似是在为难什么，并未给朱紫雪什么答复，没得到回应。朱紫雪连忙又补充道。 “小乔放心，哪怕是杨家的妾，可只要有丈夫疼爱也不会低人一等，说不准比那正妻过得还要舒坦也是个好归宿，不必但心委屈，而且荣华富贵后半生。” 此言不错，像楚小乔这样的出身就算再漂亮，加进大户人家也只能做妾，但就是一个宠妾也能所获不少，若是娘家贫寒还能支援贴补些。 做宠妾是这个时代的乡野美人最好的出路，但楚小乔可不是这个时代里诺诺无为的女子。 言语间，朱紫雪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示意楚小乔看她手腕，这一瞧就能瞧见她那双价格不菲的镯子。 朱紫雪本意是想讲杨家多么有钱，可看在楚小乔眼里，简直和自爆不堪的过去没什么区别。 然而对面的人不自觉，只以为她看着镯子许久是喜欢，连忙就要拨了自己手上的镯子，渡到楚小乔手腕上。 楚小乔手腕上已经有了两个细镯，一个是杨白娇给的粉玉髓手镯。一个是柳鸢给的白银雕花环，两者搭配相得益彰。 这两个镯子皆是旁人从手腕上渡过来的，楚小乔接受，也是因为渡镯子的人值得她托付心绪，而朱紫雪却不一样。 且这金镯子除了华贵之外，实在是太丑了些与她手腕上的镯子丝毫不搭，就算是带上，虽然她纤细白嫩的手腕能衬出来这东西好看，但会显得她品味极差。 配饰应当是被主人凌驾的，而非凌驾于主人之上，喧宾夺主的东西留不得，谋权篡位的也容不下。 朱紫雪的手刚抚上桌子。就被楚小乔的另外一只手给按住。 “夫人，您这金镯子我是带不住的，您还是给了旁人去吧，而且方才夫人夸赞我美貌。可见我就算是没了杨家的亲事也有好的去处，夫人就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拒绝之意如此明显，是个有耳朵的都能听得懂，果然朱紫雪的面色变了变。可随即话锋一转又扯到了生意上去，只是不等她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却见楚小乔又摇头，微微笑道。 “生意这方面，我自然也是不敢高攀的，更何况我这里已然有了柳鸢姐姐了，若是再找他人合作，也得先问过柳鸢姐姐，否则为商不成那就是伤了打德行，这生意还如何继续做下去？” 一言一语间皆是恭维，没有一句不是将杨家高捧，可就是因为捧得太高，她才好说自己高攀不上，如此一来脱身之余也不会闹得太僵，更不会将杨白娇至于里外不是人的处境。 大串大串的话说出去，换来的只是她的三言两语。可就是这三言两语，便将朱紫雪堵得再无话可说，不等她再思索找别的什么话出来，楚小乔已然起身告辞。 “生意和婚事，本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劳烦夫人费心，夫人心意我领下了，只不过若非我愿，无人能逼我。” 大宅院儿里头的事情她不感兴趣也不想搀和。这里面的利益不多不说，而且不干净，沾染太多还容易引火烧身。 言罢，楚小乔已然出门而去，并未因为她送来的东西而有再多的感谢，毕竟占用她的时间也是要钱的，她又不是花楼里头的女人，陪吃陪聊的。 歪头的杨白娇一直不肯走远，就坐在距离最近的散座上，可她并非习武之刃，也没有天生异能，自然听不到屋子里两人的言语，见到一个出来杨白娇连忙就过去询问。 第187章 公报私仇 “放心吧，没事儿的，我同你娘是好好说话，又没有争执闹事，她不会生气的。” 就算是心里有火气，可巴掌不打笑脸，她也发不出火气来。 “对了，白娇，我觉得你素日里穿得就挺好看的，不必要刻意打扮什么，平日里的你已经够好了。” 话中有深意，至于她能不能听得出来。就得看她自己了。 杨白娇闻言愣了愣，随即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此时不是她细想的时候，还是赶紧去照顾一下朱紫雪的情绪。才是要紧的事儿。 屋子里桌旁，朱紫雪冷着一张脸，一把银勺将面前的双皮奶戳的稀巴烂，杨白娇上前去，只敢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正如楚小乔所说，就算是她心中不爽，也没理由发出脾气来，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女儿。最后也只能一叹示意一切没事，坐下吃东西吃完了好回去。 “娘，能从村子里出来，再在镇子上开出这样一个院子的女子，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杨白娇小心出言，是想将朱紫雪劝退，朱紫雪也知道楚小乔不简单，却没料到她居然如此难搞，不过好在她也料到一次搞不定，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只是得再想旁的理由来，有些麻烦。 “娘，还有一件事儿，若是小乔哪里出言不逊，其实也是娘您的错。” 这话没有往楚小乔身上泼脏水的意思，反倒是在为她开脱。 将先前从猪肉里头翻出来肠子的事情一说，朱紫雪心里瞬间自以为的明了，难怪楚小乔神情怪怪的，原来是礼有问题。 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什么样的人送什么见面礼，这翻出来猪肠，也就是楚小乔收下，换成旁人恐怕还会觉得朱紫雪是在暗地里骂人，早就将人轰出去了。 “这样。咱们下次便不送猪肉了，送些别的来。” 这话一出，杨白娇暗中翻白眼，便知道自己方才话中的意思娘亲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 不等娘俩儿再说话，忽得外头一阵骚动，随即惊起一片宾客呼喊。 “这院子的主子呢？给我出来！” 闻声朝外面看去，才发现闯进来是一群红底子衣裳，蓝色帽子的家仆，那家仆身上穿着的都是缎面袍子，可见此户家境如何殷实。 杨白娇不常出门，看不出个一二来，但朱紫雪却是认识的。这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声低呼。 “不好，这是程知府府邸里的人，怎的今日到这儿来了？” “定然，定然是因为前几日！”杨白娇惊惶，前几日楚小乔为了维护自己，得罪了程雨晴，现在果然是来找事了！ 有这个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公报私仇，程知府就算是再怎么爱女心切，最终也是个当官的，这种以权压人的人是所有当官的避之不及的，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抓人。 这一声吆喝。是直接将还没来得及坐下的楚小乔又给喊了出来，看到来人，楚小乔一拧眉，刚想开口，却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几个家仆一拥而上，直接将楚小乔擒拿住。 并非反应不及，而是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这些人扑上来的动作一出，楚小乔就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只有蛮力的人，自己若是动手，定然暴露。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一下扑上来，竟然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是个女子，下手格外之狠，楚小乔身形被强转过去，眼前场景转换，下一秒就被人直接按倒在了最邻近的一张桌子的桌面上。 幸而那桌子上没有人在，否则这一下定然碗盘碎裂。汤汁飞溅。 “小姐！” 红螺一声惊呼，冲过去就要动手，却见楚小乔正瞪着她，用眼神示意她不得乱动。这才让她要抬起的拳头硬生生又压了回去，只是身为杀手时的气场还是瞬间散发而出。 “你们懂我家小姐作甚？你若是敢伤着她半分，仔细你的皮被我扒下来！” 话是家中侍女应有的措辞，只不过那声音低沉的却似是发了怒的母狮。竟震得那些家仆都是一愣，觉得红螺这一句话不只是说着玩玩儿，而是真的会将他们的皮完整的手撕下来。 还是为首的那位家仆有些见识，回应了一句。 “做了什么事儿，她自己个儿心里头清楚，我今日若是在这儿说出来，她脑袋也不保！” “但你要是说不清楚，就休想碰我们小姐！” 红螺素手拍案，那桌案连带着上面的器具都是一震，然而那些家仆却未理会，只是仍要带着人走，红螺抓起一个杯子就要砸过去，却又一次被楚小乔的眼神给逼停。 “红螺，我今日就跟他们走，我倒是要瞧瞧我做过些什么，你现在若是动手。咱们回头要算账的时候，还得少索赔一笔！” 言语间，楚小乔被压在桌面上的上半身一动，不知怎的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动作快而敏捷，如同一条灵蛇下一秒就挣脱了出来，原本绑在她手腕上的绳索也不知何时被她悄悄解开。 家仆们正觉大事不妙，哪料楚小乔将那绳子一扔理了理头发。朝着家仆们一挥手：“不必绑我，我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会走，你们只管带路便是。” “小姐，我同您一起去！” 着急间，红螺连自称也忘了，她一向是楚小乔的得力下手，这一次跟着去也是无可厚非，哪料楚小乔却是摇头，让她留下来在院子里待着。 惹到的算是个大人物，还是她自己去处理比较好，若是还带着下人，难免让人觉得摆架子，而且这些人敢直接闯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按倒，不必想也知道，背后的主使是个厉害人物，必须得留个人下来看院子。 这倒是让院中众人觉得惊奇，且不论方才她如何从众人手中挣脱出来的，就是她这胆识气场，也不是一般姑娘家能有的。 此情此景，也让屋子里的朱紫雪拧紧眉头，似是在思索什么，却也只是片刻，细眉瞬间舒展，噗哧轻笑。 第188章 命中带煞 方才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再拉拢楚小乔的心，现在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机会就自己撞到面前来了。 先前得罪了程雨晴，自己正是目击者，那程知府护女不假，却也是讲理的，楚小乔势单力薄自然要被欺负，可自己是杨家的正夫人。有杨家做后盾。 若是自己想办法把她救出来，这恩情，楚小乔定然要偿还。 如此一来。趁她还人情的时候，再好好拉拢一番，不愁她不上钩. “娘，这怎么办啊,她怎的就一个人去了？带个下人也是好的！” 杨白娇显然没有朱紫雪那么多的心思，见到楚小乔真的跟人走了，手足无措只能求助。红了一双眼睛，眼角浮出泪花来。 “没事儿，咱们跟着去，不必担忧，肯定能解决的。”说着，朱紫雪也跟着杨白娇去取车，驾车远远的跟着走。 凭楚小乔的实力，和红螺联手，再加上曲妙阁派来的那些小厮，将他们打出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之所以要跟着出来，是因为院子里还有客人。 异食园虽然挑客人，但是不能完全的不讲道理，更何况方才客人们议论的这些人的来历她尽收耳中。 与程雨晴唯一的过节，便是她来异食园找事的那几次，这一次去，楚小乔也当真是想看看，养出这样刁蛮不讲理的女儿的爹娘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若是能一次性将话都说清楚。说不准还能免去日后程雨晴再来找事。 “你可知为何要带你走？” 看着她上马车的家仆那一双眼睛满是凶神，如果被押送的人不是楚小乔，定然是要被吓到的。 “我就是好奇你们是什么事儿，才这么大动干戈的来抓我，否则，你们哪有机会来此砸场，甚至把我带出来？” 家仆的一问没有震慑住楚小乔，却是被楚小乔的冷言反问问得极不舒服. 本是想反驳回去，可程知府特意交代了不许声张乱讲。若是生长而出，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耽误了事情，也定然拔了他们的舌头。 一路静默无声，几个大男人守在车四周，似是生怕楚小乔跑了一般，楚小乔却是不急不躁，坐在车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晃晃悠悠到了程府，楚小乔被人带下车。二话不说又要给捆上，这一次楚小乔是全然没让人上前来的人近身，抬手把人推了出去。 “都到地方了，我还能跑到哪儿去？用不着绑了。” 更何况，若是她真的不想来，方才路上。这些家仆那么多的破绽，她还不是说跑就跑了？现在才又想起来捆绑，还真是好笑。 见奈何不料她，家仆们只能放弃，继续带着她往前走，这府邸比自己的府邸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左拐右拐许久才终于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里绿瓦白墙，回廊在屋檐下绕了一圈，这院子里还专门修了个花园。假山池水一路通道外面的大花园去，富丽堂皇，奢华至极。 楚小乔心念着。哪怕就是皇宫贵族的府邸，也不过如此了。 被带到屋子的堂屋里头，只见一个身着褐金华袍的男人正坐在屋子里。头上时乌沙发冠，一根细长剑簪捆住发髻，浓眉深眼不怒自威，胡须一把，从粗到细如同刀削。 “你就是楚小乔？” 中气十足的声音，和杨老爷的威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这富甲和官宦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过好在前世楚小乔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过不少大富大贵之人，也见过不少高管俸禄的人，一个知府而已，又如何能让曾经经历过暗杀的楚小乔动了心绪？ “正是民女。” 楚小乔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语气一如往常，比那河中清水还要淡，更静过那没有鱼儿的至清之水。 “你可知叫你来，是为何？”程知府眉头拧得更深，好似将她当做了什么命中煞星。 闻言，楚小乔只觉得好笑。扬了扬眉，那心中的情绪倒是毫无言表。 “这问题我在来的路上不知道被问了多少遍了，若是我知道的话，我大概就未必会站在这儿同程大人面谈了。” 瞧见那略有不着调的神情，程知府瞬间火气上涌，厚掌拍案，鼻尖皱起，指着楚小乔一声呵斥。 “你不是不知道么？好！那本官今日把事情摆到你面前来，瞧你是认还是不认！” 话音刚落，又有家仆带着一个老先生进了屋子来，这老先生一身灰白色道袍，不同于平常家里头的人，头上带着纶巾手握浮尘，白色的浮尘尾落在臂弯间，一副室外仙人的高清模样。 古代有方士异人，楚小乔是知道的，眼前这个道士看上去也的确像是个世外高人，可不知道为何，楚小乔总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出一股世俗的铜臭味儿。 “大人，就是此巫婆妖女！” 那老道刚站定，忽得浮尘一甩直对着楚小乔，那浮尘的白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也不晓得多长时间没甩过了，一股子怪味儿，而且带着不少的灰尘，直接甩到了楚小乔的身上。 “咳咳——” 楚小乔被呛得一阵咳嗽，却听旁侧有人惊呼。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她被这浮尘刺激到了！” 的确是被刺激到了，但并非是因为那浮尘上储存了什么道士的高深修为，而是因为那一根根长毛之间藏着的灰尘。 “巫婆妖女？我要是巫婆妖女，我怎的不直接吃了你，无稽之谈，程大人您别只是因为停了这道士说，这镇上有什么妖女才捉了民女来的吧？大人可否听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楚小乔觉得讽刺，心道这个落后世上的人，还真是不能小看他们的迷信，定然是程雨晴在背后作妖，算计了自己。 否则一个知府，怎的莫名其妙听了这山上野道的话？ 哪料那程知府根本没听她所言，倒是道士开了口：“妖女修得猖狂，老夫现在就逼你现行，来人，去端盆水来！” 第189章 污蔑妖孽 “呵，要我现行，怎的还需要水，你不是修为高么？别一会儿拿来的水有什么问题，好来诬陷我。”楚小乔觉得可笑。 她这话似是提醒了堂上坐着的程知府，只见他大手一抬，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亲信。 “你去打盆水来，免得一会儿这妖孽又有什么幺蛾子整出来，直叫她百口莫辩才好！” 由程知府亲自准备水，自然是好的，也免得楚小乔担忧旁人做手脚。 水很快被取来，是整整一大桶的冰冷井水。这井水就算是在夏日里也是冰冷刺骨，能用来拔凉瓜果的，更何况是冬日。 之间那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了一阵，随即食指中指合拢。手掌一倒，指尖直指着那桶水，手上颤抖发狠，眼睛圆瞪。 下一秒他一挥手，“照着这妖女身上泼，有了老夫真气的净水，定然要她现行！” 这老道士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他的话就像是命令一般无人违抗。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只见几个人上前一把将楚小乔给按跪在地上，楚小乔还没来得及反应，随即“哗啦”水响，净水倒头泼下！ 冰冷得不似水，倒像是被寒风吹刮出来的冰锥直接从身上扎了下来，直扎破皮肉，刺入骨髓！ 长发被大水冲散，将发丝拧成一缕一缕的，冷水顺着黑发直往下淌，她紧闭着眼睛，那冰冷刺得她一瞬间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还存在。 本以为单薄着衣衫在雪地里罚跪已经够冷的了，哪料更冷的东西在幽深瞧不见的地方，她浑身战栗，就是连呼吸都滞了。 只是不等楚小乔缓过神来反抗教训那些个人，倒是按着她的家仆忽得惊叫着躲开，堂屋里几个人高马大人的男人惊叫着抱头鼠窜到一旁去，是一副奇景，然而这一副奇景却没让程知府和旁人注意。 所有人，所有的心都系在楚小乔的身上，下头的仆人一个个连忙后撤生怕祸事临头，就连堂上的程知府也是瞪大了眼睛，瞧着被冷水激得缩成一团的楚小乔。 剧烈的冰寒化成刺痛，刺激着她的肌肤。她痛苦的缩成一团，全身瑟瑟发抖，周身上下噼里啪啦直响，淡淡的紫烟如同薄纱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将她整个包裹。 华丽的大殿之上，楚小乔格外狼狈，可旁人看来却是凄美而又妖异，叫人胆寒，又叫人挪不开眼睛。 “现形了，现形了！” 那野道士得意至极，抬手指着楚小乔，继续道：“程大人。这必然就是那下巫蛊之术的妖女巫婆，若不是她，倒还真是怪哉了！” 此言一出，无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话音未落就听程知府一声怒喝，拍案而起，指着楚小乔暴呵怒骂！ “孽畜！还不快说你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巫蛊？情儿与你有何仇怨，竟让你下如此毒手！” 冷水的劲儿还没过，楚小乔跪倒在地上瑟缩着抬头，一张俏脸煞白就算不是鬼，此时也有七分相像了，再加上那一双冰冷幽怨的眸子。简直就是水中的冤死鬼。 她也注意到自己身上有着紫烟冒出，心道果然是程雨晴设计，不愧是官宦家的女子，勾心斗角的计谋的确是多！ “既然说是我下的巫蛊，那不如就叫我去瞧瞧，兴许我解开了之后，发现下蛊之人不是我，而另有其人呢？” 言罢。那一双怨怒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身边嚣张的野道士，竟让那野道士心下一慌，可那慌张也只是一秒而已。 都已经搞成这样了，那程千金也是下了血本的，就不信这一个嚣张的村姑还能翻盘！ 只不过，楚小乔那咬牙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那野道士身上一寒。 “万一是贼喊捉贼，那程大人岂不是被人当猴子消遣了？” 女儿出事，父亲定然是不会想到是监守自盗这一茬儿，而程雨晴那狠辣的性子不亚于楚家的宋氏，所以，楚小乔也知道。就算是自己查出什么来，也定然是要让这野道士来担负责任。 “带她去瞧瞧晴儿，若有半分异动，直接给本官剁了她的手！” 几个家仆压着心中惊恐。押着楚小乔出了堂屋，进了院子里的厢房里去，只一眼楚小乔就看到楚莹儿站在屋子的三层珠帘后的内屋，似是正等着什么。 珠帘被粗暴的掀开。珠子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嘈杂之音，似是相互撞碎，玉石俱焚。 屋子里，楚莹儿正一副担忧模样守在床前，用一块绢丝帕子擦着眼角，似是已经哭了许久的无助模样。 见到浑身湿漉漉还有些打颤儿的楚小乔进来，那无助的神色里居然闪过一丝愉悦，似是等了久违的一幕。 不等楚小乔反应，楚莹儿就直接跪倒扑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一顿哭嚎。 “小妹，你怎的这么傻，我家小姐不过是在你院子里说话稍稍刻薄了两句，你怎的就想要了她的命去，何况……何况这巫蛊之术是明令禁止的，这是要杀头的哇！” 巫蛊之术、巫婆妖女。这八个字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还真是时不时的就乐意补刀过来。 再看床上的程雨晴，面色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气息奄奄，那里还有半分前些日子嚣张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小乔询问，心中却是对程雨晴这装病陷害的手段嗤之以鼻，先前她还觉得程雨晴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装病是最不好装得，因为一旦有什么刺激，装的病就会立刻消失得荡然无存。 也幸好这程雨晴今日只是陷害自己被泼了一桶水，若是还有别的，真的伤害到她，她定然数以十倍的奉还！ “妹妹，你吓得手，你怎的会不知道！” 楚莹儿仍在一旁楚楚可怜，一只手用帕子沾着眼角，一只手拽着楚小乔的衣角，却被楚小乔衣角踹开。 “啊——” 一声娇呼，引得旁侧不少家仆心疼，就要再次将楚小乔按倒在床榻边跪下！ 第190章 猫哭耗子 却哪料楚小乔身形一闪，灵巧的躲开了家丁们袭来的手。 “如果还想你们小姐活命，那就老老实实的跟我交代。” 她的语气很冷，冷的如同一条眼镜毒蛇，张嘴间便能将一切毒杀与獠牙毒液之下。 “自第一次去你的异食园开始，身体便愈来愈差，后来又去了一次，你们发生口角之后，她日渐虚弱吸走阳气，直至今日一睡不起！” 程知府不知何时跟了进来，一双怒目死死盯着楚小乔，方才她踹开楚莹儿的动作他自然也看在眼里。只不过楚小乔伤的不是程雨晴，其他的下人这位程知府根本就不在意。 “程大人，民女再说一遍，民女不是什么巫婆妖女。巫蛊之术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无稽之谈，我不会使用，也不屑于去了解，我倒是懂一些浅薄医术，若是我今日将程小姐治好了……” 说着，楚小乔黑溜溜的大眼睛在程知府身上转了一圈。 她现在敢嚣张放肆理直气壮，是因为她知道，程知府爱女心切。既然所有人都指认她是罪魁祸首，那就证明，治好人的法子也在她手里。 “若是程小姐无碍，程大人，您不仅得当众对民女赔不是，还得让出五百两银子来，毕竟这大冬日里头的一桶冷水泼下来伤了人，那就医的银子也是价格不菲！” 尊称与自称都还在，言语间，楚小乔行礼的动作标准，礼数周到，可那气场语气中，已经全然没了刚见面时候，对程知府的那种恭敬。 青丝散乱衣裳湿透，满身狼狈却不像是个狼狈之人，倒如同刚历了磨难，回来的修罗将军，与不怒自威的程知府相比，竟不分上下。 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泼她一身井水的官儿，也不是什么好官，也不配她尊敬。 程知府的一颗心都悬在爱女身上，可脾气也不笑，冷哼后答应。却也告诉了楚小乔，若是程雨晴当真好不过来，或者真是她下手所害，也不会叫她好看！ “程大人，您怎可听一个妖女的话！” 见程知府的思绪要跟着楚小乔跑，楚莹儿慌张，只不过她此时的慌张被此情此景掩盖，丝毫未有人觉出她的不妥来，程知府更是没有理会。 旁侧的野道士也暗叫不好:“大人，您若是将小姐交于此人之手，说不准小姐性命难保！” “楚小乔，本官对你的信任。只有一次。” 程知府眼中凶光毕露，楚小乔也跟着点头，她自然知道程知府耐心有限，她也不想跟程雨晴干耗下去，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一次性了断。 “程大人，若是这一次令千金被治好，还请程大人关好令千金，再别来骚扰我们异食园一次。” 楚小这话说的得干脆，不过落在爱女的程知府耳中就有些刺耳了，可奈何此时希望都在她身上，程知府不爱听也得受着。 让下人取了黄酒银针来。银针用黄酒消毒间，楚小乔已然在床榻边坐下，瞧着一动不动的程雨晴，她先是身手拍了拍脸，又拽了拽她的头发。 一旁的楚莹儿看得胆战心惊，程雨晴那暴脾气哪里能容得旁人如此动手动脚？若是醒着定然要气炸，醒过来之后也绝对不会放过楚小乔。 这动作瞧见旁人眼里格外诡异，却是无人敢出言质疑。只想着是楚小乔的什么厉害的巫蛊之术，不过这些小东西若当真是巫蛊之术，怕是要气死那些真正有道行的人了。 不过更让楚莹儿胆战心惊的是，她不晓得一会儿楚小乔想干嘛，所以也无法防备她的一切所为，万一被拆穿了…… 想到这，楚莹儿甩甩头，:程雨晴都已经闹成这样，如此下血本，应当不可能被轻易拆穿，除非楚小乔当真有精明的医术与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楚小乔兀自倒腾半天，程雨晴也未有反应。互的楚小乔福身下去，两人间距离瞬间拉进，鼻尖相对间只剩下一指宽度便要贴上。 方才一通骚扰，再加上自己现在突然而至的动作。只要这人醒着，定然会被吓醒，可这一下，程雨晴却是无动于衷。 “装的倒是挺像。你不起来，别怪我真的不客气。” 楚小乔是绝不会相信她在自己院子里出事的，她第二次去闹事，自己就有了提防，在她还没吃东西的时候，就将她赶了出去。 这一点院子里不少人都能作证，尤其是杨家那母女俩，所以只要将程雨晴弄醒，也不怕程家赖账。 取过银针，在程雨晴的手腕上摸了一把，又朝着一处位置点了点，下一瞬银针直扎了下去。 那银针是大夫针灸所用，伤不到人身，但楚小乔扎进去的这一处却是个麻痛之穴。 前世近身格斗时，她自己钻研过人体穴位，这手腕上的穴位她更是清楚。发力猛攻逼敌卸刀，这一招屡试不爽。 若拿银针刺激，那麻痛之感更是呈百倍往上翻，就算是喝了迷魂汤也得疼得清醒过来才对。 可哪料，指腹捻着银针，直到穴位处呈现出一片青黑，程雨晴也是半分反应没有。 忽的楚小乔花容一沉，拔出银针。中指食指并拢搭在程雨晴脉上，随即又翻开她眼皮瞧了瞧，眼白上皆是紫色血丝。 “中毒，是中毒！”楚小乔惊呼，双目坚定，“程大人，这并非是什么巫蛊之术，得去叫大夫来！” 至于叫大夫的结果如何，楚小乔也不清楚了，毕竟自己一针下去的疼痛都激不醒她，恐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过，这在自己个儿家里头，程雨晴如何才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程大人，休要听她胡扯！” 野道士戾呵出声，一把上前将楚小乔拽的远离了床榻，就在那枯枝般的手接触到她湿漉漉的衣袖的时候，又一股紫烟攀升而出。 “大人，她原就是个妖孽，方才是老夫眼拙，那银针过了她的手就渡了阴气了，阴气现在传入程千金体内，恐怕是性命难保啊！” 第191章 水落石出 “程大人，您身为人父，听我一句劝，去请真正的大夫来，事情如何自然水落石出，比这些无稽之谈要有用的多。” 楚小乔急切，她随是厌恶极了程雨晴，可到底两人间没有要命的仇怨，自然不希望这么一条年轻的生命白白死去。 “你胡说，你就是想小姐死，那日小姐到你院子里去，你还折辱她又咒她。你在老家便总是如此，家中的二婶就是被你如此克死的！” 野道士和楚莹儿的煽风点火，再加一抓间冒出的紫烟，瞬间将楚小乔是巫女的事情坐实。任凭楚小乔再如何解释辩驳，叫他们请大夫救人，众人也是无动于衷，只是瞧着她狼狈发狂的模样害怕的直后退。 “带出厢房去！” 屋子里一片混乱，程知府震袖一挥，立刻有家仆上前去，虽然不敢直接触碰楚小乔，生怕也会冒出紫烟。因为没有“真气”护体而受伤，但他们人高马大，还是直接将楚小乔逼得退出了屋子。 楚小乔一边后退，一边就听到那野道士又开口。 “程大人，令千金想要活命，要么就是让这妖女亲自解开巫蛊之术，要么就是直接将她捆于木桩之上，予以烈日暴晒，以长鞭抽挞七七四十九鞭，取最后一鞭的伤痕血，以妖女之血为药引，服下，半个时辰后便能转醒！” 言语间，只见野道士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来，递到了程知府面前。 这一下，方才对程雨晴的半分怜悯也一并消失，原来人家是连解药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关心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想抽自己鞭子，一觉醒来之后看自己的狼狈惨状罢了。 巫蛊之术在燕国明令禁止，若是有谁沾染，定然是要直接杀头，哪怕是无意之中帮衬或者延续都不行。可此时程知府哪里还顾得了旁的？ 一听自己的爱女还有救，自然是旁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就照老先生所言去做，速速取来长鞭绳索！把她给本官绑起来，放在院子里头太阳最大的地方！” 先前去绑楚小乔，家仆随身带着绳索，这些家仆一个个人高马大状如牛，纵使楚小乔再怎么灵敏机智，也是分身乏术。 十几个人一起扑上来，硬是直接将她按倒，绳索胡乱上身，瞬间被锁死。她还想如先前一般偷偷解开绳索逃出去。 可鲜招儿不能用两次，这第二次再解绳子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打的绳子结已经变了，不再是她的小伎俩能解的开的，或者说这绳结不再是一个活结，而是无数个死结叠加在一起，就算是好好解，也得个半晌。 随后，只听远处“啪啪”试皮鞭的声音，从人腿的缝隙里抬眼看去，楚小乔就是一惊，那一根鞭有女娃娃的手臂粗细。这哪里是要抽自己鞭子？这恐怕不是打算把自己抽死，而是直接一鞭子把她给打成两截！ “该死！” 她一声低骂，怎的自己这一个“妖女”沦落到被旁人拿捏？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来了，不是为了旁人，正是为了这妖孽！” 守门的管家来报，此言一出。将方才头脑发热的程知府一盆冷水给浇醒，也将方才嫉恶如仇的家仆们都给叫停了下来。 这外来人不管是谁，但凡是知道了他们在做什么，那只要有只言片语流出前，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若是不让人瞧见又怎么可能？对方就是冲着这妖女来的。 “一切继续，把她的嘴堵上，一点儿声音不许她发出来！” 程知府吩咐着，随即着急忙的带着管家去招呼招呼那不长眼来骚扰的人。 家丁们下手倒也着实不客气，不知从何处一根麻绳从后头勒过来，直接如同马辔头一般，直接勒上了她的嫩唇。 大力和摩擦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却又要咬紧牙关。大力的拉扯和格外紧实的绳结系在脑后，将她的嘴角磨破，鲜血侵入麻绳，在她的口间鼻下传来一阵阵的铁锈腥味儿。 鞭子还没上身。这些家仆已经迫不及待的发狠对待自己，丝毫不畏惧自己“妖女”的身份，可见平日里受委屈不少，这是要拿她来泄愤。 求助无望。自救难解，怨恨由心而生。 对立的关系最危险，她从来不会主动去走这一条路，而今，是程雨晴逼她的，若她有命回去，可别怪她手下再不留情。 前院来人不是旁的，正是先前在异食园的朱紫雪和杨白娇，她们是跟着程家的家丁来的，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两人若是直接跟来，恐怕解决不了事情，还会引火烧身。 朱紫雪到底是个有手段的，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来，又去集市上买了一对儿价值不菲的耳饰，这才携女儿一起过来。 程知府到了大堂。朱紫雪先是见了礼，便将杨白娇推到了自己前头去。 “程大人，突然登门实在是唐突，不过是这丫头像来见见嫂子，瞧瞧是多么标志的一个人儿。” 这些小说辞放在平日里，程知府是定然不会信的，杨白娇也不喜欢配合着这些玩弄权术的言辞，可现在这二人一个愿演。一个敢信。 “前些日子听说程姐姐病了，而且上一次游湖我也缺席，这才冒昧……” 愿演，但她到底还是不喜欢程雨晴，自然不可能称呼上就直接改了，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倒让程知府觉得这杨家女儿更加规矩懂礼。 “晴儿近日里的确是身体不适，也不适宜见人，二位还是等晴儿大好了，再来吧。” “可是，可是我心里头不安，先前我似是和姐姐有些矛盾，今日我连赔礼都带来了，若是平日，姐姐定然是不肯见我的，毕竟我身份卑微……” 言语急切，杨白娇说着泪花就往外冒，自然不是真的担心程雨晴，而是担忧在这程府里头的楚小乔。 因为疼爱女儿，程知府是最见不得女儿家落泪的，哪一家的都一样。 第192章 严刑逼供 更何况这要求也不过分，还能促进两家关系，更何况程雨晴是迟早要成为杨家夫人的，叫她看看也无妨。 “管家，你去吱呼一声，本官这就带着二位过去，叫下人们备好茶水糕点。” 管家自然明白程知府话里意思，连忙去处理后院还乱着的那一干人等，程知府随即泽带着人往后院去。 程府阳光最大的地方。就是在临近程雨晴院子一墙之隔的花园里，这是程知府叫人精心设计，为了给女儿平日在府上无聊打发日子修建的。现在倒成了一大败笔。 虽然在及时的收拾，可到底是人多，嘈杂的声音是盖不住的，到了程雨晴的院子里，朱紫雪一眼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楚莹儿。 愤然和怨怒又一次打心底蓬勃而出，果然。又是这死丫头搞得鬼，身份不入流，下贱的手段倒是不少，一举就攀上了高枝儿，来坏她好事！ “这个婢女我见过，硬是穿上的那位，冲撞过我们家牧沉，怎的现在到了这儿来？若是居心不良之人留在令千金身边，其实不更不得安心？” “莹儿丫头是我家丫头亲自选的，她挑的人，不会错的。”程知府显然不将朱紫雪的话当一回事儿。 倒是被点名儿的人瞧见朱紫雪吃瘪，心中一阵暗爽，还不忘不着痕迹的递给朱紫雪一个得意的眼神。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鼻子，朱紫雪心中一阵凛冽：以为躲在程府就没事了？若真是如此，那楚莹儿当真是太年轻了。 杨白娇此时却是没心思在意那二人对视间的交流，只是将朱紫雪准备的耳饰递给楚莹儿，让她代为收拾好，随即去看程雨晴。找话题往楚小乔的身上扯。 “程姐姐这是怎么了？” 程知府一咽，不过想到楚小乔先前的话，便搪塞：“是……中毒。” “怎的好好在家呆着中毒了？别是被人所害？叫大夫看过了没？”朱紫雪花容大惊，随即又看了一眼楚莹儿，试图补刀。 可哪料那一眼直接被程知府无视：“正要去请大夫……” “啪——” 又闷又重的声响在屋外炸裂，如同火炮被埋在了地底下炸裂，惊得屋子里众人皆是一颤。 “这又是什么动静？” “哦，这是府上逮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现在正在教训。让他把偷的东西给吐出来。” 此言一出，朱紫雪似是觉得可笑，用怪异的眼神瞧着程知府：“程大人糊涂，这偷东西的小贼都是交给官府处理的，怎的自己在府上用私刑了？” 一经提醒，程知府似是也觉不妥，连忙又辩解：“这小贼偷的是女儿家私密的东西，若是挪给官府，说出去怕是小女名节有损。”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来替大人处理吧，我在杨府持家多年，对付这种心思龌龊的小贼最是拿手了！” 言罢，朱紫雪转身就往外走，她本就距离门口最近，程知府又不方便对她拉扯。侍女也来不及去拦着，竟当真让她给溜了出去。 一旁杨白娇也趁机要跟出去，却被楚莹儿给拽住：“杨小姐是来看小姐的，就在这屋子里等着吧，那些个事情，交给长辈们就是了。” 说着，还将茶水和糕点盘子给递了上去。 杨白娇最好脾气，楚莹儿以为自己这一下委婉，又当着程知府的面子。不论如何杨白娇也不应该再动了才是。 哪料，之间她接过了茶水，下一秒。连茶盏带茶水都泼到了楚莹儿身上，面目凶狠，厌恶不言而喻。 “你一个下作胚子。凭什么逾矩拉拽于我？还想管辖于我？程大人，此等下人，是断不能留在府上的。” 杨白娇言罢，连忙抬步跟着出门去。 谁还不是个大小姐？谁还没些刁蛮不讲理的脾气？只不过她是好脾气罢了，现在表现出来，程知府也不意外。 而楚莹儿，没有那娇贵的命，却是被生养的娇贵不已，如若不是程雨晴实在是喜欢她，程知府也不愿意留着她，在楚莹儿投来求救目光的时候，程知府仍是丝毫不曾理会。跟着转身而去。 在房门被带上同时，楚莹儿那楚楚可怜的神情瞬间转变为了阴郁怨怒，她是何处做的不妥当，不如那楚小乔？ 凭什么楚小乔这么受人关心，她就要被人如此轻贱！ 既然现在不好好对她，那就等着吧！等着她飞黄腾达的那一天。瞧她如何将这些屈辱如何讨回来。 想着，她转身看了看床上的程雨晴，扬起手一个耳光就落了下去，昏迷之中的程雨晴自然无法反抗，甚至不可能知道是谁抽的她，而楚莹儿这一耳光下手，终于是心中舒坦了不少。 在讲回方才那一声巨响，不是旁的，正是皮鞭抽打的动静。 平日里，那一指粗细的皮鞭的破空之响已然如同鞭炮之声，抽在人身上立刻就能落下一个印子，若是力气大的，怕是能直接在身上打开一个口子。 更别提这手腕粗细的鞭子，不过好在这鞭子沉也长，那些力大如牛的家仆力道也不会全然被楚小乔承接。 可即便如此，一鞭子下去也足够人劈开肉绽。 那一声闷响在她身上炸开，楚小乔只觉得自己胸前的皮肉被人生生剥开，疼痛与剧烈的震动几乎要让她晕厥过去，可就是因为太痛，反而又刺激得她格外清醒，逼着她不得不清醒着承受这痛楚。 一下过去，紧接着就是第二下，本就狼狈的青丝此时被大力震得散乱，原本湿漉漉的衣服此时也被伤口中飞溅而出的血迹渲染，一片片如同红色牡丹般绽放在身上，绚烂又残忍。 再后来除了疼痛，再没了更多的知觉，哪怕是那些人的抽打因为医生呼喊停下，她的感触也只有疼，疼得天旋地转。 前世，她那么多次出生入死，但她也艺高人胆大，受伤也不过是吃一颗枪子儿，此时她只觉得，这一顿鞭子，应当是将前世她没有受的伤，全都补回来了！ “小乔，小乔！” 第193章 出生入死 是杨白娇惊慌失措的叫起来扑向了她，这才逼得旁人收了鞭子，生怕乱伤无辜，而先前进来的朱紫雪还呆愣在原地。 虽然料到程雨晴狠，程知府护女，却没想到居然能狠辣到这种地步，这将人抽得皮开肉绽，可是连她都没做过的。 “程大人，你这是和用意啊？这位我可是认识的，可不是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小贼。” 这一句语气全然变成了质问，这可是被抓到了把柄的，能不好好的质问一番么？ 果然这一问程知府就是一默。不等他开口朱紫雪却是过去，将杨白娇给拽了回来，往院子外头推，“白娇。回家去，今日的事情不准多嘴，否则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娘……”杨白娇的眼睛还盯着被捆在木桩上的楚小乔，一步也不愿意挪开。 “回家去！” 朱紫雪又是一声低吼，这才将她的神思给叫了回来，红着一双眼睛退出院子，拔腿就往外头跑。 程知府本想叫人拦住她，可对上朱紫雪的视线。他又硬生生的把想法这给撤了回去，毕竟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上，对方又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能随意处置。 “杨夫人，这是本官家事，还望夫人不要多管，来人带夫人到客院去休息。” 再搪塞不过去，程知府索性决定跳过她的疑问，先将女儿救醒了再说，朱紫雪自然是不服，可杨白娇已经放出了，那她也就达到目的了。 杨白娇聪明又单纯，一定会回异食园去报信，或者直接去找杨清风，不论是谁来都会把这事情闹大，不怕程知府不透底，到时候她能掌握程家的把柄，还能让楚小乔欠一个人情，当真是一石二鸟。 至于杨清风那边，杨白娇定然会去通知，来不来，都无所谓，她只要自己目的达成即好。正如朱紫雪所料，出了程府杨白娇一路往异食园去。 楚小乔的院子里。异食园一如既往，但所有忙碌的都是曲妙阁派来帮衬的人，楚小乔自己贴身的碧海和红螺正在院子里头，急的团团转。 楚小乔这一次离开，虽然也是走的淡定从容，可她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看上去，却不像是省油的灯。 正愁着，就听见正院大门儿被人拍响，门板刚被拉开一条缝，就见杨白娇整个人踉跄闯了进来，脚下无眼外加上情绪惊慌，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程府距离异食园那是极远的一段距离，大家闺秀往日里从不用跋山涉水，杨白娇一路奔过来已经是极限，现在扶膝大喘着粗气，没有背过气去已经是幸运。 “呀！杨小姐怎的这一身血糊刺啦的！” 碧海说着，就要把她往屋子里拉，替她检查身体，却被她摆手拒绝，反指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喘了好半天，才中途断断续续说出来一句话。 “血是小乔的……快去救她！” 不必听那后半句，只第一句出来。红螺和碧海的脑子里就是一炸，只剩下嗡嗡的乱叫声，红螺的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抬腿就想往外冲，却被碧海给一把拽了回来。 “别慌，主子是一定要救回来的，只是你现在连主子在哪也不知道，先别轻举妄动。再听杨小姐说说。” 说罢，两人又转头去看杨白娇，杨白娇又喘了好几下，才又一次努力压住自己的粗喘气,又挤了一句出来。 “在程知府的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捆起来，用鞭子抽，我娘也在……” 并非她不想多说，她这一身血就是在程府去护着楚小乔的时候，从她身上沾染过来的。 倒是真想将当时的惨状说出来，可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讲故事的时候。而且她的肺都快要炸了，哪还能说更多的话出来？ 只这一句说完，她跑得发软的腿就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碧海一把将人扶助。却也不敢松开自己的妹妹，生怕她一个不留神人冲出去，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们姐妹两个是可以杀人放火、亡命天涯的，但楚小乔不行。她还有未来和家人，哪能轻易舍下？ 三个女人的动静也惊动了屋子里练字读书的楚小风，这两日碧海给他买了不少字帖经书回来，他沉醉研读，可刚一推门就看见碧海半蹲不蹲的，左手半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杨白娇，右手紧拽着一个凶神恶煞濒临爆发的红螺。 “碧海姐姐，这、这是……” 楚小风不明白，怎的早上还好好来喝茶的杨白娇，此时却是天差地别的衣服狼狈模样？ “小风少爷，快来把杨姐姐扶进去，她自己来的时候摔倒磕伤了，把她扶到你姐姐的屋子里，让她自己休息去！” 最后，还是碧海更加冷静，言语间逻辑分明。既告诉了杨白娇不要乱说，也让楚小风安省的待着。 至于楚小乔的事情，早晚都会被家里人知道，但是现在是绝不能告诉楚小风的，楚小风和红螺是一样的性子，虽然他还是个小少年，可也是嫉恶如仇，楚小乔已经陷入危机。这家的小儿子若是再出事，那她们身为下侍的姐妹两人就罪过大了！ 程知府在南诏镇是有名儿的，碧海不仅认识，而且见过，也在梦华楼为他敬过酒，那是个格外有地位而且有钱的主儿。 这样的官宦一般都与富甲商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红螺，你去找杨少爷，他应当会有办法的！注意，悄悄的去，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搞出太大的动静来，免得不好收场，对小姐不利！” 本是应该让杨白娇引着回杨家去请人的，但奈何现在杨白娇上气不接下气，若是再让她挪窝，恐怕非得香消玉殒了不可。 红螺身为刺客，脚程快，翻墙入窗的本事也在，闻言间立刻点头转身而且，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取了自己随身佩戴的短刀在身。 杨家府邸繁华僻静，一如既往，到处都是人。 第194章 解开误会 红螺不晓得杨清风在哪个院子，只能自己先翻墙进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沿着墙根儿，一间院子一间院子的去摸。 杨清风屋子里，扬了扬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抬了抬手，旁侧侍奉的小桃连忙知心的将茶水地上，然后收走他看完的账本。 “宏二。” “小的在。” “招待招待客人。”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宏二已经一拳打偷了屋后那处的窗子，木头榔子被这一拳撞碎了好几根。窗纸破了一个大洞出来，距离那窗外的人只有一掌之距。 红螺大惊，没想到这杨家竟也有高人在，连忙后撤了好几步。却哪料窗户里的人根本没有把拳头收回去的打算，而是整个人破窗而出，木头块和窗纸碎了一地，也蹦到了红螺身上好几下！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宏二已然到了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身形一转将她抵在墙上。 窒息感涌上脑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在红螺觉得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忽得脖颈间力道一松，回神时才发现，宏二不知何时把她从背后亲拿住，用一根长皮鞭把她捆了起来，拖着他往屋子里去。 “果然是你。” 瞧见来人是红螺，杨清风倒是不曾意外，他早就料到有一日楚小乔会按耐不住对自己动手，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本只是猜想，所以一直堤防，可猜想中了之后，心境却是无比苍凉。 “说吧，楚小乔派你来做什么？”杨清风笑问，抿了口茶水后，那嘴角的弧度格外冰冷，眼神之中杀意尽显。 “不是小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还请杨少爷饶过奴婢翻墙走窗的无礼之举，若是有罪，也请等事后再责怪。” 红螺也顾不得方才挨打吃亏，只用巧劲儿挣脱了宏二的束缚，便朝着杨清风磕头。 “呵。倒真是个中心户主的东西。” 杨清风心头一痛，本知应该直接将她灭口了才干净，却仍是压住怒火，想再多得些她的消息，却哪料下一句红螺的话，却让屋内的三人皆是一阵狐疑。 “请杨少爷发发慈悲，就就我家小姐！” “孽障，休想使什么调虎离山计，你能潜到这院子里来，怎么就救不了你家小姐？呵，别是布好了什么龙门阵，等着我们少爷自投罗网！” 在杨牧沉身边的人被换掉的时候。杨清风便心中所想的，还有曲妙阁看楚小乔起舞时，所见红螺背上的图腾，都告诉了这两个心腹。 求救声刚落下，小桃的厉声斥责就响了起来，可是红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让小桃也是一惊，方才出口的话竟也有些后悔。 红螺那一双赤红的眸子里蓄满了水汽，已然有水花在脸上绽放，哭得格外难看，这种难看是人的惊恐悲痛到极致时才有，绝无可能装出来。 若说小桃是女儿家的心思。可宏二瞧见她的模样，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开口。 “这莫不是什么……苦肉计？” 杨清风一抬手打断二人讨论，一指红螺，示意她自己继续说。 “小姐早上的时候被人带到程知府家里头去了，还是杨小姐满身是血回来报信的，这一次除了杨少爷，没人救得了小姐的，若是杨少爷也不出手。那……那我们姐妹二人只能等着为小姐置办后事了！” 言罢，又是以头锥地，磕下第二个响头，这一下比方才那一下更重，红螺的脑袋上都开了花。 宏二和小桃更是不忍，可杨清风不同，他若是狠下心那他的心就是冷的，哪怕是放在火上烤，也是冷的。 “呵，你当我会信你？”俊眸一眯，放下茶盏，“宏二。” 宏二立刻将方才趁人眼前混黑的时候。摸过来的短刀，杨清风将那短刀拔出鞘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起来，那犀利的视线。全然聚焦在那刀刃根处的图腾之上。 “我曾经险些命丧你们之手，这一次你们又是准备了什么局来招待我？” 此话一出，红螺便知，为何这几日杨清风再不来异食园。也知为何楚小乔竟与他再无来往间，却还是想念，原是因为她才让小姐受了这般委屈。 “杨少爷误会，奴婢只是小姐半路捡来的野狗罢了，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又无处可去，这才愿意舍命留在小姐身边的！” 既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她也再无可隐瞒，一股脑将自己和楚小乔相遇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听着听着，杨清风面上冰霜渐渐溶解，忽而觉得什么死去的东西又重新活了过来，而且那新芽在泥泞中挣扎奋力，破土时候的痛楚如若剖腹挖心。 若当真是红螺这么所说，那他先前的冷漠与疏远，还有处处为难针对，究竟得给她多大的委屈？ 还有那日，当着父亲和朱紫雪的面儿。他表现得淡漠嫌弃，甚至毫不犹豫的厌弃神情，后续连个解释也没有，更是不曾探望…… 这所作所为，岂不是将她一遍又一遍的凌迟？ 如今且听红螺泣诉，倒是将那般痛楚千百倍的返了回来，割在心头，将他的五脏也一并搅碎。 “你方才说。杨白娇一身血的去求救，究竟是怎么回事。” 努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他藏于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如若不是他指甲短，掌心定然多了四道口子。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听了求救，又听了姐姐的话才过来的，其余的奴婢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杨清风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间，命令已经出了口。 “宏二去备车，两辆，小桃，你去请三位清风堂最好的大夫来！” 前去求救的杨白娇都沾染了一身血迹，那楚小乔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断然是经不住路上奔波，必须备好了大夫，在路上就直接救治。 两个下人齐声一应，慌忙下去准备，红螺势必要跟着去，却被杨清风劝回去。 “你既然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就不能跟着去！” 第195章 前去救人 “宏二和小桃都是我身边的人，众人都熟习，你一个生面孔，难免招惹是非。” “可是……” 红螺刚要再开口，杨清风便再次回绝。 “更何况现在紧要关头，异食园也需要有人镇场，你就先回去，收拾好你家小姐住处，免得回去之后再手忙脚乱。” 说话间。宏二已经将车子备好，小桃还没回来，但以她的性子也知道。去了清风堂之后，定然会直接去程府。 而此时的程府，朱紫雪正被关在院子里头，这院子就是花园儿隔壁的客院，一眼就能瞧见院子里的情形。 十几个家丁半包围的将绑着楚小乔的那木头桩子围住，而程知府也是胆大。坐在对着楚小乔正脸的位置上，旁侧站着野道士，两人不咸不淡的瞧着旁人行刑。 自朱紫雪被关起来之后，那些人的鞭子仍是在继续，可能是因为那鞭子太沉，也可能是因为野道士特意嘱咐过，必须要最后一鞭子才能取人性命。 所以那鞭子虽然狠，但持鞭的人却悠着打，生怕一下过分之后，直接将楚小乔给打死，那程知府就该直接要了他们的命了。 停了好一会儿，又是一声破空鞭响，房间里的朱紫雪都跟着一抖。 “二十一……” 她记着数儿，头一次为了旁人的命而着急，心中直想着为何杨清风或者楚小乔身边那凌厉的丫头还不来。 不论是谁，来一个也是好的，别让她这一阵白忙活！等楚小乔死了，没人来救。她估计日后也不得好果子吃。 终于在第二十二鞭扬起来的时候，终于又听到有人来报。 “大人！杨家少爷杨清风来了，现在不顾阻拦，直接从门外闯进来了！” 程府众人大惊，程知府霍然起身，还没等抬步，就见那着急忙慌跑来的小厮身后已经跟进来了一个人。 杨清风是格外聪明的，开门见那小厮要跑，就知道他定然是去找主子汇报。一路跟着，不用费劲就能找到正主。 刚瞧见正主，还没来得及行礼，就瞧见了院子之中木头桩子上血肉模糊的楚小乔。 她仍是睁着眼睛的，只是那原本清明的眼睛此时浑浊不堪，四目相对间，她的眼神似是亮了亮，可这一亮之后，却让杨清风的心更痛。 原是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原是她对自己从未有过那刻意的疏远，那自己呢？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只是瞟见熟悉的身影，她眼底亮了亮，可随即又是一片混沌：她终于濒死了么？竟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幻觉里怎的是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哥？ 可当真是可笑。 “把她给我解下来，敢拦的人一律不饶。” 瞧着杨清风来势汹汹。程知府就知道，杨白娇跑出去之后，以为定然是将一切都说给了他听，倒没想到会是异食园的人去求助，产生消息误差。 不过不管杨清风知不知道细节都无所谓，他要做的，不过就是达到自己的目的，拦路的狗能自己跑开更好，跑不开的。那就直接乱棍打死。 宏二立刻上前去解木桩上的楚小乔，一旁围住的家仆自然不愿，只是他们这些蛮力哪里敌得过宏二的身手？ 之间宏二飞腿一踹。就将一个八尺高的大汉踹了出去，直砸向后面前赴后继的家仆，这一下就撂倒了一片。旁侧家仆再不敢贸然上前，但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又不敢后退，只能宏二和楚小乔围在中间。 伸手去解绳结，这才发现楚小乔身上的绳结根本解不开，无奈见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绳索逐一割开。 终于解除枷锁，她身子只在原地僵了一瞬，下一瞬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朝着地上飘然而坠。 宏二一惊连忙将楚小乔抱住，可这一抱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几乎冲得他要昏过去，而且她除了紧贴着木桩的后背，身上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的好肉。 再看那孩童手腕粗细的鞭子。也已经血淋淋的，往地上一落便是一条血迹，这附近的地上，几乎都是血迹。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睁着一双眼睛好像无法瞑目，看得人怵目惊心。 “大夫。别愣站着，快过来！” 先前被小桃请来的大夫早就跟着一起进了院子，方才那一连串的突发情况，小桃和大夫都被吓傻在了原地，听到呼喊，这才连忙跑过去救治照顾。 “杨少爷，这是本官家事，还请杨少爷不要插手，事后本官自会给个合理的说法。” 知道杨清风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却没想到他居然能招到如此身手之人在身边当差。 “程大人，今日我也当真是长见识了，原来还有一家的家事，是将别家的人绑在柱子上施以鞭刑的？” 一双怒眸死死盯着程知府，气焰攻心，杨清风言语讲话也放肆了起来，指着楚小乔的方向。 “不是要给个合理的说法么，不如现在就给，何必等到事后再找借口遮掩？还是说程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用私刑报私仇？程大人作为一方命官，对外族人滥用私刑，会掉了乌纱帽！” 每家每户皆有家规，可家规终究只对家里人，这楚小乔不姓程，也不是卖身进程家的丫头婢女，程家自然管不着。 程知府一拧眉，一个妇人朱紫雪还好糊弄，可这读过书的杨清风断然不是好敷衍过去的，不等他措辞，忽得又听门口传来动静。 “找到了，大人，小的们将东西带回来了！” 随即，就见一个小厮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黄稻草编成的娃娃，黄灿灿的娃娃上绑着红绳，还有一张黄符纸，一根绣花针戳在那符纸之上。 先前那野道士说要找到这东西，程知府就派人去了异食园，一通乱砸乱翻腾之下，终于是在内院的花圃里找到了这“施术”用的稻草人。 不用看那黄纸上写着的内容，杨清风便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眸子危险的一眯，转眼瞧着面如黑炭的程知府。 第196章 极其难看 “这就有趣了，不是家事么？怎的又出了这种腌臜之物？看来程大人不只是不想要乌纱帽了，是连脑袋也不想要了！” 话说到如此程度，已然成了威胁，程知府的面色更是难看，知道瞒不下去，也打算实话实说。 “你所谓的腌臜之物，正是从你要救的人家里搜出来的，是她先下咒咒本官爱女，若不如此直接转交官府，岂不是要本官看着爱女香消玉殒！” 说话间，程知府指着楚小乔。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野道士，杨清风眯眼去瞧那道士，眸色凛然，激得那野道士慌忙后退。躲在了程知府身后去。 “既然这位是高人，那我倒是有两句话想请教请教，”杨清风说着，一把拿过那稻草娃娃，“我听闻，巫蛊之术向来是要求严格刁钻，这娃娃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请问老先生可告诉我。这娃娃得用什么稻草？” “这、这……” 那道士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显然是打不出来，杨清风冷笑间，又丢了一个问题过去：“既然答不出来，那总也要说说程小姐是个什么症状，才能被定义成中邪？” “晴儿日渐虚弱，如今昏迷不醒，更何况方才那妖女身上被泼了净水，体冒紫光，还有这稻草娃娃，罪证确凿不容辩驳！” 不等野道士开口，倒是程知府先开了口，一条条列出来，嫉恶如仇的模样似乎愿意与楚小乔鱼死网破。 只不过罪证看似铁证如山，却是条条都有纰漏。 “程小姐身子不适应当去求大夫而非旁门左道，就算是修行道侣会治病，可此人连最基础的术法都不了解，又如何判断得出是什么？再者异食园每日来往客人众多，难保不会有使绊子的，至于紫光……这倒是要问问这道士，是不是什么妖物了！” 杨清风说着，点了一个有些多余的大夫出来。 “程大人，这三位大夫皆是我从清风堂请来的神医。究竟是何病症一看便知。” 话已至此，程知府仍是不动，似是有些犹豫，杨清风眸子一眯。 “程大人，凡是讲一个理字，您若是不讲理，那我恐怕也未必能管得住自己的嘴，或者是舍妹的嘴了。” 不管楚小乔有没有实行巫蛊之术，但凡这事情一传出去，传到上头的公堂朝廷，定然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瞧见程知府眼神飘动似是动摇。杨清风立刻补了一刀。 “涉及巫蛊，必然要深入调查，朝廷必然要深入调查，若是查出来原罪无辜，而您信以为真乱用私刑，还与这野道士为伍，怕是到时候进火坑的只您一人了。” 言罢，杨清风忽得恭恭敬敬的补了一个礼。 “程大人，我杨清风向来不胡乱做事，只这一次冲撞，也是想劝程大人，回头是岸。” 清风堂的大夫是出了名的。眼前这位程知府也眼熟，想着去瞧瞧也无妨，若是真的上巫蛊之术，再继续鞭挞也不迟，便指了一个家仆带着大夫去程雨晴的屋子里，他自己也连忙跟了过去。 野道士大惊，连忙想拦，却被杨清风一把拽住了肩膀。他的大掌如同一把钢钳，五根修长的手指弯曲着如同钢筋般坚硬，要刺破衣衫钻入皮肉。 大力的一拽一捏，野道士一边身子发麻发软，一条腿就歪倒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求救，就被杨清风猛然一拽转过身来，一个稻草娃娃就塞进了他张大的嘴里。 接触到恶狼般狠毒冷冽的视线，野道士全身一颤僵在原地，再不敢动弹，杨清风这才满意，转身打算去查看楚小乔的状况。却被宏二喊了一声。 “少爷！您先去看程知府那边儿，免得再有小人谗言，这边有小的和小桃就好了，只有程知府放人。楚姑娘才能快些回去好好安置！” 这话有理，但宏二并非是这么理智的人，他之所以不让杨清风过来，是因为楚小乔远看的时候已经很惨很狼狈了。近看的时候更是惨不忍睹。 那伤口皮肉外翻，一身衣裳红一块黑一块分不清是污渍还是血迹，又或者是不是伤口好不容易自己止血又被皮鞭再一次抽裂开。 再配上那一双一直无神睁着的眸子，宏二和小桃甚至那些救死扶伤的大夫的手都是颤抖的，若是杨清风过来，恐怕得当场把这里的家仆都大卸八块。 虽然不是不可，但到底是在旁人的地头上，还是不能乱来，要报仇，也得等出去了之后再说。 院子里满是血腥，冷风萧瑟也幸好天冷，血止的很快但也是因为太冷，失血过多的她也是浑身冰凉，如同石雕的一般，冰冷而僵硬难以被暖回来。 与院中全然不同的，是屋子里檀香了然。暖炉正旺，除了床上的人面色苍白，一切如旧的奢华。 本是想着大夫到了，查清了病症便没事了，哪料杨清风一跟进去，就瞧见了旁侧拿着“男女有别”对着大夫百般阻挠的楚莹儿。 先前杨清风还疑惑，什么仇什么怨能让程雨晴这么下死手，现在看来若不是有奸人当道。恐怕程雨晴这刁蛮小姐也不会一下便对楚小乔有这样的脑子心思。 还真是被宏二猜着了，若是杨清风不来，怕还真的又要被楚莹儿撺掇过去了。 此时的楚莹儿正挡在床前，一脸焦灼，杨清风上前去对着楚莹儿一笑，这一笑间搞得她心头大慌。 这杨家少爷不是已然和楚小乔决裂了么？杨牧沉明明白白告诉她的，怎的今日他又来救场？ “大夫我已经请了清风堂最好的大夫来，你如此阻挠，是怕你们小姐醒了怪你照顾不周，还是你就想干脆让她就这么西去？” “杨少爷此言差矣，我家小姐身娇肉贵，这又是闺房，未穿衣裳，怎得能让男子来触碰！” 旁侧的大夫本就不满，此刻更是嚷嚷道。 “我们看病都是隔着一层手帕搭脉的，望闻问切也是隔着衣裳被子，清风堂从未有过什么猥亵之人出现！” 第197章 真相大白 “这位丫头别太不讲理了，别以为我们清风堂和你们村子里那些赤脚大夫一个德行！” 楚莹儿就算是长相再怎么貌美，也穿上了好衣裳，可那一身土腥味也难以被檀香掩盖，那大夫对楚莹儿的无礼和无知分外气恼。 程知府也再看不下去，“你只将晴儿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即可，少说废话，否则耽误救治，本官扒了以你的皮！” 最大的主子开口，楚莹儿再不敢怠慢，值得照做。 大夫诊脉见，程知府细细观察。这一看间倒是发现，这大夫诊脉断症的过程与楚小乔一样，搭脉间又翻了翻程雨晴的眼皮，随即又隔着被子摸了摸程雨晴的胃部。 “程大人。近日小姐的饮食如何？” “小姐饮食很好，只不过随着身子越来越虚弱，吃得也不多，只捡了爱吃的吃，小姐大度容我同吃，菜品是没有问题的。”楚莹儿回禀，身为贴身侍女，她回答这话是最合适的。 大夫本就对她不满。听见她声音自然更烦，又塞了一个问题过去：“我是问小姐日日具体都吃些什么，饭量没有影响。” 楚莹儿也早料到会有这问题，正打算报菜名，却忽得听程知府对着身侧管家吩咐：“去厨房，将每日小姐吃的东西都准备一份带来，也将厨子给一并叫来。” 此言一出，楚莹儿脸色瞬间一黑，再不吱声，只知道事情要坏。 得了知府命令，厨房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带着菜肴过来，硬是将一日三顿的都带了过来，大夫一眼看过去，神色瞬间了然。 “红烧兔肉配胡萝卜蛋羹，二者同食少量只会引起积食腹痛，可时间长了便会损伤元气，陷入昏迷，积少成多之后更是会要了人命的！” 一针见血，更是让楚莹儿心中一凉，却听那大夫又继续往下说。 “方才我摸了摸令千金的肚子，看来她吃的还不少，胃里还有不少的没有消化，只要吃下催吐丸。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我再开个方子抓些药熬煮了服下去，毒自然就会解了。” “可方才不是还讲会要了人的命？” 程知府听得半信半疑，大夫却是一摆手。 “食物中的毒都是好解的，到底是日常饮食，只要不放任不管，程小姐年轻力壮也能调养回来，只是就怕人心歹毒，误了自己的事儿，也害了旁人。” 清风堂的大夫一个个都是见过世面的，什么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一幕幕都看过。这一句话绝不只是表面意思。 本是想说程雨晴傲慢无理总是乱来，想让程知府管管，可此时程知府哪里还听得到别的意思？一听女儿有救，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连忙人铺开笔墨，让大夫开方子，安置好了大夫，程知府再去看杨清风，果然就见他还黑着一张脸，似是要吃人一般。 再回想自己所作所为，这才忽然惊醒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连忙就要让人放朱紫雪出来，然后去准备上等的厢房。 “不必程大人劳心费力。只要放人就行，至于旁的如何处置，大人比我这个不懂礼数的小辈要清楚。” 言罢，杨清风转身，出了门就又奔着楚小乔而去，倒是屋子里，程知府瞧着程雨晴，又瞧了瞧楚莹儿。忽得一个耳光就上了她的脸。 楚莹儿被打得不敢说话，心中慌乱如麻，一阵接着一阵的发颤，只盼着程雨晴能早些醒来，否则自己恐怕要一命呜呼。 再回到院子，冷风似是比先前过得更频繁了些，当管家跟着上前来驱散家仆，杨清风瞧见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儿时，脑中所剩的理智与安心，似是也被这冷风刮走，片刻间几乎要瘫倒。 但也是双腿发软得一瞬，他又连忙回神振作。小乔已然如此从，自己若是也慌了阵脚，那才是真真的没救了！ 杨清风在地上跪坐下来，从要小桃的怀里接过楚小乔。这一举动无非是惊着了旁侧外人。 这素衣的朗朗少年向来孑然一身，素日里就像是画中仙一样，身上见不到意思尘埃，更是不会管旁的闲事闲人。 若说他带人冲进程府是为了家族掩面救朱紫雪出去。那还算是好理解，就算两人关系再不好，可宗族关系放着，杨清风不想管也得管，可眼前这无名无姓无背景的腌臜女子，又如何如得了眼？ “少爷，楚姑娘身上不干净的，还是奴婢先看顾着吧。” 打眼去看小桃，因为楚小乔不能乱动，小桃的臂弯已然僵硬，微微颤抖却还在努力支撑，她胸前裙摆腌臜不堪，皆是从楚小乔身上沾染过去的。 “无事，给我吧，你也撑不住了。” 知道小桃是在维护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面子，可为了她。这点形象不要也罢，更何况，他已经做了那些悔恨之事，那些破烂规矩面子，又有何用？ 全然不能减她半分痛苦。 自己的人，他自己看顾着才放心，更何况，小桃虽然心细。可体力之类的却不如自己，杨清风坚持，小桃也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将人挪过去。 这刚接过来，她身上的血腥和药粉就染脏了他的衣裳，两者混合出的诡异味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冲得他要晕厥过去。 “大夫，她伤势如何？” 杨清风的声音有些发抖，大夫却直是叹气，抿了抿唇，半晌才用袖子一擦汗，开口回应。 “伤口太多太深，而且这流的血太多了，我们二人只能将伤口止血包扎，至于能不能醒来，那……那还要看天意……” 瞧着他们包扎的手法，杨清风一拧眉头，“缝合呢？你们不是大夫么？伤口如何之深你们应当缝合的，这样止血更快不是么？为何不用针缝合！” 杨清风清楚的记得，先前他受伤的时候，楚小乔便为他缝合过伤口，她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这些大夫不可能不晓得！ 第198章 急速救人 “这缝合这是极痛的，而且所用之物极贵，恐怕……” “你只管救治，我取三倍银两给你！” 医者父母心，并非在意药物之贵，毕竟清风堂也要赚银子，巴不得贵的药材卖出去，他想说的是，这缝合之后若失血太多，恐怕也只是为尸身殓妆罢了。 只是杨清风态度坚持，他们无奈间只能继续缝合，只是刚拿出针线来。两位大夫就发现不行，天气实在是太冷，方才包扎的时候没影响，可这一次缝合是细致活儿。手抖不得，现在二人手冻僵又发抖，必须得换到暖和的地方去。 而此时，朱紫雪也被放出来了，杨清风一看人也差不多了，杨清风干脆就打算将人直接先带回去。 在大夫的辅助之下，杨清风将人抱起，大跨步的就带着人往外头走。上了马车去。 一行人是从大门风风火火的出去的，无人敢拦，街上的人瞧见这架势，也无人敢上前问津，只能旁侧瞧着，后面跟着跟着出来的朱紫雪是单独一辆马车，可就是从院子到上车，短短一路，足以看出杨清风那努力掩盖下去的惊惶。 车内有暖袋在，比四处漏风的院子里好了许多，马车一路往异食园驶去，先前已经处理好的伤口不会再拆开，两位大夫一人一把小剪刀将楚小乔身上的衣服剪开，往其他的伤口里洒药粉，等着到了地方后直接缝合。 但这么一裁剪才发现，要把伤口完全漏出来，那直接就得把衣服全然剪光，可此时情形让小桃来代替上药全然不可能，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 药粉一层一层的撒上去，一层一层的被鲜血浸透。 楚小乔觉得，自己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一阵阵的眩晕，她那双眼睛愈发的迷蒙了起来，入眼的是一片深红的车顶。以及那熟悉的俊颜。 月牙白的衣襟衬得他更是素净俊朗，凌俊的轮廓让人挑不出他意思不足来。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她忽得抬手，这一抬手便又有疼痛袭来。 痛入骨髓，她也不想放下，仍是抬着手朝着他的脸颊摸去，指腹触到的一瞬间，暖意袭来，是她从未有过的触感。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嗓子却干得如同干涸的河道，一丝声音也发出来，反倒是一张口。冷气灌入，似乎有人塞了一座冰山在她的肺里，让她原本就冷的身子里头也凉了一半…… 肺里的冰山好像连空气也一起凝结了，窒息感令她眼前发黑，直至喉头有什么东西倒流出来，那窒息感才是一消，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阵眩晕。 前世的经验让楚小乔知道，自己这是失血过多，身子缺氧要死了。 她忽得勾了勾唇角，也是将死之际的幻觉，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竟还有莫名的冲动，当真是可笑。许真的是一个人太久了，才会生出这些多莫名的心绪来，临死也不安宁。 只不过，自己当真是罪过，方才那一口血喷出来，似是也染脏了那绝美少年的脸颊。 杨清风先前一直盯着大夫处理伤口，在那冰冷的小手碰触到自己脸颊的时候，他才猛然回神。一把回握住。 那只手纤细，不算柔嫩细腻，反而指腹间还带着茧子，而且那温度冰冷的下人，好像刚从冰块之中挖出来的石头。 她开口间，他连忙凑近过去想听她要说什么，不论是责骂的话还是怨毒的诅咒，他都能守着，可附耳过去之后，却觉脸上一热，两地殷红的血飞溅上了脸颊，又慢慢的随着脸颊的轮廓向下滑落…… 抬手轻抹了一把。不同于伤口上的黑血，这血红得艳丽又妖熠，刺得人双目直痛，不祥的预感和恐惧在他的心头滋生弥漫。 “小乔乖。别说话，一会儿咱们就到家了，到家之后就好了。” 可怜他满腹经文，此情此景。语无伦次间他也只有这一句话能讲出来安慰，也不知她是不是听到了，勾唇一笑间格外动人明媚，似是寒冰消容，激得他心中万般情愫江河解冻般瞬间汹涌而出。 “乖，没事的，我在这儿，一切都……小乔！” 第二句话还没说完，忽得就见她眼睛慢慢合上，本就绵软的身体更是一沉，那一瞬间的艳丽凋谢，留在他怀里的只有了无生息。 “小乔，小乔！别睡，别睡着，快醒过来！听我说话，听我说说话！” 他轻晃着臂弯。摇晃着她，却又怕力道太大而牵动大夫包扎好的伤口，心中的惊恐再也无法收敛，嗓音一声比一声高，除了呼唤着她的名字，全然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 大夫早已经再次搭脉过去，这一搭脉，又一探鼻息已经泛白的眉头更是锁死。随即一根银针出手，插入了楚小乔额上的生门穴之中。 “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这一根针只能再拖延一些时间，把伤口全然处理好之后，她能不能再醒过来，那就全靠天意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脑中所有的思绪瞬间一散，杨清风的呼喊凝滞在后头，黑瞳骤缩，呼吸粗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是刚做过什么很重的体力活儿，一颗心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又或者，自己的心脏被人拿捏得即将破碎。 他从未想过两人再见的时候，她竟然是要走了，难道终究是他的误会让他们之间错过的太多么？ 车厢虽大，却因为人多而有些局促拥挤，寒风钻入车帘，带走了车厢之中仅存的温度，距离杨清风极近的宏二能感觉到，自家少爷身上的温度也在刹那间变得同楚姑娘一样冰冷。 被挤在最里面的小桃红了眼眶，轻抽泣了起来，只是那哭声刚一出，就是一声暴呵。 “不许哭，再哭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他声音低沉到了极致，跌破冰点，又带着颤抖，转头瞪着小桃的眸子里已然泛出了杀意，宏二大惊，连忙侧身护住了小桃。 “少爷息怒……” 第199章 泪不成声 “小桃是被这血腥吓着了，并无半分吊丧不吉的意思！” 宏二是记得杨清风这眼神的，那时候他还和少爷一同在学艺，每每露出如此眼神，那些对手几乎都要被杨清风手刃，若是小桃还敢发出声音，不论她是伺候了多少年的下人，恐怕都会被杨清风一瞬间钳制住脖子，眨眼间掐断。 小桃也被这一眼神吓得不轻。躲在宏二的身后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半分声响。 剪刀和药粉还在不断忙碌，车轮咕噜噜碾压的动静停下。两位大夫的手也跟着一停，一行人连忙下车。 楚小乔身上的衣裳因为被抽打以及处理伤口，早就破破烂烂衣不蔽体了，整个人几乎赤裸，杨清风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楚小乔盖上。避体又不会着凉，这才抱起人来。 车子停在宅院的东边，也就是异食园的大门口，先前异食园被程知府派来的人搜查，围观的人道现在都没散去，马车到的时候，人群的议论声更是之响。 “这得罪了程知府，果然是开不下去的！” “哎，人回来了！” “那是不是杨家少爷？嘿，还真是，那怀里的是异食园掌柜？”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杨清风抱着人下车，迅速往院子里去，一露面便立刻将旁人的讨论声和内容提高了一个度，也转到了旁的八卦角度上。 有说程雨晴刁钻刻薄的，有说程知府护女不讲理的，也有猜测这杨家少爷和异食园女掌柜的关系的，更有甚者看到那血淋淋的情绪吓得抽泣躲闪的。 总而言之。所有的流言都倾向于楚小乔。 也有人好奇想来打量，可宏二和小桃也不是吃白饭的，将那些想要上前骚扰的人全都赶得远远儿的。 一进了院子，众人又是一惊，这院子里一片狼藉，器具被砸的到处都是，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如同龙卷风刚刚席卷过这里。 目力所见没有一个晚好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也是伤痕累累。有的已然是散了架。 这哪里是来搜查的？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断然是程雨晴先前吩咐好的，要将这里闹得再开不下去！ “当真居心叵测，恶毒至极。”小桃看着一片狼藉的异食园，咬紧了牙关愤然道。 宏二将院门关上，把喧闹之声隔在了门外，也转头看这院子里，就是一拧眉：“这儿的伙计呢？怎么东院乱成这样，一个伙计都没有？门也没关？” “门是没来得及关上。从曲妙阁来的伙计都暂时在后院，这里的闹腾才刚停下没多久，厨房里头都还没收拾干净，哪里顾得上外头？” 红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宏二和小桃转眼看去，就见红螺正朝着这边走来。那一身坦领红裙的衣裳格外惹眼，小桃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怕了，第一反应以为红螺也一身是血，看清楚了才松下一口气来。 “我家小姐呢？” 见到只有宏二小桃两人，红螺忙问，小桃不敢吱声，宏二只觉得头疼。 这红螺看上去不声不响干事利落，可就是这样的人，若是压到她的底线上。那恐怕与发狂的杨清风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道宁愿是碧海出来。还能好应付些。 “说啊！愣什么！” 红螺急切，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又瞧见两人同杨白娇一样都是一身血。问得更急。 “刚才少爷抱着回内院去了，红螺姑娘您还是先……” 最后“收拾外头”那四个字还没说完，红螺已然一阵风一样冲向了后院。 后院儿里头因为楚小乔回来，早已经炸开了锅，楚小风坐在院子里头呜呜直哭，也不知道是被楚小乔的模样惊到了，还是也被杨清风用满是杀意的眼神瞪过给吓着了。 碧海护着他，一直在劝，只求他收敛了哭声。 地上还有滴落的污渍，有的是血滴，有的是血和水混在一起的痕迹，不过比先前在程家的时候少了许多许多了。也许是因为大夫医术高明，血止住了，也许是因为再没有多少血可以流出来了。 “再哭打出去！” 杨清风的暴呵又一次厉声而出，这一声比方才警告小桃的时候更凶狠。 并非因为杨清风鸠占鹊巢，也不是他对外人更加心狠，此时的杨清风不比任何一人的心情好。理智早已经荡然无存，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他的怒火，烧光一切碍眼的东西。 听见那低沉而又怒意满满的声音，碧海也顾不得礼仪规矩，拽着楚小风就进了屋子里去，红螺却是听惯了这种威胁，二话不说几个箭步到了屋子前头，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屋子里头的血腥味儿和草药混合的诡异味道更重，地上一片狼藉，红螺快速到内屋去瞧了一眼床上的楚小乔，只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下一秒眼泪夺眶而出。 许是因为常年做刺客，打小儿受到的训练关系，此刻危及她出奇冷静，没有如同旁人一般泣不成声，也没有发脾气要抄刀子去程家大开杀戒。 她只是迅速的看了一眼屋子里头，随即马上就转身跑了出去，到厨房去拽了几个正在忙碌的伙计出来。 “你烧热水，一盆一盆的往屋子里头去送，你们两个去值班一套煎熬汤药和磨药粉的石磨来，你去曲妙阁报信，告诉柳阁主近日我家小姐身受重伤，生意上的事情还请她多担待，甜品每日会照常送去，不过量会少一些……” 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所有人按部就班，红螺这才又回到内院里去，不过她没有再去看楚小乔，而是拿了账本来自己查阅记录今日损失。 一切井然有序起来，没了其他烦杂的动静，杨清风的烦心也终于跟着松了一松，只是视线转回到床榻上的楚小乔，那一颗心揪的更疼。 清风堂的坐镇大夫，缝针的手法熟练，也幸好是请了最好的大夫来，否则恐怕再跑第二趟，早就来不及了。 第200章 动作迅速 银针细线在她的皮肉里来回穿梭，如同绣娘对着锦缎不停织绣，而化作绸缎的她，仍是片刻的疼痛也感觉不出，就那么静静的躺着，任由旁人对她残破的身体缝缝补补。 若是她拧一拧眉头，大喘一口气，也是好的…… 烧开的热水一盆一盆的送进来，又被沾染得鲜红，一盆一盆的端出去泼掉，水盆中的血色渐渐淡去，终于到了最后。消失的一丝红晕也不复存在，才终于停下。 大夫最后将楚小乔的身子擦拭了一遍，又检查了一边绷带纱布，最后才把被褥给楚小乔盖上。 “好了。” 低低的一声。将杨清风的思绪给拽了回来，发现两位大夫擦拭着自己的汗，又给楚小乔喂下去了一颗定心丸，最后拔掉额上的银针。 “她多久能醒过来？”声音还是颤抖不已。 大夫摇头，随即将那一瓶定心丸送了上去，又开了三道方子出来。 “定心丸一日三颗，这三道方子一日三次三次而的喝，我等所能竭尽于此。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是这位姑娘能敌得过阎王小鬼回来自然是好，若是回不来……还请杨少爷节哀顺变。” 言罢，二位大夫起身行礼离开，门外，宏二和小桃早就侯着了，两人皆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多余的也不必再找零，只当是赏钱。 屋子里头，杨清风颤着手过去，探了探楚小乔的鼻息，发现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匀称，这才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床下的榻上。 两人的手还紧握在一起，他不敢松开，怕一松开之后，便是永远松开了，依靠着床旁的红柱，仰头瞧着屋顶和床顶，那床幔柔纱轻摇。 他微等着双眼，眉头似皱似条，恐惧还未消散，悔恨又席卷而来。精致的五官间爬满了错愕与迷茫，似是雨中的捂住少年，无处可躲，又迷失了方向。 “少爷，您也累了一路了，歇歇吧……” 瞧着自家少爷瞬间颓丧憔悴的模样，小桃于心不忍，开口规劝，可又怕说错了话，这一句说得小心翼翼，声音又低。 宏二也想劝，只是还没开口。就见杨清风一摆手。 “你们在门外守着，只说这屋里有我照顾，不许旁人进来打人小乔休息，任何人都不准。” 这话，便是拒绝了小桃的意思，照顾楚小乔自然是无所谓的，两个下人没意见，可这天色渐暗，若是不回家去，那杨老爷那边也没法交代。 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显然不是现在该提出来的， 东院一片狼藉。其他的各院子也有被人翻乱的地方，各处都需要收拾处理，内院里还有个哭闹的楚小风，瞧见大夫走了，硬是要跟进去瞧瞧。 可不论是小桃还是碧海，都不让他进去。 现在屋子里头的人本就烦乱，楚小乔又好不容易才真正的安静休息，若是再放进去一个小娃娃吵闹。定然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楚小风便被碧海放到了客房里去，同杨白娇在一起，只有同外人在一起的时候，此时此刻的楚小风才能规规矩矩的待着。 很快，清风堂那边将药方子抓好了送来，红螺吩咐的那些熬药的器具也都一应备齐了。 比起招待客人，还是收拾残局更快一些，曲妙阁那边很快又来了几个人，除了来帮着干活之外，还带了好些个补品药品过来。 “碧海姑娘，曲妙阁那边正在拍场子，我们阁主实在是脱不开身。等稍晚一些之后，她定然会过来的。” “行了，知道了，替我也多谢谢你们阁主。去忙吧。” 碧海对汇报的那人一笑，将送来的东西收好，红螺过来将碧海拿的东西计入账目，说虽然是友人相送。可是人情还是得算账的，更何况现在楚小乔没醒，那一笔笔的账目更是得算清楚。 “怎的你现在这么冷静？不打算舞刀弄枪了？” 碧海觉得红螺有些过于认真，说了句调笑的话想让她放松些，可红螺却是个认真的脾气，半分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从这话里听出来，反而认真的回应。 “刀子是要拿的，也是必须得用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当务之急是得看好这个院子，免得再遭劫难，小姐这么辛苦操办起来的家业，不能就这么被别人糟蹋了！” 红螺目光发狠，这异食园除了楚小乔当家作主，那就只有她红螺懂一些为商之道路，她是小姐的本家人。必须得替小姐把这场子看好了。 等到楚小乔好了，她再请命，拿了刀去血洗了那狗官的府邸！ “这些账目，你都看得懂？” 碧海见红螺认真，也收敛了自己的玩笑询问，红螺点头，却又摇头。 “账本认字的都看得懂，可更多的我便不懂了。只能等小姐醒来才行，这期间只能靠着柳阁主了。” 想要做好生意，只会做账是不行的，还得有其他的策略想法才行，而柳鸢虽然会做生意，但终究不会做饭，一些不会的事情问柳鸢，柳鸢也只能想些办法无法上新品吸引客人。 红螺一叹，终究，这还是离不开楚小乔的。 碧海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担心，我也担心，小少爷更担心，没事的，杨少爷在小姐身边，一切都没事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小乔一个人的时候虽然活泼机敏，可总让人觉得她单薄无依，旁人怎么与她贴近，她似乎都是一个人，唯独这杨清风在了之后，才能让人稍稍安心。 而此时的屋子里，杨清风还是坐在床下的榻上，上半身依靠在床边。 他的大掌附在她的小手上，似是想用自己的温度将她身上的冰寒驱散，口中还是在不断的对她说这话，不想她这安静的一睡，就永远安静下去。 “小乔，前些日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应当对你直说的，你醒过来，哪怕给我些反应，我都任凭你处置。” “小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过你放心，日后不会了……” 第201章 只求舒心 “我不会再对你有半分猜疑，只要是你，我都信，哪怕你骗我我也信。” “小乔，这段时日里的委屈冷落，来日我千百倍的补偿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你要杨家，我也夺来给你，只要你别走……” 他倾身俯首，薄唇贴上了她的额，触感微凉。顺着鼻梁滑至鼻尖，最后落在她那双凉薄的唇上。 “我已然是离不开你了，你不得狠心抛下我的……” 自那日山贼拦路，到后来她为自己疗伤、除夕夜里的花灯暧昧。没有一次不是波动了他心头的那根弦。 两人安好相处间他毫无察觉，还满不在乎的对柳鸢讲她是自己博利的对象，后来得知红螺身份和柳梁宇与她的暧昧，他怀疑痛恨又不承认那缭乱的情谊。 直至如今，她险些命丧黄泉他才看清自己心中所盼。 屋内安然，炭火烧得正暖，除了那煤炭噼里啪啦的动静，便只有他沉沉的嗓音。只是这嗓音也渐渐变得干涩嘶哑，如同那烧白了的煤块，变得无力了许多。 日落西斜，晚霞一片血红，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天空，却也难及那日暮之际。 东院儿里头终于是收拾好了，清点完毕了损失的餐盘食材，伙计们也做好了晚饭，盛出来了一份，又煮开了一碗牛乳。 小桃送着东西进门，却没有入内室去，只是将饭菜和汤药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听见杨清风还魔怔般的自言自语，不由出言提醒。 “少爷，饭菜好了，楚姑娘的药也熬好了。” 没什么反应，那高大的背影还是跪坐在床前，痴痴的说着，那心神早已经随着床上的人去了。 “就算你不吃东西，可楚姑娘受不了啊！” 这一句话，小桃扬高了一些声音，有加重了后半句，才终于将杨清风丢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一会儿来取碗盘即可。” “是。” 只要能吃饭便好，不论是楚小乔还是杨清风，只要能吃东西，那手上的人伤口就能恢复，颓丧的人精神也能振作些。 听着屋门关上，杨清风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站起身来：“小乔，咱们吃饭了，吃完了饭再把药喝下去，病就能好了。” 从内屋到外头不过是十来步路，却还是让杨清风一步三回头，一向机敏的五感丝毫未察觉门口的异响。 门口的小桃和宏二扒在门缝看着杨清风端着东西到里屋去。才算是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可随即宏二又是一叹，只觉得麻烦临头。 “天也晚了，少爷这一副痴相，一会儿可怎么劝才好？” “你竟还想着劝？别说劝了，就是十头牛去拉，也未必能把人给拉走。” 小桃一叹，宏二说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会儿该如何劝杨清风回家去，先前杨清风一夜未归，杨老爷就带着人四处去找。 今日这一场，杨清风整颗心整个人都留在了楚小乔这里。楚小乔醒来之前，恐怕是再不可能回去了。 “等再晚一些，晚得拖不下去了，咱们再去劝吧。” 小桃看着天色，宏二也点头，他们二人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自然得向着主子。至于杨老爷怎么想，那就随他想去吧，更何况，这院子里还有朱紫雪这么个麻烦，怎么也不能让旁人看出他们少爷露出短处来。 屋子里头，杨清风端了饭菜回到床边，这才在床边坐下，看了看盘中的菜色。 一道熬得粘稠馨香的八宝粥，两碟小菜，一碗牛乳，还有楚小乔的三碗药和一颗定心丸。 那粥和小菜显然不会是给楚小乔吃的，一碗牛乳虽然不少。却也不是什么填肚子的东西，但今日着实事发突然，下头的人没有准备也是正常，看来一会儿得好好再跟院子里的侍女交代交代才行。 “该用晚饭了。今天的不多，不过我会让人下去好好准备的，你得乖乖吃饭，吃完了饭病就能好了。” 原本温润如玉的声音此时带了一分沙哑。那语气中的温柔尽是往日里不可见的，边说着，便将她的脑袋微微垫高，想要扒开她的下唇，却发现就算是扒开，也根本喂不进去。 “小乔千万别怪我。” 用手帕将方才流出来的牛乳都擦干净，杨清风才又舀了一勺吹得温了，才自己含入口中。 弯腰俯首，倾身而下，一手托起她的后脑，另外一只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往下轻拉，那温热的牛乳便自他口中缓缓渡送过去，再将她的脑袋轻轻向上抬了抬，牛乳便滑向胃里去。 她口中的血腥被他身上的竹香与牛乳的甘醇盖压过去，他的动作轻柔得似是拿着一颗只剩下内膜的鸡蛋。轻轻一碰便会破碎，论如何抱着，如何对待，都令他小心的心尖儿直颤。 甘醇的牛乳之后，便是苦涩难咽的汤药，他含在口中，却如同是含着一口白水，毫无滋味。 终于是将东西如数喂下。杨清风才松下一口气来，再喝茶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汤药的苦涩简直是嵌入了他的舌头里，不管喝下多少水，都淡不下去。 也就是现在的楚小乔能咽的下去，换做任何一个有知觉的，怕是都不会愿意去喝一口，定然得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罢休。 想着，他脑中忽得浮现出楚小乔平日里骄傲的小模样，他还从未见过她撒娇，倒是盛气凌人的撒泼见过不少。 嘴角勾起一个有些苦涩的弧度，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怕牵动伤口，不敢将她的手牵起来，他俯下身去，如同虔诚的信徒，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小乔，等你好过来，你便也能对我撒泼无赖，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要我怎样，我便怎样。” 情话动人，可惜未传入她的耳中，但没关系她醒来之后，他可以全部再说一遍。 他相信她能醒来，毕竟她本就是个“妖女”，那日她窥伺自己的时候，失足跌下墙头，磕破了脑袋，大夫也说她没醒来的可能性，可不是照样醒来活蹦乱跳的么？ 第202章 瘦骨嶙峋 哪怕旁人全都放弃，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他都不会放弃。 小桃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就见楚小乔应当吃的东西全部消耗，倒是杨清风自己吃的东西还都在。 她不由一叹，又再道：“少爷，您是想楚姑娘醒了，瞧见您又瘦骨嶙峋的么？楚姑娘大伤大病，可经不起您的惊吓！” 话里有不少责备的意思，不过，小桃是掐准了杨清风的命脉才开口的，不怕他不停。果然，就见杨清风连忙端了自己的碗筷，一边舀着粥，一边不忘了吩咐。 “知道了。你再去叫人烧个汤婆来，如果这院子里没有或者摔坏了，那就去买个来。” 言罢，他也笑得宏二和小桃的钱都给了大夫，便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想了想，又抽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 “这院子里砸坏了什么，缺了什么。就赶紧的置办上，免得又缺了少了些什么，急着用的时候找不到。” 小桃点头，应声而去，本想开口劝劝杨清风回家去，可看着他刚端起碗来，若是自己此时开口，杨清风定然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无奈间，小桃只得再次先退下。 另外一边，杨白娇和朱紫雪也吃完了饭，碧海过去收走了碗筷，又上了茶水点心来。 朱紫雪尝着那点心，不由连连点头：“这异食园的吃食果然都不错，就连私家菜都跟咱们府上的不一样。” “当然不会一样了。” 杨白娇撇嘴，杨府上的饭菜都是请的厨子厨娘们做的，全都是酒楼的口味儿，早没了家里的味道，而楚小乔这院子里的都是私家菜，做法不说独特，单用料就没有特别刻薄的讲究。 少油少盐少糖，格外清淡，却也因为熬煮得久，将食材本身的香味给熬煮了出来。 上的点心是平日里异食园出卖的点心，今日送来。也是因为被人砸了场子剩下了不少，正好能让他们得个便宜。 杨白娇本也想那一块儿来吃，可手刚伸出去，想到楚小乔又放下了，微微一叹间，担忧的朝着窗外望去，这位置，正巧能望见内院楚小乔卧房的方向。 “也不知道小乔现在怎么样了，大哥也不让人进去……” “那楚小乔是他的人，而且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人就是死了，也赖不到你身上。反倒是他还会感谢你，没有你，恐怕今日那丫头就直接死在程家了！” 话说得直白且残忍，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杨白娇有些幽怨的看着朱紫雪，朱紫雪这才反应，发觉自己方才实在是没什么口德，便又补了一句。 “不论如何，反正这次你大哥还有这异食园，都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的确是个大人情，若是能由这一次事，朱紫雪和杨清风能化解前仇。才算是最好的，杨白娇如此想着，却不晓得，这其实才不过是两人博弈间高潮的开始。 没过多久，又听到前院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送东西过来的柳鸢，她刚一入门就被朱紫雪从窗子里瞧见了。再听碧海唤她为柳阁主，朱紫雪眼前就是一亮。 那程雨晴醒来，若是知道自己搅了她的计划，定然会对自己怀恨在心，更何况还有楚莹儿在她身边，定然早就说了什么，程雨晴和杨牧沉间的缘分早就不可能了。 与其想着一段不可能的姻缘，倒不如再找个新的来。 “娘，您做什么去？” 瞧见朱紫雪起身，杨白娇忙问，现在可是在楚小乔的地头，人家虽然重伤。又不是死了，绝对不能胡作非为。 “没事儿，娘去看看那个姑娘，不会乱来的。放心！”朱紫雪自然瞧得出女儿所想，宽慰一句便起身朝着门外去。 柳鸢本就急着往里院去，一双柳眉锁得极紧，瞧见有人拦上来。心下的急脾气也瞬间压制不住。 “哪儿来的婆娘？一身珠光宝气，不晓得自己年龄几何了么？” 打招呼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这么一句贬低，朱紫雪心中的好感瞬间被压下，不过还是笑脸相迎。 “我瞧着姑娘面善，就上千来打个招呼，我这身上的宝钗姑娘若是喜欢，大可赠与姑娘。” 言语间，朱紫雪便取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金钗来，惹得柳鸢一阵拧眉，后撤了两步，心说，这老妇什么耳朵？自己方才的嫌恶表现的那么明显，她都没听出来？ 而且，这金钗怎的做工如此粗糙丑陋？真是废了一块好金子，居然还敢乘坐宝钗？还不如她曲妙阁出手的一根木簪精细。 不想再与之打交道。柳鸢连忙对碧海道：“这老妇哪儿来的叫她哪儿凉快去，别什么人都往这院子里放，低了异食园的档次！” 话是责怪碧海，暗中却是在骂朱紫雪，这当真不能怪柳鸢脾气乖张，只能说朱紫雪自己往刀口上撞。 不等朱紫雪再出言，碧海已经上前去挡在了两人中间，对着朱紫雪摇了摇头。虽然她是楚小乔的救命恩人，可柳鸢是真正不能得罪的真心伙伴。 在风月场子里混久了，一眼能瞧得出人心来，怎么也不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 “夫人，您还是先回客房休息吧，这天晚了，您再用些糕点也该备车回去了，免得晚了杨老爷不见人又要闹腾的，我们这小院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先前杨清风醉酒，可是让碧海着实捏了一把汗。 院子管事儿的开口，朱紫雪自然也不好继续往上倒贴，目送着柳鸢急急忙忙去找楚小乔，心中暗等着她碰钉子，之后又询问碧海。 “方才那位姑娘，就是曲妙阁的阁主？先前只听过曲妙阁是柳氏人家的，没想到竟是个姑娘，还生得如此标致。” 打听的话一出，碧海心下明了，眼神明亮勾了勾唇，摆脱纠缠：“这就是主子们间的儿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窥探半分呢。” 听得出这下人也不想多理她，朱紫雪冷笑了一声。 第203章 危险之夜 不管现在这些下人如何对待，等楚小乔醒了，怎么不得给她几分薄面？而且这些小辈们解决不了，就不信长辈她还下不了手！ 有杨清风镇场，内院里头一片清净，就连门口守着的宏二和小桃也是一声不吭，只是在廊下靠着柱子或站或坐，走动间都不敢迈开大步。 柳鸢瞧着两人已经有些犯困了的模样，瞬间松下一口气来：主子没事，下人才能都安心，现在看来，楚小乔已然是过了危险的劲儿了。 思索着。便询问情况如何，可得到的情形却让柳鸢大惊。 “今日起，每日大夫都会来搭脉，至于什么时候才算是情况好转。那得看楚姑娘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宏二压低了声音解释，却听得柳鸢拔高了音调来。 “那人若是醒不过来呢？就不可能伤口先恢复，人再醒么？都找的什么庸医！” “柳阁主别急，找的都是清风堂拔尖儿的大夫，没说不能恢复的，只是……只是伤口恢复到一个度，人总该醒过来的，可若是醒不过来。那恐怕就会直接睡过去了……” 言语间，小桃又红了眼眶，抬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不过力道不重，连个红印儿也没留下，柳鸢格外气不过，又责备了两句。 “哭哭哭，不许哭，一点儿不吉利，一会儿人没死，倒是先被你哭死了。” 言罢，宏二一个没拦住，就被柳鸢抬步进了屋子里去，宏二怕杨清风又发脾气，连忙跟了进去。 屋子里，血腥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呛鼻子的药味儿，柳鸢抬步一路往里，撩开层层珠帘到了床榻边，就瞧见杨清风那一副痴然模样，似是全然没听到自己方才进来的动静。 收敛了方才的急脾气，柳鸢上前两步去，到了床边伸手，轻抚了抚楚小乔的额头。随即就是松下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至少还没有发烧，若是发烧了，才是真的麻烦了。” 杨清风不懂这些，听到动静缓缓回神，才问：“怎么说？” “我小时候，家里人也有重伤的，若是那重伤的人发烧，便是伤口有了炎症，难以愈合，最后恐怕会伤口溃烂而死。” 柳鸢说得认真。瞧着楚小乔眼神更为担忧，也难怪大夫会说，人醒过来之前都算是危险截断，不过此时有杨清风在，柳鸢又放心道。 “但是现在她虽然身上温度不多，可只要没有发烧，那伤口就能慢慢恢复，若是发烧了，再加上这么重的伤，恐怕……” “有我在这里照顾，小乔不会有事的。” 声音带着沙哑的“嘶嘶”声，语气却是笃定得让人无话可说。眸色沉沉，片刻不愿从楚小乔的面上挪开。 瞧着他现在情谊深沉的模样，柳鸢不由撇撇嘴：“呵，现在心疼，先前跑哪儿去了？这院子的开张，还是我帮衬着张罗起来的，估计就是你，程雨晴才……” 先前杨家和程家一起游湖的事情。通过柳梁宇的言说，柳鸢也知道些，不过话到一半，也觉察出此话有异，连忙收了声。 “我知道，今后的事情，我自由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娶她入府做妾么？楚小乔那样刚直不阿的性格，如何肯卑躬屈膝？更何况，就算是有了杨府的庇护，那杨老爷若是还执意要程雨晴入门，程雨晴那倒贴的模样，最后还不是有更大的苦头在等着？ 虽是这么想着。柳鸢却没再吱声出来，不过若真是要楚小乔当妾，那柳鸢还是宁愿，她永远做柳梁宇眼中的一个替身。 想到柳梁宇。柳鸢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先前已经通知了知县柳大人，他便闻声去刺探了程府，这其中利害。想必你也清楚。” 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县和知府只差一头，两者间相互堤防，又勾心斗角，柳梁宇此次前去，想必程知府定然会有所警觉，更是会对杨清风和整个杨家更加堤防，但也是牵制程雨晴和程知府的一个条件。 这样的牵制，想必能给这异食园带来一段平静的日子。 但柳鸢并不知道程知府为何要带走楚小乔，所以柳梁宇自然也不知道，而杨清风也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给他们。 巫蛊之术本就禁言，若是传开了去，不论是谁都难免惹得一身骚，这一次的事情若想各自安好，只能不了了之，此仇此恨。也只得来日再算。 柳鸢刚想走，却忽得听到门外又有动静，这一声动静响，却引得杨清风眉头一紧，那声音不是旁人的，正是柳梁宇的声音。 门口有小桃守着，自然是不肯让柳梁宇进来，而柳梁宇因为柳鸢都进了门。却不肯让自己进去，自然是各种不服就要进门。 柳鸢哪里瞧不出两个男人间的醋劲儿，连忙起身告辞，出了门，一边做噤声的手势，一边就推着柳梁宇远离了房门。 “你可小声着点儿，杨少爷正在里头，没瞧见这院子里吵嚷的人都被赶走了么？就连这楚小乔的小少爷都没在这儿，再吵嚷，小心连你一起给丢出去！” 言语间，便要拉着他往外走，哪料柳梁宇却不愿意，一脸不解。 “我是来瞧楚姑娘的，关他杨清风何事？更何况，这少女闺房，他去得了，我怎么去不了？” 柳鸢一翻白眼：“人家是苦命鸳鸯，你去了算什么？” “我……” 柳梁宇一咽，心中泛出一番酸楚，只是不等他失落，柳鸢下一句话，却引得他一阵阵疑惑。 “若真是现在的情形下去，我倒情愿你同她走得近些。” 瞧着妹妹有些黯然的神情，柳梁宇眉头一扬，心说女人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天上完全擦黑，柳梁宇和柳鸢离开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楚开文和赵氏才回来，两人刚回来就是一脸急切。 在路上便听得一些风言风语，将白日里异食园发生的事情了结了个大概，如今回到院子里，赵氏已然双眼红得如同白兔，呜咽着就往楚小乔的屋子里去。 第204章 忧心忌惮 楚开文也着急忙慌的过去查看女儿情况，可两人刚一到内院里，宏二就将人拦下，让小桃去说了再进去。 “夫人老爷别急，楚姑娘才刚安置下没多久的，您二位若是突入进去惊扰了，那就不好了。” 毕竟杨清风的脾气宏二是知道，真正急躁起来，别说是楚小乔的爹娘了，他自己的爹娘都未必放在眼中。 屋子里小桃忙走到杨清风身边去，低声提醒。 “少爷，楚姑娘的爹娘回来了。这得放人进来的。” 其他来看望的人就算了，就是楚小风也可以以小孩吵闹的理由赶出去，但这双亲总是不能关在门外的，不合规矩。也不合情理。 原以为杨清风还会小孩子心性耍赖一阵，却哪料此话一出，杨清风神情一怔，随即连忙让小桃去请人进来。 他却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脸颊振奋精神，又整了整身上衣冠，这才听见门口又传来动静，瞧着珠帘一层层的被撩开。杨清风的一颗心沉得越来越深。 直至那双亲到内屋来，还没来得及靠近床榻，杨清风双膝便是一软，直接朝着地上跪了下去，朝着楚开文与赵氏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是我一时疏忽大意让小乔受了委屈和皮肉之苦，自今日起，我定当百倍千倍补偿，楚三伯和楚三夫人所有怒气责罚，我愿全数受罚！” 他心中一直惶恐，只是惶恐的并非是惩罚有多么严重残酷，也不担忧这夫妻二人的折辱咒骂多么难听，他怕只怕今日一事之后，他与楚小乔间，便因父母之命再无可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婚姻的定论，若是连她的双亲都再容不下他，他又能如何再将那一颗心作为补偿如数的给她？ 伤的是心头肉，赵氏哪里还顾得上杨清风的请罪，绕过了他便去查看床榻上的楚小乔，只掀开被子瞧了一眼，眼泪就如雨般落了下来。 再瞧楚小乔苍白的脸颊，赵氏哭得更凶，这哭声不比楚小乔那奄奄一息时。让他心中痛如刀绞，却是让他害怕到全身颤抖，不敢多想。 “我好端端的一个女儿，怎的就成了这副模样……” 敢怒却又不敢言，生怕一句准备咒骂程家的话出口，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再糟了更大的祸事。 楚开文也过去查看楚小乔，却是瞧不出什么来，转头去问杨清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杨清风将大夫的话悉数转达，引得两人心下更慌，再看杨清风的时候，眼中神情更加深沉。 女儿是母亲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是这三言两语和两个响头就能消气的？赵氏怒火中烧浑身发抖，竟是杨清风话中的半分情谊也未曾听出来，指着他便质问。 “好你个东西，惹了我家姑娘还令她身陷此境！你先前晾着她也就晾着了，我还觉得这院子里清静了！现在你人不出现倒是直接把祸事带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那我女儿做挡箭牌么！” 赵氏向来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这一连串质问中的愤怒，是先前十几年受婆家委屈都未曾有过的火气。 一家人能搬到镇上来住，也的确是靠着杨清风帮衬了不少，赵氏也是心有感激，可如今这情形，当真不能怪她知恩图报。只是瞧着女儿如此，她怎的也冷静不下来。 楚开文也是黑着一张脸，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死死盯着杨清风，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其他的说辞。 跪在地上，膝盖动了动，挪动身形，转了个方向。面朝着楚家三方夫妇，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微微颤抖，言罢，又是重重的一个响头。 “小乔也是我心头的一块肉，此事她重伤我定然悉心照料，好生看顾，再不让她有半分伤害，看护她早日醒来。” 都讲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此时，哪怕是黄金也不值什么了，楚开文一张浅褐的脸上神情复杂，刚想开口。只是嗓子还没来得及动上一动，又被赵氏劫走了话茬儿。 “醒过来？若是小乔醒不过来呢？你是打算风风光光的给她办身后事？还是打算给她陪葬！” “够了，全是些不吉利的话！” 楚开文一怒，厉声呵斥便出了口。现在依然得罪了程知府，若是连杨家也得罪了，那在这镇子上自然是过不下去的。 除了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就算是女儿没了，也得考虑儿子的后路，这一吼自然也将赵氏的神志也喊了回来，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心中却仍是愤然不甘。 “请二老放心，若是小乔渡过此劫，我定然将她护得好好的，若是渡不过去，待我的夙愿做完之前，我便是她的守墓人，待我的夙愿完成，我便是她的陪葬品。” 赵氏还要继续谴责下去，被楚开文按了按肩膀，连忙就拽着她站起了身来，转头对着杨清风交代。 “既然如此，你便再次好好照料吧。” 言罢。着急带赵氏出门去，刚出了厢房的门，赵氏就一百甩开了楚开文的手，她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如此违抗丈夫，也是头一遭。 “你还真的就留着这祸种在女儿屋子里头了？他如何照顾？他会照顾么，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杨家那边还得用着他。他哪会为了咱们女儿弃了那些个银子大宅和铺子！” 赵氏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楚开文也生气。 “事已至此只得补救，难不成你有什么神仙妙法让小乔一下子醒过来不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吵起来，门口的宏二手足无措，小桃还算是激灵，连忙上前去宽慰。 “夫人放心吧，少爷也并非什么都不会做的，定然能照顾好楚姑娘，夫人万事要往好了想……” “又一个没良心的，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知生养之难，你当然会往好了想，上一次你们杨家怎么来我们这院子里闹腾的，我难道不晓得么！” 第205章 只想救你 赵氏责备的正是先前杨清风醉酒那一次，那一夜他的确就在楚小乔的房里，却没被搜查出来，而现在看赵氏和楚开文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并不知道当夜情况。 少爷没嘱咐这件事，小桃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收了声来，倒也不责怪赵氏口不择言，比起其他大家小姐和夫人，赵氏这责备不带脏字，是极好让人接受的。 更何况，的确是自家少爷将麻烦惹过来的。如若不是杨清风拒绝程雨晴，又有了楚莹儿挑唆，哪里会有如今这事情…… “这大晚上的都忙了一天了，下人们都累了。什么事儿不能等着明日再商议，非得现在大动肝火的？” 不等下人们再劝，一道带着笑意却和蔼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转头一看，就见一身珠光宝气的朱紫雪正从外头进来，一左一右拉住了赵氏和楚开文，将他们拉得距离门板稍稍远了一些。 “赵妹子，你不是大院儿里出来的。不知道这些丫头下人啊一天天气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您要是为了这下人一句话生气，那岂不是得气死了！” 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相劝，赵氏更是委屈朝着朱紫雪一番诉苦，朱紫雪自然连连安慰，拉着赵氏的手背，轻拍着回应。 “放心吧，我们家清风定然会照顾好小乔的，这从程府回来，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若是没有了他，小乔恐怕早就断了气了，如今这院子里更是缺少不了他的，就让他留在这院子里头吧！” 只要让杨清风留在这院子里，今日之事流言蜚语那么多，自然会让人知晓杨清风行踪，到时候，杨清风娶了楚小乔，再加上这救命之恩，就不怕夺不过杨家的家产。 “杨清风这大佛，我可不敢留，上一次你们杨家不顾小乔名节，这一次难道还要再来一遭？” 言语间，赵氏就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对朱紫雪有了芥蒂，朱紫雪却把赵氏的手拉得更紧，来上前一步与她贴得更紧。 “赵妹子放心吧，老爷那边，我自会回去说的，保证不会再有上次的事情，有我在，你就万事放心吧，这两个孩子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就成全了吧！” “既然如此，那边多谢杨夫人了。” 这一次，是楚开文抢占了先机。连忙俯身对着朱紫雪一礼正中朱紫雪下怀，赵氏还是有些不情不怨，可朱紫雪又说了两句体己话，便说得她也丢盔弃甲直觉得朱紫雪亲近。 远处廊下，宏二和小桃发现三人走得近的时候，直皱眉头总觉得要坏大事！ 将事情说定，朱紫雪便带着杨白娇离开。 一天的折腾下来，天早已经黑透了，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几颗，似是有乌云遮盖了一切，闷闷的。要降下一场大雨来洗刷今日的血腥。 打从过了年节开始，夜市没有那么多了，马车没有绕路走，行驶在集市大道上也是慢慢悠悠的仓通无阻。 马车里，朱紫雪的心情是好得出奇，嘴角一个劲儿的往上翘，似是得了什么天大好处。先前她怎么对付杨清风都不顺利，倒是最近她什么都不必去做。就能牵着杨清风的鼻子走。 若是一直照此下去，那离她高枕无忧之时，岂不是指日可待？ 母亲心情高兴，女儿自然也觉得好，可对面坐着的杨白娇却是不然，连连蹙眉，总觉得自己娘亲嘴角的笑容很是缺德，不由出言提醒。 “娘，有什么可笑的，您可别这样了，万一被人瞧见了多不好。” “咳，我不是因为小乔的事儿幸灾乐祸。我是因为咱们家遇见了好了才高兴！” 车子到了杨府门口，就瞧见一队家仆正着急忙慌的从院门出去，要去找什么人，见到朱紫雪的车子回来。连忙停下来上前去撩开车帘，请人下来。 “夫人，小姐，您二位这是上哪儿去了？老爷都急坏了！” 杨老爷怕不是急坏了。而是因为白日里听说了事情而气坏了。 言语间，下人连忙带着朱紫雪和杨白娇回正院去，果然进院子就瞧见堂屋主位上正坐着杨老爷，他气急败坏桌上的茶具器件儿全被扫到了地上，却无人敢上前去收拾。 杨白娇心中害怕求助的看着娘亲，朱紫雪摆摆手示意无碍，又叫旁人将杨白娇带回她自己的院子去，随即才抬步往屋子里去。 “老爷，您这是气什么呢？” 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妩媚模样，若是换做往日里，这温柔妩媚的笑容一出，定然让杨老爷忘了所有发火儿的缘由，可今日不同，闯出来的祸事并非往日的小打小闹。 瞧见朱紫雪还是一副没良心的模样，杨老爷火气暴起，指着他便骂道：“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回来。今天你闹到程府去，怎的就没想到背后还有个杨家！” 她自然是想到的，新倒了一盏茶奉上试探，哪料杨老爷抚手一抬，直接将那茶盏给打翻了出去。 瞧见这火气还是没消，朱紫雪摆出一阵委屈模样来：“老爷，我怎会不为杨家着想，而且这一次咱们祸事也闯了。可也是因祸得福了呀。” “因祸得福？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得了个什么样的福出来！” 给了说话的机会便好，这世间没什么黑白是不能颠倒的，思索间朱紫雪媚劲儿更甚，在杨老爷身边坐下，一只细手在他胸前轻抚着以平息怒火。 “杨老爷，您细细的想想，这一次是楚小乔遭难，这楚小乔的父亲是您的救命恩人，这一下就算是还清了，咱们也不必年年再费银两给他们了，这是情，再说理，咱们年年都给程知府上供求之庇护，如今呢？这也是有了把柄在手了。” 说着，朱紫雪倾身过去，朱唇凑在杨老爷耳边，轻声将白日里发生的事都讲了给他听，杨老爷听着听着，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得知程家行巫蛊之术，的确是一大把柄落在手上…… 第206章 烫手山芋 可这把柄却是个烫手山芋，若是自己过于嚣张，会被程知府当做眼中钉，这高管想要压死一人，只不过是反掌之间。 若是过于绵软只求安生，恐怕会被压榨剥削的更厉害，富甲商家本与官府来往本就惹眼，搞不好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如今这一闹，这不论如何都是破了先前和谐的局面了。 瞧得出杨老爷在顾忌什么，朱紫雪连忙又道。 “若是只有咱们两家，那现在这情形自然是不妙的。但若是还有旁人知道，那就不一样了！” 朱紫雪一笑，勾着兰花指指了一个方向：“这南诏镇再大，那顶头的父母官也是柳梁宇知县柳大人。那程知府虽然大了一头，可也要受到柳大人牵制。” 有柳梁宇的虎视眈眈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波澜，也算是能保得住杨家平安，只等回头再备好礼物走上一遭，说两句保证的话，自然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杨老爷的神情一松。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拍了拍朱紫雪的手背：“好夫人，方才的确是我心急了，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哪里是我做的不错？是清风他救助来得及时，说到清风，我还有旁的事想求老爷呢！” 白日里杨清风和楚小乔的事情被朱紫雪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外加上先前玉佩的事情，杨老爷也是分外动容，毕竟他也曾对一个女人痴情了大半辈子，只是可惜后来…… “也罢，他既然想在那院子里待着，便让他待着吧，只要每日的事情不耽误就好。” 楚小乔那姑娘是不错的，若是娶回来做妾，杨老爷也是十分看好，但如何要娶她做妻，杨老爷反对的唯一原因，也是她的出身低贱。 想着，杨老爷已经吩咐了人来，将一些杨清风常用的东西和银两都送到了楚家去。 而另外一边儿的程家，程知府在送走了柳梁宇之后擦了把冷汗，随即将府上的厨子都叫了过来，平日里给程雨晴做饭的那些个厨子，他挨个罚了一遍。 轻者罚了月俸。重则直接赶出府去永不再录用，程雨晴喝了大夫开的药方，很快醒来问楚莹儿情况如何，楚莹儿将事情一说，程雨晴气急败坏砸了枕头被褥。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那个死道士呢，已经被爹爹处理掉了？” 程雨晴拧着眉头，若是处理掉就算了，若是没处理掉，她飞要亲自扒了那废物的皮不可，居然连个村姑都糊弄不住，白叫她花了那么多银子！ “小姐。那野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闷响，程雨晴一拳砸在身下的褥子上，咬牙切齿。 “不中用，这些家丁一个个都是废物！吃得那么多，俸禄那么多，个个儿人高马大却连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都看不住！” “小姐别气，咱们这一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把那妖孽打了个半死，虽然中途被救走了，但能不能活过来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呢。” 楚莹儿将那惨状给程雨晴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这才让她的脸色好看了些，冷然一笑道。 “村姑就是村姑。终究是敌不过我的手段，不管她活不活的过来，反正她就是活过来了，那一身鞭子抽出来的伤疤是去不掉的，我就不信，那一身伤疤杨清风还会瞧得上她！” 当然，若是楚小乔就这么睡过去醒不过来，自然是更好。而且这一次那异食园又被砸了，那与之合作的曲妙阁也该知道不能得罪当官的，不会再支持估计再难开下去。 没了杨清风的眷顾和异食园的眷顾，看她楚小乔一介村姑，能拿什么跟自己比！ 瞧着程雨晴高兴，楚莹儿才松下一口气来，随即又试探出声：“小姐，今日晚上，杨二少会派人来，事情这半成不成的，奴婢还……” “这一次的事情他也有功劳，知道你心里头念想着他。你只管去了便是了，好好的安慰补偿他一下。” 这有了第一次，虽然没有全部成功，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二次还用得着杨牧沉，自然就得好好的慰劳他。 得了准许，楚莹儿立刻应下随即退出去准备。 将身上的侍女衣衫脱掉，换上绸缎的裙袄。那料子厚实且印着暗纹，就算没有金银首饰，在烛光之下也是盈盈闪亮，格外耀眼，将头上的发髻重新挽了个妩媚的灵蛇髻，插上金钗，便静等着人来。 天更晚了些，院中人都入水，才听得院头墙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推门一看，果然就见几个青衣家仆抬着一顶轿子轻盈的翻墙而入，无声落地，请了楚莹儿入轿之后又如若无物般抬着轿子轻盈而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宛若一阵风吹过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夜晚寂静，轿子无声的在房顶掠过，最后落入杨牧沉的院子里。杨牧沉早就准备好接驾美人，轿子一落，他便亲自上前去，撩开轿帘将美人儿从里头拽了出来，打横一抱进了屋内去，红灯软帐，翻云覆雨一段缠绵之后，楚莹儿才想起正事来。 “对了。这一次怎的杨清风也到了程府去？坏了小姐的好事，小姐现在正恼怒着，我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我哪里晓得？” 杨牧沉也是一脸懵，他都没听到有什么人来找杨清风求救，杨清风就带着人火速出去了，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没事儿，这一次楚小乔被打得不轻，杨清风到现在都没回来，方才下人来报，说杨清风暂居到楚家去了，估计伤好之前都不会再回来了。” 此话一出，楚莹儿忽得心头就是一凉，本想着这一次楚小乔身上留下疤瘌能让杨清风远离她，现在可到好，楚小乔却是因祸得福了。 也难怪程雨晴只见了杨清风几面，就非他不嫁，还真是个专情的种儿，可若真是如此，那这一次，连杨老爷都准了杨清风住在楚家院子里…… 第207章 生死相依 这岂不是再说，楚小乔很快就要入杨家门了么，这如何可以！ 想到此处，楚莹儿一张小脸瞬间拉了下来，撇着一张小嘴，烛光下显得格外娇媚而又委屈可怜儿。 “怎么了我的心肝宝贝儿，怎得说变脸就变脸了，方才是我没伺候好你不成？” 楚莹儿摇头，更是委屈：“二爷，你瞧这楚小乔，还是勾着你大哥的，若是她被取进了府。我可怎么办呀，她定然不会叫你我在一起的，若是再被你娘或者你爹爹发现……我，我可如何是好……” 言语间。便又泪花从楚莹儿的眼角滑落，杨牧沉连连安慰，再三保证迟早要娶她入门，不会让楚小乔得逞。 楚莹儿听着点头，却是再没多言，毕竟这浪子和人家杨清风终究是不一样的，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能听一听。却不能信。 而且，眼前这浪子不过是自己往上爬的一道梯子罢了，最后她要爬到什么位子，那还不一定呢！ 而另外一边，杨府的下人将东西都送到楚小乔的院子里去之后，小桃和宏二忙活了许久才终于是将东西都收拾妥当。 这屋子里多了杨清风的东西，原本有些空落落的架子和衣柜，一下便充实起来，在下人们收拾的时候，杨清风也瞧了楚小乔用的器具。 他发现，除了先前自己派人送来的那些之外，楚小乔的屋子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件新填上来的东西。 自己送来的都是些基本用品，除了那一张妆台之外，其余的买的急，也都是粗糙的东西，知道楚小乔不挑，却没想到她竟就这么过着，也不觉得简陋。 除了送来的东西，还有一些银子银票，临走的时候，那带头来送东西的下属还特别的嘱咐了杨清风，在旁人屋檐下不要给旁人添麻烦也别拘谨，银子送到了顾得到自己，也得顾得到旁人。 否则就算是有真心。那舍不得东西，旁人也是瞧不出诚意来的。 杨老爷的意思杨清风自然是懂得的，只不过他的一颗心虽然都在楚小乔身上，却没打算如杨老爷所念，直接将人娶回里去，究竟要怎么做他自有打算。 而正午那边，杨家的下人又专门送了东西和银子来给楚开文和赵氏二人，东西都是好东西，却没让夫妻二人露出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赵氏，对那些个珍贵物什儿竟是看也没多看一眼。 “我们家少爷这些日子恐怕是要叨扰，就在这院子里住下来了。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杨清风身是杨家嫡子，手有杨家大权大钱，又是楚开文的主顾，就算是再不满也得好好招待，赵氏是再气愤也只能咽下去。 楚开文离开了楚家，没了愚孝之后，倒是一下可靠了不少，把下人送走之后，夫妻两个心中才松懈了一分，可随即赵氏就因为杨清风的留宿而头疼。 这杨清风是直接住进了楚小乔的屋子里头，而且这一闹下去，肯定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就算是杨清风以照顾楚小乔为由，真的不会对她做什么，可这一通下来，女儿还怎么嫁的出去？ 更何况，这一次事情，让赵氏对杨清风的印象一落千丈，想了半天，便咬了咬唇。 “孩儿他爹。我觉着，还是得尽早把那杨清风赶出去！免得再惹了咱们姑娘！” 楚开文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你要把人赶走，也得问问小乔同不同意，这宅子是小乔户下的，赶客人也得家主说的算。” 这个当爹的一直尊重女儿和儿子，也是格外关心疼爱，只是先前没分家的时候一直被老母兄长压着，现在才能真正护着晚辈而已。 不过，赵氏听着这话落却又有旁的意思，瞪了瞪楚开文。 “你什么意思？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咱们就算是不要那杨家的活计，就算是回到山里头也活得下去，如果不是这杨清风。咱们闺女哪用得着遭这罪过！” 面对媳妇儿的责备，楚开文也不怒，只是心平气和的去问赵氏。 “说正形的，你觉得这杨清风如何？” “如何？他就是个祸害。能如何？” 赵氏眼睛瞪得奇大，单手拍桌，几乎要将手边的杯盏给丢下去，若不是她向来脾性温和。恐怕此时早已经将反定给掀了。 只是他话说完，才忽得品出其中意味。 “孩儿他爹，你别是想……叫小乔嫁到杨家去？”赵氏反过味儿来，哪里肯，“我不依的！这杨清风给咱们家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么，我绝对不依的！” “你依不依没用，得看小乔乐意不乐意，她不同于咱们，她能选好自己的路走。” 夜静得如同一片平平的水面，夜幕上星汉灿烂，却是有些凄美，让人不忍去看，如同那屋子里跳动的烛火，只要瞧上一眼，就会刺得人眼痛。 屋子里炉火正暖，杨清风守在床边。 床榻边多了两张小桌子和一个软榻。软榻是杨清风睡觉用的，小桌子一个放在床头，用来放楚小乔要吃的药丸和杨清风一些日用的东西，另外一张桌子放在杨清风的软榻边上。 软榻边儿的桌面上备了一套烹茶品茶的器具，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儿上是不能喝酒的，而且，自醉酒伤了她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要解酒。今日这意外，更是让杨清风觉得喝酒误事，绝不能再碰。 煮了一壶水，将茶叶放进去，那茶叶是楚小乔送给他的那一罐。 杨清风是喜欢喝茶的，不过这竹叶茶难得，出自她手的更少，平日里待客或者吃饭的时候，用的都是旁的茶叶，这竹叶茶是他认真品味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烹的。 水沸冲茶，茶叶的香味飘散而出，再仿佛各种配料，渐渐的，茶香的味道与房屋中的药味儿融合，倒是没了刺鼻的感觉，竟将那药也加了一丝香气，更多了一分韵味。 这壶茶很浓，很是提神。 他是不敢睡的，不论是清风堂的大夫还是柳鸢的那番话，都在告诉他不能睡。 第208章 小心看护 最近楚小乔的情况是很危险的，必须要小心看护，一大意便会引得不可挽回的后果。 “小乔，你送我的竹叶茶和甜杏缘我都还有存着，你酿酒的造诣实在是不高，我都已经偷偷酿了好几罐了，就在我院子的花圃里埋着，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尝尝。” 言罢，他盯着茶盏若有所思，吹了吹盏中的茶，一口饮下。 第一盏是浓郁竹香。第二盏茶香扑鼻，再喝便是淡淡的清香…… 第一壶喝完，便又煮了第二壶出来，茶香越喝越淡。终究是撑不住一日疲惫的，从一开始处理账本，到误会澄清去救人的情绪大起大落，还有一只照顾看护，身子早已经是疲惫不堪。 那第二壶茶还未喝完，杨清风便坐在软榻，背靠在床边沉沉睡去。 外头守夜的是两人贴身伺候的人，挨个轮换着当班。闻着房中的茶香渐渐淡了，守夜的人便也知道，屋子里的人渐渐睡去了。 到了宏二当差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只有烛火还亮着，怕茶水还在煮着，万一走水了便不好，他就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查看。 只是刚小心翼翼的走到里屋的时候，杨清风却醒来睁眼猛然坐起见，才发现自己睡了过去，连忙揉了揉眉心，重新振作精神。 “少爷，这夜已经深了，您也稍稍休息一会儿吧，若是不放心，就让我们这些守夜的看一会儿，有事儿一定会叫醒您的。” 宏二不忍，出言劝到。 杨清风起身去铜架前洗了把脸，又折返回床边，这一看见发现楚小乔的手还在外头，连忙掀开被子想替她放进去。 了就是这样一碰手，杨清风动作一僵，面色一沉，宏二以为自家少爷是害羞了。不由打趣。 “少爷，今儿您对小乔姑娘亲密的动作多了去了，还差这摸一摸小手嘛，您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小的背过身去不看便是！” 言语间，宏二就要背过身去，却被杨清风给拽住，之间杨清风握住楚小乔的手，细细的摩挲着，好像摸着光滑的鹅卵石不肯撒手。 “少爷，您同小乔姑娘的情谊我跟小桃都知道，就不用再这么表现了吧？” 宏二无语。却见杨清风眉头瞬间锁死，随即他大掌搭在了楚小乔的额上，又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刘海上都是细汗，而那额上的温度更是灼热。 杨清风面色一白，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绪又一次被打乱，宏二瞧见杨清风的神情，也意识到情形不对，忙收了玩笑的神色。 “少爷，怎么了？” 看着杨清风的脸刹那间血色尽褪，宏二心中忐忑，却听杨清风声音颤抖。如同看见了社么刀山火海，修罗地狱一般。 “烫，小乔发烧了。” 他的嗓子早已经高喊不出声来了，只是本能的以厉呵的状态脱口而出，随即连忙将宏二往外头推。 “去叫大夫来，去，快去，不管那清风堂的大夫要多少银子。都给我请过来！” 宏二被催得着急忙慌，撒丫子就往外直冲，杨清风却只觉得一阵阵虚弱，双头发软身子发僵，跌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楚小乔那只落在被褥外头的手。 然而床上的人，此时却不同于先前那刚被救下时的状态，此时她冰凉的手全然发烫，似是周身仅剩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烧得她面色通红，就连一只无色的双唇此时也恢复了些许可人的气色，淡粉淡粉的。 粉红上脸衬得楚小乔的睡颜格外精致漂亮。如同花儿般娇嫩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攀折占有，只是这一份撩人的貌美是险恶的，是容不得的！ 宏二走前，将外院休息的三个侍女都叫了起来。派了小桃和红螺过来帮衬，碧海则是去安抚一会儿被大动静吵醒的楚小风和楚小乔的爹娘。 很快，小桃就打了水来，沾着手巾为她擦脸降温。而红螺则有趣烧热水，她不同于小桃，是在刀刃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若是此刻发烧定然是伤口又出了问题，一会儿大夫来再动伤口，难免会用到热水。 床榻之上，楚小乔安静地几乎没有声息，哪怕胸前呼吸的起伏都是微弱得几乎不可查。 寒冷是唯一从身上传入大脑的感觉，这冰寒如曾一堵薄薄的无形的墙，却是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穿透过去。 不知道出身于何处，周遭是一片黑暗，不论如何去摩挲奔跑皆是徒劳，她似是被困在一片虚无里头的。 忽得，她又瞧见自己的房里，那是居高临下的一种视角，似是自己已经飘在了天上。 瞧见杨清风煞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的坐在自己边上，他的手还紧紧的攥着床上自己的手，只是此刻的她一点也无知觉，静静的躺着犹如死人。 她紧紧的盯着杨清风，也不知是怎的，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看着，因为一旦挪开视线，她什么都记不得。就算是终有要离开和忘记的时候，她也想再多看两眼。 很快，屋门一阵响动，就见一个大夫挎着药箱被宏二从门外推了进来，着急忙慌的到了床边来搭脉，随即掀开被褥，将快被包成木乃伊的自己拆开。 身上的伤口逐一露出来，却是没找到有异常的地方。可如此，却见杨清风脸色更白，忙让那大夫想办法，大夫无奈间又上了一层药，换上了新的纱布，又留下一瓶药丸来，才终于是脱身而去。 杨清风还坐在床榻边紧张，喂了药丸和几口热水进去，便又去折腾宏二。 “你去再灌两个汤婆来，原先的都冷了，放在被子里哪里受得了！” 将先前的汤婆拿出来丢给宏二，宏二摸着还有些温度的汤婆，不由撇了撇嘴，可随即还是一番苦心劝杨清风。 “少爷，您还是也休息休息吧，红螺姑娘也不睡了，让她来守着一会儿，也不是不行的。” “让你干活儿，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张说废话的嘴？” 第209章 滋补养鱼 言语间杨清风眯眼，又危险透露而出，宏二连忙收言转身而去，他可得仔细着自己的这张嘴，不要被少爷撕烂了才好。 红螺将先前摆手巾的凉水换成了温水，宏二又烧了汤婆子来，杨清风为楚小乔在被褥里放好，这才了事。 “杨少爷，方才大夫也说了，小姐是白日里吹风冲冷水，现在才惹了风寒的，不是伤口的缘故。您若是抽空也就歇一歇。” 并非是红螺不心疼楚小乔了，只是因为杨清风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好，若是楚小乔好了，杨清风又累倒了。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更何况，红螺先前多少次在鬼门关走过，对着伤势也有七分了解，外加上先前在院子里，楚小乔每日锻炼，偷偷练拳她都陪在身边，也知道她的身体没那么差。 “无碍，我的身体我清楚。不会有问题。” 他的视线还是落在楚小乔的面上，眼也没抬一抬，不过言语间却是忽得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一张银票从怀里拿出来，给了红螺。 红螺不知所措刚想还回去，却听杨清风又道。 “你明日里再去集市一趟，买些鲫鱼排骨之类的来，不过不能直接炖，还是先准备两日的清粥小菜，记得多放水，将米熬烂在汤里，菜叶子剁碎了往里头下……” 牛乳虽好，可空腹的人喝了并不是太好，重伤之人虽应补，却也得循序渐进，因为先前那一碗牛乳，他絮絮叨叨的对红螺交代了许多。 红螺听得哭笑不得，将银票又塞了回去。 “既然暂时还不必喝，那些个进补的东西，这银票也用不到的，更何况我们这院子不大，却也不缺那几个补药的钱。” 闻言杨清风拧眉，忽得发现叫她提前去准备那些食补的东西的确有些早，就算现在还是冬日。鱼肉鸡肉之类的放的时间长了，口感也会变差，吃下去也就与平常食物没区别了。 看着银票，杨清风想了想，再次给了红螺，随即还有填了两张过去，红螺不明所以，以为自己方才的话没说清楚，还要再解释，却听杨清风又开了口。 “明日找人将前院儿正对门的花圃给改了，换成个小池塘，现在冬日里鱼都在河里养的肥。多买些回来养在池塘里，每日用蚯蚓、血红虫、小河虾肉好生喂养着，到时候滋补更好。” 他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今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虽然红螺与他并不熟悉，却还是瞪了瞪眼睛，回过神来之后才连连应声。 “杨少爷对我家小姐可真好！” 红螺评言而去，可这评价落到自己耳中却是一阵刺痛，若是他真对她好，哪还有今日惨状？这些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 若是宏二和小桃瞧见此时扬清的模样，定然会觉得，只要楚小乔醒过来。哪怕她要月亮，自家少爷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拽下来。 下人都退去，杨清风才又一次安静下来，依靠在床廊上，她的纤手还被自己握在掌心，那温度灼热得让人心焦。 将额上的手巾换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她额上身上的温度退下，面上那病态的媚红退下。他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终于又放了回去。 “小乔……我若不在，你可真是不会保重自己，你若是不醒来，真是要将我这一颗心操碎了。” 紧急的情况一过，疲惫劲儿翻涌而上，他终还是坐在床边，靠着廊木睡了过去，只刚闭上眼，便沉睡了过去。 他不晓得的是，就是这么一睡，却错过了她的第一次睁眼。 不知是因为躺着瞧。还是因为他本就生得身形颀长，他面对自己，侧坐在床边的身形格外高大伟岸像是一座山，只要有他在便能遮风挡雨。也挡尽一切灾厄不幸。 玉雕般的精致眉眼，唇抿成一条深深的平线，那轮廓生得如同画出来的一般，令人跳不出半分差错来。烛光下他安静而又疲惫，撩人又让人心疼。 碰上此等美人，且还是毫无防备的情形，若是不做些什么，还真是对不起自己，只是可惜现在自己身受重伤，想都想不清楚。 楚小乔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思绪也乱七八糟，她觉得自己似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来救自己，又为自己一直操劳。 被裹在掌心的手不由的动了动，反握住他的大掌，他真的是太累了，仍是一动不动的，背靠在廊柱上坐得笔直，却是睡得沉沉。 他睡了。她便也睡吧，那手上传来的温度不是做梦，就算是梦，也是能令她安心的梦。 一夜过去，第二日早上，杨清风便被下人们做饭的轻巧动静儿给惊醒，发觉是天亮，又查看了一番楚小乔的情况。确定无碍这才洗了把脸。 赵氏和楚开文也都是习惯了田间劳作的人，天一亮便醒了，早饭做好，楚开文亲自端着就进了屋子里头来，倒是叫杨清风受宠若惊。 “眼底下两片青黑，昨夜又是高烧，又是请大夫烧汤婆的，没睡好吧？” 将饭菜摆上桌，楚开文也在杨清风对面坐了下来，瞧着杨清风有些拘谨，便摆了摆手。 “杨少爷放开些，我们家也都是粗人，虽然搬到了县城来，可到底也没什么规矩在的，粗茶淡饭，还望不弃，丫头们做饭不比小乔，若是不合口就叫人去外头买些。” 听着楚开文这话，杨清风便知道，定然是昨夜杨老爷让人交代过的，不然哪可能一夜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端起粥碗喝了两口，便听楚开文又开口：“我家姑娘如今这样，怕就是好了，也是要养好一阵子，身上的疤痕也未必能再去的掉了。” “伤口只要能痊愈，身子慢慢调养，不操劳过甚，定然能将养回来，至于疤痕，谁身上没些胎记疤痕？不打紧的。” 杨清风想也没想便回应道，楚开文听着，心中倒是放松了些许，不过随即又想起什么，又装作漫不经心的叨咕了一句。 第210章 居心不良 “也幸好这疤在身上，小乔本就命不好，若是伤到了脸，怕是就连乡野村夫也是不肯再要了的。” 相貌与名节，对于女子而言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两样东西，若是这两样之中丢了任何一样，那后半生便如同坠入地狱。 楚小乔的名誉因为先前偷窥杨清风，一落千丈，如今更是与杨家不清不楚的牵扯着，早没了闺中女儿的风评，现在一身伤疤，样貌也算是毁了一半。若是嫁给常人，定然是要吃尽苦头。 虽说她有出息，有异食园，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但那也是孤苦一人，身为父母又怎的忍心儿女孑然一身一辈子？ “任何人的样貌都会老去，若是伤到了脸也不打紧，旁人不要她不招惹她倒是更好了。” 话已至此，不捅破也不行，只不过杨清风的言语当真是让楚开文暗暗吃了一惊，大家公子娶妻看家事，娶妾看色相。怎的这杨少爷却是一样也不在意？ “那……听少爷的意思，是愿意纳小乔为妾？” 料到楚开文这一次来便是为了楚小乔的婚事，只是杨清风却没办法现在回答他，他自然有给楚小乔留下位置，只是，绝不会是贱妾。 想着杨清风便摇摇头，楚开文心下一紧，又接着问：“那杨少爷如何打算？” 不是家妾，即便是个门外妾，金屋藏娇也是好的！总归是杨家不是别家，就算不太光明正大，旁人却也不敢说什么。 “楚三伯，您放心，小乔我定然会安顿好，只是现在情势复杂，我得好好想想，才能回答您，这是对小乔的负责，也是能给您和赵姨的安心。” 楚开文点头，心中却是一叹，觉得楚小乔终归是先前抛头露面太多，以及这一次受伤遭罪，怕是再没了好的姻缘，便起身告辞。不再多问，免得再惹得双方不快。 送走长辈，杨清风才又自己端了饭菜回到床边的小桌上，昨夜跟红螺交代的事情，她一早便做好了，专门熬了米粥来，只不过这米粥是真的熬烂了，都成了米糊糊，菜叶子也炖烂在了里头。 昏迷的人本是不应当吃东西的，万一呛到了那又是麻烦，还可能会至死，但重赏之下必须有东西进补恢复。所以杨清风也不打算多喂。 重伤之人若是恢复有了神志，哪怕是昏迷也会有吞咽的本能，若是她可以自己动喉咙，那就吃一些，若是不能，便还是照昨日一般如法炮制少喂些进去。 这一夜恢复过去，他还是先将楚小乔的枕头垫高，让她含胸半卧，轻捏开她的下巴，喂她喝粥，看看她有没有反应，一试间却是险些让杨清风落下泪来。 白绸般的米糊入口。她下唇微动，似是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人双唇碰到水般，咽喉微动，几不可闻，却还是被杨清风捕捉入眼底。 “好、好……能吃东西便好了！待你再恢复些，便能吃得更好了。” 言语间，杨清风喂得更加小心，话也多了起来。如同往日一般声音微微发颤，却不是担忧害怕，而是激动地难以自已。 楚小乔其实是已经醒了的，只是过于疲惫外加上身上重伤让她睁不开眼睛，也不想说话，否则她必然要让杨清风闭嘴。 一碗粥下肚之后，又喝了要，楚小乔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可杨清风的精神却一下振奋，当小桃进来收碗筷的时候，瞧见眼下青黑的杨清风却是面带笑容精神振奋，第一反应以为他是撞了邪。 不过听说楚小乔有了反应。也跟着一乐，连忙去将消息告诉给其他人。 大夫又一次来诊脉，杨清风将楚小乔的状态一讲，那大夫便是一惊。看着楚小乔觉得不可思议。 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身怀强大内力的绝世高手，甚至消瘦得有些营养不良，这样一个丫头，怎得在重伤之下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这点蹊跷。杨清风却是没放在心上，毕竟楚小乔那么顽强，也起死回生过一回，能活过来，便是理所应当的！若是活不过来，杨清风定然会责怪医师无用。 还是一夜之间，楚小乔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众人更是将疑惑的矛头指向程知府，程雨晴平日里便骄横作恶，也是落人诟病，平时是敢怒不敢言，今日是有了个导火索，才终于让民众发声。 而今楚小乔与杨清风的事情传出来，更是有人将楚小乔和程雨晴相比，将程雨晴比的一无是处。 程雨晴原本是毫不在意，可听闻楚小乔竟有转好的征兆之后。却是将屋子里的物什儿又砸了个稀巴烂。 此计之前，程雨晴就答应了杨牧沉，此事成了之后，自会让杨牧沉好好受用两日楚莹儿，所以还没有将楚莹儿送回去，也幸得她没有回去，否则那要受的委屈可当真是要多大有多大。 楚莹儿在杨牧沉的院子里，那就是少夫人一般的待遇。下人们毕恭毕敬的伺候，只差改个口的事儿了。 唯一不好的是她来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是屈身藏在这院中，一切都得偷偷摸摸的，让她心生不爽总是要挑事。 楚莹儿先起的床，瞧着下人们将早饭一样样的都端进来，清炖燕窝、卤牦牛肉、红烧排骨…… 一大早便是大鱼大肉，每道菜都格外精致用料很足，都是平常人家所吃不到的，却还是令楚莹儿的眉头一拧。 “怎的不见红豆酥？” “回莹儿姑娘，上次您来蜜豆已经做了红豆酥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上……” “你的意思，是怪我吃得太多？” 楚莹儿细眉一紧，却听身后珠帘微动，随即一双手臂将她从背后拥住，手臂上是淡紫的宽大衣袖，衣袖撩动间带着媚惑女人的味道，倒是与楚莹儿身上胭脂味儿绝配。 “莹儿别生气，这红豆糕没了就让人去再买些回来，绝对不耽误你用，你想再吃些什么，也让他们一并都捎回来。” 第211章 刁蛮任性 言语间，杨牧沉便丢了银子让那回应的侍女去捡，冷目相对。 “还不快去！跪在这儿当木头桩子么？下次少了什么东西马上补上，否则小爷我专门在院子里起一个小厨房是摆设么？盖在哪儿好玩儿啊！” 侍女是杨府的老人了，知道杨牧沉的暴戾性子和楚莹儿的刁蛮，连忙应声去买，出门的时候，还被另外一个侍女盯着，一起去。 瞧着旁人那惊慌失措的背影，楚莹儿才终于高兴了些，却仍是对杨牧沉抱怨。 “二爷，你这院子里每个下人都那么精明。怎的就这一个生的如此蠢笨，此次都要将我给惹毛了！” “不理她就行了。” 杨牧沉也摆出嫌弃的模样，随即带着楚莹儿在桌边坐下，吃到一半。昨夜被杨牧沉派出去盯着楚小乔的小厮便回来了。 “说吧，那丫头片子是不是死了？”杨牧沉问得漫不经心。 哪料小厮的一句话，却让杨牧沉和楚莹儿的筷子同时一停：“楚小乔有所好转，似是能醒过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什么！伤成那样还能醒过来？她是神仙？谁说的！” 楚莹儿一拍桌，显然不信小厮的说辞，她可是知道家里二婶子闹狼之后的伤势，那伤势不知道比楚小乔轻了多少。人都已经奄奄一息活不过来的，怎的楚小乔还能恢复？ “真是不知道是哪妖孽命太硬，还是杨清风太上心！” 素手攥成拳头，猛捶了桌面一下，却是将手捶得生疼，心中愤恨之余，竟还有这满满的嫉妒，嫉妒楚小乔凭什么能勾引到杨清风，而自己卖身却是沦为下人，还得陪睡，只落得这样一个处境。 转头再看杨牧沉，他也是一脸阴郁，只觉得楚小乔是当真不好对付，总是他平日里再满肚子坏水，可这一次程雨晴都牺牲的这么大，当时情况如此惨烈，还能被她苟延残喘过来，那自己肚子里这些坏水儿，又能有什么作用！ 到底是个纨绔弟子没什么脑子，还是楚莹儿脑子快了些，对着来汇报的小厮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退出去将门带上，楚莹儿才收敛了愤意，拉过杨牧沉的手。又是一副娇媚模样。 “二爷，这说到底，这一次楚小乔没除掉，还是因为杨清风在，可若是咱们动了杨清风，那楚小乔也就再难翻身了！而且，杨清风除掉之后，这杨家上下，还不都是你的？” “说得容易，现在人在楚老三院子里，我如何动得了？”杨牧沉没好气反问。 楚莹儿却是一笑，笑得媚惑诛心。 “动不了人。咱们还动不了其他的么？二爷您好好想想，这杨清风在杨家立足的根基，究竟是什么？” 杨家全府上下皆有月奉，不论是侍女小厮，还是妻妾儿女，府上女儿的每月的俸禄银两会一直给到楚家，而儿子的俸禄则是在成人之后便停了。 不同于规矩的是，杨牧沉因为是杨老爷的二儿子备受宠爱，所以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停了俸禄，更是每月还给他不少的零花，杨白娇亦然。 而杨清风的钱虽然也因为杨牧沉的没有听而继续发放，可到底他的生母失宠逝世。那些个月奉只够每日紧巴巴的过日子，根本不够他待客来往的开销。 但他到底是杨家的嫡子少爷，又是一身才华，儿时跟着师父读书学习，自小便得各方富家势力的青睐，二八年华就到了铺子里去历练，更是在母亲离世之后发愤图强，每月都有红利从铺子里来。 一直到现在。杨清风每月红利虽然外人不晓得多少，但看他日日花销，便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二爷，您想想，若是那杨清风没了在杨家生意上主事儿的权利，那……就算是钱再多，也会坐吃山空，不过是个等死的兔子罢了！” 楚莹儿轻倚在杨牧沉的臂湾里，手中端着一碗海鲜火腿粥，轻吹了吹，送到杨牧沉嘴边，闻言挑眉。觉得楚莹儿说得有理，可又忽视了一些细节，反问道。 “杨清风的脑子又不是块木头，他只要有钱。还不是会钱生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刚说完，楚莹儿就是摆手一叹，露出不屑的神色来，似是这问题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二爷。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他杨清风就是有钱，又能有多少？瞧他日日花销，能存个一千两就不错了，这一千两放在生意上能做什么？” 楚莹儿不懂，赶巧儿的是杨牧沉也不晓得，他虽然看过杨家铺子的账本，可那出入的账目都是成千上万的大数额，那所谓的一千两，的确在他眼中不算个东西。 两人思索间，只听楚莹儿又说。 “而且，现在杨清风那注意力都在楚小乔身上，若是楚小乔出了些什么事儿……你觉得那杨清风还有什么心思去做生意？” 毕竟前一日杨清风还能为了楚小乔直闯程府，这大官都得罪了，恐怕也是痴情迷心窍了，楚莹儿那最后一句不是想要了楚小乔的命。反倒是想让她半死不活的守着煎熬，而杨清风定然会将银两在她身上败掉不少，最后再厌弃她！ 要死不死的吊着，再瞧着宠爱自己的人厌弃自己，那定然是比直接死了干净要难熬许多的！ 杨牧沉与楚莹儿相处甚久，哪会不晓得她的心思，哼然一笑间，眸中便闪过了阴谋的亮光。他朝着门口喊了一声，立刻有一个小厮推门入内，跪地行礼。 “方才莹儿姑娘的话你也应该听见了，再带个人去一趟异食园，不论如何，得再让那个死丫头片子吃些苦头！” “是！” 小厮回答得干脆，应声而去。 这是常有的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杨牧沉身边的下人不论小厮还是侍女，都一个个变得十分精明能干，做事全然不会出岔子，唯独那一个厨房里头的小丫头会惹毛主子。 楚莹儿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但接触了两次之后，便不再深思这些。 第212章 赏罚不明 她觉得，这些人都是杨牧沉调教出来的，或者花重金从外头请来的绝世高手，毕竟有钱人想要什么，都比旁人来得容易的多。 而且这些人也听话好使唤，杨牧沉负责花钱，她糟了那么多罪，用着这些人便是，还能撒撒气，否则她也太吃亏了。 正想着，却忽得听见身后头顶的杨牧沉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来，这笑得格外暧昧。门口的侍女立刻反应，转身瞬间将门给带上。 “莹儿，你可真是我的宝儿，什么事儿到你这儿。你都能给我想出主意来，今儿我必然要赏你！” 言语间那双手臂又紧紧的箍住了楚莹儿，本是好话，可那“赏”字一出，却是让她的身子不由的僵了一僵。 那双大手已然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游走起来，拉开衣襟系带的动作有些粗暴，却更是让楚莹儿有了那些担心。 “二爷，这些小事。不必赏赐莹儿了吧？待事成之后，再赏也不迟……” 她仍是娇媚的侧倚在杨牧沉的怀里，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上，眸中神色全然是慌乱，似是掉入魔窟。 “那怎的行？若不好好奖赏你，你这一张小嘴儿万一出去乱说我赏罚不明，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二爷……” 言语间，她一转身，却见杨牧沉的神情已然变了，那张还算清秀俊朗的模样此时已经渡了一层阴郁，那唇角勾起来的笑意也带着一丝变质了的意味。 那双手撩衣襟，朝着衣裳袭去，两人间又不是第一次亲热，楚莹儿自然不会因此而害怕，只是当杨牧沉端起一旁的蜡烛的时候，她的脸色才彻底煞白。 红色的蜡油在烛火下要黄了几个旋儿，随即低落，只落在楚莹儿半露的香肩之上，楚莹儿一声惊呼，那蜡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皮肤上结成了块，再被杨牧沉伸手扣下，带下一层薄皮来，疼得楚莹儿神情有些扭曲。 “二爷……” “别慌，好玩儿的还在后头呢！” 言语间。也不再听楚莹儿的说辞，将人打横抱起，就又回了内屋之中去…… 楚莹儿的惊叫惨呼声在小院子里此起彼伏，却又因为自己是偷摸到来，不能大声。 院子之中，下人们屡见不鲜，只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儿，不理会屋里两人，待楚莹儿的尖叫声落下，杨牧沉推门出来，才有侍女进去伺候楚莹儿。 当杨牧沉神采奕奕的到了主院里去跟爹娘请安，杨老爷并不同意。可有朱紫雪的几句谄媚，杨老爷也就认了，只是没向年前一般一下给他太多权利。 但杨清风那边因为有楚小乔的事情，杨老爷便也为他松了些事务，两人也算是平分了秋色。 杨老爷叫人将杨清风要处理的账本都送去，这才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下人将账本送到的时候，是由宏二接了手送来房中的，碧海正在屋子里收拾早饭过后的碗筷，瞧见那十来本的记录薄，有账本，还有各个铺子的申请记事，上面写满了需要杨清风来解决的各个事宜。 “这别是杨少爷一日间要处理的？这可太多了……” 碧海感叹。要知道，她是不会看账持家的，别说那么多，就一张纸她看着都难受，就是红螺，那一本账本都能瞧好久。 所以姐妹两个都甚是惊异楚小乔除了看账本，居然还有时间去琢磨新的菜谱。 “杨家家大业大的，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是多的。” 宏二解释。碧海闻之一笑，随机道:“我家小姐在这方面倒是有几分才能，定然能帮到杨少爷，助杨家一臂之力。” 话只是碧海随口一提，可这话里意思却是已经将楚小乔当成了杨家少夫人，宏二倒是没什么不悦，只是条件反射看向杨清风。 本觉得杨清风应当不会在意，毕竟昨日他的惊惶失措都摆在面儿上，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他的情意来，却哪料这一看，发现杨清风正神色严肃的瞧着那些簿子，龙眉微紧。薄唇轻抿，似是有些不悦，又有些疑惑。 碧海以为自己逾矩，连忙便要请罪。却听杨清风忽得到。 “簿子怎的薄了那么多？父亲是打算将自己累垮？” 昨夜下人来送东西的时候，也说了叫他好生在此待着照顾楚家姑娘，会减少些他铺子上的生意，但这也太少了。 下人嘱咐。他应有的巡视过问的权利还在，也就是说，一切主事仍是在他，只是要处理的事物少了些，将这些固定的事情处理完，其余的全看杨清风自己决断。 话虽如此，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变了味儿，而且对于杨清风而言，虽然许多地方看不上自己老爹，但父子之情还在，终究是要顾念的。 两位下人这才松了口气，宏二连忙又一次出言解释。 “是杨牧沉，他主动请缨，要替老爷和少爷分担，这才送来的更少了。” 话一出。杨清风了然，宏二也是心知肚明，这次不论是朱紫雪教唆还是杨牧沉自己所想，皆证明着杨清风这一趟露了短，让人找到机会来夺权了。 碧海一愣，心道不好，这次是楚小乔的事情拖累了杨清风，两人间别因此而生出嫌隙来！ “少爷。咱们要不要……” 宏二话没说完，杨清风便是一抬手挡下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静观其变。” 若是朱紫雪教唆，那定然会是同年节前一样的结局，若是杨牧沉自己长本事了，那他定然会利用身边那群可疑的人，现在万不可打草惊蛇。 而且，他现在放在首位的，还是照顾楚小乔，以及帮她看着这呕心沥血经营的院子。 想到此处，杨清风有抬眼看向碧海，碧海连忙严肃回看，便听他问。 “异食园现在是谁管着事儿的？” 平常的饭庄酒楼若有人砸场、掌柜被捕，定然大乱方寸，可昨日异食园并未闹出什么乱子来，外加上红螺身份，杨清风便知道，先前楚小乔定然是已经交代过的。 第213章 应对自如 “小姐出事之后，昨日的账本便是红螺看的，不过除了小姐，那便是少爷是这院子的主子了。” 即讲了红螺镇场，又表了忠心，这回应一出，的确让人放心，也令杨清风对楚小乔身边的两个丫头另眼相看。 “你去告诉红螺，今日起自小乔痊愈，这异食园的事务账本暂由我处理，批完之后再由红螺过目，异食园哪里需要革新更改。也可一并同我商量，不得乱来。” 碧海眼前一亮，自然应声而去，其实大可不必多问。红螺也定然是愿意的，毕竟这一家子除了楚小乔，谁也不通那经商之道，杨清风肯出手相处，自然是极好的。 将消息传递给红螺，红螺稳妥很快便来面见，顺从恭敬的将异食园的账本和记事簿送了上去。 先前送来的杨家账目一本未动，倒是先看了异食园的账本。将昨日的亏损与先前盈利的差额一算，便松下一口气来，幸得是盈利得极高，否则这一通砸下来，院子恐怕还真的再难缓和了。 “杨少爷，我家小姐做的甜品，我大都会做，所以今日的甜品还会照常上一些，只是食材所剩不多，所以量还会少一些，其余的没有过多的准备，还望杨少爷明示。” 红螺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请示，她刚刚言罢，就听杨清风吩咐了下来：“食材的量马上去采买，前些日子日出多少，今日就必须日出多少。” 异食园的食材都是曲妙阁找了渠道供应过来的，每日所用的食材都是前头一日提前送来的，想将缺失的补回来，那就只能再自己去采买，可如此一来，成本便高了，若是买来的食材再卖不出去，岂不是亏本？ 经商多年，杨清风自然看得出红螺所想。便又补了一句。 “你照我说的去采买便是，定然能卖个干净，哪怕剩下一个鸡蛋，我就双倍出这食材的采买费用。” 那语气风轻云淡，似是那巨大的吞吐数额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顿吃茶的闲钱罢了。 红螺并无反对的意味，她已然是习惯了执行命令不问缘由，但许多时候她心中还是会有疑问在，更何况，就算是有剩下的，也定然不会让杨清风来买单。 时辰还早，距离异食园开门还有一阵子。昨日的闹剧一出，曲妙阁那边也对异食园格外上心，柳鸢手底下的小厮和侍女足足提早了一个时辰过来。 将采买的事情安排下去，一行人很快便置办妥当，在采买的时候，不仅是红螺，就连曲妙阁的下人都觉得额外采买是多此一举。 昨日院子被砸得那么厉害，今日能有客人再来便不错了，居然还更多的采买，那岂不是自找的赔本么？ 心中如此想，却没人敢如此说，毕竟红螺才是这异食园的二把手。她都没发言，旁人更是不好开口。 异食园那厨房的廊下，宏二搬了把椅子来请杨清风坐下，边喝着浓茶，便等着下人将采买的东西登入记册。 食材买来，从鸡蛋到面粉，以及火锅崽的各种配菜，杨清风皆是亲力亲为一一过目。也将下人们心中所想收入眼底，只是他一句责怪没有，也没有试探和质问，只是检查完了食材之后，叫人搬到厨房去。 “红螺，带着他们准备食材，上午做的九成全送到曲妙阁去，中午的时候再做了新的在院子里售卖。” “是。” 红螺应声，杨清风这才满意的点头，转身离开院子，回了屋子里去，打算赶紧处理了自家的账本。免得真被那杨牧沉的什么阴谋得逞。 生意对于杨清风而言，向来是得心应手，外加上量也不多，很快便处理结束。正要起身在屋子里溜达溜达，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却见宏二又来。 “少爷，昨儿个让红螺姑娘找的挖池子的工匠来了。现在就在大门口等着，可是要请进来？” “请进来，就在门口动工。” 言语间，杨清风神色一亮，起身便要出去，少爷何时亲力亲为了？宏二见他是要亲自监工，惊得下巴险些脱臼，掉到地上去。 自家少爷平日里是醉爱干净的，而且最讨厌吵嚷的地方，特别是这样尘土飞天的地方，怎的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惊诧之间，杨清风已然是抬步出了门去。 屋檐之外，阳光正暖，照得院中如同生了碳炉，墙角屋檐瓦缝中，积了一个冬天的雪晶受了这暖意。渐渐融化，静心细听间，已然有了雪融成水，水滴滑落低落的细微之声。 天气还是凛人的冬日，可已然过了最冷的时候，再过一段儿，便是要入春了。 府邸大门口，是六个工匠。杨清风将正对门的那花圃一指，六个工匠一起上前来，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和旋风铲，很快就将花圃里的土都给铲了出来，挖出一个三人环抱，半人多高的大坑来。 用石砖和泥在坑内壁上围了一圈儿，再用白膏土混着水在砖头上涂一层，以防池子蓄水之后再漏水。 池子挖完，便是池子周围的围栏，仍旧是用砖头堆砌出格基底来，再加一圈儿木栅栏，将木栅栏上了漆之后，便算是大功告成。 池子只是个半成品，放在门口除了养鱼供熬汤补身之外，最重要的还得是个门面，要气派好看，杨清风想了半晌，又派人去了一趟雕石馆来，买了一座小假山来，外加上一些铜钉子和木头小人儿、水车的木头模型来，外加一些泥土和莲藕种子。 白膏土干得很快，只是过了一晌便差不多了，几个工匠合力将假山放入池中，再填土、埋种子，最后蓄水，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才总算是大功告成。 虽只是个雏形，却是让那些亲自动手的工匠都觉得精致，用的起这样牌面的都是大户人家，这么流水的银子花下去自然不错，若是工匠知道只是有些人一厢情愿的养鱼，恐怕会偷笑。 第214章 失魂落魄 “铁锤子给我。” 朝着一旁工匠伸手，工匠一愣不晓得杨清风要作甚，却还是将锤子递了上去，只是递过去的同时，嘱咐了一句。 “杨少爷，这锤子沉得紧，您想做什么，不如让下人们来做。” “无碍。” 再无多言，杨清风接过锤子在手里垫了垫，有一小袋面粉那么重，的确是有些分量，随即。他瞧了瞧还剩在地上的木头雕塑和铜钉，便将其都收入了怀里。 工匠们仍是一脸懵，宏二却是知道了他要作甚，眨了眨眼。对着自家少爷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来。 方才模型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臆想的男女小木雕，还有的便是宅院亭子，这不必想，也知道那男女木雕是个什么意思。 水中还有压土的粗木头桩子，杨清风一撩衣摆抬步便上了木桩，木桩宽而密集，就算是个毛头丫头也能在这上面有轻功。只不过杨清风的步子要比他们的稳很多。 将那两个小木雕钉在假山上，配上木屋小篱笆，杨清风这才踩着木桩又回到地面，将锤子还给了工匠。 假山之上，两个小木雕相对而站，距离不近不远，若是它们可以活动，伸出手去正好能牵到彼此，也能相拥在一起。 盯着那木雕看着许久，还是没回过神来，直到收账本的小桃寻来，瞧见杨清风站在新挖的池子边发呆，这才上前去。 “这池子虽然不大，可东西倒是齐全，假山别致，上头还有木头的小水车，再加上到了夏日里开荷花，那定然是好看的紧！” 小桃夸赞着，又瞧了瞧杨清风，杨清风没回应，倒是宏二开了口。 “那是啊，给楚姑娘专门儿盖的养鱼池子，能不好么？这鱼食都是上好的，已经在水里了。只等鱼送来了。” “少爷对楚姑娘是真真儿的好。”小桃也笑得开了花，一时间院中的气氛也跟着轻松融洽了许多。 将工匠们都送走，又叫人去集市上挑鱼来，杨清风又在院子里开始踱步，正午的时辰已经过了，屋子里头的楚小乔仍是一切平稳，再没什么意外，他才敢出来转一转。 瞧见杨清风不似昨日一般失魂落魄，下头的人也放心了不少，此时他从屋子里出来，院子里自有人继续进去看护。 没了外人在，前院一切平静间。杨清风在那池子边漫步两圈，将里头的桩子都撤了，神情也渐渐没了先前的轻松愉悦，一双深眸瞧着那平平的水面，似是一眼能瞧穿了水面下头的泥底子。 “你们觉得，杨牧沉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他经常这么问下人，宏二和小桃也都被问惯了，细想间，还是宏二先开了口。 “朱紫雪和杨牧沉一直对着杨家产业虎视眈眈，如今少爷这一放松，怕是生意上的事情，又是一波暗流汹涌。若是少爷痴心与楚姑娘，恐怕还会被人借题发挥引出轩然大波来。” 小桃想不通生意的事情，便想到了别处去。 “少爷先前负伤，现在杨牧沉身边又多了那么些个奇怪的人在，恐怕这一次也要难逃了，奴婢觉得这美人和前途上，少爷总要选一个大打折扣的。” 话不中听，却是实话。 两人话落。杨清风无动于衷，显然是想到了这两方面，他问一问，不过是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排除一下自己的想法。 若是自己都能想得到的事情，那些危险的人又何曾想不到？他得想想，常人想不到的事情才行。 “杨少爷安。” 碧海从异食园出来寻人，到了门口瞧见池边静默的三人，低柔的先问了声好，瞧见杨清风点头，才继续开口。 “正如杨少爷所料，正午之后。院子里的客人比往日多了更多，照这样下去，食材还未到打烊时辰就会告罄，您看是不是需要再添一些？” 昨日被程知府派人砸场。一开始自然是没人敢来，但曲妙阁仍旧在出餐品，只要柳鸢的口一开，异食园照常开门的事儿自然会传出去。 被大官打压还能继续开张的铺子不多。外人自然是要来瞧上一眼的，哪怕是瞧个热闹，也会吸引来不少的客人，那餐品自然也就卖的更好。 “不用加，卖完了拦客关门便是。” 青楼女子揽客接客，总是欲拒还迎吊着人胃口，只有如此才能留住恩客，令人流连忘返，不光是青楼，就是旁的店也是如此，让客人们一次饱了口福，吃腻了谁还愿意再来？ 而且，这异食园越是神秘，越是能招揽来客人。 “杨少爷，奴婢实话实说，这近日来的客人。不少都在打听昨儿个发生的事而，以及您和小姐的事情，用不用奴婢们叫他们少些闲言碎语和打听？” 大家少爷闺秀皆重视名誉风评，杨清风理应如此，虽然现在人家还没说，但他那么精明的人，定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与其等着本尊亲自讲出来。还是提前请罪说清的好。 异食园本就神秘稀奇，这才招致往来客人繁多，这一点杨清风知道，因为昨日的事情有人来打听，杨清风也料到了。 听到问话，却是摇头：“这凑热闹本就是来客之意，若是不许问，恐怕也没人会来了，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要说些什么。” 该说的就说一些，譬如他们二人的关系如何融洽，不该说的就别多说，比如现在楚小乔卧病在床无法料理异食园。 若是被同行听去了后句，恐怕又是一通麻烦，至于前者，杨清风让碧海将消息放出去，一来是为了让异食园再加上杨家这么一个保障，而来也算是避开了那些烂桃花，免得再有第二个程雨晴。 思索间，杨清风忽得拧了拧眉头：“怎的是你来对我说这些？管事儿的不是红螺么？她上哪去了？” 他虽然吩咐了红螺要去买些鱼来养着，可现在是异食园待客的时辰，她不应当有时间出去才是。 “红螺她在院子里……啊——” 第215章 偏门左道 碧海说着，朝着一处屋檐看去，就是这么一看，却是一声惊呼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激得旁侧三人皆是一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没瞧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待去问，碧海连忙爬起身来，便喊着边往楚小乔的院子里赶。 “又危险！小姐又危险，有人翻墙进小姐的院子了！” 虽不晓得碧海是从哪儿瞧见的，但此言一出无非只将杨清风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碧海只觉得身侧一道劲风擦过。杨清风不知怎的已然到了她前面去，宏二紧随其后，却是一个不小心将碧海给带倒。 小桃连忙上前将碧海拉起来：“碧海姐姐不必担心，宏二和少爷都非凡人。不会有事的。” 开门之前，院子里一切如旧，毫无异样，推门而入间，才听到有窸窣之声从院子里传来，杨清风上前去，一脚将门踹开，就见屋子里头一个蒙面之人正与红螺缠斗在一起。 两人身法相似。同样敏捷，唯一不同的是，那行刺之人用的短刀，而红螺的短刀没带在身上，只凭着小把戏斗的那人眼花缭乱屡屡挫败。 可身法再好终究抵不过刀子，只是两招间红螺就处于劣势。 杨清风踹门而入之时，打斗中的两人都是一顿，下一瞬杨清风箭步一抬，直朝着那人逼去，一抬手直抓住了那人持刀手腕。 刺客大惊，转身挣脱，却哪料面对的却是呼应而来的宏二，眼前一黑间，宏二一脚便将人给踢飞了出去，穿过一层珠帘，直撞上外头的顶梁柱！ 红螺自然不会让那人跑了，上前去连忙将人按住，可哪料刚稳住身形，忽得又一道身影从门口闯进来，直将红螺给踹到了身后的墙上去，红螺一声闷哼，再想追却发现宏二和杨清风已然追出了门去。 可人高马大的两个男子，也不过是停在了院子里，一声闷响黄色烟雾炸出。将他们二人包裹，此烟一出红螺便知抓人是没戏了。 果然有风吹来，烟雾渐渐散去，只剩下爱杨清风和宏二衣袖掩面，呛得咳嗽着四处警惕观察。 红螺松下一口气来，往后一倚靠着墙面喘了两口气，心道终于是走了，也幸好杨清风和宏二及时赶到，否则自己还真未必能敌得过那抽刀的刺客。 烟雾味道刺鼻，杨清风宽袖挥打了好机会，才终于让鼻子好受了些，此时碧海和小桃也赶了回来。众人连忙一同回了屋子里去。 又叫大夫来回跑了一趟，确定了楚小乔无事，悬起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替楚小乔掖了掖被角，又换了被子里的汤婆子，杨清风的心才终于安定。 也幸亏这一次没有被人走空门，更是幸亏看顾楚小乔的是红螺，若是换成碧海或者小桃，怕是就要被一起灭口了。 “少爷，方才打斗间，一人的面罩掉了，小的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杨牧沉院子里的一个贴身管事儿的小厮！” 猜得到杨牧沉会很快的有动静，却没想到敢有这么大的动静，大白天便敢翻墙走窗，而且来的这么快，那显然是没将这刺杀当成个事情，更是没将杨清风和楚小乔当成个东西。 此言一出，未让杨清风动容，因为这本就在他意料之内。却哪料倒是让一旁的红螺怔愣惊愕了许久，眨了好几下眼睛，才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杨牧沉？杨家二少爷？方才的两人，都是杨牧沉贴身的人？” 赤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里头全然是不可置信，显然是知道些内情有话要说的模样。 在场众人皆知红螺先前身份，一瞧见她这样子也跟着一愣，随即想到了同一处去，难不成这突然而来的怪人们…… “可那人方才用的短刀上，是有血滴子的图腾的，怎的可能是大宅院儿里头的家仆？” 虽说杨清风不是没想过，可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巧了些便未再深入，可现在红螺口一开，倒是让杨清风先前的怀疑成了笃定。 “你对血滴子了解多少？” 杨清风拧眉询问，以为能问出些东西来。却哪料她是一阵摇头，索性将自己都知道的讲了出来，连带着院中安插了镜子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倒是能让杨清风方便些。 她了解的根本不多。哪怕是连自己领队的脸都没见过，她只会接命令做任务罢了，之所以能知道对方是血滴子的人，也是因为两人身法相同，刀上有图腾在。 血滴子等级森严，要求也格外统一，虽然每个人学的武功身法都是同一套，衣着武器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并不限制每个人的只能停留在那一套身法上研习，也可以各自研习旁的偏门左道，毕竟艺多不压身，而且这血滴子也有相互博弈的时候，多一份能力，就多一份活下来的依靠。 这也是为何血滴子虽然人人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却还是各有技艺。 红螺虽然只是个可以随弃的小卒，但以她的见识来评判，往日刺杀目标大都是一些官员、幕僚等。就算是血滴子之中最小的一个主子，也不可能是富商。 最少也要是个知府之类的官员，就算是真的有富商混在里头委托下达任务，也绝对不可能是杨牧沉那样没脑子的货色。 听着红螺解释的一大堆，杨清风脑中忽得就有了结论，也算是猜出了几分，为何杨牧沉能得那一队刺客的扶持。 如此等级森严、又严格有序的组织，断然不会有人敢另投他人。就算是有人落跑，也定然会被追杀至死。 可现在，红螺临死之际被楚小乔留下了不说，杨牧沉更是过分，直接收留了十来个人，由此可见，这血滴子现在恐怕早没了当年的朝气和盛大，也如同许多索命门一般，走下坡路，即将陨落。 至于先前遇刺，恐怕真的只是个意外，自己捡了图腾还揣在衣袖里，有刺客潜伏在附近，自然会瞧见，要将他灭口。 第216章 别卖关子 “方才与你相争的那两个人，可有你们一队的？”杨清风思虑许久，才又问了问题。 红螺摇头：“队中的人虽都素不相识未曾谋面，但各自的伎俩奴婢都清楚，那二人与奴婢不是一处的，倒是……” “倒是什么？你快说，别卖关子！” 小桃好奇，这种传闻中的事情头一次出现在眼前，方才的惊慌恐惧退去，现在尽是好奇，就连一旁的碧海也直起了耳朵来。 “血滴子之中相互博弈，也是上头的主子相互斗来斗去。奴婢这般不过是牺牲品，方才那两位的伎俩看一个是真正善刀，一个是各种暗器迷雾，倒似是遇见过。不过每一次与他们遇见，皆是以命相搏。” “也就是说，你们两队间又矛盾在了？”宏二接着话头往下问。 红螺又一次摇头，究竟是他们的领头有矛盾，还是上头的主子有矛盾，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连与自己交手的那些人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若是两方人都穿着平时的衣裳走在集市上。相互碰到，只要不出手，怕是都认不出对方来。 大概的事情都问清楚，杨清风了然间，随即抬手将人屏退，原本叽叽喳喳的人声消失，杨清风才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又瞧了瞧床榻上还在昏睡的楚小乔。 感叹着现在局势麻烦间，却又不得不佩服楚小乔心思细腻、足智多谋，至少这镜子的法子，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想在你身边，还真不是人人都做得到的。” 话中在抱怨，语气里的温柔却是要溢出来。 她的一双桃花眼平日里忽闪忽闪得甚是好看，如今安然睡着，那双眸子闭着，如同倒挂的弯弯月牙，黑翘的眼睫不算长，却是格外浓密，瞧着甚是俏皮。 此时安安静静的睡着，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模样，若非真正与她相处，亲眼目睹，倒真是难想到她平日里竟能有那股冷艳的气场，以及她如何凭着一己之力开了这受人追捧的异食园。 这小脑袋里。究竟是装了什么乾坤？竟让她这女子有如此大的能量？ “少爷，您要的鱼都挑回来了，可否要过目？”宏二又一次推门进来汇报。 方才那刺客的事让杨清风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打从这内院里离开半步，干脆一挥手，让宏二去做。 “你去一条一条看着放进池子里，若是敢留下有问题的鱼，你可仔细着自己的脑袋。” 宏二一应而去，只是他刚出门，忽得杨清风就听见对面的厢房又有窸窣之声传来，他没尖一拧，瞬间抬步朝着对面的厢房而去。 心道难不成方才那黄烟一起。那二人躲到对面去，未被自己发现？ 似是瞧见了杨清风朝此而来，屋内的人更乱，似是要逃窜却又找不到方向般满屋逃窜。 直至杨清风凶神恶煞推门而入，里头的人才一僵，尴尬的扯着嘴角，嘿嘿笑了两声瞧着门口愣住的杨清风。 “杨少爷，我不是有意在偷看，真的……” 楚小风结结巴巴的朝着杨清风解释，少年明亮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生怕他一怒间如同方才踹门板一样，一脚再踹到他身上来。 杨清风回望着眼前只到自己腰际的小少年。他左手攥着笔，笔尖上的墨水已然滴在了宣纸之上，小脸上局促发红，嘴角的笑又滑稽又难看。 如此模样，像极了他自己小时候跟着师傅读书学艺的时候，偷懒被抓到时候的模样。 “杨少爷，您怎么在这屋子？” 碧海端着甜品从外头回来，先前楚小乔规定。每日这个时候，都要给楚小风加一餐点心，他正张身子，要多吃些多补一补。 今日过来瞧见杨清风正和楚小风对视，碧海就是一愣，随即再看楚小风慌张的模样，心说难不成是这小少爷又闯了什么祸事出来？ “无事，我只是听到这屋子里有声响，就过来瞧瞧。” 正要替楚小风告罪，却听杨清风来了这么一句，再联想方才院子里的刺客，碧海便理解了。将手中的加餐放下。 “杨少爷这两日也辛苦了，甜品与牛乳茶我都是多拿了一份出来的，本想送到小姐的房里，现在杨少爷既然到小少爷房里了。不如坐下一起用吧。” 一边说一边动作，已经将甜品摆到了正对门的饭桌上。 “杨少爷既是要在这里久住的，同我家小少爷熟悉一下也好，他是个安静的孩子。我家小姐对他也是喜欢疼爱的。” 从那每日加餐和房中设施便能看出来，楚小乔的确疼爱这个弟弟，至少楚小风的屋子里许多东西都是新置办的，而且都是极好的东西。 也正如碧海所言，楚小风的确是个安静的主儿，从昨日他哭闹被带出去之后，他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头，由碧海照顾着，而就连杨清风都要忘了，这院子里还有这一个小主子。 两人对坐下来，楚小风也是一声不吭的喝着自己碗里头的牛乳茶，碧海没有伺候在一旁，而是到方才的书桌边儿上，似是在一堆白纸里头翻找着什么。 听着哗啦啦的纸响，楚小风轻轻抿了抿嘴，诺诺道开口。 “碧海姐姐。你别找了，那一页字帖，我今日没有临摹……” 闻言倒是碧海一愣，奇怪的瞧着楚小风：“为何？今日可是少爷身体哪里不舒服？” 本就是应当上学的年纪，楚小乔就让人在家里头教楚小风念书，他日日都听话，也喜欢钻研这些，字帖每日除了布置的会完成。他还会多写一些加紧练习，今日突然罢工，着实奇怪。 “没有，我就只是不想写，所以就没写。” 少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别扭，那眼神闪烁，格外心虚，朝着书案上的笔墨瞧去，眸子里又满是不舍。 很明显，他是喜欢读书的，却又不去那么做，碧海搞不明白，只觉得心中着急，毕竟楚小乔将弟弟交给她来照顾教导，现在小姐刚出事，小少爷就这样，那小姐醒来之后，她可怎么解释？ 第217章 马首是瞻 碧海有些着急，神色便严肃了起来，倒是一旁的杨清风看透了这小少年，放下了手中茶盏，也放下架子，压下了音量出言。 “平常人读书都是走得考取功名、入得庙堂的路，你是瞧见你姐姐受恶官欺负，所以不想同流合污，对么？” 心思被戳破，少年的脸一红，随即瘪了瘪嘴，也不再吱声。只是闷头糟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牛乳茶，喝两口，就咕嘟嘟的吹两个泡泡出来。 这一下，倒是让碧海的气消了。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求助得看向杨清风。 如果不算杨牧沉，那杨清风是没什么兄弟的，只有一个妹妹，要么就是跟自己比较亲近的宏二，但他们二人都是对自己马首是瞻，不似楚小风一样有这样的小脾气。 “小风，你想给你姐姐报仇么？” 杨清风思索间。才提了个问题出来，这问题一出，楚小风连连点头，却是让碧海又一次急眼。 心说：这个杨少爷怎的好好的，突然对小孩子说痴话？别再将楚小风教成个心胸狭隘、满是仇恨的坏孩子！ “我想，爹娘都各自有个活计，姐姐也每日忙碌，我也想些什么……可姐姐总是说我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你姐姐说的没错，你年纪尚轻，除了读书学艺，你什么也做不了。” 刚给个念想，又直接掐灭，杨清风的眼很中透着些幸灾乐祸，端起自己的碗，将里头剩余的牛乳糖茶都喝了个干净。 再次放下玩，便瞧见楚小风将腮帮子鼓起来，如同一个包子般气呼呼的瞪着自己，这模样，倒是与楚小乔有这几分相似，惹得杨清风挑了挑眉头。 “不想做官，便去学艺，大可一边读书一边做些你想做的学徒，最后看看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我还是想念书……” 楚小风嘀嘀咕咕。小脸上又显出纠结来。 “念书也未必就需要你去考取功名，若是非要做官，你大可做哪些与平常官员不一样的官，做你心目中的好官，若是不想蹚浑水，你也大可学学我，不去惹那一身骚。” 应是生意场上推杯换盏的习惯，杨清风就算是同楚小风说话，也是一副对成人时候的模样，碧海一开始还觉得不妥，但见杨清风并未有什么偏激言语，又转了个角度去想。 毕竟楚小风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的少爷。楚小乔孤身一人又过于危险，多个副手也是好事，能让小少爷早些接触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以及了解人心险恶，那是好事。 琢磨着杨清风方才的话，楚小风的面上显出了沉思，瘪着嘴巴想了许久，随即才摇摇头，将这两个疑问都甩到了一旁去，打算来日再想。 小孩子的脾气解决，甜品也吃完，杨清风便起身打算离开。哪料到他刚站起身，忽得衣襟就是一沉，转头看去，却见楚小风也起身，正拽着自己，似是还有话要问。 楚小风的小爪子不大，被楚小乔样的白嫩嫩的，此时五指收紧拽着他的衣摆。像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馒头坠在上头。 “可还有什么事？”杨清风拿捏不准小孩子脾气，只能询问。 楚小风点头，随即一改方才的纠结难受，嘻嘻一笑：“杨少爷，你可是要娶我姐姐？什么时候娶？” 此言一出，杨清风一僵，就连一旁的碧海也是一怔愣，可见楚小风那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杨清风觉得自己若是搪塞一个小孩子，那就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那个，奴婢先告退了，二位少爷慢谈。” 碧海怕杨清风觉得尴尬。福身行礼后转身就走，但她出门后自然是没有离开，而是趴在门口听墙角。 楚小乔负伤，杨清风的失魂落魄谁都看得出来。两人间的情谊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碧海也想知道，这两人下一步的打算。 瞧着小少年期盼又有些奸诈的神情，杨清风扬眉：“谁说过。要娶你姐姐的？” 本是一句不负责的话，任谁听了都要生气难过，倒是楚小风双手攥住他的衣摆，甩被子一样上下猛甩了两下，面上神情更是兴奋。 “杨哥哥你别骗人！你肯定会娶我姐姐的，我姐姐重伤回来的那天晚上，你跟她说的啥，又是咋味的药，我都瞧见了！你可休想抵赖！”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在杨清风的头顶一炸，却也让门口的碧海表情一惊，之后满脸窃笑，她还疑惑，怎的昏迷的人还能吃东西喝药，合着这杨少爷是明面上愿意屈尊降贵的伺候，暗地里却是趁机占便宜、吃豆腐的！ 屋子里一瞬间静得仿佛没有活人。杨清风瞧着楚小风，半晌面色未动，只是一双耳朵通红发烫，好像煮熟的螃蟹。 真是防天防地、赶走下人应付完双亲，还驱走了刺客，却是忽视了这个安静的毫无存在感的小舅子！ “咳咳——” 掩面佯咳两声，杨清风俯下身来，眯眼认真的瞧着楚小风。那眼神凶巴巴的，好像猎人在看猎物，楚小风也不惧，反倒是学着方才杨清风的模样，挑了挑眉，随即格外放肆的一伸手，揪住了杨清风的耳朵！ “杨哥哥，你这害羞可是遮不住的！” “你！” 这次换做杨清风的心思被戳破，他慌忙后撤，随即又是两声佯咳，有些愤然，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的楚小风。 “你当真是放肆！说吧，你都瞧见、听到些什么？” “哎呀呀……” 楚小风双手一松，放开了杨清风的衣摆，来回左右踱步，一只手搁在背后，一只手摸着小下巴，似是在捻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怎的说呢，该看见的我都瞧见了，不该瞧见的，我也看得差不多了。” 说着，这小少年坏笑，盯着杨清风，看他耳朵越来越红，继续补刀。 “那天晚，你一句一个‘小乔’的喊，说的话太多，我没太记清楚，但是喂饭喂药的时候我扒在窗户边儿瞧的清清楚楚，你是先自己喝下去，再……” 第218章 嫉恶如仇 “行了，别说了。” 杨清风单手捂脸，一双眉头拧得死死的，只不过现在，他不光是耳朵红，脸也跟着红了，倒是让楚小风对着他摇头。 “杨哥哥，你真的是太不实在了，我本来以为姐姐够违心的，没想到你却更别扭，你们俩可真是奇怪！” 在少年的眼中，黑白分明。爱恨情仇更是纯粹得不带一丝复杂，他是没法明白，为何两人相互心悦，却又不相互靠近。 提到楚小乔。杨清风的注意力倒是被吸引了过去，重新拉开了凳子坐下，视线与楚小风平等。 “你姐姐她如何？怎的比我坦率了？” 楚小风撇嘴：“至少，姐姐被我戳破心思的时候不会过于遮掩，虽然也不会和我说太多。” 在后山住的时候，杨清风每次来过，平日里嫉恶如仇、神情淡漠的楚小乔脸上总是笑意不断，后来到了镇上。杨清风与之疏远之后，似是也带走了她的所有心绪，她变回了一开始的冷漠寡言。 虽说她精致的五官抬眼闭眼间就足够好看漂亮，但失去了神采的桃花眸子，看上去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听完楚小风所说，杨清风点点头，心头好像又是被人一抓，一股说不出的惋惜懊恼，只是不等他再伤感，楚小风的问题又逼了过来。 “所以，杨哥哥，你究竟什么时候变成我姐夫？” 少年的眸子闪亮亮的盯着自己，倒是让杨清风不好再遮掩说假话，想了想，便给了答复出来。 “等你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后，能照顾爹娘了和帮衬你姐姐的生意之后，她便能安心做我的新娘了。” 言罢，杨清风一笑，这一笑足够迷了楚小风的眼，楚小风连连点头，倒是又有了目标来，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跳进了杨清风的套儿里头。 话到此处本该结束的，可楚小风又想起来了什么，便又对杨清风嘱咐。 “杨哥哥。你要多讨好我娘一些才行，昨夜我娘和爹爹有了争执，我娘是最不愿姐姐嫁给你的。” 昨日楚小乔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回来，任凭是哪一个当娘的，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祸害的。 杨清风明了的点头，也嘱咐：“今日院子里头的事情，还望你也保密。” “那是自然的，不然我娘更不可能对姐姐放手的！而且，你那么尿的伸手，还不如红螺姐姐呢！如果是红螺姐姐追出来，那两人定不会跑走，这么丢人的事儿。我肯定会帮你保密的！” 这一通说辞，前两句出口倒还是好的，最后一句却着实让杨清风的眼角抽了抽，干笑了两声不知该喜该悲，干巴巴的对楚小风吐出二字。 “多谢……” 楚小风天真，门外的碧海却不，这一通话偷听下来，便知道，楚小乔想要嫁进杨家门，怕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一路上，必然是艰险困苦万分，也不晓得。二人究竟能否携手走下来。 从楚小风的屋子里走出来，杨清风的面上就多了一层无奈和失落，好像是被狠狠的奚落了一番一般，叫再来送点心的碧海瞧见，都是一愣。 看来童言无忌，直扎心窝，还真不是假的，但瞧见楚小风又一次埋头习字的时候。碧海还是很开心的。 只不过楚小风瞧见点心，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丢了笔又追着杨清风跑到了楚小乔的屋子里头去。 再次拽住杨清风的衣裳，杨清风转过脸来的时候，一脸灰暗，叹着气瞧着楚小风：“又有何事？” 他可不想再听这小家伙开口了，要知道，无意间伤人才是最难受的，而楚小风这一次也的确不是来插刀的，而是来送情报的。 “杨哥哥，虽然我不大知道姐姐究竟喜欢些什么，但是我却是知道的。姐姐前两日还在研究新菜谱，又两个，你若是没事的时候琢磨琢磨，姐姐好了之后也能放宽心轻松些。我娘也许也会有所改观！” 这话一提，才终是让杨清风眼前一亮，随即询问，楚小风就将先前剪松针和收到猪肠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松针茶杨清风是知道的。只是味道苦涩，味道难以压盖，若是想烹的好喝得用奇贵的食材，最后会做成别的菜，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待见松针茶，只有入药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 至于猪肠……杨清风想了半天，忽得想到了什么，就是噗哧一笑，但一笑间又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何楚小乔会知道这道菜。 果然，他的女人，就是鬼点子多。 天幕日斜，光芒照射下来，距离打烊还有近一个时辰，却是已经售完了食材，红螺带着人在门口拦客。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之后，关上大门将院子交由人收拾，自己则是去厨房清点食材。 可刚到厨房门口，却见原本在厨房忙碌的下人一个都站在门口，一副准备离开了的模样，红螺上前询问，便有一个人开口。 “杨少爷带着宏二哥在里头呢，叫我们没事儿的都可以回去了。” “他们在里头做什么？” 红螺更是奇怪。这一下众人摇头，随即纷纷离去，似是一点儿也不好奇，又或者说，他们就算是好奇，杨清风不想说，他们也不会有机会知道。 看着人一个个都走完，红螺推门而入，她不光是好奇杨清风要做什么，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她还得准备明日份的黄油和奶油等食材。 待客所用的锅碗瓢盆儿都已经收拾好了，新送来的明日所需的食材也规规矩矩的堆在它们应该待着的角落，可这大门一开，却是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冲得红螺险些昏过去！ “杨少爷，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红螺用衣袖掩着半张脸，可那露出来的眼睛已然在表示着她对着味道的不满，打眼一瞧杨清风和宏二捯饬的，正是前些日子朱紫雪送来的那头猪。 那些猪肉自送来之后就被冰存了起来，一直到杨清风过来将它给化开。 第219章 格格不入 宏二正在剁肉馅儿，将大腿骨上的肉剃下来，而杨清风，正绑起了宽大的袖子，在水盆边上洗猪肠！ 红螺大惊，她说怎的这厨房里味道这么大，此时也顾不上这刺鼻的味道，连忙就要上前来帮忙，却瞧见杨清风洗猪肠的手法很怪，他是先将猪肠分成一掌长的小段，一段一段的将里头翻到外面来清洗。 有人来帮忙，杨清风自然是乐意。只不过他已经快要将猪肠洗完了，红螺要处理的没几段。 被人接手了活儿，杨清风也没闲着，又拿了另外一个大盆过来。倒了水、白醋、料酒进去，将洗好的猪肠，泡在里头去味，红螺则是连忙去开门开窗的散味。 “少爷，您瞧剁成这样可以么？”宏二放下两把菜刀呼喊道。 杨清风过去瞧了瞧，确定肉已经被剁成了肉糜，才点头：“照着咱们先前吃过的那味道，调一下。然后盖上盖子等到明天猪肠子去味儿了，再灌进去。” 得了吩咐，宏二一应继续忙活手里头的事情，杨清风则是捡了他方才剃过的骨头到了砧板边上，握住菜刀，手起刀落间就将那几根大腿骨给剁成了好几段。 握刀的手极稳，下刀的力度极快，骨头间的切口也是极其平滑，红螺一看便知，这杨清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再加上方才他踹门而入的时候，虽然对付敌方的动作没什么身法可言，但其速度与力度，却都是常人所不及的。 这杨少爷，难不成也是个练家子？ 红螺想问，可话到嘴边还是抿了抿唇咽了回去，这是人家的私事，更何况人家也没有设计陷害，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将骨头焯水，下锅放了香料进去熬煮，一旁的红螺瞧着杨清风熟练颠勺的模样，就是一愣，心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的也会厨房里头这一套？ “我家少爷也不是那些养得娇贵的贵家人，会的多着呢！红螺姑娘可别看了，别回头楚姑娘再吃醋生气了！” 宏二瞧出红螺的奇怪，连忙出言圆场，说道最后一句，红螺就啐了他一口，让他少胡扯八道！ 当刺客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红螺早就对男色不稀奇了，就算是她要嫁人了，也绝对不会抢小姐的男人！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碧海端了收拾的盘子进来，瞧见杨清风在灶台边上，也是一愣。这一身明袍华服、形貌昳丽的男子束起衣袖来做活儿颠勺，怎么的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虽然他的形象与这厨房不搭，可只要人往哪儿一杵，还是养眼的。 瞧见碧海也盯着杨清风瞧，宏二又想开口打趣儿，却不等他开口，杨清风已然放下了手里头的汤勺。 “你们来的倒是正好了，看着这锅里头的汤，熬好了便盛出一份来送到房里。” 这边人多了，那小乔院子里看顾的人就少了，他可得快些回去，剩的再有什么不速之客来。 杨清风离开。厨房的活儿就交给了剩下的三个人，开着门窗，猪肠的腥气臭味很快散去，倒是锅里的骨头汤味道渐渐浓郁了起来。 碧海拿着长勺在锅里翻搅了两下，那香味儿立刻就冒了出来，在厨房里弥漫了开来。 “这香味儿倒是奇特了，跟先前熬得，或者其他店里头卖的倒不一样！” 旁的铺子里。熬出来的汤都是又鲜香又平淡的，这一锅汤除了骨头的鲜香，还有更多的香料味道，香料的味道也是搭配得益，更将骨头的香味衬托了出来，甚至多出一丝骨髓的甜香来。 “这是山林里的老猎手们的吃法，因为没有上山打猎带着一堆调料不方便，猎人们就就地取材的找些香料来。” 宏二倒是对着味道格外熟悉，儿时跟着杨清风一起学艺念书的时候，除了习字、经书、一身功夫，俩人没少学一些做饭的东西，只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罢了。而且只为果腹，做的也不好看。 “如此说来，你还同你们家少爷一起上山打猎过？” 红螺不以为然的反问，似是瞧不起宏二那身子板。殊不知他脱了衣裳，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那是自然！想当年……”宏二说着，话头一顿，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血泪史，不言也罢！” 那一段年华的确是血泪史，却也被杨清风和已故的夫人特地嘱咐过，不得四处招摇的，现在可不能乱说话。 说话间，宏二已经调好了肉馅，又切了些冬瓜豆腐来，红螺响起，先前还有一些血豆腐剩下，也拿了过来一起切了准备入汤。 一边的碧海却是将他们兴冲冲的动作给拦了下来：“这些东西都好熟，等汤熬白了，盛一碗出来给小姐，你们再下这些吃食，免得坏了汤的味道。” “还是碧海姑娘心细，那就再等一等。” 宏二夸赞。却哪料又让红螺给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在红螺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小姐和姐姐，这两个，宏二说哪个她都是要生气的。 内院里头一片清净，倒是再没了不速之客来叨扰，杨清风时不时的照看着楚小乔，账本处理完了又闲来无事。便坐在先前自己送来的梳妆台前，瞧着上头的东西。 先前在为楚小乔置办这妆台和用品的时候，他还专门向打家具的木匠和胭脂铺的掌柜请教过。 他问的格外仔细，搞得那两人都以为是他有了夫人，为房中宠妻置办的。 妆台是梨花儿木的，着木料稀奇，自身就带着一股香味儿，鎏金的镜边，更是好看漂亮，叫人耳目一新。 台子的木头抽屉里，妆品也是他先前送的那些，护肤的凝露她用得不少，可那些胭脂水粉却没见下去太多，除了口脂外，其他的似是只用了两三次，便闲置在原处了。 这一看间，他便是知晓下一次要买些什么了，记得他前些天在路上，还听杨白娇说过那胭脂铺又出了新的梅花水，要不要现在就给她也买些来试试？ 第220章 大梦初醒 杨清风正捣鼓着那些个东西，无意间朝着镜中一瞟，这一瞟间，他忽得就是一惊，又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去看镜面。 那镜子正好能对着床榻，能清楚的瞧见，楚小乔正半睁着眼睛，朝着自己这边望来，大梦初醒难以置信。 “小乔？你醒了？” 只见镜中的人儿无力的一点头，杨清风似是仍旧不敢置信，又仔仔细细的盯了一会儿。生怕是自己的幻觉，见楚小乔又点点头，他才终于回身。 倒也怪不得杨清风吃惊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能说。伤的如此之重，现在还能清醒过来，怕就怕自己出现幻觉，或者这是个什么回光返照。 连忙挪身到床边去，伸手探了探楚小乔的体温，又观察了她的面色，半晌才又发问：“可有感觉身上哪里还不舒坦？” 她摇头，张了张嘴似是想问话。却觉得喉咙一阵干哑，杨清风连忙取了茶盏过来，小心翼翼将她扶起，端着茶盏，如同侍婢一般小心服侍，那双深眸瞧着茶杯，就好像绣娘在盯着最精细的针线。 水饮罢，杨清风才松下一口气，又与她说起了院子里这两日的事情，将那日后续的事情讲了，又讲了这两日生意上的事情，令楚小乔安心。 倒是说道猪肠打算做成腊肠和烟熏肠的时候，令楚小乔原本疲惫的眸子亮了亮，可随即又暗了暗。 杨清风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思，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又道。 “这腊肠和烟熏肠不是平常人家的做法，是山里头老猎人能做出来的手笔，没事儿的，肉糜已经让宏二剁好了，明日猪肠子去了味儿，灌进去，保准是这南诏镇第一道新菜。” 他笑得和煦温暖，竟不像是人间能有的模样，楚小乔的心神一晃。她本是想问为何他再次，可他的回应却是旁的，将她应做的事情办得妥帖。 好像是在用事实表意，他本就应当在这里照拂。 那种失落幽怨的莫名情愫一瞬间被赶走，荡然无存，好像那先前被野火焚烧的野草此时又遇春风，疯狂生长。 她又张了张唇，似是又想说些什么，却是嗓音低哑深沉，杨清风俯身下去，才足以听得清楚。 “我以为，我是梦到你了……” 在程家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麻木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身影闯入眼帘间，的确不似俗世之影。 哪怕是现在，她仍是疲惫有些半梦之态，他周身的竹叶香味袭来包裹着她，盖住了她周身的药粉味道，也令她如梦似幻。 只这一句，仿佛昙花一现的惊艳，令他心头感叹间又分外酸楚，两只相握的手不由一紧再紧。 “我就在这儿，乖，我真的就在这儿，你摸摸看。” 言语间。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又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颊上微热又柔软，那肤质光滑细嫩的胜过女子，触上去似是触到了温热凝脂，的确不是梦中所有，失而复得。 唇角动了动，弧度隐隐，笑相淡淡。眸中却亮得好看，叫人心潮悸动。 她笑，他也笑。 “我给你熬了骨汤，适宜补身，本想着你未醒只能喝汤，现在看来，一会儿的饭菜你也能稍稍吃些再把药喝了，身子能好的更快些……” 听着他絮絮叨叨，病态白嫩的楚小乔挑起了眉头来，平日里话少的人，此时此刻怎的成了婆婆妈妈的样子？ “还有，前些日子白娇说胭脂铺又出了花仙露。你可有所喜欢？还有些旁的……” 听着他的话越说越远，楚小乔翻了个白眼过去，偏过脑袋去，懒得再搭理他。又闭上了眼睛，似是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大讨喜，正要再措辞，门口忽得有动静。 是宏二端着晚饭进来了。到了跟前瞧见杨清风兀自一脸兴奋的劲儿，眸中神采奕奕，他就是一愣，将饭食放下，伸手在杨清风面前哗啦了两下。 “少爷，您、您没事儿吧？别是这两日的麻烦事儿，给您累傻了？” 此声一出，倒是将杨清风的思绪拉拽回来，一下嘴角抚平，方才眉宇间的温情瞬间退散，转眼盯着宏二的时候，又是素日里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 宏二抿嘴低头，收了声音，默默的将饭菜摆好。 闭眼准备再次安睡的楚小乔此时也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听到宏二欠抽的声音，又转过头来。微微睁开眼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神情，想瞧瞧杨清风要怎么惩治他。 瞧见床上的人动，这一下不仅是杨清风，就是宏二也是立定在了原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但随即立刻就是一声惊呼。 “这、这楚姑娘……” 不等他一句话开头，就被杨清风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示意他没事别瞎胡乱叫，宏二这才冷静，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直告罪。 “小的失态了，失态了……小的这就出去告诉外头的人去，叫他们也安心！” 说着，宏二就往外去，却被杨清风冷声给喊住：“回来。” 宏二被一声低呵站着不敢乱动，脸上却带着莫名其妙，不晓得自己是何事做错了，却听杨清风道。 “小乔刚醒，别出去乱张扬，该知道的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不能知道。” 那贴身伺候的三个丫头是应当知道的，但楚小乔家里头的人就不必知道了，那些都是普通人，喜形于色，现在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被人给察觉盯上，更是糟糕。 在大宅院儿里头，那些趁人病、要人命的事情没少发生，万事需要小心。 宏二这才连忙反应，又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没热闹看，楚小乔又翻了翻白眼，去看桌上的晚饭，除了骨汤之外还有煮好的豆腐之类的配菜，可以就着骨汤吃，还有便是馒头包子之类的硬食，再不是她能吃的了。 “补身要循序渐进的，等再过两日，你身子再好些，再吃些别的。” 第221章 服侍自己 杨清风说着，又将楚小乔身后的软枕垫的高了一些，令她后背直了一些，坐的更加舒服。 俊美男子锦衣华服的伺候人，楚小乔是头一次见到，可不论如何，毕竟颜值在线、气质在线，就算做的事儿与身份不大符合，光看着也算是养眼了。 但让一个大少爷服侍自己，这人情以后指不定该如何去还，想着，她还是决定自己吃饭。只是刚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而且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柳眉瞬间紧拧，眸子一眯间。眼角便有泪花渗出来，薄而发白的唇紧抿着，却仍是压不住嗓子里发出的闷哼声。 “别乱动，你这才刚醒，身上伤口又裂开就更严重了。” 杨清风一手端碗，一手再次帮她掖了掖被角和身后的软枕，精致的眉眼中带着责怪的神色，瞪得楚小乔有些委屈。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遭伤得不轻。可她都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这么久了，那身子也该好很多了才是，遥想前世，她可是身上负伤，还要负重跑个几公里的。 怪也不能怪她，只能怪这具身子太过孱弱，这一顿鞭子都抗不下来。 这一委屈，杨清风面上的严肃瞬间软了下来，无奈一叹间，又一次软下了声线来：“先吃东西，然后再把药喝了，早些好起来，你便又能像往日里一样，到处去野了。” 人醒着总比昏睡着进食块些，一顿饭吃完之后，便是熬好的汤药需要服下，三幅汤药都还放在食盒里保温，撩着宽袖将食盒盖子打开，那汤药苦涩的味道飘散而出，让楚小乔的一张小脸瞬间从白到黑。 那味道好像是将苦胆熬化了一般，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腥气味道，再看那黑黢黢的颜色，楚小乔吞了吞口水，鼻子皱着抖了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乖，苦是苦了些，可你喝了才能好。” 言语间，杨清风将汤药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去，浓烈的辛苦之位刺鼻，刺激得她表情有些小小的扭曲。 瞧了瞧汤药，也瞧了瞧杨清风绝不退让的表情，楚小乔还是低头抿了一口，这一口抿下去，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说不上来的怪异味道直冲脑门。 不过不等她反抗。杨清风已然又挪近了一些，轻捏住了她的两颊，逼着她张开嘴，将药灌了下去。 楚小乔浑身无力，也是无处反抗，一碗药下肚，楚小乔的泪花儿又一次涌了上来，她真是造了孽，才穿越到这该死的时代来。 想想前世，那西药胶囊、输液、手术，哪一个不比这少遭罪？ “咳咳——” 不知道苦的，还是杨清风灌得着实有些猛。楚小乔一张脸扭曲着几乎要皱在一起，眼角一下又湿了，实在不是她矫情柔弱，只是这药的味道，离得近了就刺鼻，一碗下去胃里火辣辣的烧，脑袋里似是全然被这汤药灌满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被这苦涩的汤药包裹的时候，下巴上又是一紧。她又一次被迫张口，第二碗汤药也淋了下来…… 接连着三碗汤药下去，楚小乔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味道熏死过去，这汤药和前世她所遇到过的毒气、毒药相比，那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这杨清风下手也太麻利了些，自己不乐意喝，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竟然直接捏着自己的嘴巴给灌下去！ 这是人做的事儿？ 依靠在软枕上微喘着，发丝因为出汗而变成了条缕状，有些狼狈的趴在她的脸颊额头上，一双眼睛幽怨的瞪着杨清风。似是有诉不尽的委屈在里头。 杨清风也是无奈，放下手中药丸，伸出手去帮她理了理额上的碎发，她偏过头去赌气。哼唧了好几声，随后再不理他。 “乖，药是必须得好好吃的，等你好了。你怎的发我都依你，成不成？” 杨清风无奈劝解，可楚小乔哪里搭理他这话？等她好了，估计他就跑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下人，她哪能罚的着他？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赌气，这一阵闹腾下来，楚小乔的疲惫感也涌了上来，这身子本就孱弱，再加上重伤，更是需要休息，没过多久，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杨清风也不是个瞎子，见她困了，便抽了垫高的枕头，扶着她躺平。哄着她安睡。 天色渐渐晚了，楚开文和赵氏也一前一后回来，瞧见正门口修的水池，一阵阵疑惑，倒是正在池子边玩耍消食的楚小风给他们解了疑。 “这是杨少爷找人将花圃给改了，挖了池子养了大鱼，给姐姐补身子用的！” 楚开文点头，再没了旁的表示。倒是赵氏，表情变了变。楚小风自然机灵，将母亲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连忙又补充。 “娘，爹你们回来这么晚，快吃饭去吧！今儿晚饭也是杨少爷熬的骨汤，比外头卖的味道还好！给姐姐养伤补身子最好了！” 言罢，楚小风就要跑开，却被赵氏给叫住，她回来的时候制衣坊的掌柜发了刺绣的工钱银两，回来路过集市就买了糕点，是楚小风和小乔喜欢吃的。 “你拿去，两包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包你自己去吃，另外一包，给那杨少爷送去，省的回头杨家再怪罪咱们伺候不周！” 赵氏话虽硬，可态度到底是软了，让楚小风也是一乐，俏皮回应。 “娘，您要送东西，自己去才有诚意的。” “谁说要送他东西？我才懒得伺候那一尊大佛！” 平日里一直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怒气是没那么容易消减的，楚小风也不再多话，只是拿了东西就往院子里头去。 内院里头一切遵照杨清风的意思，还是安安静静的无人叨扰，就算是拿了点心，楚小风也没有叨扰，而是交给了宏二去处理。 虽然这里是自己家，受伤的是自己姐姐，可有杨清风在姐姐身边，楚小风也觉得没来由的安心，他总是觉得除了杨清风之外，似是再没人能如此心细的照顾姐姐。 第222章 昏昏睡去 即便就算是爹娘和自己，照顾姐姐，恐怕也会有不周之处。 宏二将点心摆盘送进去，再将已经吃完的碗盘收了，瞧见楚小乔又一次睡去，才压低声音对杨清风开口。 “少爷，这是楚三伯的夫人买回来的，都是楚姑娘爱吃的。” “端过来吧。” 杨清风伸手过去，宏二上前将盘子递上，盘子里的糕点都是素日里常见的，自然比不上异食园自己做的，也比不了闻香斋的那种精致点心。但却是用料十足，一看就知道制作的厨子是个实诚的厨子。 见杨清风饶有兴致的看着，宏二便建议他要不要也尝尝，杨清风摇头。他只是想记一记楚小乔的喜好，更何况，她喜欢的自然要留给她。 不过，这甜品倒是提醒了他，可以买些蜜饯糖果之类的甜食，给她压一压药味，去一去辛苦。 “少爷，还有一事。还请您提早定夺才好。” 宏二见杨清风将实现从糕点上挪开，便又提了个事情出来，不是旁的，正是白日里那两位刺客的事情。 “少爷，咱们现在虽然在楚家，可明显是咱们去哪儿都会被人给盯上，若是不率先有动作，府中咱们的院子空着，说不准就会被人动了手脚，回去之后，不相当于是自己进了火坑了么！” “你说得也是有理，不过咱们不必急，找个人替咱们探一探便是了。” 他斜靠在桌旁，眼帘微垂，瞧着桌面，周身气息收敛，如若一座华贵俊朗的石雕，却不惹人注目，既能张扬高贵，又能朴素平凡。 “你去找红螺或者碧海，取一些异食园的美味糕点装盒送回去，让小桃交给杨白娇，想必杨白娇也应当知道该怎么做的。” 此言出口，便让人觉得心头一凛然。他这个兄长平日里对杨白娇是不错的，就连杨牧沉都未对那亲生妹妹如此贴心。 现在却要让她去以身犯险，到让人开始怀疑，他往日里的呵护与贴心，以及现在的痴情是否都是假的，又或者说，他也是个凉薄之人，安危权利之间，他可以舍情夺利？ “少爷，这怕是不太好吧？”宏二也觉得不妥，“三小姐她虽是杨牧沉的亲生妹子，可杨牧沉也不待见她。朱紫雪对她也就是那样而已！现在叫她去，不是送羊入虎口么？不如叫小桃……” “不可！你只管叫白娇去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虽说恶狼无情，可恶狼是心坏，又不是饥肠辘辘、口不择食的饿狼，送上门的肉不合胃口，那狼还未必会吃呢！ 更何况杨白娇是杨府的主子小姐，俩人又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再加上平日里对女子的轻视，杨牧沉不会注意到杨白娇的所为异常，就算想动她，一时间也是无从下手的。 但若是送了自己身边的人去。无非是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撕破了脸，现在楚小乔的身子还没养好，许多事情都是短处百出，定然得闹出事端。 而且小桃是下人，在大宅院儿里，想要一个下人的命，实在是太容易了，叫小桃去送东西给杨白娇已然会遭人怀疑。若是再主动到杨牧沉院子里去，岂不是找死？ 杨清风照顾楚小乔贴心，要东西自然不会不给，可听到宏二的要求的时候，三个侍女解释一愣，红螺犹豫了半晌，才将新做好的几块蛋糕从盘子里分装出来，却是没给小桃，给了碧海。 “既然杨少爷说了此事由熟人去不妙，那不如就让我姐姐去，只要意思传达到了，事儿也给办妥了。便好了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万一若是出了什么问题……” 面对红螺的问话，宏二想着哪里有些不妥，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好来。惹得红螺一拧眉。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便好了，放心，你少爷怪罪下来，要罚也是罚我的！” 不再给宏二犹豫的机会。便就这么定下了，不是红螺霸道，自作主张，若只是点儿糕点、回去传个信，她们哪会舍不得这些个吃食自己露脸？ 若是不想打草惊蛇，最好还是让不熟悉的人去，而且，要让最人畜无害的去，红螺是血滴子同门出来的，若是送东西打上照面儿，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而碧海不一样。 那天生的如花似玉的容貌，配上她多年在梦华楼的经验，是最会勾引男人心思的，但凡她一笑一说话，杨牧沉这样的货色一定能拿下。 “可小桃是熟悉府邸里头的。碧海姑娘不熟悉不说，也没功夫在身上，会不会……” “不会的，相信我，说不准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碧海一笑间已然接过了食盒，被红螺送着出了府邸，碧海一路往杨府去，到了门口。低眉顺眼的等着下人汇报了将她带出去，随即带着她往杨白娇所在的院子里去。 屏退外人，却仍是怕隔墙有耳，碧海只能说得格外隐晦。 “杨少爷照顾我家小姐贴心，这些小点心不过是下人们的一些小心意，还望杨小姐不嫌弃，本是应当送到长辈或者兄弟手上的，可奴婢们辈分不够，东西简陋又怕二少爷嫌弃，这才找了三小姐来劳烦。” 杨白娇也是聪明激灵的，一听立刻就懂，一笑间便收下了东西：“你在这儿等着，我将这些东西送了去，你再走，也好回去复命。” 言语间，已然让人将甜品分了三份，一小份自己留着，一份送到长辈所居的正院，一份则是自己端着，往杨牧沉的院子里去。 杨府很大，除了小厮侍女，歌舞乐姬也不少，杨白娇到的时候，杨牧沉的院子里丝竹声奏，正是一副夜夜笙歌之境。 下人将杨白娇拦住，进去通报，楚莹儿和杨牧沉正对坐吃肉喝酒，早上那一番折腾，令楚莹儿身上又添了不少的痕迹，此时除了腰酸背痛，还有各处痕迹的疼痛。 听到有人来，要她躲的时候，她自然不乐意，猛地将酒杯一搁，指着门口：“你出去迎人，否则我现在就大喊出来！” 第223章 一举拿下 见楚莹儿怎得都不肯听话，杨牧沉又的确喜欢她喜欢得紧，倒是也未曾在意，真的就出门迎客去了，见到是自家妹妹，那不耐烦和厌恶劲儿又一次冒了上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没事可做了么？不知道未出阁的女儿不能随意走动？” 每一个问题都透露着嫌恶和不可一世，好像杨白娇站在他的院子里，就会脏了他的地方，如此态度，杨白娇早已见怪不怪，她知道自己不招这个哥哥的待见，而娘又偏疼哥哥。自己抱怨也没用，所以他俩虽然打一个娘胎里出来，关系却并未有那么融洽。 与其生气，不如赶紧把正事做了。 “大哥在楚三伯家里头照顾小乔。下人们表示感谢送了糕点来，爹娘担心你一日未出院子会闷坏，就叫我带了甜品来看看。” 一听是异食园的甜品，杨牧沉的眼睛一亮，可让下人接了盘子之后，杨牧沉仍是一脸嫌恶。 “你回了爹娘，说我没事儿，只是这两日身上乏得慌。又要处理账本，自然没时间出来走动，让他们安心就行。” 言语间就要将人赶走，却哪料不等他开口，杨白娇又出言。 “既然哥哥乏了，不如叫那些唱戏的小倌都出去吧，也好早些休息，免得因玩乐闹得身心更乏累……” 只是刚多言了两句，杨牧沉的面色就是一变，杨白娇立刻闭了嘴，并非因为惧怕了兄长的严肃，个杨清风比起来，杨牧沉的这严肃模样连一分都及不上。 杨白娇分明察觉，周遭所有下人的气场都是忽得一变，直直的逼着杨白娇，似是等着杨清风的什么命令，就要将她给一举拿下！ “哥哥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再待下去怕是要露馅儿，杨白娇忙不迭的退了出来，一直走远了，快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忽得察觉不对。 只是一群下人，为何她会害怕？而且。碧海也未曾讲为何要去二哥的屋子里…… 这一趟她真是走得匪夷所思，可不论如何，她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同碧海说了这些，碧海立刻点头而去，并未嘱咐杨白娇什么，只留她一人莫名其妙，这种时候，说得越多，反倒是越容易让人心慌。 与此同时，杨牧沉的院子里头，下人将甜品奉上，楚莹儿自然是乐得受用。倒是那最贴身的沉默侍从忽得开了口。 “这丫头不是个省心的，少爷，要不要……” “不必，这杨白娇是我妹妹，又是我娘的一颗待嫁的明珠，动不了她。” 不等那下人说完，杨清风就出言驳回了他，只是刚被驳回，那侍从的脸色就是一冷，这一下，倒是让杨牧沉忽然觉得周身一愣，就连一旁的楚莹儿也被杨牧沉不对劲的情绪所感染。 只不过楚莹儿不是觉得害怕。还是觉得厌恶，奇怪怎的一个下人都能踩到主子的头上来？ “少爷，没什么不能除掉的，只有您想不想，您只要一声令下，小的们，什么都做得到。” 这一次不等杨牧沉开口，楚莹儿倒是先训了一句。 “一个下人。凭什么教唆主子？还不滚下去伺候！” 无知无畏，楚莹儿便是典型，杨牧沉的脸色白了又白，正想着要两面去调和，倒是那下人给了他面子，应声退了出去。 这大宅院儿里，权利永远是男人们争夺的东西，后宅才是女人们的战场，只不过杨白娇的后半生不应当在杨府里度过，再加上她性子温和，所以她如何，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杨牧沉和楚莹儿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旁人也不会过于注意她。 可楚莹儿却是因为方才那一趟，觉得有些不妥，不由的便生出了疏远母兄之意。 杨府甚大。装潢奢华，任何一隅都如同画卷中般，哪怕是夜里头、灯火阑珊间，也是一番美景。衬得这院子里的侍女下人，也一个个身上镀了一层朦胧。 碧海得了消息便往外头走，这刚到花园儿，就听到一伙儿小丫头们在相互嬉闹，甚是有趣，躲在那树墙后稍稍瞟了一眼，瞧见她们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也是让她一勾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只是没等她驻足几秒，忽得就听到又脚步声过来，惊得她猛然回神，却见一身形颀长的华服老爷过来，她连忙俯身行礼，问了句安。 平日里问安后，主子若是心情好会回个点头，若是没什么心情。只要下人礼数做足了，也不会理会。 可哪料那人却停在了碧海面前，再不动步，碧海将头低得更低，却听头顶的低沉男人出言。 “把头抬起来。” 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沙哑，却是中气十足，可见还是春秋盛年，抬头间。顺着那褐色的元袍子的衣摆向上看去，精致的绣纹，黑金腰带，最后，杨老爷那张脸映入眼帘，瞧见他看着自己的神情亮了一瞬，碧海便知道了些什么，连忙又将头低了回去。 “你是哪儿来的？我府上原没你这号人，你看着格外眼生。” “奴婢是楚姑娘的侍婢，这两日多亏杨少爷看顾，院子里的下人们就自己做了主，送些新作的甜品来给杨府的主子们尝尝，以表达感谢之意，现在已经是送到了，若是主子喜欢，便可连着送几日，想必小姐醒来之后，也不会有所怪罪的。” 越说，碧海的声线越是柔软甜腻，好像在蜜糖之中沁过，却又没有那么让人觉得腻歪别扭，若说女子生来便是柔情似水的，便是此时的碧海表现出来的模样。 杨老爷眉头挑了挑，那一双眼睛在碧海的身上转了又转，这姑娘的年龄比楚小乔打了三四岁的模样，却也是年轻貌美的，身姿窈窕，面容姣好，方才自己是在暗中看了许久，才上前来的。 “即使如此，便每日送来吧。” “是。” 碧海施施然起身，行礼后翩然而去，衣衫发丝上皆带着一股香味儿，还未走远，就又听一个高挑尖细的女人声传来。 第224章 一脸愁容 “老爷，您怎的还不回去？娇儿派人送了甜品过来，让咱们去尝尝呢！” 朱紫雪一声话落，却仍是没听到杨老爷的回话，更是没见他牵住自己，便是一拧眉头，这一眼，便看到了远远而去的碧海。 一瞬间，她细眉拧紧，一种危机感打心底盘旋而出，她记得，自己刚来这杨府做丫头的时候。杨老爷也是这幅神情，而原本现在她站着的地方，站着的是杨清风的生母。 碧海回了院子里，亲自跟着宏二去朝杨清风交代。因为天色已晚，碧海的声音也低了不少，待她讲完，杨清风又一次对楚小乔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另眼相看，再瞧瞧自己的两个下人，忽然就觉得没法比。 每日送一次甜品，那就证明，每一次都可以得些消息回来。而且，还有杨老爷的应承，碧海没说日日谁去送，所以就算是宏二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但这一遭，杨白娇怕是要遭殃，就算是府邸里的人不将她当一回事，那些外来的人恐怕也会将她堤防起来。 “宏二，你让小桃回去伺候白娇，有什么事儿，立刻来报……” “不可。” 外头三人正商议着，却听帐内传来一声动静，是楚小乔的声音，只是与往日的清淡响脆相比，现在她的声音更多的是虚气与无力。 这是她重伤之后，头一次开口出言，杨清风自是撇下了当前的事情，连忙挪身往内屋去，碧海和宏二也立刻跟上，只是有杨清风在，他们近身又显得多余，便隔了一道帘子站在外头，瞧着里面。 “方才不是睡了？怎么又醒了？是身上伤口又疼了，还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 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叫楚小乔不晓得要回答哪个，感受着他的大掌来探自己的额头，那掌心的温度不冷不热，甚是舒适，令她不由的又往上贴了贴。 感受着掌心被她像猫儿般轻蹭，他的心头一安，神情也软了下来，没了方才焦急的模样和语气。 “没有吵，也不疼，是那烛光晃得了。” 她说完，又清了清嗓子，忽得发觉。那汤药虽苦，可药效还是很好的，至少现在自己没有刚醒来时候那么的难受了。 听楚小乔说烛光晃眼，杨清风已然转身一挥袖，床榻边儿上，那烛台上的一根红烛便被挥袖带起来的风吹灭了。 床榻边瞬间暗了一个度，叫人只能朦胧瞧见床边杨清风的身影。 “何时醒的？”杨清风又问。 “碧海进门的时候就醒了。”她的声音还是嘶嘶啦啦、哑哑的，不过方才小憩，却让她的精神一下好了不少。 这一句便知，方才议论的事情，她都听见了，又闭了闭眼睛。才又重复了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可将小桃送回去，既然你本就确定了府中人有异样，不想打草惊蛇的叫人去刺探，可你刺探之后再派人回去堤防，岂不是不打自招，白费了先前的用心？杨白娇天真，却也不傻，她自己也会小心。此时此刻，越是放松，才越是安全些。” 刺客之事是她从山里头发觉的，现在又在杨府出现，可见此时并不简单，更是能见，这一个国家背后和上层，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冒了出来。 如此说了一大段的话，楚小乔又开始喘息轻咳，碧海连忙到了水来递上，水温热。不凉也不烫，是最适宜病人喝的。 杨清风自然也不舍得她在多说话，便挥手让二人出去，杨府那边也先按兵不动。再不舍得楚小乔多说话。 将水喂下去，楚小乔的喘息终是弱了下去，发干的嗓子也感觉好了不少，脑袋重新沉会软枕里头。又闭了闭眼，才再次聚精会神的看向床榻边坐着的杨清风。 “我道现在还觉得，你是假的。” 望了半晌，她才讲出这么一句话来，能猜得到朱紫雪将信儿传给杨清风，可两人先前闹得那么僵，他又如何回来救自己？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我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却是一软再软的语气，好像一片黑色的羽毛一般，直落在她心里头，他的大掌又一次附在了她的手背双行，眸中满是疼惜怜爱，还有浓浓的悔意。 相望间，他的手又一次抬起，抚着被褥。最后落上了她的侧颈，指腹刚一触上那光滑的肌肤，却能感受到一阵轻轻的颤抖，再瞧她的眼神，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慌。 想必，她也是回想起了自己那夜醉酒的模样。 “先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与那些个刺客为伍，是来夺我性命的、戏弄与我。那日之后，我虽是对你冷了，可我也冷了。” 指腹从她的侧颈游历开来，又抚上她的侧颜，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安心，那日之后，我已经戒了酒了，今日往后再不沾一滴，性子我也收敛了。” 杨清风的性子冷得凛人，眼中的沙子容不得，先前得罪过他的人，会有享乐荣华的时候，却绝不会高枕无忧，他手段向来狠辣利索，对谁都不例外。 哪怕现在的朱紫雪看似风光，却也因为杨清风的存在而日日忐忑，夜夜不安。 可唯独对着她不一样，先前他认不清自己，只觉得一颗心早就没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就不知何时爬上了自己的心尖儿。 “你的性子不错，还是别改的好，大户人家里太好心的人，总没什么好下场。” 瞧出他的悔恨，楚小乔心中的幽怨却是一瞬间散去，半闭着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有那么一丝的贪婪，甚至有一股想要独占的欲望冒上心头来。 “红螺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我的性子是一定要改的，断然不能再让你在我这儿有半分委屈吃，你且放心。” 前日瞧见她浑身血流的模样，他的五脏几乎都要被拧碎了！那种滋味儿一点也不好。 第225章 灼灼光华 她盈盈的眸子随着他的话神采更熠，竟有着灼灼光华在里头，竟让他看得有些痴了，他还有什么想说，可话到嘴边，又硬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他本就身处一潭浑水，自身都未理得干净，大仇未报，现在又冒出了一堆刺客来，他又如何能将这一朵清莲拉入污水之中？ 楚小乔看着他一脸愁容，以为他在纠结刺客之事，便动了动手。反握住了他握住自己的那只宽掌。 “现在局势的确不好，可这关系到太大，不是你我二人之力就能解决的，只得做好了完全的打算。才能在乱局之中自保博弈。” 这话说得模糊暧昧，却似是将杨清风点醒了一般，只见他眼神之中亮了亮，忽得俯下身去。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楚小乔被这么一盯，感觉格外别扭，却听杨清风此时便道:“小乔的意思是，若是我有何需要。你会帮我？你会跟我一边？” “那是自然。” 刺客的事情她也想搞清楚，毕竟先前刺杀红螺父亲的时候，被人先行一步人，打了照面，现在她也不安全，多一个杨清风在，也指不定是谁帮谁。 不过刺客的事儿是急不得的，现在比起刺客的事儿，她更是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怎的知道腊肠的做法？先前说是老猎人的手笔，难不成你一个大少爷，也狩过猎？”挑挑眉头，楚小乔有些干涩的唇咧了咧，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老猎人大都是贫困家的男人，打猎将猎物拿去卖钱，喊着金汤匙出生的杨清风又怎的会有这样的年月？ “未曾……不过我会。” 杨清风一笑，伸手刮了下楚小乔的鼻子，惹得她皱皱眉头，看上去格外不开心，而且也不信他所言。 “就你那身板……怕是连我都不如。” 杨清风的身形与平常家的公子并无二处，不知是不是日日操劳的缘故，甚至比那些纨绔子弟看上去还要纤瘦一些，跟猎人相比，简直就是筷子和木头桩子的差别。 而且他整日里不是瞧账本，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出门去溜达溜达，这样一个书香男子，怕是还不如自己这个有前世经验和身法的弱女子强呢！ 想着，楚小乔又想到了一事，忽得又笑了笑。 “其实，若想牵制杨清风身边的那群人也不难，倒不如让程雨晴进府，有她在，也算是请了一尊大佛，镇这场子，再厉害的人物，只要是见不得光的。都不敢乱动。” 言语间，楚小乔一双眼睛盯着杨清风瞧的有趣，再品她方才讲话的腔调，便知是在消遣杨清风，杨清风没接这玩笑，却是瞪了瞪她，道她还不嫌这局势乱，再拖旁的人下水，更是不宜收拾！ 听他一番言词，楚小乔翻了个白眼：分明前些日子他们两家还相约游湖，这杨清风还当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舍不得拖人下水。却不晓得，那人非要往浑水里头钻。 想到此处，她心头又是一酸，瞧着杨清风，却忽得发现，自己根本瞧不出他心中究竟在念想着什么，再想想那日在杨老爷和朱紫雪面前的对峙，她眸子暗了暗。那萌生而出的情愫又压了下去。 真是在痴心妄想，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是前世现代，也没有不偷腥的猫。 时间一连又过了几日，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再加上日日好吃好喝的补着，楚小乔身上的伤口很快结痂恢复，三日之后，便能自己动作，只是下床还不方便。 因为先前身体亏欠得很，加上重伤，每日骨汤、鱼肉、菜蔬吃着。吃完了就睡，也未见她身上长几两肉，也幸好伤口恢复得还不错，否则杨清风定得抄了家伙。到那些卖菜卖鱼的小贩家里头去找事。 又是一日午后，楚小乔从睡梦中醒来，揉揉惺忪睡眼，望着床顶的纱帐。那纱帐也是杨清风置办的，一共是两套，里面的是淡青色的，金丝绣着繁星，是夏日的蚊帐，外头的一套是藏青的绸缎，银色勾着明月浮云。 两者相叠在一起，便是一副精致漂亮的星云月夜图，可见刺绣之人的用心多么精细。 屋内安静，瞧着账外阳光，便知距离正午用饭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候，杨清风应当是在帮她处理异食园的事务，以及杨家各个铺子的账本，她但凡有些动静，他都会立刻过来查看。 今日她都醒了。也打了个好几个哈切，怎的这纱帐却没人撩开？ 好奇间，楚小乔坐起身来，裹着两层被子，如同一只毛毛虫一样，从床上蹑手蹑脚的下来，也不穿鞋袜，只朝着外面走去。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大动，她走得小心，身子又轻，一步一步的没有半点动静，就到了桌案旁。 杨清风还是在屋子里的，只是此时的他单手撑着脑袋，依靠在桌案上，一双眸子紧闭朦胧不安，成了长长的两道线，眼尾上挑间，像极了凤凰羽翼的轮廓弧度。 楚小乔裹着被子在桌案对面坐下，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他一丝反应也没，便知道他是睡着了的。 再细细打量他，猛地忽得发觉，他眼下带着两片青黑，身形似是比以前更瘦了些，衣带略显出了宽松来。 果然是个富家少爷，这才伺候了自己多久，便抑郁消瘦了？ 想着，她就撇撇嘴，却还是将自己身上的一条被子分了出去，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许是他真的太累了，楚小乔的靠近和动作，他丝毫未曾察觉。 再瞧桌上，还有好几本账簿未曾处理，倒是异食园的事情已然处理得妥妥帖帖，她拿起翻阅，再看看沉睡之中的杨清风，索性便将剩下的几本账本处理了一番。 不过为了防止杨清风说他越界，楚小乔是提了笔将需要批改的地方，都写在其他的纸头上，杨清风再处理的时候，只要看看她写的便可，能剩下不少精神。 第226章 心满意足 这几本账目薄的很，一看便知是年后新开的铺子，将账本合上，楚小乔将桌面收拾好，正要放下手上毛笔，却忽得见杨清风那白润的脸颊，漂亮的仅。 一直知道，若是眼角下带了一颗泪痣，整个人的气质便会有所改变，而杨清风的脸简直干净得除了精致的五官什么都没有，实在是有些缺了东西。 想着，又一次执笔沾墨。随即抬手，在他的眼角下轻轻一点，可这一点却没控制好力度，点出来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点儿。而是一个黑疙瘩。 怔了怔，楚小乔决定换一边，随即又在杨清风的另外一个眼角下一点。 真不晓得，自己是太久没写字控制不好笔触，还是因为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不敢用力，这一点的黑疙瘩，比方才那一下更大。 “嘶——” 楚小乔吸了口凉气，又抿了抿自己的唇。那眼神好像是破坏了名花的无辜孩子一般，不过……反正都已经画花儿了，那再填两笔也不是不可！ 笔尖又在杨清风的脸上飞舞了一阵，楚小乔才收手，满意的点点头丢了笔墨。起身又在屋子里转了转，楚小乔慢慢悠悠的挪到了暖炉之前。 年节已然过了一个多月，天也没了那么冰寒，太阳的光也不必严冬时候的冷凉，倒是有了些许温度，只是距离脱了棉袄收了棉被，还早得很多。 炭盆里的煤块烧白了一半，楚小乔拿了长尾夹来，夹了些煤块进炭盆，又上下翻了翻，让炭火更旺些暖意更胜，这才作罢。 只不过，那长尾夹对于现在的楚小乔而言，还是沉了些，翻腾煤块的时候动静大了些，才是将杨清风给吵醒。 不等楚小乔起身，忽得一只手已经从身后探了过来，将她手中的长尾夹给夺了过去，放在一旁。 “屋子里太冷了么，要加炭火怎的不喊我一声？” 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一脸严肃的询问，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无事，没有让结痂的伤口再次出血裂开，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瞧着他被自己画花的脸，再加上严肃蹙眉的模样，楚小乔狠狠憋笑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笑出声来。 可她抿唇憋笑落在杨清风眼中，却像是她双肩微抖，一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倒像是委屈要哭的模样。 杨清风以为自己方才说话太重，连忙放软了声音：“你若是冷了，喊一声我便醒了帮你做事。你身上伤没好，不能胡乱走动的。” 言语间，他便要推着她回床上去，可她却是不情不愿要挣开他的手，杨清风怕牵动了她身上的伤，无奈间只能松了手任由她再回到了桌案旁去。 “这几日身上都躺僵了，再躺下去我就成尸体了，这屋子就这么大，在其他地方坐坐有什么区别？” 说罢，她又在桌案旁坐下，杨清风也连忙又跟过去，只不过收了先前她给自己披的被褥。又裹回了她身上去。 “自然是有区别的，床上更软更舒适，你的身体现在根本是不能累着的。” 言语间，杨清风又瞥见桌上的东西，显然不是自己方才睡着时候的样子，再伸手去看看那些薄账本，一看其中夹着的纸条，上头皆是楚小乔的笔迹。 再默默墨水已然是干了。可见楚小乔醒来已经是许久了。 这一看之下，那一双龙眉拧得更紧更死，盯着楚小乔的时候一双眸子里的担忧之中，夹带了些慌张焦灼和愠怒。 如此神情就算是脸上画得一团乱，旁人也不难瞧出他眸中的不悦，楚小乔察觉他心情，连连摆手表示无辜。 “我是瞧你太劳累，这才想着帮你处理一些，没有逾矩的意思，你放心，我现在这样子，就是看了你的账本。也不可能对你们杨家的资产有什么图谋的！” 他倒是不担心她对杨家有什么图谋，还最好能图谋一些，这样他还能顺势将人拐到府里去，不像过去他一直朝着她抛出橄榄枝。她却要自己发展。 只是不等他再表心意，却听门口一声响动，随即收账本的宏二和送饭的红螺就一并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布置是一切如旧，除了下床的楚小乔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窝在桌边之外。一切正常，可就是这一切如常的屋子，却让宏二和红螺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的视线，无一例外的都落在了杨清风的脸上。 他面上被墨汁圈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如同熊猫，嘴边还有六条墨汁勾画的粗细不一的胡须，最可笑的是，额头上还画了个王八壳子。 “这是猫妖，还是王八精？”红螺压低了声音，侧了侧身子去问宏二。 宏二憋笑摇头，半晌才回应。 “应该是……是串种儿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被五感敏感的杨清风听得清楚，再瞧他们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便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转身便朝着内室去。站在妆台前，俯身一瞧镜中，便是一拧眉头。 与此同时，外头的三人同时觉察出屋内温度骤降，下一秒，红螺和宏二连忙上前将午饭和汤药放下，随即转身出门，还不望将房门带上。 那动作之快。令楚小乔都抽了抽眼角，却见杨清风此时已然从内屋又走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简直是要火山喷发。 “他们倒是跑得快，你怎么不跑啊？” 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楚小乔撇撇嘴，她要是身子方便，早跑了，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还敢听墙角？去打水来！” 对着门口一声呵斥，只听门口连着两声“是”，随即两道身影便慌忙的跑走了，可见这下头的人每日的乐趣，也就只有看看主子们的动静，凑凑热闹了。 没过多一会儿，洗脸水打来，宏二端着进了屋，却也只是迅速的放到了桌案旁，然后又低着头退出去。 杨清风却还是无动于衷，就那么在楚小乔对面的桌案旁坐着，也不动作。 第227章 梦寐以求 楚小乔抿了抿半边儿红唇，又指了指水盆。 “还不快去洗掉？你想顶着一脸墨汁多久？当胭脂水粉用么？” “谁画的，谁洗。” 他素来严肃，做事一板一眼，说话也是言出必行，瞧着他一脸正经的耍无赖，楚小乔眯了眯眼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又不是我的脸，我可不关心。” 要知道，在她不能动作的时候他灌药的动作，可是一点怜香惜玉也没有，还想让她给他洗脸？想得倒是美！ 僵持就是看谁定力更好。楚小乔本想着自己也跟着耍无赖，杨清风多少会有些反应，可哪料他就是那么正襟危坐，除了严肃。没有生气，也没有软下态度来，就是那么定定的瞧着她。 那猫精王八墨水妆出自她的手，她本就不占理，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头，可不知为何，她也没有任何占主位的优越感。 被瞧的心虚，最后终于还是她败下阵来。不服气的摆摆手，随即不情不怨的倾身朝着水盆去。 “我给你洗，给你洗，耷拉个脸，跟我欠你银子似的！” 水盆放得恰到好处，似是宏二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茬儿，楚小乔只要松开被子，将上半身探出去，就正好能够到。 探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不冷不热，伸手去够手巾，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被弹回了水盆里去。 扯过水盆边的手巾，在温水里摆了摆，水声哗哗动静不大不躁，却是在这安静的厢房里显得格外清脆好听。 将手巾摆好，见杨清风还杵在原处，楚小乔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道：“把脸伸过来！你别是指望我一个伤员乱动吧？” 闻言，杨清风才倾了倾身过去，任由楚小乔拿着手巾在自己的脸上大力摩擦，可也不知是这墨粉的质量太好，还是怎样，竟然难以擦去。而且延展性极好，这一擦杨清风整张脸都黑了。 楚小乔擦拭了一遍之后在收手，嘴角抽了抽，看着满脸是墨，已经进化成非酋的杨清风，干笑了两声。 “那个……我、我好像低估这墨汁的威力、啊！” 楚小乔一句话没说完，忽然面前俊颜一进，下一秒她脸上一湿一暖，原本她白净的脸上，也多了一大块黑黢黢的墨迹！ 等楚小乔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清风已然撤了回去，勾了勾唇角朝她一笑。似是阴谋诡计得逞。 楚小乔恼怒间，却觉得手腕一紧，手巾已然被他拿了过去，放在水里摆了摆，洗掉先前的墨水，又在她脸上打了个圈儿，最后轻轻一抓，你黑色的墨迹瞬间消失全无。 “脸都不会洗，笨。” 言罢，杨清风自己低头去洗脸，搞得楚小乔一阵脸红一阵脸白，撇了撇嘴。又缩进了被子里，而杨清风已经自己低头，将脸上的墨迹清洗干净。 他的长相是格外俊美的，碰水浣面，水珠将黑色的墨迹带去，渐渐露出他原本的肤色来，不是格外的白嫩，却也是好看的浅肤色。 水珠在脸颊上滚动的瞬间。尤其是沾染上眼角的那一瞬间，挂在他微微上扬的眼角和长睫上，竟仿若泪花，将他原本的孤傲孑然镀了一层悲戚。 可这悲戚也只是一瞬间，又随着水珠的滴落而消散，又恢复了他往日里淡漠冷肃的模样。 任何的人都并非只有一面，楚小乔自是知道的，她能轻易的瞧穿所有人的内心所想，可唯独眼前的男人令她有些束手无措，无从下手。 这样的一个清冷寡淡、诡计多端的人，内力究竟是个什么样儿？ 浣面之后，转头瞧见楚小乔还半开着被子。呆坐在那处望着自己，杨清风不由的挑了挑眉头，探身上前去，又仔细看了看她。 直到他忽得“喂”了一声。楚小乔才忽然从思绪中拔出来，俊颜放大了数倍就在自己面前，她连连后撤，可她身下就是被褥。这一乱动，重心不稳险些连着被子一起滚出去。 杨清风手疾倍“看”小说，长臂一伸，又将她给捞了回来，只是这一捞，她顺着力道直撞进了他的怀里，楚小乔只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双手一伸，正抱在他腰上。 怀中一暖，再感觉到腰际搭上来的一双玉臂，他半弯着身子的姿势一僵，低头看了看怀里头的人，扬了扬眉头。 “今天你倒是格外活泼，竟还主动的投怀送抱了？” 声线低低，那醇厚的嗓音里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只是这说出来的话不像是个陌上如玉的公子。倒像是出自登徒子之口。 楚小乔一瞪他，凶巴巴的：“我才没有，都是你使出来的阴谋诡计！” 只是不等她再从杨清风的怀里挣脱出来，杨清风却是又一次动作，另外一只手丢了湿漉漉的手巾，直接在她膝窝处横扫过去，将她整个人绰起，打横抱起来。将她安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这榻是杨清风在这屋子里夜宿睡的地方，自从楚小乔出事之后，杨清风为了方便照顾就一直和楚小乔同一屋檐下的住着，后来她情况稳定，杨清风也没有搬到外院的客房去。 一来是因为没有对外界将楚小乔已醒，想多让她得些清闲休息，二来也是为了让暗中虎视眈眈的人放松些，以为她是真正濒死，好得些喘息之机，多想些突发状况的应对之策。 杨清风叫人自己的软榻搬到了厢房的另外一边，这里原本是楚小乔放浴桶的地方，现在浴桶用不着，就被先搬出去了，就寝的地方相互对着，有些距离，但也方便照顾。 两人间并未发生什么苟且之事，可这事情已然是被人知晓，外人自然不会认为他们二人无事发生过。 软榻距离桌案也不远，唤人来将洗面的水泼了，杨清风又自己将饭菜盛出来摆好，楚小乔斜倚在软榻上，一伸手就能拍到杨清风的肩头，也能够到桌子。 不过她就那么理所应当的半躺着，伸手朝着杨清风要饭！ 第228章 卑躬屈膝 毕竟这七八天她都过着被人贴身伺候的日子，而杨清风也乐得卑躬屈膝，她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一只手伸出去，接过来的却不是饭碗，那碗比饭碗小了很多，是翡翠色的青瓷碗，只有巴掌大小，而里头盛着的却是黑乎乎的汤药，一点儿也不赏心悦目。 “你的药都是饭前吃的，自己喝吧。” 楚小乔看着那碗，又看了看杨清风，犹豫着动了动唇开口反问：“那个……你、你不喂我啊？” 此言一出。令杨清风眉头一挑，略带着些嘲弄的意思。 “你在我脸上画花儿的时候，不就是出于日日灌你药，你报复么？每次喝完你都觉得我动作粗暴。这次你自己喝。” 这汤药是格外管用的，楚小乔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现在需要喝药，所以没一顿要她都不曾落下，就算是身上好了这么多，也是乖乖的喝，只是每一次喝药她只闻了闻就喝不下去，这才不得不借杨清风的手喂下去。 而她对汤药的抗拒本能也是令杨清风吃惊，要么是把碗打飞。要么就是喷出来吐得那都是，虽然她前世是个冷血的家伙，可不代表她对自己就能下得去手的。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得杨清风捏着她的下巴，钳制着她逼迫着喝下去。 这一次见杨清风再没上手的意思，楚小乔鼓了鼓腮帮子，格外不满的嘀咕。 “自己喝就自己喝！”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哪料杨清风居然这么记仇，这样记仇的男人是最嫁不得的！ 各种腹诽在心头暗暗涌出，只不过等那汤药入口的一瞬下去，她就打消了所有咒骂的念头，含泪放下汤碗瞧着杨清风。 这药简直就是将苦胆剩血、还有各种古怪的虫子混在一起的味道，简直比她前世在林中执行任务就地取材的蛋白质还要恶心。 “杨少爷，我错了……” 伸出小爪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撅着粉唇，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他。 “错哪了？”他倒是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慢眨了下眸子反瞧着她。 “我不应该趁你睡着的时候各种造作画你一脸黑，也不改越界偷看你们家的账本，更不改心中骂你，诅咒没人会嫁给你，你娶不到媳妇儿！” 前两个无所谓。他心里头都知晓，这最后一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杨清风眼睛一眯，有重复了一遍她话中的意思。 “我脾气差，没人愿意嫁，孤独终生，嗯？” “呃……”楚小乔咬了咬手指，干笑两声。 “怎么会，我方才就是乱说的！杨少爷仪表堂堂又温柔体贴，照顾了我许久的，让旁的姑娘知道了，定然是嫉妒我嫉妒坏了，肯定是想嫁给杨少爷的。就算是我，也是想的！” 那最后一句，她用的是玩笑的语气，却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假意，那一双桃花眸子对着他灼灼望过去，早已暴露了她的情谊，看进了他的心里。 “这倒还像句人话。” 他勾了勾唇，眼中闪过澎湃的喜悦，接了药碗在她身侧坐下，单手轻搂过她的肩头，令她在自己怀里靠得舒服些，手臂一弯正好能回过手来掐住她的下巴。 他的动作很轻。好像是在挠着一只猫儿的下巴，随即轻轻一捏，她顺从的张嘴，苦汤药就顺着他的倾斜的手腕倒了下去。 又快又稳，却又格外轻柔，她也是格外配合，三碗汤药喂下去后，杨清风连忙挖了一口甜品上的奶油来。给她塞进了嘴里。 吃完药，又解了苦，她仍是放肆的赖在他身上不肯起来，蜜饯在嘴里慢慢融化的味道甚是令人欢喜。 前世她也喜欢吃这些，只是领头的曾对她说过，她不能有过于偏爱的东西，否则便是弱点，如今在此，她倒是什么都不必再怕了。 瞧出楚小乔似是在吃自己豆腐，杨清风也不戳穿她，反倒是任由她赖在自己身上，只是又断了饭过来。两人挨在一起，在榻上将饭用了。 小桃来收碗盘的时候，见到两人黏在一起的模样，一阵阵的偷笑。是直到宏二又送来了两本簿子之后，杨清风才回到桌案旁去。 刚吃了饭，上午的时候又睡饱了，楚小乔现在自然是睡不着。一边挖着蛋糕，一边去骚扰看簿子的杨清风。 听宏二说过，他看东西的时候不喜欢理人，更不喜被人打扰，还特意嘱咐她没事儿不要去打扰杨清风，免得死的很难看。 如若宏二不加上最后一句，她还真的不会去打扰，可那最后一句一出，她还真的就想作那么一把死。 瞧着桌上的煎茶用的长筷子，她伸手过去握在手里，对着杨清风戳戳胳膊戳戳腰，可奈何他就像是五感闭合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得放弃。 再看看那茶盏，坏心思又冒出来，只是不等她伸手出去。杨清风似是料到她所想，端起端起了茶盏抿了口水，便直接将茶盏放到了另外一边去。 “切！” 楚小乔暗中不爽，翻了个白眼往榻上缩了缩，视线又在杨清风的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际，冒出了一个更作死的想法来。 他腰间系着玉佩，正是先前帮她避桃花还闹出乌龙的那一块。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随即又偷偷摸摸的伸出手去，在摸上玉佩的一瞬间，立刻抓了过来。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不过一臂偶有，楚小乔的所有动作，他都知晓得清楚，他不阻拦，是因为这事她能做。 那玉佩戴在身上，虽然是冬季可入手却不凉，温润得紧，摸上去像是夏日里溪水之中的石头，光滑又不凉手。 在阳光下光泽极好，漂亮得紧，楚小乔左右翻看间，才发现这玉佩的细节，这玉佩是双面雕的，一面雕着杨字，另外一面雕着云字。 明显是两个姓氏，不必多想也知道是杨清风双亲的姓氏，字是镂空的雕刻，远看上去是瞧不见字的，而是两个花藤的模样，只有近瞧了，才能发现其中玄机。 第229章 晶莹剔透 玉佩下面的穗子是藏青色的冰丝穗子，上面还穿着一颗明珠，只是这东西年月长了，玉佩还是原本那么精致，可穗子已经没了光泽，明珠也暗黄无色。 楚小乔看着，便想着回头到集市上去看看，或者去柳鸢那边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的线和主子，回头给他换一个穗子，不然这样的穗子戴在身上，也实在是太掉身价了！ 转头再看杨清风那一身的衣裳。就是淡色素衣，料子也不是特别好的衣料，格外简谱，就连绣花也没有几处。如若不是他气度本佳，恐怕这一身也就和酒楼里打杂的小二差不了多少了。 虽然楚小乔极不喜欢杨清风，也对柳梁宇无感，但相对于杨清风而言，还是他们那油头粉面的打扮更让人觉得好看。 “人人都说你将这玉佩看得极重，我着都把玩了半晌了，你怎的跟个死人一样，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看了半晌。杨清风还是无动于衷，楚小乔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询问，哪料杨清风闻言却是连抬头也没有。 楚小乔不服，抿了抿唇，扬高了手上的玉佩：“再不搭理我，给你砸了！” 这一句话终于是见证了他的耳朵没有聋，放下手中簿，转头看去，这一看见却让他一下晃了心神。 小轩窗下阳光正好，照在软榻上留下了些斑驳之影，素手握着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里衣宽袖话落至肘间，她一条手臂纤细修长，宛若白净的莲藕。 半逆着光，半张脸裹着阳光明艳动人，半张脸躲在影子下头，桃花眸子迷成那月牙的形状，唇角带着那有些任性的弧度，好像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楚小乔也终于罢休，将那玉佩递还回去，随即合上了簿子。 “你这上午都看账本儿看的睡过去了，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你稍微消消食也休息休息吧，否则你要累倒在我房里头，到时候是把你运回杨家去，还是我这个伤员伺候你这个病号？” 杨清风瞧着那玉佩，又瞧着楚小乔，却是没回应她的问题，倒是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方才我喂你药的时候，最后你说的什么你可还记得？” 说了什么？ 楚小乔抿唇回想了一番，点点头：“你说要嫁给你？那是我唬你的，否则就你那臭脾气，哪肯帮我吃药？” 过河拆桥是楚小乔最擅长的事情，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敢这么肆无忌惮，毕竟这几日她每次开口，不论什么，杨清风都对她百依百顺，她的脾气任性他也是全数收下。 “可我倒是希望那是真的。” 杨清风正色，楚小乔一愣，与他相处多日，就算他不论什么样子都表情不多，但此时此刻，他的眉宇神情间再没了往日里与她消遣时候的轻松愉悦。 他是真的严肃了，不同于商场间宾客往来商榷的严肃，也不似与长辈议事的严肃。更不是吩咐下人布局安排的严肃。 此时他的肃然庄重，是她从未见过的，未在任何时候、任何人身上见过。 “什么？什么真的？” 心头突突狂跳，好像有什么心事被戳破，又似是在惧怕这什么，她僵住，任由他又一次靠近过来。 他牵过她的一直小手，将她的手心翻到面前来。把自己的玉佩给拍了上去，再握着她的手收紧，他攥得有些紧，令她也不得不攥紧了掌心的玉佩。 “我希望，你说你想嫁于我的那句话，是真的。” 静谧得没有一丝动静，似是连呼吸和心跳都是一滞，心下慌乱了一瞬，却又被她嬉皮笑脸掩盖过去。 “那当然是真的了！你这样的相貌、脾气和家境，换做南诏镇其他的姑娘，哪个不想嫁与你？我自然是想的！” 言语间，楚小乔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忽得抬起。在他胸前轻拍了拍，似是在安慰让他安心，自己的诅咒绝不会灵验。 只是没拍两下，那只手也被杨清风擒住。他的脸色沉了又沉，比方才更加庄严。 这几日来，他总是要提起这件事儿的，只是每一次。她都当作玩笑来说过去，这一次，再不能让她蒙混过关。 先前是她身子虚弱根本没有精力听他言语，若是等她全然好了，他恐怕更是逮不住她，所以，只有现在说，才是最好。 都说病中是最能让人安静思考的，他也希望自己话，能让她放在心头，好好想想。 见他神情淡漠下来，楚小乔也收起了玩笑的嘴脸，只是这一认真细想，却令她心头如猫抓挠一般，又痒又慌。 她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又怕他说出来的不是她想听的。又或者说……她怕极了未来，未来那不可知的变数，还有现在复杂得局势，无一处不令她望而不得，得而惶恐。 “小乔，你应是听过旁人说着玉佩来历与含义的，今日我将它给了你，不论你要还是不要。我都给了你。” “可若是我不要呢？” 不过是试探之语，却见他呼吸慢慢急促，攥着她手和玉佩的那只手掌愈来愈紧，生怕她真的松开。 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张的唇无意不昭示着他的焦灼紧张，那一双尨眉的眉头此时平成了一条线，眸子微睁，瞳孔比起往日似是小了些。 看得出他在害怕，她甚至觉得，自己若是再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他会直接哭出来给自己看。 抿了抿唇，她忽得一笑，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忽然主动的紧了紧玉佩，可嘴上却又一次开口。 “你给了我，若是万一我不珍惜它，将它弄碎了，弄丢了，你又要如何？” “无碍，只要你现在收下，只要你点点头，给一个机会，我断然不会叫你将它弄丢弄碎。” 只要她愿意收下这一颗真心，他定然会好好待她，不会于她失望心冷，更不会同自己的父亲一般，见了美妾，丢了糟糠之妻！ 楚小乔没有回应，只是瞧着他，抿了唇，不知该出何言语？ 第230章 三妻四妾 前世，哪怕她在怎么厉害，却是从未动过真心，就算以美人计涉猎的男人再多，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哪里晓得这一次真情动，却是让她几乎窒息，没来由的担惊受怕。 她是喜欢他的，应当是喜欢他的，至少素日里来，她对任何人都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可这世界上的男人皆是三妻四妾，她一个异世而来的女人思想更是与之不合。哪里可能与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若是两人间的感情会被旁人插足，让他对她不再怜惜，她也对他责怪冷漠，两人间越走越远。倒不如从未开始，她将那份感情默默的藏起来。 似是知道她在怕什么，杨清风长臂一揽，她身子前倾间跌入他怀里，扑鼻而来的竹叶清香，令她心头一颤，这香味凛冽，可竹子的心却是空空冷冷的。 如今这冷竹心中好不容易有了东西。她真的要再剥开他的皮肉，将他的希望取走？ “你不需要答应什么，只给我一个机会，我便一定能将你娶回杨家，到时候，整个院子，百年都是你管着，我也由你管着。” 女儿最怕嫁错郎，殊不知男儿也怕真心付错人，尤其是而是瞧见爹娘间的相处，杨清风能理解她，若是她真的是那种见了高枝儿往上攀，有了好姻缘就一口就答应下来，恐怕他也不会看上她。 “嗯……”她沉吟着，半晌才又发声，“杨清风，你当真是认真的？” “认真。” 杨清风稍稍放开她，低头紧紧的看着她，他是头一次对着女子直表心意，也不晓得自己方才是不是说漏了些社么，或者哪里不坦诚，才让她又这样发问。 瞧着他担忧的神情，楚小乔连忙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胸口：“那。你的这玉佩我就先收下了，不过……我觉得你娶我的可能性不大，我也未必会选择嫁人。” 知道楚小乔不是那么轻佻肤浅的女子，听她所言，他的心头一松后又是一紧，怎的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她不喜欢男人似的？ “何解？” 听他疑惑，楚小乔被他握住的手一动，将他的手心翻了上来，用另一只手在他掌心写下了一个字来。 “这是我对丈夫的要求，也算是我对情爱的毕生所求，可是这个世上。没男人能做得到。” 指腹在他掌心描画，也刻入了他的骨髓之中，她的毕生所求，也这个是他的一生所望！等着她写完，又瞧着她似是好笑的在自己掌心摸了摸，似是想将痴念抹去，杨清风忽得一笑，又一次将她紧搂在怀里。 “你放心，富贵难定，可这一点，是定死了的。” 就连语气里都带着笑意，他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在楚小乔看不到角度上，杨清风笑着，好像是要喜极而泣。 窗外阳光渡在二人身上，将二人紧紧包裹，似是在簇着他们两个相拥一般。 这严肃的空气让楚小乔觉得有一丝丝别扭，抿了抿唇，冷哼了一声。 “现在装得情深义重，先前你爹闻起来的时候。你还不是冷言寡语的，嫌我脏了你的地方？” 言语间，她已然拿着那玉佩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身子往后一仰，躺进了软榻里头，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转眼瞧着窗外，做出一副再不理他的模样。 这是上位之后的问责，杨清风哪里听不出来，连忙便解释，可他在哪儿嘀嘀咕咕了半晌，也没吱呼出个什么来。倒是让楚小乔更不满的哼了一声。 “平日里口舌伶俐，怎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之间自然是一堆的误会，可杨清风措辞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话来讲，当初他拒绝。就是因为怀疑楚小乔的身份，这一个误会直接牵出了后头一连串的意外。 两人间本就是因为那误会稍有疏远，好不容易过去，现在重提。那不是自找的麻烦？ 心中纠结，却是被楚小乔的质问又惊了一跳，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瞧着楚小乔的时候，他眼中的紧张也愈来愈明显。 察觉到气氛不对，楚小乔连忙收了方才漫步静心的质问模样，拉了拉他的胳膊，正要开口，却听杨清风道。 “当时也是因为怀疑你，而且，现在杨府内里也乱着，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我不想将你也拽下去染上一身黑。” “我知道，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怎的就认真了？难不成以后玩笑都不能跟你开？” 楚小乔伸手在胸前抚了抚，平息他的焦躁。却瞧见他胳膊一松，微微拧眉，将他的手拽过来，翻开掌心一瞧。 果不其然，方才他紧攥着拳头，掌心已然出了一道红红血痕，指甲刺破了皮肉，虽然不深。却也有够痛的。 她眉头拧得更紧，有些斥责意味的瞪了他一眼，杨清风的紧张一消，抿了抿唇，也不言语，只是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看来，以后玩笑是不能跟你开了。” 她嫌弃着，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能擦去血迹的东西，忽得将他的手举到自己面前，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双唇贴上了那伤口。 仿若烛火一般的灼热自她唇上传来，杨清风整个人都是一震，感受着掌心的绵软温度，他心脏快得好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舌尖在破皮的地方扫过，湿热中带着些刺痛，却是可以忍受的。 楚小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也是一阵微红，素日里做菜收庄稼割破了手，她都会将伤口含在嘴里。 方才杨清风那一番话和情绪下来，竟也将她的脑袋冲昏了过去，把脸从他的手里挪出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点什么。 “咳咳、我、我习惯性这样，你要是嫌恶心赶紧去洗个手，下次、下次你自己舔！” 言罢，楚小乔丢开了他，直接钻回了被子里头去，却又似是不甘好奇，又冒出半个脑袋来，偷窥着他。 却哪料杨清风也倾身而去，脱掉了自己的缎面长靴，在她面前侧卧下来…… 第231章 鬓角一痛 杨清风再一抬手，原本撑开的窗子也被他给顺手关上，断了外头光线的前路，屋子里一下暗了不少。 他身形高大这一侧卧下来，楚小乔的脸正对着他的胸口，抬头间只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光滑下巴，不由的伸手去挠了挠他，惹得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这才罢手。 “你不看你的簿子了？”她轻声询问。 杨清风反问她：“方才你还提醒我休息，这才一转眼，现在却不记得了？还是方才我的心思也是你的心思，今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你也乐得找不着北?” 此言一出，杨清风就觉得鬓角一痛，低头看去，却发现是楚小乔正玩弄着他的头发。瞪着眼睛凶他。 “你再消遣我，我就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唇角勾了勾，长臂揽住了她的肩头，“我抱着你，咱们两个一起滚下去。” “得寸进尺，真不要脸，登徒子！” 这一次骂完，楚小乔是彻底将脑袋蒙进了被子里去。再不搭理他，可手上腿上还是将被子往他的身上踢了一踢。 杨清风也不再哄着，心里头知道她是耍小家子性子，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只是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不知是因为近日他真的太累，还是头一次心中有了东西，这一觉他睡得格外的沉，格外的安心，再没有遇上那些个日日纠缠的梦魇。 楚小乔倒是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瞧见身边的人还在睡着，这次是老实的没再打扰，只是趴在软榻上又瞧了他许久。 果然是比先前消瘦了，颧骨都有些凸出，眼下的青黑也略重了些，不过他消瘦的不明显，只有离得极近了，才能瞧出来。 瞧着他现在疲倦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嫌弃的吵闹叨扰，心安理得的由着他伺候，楚小乔心中直骂自己不是个东西。 将被子给杨清风盖好，楚小乔悄悄咪咪的下了床，自己披上了外衣，她本是想出门看看。可刚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现在她还不能出去，让外头的人知道自己醒了的时候，自己必须是能利索行动的时候，自己此时走路都是慢慢的，跑都跑步起来，更别说自保，若是那些个刺客再来一遭，她恐怕轻易间就会沦入险境。 将想开门的手又收回来，楚小乔转身回了屋子里头，她这伤口一样也是七八天了，每日只能听下人来汇报异食园的情况。 有程家那一通闹，凑热闹的客人不少。也算是过了尴尬的阶段，不过楚小乔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继续研究新菜，先前杨清风做的腊肠还没有往菜名册上填，再者就是她要做的松针茶也还没有研究。 自己这一伤是南诏镇的一条新闻，等自己好了，再出去，定然又能引来一拨人，到时候再上新菜，还有那院子里的搭出来的戏台子也还没用，到时候曲艺表演和新菜一起上。定然又是一番不小的轰动。 想通这些，楚小乔对于院子里也一下安心了不少，在屋子里小声的溜达了一圈，满足了自己可怜的运动量，便又坐回到了案边去。 那案上除了杨清风要处理的各种事务簿子，更多的还有他从各处为她寻来解闷儿的话本、画书。 除此之外，屋子里也添置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都是供她把玩的。只不过时间一久，九连环解开了、孔明锁也玩腻了，又将那话本翻了翻，就又回到了百般聊赖的状态。 她也不想打扰杨清风，便又将视线落回到了桌案上放成一摞的账本上。 账本要交还给杨老爷的都已经被宏二给取走了，剩下的这些两本是楚小乔异食园的本子，另外两本是新送来还没处理完的。 楚小乔要过目的自然还是自己院子里头的账目，查完无误，楚小乔又将视线转到了那两本稍薄一些的簿子上。 这也是两本账本，楚小乔纠结了一番，还是伸手过去拿了一本过来，在面前翻开准备查阅。 先前她帮着处理的账目。杨清风也采用了他写的那几张纸，并未生气，而且方才他也同自己表白了心意，她这帮一下。也不算是逾矩的。 脑子里想着，手上已然将东西翻开，可只是第一页，楚小乔的眸子一缩。脸色刹那间一变。 这账本新的可怕，一看便知这铺子刚出来没多久，只是这账目之中，吞吐数额巨大，那出入的活物也都是些小到柴米油盐，大到金银珠宝，但对方出的钱和收进去的东西的价值对比之下，却不是正比，明显是买的人得了大便宜。 与其说这是买卖生意，倒不如说是拿了个辛苦钱在上供！ 而在付钱落款的那一处，些的却是一个“程”字，可见，而这南诏镇能有如此多钱财供人吞吐的程氏家族，便只有那程知府一家！ 只是这一个姓氏，楚小乔便再没心思去瞧别的，一把将账本合上。呆坐在原处，脑子里尽想着为何如此。 杨家生意往来很多是没错的，和程知府有些关系也正常，但是这是新出的账本，明显是杨家重新开了账，专门为程知府供货的，外加上先前两家游湖，这生意人不会做赔本买卖。 两件事结合起来。楚小乔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来，这杨家怕是要定了那程雨晴做儿媳，这两间铺子，怕也不过是专门建起来，给程知府方便行贿的“聘礼”。 如此注意，断不是杨老爷那样的人能想得出来的，更不可能会是朱紫雪和杨牧沉，那便只有杨清风一人。 而与程雨晴相配的， 只要程知府开口，杨家就能方便借着生意的缘由给程知府上供，如此形式，根本不怕有人会查得到程知府受贿的事实。 而另外一本账本，怕也是这两间铺子共同的账本，是做出来防人查的假账，不看也罢了…… 楚小乔这么想着，又偏头看了看榻上入睡的杨清风，忽得心头抽痛得紧。 第232章 撇嘴嘀咕 方才当真是一时冲昏了头，竟真的答应了她，那玉佩拿在手里她便知道，是自己不舍得在放开的了。 先前她躲避着、自欺欺人着，如今二人心意相通她就真的开了自己的心门，却不想，按一直封闭的地方，就算是打开门的时候带起的风，也会激起不少灰尘和蜘蛛网。 若是换做平常。她不论如何都是要兴师问罪的，可心头的火气在转头瞧见他略有消瘦的身影之后，只能化成委屈往心里倒流。 她从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此时却是发不出火来……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一颗真心同时对着两个人？ 怀中的人不见了，也睡得不大安稳，没过多久便醒了，瞧见怀中一空连忙翻身去找，这一眼就瞧见了楚小乔正坐在案头旁。神情怡然，似是被什么事儿勾走了魂儿一般。 拧眉起身，又瞧了瞧桌案上，果然，那些账本都被她动过了，杨清风穿靴下床，到了她身侧拍了拍她，才惊得她忙回神来。 “你、你怎么醒了？我没弄什么动静出来才是……” 见他又瞧桌上的账本，楚小乔又一次连忙摆手认错：“我、我没有偷看你们家的账本，我只是看了看异食园的账目而已……” “我的东西你大可随意翻看，只是伤好之前，不得再动笔墨。” 言语间，杨清风就要将那账本在楚小乔面前翻开，反正未来整个杨家都得由她过目帮衬着监管，现在这小账本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哪料他的动作却被楚小乔又给按住，那不让再动笔墨，不就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这样的账本，她可不想再瞧一回。 “你既醒了。便自己处理下这些东西吧，我想再叫红螺端些甜品来。” 大概真的是恢复太耗营养，分明才一个午觉的时辰，就又饿了。 杨清风自然是顺着她的心仪，叫了一声外头侯着的小桃，便将人小桃立刻应声而去，只是再回来的时候，却正听到正院儿的门被人敲响。 “宏二，宏二！”她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便拧起眉来，撇嘴嘀咕“又上哪儿去了？别是又追着人家红螺姑娘了……” 无奈间，她只能端着甜品自己去开门，这门一开，她就是一怔，门外站着的竟是知县老爷柳梁宇。 柳梁宇瞧见小桃手中的甜品，又瞧了瞧小桃，不由一眯眼睛：“怎的杨少爷还赖在这院子里头？” “大人，我家少爷是在照顾楚姑娘。抽不开身，这才暂居楚家院子里头的，还请楚大人别乱讲。”有人对自家主子不敬，下人自然是不满的。 哪料柳梁宇也不是一人来，听了小桃这话，柳梁宇还没说话。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幕僚宋楠开了口。 “这杨少爷不是想来不爱管闲事么？怎的楚姑娘的双亲是不在了，还是弟弟夭折了？竟需要个外人来伺候？” 宋楠说话恨不客气，更是让人无法反驳，小桃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就回怼了过去。 “你家大人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无礼！多事！” 宋楠一副君子模样，面容清俊，却也是个嘴巴毒蛇、口齿伶俐的家伙，若是那小桃不再多说。他恐怕还不会在意，可小桃这么一副怼天怼地的模样，倒更是激起了他斗嘴的欲望。 “柳大人自然不会与你这小小奴婢浪费口舌。没来由失了身份！” 眼看着二人要吵起来，倒是柳梁宇终于是一抬手打断了嘴欠的宋楠，不理小桃反倒是先警告了宋楠一句。 “这院子里。没有什么下人大人之类的繁琐规矩，你若是受不住就先回去。” 宋楠是奉命来看着柳梁宇的，哪能就这么回去，连忙收敛了脾气，作出一副小女人低眉顺眼的模样来。 如此作死滑头的模样柳梁宇是习惯了，只要他办正事的时候正经做好就够了，倒是落到一旁小桃的眼里，被她一勾唇角冷笑，低声嘲讽。 “骚包……” 三人间距离不远，这一词自然被对面二人收入耳中，宋楠不敢多言，只是瞪了一眼小桃。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而柳梁宇却是瞧着她手上的糕点茶水，紧拧着眉头不松。 “怎的，先前是不让探望病人，如今，是要连待客也一并在门口待了。然后将人赶走不成？” 听得出柳梁宇语气中的不悦，小桃连忙又一次行礼赔罪解释。 “不是的，这甜品是要给主子送去的，柳大人请跟奴婢往里面来。” 小桃说着，就将人往西园儿待客的房间里头引，哪料没走两步，却也又被柳梁宇给叫停，往内院里头的方向调头。 “这一次是来探望楚姑娘的，还望引路。” 柳梁宇不可能不晓得这大宅里头，楚小乔在哪个院子里头住，说让小桃引路，也是给她面子和一个台阶下，小桃不得拒绝，只能带着人往内院去。 这一折返回去，倒是瞧见了宏二回来守在门口，见到有外人来，立刻想起自己的职责来，将人往外头赶。 “楚姑娘在静养，里头有少爷在，还劳烦贵客请回吧。” 往日里，宏二这一句话定然是要将人赶走的，柳鸢和杨白娇都先前来探望过，却是不晓得被赶走了多少次了。 可这一次，这句话却失了灵，柳梁宇就那么站在门前，瞧着那扇门板，淡淡开口：“甜品送的是两份儿，这屋子里除了屋主和杨少爷，应当是没旁的人在里头了吧？本官又不是恶人，为何避而不见？” 即使语气平平、面色未改，可话中意味已然表明了柳梁宇的不悦。 此言一出，门口的二位侍者就是一惊，整个院子也跟着一静，只是柳梁宇和宋楠还与宏二、小桃僵持在门口，两者对峙了半晌，才听杨清风在屋子里头扬声出言。 “宏二、小桃，请人进来。” 两人让开位置，推开房门，柳梁宇刚抬步进去，宋楠正要跟上，却被宏二一拦，倒是一旁端着甜品的小桃跟了进去。 第233章 不怀好意 “你在外头待着吧。” 房门关上，柳梁宇已然发了话命令，这才又免去一场争执。 小桃端着甜品直接便到了内室去，倒是柳梁宇格外懂礼数的站在正堂的位置上，等着内里头的人发话。 空气凝滞，时间不前，小桃只觉得自己每呼吸一下，那空气中都带着冰碴子和火药味儿，杨家向来不与官场之人为敌，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之意，怎的今日这两位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私下里头结了什么冤仇？那也不能吧？为何她这个贴身侍婢不晓得？连宏二也没提过。 疑问是一回事，却也不敢多做停留。小桃放下甜品连忙原路折回，顺带贴心的关上了房间门板。 再看门外站着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捅了捅宏二，示意就算再不喜欢。人家也是客人，再看宋楠，宋楠还是一副敌意满满的神情望着两个人。 小桃无奈的抿了抿唇，一手一边拍了拍两人：“我还得再去拿柳大人的甜品来，你们两个也都有份儿，看在佳肴美食的份儿上，咱们就别闹了。” “切！我不稀罕！”宋楠不服，在廊下的一旁坐下。一只脚才在围栏上，姿势格外放肆。 宏二勾了勾唇角，笑得发冷：“不稀罕别吃！正好剩了一份儿！” 虽然方才进屋不晓得歪头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间的状态便知道，这嘴欠的宋楠怕是又讲了什么不招人待见的话了。 与此同时的屋子里，气氛并未缓和，柳梁宇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听内室又传来了说话的动静。 仍旧是杨清风的声音，不过话中的语气已然带了些许愠怒之意。 “柳大人的审查力，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超人。” “杨少爷也一样。” 听见动静，柳梁宇才抬步往里头走去，果然，就见到楚小乔正与杨清风对坐在桌案边对坐，正等着他过去。 杨清风一直死死盯着柳梁宇，眼中敌意满满，似是一头豹子在盯着一头饿狼，柳梁宇也反看着杨清风，仍是眼神不善。 这两人间先前除了杨家的生意上有所照面之外，再没有任何牵连，而今中间加着个楚小乔，倒是让两人间有了少许联系。 “柳大人快请坐吧，这一趟来不只是为了来打个照面的吧？” 气氛僵持，只能楚小乔自己跳出来打这个圆场儿，虽然不晓得两人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从何而来的。但若是让他们俩再直接对话，说不准自己的屋子就要变成口舌战场了。 女声一出，倒是让两个男人从思绪之中缓过神来，柳梁宇再望向楚小乔的时候，已然没了方才肃然的神色。 依言坐过去，对楚小乔点头一笑，一直掩藏在宽袖之中的左手一抬，拎出来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瓶子。 “我从曲妙阁办事回来，那阁主让我给你捎来的，是两瓶凝肌露，曲妙阁采货的伙计从京城捎带回来的，说是给你的伤好了这涂上。祛疤平肌，是最好的，千金难求得一瓶。” 听柳梁宇介绍完，楚小乔的眼角抽了抽，知道曲妙阁有钱，却不知道柳鸢是那么有钱！虽然她不晓得京城在哪，但南诏镇已然足够繁荣，京城必定是这里的千百倍之高！ “柳姐姐当真是有心的，这几日避着不见，她还想着我。” 这冷暖自知的世道，人心凉薄，像柳鸢如此的朋友知己。能得一个怕是前世救了苍生，难得至极。 “无碍，她早就晓得你醒了，不过也是知道你这儿多了个人，所以才叫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又碰上了什么麻烦事，更何况，我来此。也有正当理由。” 柳梁宇是客，而此时坐在主位上的是杨清风，两个男人间距离够远，也是正好的主客位置，可楚小乔坐的地方，却是离客位极近的。 方才的一番话，无一字不是在暗中职责杨清风多管闲事、不怀好意。 杨清风能听得出来，楚小乔自然也不傻，连忙帮衬着说话：“柳大人别误会，我这几日身子有伤，您也是知道的，所以特请杨少爷来帮我看着这异食园。免得再出岔子。” 杨家在南诏镇的铺子众多，还有向外发展的趋势，楚小乔依附于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换做是任何人都能理解。柳梁宇也是如此。 不过他似是正等着这句话，也没有被拆台的难看，反而是又一笑转望着杨清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这一次。是个账本，那是杨清风最熟悉不过的东西。 “既然最近是杨少爷管的账，那就请杨少爷将税银缴了吧，正好也将杨家铺子的税银理一理，我便不必再派人去跑了。” “税银自然不会亏欠官府的，只是柳大人这送东西来，不知道真的是令妹想法，还是柳大人另有他意？” 令妹二字被杨清风咬的很重，楚小乔一下便听出了这话中意思，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瞧着柳梁宇，再想想柳鸢，这才忽得惊觉二人姓氏一样。 不怪她反应太慢，只能说事情太巧，总不可能街上随便抓两个姓王的人，他们就是一家的吧？ 被一双瞪大的桃花眸瞧着，柳梁宇连忙就要解释。心中却也怀疑起杨清风来，忽得发觉他在曲妙阁的地位，似是也不简单。 至少，平常之人断不可能知晓柳鸢与他的兄妹关系，再看现在的楚小乔，柳梁宇眸子一眯，更觉得杨清风危险。 一个能深入旁人心境的男人，若是无其他企图还好。若是有，那就是宿敌！而且，柳梁宇同柳鸢的兄妹关系之所以保密，是因为不得不保密，免得某些计划败露。 越是如此想，柳梁宇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搞得一旁的楚小乔不得不又一次出言圆场。 “我知道柳大人不是坏人，柳鸢姐姐也不是，有些事情不说，定然是有苦衷的，若是你们二人都心怀不轨，我现在哪里能住在这里？恐怕早就背井离乡，做那流浪汉去了。” 第234章 冷言冷语 楚小乔是善解人意的，毕竟前世她也有许多时候知道真相，却是说不得真相，只能苦苦隐瞒，最后却被误会惩罚愿望，要么便是被旁人夺了功劳。 见柳梁宇面色还是不好，楚小乔转念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信柳大人的，否则那一夜大人带我去游湖，我又怎敢只身前往？” “那湖中景色极好，若是楚姑娘喜欢，待楚姑娘伤好了。我再邀你去一次。” 此言一出，却是点着了杨清风的火，柳梁宇来探望楚小乔，他又是代管的异食园。自然是不大好说话，所以便一直沉默着。 那日两人在小岛上嬉闹欢笑的声音他可是全知道的！这柳梁宇也是真的可以，一次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趁人之危！ 火气上涌，直冲脑门儿而来，不等楚小乔再回应，他嚯得一下起身，下了旁侧的楚小乔一跳。 楚小乔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再想想先前收下了杨清风的玉佩，现在他生气不是没有理由。 自己还真是不自觉！ “柳大人既然是来收取税银的，还是跟我来吧，小乔身上还有伤在，久坐不得，得好生修养着。” 说话间，杨清风已然拿过了柳梁宇先前放在桌上的账本，起身就往门外走，柳梁宇也是有话想问他，对着楚小乔一笑，便跟着起身出了门去。 门外，宋楠已经被甜品给征服，与宏二和小桃打成了一片，瞧见两个主子来势汹汹各成一派的出门，两伙人连忙分开，将方才偷懒吃的甜品收了起来。 “大、大人，您买的凝肌露送到了？” 宋楠试探开口，却是一句话就卖了柳梁宇，被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连忙缩起了脖子来，正要跟着走，却被小桃拽了一把。 直到两位主子离开内院，小桃才松开冒冒失失的宋楠。 “嘴巴厉害。眼力劲儿可真是不行！没瞧见两位主儿有话要单独说？还敢跟上去！这一次幸好是有小桃，不然你回去铁钉会被扒了皮！” 宏二在一旁嘲讽，随即又瞧了瞧屋子里，没听见楚小乔再有什么吩咐，这才将房门板带上。 木头相撞的一声轻响之后，屋子里又一次回归沉静，没了对峙的两人，却也未让楚小乔感觉到丝毫轻松，反倒是比方才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更加煎熬，难以度过。 她还是静静的坐在桌旁，瞧着方才杨清风用过的茶杯。那茶杯里还有茶水，伸手过去探一探，还有少许的温度在，不凉手，却也不暖。 失落又一次涌上心头，不论是杨清风还是柳梁宇，都有事瞒着她，柳梁宇就罢了，可杨清风却不同。 她在意的东西，怎的都会在意，一丝一毫的疏漏都让她觉得不安。 取出方才放在榻上的玉佩，放在掌心摩挲着。她心中一叹，确实没有后悔，知道动情就是万劫不复，搞不好终有一日会疲累，却没想到，现在才刚开始，就已经是如此状态，那日后可如何是好？ 再说杨清风和柳梁宇。两个男人出了内院，便是直接往西园儿去了。 西园本就只有红漯和碧海住着，现在异食园正忙，她们自然是不在，除了她们二人的厢房外，还有一间会客的厢房，两人进门之后，杨清风还将门板带上，这才请人入座。 这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倒是让柳梁宇有些不安了起来，瞧着杨清风扬了扬眉头。 “杨少爷这是何意？有些事儿的确不能放在台面上讲，可也不必要如此谨慎吧？” 没理会柳梁宇的质问。杨清风兀自倒了两盏茶之后，才淡淡开口。 “我能帮你。” 四字一出，好像是一把尖刀一般，一下切断了柳梁宇心口栓着的那根绳子。里头的秘密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柳梁宇是何人？到底是官场上见过世面的，在神情即将崩溃的时候，还是收住了表情和心神，再看着杨清风的时候。神情里带着些可笑的意味。 “杨少爷，您说什么玩笑话呢？本官有什么困难，需要你来帮助？” 见他不承认，杨清风也不急，悠闲的往柳梁宇旁侧的位子上一坐，端起茶盏来，晃了晃里头的茶水，吹吹浮沫，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才又说话。 “两日之前，我去了一趟曲妙阁，见了柳鸢一次，置办了两个铺子，也顺带让她帮我去寻了个人，是与小乔受伤的那个罪魁祸首，虽然幕后黑手我现在制裁不了。但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人，我还是能惩戒的。” 自楚小乔受伤之后开始，外头的一切事情，都让宏二和小桃去跑腿办了，而他自己所有的时间除了处理账本之外，全都用来陪着楚小乔解闷儿。 唯独两人之前，杨清风趁着楚小乔熟睡的时候，去了一趟曲妙阁。 这一次去。他是下了决定再不心慈手软，却没料到与柳鸢志同道合，两人相互间交了底，也算是成了盟友，为了一件共同的事情而布局动作。 柳梁宇拧着眉头，细品着方才杨清风所言，忽得不可思议的瞧了瞧杨清风。 要知道，这行商做生意的对哪个不是勾结官宦，好让自家生意好做一些？官员若是不高兴，反手拍散一家富甲不是什么难事，怎的这杨清风就有胆量谋逆违反？ “你也不怕连累宗族？”柳梁宇一眯眼睛，似是知道了为何自家妹子会重视杨清风这么个互利往来的客商。 “如若真是个清官，一点儿马脚也没有，旁人怎么扳都是扳不倒的，若他自己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暗箱操作的小手段，分吹草动间，不必咱们如何，他自己就会倒。” 言罢，杨清风转眼看着柳梁宇，似是再说：这就是为何不搞你，而是去搞旁人。 柳梁宇眉头高挑起，被旁人这么明摆着威胁看着，还当真是不习惯，但此时他也明白，对立的关系是最危险最不划算的，杨清风既然给自己这么个台阶下，他最好也是接着。 “关于我和鸢儿的事情，你晓得多少？” 第235章 惴惴不安 “基本上都知道了，不过，也只是最近才知道。” 柳梁宇眼角抽了抽，心中暗骂柳鸢不知警惕，杨清风一眼瞧的见他心中所想，勾了勾唇角，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与我的利益并不冲突，所以我可以帮你，你只要……” “只要我离楚姑娘远一些，我们就化干戈为玉帛？”柳梁宇也将杨清风看透，“我若说不呢？她若是心里有你，旁人怎的都抢不走。若是她本就不是你的红颜知己，你强留也没用。” 柳梁宇才不在意杨清风究竟会不会帮衬自己，铺子已经置办，人也找了。那就证明他是做定了这件事情，所谓的帮衬，说到底本质上只是互利互助而已。 杨清风在那些糊涂虫身上可以占得到便宜，在他身上却不能。 “教你离小乔远一些，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好细细思索了，再有所行动。”杨清风仍劝。 自己与楚小乔已然惹上了那一伙儿刺客，若是柳梁宇再无谓的靠近过来。保不准那刺客急眼了，连他和柳鸢一起杀。 柳梁宇只以为这是套路，再不多言，起身便走，刚到门口却又停下，两声低笑传来，令人一拧眉头。 “比起楚姑娘，你还是多挂念一下程雨晴吧，免得再将麻烦扯到异食园这桃花源来，我瞧得出，你带给楚姑娘的麻烦和心烦，从来就没少过。” 一语中的，戳的杨清风愧疚自责又愤怒，而柳梁宇所言之出，也是心中有气，气愤杨清风竟能轻而易举的独占了那莲花般的廉洁美人儿。 他与楚小乔相处不多，可年节前后那段时间，她的失落与心不在焉却是摆在脸上的，如今在这杨清风面前，她倒是开朗活泼了不少，好像原本要枯萎的花朵又遇新生。 话已至此，无话可说，虽然没捅破那一层对立的窗户纸，可情敌的关系已然是定下了。而那最后一言，更是让杨清风觉得不妙。 那一次游湖，柳梁宇定然也晓得是自己同程雨晴游湖，告诉给了楚小乔，她心中定然是有了一个难解的疙瘩。 而现在，柳梁宇来此这么一遭，若是暗中有人盯着，定然也知道了楚小乔已经恢复，再瞒不了多久，待她伤好之后，定然各方各处又有一堆的麻烦事来…… 思索间他已然起身回了楚小乔的房里头去，刚一进门。就见她还呆呆的坐在桌边，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她周身都被一股淡淡的忧伤寂寥包围着，好像战后空城的孤女，面对着一片荒凉手足无措。 她呆得有些厉害，直至杨清风走到身后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猛地回神过来，那周身的惆怅一淡，面上的笑容立刻又浮现了出来。 “怎、怎么了？” “这应当问你，干坐着也不知道披个东西，发什么愣？” 方才柳梁宇进门，为了避体她将斗篷丢了，直接套了外衫在里衣外头。单薄得紧。 言语间，杨清风已然将一旁的毯子从床榻上拉下来，披在了她单薄的身子上，再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凉凉的，引得他不由拧眉。 “我、我吃蛋糕，方才光看你们俩剑拔弩张的，哪儿还有心情吃？你们俩出去。倒是让我清静了不少。” 手中虽然握着勺子，可别说是蛋糕，就连端上来的茶水都是一点未曾往下降落，可见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上。 “说谎。” 杨清风刮了下她的鼻子，冷着一张俊脸瞧着楚小乔，一双深邃的眸子逼近了，质问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心思被戳破，楚小乔干笑了两声，挠挠脸才回应。 “我、我在想柳大人……” 果然此言一出，杨清风脸色更黑：已经收了他的玉佩，却还在想着旁人，虽然知道楚小乔不会看什么女戒。遵什么伦理纲常，可一心一意这样的常识都没有，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先前瞧你清清冷冷的，怎的现在朝三暮四了？你是嫌弃我没有官职。还是如何？” “你想哪儿去了？” 手中的勺子照着他的胸口就戳了戳，楚小乔一副委屈怨怒的小表情瞪了瞪他。 “我是担心你又树了一个敌人出来，你已经得罪了一个知府，若是连这个知县都得罪了。你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言罢，楚小乔将勺子一丢，偏过头去，委屈更盛，可这娇柔造作的神情一摆出来，楚小乔才觉得吃惊。 此等神态言语，向来是楚莹儿那样勾引男人时候会有的神态，自己怎的也学了如此不好的模样，如此下去定然会被厌弃。 想着，楚小乔连忙收了方才神态，偷瞄杨清风，却见他正勾着唇角，一双眼睛弯弯的望着自己，似是并不讨厌，还有些欢喜。 何尝能不欢喜？这往日里看上去淡漠，没情没爱的一个人儿如今在自己怀里却是活泼傲娇的模样。这一面只有他能看得见，他如何不欢喜怜惜？ “别气，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不是饿了么，吃东西吧。” 将勺子拿回来递还到她手里，不等她反应，又一次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安置回榻上。铺好褥子被子，又将她身后依靠的软枕垫高，至于要吃的蛋糕，也直接给她端到了床上去。 不论是言语神情，还是动作事情，他都格外的温柔，似是要将自己融化一般。 手撑着身子又动了动，方才收在袖子里的玉佩又掉落了出来，瞧瞧玉佩，再瞧瞧那玉雕一般的人儿，她抿了抿唇。 “杨清风，我有话想跟你说……” 听到她的声音，杨清风放下刚拿起的簿子，又傩神坐回到榻边，认真的瞧着她。 “你说。” 方才只顾着自己说话，她却是还没多言自己就睡着了，现在想来，的确是自己不够体贴，楚小乔看他认真的神情，想开口去问关于程雨晴的事情，可话刚到唇边，她又抿了抿唇，将话头咽了回去。 现在这样也挺好，虽然有些郁结，可他对自己终究是温柔的，倒不如再观察下。 第236章 小乔出院 说到底，不过是害怕而已，害怕听着杨清风说出来他与程家交好，哪怕任何一个关系融洽的词语出来，她都未必能接受。 “想说什么？” 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杨清风又问了一遍，楚小乔这才连连摇头，将自己心头的感觉和事情压下，道了另外一句话出来。 “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许多事情，我其实……我其实可以和你一起面对的。” 她说的很是委婉，便是在刺探程家的事情。可杨清风一想，却想到了方才自己同柳梁宇出去谈话，避开她的那一幕，觉得她在问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 拧拧眉头。倒不是怀疑楚小乔再有二心，自那日见她遍体鳞伤之后，他便发誓再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如今他愁的，是不想告诉她自己的计划，虽然他有把握，却还是有一些风险，若是不告诉她，万一失败。她不晓得也不会受牵连。 思索了一下，杨清风才开口回应：“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猜猜，是什么？” 有这句话在，想必她也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楚小乔拧眉：惊喜？能有什么惊喜？难不成是娶了程雨晴，两人一起入府，做姐妹，不寂寞？ “这个大惊喜很长，不过我拆成了很多小份儿，你可以慢慢去品。” 他的惊喜就是在这往后的年岁里，帮她剔除干净那些不长眼上来惹事的砸碎、解除暗中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威胁，为她盖一处避风港，然后娶她入门，再不吃苦辛劳，日日享福受用，做他一生独一的那个人。 那眸中的神色愈来愈柔，楚小乔纵使再大的怨气也涌不上来，前世里，心理学微表情她都在行，却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竟真的能让人如沐春风，解了那万年不化的冰霜。 “唔……” 她低了低头，摸摸鼻子，总觉得方才她心中郁闷之事对他格外的不公。毕竟不论杨清风再怎么深情，他终究是这个时代和世界的人。 跳不出原有的三观，而且这世道也容不下那些超前的思想，再说自己，既然到了这儿，不就是应当“既来之则安之”么？ 楚小乔摸了摸下巴，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去尝试着接受一下什么为妻为母之道？毕竟前世一夫一妻制都没有不偷腥的猫呢！ 想归想，嘴巴上却还是在念叨。 “惊喜我猜不到……我只是想说，我不是多娇贵的花儿，风雨我都经得住……” “就是因为你经的风雨太多，过得太不顺，才得把你护得更好。” 他自是将她的话收入耳中。这最后一句，便暖的楚小乔再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那块玉佩她不论如何也不想再还回去了。 只是贪恋的情种发芽，却是在根上被打了个结。 时间继续往后推移，又过了三天，楚小乔终于是摆脱了日日闷在屋子里的日子，走出了房门去。 出门的第一时间，便是去同爹娘和弟弟问安，楚小风每天偷偷摸摸趴窗口，早就知道了楚小乔醒来，偷偷摸摸养伤的事情。 倒是楚开文和赵氏。本以为她只是醒了而已，却见她完好如初的站在面前时，赵氏激动地抱着她一通哭，就连憨厚老实，一向不知如何表达的楚开文都红了眼眶。 一旁的楚小风看着爹娘激动，倒是没哭，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瞧瞧楚小乔，又瞧了瞧杨清风。便“嘿哟”了一声，故作嘲讽的小人模样开口。 “姐姐这一通受伤养伤恢复了，不仅没消瘦，还丰满了些呢！倒是杨少爷这一下消瘦不少，杨少爷可是把姐姐养的真好！” 若是个恶人以这神情说话，自然是讨打的，可话出自楚小风之口，却是童言无忌，一下将众人都逗乐了，就连跟在后头来请安，一直不苟言笑的杨清风都勾了勾唇角。 “姐姐，杨少爷都消瘦了。你是不是得给杨少爷补一补？” 见众人都笑了，楚小风又一次出言，不仅是反问着楚小乔，还站到了杨清风那边去。杨清风面上不动，心里却是开了花，心想着这小舅子可以，会说话。 会说话那就多说点儿！ 瞧见三人相互间亲密默契。楚开文和赵氏也明白了些什么，再瞧瞧楚小乔，果然，就见她腰间多了一块玉佩，正是素日里杨清风腰上佩的那一块。 关于这玉佩的传闻，楚开文去了杨家铺子里做工之后，也听闻了一些，如今瞧见，又瞧见女儿与杨少爷之间融洽和谐，一言一笑间都带着情谊，倒是让他心中有了些许的眉目。 “既然杨少爷为你辛苦半月，也是应当报答一下的。” 此时，就连先前对杨清风看不惯的赵氏也开了口，拉着楚小乔的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闻言，楚小乔转过头去。一脸好奇的看着杨清风，又看了看拽着杨清风衣角的楚小乔，不由挑眉，用眼神问他：究竟给自己的家里人都灌了什么迷魂汤？ 杨清风回她一个一模一样的挑眉，意思是：公道在人心，是他上心伺候才得人青睐。 再瞅瞅他得意的神情，好像是在高调宣布，连老丈人都搞定了。她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乖乖就地正法才是正确选择！ 两人间的眼神和小动作被下人们瞧见，碧海便是一笑，打趣儿道：“杨少爷和小姐这眉来眼去的，倒让我们这些旁边儿站着的，显得有些多余了！” 这一句又是调侃两人，惹得旁人一阵笑，却让楚小乔格外不自在，瞪了碧海一眼，小桃趁此瞧了瞧杨清风，又瞧了瞧楚小乔，连忙拽了一把碧海，故作凶煞的瞪了瞪她。 “没瞧见我家少爷和你家小姐都瞪你么？怎的还叫小姐？还不改口？” 改口那自然就是要称呼“少夫人”了，本以为碧海会顺着话往下接，却听红螺此时开了口，站到了楚小乔的一边去。 “改不改口，光看那情谊啊是不够的，得瞧瞧是否名正言顺，否则若是传出去了，我家小姐的名声往哪儿搁？” 第237章 研究新菜 这倒是实话，却也有些多余，先前杨清风抱楚小乔回来，被众人都瞧见了，这几日他住在院子里的事情，外头早已经传开了去，两人间差的，不过就是一场婚事罢了。 只是这婚事之中，却还有着不少的拦路狗得清理掉。 “楚三伯、赵伯母，请二位放心，我定会名正言顺的给小乔一个名分，而且。这绝对是她独有的名分地位。” 言语间，竟见杨清风朝着二位长辈跪下来，朝着他们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这五体投地的大礼，楚开文和赵氏自然是不敢受的。连忙上前去将人扶起来，楚开文忙开口道。 “你的心意，我和小乔她娘都知道的，但小乔这丫头不一般，她的婚事，我们二人已然决定放手不管了，你与其朝着我们磕头，不如去求她心意。” 转头看去。却见楚小乔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她一身素色的布衣布裙，头发半挽着，没有多华丽的发饰，只有一根老旧的木簪。 她的一双眸子瞧着他，眸中神采奕奕，却不张扬，与三个侍女站在一起，好像花丛中安安静静开着的一朵娇艳海棠，未曾艳压群芳，却能让有心人瞧见她多么靓丽。 唇角一勾，有些恍然，直到身后的宏二暗中捅了捅他，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了神，那呆呆的模样又惹得屋内众人掩面偷笑，只有楚小风仗着年纪小，敢童言无忌。 “我姐姐可是最好看的！杨少爷看呆了也不怪杨少爷，毕竟，见了我姐姐的人，都得呆一呆呢！杨少爷可得护好了姐姐，免得被旁人抢了去！” “那是自然。” 杨清风连连点头，又恢复了常色，再次对着楚开文和赵氏行礼。他与楚小乔之间自然有约定，但长辈面前的礼数也是要做到的。 “我也知晓小乔不是平常女子，自与她有了约定，请二老放心。” 孩子们都已经有了定论，他们两个老人家自然也不好再多言，这女儿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跃而出，跳过龙门的时候。 最差的，也不过是一辈子不嫁罢了，留在膝下承欢尽孝，也是好的。 “行了，这时辰也差不多了。赶紧吃了早饭吧，我们这一会儿还得赶去上工。” 赵氏看得出楚小乔的恢复，以及平日淡漠性子朝着温婉转变，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连忙拉着楚小乔在正屋的圆桌旁落座。 小桃和宏二帮着盛完了饭，就要站在旁侧伺候布菜用膳，却哪料桌子旁还多了两个凳子出来。 “坐下吃饭吧，我们这些个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坐下来一起吃吧。”楚开文对着二人开口。 二人局促，连连摆手摇头：“这、这怎么行？我们得伺候少爷吃饭……” “有我家小姐在，他哪儿稀得你们伺候？坐下吃饭吧。你们少爷是没手了还是不能自理了？” 红螺丢了白眼给宏二，言语刁蛮又带着俏皮，可是二人还是不敢造次，虽然宏二早年跟着杨清风学艺，两人间相处也是没大没小。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可是在别人家里头，哪能坏了规矩？万一败了名声，还不得被杨老爷一掌劈死！ “你们也坐下吧。” 杨清风开了口。两人才敢动作，一开始，宏二和小桃还小心翼翼，可见真的没什么规矩，宏二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倒是小桃，因为在府里旧了，规矩受了太多年，反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在一旁的碧海一直同她说话，她才慢慢安下心来。 可这一安定下来，小桃就觉得。这楚小乔治的家，与外头是真的不一样。 旁人的院子里，就算是再宽厚的主子，也不可能破了下人伺候的规矩。而这院子里，看似有不少规矩在，可许多程度上，不会有那些身份尊贵的人对下人折辱蹂躏。 一顿饭吃的格外和谐。虽然味道没有杨府的厨子做的那么精致鲜美，但用料和分量都是够的，主要是吃的自在，没那么多规矩，更是让人觉得心里头舒坦。 早膳结束之后，楚开文和赵氏便一起出门去，临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楚小乔，因为制衣坊有新的花片绣养要研究，楚开文会等着赵氏忙完一起回来，所以二人今晚也会回来的晚一些。 特意的嘱咐交代，便是要提醒楚小乔，这才刚刚过去一次危及，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楚小乔自然听得懂其中意思，连连点头。一直答应，才终于将人送出去。 而杨清风也吩咐宏二去收今日的账本，自己则是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旁的事情。 “姐姐可是要去东院儿转转？” 楚小风早饭吃得多，在内院儿里溜达消食，瞧见楚小乔也不打算回屋，便出言询问，楚小乔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摇摇头。 她若是现在出去，的确能让人觉得吃惊，再传出留言引来客人，但是这热闹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她得想出点儿心花招来，才能继续拉住客人来。 看着姐姐的表情，楚小风就知道，她定然又是有了什么新主意，连忙凑上去嘻嘻笑问。 “姐姐，你养伤的这段时日里，杨少爷可是没少给你做好吃的，你现在是不是也要报答一下才好？” 话是让楚小乔给杨清风做，实则是他自己想吃，这些个小心思楚小乔哪里看不穿？伸手掐了掐他的鼻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胖成猪！” “那不会的！我可是跟着红螺姐姐日日锻炼的，身体结实得紧，吃多了也不会胖！”楚小风说着，还举起了自己的小胳膊，用力握了握拳头，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 从碧海和红螺到了院子里之后，一个教他写字读书，一个带他锻炼强体，没有因为任何缘由而断缺过对这位小少爷的教导。 楚小乔伸手去抹了一把，忽得发现他小小的胳膊看上去不粗不壮，可他一用力间，摸上去也不软，看来的确是日日跟着红螺训练过的。 第238章 改良腊肠 “多跟着你红螺姐姐练练也好，免得以后长大病怏怏的，要费钱吃药不说，还得遭罪！” 这一通受伤下来，楚小乔算是知道了这汤药的厉害，也真是佩服那些病弱的人，一吃药吃个好几年，也不晓得是如何忍过去的。 吃药的事儿刚说完，就听间杨清风端着碗从厨房里又转了出来， 从楚小乔受伤之后，内院儿里头的小厨房便又启用了，专门给她做补膳和煎药所用。他手中端着那个玉色的小碗，神情一如往日的淡漠，一步一步的朝着楚小乔而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说什么什么就到！ 她嘴角抽了抽。拍了拍楚小风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风，你可一定要乖乖的听姐姐们的话，否则你若是病了得吃药，就和你姐姐我现在一个下场了。” 言语间，杨清风已然到了楚小乔的面前，长臂一揽将她抱在怀里，下一秒如同病中时候一般。捏起她的下巴就将药灌了下去。 不等她喊苦，又是一颗蜜饯放进口中，立刻将苦味又给压了下去， 两人的姿势贴近亲密，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定然会被众人觉得轻浮，可此时楚小风却啧了啧嘴，不再打扰两人的暧昧亲密，转身往西园去了。 弟弟走远了，楚小乔连忙从杨清风的怀里逃出来，瞧她红了双颊，杨清风眼神中透着奇怪，楚小乔见他不明所以，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我弟弟还在呢，你别平白教坏了小孩子！” “你弟弟也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小，再过个几年，他也是要长大娶亲的。” 瞧楚小乔现在害羞，若是告诉她，楚小风日日爬窗子偷窥，她不得羞成什么样儿，不等他再说话，楚小乔倒是转身要走。 杨清风忙拉住：“你到哪儿去？” “去厨房瞧瞧，再顺带看看我的院子，免得这异食园开不下去。” 这几日都是杨清风在管异食园。她都没有亲眼去东院看过，光看账本上，只知道每日数额进出都差不多，虽然差别不大，但也能看出来入账是在递减的。 杨清风忙叫了小桃来跟着楚小乔，这才容她去，而自己则是回了房里，等着宏二送账本来。 大部分的食材都在东院儿角落的厨房里头，楚小乔虽然不想这么早出去抛头露面，但到大厨房里面，只能从异食园穿过。 当她从新步入异食园的时候，最邻近内院大门的那一桌就是一惊。一声惊呼之后，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一个接着一个放下筷子，伸长了脖子朝着楚小乔所在的方向看去。 先前楚小乔经常在东院儿里来回转悠，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自己端了盘子上菜，所以这常来异食园的客人，都见过楚小乔。 如今楚小乔又一次出现，再配上之前砸场的闹剧，自然更是让众人一个接连着一个惊呼。 接触到目光，楚小乔自然是招呼了客人们两句，便再不理会他们的问话，从从朝着厨房去了。到了厨房里头，厨房里帮衬的人也都是一怔，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红螺倒是连忙过来，就要将楚小乔往厨房外去推：“小姐您怎么刚好些就出来劳碌？快回去歇着才行！” “我若是再歇着，就得躺成僵尸了！”楚小乔拉过红螺的手，绕过他到了一旁去，“而且，我若是再不下厨。做些新花样出来，弄些新的菜品请你们吃吃，这院子恐怕都开不下去了，而且我爹娘也要骂我小没良心了！” 楚小乔要下厨，那自然是有一堆新花样儿等着，众人连忙让开位子，只有管着除非的红螺一脸的不高兴。 “小姐要干活儿，那奴婢自然是要打下手的！否则，奴婢不管怎么的，也得将您从厨房赶出去。” 楚小乔点头，她现在还不愿意干活儿呢，有人留下来帮手。自然是好。 异食园每日的甜品都是头一日做好的，有数的，这也是为何每日傍晚送到杨府的甜品，都是热乎新鲜的。也比往日里卖的更美味些。 所以现在除了外头点锅子吃的需要切菜盛锅底麻烦些外，其余的都是直接端出去便好，所以楚小乔要现在下厨做饭，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因为异食园也要营业。所以楚小乔只能在正午忙的时候快些将饭菜做出来，不然真到正午的时候，恐怕这厨房也运转不过来。 转悠一圈，发现厨房里的食材还是那些个食材，没有一点儿多，也没有点儿少，她啧啧嘴，才问红螺。 “先前杨少爷同我说，准备了腊肠，肠呢？你们别是吃了？” 红螺连连摆手摇头，随即指了指厨房通往后院儿的那个门。 “没有小姐的吩咐，我们哪儿敢吃啊？更何况，那东西还是有一股子味道，也没人愿意吃的，现在都丢到后院儿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后院儿本就是当库房存杂物的地方。少有人去，楚小乔从厨房那小后门出去，就见厨房外头，屋檐下面早已经牵起了一条麻绳，绳子挂在后墙的两颗铆钉上，而腊肠就挂在那上投，挂了整整一排，一看便知道。是把那一头猪都给剁了。 只不过楚小乔刚出去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腥味儿。 楚小乔捏着鼻子走过去，发现这腊肠是人工灌进去的，肠子被撑得饱满均匀，肉糜也被剁得很碎，做的倒是不错，只是可惜，猪腥臭的味道没有去除干净。 见楚小乔都捏着鼻子，红螺的不满更是不加遮掩，挡着半张脸还在挥舞着袖子当扇子，想要将那股腥味给扇走。 “猪下水本就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肉，只有下等人才吃的，而且吃的时候都淘洗好多遍才能稍稍去味儿，而且还要放辣子遮盖味道，这可好，才泡了一个时辰就拿出来，还往里头灌肉糜，这是什么啊？” “这是腊肠，这股味道不是猪肠的味道，是里头肉馅儿的味道。”楚小乔一脸肉疼的看着这些肉肠。 第239章 少爷湿身 本以为杨清风能想到腊肠，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她都已经做好了品尝美食的准备了，哪料现在居然是猪肠处理好了，里头的肉馅儿没有处理好，当真是本末倒置了。 凑近了，仔细去问了问那些个味道，随即又捂上了鼻子：果然，就跟杨清风说的一样，是老猎人的土法子炮制的味道。 不论是山村还是山里头，农户和猎人做饭都不是特别注重口感和食材，只要味道够重够香。就会觉得好吃。 可那种味道偶尔尝个鲜还行，长久售卖却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而且杨清风明显是没学过做饭，功夫不到家。否则不可能只在肉馅儿里放了调料，却不放料酒。 若是没有料酒去腥味儿，这猪肉和大肠混在一起放，自然也不会好闻。 “小姐，您可是有什么办法把这些个东西都处理一下？” 红螺询问间，楚小乔自然点头。 “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就是麻烦了些，而且。恐怕还要费不少功夫。” 言语间，楚小乔就是一叹，果然以后厨房之类的家务事，还是不能交给杨清风来做，今日是肉馅儿拌坏了，谁知道来日会不会捅漏了锅子，炸了厨房？ 楚小乔伸手摸了摸腊肠，确定已经在檐下完全的风干，由内而外的硬邦邦了之后，这便从厨房喊了几个人出来，将这一排腊肠都解下来，拿回到厨房去。 厨房本来被奶油和火锅底料的香味充斥，腊肠一进去，无非是破坏了原有的和谐，立刻让旁人都捂上了鼻子、退避三舍。 楚小乔操刀，将那二十来米的猪肠每半臂长短切断一节，然后亲自将一段切成一片一片，每一片有半个小指指肚那样的厚度。 随后命众人人手一把菜刀，将剩下的腊肠辟出一半来，都切成如此，剩下一半，则是被楚小乔又收到了一旁去。 因为腊肠极硬，极不好切，所以就算是人多。也切了好一会儿，借着这空档，楚小乔又让小桃去取了一个大盆子来，自己则是到了灶台边儿上，将装料酒的坛子拿了出来。 切好的腊肠片都放进大盆子里，楚小乔倒了料酒进去，两个曲妙阁的壮实小厮挽起袖子，将两个手臂当成筷子搅拌了许久。 厨房的窗子开着，后门也开着，随着搅拌，那刺鼻的腥气味道也渐渐的淡去，慢慢的有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到了最后。那搅拌的两个小厮都对着生肉流出了口水，倒是让一旁的红螺盯紧了，免得他们一个下三儿，将生肉偷吃下去，再患上胃病。 “楚姑娘，这儿的是好了，那另外一半的怎么办？” 言语间，小桃指了指先前楚小乔劈出来放到一旁的另外一堆腊肠，有些似是有些受不了那些味道，扶着额头询问。 “别慌，这我也有办法，只不过是得费点儿柴火。” 说着。楚小乔又转头去看红螺：“别盯着他们了，叫小桃看着吧，咱们两个去抱写柴火来，将这些腊肠重新挂起来。” 红螺连忙一应，就出去抱柴火，而较轻的腊肠则是由楚小乔带出去，只不过不等她伸手去收拾，厨房门口又传来一声动静。转眼看去，是杨清风处理完了账本过来帮忙。 推门闻见香味儿，寻着味道走过来，瞧见那大盆子里的腊肠，杨清风就是一挑眉头，指了指盆子里的腊肠道。 “你说要为我下厨，便是用我做的东西，来犒劳我？” 楚小乔挑眉，一脸占到小便宜的理所应当：“正是如此。” 不等杨清风再说话，却见小桃一脸嫌弃额额额可开了口：“少爷，您可别觉得楚姑娘轻松，您做的东西是什么样儿。您恐怕自己还没瞧过呢吧！” 那日傍晚，在所有人都挤到了厨房之后，杨清风的确是将做腊肠的后续制作全都交给了宏二来做，再没有去看过这些东西一眼。 现在小桃提出来。杨清风才想起来，只见小桃格外衔七的将一段腊肠拎起来，然后朝着杨清风丢了过去。 他凌空接住，只是那东西刚到手里。刺鼻的腥臭味就袭了过来，令他的眉头瞬间一紧：这味道是怎么回事？是那日他让宏二做出来的东西？不应该的，那日他再三叮咛了做法，也清洗干净了猪肠，怎的还会有这样一股难闻的味道？ 见杨清风拧眉，楚小乔连忙将那东西从他手里夺了回来，丢回了那一堆腊肠里头去，又转头瞧瞧小桃。 “这是你家少爷，可不是我，我这儿不讲什么苛责的规矩，但你可得小心着你家少爷回去找你的麻烦。” 楚小乔提醒，小桃的一双眸子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忽得就是一笑，随即诺诺的应了声“是”，自己这才怎么嫌弃杨清风一下，这楚姑娘就要跳出来护短儿了！ 可见此时两人。当真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杨清风还想着腊肠的问题，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再三叮咛了做法，到底是宏二哪一步疏忽了，还是自己的做法，根本就是错的？ 一个身形八尺的大男人，一脸严肃，拧眉站在那里。任是哪个人都不敢轻易的上前去打扰，但楚小乔知道，他是在琢磨自己，并非会迁怒旁人。 玉臂一抬，拉了拉他的手腕，夸奖道：“只是少放了一味调料，山中猎人常年见不到这玩意儿，你不晓得也正常，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旁人都想不到的。” 闻言，杨清风眸子里一亮，随即不等楚小乔去动作，他便收拾起那些腊肠来，抱着往外走，也不怕弄脏了身上的衣衫。 他的小心理被楚小乔看得清楚楚，不由觉得好笑，怎的一个快要而立之年的男人，还能有这么单纯的一面？ 抬步跟出去，在后院儿的一处地方临时支了个架子出来，红螺已经将柴火都抱了过来，生上火之后，将腊肠挂在架子上，用火烟熏烤着，忙完之后，红螺便自觉的离开，只留两人在后院儿里头。 第240章 烟熏腊肠 “这肉已经干了，再熏烤不是要糊么？”杨清风不明白。 楚小乔一边用扇子扇了扇火堆，一边对着杨清风开口。 “就是要让它发黑了才好。” 因为腊肠本就是干巴巴的，烟熏也只是为了盖一盖味道，很快便让那腊肠的颜色又黑了一个度，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像楚小乔想得那样，费掉很多的木柴。 “对了，有些事情我忘了问，我养伤的这一段时间，除了异食园，其他的方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楚小乔询问着。先前活泼轻松的神情一收，双眸微沉之间，眼中深沉轻易可见，杨清风自然是知道她在问什么。勾了勾唇，笑得也不似房中时那么自然，倒像是谋略极深，笑里藏刀。 “放心吧，你养伤这段时间，外头还算是安省，毕竟罪魁祸首也把自己糟践的不轻，得喘一口气才行。那些有事情求于你的，万事也得等你好了再说。” 罪魁祸首说的是程府，巫蛊之术是杀头之罪，柳梁宇的虽然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可自那日之后他造访程府，已然是对程府施压，外加上程雨晴饮食冲突，体内毒素淤积，排毒也需要一段时间。 至于朱紫雪，她本就盼着楚小乔和杨清风在一起，现在他们二人同在屋檐下，又怎么会来打扰？只顾着和杨老爷吹枕边风，等着楚小乔嫁入杨府，之后自投罗网。 各方的人都各自打算动作着，更何况楚小乔在外人的眼中是个将死之人，任谁都不会放下手上的事儿，来打搅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时光。 “无事就好。” 楚小乔又是一轻松，随即去事先准备好的土灭火，再用长竹竿将腊肉挑下来。 烟火的呛味消失，熏肉的香味儿就散了出来，不同于方才加了料酒的那一半那么香腻，烟熏腊肠更多的还是野味更重一些，一闻就让人觉得是山里头或者猎场、沙场上将士们吃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不算是难得，但要做出来这种味道也是不易。作为一道菜，也足够奇异的了。 杨清风想伸手去拿一根那腊肠，看看质地有什么不同，却被楚小乔打了一下手背。 刚从火上下来，烧手的。 烟熏肉一般而言是熟的，现在生肉烟熏，究竟好不好吃还是另外一说，楚小乔也不过是在赌一赌。 很快便要到正午的时辰，楚小乔只能快速的将两类腊肉切了两盘上锅蒸，自己先试一试好不好吃。 中午的饭很快做出来，院子里吃的和这些伙计们吃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楚小乔他们吃的菜里头多了一些腊肠。 红螺和小桃将内院的饭菜端出来。又将剩下拌了料酒的香肠又一次码列开，等待着晒干。 杨清风已经端着中午的药给楚小乔灌了下去，只等着上菜吃饭。 腊肠上桌，肉香四溢，丝毫不亚于平日里的清蒸排骨的香味。 众人坐下吃饭，两盘的腊肠每人都尝了一些，那重新拌了料酒的倒是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味道香浓不说，口感也是有嚼劲。 但是那烟熏的腊肠却是叫人褒贬不一，尤其是小桃，夹了一口那烟熏腊肠，瞬间拧起了眉头来。 “这……这一股子烟熏味儿的。好呛得慌！真的能有人喜欢？” “我喜欢！这味儿够足，也够劲儿！”宏二对烟熏的腊肠赞不绝口，他一个人一口下去就是两三块，对着他的那半边盘子几乎被他掏空。 “可是……我也觉得不大好，小姐，要不咱们这道菜就撤了吧？” 碧海此时也商量着朝着楚小乔开口，楚小乔听着，倒是没急着去开口。反而将目光看向红螺。 “红螺，你品品看，觉得味道如何？” 红螺依言，夹了一块烟熏的腊肠，又夹了一块正常的腊肠，两项比较间拧了拧眉头，随即又夹了两块对比。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红螺才放下筷子，有些奇怪的看着那两盘腊肠，又看看楚小乔，摇摇头。 “说来怪了，我觉得差别不大。我吃着都可以，没什么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 “我也是，我也觉的都好吃！” 红螺话音未落，就听宏二接腔。只不过他是两者都赞美，贴近了红螺，又讨好了楚小乔和杨清风。 不过不管宏二怎么说，红螺的话却是真的。楚小乔又去看杨清风，两人对视间，他忽得就明白了楚小乔的意思。 这烟熏的腊肠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碧海和小桃没有吃过什么野味，所以吃不惯，而红螺是刺客，对吃的没什么讲究，所以吃什么感觉都一样，没有太过惊艳的反应。 而宏二和杨清两个人小时候读书学艺跟着师傅在一起，也走南的闯北过，更何况这烟熏的味道类似烟草，自然会对男人们有所吸引。 正常的腊肠肉味香浓，可这烟熏的腊肠不同，可谓是说一个人吃是一个人吃的味道，这噱头可就大了！ 就算是不喜欢烟味儿的人。只要那菜名册上写得对了，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好胜心，都绝对会有人去点这一道菜试试看。 “看来，这道菜是非要上不可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小风是瞧清了姐姐和姐夫的心思，也懂了他们的意思，不由一笑，心中直夸自己聪明！ 杨清风对他一点头，也表示孺子可教。事情便都定了下来，楚小乔也不再多言，众人也都过了这话题，埋头吃饭，偶尔再说些别的。 他们吃饭比异食园客人爆满的时候稍稍早一些，每次到正午，异食园的人都不够用，楚小乔本想去帮帮忙，却被红螺等一干下人给推回了内院儿去。 无奈间，她只能站在院子门口瞧着异食园的情况，忽得，那视线一撇就瞧见了异食园回廊正中的那一处地方，那里是她先前留出来的一方戏台子。 刚开张的时候客人多得要死，根本用不着，后来又出了程家的那档子事情，楚小乔更是顾不上这东西，现在正是要二次拉客的时候，她当初精心设计的一方台子，现在自然得用上！ 第241章 佳人研茶 想着，楚小乔就有了主意，兀自琢磨着，直到杨清风从屋子里出来，拍了她的头顶一下，才将她的想法拍散。 “站在风口里出神，我看你是又想回到床上去了躺着了，或者说，再加一副汤药继续喝？” 话虽说得不留情面，可那厚实的斗篷已然从他的臂弯上渡到了她的肩头上去，楚小乔拢了拢斗篷，又瞧了瞧忙碌的异食园。 就算是她的想法可行。也得等到下人们都有空的时候才能交代，不然，谁又时间去听这些个话？ 有那时间等着，不如再做些正经的事情。 想着。楚小乔又内院的正门口去，那墙角花圃里头有一棵雪松，她提着裙摆踩进花圃里头，便要往那树下的石头上爬。 杨清风在后头跟去，抬手托了一把楚小乔的腰，就撑着她不费力的踩上了那块大石头。 站在石头上，她的鞋底有些薄，能感受到石头面儿上传来的冰凉。那一双有些老旧的绣花鞋，杨清风一低头就瞧的见。 “哎，哎！” 楚小乔不知何时在石头上已经转了个身，喊了两声，才令他回神来。 “方才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在发愣？”楚小乔挑挑眉，衣服抓着了他的过失的小得意，随即将手中的物什递了过去。 “别愣着，快接过去，我还要再采些才是。” 那是几枝松叶，上头的叶子由老到新，全都有，只不过这松枝整体不大，可那叶子有的墨绿有的嫩翠，将楚小乔的手衬得纤细白嫩，甚是好看。 杨清风连忙接过松枝，道了句没什么，将视线挪到了一旁去，楚小乔的心思此时全然在松枝上，自然也没有多问，只是杨清风接了去之后，她又转过了身去，继续掐松枝。 十来枝松叶之后，楚小乔才是终于住了手。杨清风伸手将她扶下来，两人才又要往屋子里头回去，此时楚小风也习字结束，出来溜达，连忙凑上去瞧他们要搞什么。 “姐、杨少爷，你们……” 视线扫到楚小乔手里的松枝，楚小风的眼角不由颤了一颤，他可记得那日杨白娇和姐姐品茶的时候，两人的反应那叫一个激烈。 一个是苦着脸咽下去，一个是直接喷了出来，而当时碧海姐姐也尝过的，都说不好喝。后来他还偷偷向碧海姐姐求了一碗来尝。 那一口下去，楚小风算是发现，这宅院儿里头的姐妹都是向着他的，不好喝的都不会骗他喝，好吃的却都是紧着他吃。 一碗所谓的松针茶喝下口，险些没苦的他将胆汁都吐出来！ 自那之后，楚小风便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不只是书本上写写而已。 “你们又研究新菜啊？那慢慢研究、慢慢研究。” 说话间，他便脚底抹油的跑了，临走之前，还甚是可怜的瞧了一眼杨清风。看得杨清风一脸问号，莫名其妙。 楚小乔却是知道为何，心中不由升起了坏主意来，一双眼睛在杨清风身上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 进了屋子里去，楚小乔便霸占了从杨清风那一套一直带着用着的烹茶烘茶的器具，将松针按照成色摘下来分好，放在茶杯之中，挨个放在一旁的碳火上烘干。 最后逐一放进水壶里去煮沸。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楚小乔放的松针偏少了些，水煮沸之后又煮了许久，才将茶壶提下来。 每一品的松针都煮成茶水，倒出一盏来，然后全部推到了杨清风的面前去，随即眨着一双大眼，满脸期盼的望向杨清风，那一双盈盈的眸子，几乎要滴出水来。 “尝尝看，哪一盏最好喝，咱们就留哪一杯。再继续研究之后的东西。” 松针苦涩难以入口，杨清风知道，他爱好烹茶，自然也试过。只不过楚小乔亮着一双眼睛瞧着他，他便也只能乖乖的听话去品。 苦涩的茶水入口，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皱，很快那好几盏茶水他就试了一半。 “那个……你用不用喝口白水淡淡味儿？” “不必。这味道倒是清香，好喝的。” 放下茶盏，对着楚小乔一笑，唇畔的弧度里是数不尽的温柔怜惜，楚小乔被晃了眼，心中竟然也想尝尝，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她还是先问了问。 “真的好喝？我可记得这味道苦涩得紧，先前放了好些个甜的东西都压不住的。” “许是因为你放得松针太多，水太少，煮沸的时间也短，所以只有苦涩的味道，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倒是将松针的清冽味道煮了出来。” 说着，杨清风伸手，以请的动作在面前的各个茶盏上掠了一遍。意思是：如若不信，自己品尝。 楚小乔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茶盏的顺序同她方才摆的并不一样，不知道何时被杨清风摆乱了 “无事，你记不得茶水和茶叶的相对，我却是记得的。”杨清风又宽慰，令她安心。 “那你觉得，那一盏最好？” 要品自然就要品最好的。其他的雷，她才不踩呢！ 杨清风伸手推了一盏茶出去，没有一丝犹豫，楚小乔端起来边仰头喝下，只是这一口下去，简直还不如上一次自己调出来的茶水好喝。 上一次至少是甜味没有压盖住苦味，两者相互碰撞，这一口下去只有奇苦无比！而且这一口下去，她还喝的极多，入胃之后，简直觉得整个胃都是苦不堪言的。 居然觉得这种东西好喝，那杨清风究竟是不是个人？ 思索间，楚小乔去看杨清风，果然就杨清风此时正满脸可乐的瞧着自己，一副阴谋诡计得逞的嘴脸！ “你骗我！”楚小乔嗔怒。 却见杨清风又推出了一盏茶来：“尝过最难喝的，就尝尝味道最好的，这样才有比较。” 分明就是消遣她，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心中不爽间，楚小乔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再信他一回，这便端了第二盏来喝，这一次茶水入口温热，苦涩还有，却没有那么浓重。 第242章 三次动情 淡淡的苦涩之后，便是松针本身的清冽爽口之感。 “差别……的确挺大。” 放下茶盏来，楚小乔也消了气，更是杨清风，居然能在这么苦的一堆水里面，挑出一杯好喝的来，若是换成她，恐怕第一口下去就要喷出来了，就算能喝下去，后面喝着也都会是一个味儿，那还能细心去品？ 确定了基础的茶叶，楚小乔又继续去霍霍杨清风其余烹茶所用的配料。一样皆抓了写出来配一下，再次烹了好几盏茶出来。 瞧着那些所剩不多的各种蜜糖、干花瓣花朵，楚小乔又偷瞥了一眼杨清风：“我就这么糟蹋你的东西，你就不胜其？也不说我两句？” “选茶研茶本就如此。这世间什么事儿不是慢慢摸索出来的？总要有所牺牲才是。” 杨清风倒是不急，瞧着她认真选材的模样，只觉赏心悦目，如此情形之中的娴静，更让他觉得雅致休闲，这边是他清静之中的毕生追求。 “更何况，如此岩茶我本就喜欢，只是没得空闲经常做。你有时间替我研制了新茶，我直接品，倒还省了力气。” 听他讲完，楚小乔不由的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心道他还真是个乐享其成的主儿，小嘴抹了毒药一般。 “既然你敢品，那以后试毒的工作，都交给你！” “只要是你炮制的，毒药我也喝。” 杨清风顶着一张正经脸却说着不要脸皮的话，那楚小乔也不再客气，将新煮好放各种茶都退到了杨清风面前，再次让他来踩雷试毒。 一堆茶水喝下去，最后终于是找到了一盏味道极佳的茶水。 那是用干茉莉花、蜂蜜、松针一起煮开的茶水，清新又有着蜂蜜的馨香甜蜜，味道极好，可谓是上品茶水了。 可即便如此，楚小乔还是拧着一双眉头，似是不悦，杨清风也知道，这茶水虽然是好喝了，但终究是茶水的味道，配不上异食园之中的“异”字。 尝了一圈儿，楚小乔就是一叹气，将手中的茶盏一放。闭了闭眼睛。 “罢了罢了，就这吧，将待客用的清水变成这种茶水好了，也不收什么银子。” 异食园的吃食菜谱现在不多，除了锅子之外，只有甜品和牛乳茶，以及刚刚弄出来的腊肠，如果不快些丰富菜品，就算是这些东西稀奇，也很快就会流失食客的。 看得出楚小乔的苦恼，可此时杨清风却也没办法，只得拍了拍楚小乔的肩头。出言宽慰。 “无事，这种事情急不来，慢慢来吧，平日里我也叫人去多帮里搜罗一些独特的菜谱和食材，你再好好研究。” “你平日里就已经够忙的了，还是先忙好你自己的事儿吧，这些奇异的东西，估计还得摆脱柳鸢姐姐才行。” 柳鸢的曲妙阁日常间派人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也很多，柳鸢自己很多时候也是闲不住的，比起杨清风这个忙于商场的大少爷，还是柳鸢的见识其实更多一些。 正思索着前世她都会做哪些菜品是这一世没见过的。就听到门口处传来动静，这一下两人才反应过来时辰，已经是半晌过去了。 方才楚小乔露面之后，异食园的绯闻又被食客们一波接着一波，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了好远，将那些凑热闹好事的客人又拉了过来。 此时门外站着的是红螺，因为客人又多了，每日供应不变。此时来汇报，自然是要问问是继续加食材，还是一会儿直接关门。 让人进来之后，楚小乔自然是选择了按量关门，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交代。 “关门之后，日结了曲妙阁下人的工钱，遣散之后，所有人都到这屋子里头来，咱们异食园渐渐冷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收摊的时候，众人总是干活干得格外麻利，毕竟日结的工钱每日沉甸甸的拿在手里。谁心里能不欢喜？ 清尾的工作做完，楚小乔又在房中坐得僵了，也不等他们都到屋子里头来报道，自己便又披上了斗篷到异食园去。 已经关了大门落上门闩。院子里格外静谧，站在回廊上，抚着栏杆，探出头去。就能看到外头的天幕。 天气简暖，天也渐渐长了，外加上今日关门的也早，天上竟连一丝晚霞也没有，也可能是回廊的挡住了天际，所以瞧不见那天边刚冒出来的昏黄。 院中的设施有人精心打理，虽然日日来客满座，那些座椅桌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老化，甚至连坐垫上都没有什么褶子。 寒冬将去，回廊下座椅间的花苗，院子里土地上的盘山藤有些已经冒出了嫩芽来，不知是这回廊之中的暖炉太暖，还是它们本就生命力顽强，那些先前买来摆放的花盆中的艳丽花朵也不见折损。 自己设计的地方，除了刚完工的时候好好瞧过之外，楚小乔还没自己享受过这回廊。今日关门早，这里又被人打理得干净整洁，她自然是要好好查看一番的。 挑了一处地方坐下，又叫了众人来一并坐下，沏了茶水，一边儿休息，一边儿商量事情。 楚小乔本想再烧一锅底料吃火锅，就当是将晚饭吃了。可去找楚小风的时候却没找到人，倒是碧海回了她。 “小少爷往曲妙阁去了，今儿那边请了说书先生去，要讲评书到很晚，估计晚上饭也要在那边用了。” 楚小风是个讨人喜的孩子，性格讨喜，学东西也快，柳鸢也是格外喜欢他，从楚小乔第一次带他去曲妙阁开始，柳鸢就知道楚小乔有意要将他培养成接班人，所以有些东西，柳鸢也会多少交给他一些。 而楚小风学了这些东西之后，也能在曲妙阁帮忙，所以异食园忙碌没人理他的时候，他也会自己去曲妙阁找事做，柳鸢也会付给他相应的工钱。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到这镇上就开始野，四处跑也不知道着家。” 楚小乔一叹，却听碧海又担忧开口。 第243章 安排小妾 “小少爷是异食园临关门儿的时候去的，还是那曲妙阁的小厮喊去的，叫小少爷多跟着柳阁主学习些东西，也是好事的。” 这倒是句真话，楚小乔点头，众人将东西收拾完入座，楚小乔点了点人数，就是一拧眉头，除了自己和杨清风，剩下的三个侍女一个宏二，应当是一眼能数清楚的，怎么今儿少了一个？ “红螺去哪儿了？”楚小乔又问。 “她去杨府送甜品接消息去了。今儿该轮到她的。” 接话的不是姐姐碧海，而是每日被红螺看不顺眼的宏二，他刚回答完，却忽得又想起什么来。转头去看向碧海，拧着眉头发问。 “有一件事儿我倒是奇了怪了的，咱们送甜点都是轮着班儿送的，怎的我每次回去，送都碰上了杨老爷？不应该是三小姐么？而且，杨老爷还总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最后几个字一出，碧海的身子就僵了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小桃也跟着开了口。 “的确，奴婢两个就这事儿还奇怪过，为何每个人去，老爷都要过问碧海姐姐？” 不仅是小桃和宏二，就算是红螺去，杨老爷也会亲自接过那甜点，然后问问碧海的情况如何，从为何她不来，到她的出身，事无巨细的问。 若只是看着碧海觉得眼生，多问两句那也是正常的事情，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问，就格外可疑奇怪了，一直到现在，碧海送东西的日子，便都由红螺代替着去了。 话到此处，小桃和宏二的话头便止住，奇怪的去看碧海，而对面坐着的楚小乔和杨清风却是神色各异。 楚小乔瞧了瞧一旁黑着脸的杨清风，心中便知道，他也想到了那一层上去，便又转头去看对面的三人。 不能怪小桃和宏二反应不过来，只能说他们知道碧海的身世，也知晓她不可能入得了杨家门。更何况她平时也没有搔首弄姿、花枝乱颤，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怎的会做哪些下三滥的勾引男人的事情？ “碧海，怎么回事？你自己讲。” “小姐恕罪，杨少爷恕罪！” 楚小乔的话不重，却硬是叫碧海吓出了一身的汗来，忙从石凳上挪下来，跪倒了地上，朝着二人磕了一个头。 “奴婢自从进了梦华楼那日开始，便知道这一生定然是要守寡的，绝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至于杨老爷，是那日奴婢第一次去送东西之后结下的疙瘩……” 碧海立刻将那日遇见杨老爷的事都说了出来。言罢又是一磕头，实在不是她做贼心虚，只是在梦华楼惯了，当初她做花魁那会儿，没少被人揪出来说勾引男人，惹出来的是非已然够多，如今好不容易在这儿安定，若是再生出旁的事来，岂不是自毁安宁？ 瞧她慌张的模样，再想想近日里她又没有对杨府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期盼来，可见她是真的没什么逾矩之心。 “这件事儿你没错，坐好吧。以后除非犯错，否则别动不动就跪下，免得真叫我误会了你。” 楚小乔摆摆手，可心中却是犯难，拧起眉头来，却还是将自己要用这红台揽客的计划给说了。 “本是想让碧海和红螺上，不过现在看来，若是如此。恐怕又得出麻烦。” 楚小乔一叹，闭了闭眼睛，直觉得头疼，怎的最近一件顺利的事情也没有？难不成是老天看她发展的太快，想打压一下。 说到底，都怪杨老爷那老色坯！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想着要娶小妾，真是老了老了，更不要脸了！ “小姐若是只是想找人上台卖艺拉客，其实不用奴婢也是可以的，奴婢知道有人合适，而且。现在形势不明，杨老爷的这特性，也能方便咱们做一些事情。” 杨老爷看上碧海，也是因为她的长相貌美可人。所以但凡是个貌美可人的，都能入得了杨老爷的法眼，毕竟朱紫雪已经陪伴多年，没了新鲜感。 梦华楼是个何等风流的地方。红颜绝色云集，长江后浪推前浪，总能找到语碧海一样，甚至更胜于她的人出来。 若是杨老爷真的有了纳妾之意，现在杨家又是形式复杂，那楚小乔和杨清风便可以趁此在杨老爷的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替他们做事。 迎宾计划是让红螺和碧海一同登台，一来是因为两姐妹间有常人间没人的默契，二来则是为了压缩请人来的本钱。 本来请人来的成本不算什么事儿，可若是安插眼线从梦华楼找人，那这成本恐怕就要成百上千的往上翻了。 “小的听说，那梦华楼的美人，赎身最廉价的也得是三千两白银，若是要找一个跟碧海姐姐一样的，那还不得三千两黄金？” 小桃感叹，她知道这些事因为宏二。宏二总是替杨清风去梦华楼抓杨牧沉回家，去的多了，大概的也就都知道了。 “这话倒是不错，老爷也不是什么胭脂俗粉都能瞧得上的，至少得是花魁级别的美人，碧海姑娘，你当时的赎金是多少？” 屡屡被点名，又是不堪回首的历史。可碧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年龄又比小桃红螺他们大些，几乎与杨清风同龄。 面对过去倒是坦然，一点儿没生气，还认真老实的回答了问题，且还认真的分析了当前梦华楼的行情。 听着对面三人讨论的起劲儿，以及报出来的天文数字，楚小乔的眼角一抽在抽，心道自己怎么就开了个食堂，没去开窑子？ “咳咳——” 一声严厉的佯咳，楚小乔终于成功将对面三人的注意力给拉扯了回来。 这几日宏二和小桃也在异食园住，都被碧海和红螺带的没规矩了，虽然她这儿不讲那么多封建规矩，算是一片世外桃源，但杨清风终究和自己不一样。 她虽然答应了他，两人可以试着在一起，但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超前的思想。 现在，自己的下人在自己面前讨论着如何算计自己的老爹，别说是杨清风了，大概是换成楚小乔自己，都会不大好受吧？ 第244章 如初少年 对面三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所为，连忙一个个都收了声音，低下头悄悄咪咪的朝杨清风偷瞥。 楚小乔也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担忧，毕竟这话题转的太快，刚她还只是想了揽客的计划，这一眨眼就成了给杨清风娶一个后娘进门。 果然，这一看之下，就见杨清风的一张俊颜黑成了锅底色，龙眉紧缩，眸子如同两口古井，幽深的见不到一丝神采。可就是如此冷漠得几乎凝滞的神情，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他呼之欲出的怒火。 杨清风心思周围人都是明白的，再加上他素来心性高，怎么会接受强塞来的女人呢？ 就在楚小乔准备起身带着一干下人告罪的时候。却见他忽得一勾唇角，一声冷哼间，那笑容格外凉薄嘲讽，好像眼前呈现出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一声冷哼不响，却是将桌边众人都吓了一跳。 楚小乔小心翼翼的往旁侧挪了挪，这才开口。 杨少爷……你…… 碧海，你只管去选人便好，选几个出来。带回来给我看看，赎人的金额多少，你朝我来报即可，宏二自会带你去取银票。 众人所言不错，杨老爷本就不是个专情专一的男人，他也不过是世俗中的一个，贪恋美色，放不开权财。 否则也不会有昔日里发妻命丧黄泉，奸人上位的情形。 如今的杨家早不是当年能容得下他的那个杨家，只有除了奸人，完成夙愿，他才能做得回他自己。 少爷，您可想清楚，咱们的账目…… 银子不是问题，只看这银子能不能花在刀刃上。 不过是娶妾而已，他一个做儿子的，只能对庶母孝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谁都是拦不住的！ 就如同当年朱紫雪进府一般，自己的母亲一哭二闹间却还是挡不住，既然心已经不在了，那留下的也不过只有算计罢了。 看见他笃定的神色，宏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的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头去。 天渐渐黑了。那太阳不论在努力灼热的发亮，将天上映得一片血红，却还是抵不过黑夜的来临，再无法给这世间一星半点的温暖。 就如同一个少年，看尽了世间冷暖，发现自己的光芒丝毫无法抵御那大片的黑暗，最后只得慢慢黯淡。 有杨清风的发话和破费，这事情自然就要往最划算的地方去，随即便是赎金的价格问题。 “人选奴婢是有的，一个多月前，奴婢还在梦华楼，却是已经破了身。且年龄已长，梦华楼已然培养了新人出来，此时应当正是花魁，她的身价，大概是这个数。” 言语间，碧海伸出了四根手指来，众人皆瞪大了眼睛，唯独宏二猜了个具体的价目出来。 “四万两白银？” “四百两。” 众人一愣，又有人问：“四百？怎的如此便宜？” 碧海瞥了那声音的来源一眼，又淡淡的补了个结尾的计算单位来。 “黄金。” 二字一处，楚小乔更是一拍脑门儿，直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去做老鸨！白银同黄金是不能等价相比的。若是换成前世的算法，就是在原来的零后面又多加了至少六个零！ “少爷，这太多了，这几乎就是咱们账目上头的一半……” “拿给她。” 淡然的四个字，好像就是丢了两个铜板，买了一个烧饼一般轻松：钱赚过来本就是用来花的，更何况这一次是办正事，绝不能剩。 赚钱的机会多得是。可杨老爷娶妾却不是轻易能碰的上的。 “碧海，你可确定你的人选靠谱？” 四百两黄金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说，就算是曲妙阁也得是风调雨顺，运气极好才能有这样的一笔收入，而她的异食园自然不可能拿得出手。 若是这一次事情不成，那可就是赔大了！ “那姑娘品相自然是不错，不过恐怕性子是个难以相处的，若是真的要当作眼线细作用，恐怕还得再加以调教，否则……怕是不好控的。” 青楼里出来的女子，极少是那些规规矩矩的女子。大都怀着心眼儿，碧海的程府权术其实也不少，只是在这异食园没有所谓的勾心斗角，所以体现不出罢了。 “条件便罢了。既然可能是养不熟的狗，就不必费心思再教会她些什么，只要牢牢看住了，会看个门便成了。” 不知何时。去送了糕点的红螺已然从外头回来，不知是在旁侧听了多久，直到这一句话一出，才终于叫人注意到了她。 “只要小姐和杨少爷信任奴婢，那奴婢定然会帮两位主子看好这新送来的人，断不会让她闹出乱子来！” 言语间，之间红螺走到楚小乔和杨清风的石凳旁侧，单腿后撤，弓步下跪，一手垂在胸口，目光灼灼的向着二人保证。 碧海是她的姐姐，这事情既然是她姐姐惹出来的祸事，那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帮衬才是，更何况，那杨家的刺客。没有比她更了解。 杨清风未理会姐妹二人，反倒是去看身旁的楚小乔，一双凌厉的眸子似是在问她肯不肯借人。 事已至此，自然不是人是一定会给杨清风用，怕就怕这人力物力投下去之后，却没有办成事情，到时候两人见的关系恐怕也会分崩离析。 “既然杨少爷看重你们，那你们尽力去做便是了。” “我不是看重她们。是看重你。” 眉眼一柔，似是有冰融化破裂，瞧的楚小乔心头一片恍然，却是不等她多反映，他已然起身。 “宏二，去带着碧海取银两，人选好了，便带来。” 最后一声吩咐结束，杨清风径直离开，再不做停留，那负面的心绪与戾气。几乎要崩溃而出。 楚小乔看得出他心绪不对，张了张口，却是未叫住他，只是先挥手驱散了众人去，才跟上去。 内院本就无人，格外寂静，杨清风只身进去之后，犹如一块巨大的老冰坠入了一杯清水，将水温瞬间拉拽至冰点。 第245章 花魁娆儿 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过来，杨清风转回身去，对上楚小乔的依旧是她才能瞧见的温柔与笑意，与背影透露而出的孤寂肃杀全然不同。 “怎么了？” “这话应当问你。” 楚小乔上前去，理了理他方才疾走间弄乱的衣襟，动作轻柔而精细，好像一片轻羽落在他胸前，柔软得令人安心。 “事情的细节也不交代，你也不怕那四百两黄金打水漂？” “有宏二在，不必担心这些，更何况，没有什么就是一次成功的。花了也便花了。” 杨清风倒是毫不在乎，抬手间握住了楚小乔要从自己胸口离开的纤手，许是心绪不宁，他的五指收的有些紧。掌心冒着汗。 他是在恐惧紧张着，她感受得分明，抬眼瞧他，眉宇间的温柔带着愁绪，她这才清晰的瞧见，那一副铁石心肠、千年冰山之后，是残破不堪的一颗心。 这让原本想单刀直入的楚小乔又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在自己面上勾勒出一个温婉的笑来。 “你将钱砸在那梦华楼花魁的身上，就算是打了水漂，自己也是不得受用的，若是被发现怕是还会牵连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到不如将那些钱给了我。” 话虽有着贪财之意，神情间却丝毫没有不满，倒是带着活泼俏皮，教人看了便心下一松。 “我只要有你能受用便好了，至于那些银两，过不了多久，便能回来，你若是现在缺钱，直接告诉我数目，让宏二取于你便是。” 楚小乔翻白眼，轻推了他一把，知道他不缺钱，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财大气粗，令她的心中有一丝丝的小嫉妒。 一推手间，杨清风以为她要走，手上拉拽的动作不由又紧了一紧。 “小乔，我头一次，算计自己的家里人。算计我父亲。” 本以为早已经无心，早已经以仇怨为活下去的夙愿，哪料到当他真的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却连自己都有一些怀疑与害怕。 “你没有算计，这不过是你父亲的愿望，你遂了他的愿，又没有害他，反而是在保护他，又如何能说是算计？真正的算计，不是这些。” 前世特工生涯，敌手间的算计、同伴间的算计她见过的数不胜数，小到个人。大到能无声无息的覆灭一个团体，杨清风的这些与之相比，就连小聪明也算不上。 眸底仍是不安于忐忑，却让楚小乔觉得有些惊喜。 脆弱是不会向敌人展示的，甚至连贴身的下人都未必见得到，他素日里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一直让人觉得他凉薄，没想到内里却仍是个温暖如初的男子。 “放心，我在这儿的，你没有变坏，也没有变的可怕，我是知道的。” 言罢，她主动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窄腰，耳朵倾上他的胸膛，能清晰的听到胸腔里那颗有力的心脏跳动。 温热贴上来，他自然回拥，只是双臂的力道比方才牵手的时候更紧，好像这一抱间，他只剩下了怀里的这一样东西，是全然属于他的、纯澈的不可沾染的东西。 楚小乔如同一颗定心丸。又将他先前动荡的心绪静了下来，现在回想，过去与朱紫雪尔虞我诈间，皆是因为有着杨老爷在，他总要顾及太多，反而失了手段，却忘了暗箱操作才是最有效的。 要早日与她安定，便要早些肃清了那些恶心的人。 想到此处，杨清风的眸子又是一深，神情恢复了常色。 “杨少爷……” 楚小乔动了动唇，随即又改了称呼，抬眼相忘间。目光灼灼。 “清风，你知道我的，我没那么经不住事儿，不跟其他闺秀一样是花圃里的花儿。我是野地里长得杂草，野火都烧不尽的。” 话外之意便是要告诉他，许多事情，她可以与他一起面对许多事情。不需要他将她护在后头。 可这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再为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时候的眼神更加温柔，更加爱怜，楚小乔喜欢这种爱怜，却也失落。 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和繁星灿烂，永远无法同幕降临一般。 夜幕降临，宏二领着碧海从钱庄里头出来，却还是不放心将那大额的凭证票子递出去，碧海倒是不在意，反正这钱不是她的，她撑死就是过个手，之后就会到那梦华楼里头去。 梦华楼的夜晚是真正的天上人间，能令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美人窈窕，婷婷而立。徘徊在众宾客觥筹交错之间，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惹得那客官一个个酥了骨头，再踏不出去那门槛半步。 二楼包厢之中，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坐在那屏风之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之间跳跃，咿咿呀呀的唱着词牌小曲儿。 淡蓝的下裙。米色的长袄，颈间是珍珠穿的璎珞，一颗红宝石晶莹剔透，挂落在胸前，让人瞧过去好像不是瞧见青楼女子，而是被人精心雕刻制造而出一个漂亮人偶，又被仙灵富裕了生命，这才活灵活现。 一曲终了，美人垂眸微抬，看向对面的那扇屏风，屏风之后两人安坐着，似是丝毫未有所动。 难不成，是自己的琴艺退步了？ 蔻丹红的胭脂在眉心画了花钿，随着眉头缩紧也微微变了形状，朱唇轻起间，女子柔声如水。 “二位爷，奴家琴艺如何？” 语气平平，却又带着些许期盼，像是一直温柔的百灵鸟，等着主子的夸奖。 “不错……像又不像。” 屏风后传来了低低的男声，得到评价，令美人的心下一安，可同时也疑惑了起来，什么叫像又不像？难不成他们是以为，自己在模仿什么人？ 男声话落，屏风之上，另外一个影子就点点头，美人儿心中有所不满，就打算放下琵琶走到后面去，瞧瞧到底是怎样的两位大主子，能直接点了她来，要知道，这梦华楼的花魁都是被人捧着的人，就算是卖艺伺候人，也没有委屈过的！ 第246章 奴家琴艺 只是不等她起身，屏风后的另外一道声音传来，却让她整个人皆是一僵。 “当真是有了长进，既然如此，那就把人定下吧。” 这声音与自己的相似，也格外熟悉，虽然早没了烟花柳巷之中的风俗之气，却仍是能叫人闻之心悦。 “谁？什么……不对，你是谁！” 再顾不得怀中的琵琶，美人直接要朝着屏风后而去，却见屏风上的人影子一闪，碧海迈步而出。站在那屏风侧面，朝着美人莞尔一笑，笑得美丽动人。 “娆儿，咱们才多久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艳、艳月……” 这名字刚出，宏二已然一道闪电般闪到了娆儿身后去，两只有力的手臂毫不留情的将娆儿牵制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奋力挣扎却是丝毫不动，嗓子也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只要听着便好了，否则。那几个月前心口被捅一刀的情形，也会落在你身上。” 梦华楼这边还没结束，异食园又除了问题。 楚小乔刚将杨清风的心绪安定下来，两人还没将先前霍霍的茶水处理掉，红螺就又一次来报。 “小姐，柳大人来了，身后带着个女人，说是从程知府府邸来的，替程小姐办事，还说……是小姐您的姐姐。” 红螺神情不悦，拧眉间双臂环胸而立，眼中满是厌恶不屑，觉得那人逾矩自称，如果不是有柳梁宇在，恐怕就要大打出手教训那人， “程知府的府邸中，的确有我的姐姐。”楚小乔手上的动作定了定，抬眼瞧了瞧红螺，目光深邃，面上笑意顿时全收。 以为是小姐觉得自己失礼，红螺连忙收敛了方才放肆的站姿，小心的瞧着楚小乔，生怕她的责怪下来。 却哪料楚小乔又来了一句与之相对立的话。 “不过这个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直接将她当成程雨晴便是了。” 程雨晴便是害楚小乔卧床半月的罪魁祸首，也是异食园和曲妙阁上下公认的对头，其实就程雨晴的为人。 不光是楚小乔和柳鸢，旁的店铺、人家，度对她避之不及，谁心里对她都不待见，只不过碍于她那拳师能在南诏镇遮天的老爹，所以才容得她放纵下去。 “那、那这人咱们还见不见？” 红螺有些迷茫，楚小乔一叹气起身，心道自己醒来的事情还真是传得快，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程知府的耳朵里，这一遭。不见也得见见的。 “人都到门口了，哪能晾着不管？” 起身又一次披上斗篷，转身往外去，杨清风也跟在她后头，一同往异食园去。 按照往日里，异食园的门是不会再打开的，但来着是柳梁宇，多少在楚小乔这一次受伤有些帮衬，而且还多了一个红螺不认识的“姐姐”，她自然得先将人请进来。 杨清风和楚小乔到了异食园的时候，柳梁宇正带着楚莹儿坐在一处方桌前用茶，瞧见二人过来。这才起身。 “大人怎么带着这人来我这儿？是给奶奶的赡养费不够了么？” 质问的是柳梁宇，话却是说给楚莹儿听的。 “这丫头我不识得，路上还冲撞了本官，一路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皮赖脸的跟到这儿来，正巧，摆脱楚姑娘帮我把她给撕走。” 不等楚莹儿开口挑拨是非，柳梁宇已然撇清关系。搞得她一张俏脸瞬间变了颜色，可到底是在程雨晴手底下打磨过的。 委屈吃过了，脸也丢过了，哪儿还是当初只有一副好看皮囊的娇气包？性子早就变了。 “妹妹，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见了，别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楚莹儿上前两步拉近了与楚小乔的距离，就要上前去牵住她，可眼前一闪，一道长臂伸来，毫不遮掩的，直接将她的手挡了回去。 杨清风冷着一张脸，虽不晓得楚莹儿要做什么。但她先前做过的那些恶心事，不是全知道也能猜出来个差不多，让她离楚小乔远一些，也是好事。 “杨少爷还真是疼妹妹。”楚莹儿神色未变，只是将先前一路带来的一个盒子朝着二人奉上，“既然妹妹都要过了杨少爷的门儿了，那这歉礼。不如就由得杨少爷代收了吧。” 素手将那盒盖一打开，黄澄澄的金属瞬间在夜中散发出光芒来。 是金子，真真的金子，那盒子也不过两个巴掌大小，可那双层的盒子里，却是放满了金元宝！ 整整齐齐的，一行六个，一层两行，一共两层，就算是在灯影昏暗的地方，却还是闪得恍人眼睛都有些疼。 楚莹儿低伏着上半身，恭恭敬敬的献上木匣，双臂伸直了努力的捧住盒子，却还是微微发抖，可见她拿的也吃力。 如此恭敬又坦诚，又同时提了杨清风和楚小乔。就是想挑拨离间，这金原本是两个盒子，要分别送给杨清风和楚小乔，是程雨晴出了注意来，才将两份黄金放在了一起，一同送过来。 知道杨清风不缺钱，也知道楚小乔的性子，并非正当来路的钱她不会收。但那都是因为不是什么大数目的钱，现在这一盒表示白银，而是实打实的黄金，就不信他们心中不会有贪欲。 果然，两人看着那黄金都是一怔，就连一旁的柳梁宇也是一怔，不过他听柳鸢讲过杨清风所托之事。 这些黄金哪里是什么歉礼？分明就是封口费。 知府的月奉不多，可若是有人托他办事、通融之类，那收来的礼断然不会少，外加上有些商户暗中的上供，求之庇护，都说高官厚禄，却不想这地方的小官，也是来钱不少的一个位子。 柳梁宇看得出来，楚小乔和杨清风自然也看得出来，杨清风看着那盒子许久，随即伸手过去，将每一个元宝都从中拿出来，细细查看掂量一番。 那一股认真劲儿，简直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金子，与他先前大手一挥，四百两黄金散出去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第247章 日日所思 楚莹儿却是暗笑，果然，任何人在重金面前都得原形毕露！就算是富家公子又如何，还不是得眼中冒金光？ “杨少爷，这是程家给小乔姑娘的歉礼。”柳梁宇瞧他那股认真劲儿，不由拧了拧眉。 封口费按说是见者有份的，虽然这笔钱财数目巨大，但曲妙阁不缺这些，杨家自然也不会缺这些，倒是楚小乔刚到这南诏镇，商陆不好走，又处处的受人苛待。 “我知道。”杨清风看也没看柳梁宇。仍旧认真的看着那些元宝。 将金元宝一个个的拿出来，码列在桌上，最后又从楚莹儿手上接过木盒，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随即也放在了桌面上，又把拿出来的元宝放回盒子，盖好盖子，恢复成如初模样。 “小乔，这些金子没问题，既然是给你，你便自己做主吧。若是要，便自己收着。” 出乎楚莹儿预料，杨清风的心中竟真的没有一丝波动，转头认真的看着楚小乔，等着她决定。 楚小乔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杨清风都已经检查过了，那她才不会有便宜不占！更何况，她那一身伤，最后留一身疤瘌，只要这些，总觉得还有些赔本。 “把盒子拿下去。” 对红螺打了个响指，红螺立刻一应，上前来端着盒子回内院去放好，直到红螺走得没人了，楚莹儿才反应过来，瞧着对面二人，又是一笑。 “杨少爷还真是宠爱妹妹，不过妹妹……宠妾可不是这么当的。” 那一个“妾”被楚莹儿咬的极重，本意这一局不过是自己不足道的一句挑拨，却又一次意想不到的让楚小乔皱起眉头来。 她气场一凝，似是将整个院子的温度都压低了三分，杨清风和柳梁宇同时察觉到不对，却听楚莹儿又一次开口。 “怎的妹妹是不晓得？也对……这几日杨少爷都在你这儿，的确容易让人出现幻觉。可此时此刻，杨老爷的确是又去了杨府了，姐姐我这也是接了命令才过来的。” 不用讲是去做什么，那满是“程”字的账本便从脑海之中浮现而出，也再顾不得去看杨清风的神情，只一声冷哼，神情也跟着一凛。 “这金元宝我是收下了，不过……这什么娃娃啊、鞭子啊之类的事情，我可不保证自己那日不会心情不好，脱口而出。” 威胁的话和敏感词脱口而出，令得意的楚莹儿面色一僵，她虽不怕自己出不去这个门。却也怕自己办砸了差事，毕竟还有个柳梁宇在旁侧，万一真是说漏了，恐怕她也难逃一死！ “妹妹说什么傻话？咱们女人就应当守着女戒妇道的，断不可吃醋、小心眼，否则是要犯了忌讳的！” 楚莹儿笑意盈盈，楚小乔越生气，她就越开心，男人哪个没有偷腥的心？只要楚小乔继续如此，那杨清风总有厌弃她的一日！ “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长辈们的意思，总不能不遵从的。” 言语间。又是一样小封从楚莹儿的袖子里取了出来，小封是专门用燃料染成的玫粉颜色，一瞧便知是特定的这张所做，供特定的人用。 能使唤楚莹儿的，也只有程雨晴一个，那小封上又写着“清风亲收”的字样，便知这是什么。 “妹妹要不要也一起瞧瞧，看看未来少夫人写的什么？” 小封递到面前。杨清风拧眉间正要出声，却听得楚小乔一声冷哼，转身偏头，不再多瞧。 “谁的东西，谁自己看着收拾，我瞧它有什么意思！” 闻言，楚莹儿自然乖乖的转了眼神去瞧杨清风，将小封递上，他本不想接，却见楚莹儿又从怀中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杨清风的眸子一缩，心中的狂躁和怨愤上涌，却还是努力压抑着这一股不舒畅的情绪。伸手接了那小封。 “杨少爷还是在意我家小姐的。” 楚莹儿一笑，暧昧的瞧着火焰上涌的楚小乔，连连补刀。 “娶妻娶贤，要能助于夫君。娶妾娶色，只要能玩乐便好，也怪当初奶奶没有好好教导你，只顾着疼爱我。这才让你找不准身份。” 不自量力、缺少教养的潜台词已经放在了明面上来讲，就算是委婉，也没有委婉到哪里去。 敌手挖好的坑，楚小乔竟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冷声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杨清风已经说了话。 “楚家给你的教养，也不过如此，可见调教不如不调教的好。” 言下之意，便是直接将楚莹儿的身份贬低了下去，楚莹儿嘴角抽了抽，心中恼怒，面上却是尽显无奈。 楚小乔知道她又要提宠妾二字，而杨清风已然将她要说的话都说了，她再无话可说，只能心中更气的站在一旁。杨清风想出言相劝，却被楚莹儿截住话头。 “杨少爷，信您也瞧了，还麻烦您挪步移驾吧。” 言罢，楚莹儿是彻底将那逼他接信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面前，那是一串手钏，珊瑚玛瑙的珠子。珠子直径不大，一看便知是女人手上戴的。 “叫你去你便去吧，免得给我落下个妖媚惑主、不洁不贤的名声！” 扔下这最后一句，楚小乔转身便走，一旁的柳梁宇倒是暗中一笑，抬步也跟着楚小乔去了，杨清风也想回去宽慰，却见楚莹儿又将手钏往上递了递。 眼角抽搐了两下，杨清风已然察觉了楚莹儿此举的目的和阴险，他忽得接过那手钏，戴在了自己的腕上，随即将方才楚莹儿送来信和信封举到她面前晃了晃，紧接着就是“嘶啦”的几声响动。 那单薄的纸片很快被撕碎，飘飘洒洒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可他仍是听了话，跟着楚莹儿离开。 红螺一直在院子口守着，瞧见小姐过来，自然好生过去伺候着，因为柳梁宇也跟在后面，红螺倒是没有将人往楚小乔的屋子里头带，而是带着人去西园的暖阁里。 “平日里你倒是性子刁蛮，可今天到像是真的动了火气。” 第248章 程氏为妾 茶盏中的新茶没吸引住柳梁宇，他的视线一直在楚小乔的身上打转儿，上上下下瞧了她好几遍，才终于开口。 被戳中心思，桃花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淡模样。 “的确是动了肝火，可谁叫有些纠缠不休？跟上辈子欠了他们的一样！” 柳梁宇一笑，温润的眉宇间更是柔和：“上辈子如何，谁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只要用心过好这辈子便成了。” 言而有理。楚小乔赞同点头，可随即又问柳梁宇：“柳大人这次来是又有何事？” “曲妙阁今日忙碌，就我这做官的轮班清闲些，所以我就劳碌替鸢儿跑腿了。帮着问安，看看小乔姑娘身上的伤可是大好，那凝肌露用着可还舒适？” 一经提起，楚小乔才忽得想起来，这柳梁宇和柳鸢是一对兄妹，本是一体的。 “还未全好，在有些好全的地方，我已经在用了。倒是清凉舒适，又不冰体，很是舒服滋润，柳姐姐有心了。” “舒适便好，今日我又捎来了百花丹，是陪着那凝肌露一起用的，内外一起调理，淡疤润肤是最好的。” 言罢，又是两个小盒子放在了楚小乔的面前，打开之后，盒子里放着小瓷瓶，瓷瓶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服用的度量和注意事项。 “柳姐姐有心了……” 能祛疤自然是好的，可这东西送到手上，她的神色却是黯然了三分，似是有所顾忌，想到了些许不好的事情来。 情绪来的有些快，在面上未收住，柳梁宇阅人无数，自然一眼便瞧出来不妥。 “怎的，可是这凝肌露用不惯，还是担忧这药丸苦涩？放心吧，这药丸也是京师的大夫精心配制，你大可陪着黄酒……” “不。这些东西自然是好的，良药苦口的道理我也明白。” 不等柳梁宇话说完，就被楚小乔打断，她担忧的不是用药的银两多少也、苦涩多少，她只是担心效果。 “若是我这身上的疤痕去不掉……可该当如何？” 若是她身上的疤去不掉呢？不都说男人是看色相的么？虽然平日里都是穿着衣服，可若是真的与之成亲，那行房事总归是要脱光的。 就算是现在杨清风怜惜自己，可若是时间久了，自然也没了新鲜感，而她又是一身丑陋的疤痕……他会不会以貌取人？ 一种惶恐不安从心底泛生而出，不同于面对生死时候的惶恐，这种感觉更加连绵冗长。丝丝缕缕，只有浓淡可言，却不会消失。 “若是去不掉，便去不掉了，这些东西给你用着，是怕你若真的一直担忧伤疤，找大夫胡乱用药，再将身子用坏了便不好。” 柳梁宇一叹，毕竟，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一副好容颜？ 瞧着她神情渐渐低落下去，柳梁宇不由拧拧眉头，姑娘得笑起来才好看。如此愁眉苦脸，别是程家的事情给她留下了什么心结？ “今日的天也是不错，年节过了，天儿也渐暖，现在虽然天黑但时辰还早，小乔姑娘在这院子里闷了半个月，也是时候出门走动走动，不如我再带你去一趟那城外的碧湖如何？” 散心是解郁最好的。楚小乔也喜欢那处地方，此时那地方僻静，做马车去距离也不远，可却见她摇摇头。 “方才失态，劳烦大人费心了，我身上还未大好，等真正痊愈了再去游玩吧。” 她心不在焉，俨然是已经没了兴趣再继续聊下去，再加上这天也晚了，柳梁宇再待下去也不方便，只得起身告辞，由红螺包了些点心。送着柳梁宇出去。 待送客回来，到内院去没瞧见有人，红螺又转回到西暖阁，发现楚小乔还是出神的坐在那处。不由的便是一叹。 “小姐，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一日日净想些什么？” 屋内本是安静，红螺的声音就算不大，也能被称之为一声雷响。楚小乔猛然回神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痴然反问。 “方才我走神得那么明显？” “您的不开心全都写在脸上了，别还是觉得自己心思掩藏的好吧？” 不到楚小乔惊愕，反倒是红螺有些奇怪别扭的看着楚小乔，先前楚小乔多么骄傲活灵的一个美人儿？ 可自从那日杨家夜半来找人开始，她整个人的情绪就渐渐的变了，从活泼变得安静，就算是现在与杨清风又一次亲密，那一开始的忧愁就好像在她心中扎了根一般，怎么也抽离不去。 “小姐，您究竟想什么呢？不如说出来给奴婢听听，奴婢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不能解忧也能让您抒怀了。” 红螺蹲在楚小乔身前，双手扶着她的双膝，神情认真而又忠诚，好像一直忠于主人的猎犬。 她的心思的确不能跟杨清风说。自己又是死活想不通，红螺现在自告奋勇，对她而言是正中下怀。 “坐。” 楚小乔指了指旁侧的位子，亲自为红螺到了一盏茶水，又侧目想了想，才抛出了一个问题来。 “若是有一个宝盒，里头放着天下至宝，但你不知道打开之后会面临什么危险。你可还会打开？” 这问题一出，红螺便一下了然，楚小乔在焦虑，焦虑着许多未知的东西，她能想象出一大堆不好的东西来，然后将自己围在死路里头去。 “换做是奴婢，若真有天下至宝，打开能瞧上一眼，那肝肠寸断也是值得的，否则定然后悔终生，毕竟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红螺说着，眉目流转间，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打太极摆龙门阵，有话直说才是她的说话方式。 “小姐对杨少爷动情，难不成是第一次芳心撩动？” 楚小乔面上神色僵了僵，滑嫩的面颊上不自觉浮上一丝绯红来，点点头：从前世的二十多年人生到此生来到这异世，也只有对着杨清风，她心里会生出那莫名的悸动来。 此种感觉无法言喻，就算能说出来，旁人也无法理解。 第249章 程家祸患 但若追究起自己何时动情，她自己也不晓得，只是整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呆呆傻傻，心不知往何处了。 “杨少爷对小姐也是不错的，小姐被程家带走，奴婢去解释叫人的时候，杨少爷那时候就和现在的小姐一样，你们二人间心中都挂着彼此，这是咱们院子里所有人都瞧的见的，就连小桃和宏二都说，从未见过杨少爷如此细心体贴的待过谁。” 杨清风待自己真的是极好的。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也事事为她着想，就连玉佩都真正的给了她…… 那玉佩此时正挂在自己腰间。还是早上他亲手帮她戴上的，那时候他的笑意和不设防的纯澈模样，简直如同世间最美好的一块玉珏。 “那……我到了一个地方，是不是就得守一个地方的规矩？然后……也接受他所喜欢的全部？”楚小乔又问。 红螺抿唇想了想，才又答。 “奴婢听人说过，这世间没有绝对的自由，规矩自然是要守，尤其是那些大规矩。至于杨少爷喜欢的，小姐试着去接受，也没什么不可的，就算是有不好的，您也可以稍加提醒，令杨少爷改一改，这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磨合的，好事多磨嘛！” 这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大规矩，而且是刻入人骨髓三观的规矩，自然是改不了的，他喜欢的，若是因为她的喜好而逼迫他放弃…… 的确是自己自私了，若一味的逼迫着他而自己不付出，那倒是像在消费杨清风，并非是将真心奉出去。 但不论如何想，楚小乔仍是觉得心中矛盾，因为她就是想那么自私着，不想将他分给任何一个人。 情爱方面，永远是当局者迷，她又没有任何经验，哪怕是红螺多言，她也丝毫解不开心中纠结。 而此时，杨清风已然跟着楚莹儿道了程府去。程府内院的大堂之中，杨老爷还坐在客位上，似是正等着她，杨老爷对面是大病初愈的程雨晴。 她面色微微苍白，身上淡粉的衣裳绸缎衣裳将她衬得娇嫩却又无力，一眼看上去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灯，大风一吹便要灭了一般。 对着主位上的程知府行了个礼，程知府才缓缓点头询问。 “听说这几日你都宿在了楚家的院子里，那楚姑娘的伤，可好了些了？” “无人打搅，自然是好的快一些，只是还未痊愈。所以，还得精细的养着。” 言外之意，便是让程知府管好女儿，不要再放出去惹事，出乎意料的，程知府却未有愠色，只是点了点头，再无多言，倒是旁侧的杨老爷开了口。 清风，方才我与程大人商讨你的婚事，程杨两家关系向来极好，这一次的事情是程千金鲁莽了些。不过程千金也愿意让步，只要你愿意，你与雨晴大婚当日，也可将那楚家丫头一并接入府行礼，一妻一妾也是齐备，她们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相敬如宾便也是了。 这话一出，就见程知府神情带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紧张。杨清风余光瞧的真切，又打量了一番杨老爷，将二人神情结合起来，心中顿时了然。 娶妻的成婚礼是妾室不可得的，尤其是杨家这种大门豪院，场面之盛大、过程之繁琐，更不是那些小门小户比得上的。 娶妾，也只是将人抬进府，放一挂炮仗，再去祠堂磕头而已，在礼节上就能看得出谁尊谁卑。 而两人一起进门，无非是向众人告知。两人地位相当，类似于娶平妻了，而且，到时候谁是妻、谁是妾。已然看杨清风的意思。 程知府紧张，明显是不愿意让女儿这么出嫁，而杨老爷的神情却是暗示杨清风娶进来，反正有把柄在手。让程雨晴做个不受宠的妾室，也是好的。 如此一来，既随了杨清风娶楚小乔为妻的心愿，还能更一步牵制程知府，多一颗能用的棋子，怎么算都不赔。 只是可惜，杨清风虽是个成功的商客，却未像杨老爷那般迷了心窍。 若是心海还未激起波澜，那便算了，可已经遇到要相托一生的人，那有些东西，便不是可以用来算计的。 更何况，若是真的娶了程雨晴，那恐怕得到的不仅是一颗棋子，还会是一颗不定时会炸的火药桶！ 她与楚小乔的矛盾已然是无法化解的，若是她欺负楚小乔。在不能得罪程知府的前提下，定然只可能是楚小乔吃亏。 再者说，这一次杨家抓住程知府的把柄，已经是铤而走险的一件事，若是再娶了女儿，老丈人不打女婿是真，但定然心中有梗，定然会想办法使绊子。那杨家的气数恐怕就真的要尽在此代了！ 所以，这程雨晴娶不得，而且，还是他自己暗中的计划更好些。 “程小姐是千金之躯，养尊处优，程知府费尽心力、呕心沥血的抚养成人，自然也是不想程小姐受此等委屈，婚事，还是算了，请父亲饶恕，也请程大人宽恕，清风并无不敬之意。”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就见程知府的面色一松，杨老爷面色沉了沉，反应最大的，却是坐在一旁的程雨晴，只见她原本略带苍白的脸瞬间黑得如通锅底。 杨清风的话说的漂亮，一点差错也没有，可落在她耳中就成了；这大佛杨府留不住，而且矫揉造作一无是处，还是谁眼瞎给谁算了。 可巧的是，杨清风并未表露这样的意思，被她读到，也算她有了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那婚事也就作罢吧，你我两家以后还是照常便好了。” 言罢，程知府深深的瞧了一眼杨清风，那几乎要迷城一条缝的眼睛里带着些威胁，又带着些不可思议。 似是在惊讶，杨清风竟有如此定力，见了黄金来此却是神色未动，知道得了程雨晴为妻的好处，却也知道以退为进，而那威胁，自然是在用眼神警告杨清风，休要将那日的事情胡乱讲出来。 第250章 池中鱼儿 “爹爹！可女儿真的……” “够了！” 程雨晴的一声娇呼还没结束，却听程知府一声低呵，硬是将她的后半句话给逼回了肚子里去。 她瞪大了一双眸子，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却还是由楚莹儿伏着，将快要站起的双腿又弯曲下去，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收敛了情绪和神情，默默低着头，再不说话。 “杨少爷仪表堂堂自然是乘龙快婿，但晴儿，强扭的瓜不甜。父亲自会再给你寻来好姻缘。” 这一句劝，程雨晴是不可能听得进去的，就如同此时的杨老爷，内心满是怒火。再不想在这屋子里待一刻！ 话已至此，再无话说，程知府叫人送客，杨老爷只能带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出了程府。 杨清风本想直接回楚小乔那边去，毕竟方才离开的时候她就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得抓紧回去安慰才行，别身上旧伤将好，心上又落下新伤。 只是不等他和杨老爷行礼告别。却被杨老爷硬拽着，拉上了车去。 而另外一边，遣散了外人，程知府瞧着自己女儿仍是一副黯然的模样，不由一叹，低声劝道。 “这一次，属实是咱们错了，又得罪了人，若是你真的同那楚姑娘一同进了杨府，那杨府还能有安宁日子么？你去那边，又如何安心享福，做你的杨夫人？到回头，恐怕做夫人的是她，做妾的是你！” “更何况，父亲也不想叫你嫁过去，那杨清风明显对你无意，你若嫁过去，也不过是他们手上的一颗砝码，你不应当被这些见不得光的心计、阴谋所沾染的！” “……” 程知府一句接着一句，苦口婆心，那些商甲的小聪明，他不是没见识过，而且，他曾经也用过如此手段。只不过这些手段是当真狠辣。 若是真的能做绝，是扫除路障，若是做得不够绝，就会留下祸根！而他现在，就有祸根在外头，迟迟未除，也找不到，久而久之就成了行头的一块病，令他夜夜噩梦，难以入睡。 这也是为何，这次巫蛊之术的事情，程知府拿出重金来收买。因为杨家人多，那楚家的异食园也在风口浪尖上被人瞩目，一旦动手铲除，定然掀起千层浪，与其敌对，不如慢慢安抚，最后收服来得划算。 而今日他掏出去的金子，往后也一定能让他们自己乖乖的交上来。 “女儿知道父亲心意，只是突然叫女儿放下，女儿还是有些放不下的，打小就见了不少门当户对的男子，可那些并非女儿所喜欢。” 程雨晴委屈巴巴。最后言语出这么一句来，程知府也是无奈，只是摆手示意散了，楚莹儿才倾身过去扶着程雨晴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房门刚关上，楚莹儿递上茶水，那茶盏是冰裂白釉，甚是精致好看。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样式，也是程知府特意着工匠去烧制的。 只是那茶盏还没到跟前，就被宽袖一扫，整个翻掉，碎裂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呵，果真是个狐媚妖孽！竟能迷得杨清风日日守在她身旁，还能让父亲怪罪于我！” 自打出生以来，程知府对她就是百依百顺，要什么便给什么，从未有过一句呵斥责备，今日虽然人不多。但还是当着杨家的面薄了她的意思，断了她的话，这可是有史以来的头一回！ 今夜这一出，本就是她主动提的心悦杨清风要嫁过去。这才被程知府准了，拟了信过去，写的便是能与楚小乔以平妻身份一同入府。 她打得算盘很好，若是杨清风拒绝。自己父亲会厌恶杨家，施压打击，自己求情，得人心悦，一样能嫁过去。 如若他同意，那两人一同进府，她也能凭着手段和家境直接在杨府里继续和楚小乔斗，在没有外援的地方，把她捏死简直易如反掌。 可哪料今夜父亲却是胳膊肘往外拐，直接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一点儿不配合自己收拾那条挡路的母狗！ “小姐莫急，杨少爷对您不青睐，不过是因为有狐媚子在他身旁，咱们这一次失败，是因为咱们太不谨慎，将自己也扯进去。才险些惹祸上身。” “我费尽心力，本以为她死定了！谁知道安定了那么些天，如今还是醒过来，还在外头活蹦乱跳的！你对付此等妖孽，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程雨晴眯眼，危险的盯着楚莹儿，似是她说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便要撕了她的嘴。楚莹儿着实不慌，福了福身，又平和的莞尔。 “奴婢今日去那异食园，是从东门儿进的，出来的时候是从正门出来的，小姐可知道，奴婢瞧见了什么？” “有话直讲，少卖关子！”本就在气头上，哪里还有心思去猜这些？ 楚莹儿连忙又一次挪身到桌边去，一边将茶水换一遍、摆一摆点心，一边开口。 “奴婢瞧见，那正院大门口的花圃，被改换成了一个池子，池子里头养着黑鱼、鲫鱼，想来应当是杨少爷为了给楚小乔补身子，专门挖的一口养鱼池子。” 此言一出，更是叫程雨晴心中恼怒，嫉妒心也随之攀升而起，一张俏脸一黑再黑，怨毒爬满了她漂亮的五官。 同那楚小乔比，她的相貌同样是一等一的美人，家境更好，可如今那大街上的人，一个个皆是拿她和楚小乔作比较，将她比的一无是处！ 更有人言，那楚姑娘温婉活泼，杨少爷自然喜欢，若是看上她这种毒妇，才是杨清风眼瞎。 “他们还真是夫妻和谐，用得着你来提醒么！” 玉手一抬就要朝着楚莹儿身上掐去，楚莹儿却是灵巧的一躲，没让程雨晴掐到，反倒是伸手抵住了她的手。 “小姐，我要提醒的不是这个，而是那里头的鱼，这些与又不是观赏用的，终归是要被吃进肚子里头去的，若是那鱼本身就有问题，那吃下去的人……” 第251章 小小惊喜 言语间，一盏新的茶水连带着点心被一同递了上去，程雨晴若有所思的瞧着那茶盏，接过之后，忽得就是一笑，先前的怒火消散，那唇角一扬间，眼中的狠毒被亲和掩盖。 再望着楚莹儿的时候，她手上的狠劲儿一收，改掐为抚，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莹儿，你可真是我捡到的一块宝。” 心头之火有了剿灭的水。程雨晴才又想起其他的事情来，刚松下来的眉头又是一紧，低垂眼帘，瞧着茶盏询问。 “先前的事情扫尾如何？那野道士找着了么？” 当初那野道士知道的太多。绝对留不得！ “还没有，而且，知府大人那边也在派人暗中搜查，却都找不到那人的痕迹，实在是藏得深，真不好找出来。” 听见结果，她的火气又蹿升了出来：“你去通知下头的人，不论如何。一定要率先找到那个该死的东西！” 不论是先被外面的人发现，还是被程知府找到，又或者他跑了，只要他知道这些个事情，就是个祸害所在，所以必须要除掉！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异食园，楚小乔的院子里刚走了柳梁宇，又来了另外一个主儿，不是旁人，正是杨府的三小姐，杨白娇。 在听说楚小乔身子恢复了的时候，她就想直接从府邸里冲出来，朱紫雪和杨老爷倒是没有拦着她，反倒是她来的时候，被朱紫雪叫住，准备了好些个东西才过来。 这一趟杨白娇来，是坐着马车，带了下人来的，大门刚开，下人门就开始往下头搬东西。 带来的东西足有一大箱，里头是各种各样的补药食材，从人参到养颜的丹药，应有尽有。楚小乔看得眼角抽搐，这要是都给自己灌下去，恐怕自己就得直接补得七窍流血了。 杨白娇也觉得这些东西带来着实有些夸张，毕竟重伤之人有些时候是虚不受补的，大补反而会出问题，有句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些都是我娘的意思，准备好了非要让我送来，我这也是没办法，小乔你慢慢吃，吃不下了就拿到外头去卖掉便好了，反正……别叫我再拿回去就好。” 若是送不出去，她娘又得叨叨为何这些小事都做不好。然后各种嫌弃她，楚小乔自然也知道她的难处，点头答应，请人坐下。 只是杨白娇刚坐下，就对着楚小乔嘻嘻一笑，抛出了个叫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小乔，这几日与我大哥相处，你也应当知道他的心意的，打算何时嫁到杨府，来做我嫂子？” 何时嫁到杨府去，楚小乔也说不清楚，她知道。若是现在就想嫁，只要她开口，杨清风也不会拒绝。 但目前形势，杨清风是断然不会乐意的，而且，她也总觉得两人间有着一些三观上隔阂，在她适应这一夫多妻制度之前，她还是决定缓一缓。 “我不知道。这个……还得看爹娘的意思吧。” 似是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杨白娇一笑，纤纤细指在楚小乔的面前一弹，发出‘嘣’得一声脆响。 这响指吓了楚小乔一跳，不过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让她一惊。 “我爹爹已经准备了聘礼了，不过那聘礼是两份，恐怕，程雨晴也要嫁入府邸了。” 果然，终究还是有个程雨晴在，于情于理，杨清风娶了她。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而且，先前自己的父亲，似是也有意要自己嫁入杨府做妾…… 瞧着楚小乔神情黯然下来。杨白娇忙拉住她的手相劝。 “小乔，做妾，其实也没那么难过的，你瞧瞧我母亲。也是妾侍出身，可现在仍旧是嫡母之位，而且……我也听了父亲所言，那程雨晴入府，不过是为了牵制程知府罢了，与你不同，没有情谊在的！” “这话，也是你娘让你转达给我的？” 楚小乔的语气冷凝三分，神情中原本的黯然此时竟带了三分的敌意，不过是平常的一句问话，却让杨白娇心头一抖，似是在面对十个严厉的父亲。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想说的……”杨白娇瑟瑟，不敢讲谎话，“这半个月来，大哥一直宿在你这儿。所有人都没见过大哥如此，所以，我想你与其在外面被人欺负，也比进来做妾侍得强。” “什么妻啊妾啊的？怎的这才半个月不见，小乔妹妹就要嫁人了？还是杨小姐要嫁人了？” 两人正言语间，却听到第三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抬眼看去，就见柳鸢提着一篮子东西从外头进来。红螺和小桃站在门侧，待人入座上了茶水点心，便又关上了房门来。 楚小乔看着柳鸢，又看了看杨白娇，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儿也真的跟下了帖子一样，人一个个来的这么齐，全然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 柳鸢也知道，中途打断人洽谈是格外不礼貌的事情，她原本也是打算在旁边等着杨白娇走了，自己再进来。 可若是自己再不进来，恐怕过一会儿，这不会说话的丫头就要和性子耿直的楚小乔吵起来了。 “柳鸢姐姐的曲妙阁忙完了？今儿天也晚了，怎么现在又麻烦得跑过来？” 楚小乔说着，用视线指了指桌案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木盒子，那是柳梁宇送来的两盒丹药，柳鸢眉眼转了转一笑,心里却是暗骂柳梁宇，真是越来越会借着自己的名义做事了，而且还不同自己商量。 “你痊愈了，总要亲自来看看才放心，借着别人，总不如自己看到的。” 柳鸢放下手里的东西，视线又在杨白娇的身上转了一圈，似是在打量她是否可靠，楚小乔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两人间的小动作丝毫违未被杨白娇发现，她只是疑惑，为何会突然有那么片刻的沉默。 “今儿我来这儿，除了自己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还有旁的，是杨少爷托我找来，送给你的惊喜。” 楚小乔本就在情爱上敏感，柳鸢这么一开口，立刻令她拧了拧眉头。 第252章 笑抿恩仇 “这几日他都在这院子里，有什么事情我不晓得？” 这股醋味儿，酸得都冒泡了！柳鸢自然听得出其中的不乐意，不由摇头，轻笑出声来，连忙摆了摆手。 “妹妹别心急，姐姐我没有逾矩的意思，只是这惊喜呢，是在你重伤昏睡的时候杨少爷叫我准备的，为了这惊喜，我们可是一起花了不少的功夫。” 昏睡的时候？看来……自己的确有很多看顾不到的地方。 “我今日带来的惊喜，不过是杨少爷给你准备的整个惊喜的十分之一。妹妹大可不必想太多有的没的，还是多琢磨琢磨惊喜更好些。” 言语间，柳鸢已经拍了拍手，对着门外扬声吩咐了一句。 “把我带来的东西抬进来。让你家小姐好好瞧瞧，高兴高兴。” 外头红螺应了一声，随即就和小桃一起，一前一后的搬着一口大箱子从门口进来，箱子有半米高，一米长，宽三尺，这一眼看上去。不像是个放东西的箱子，倒像是一口棺材。 箱子很沉，小桃没有什么力气，力气基本上都是红螺在出，箱子搬到三人中间，柳鸢反倒是低头喝茶，似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楚小乔心思不再这上头，全然想着的是杨清风，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倒是杨白娇，盯着那箱子格外好奇，看了半晌不由的一笑。 “柳阁主，您这是带了什么来啊？别是给小乔的补药？”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伸手摸了摸那箱子，又上下左右来回的瞧了一瞧，鼓了鼓腮帮子又道。 “若真是补药，那咱们俩估计还送重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来了。” 杨白娇说着，眉眼间还带着女娃娃天真的小得意，好像是抢占了什么先机一般，倒是让柳鸢觉得好笑，她放下茶盏，朝着那箱子上一踹。发出一声闷响，可见里头是装满了东西。 只是从那一脚能看得出来，这里头装着的东西，柳鸢并不珍惜，不仅如此，她还一声冷哼，说话的强调也变得阴阳怪气。 “如果小乔妹妹想把这东西剁碎了，当成药引，煎药补身，我定当全力帮衬。” 话音一落，就听的盒子里传来两声“唔唔”的动静，紧接着箱子里头一声巨响。一阵晃动，似是这箱子里偷关了什么不得了的猛兽！ 杨白娇一声惊呼，触到烈焰般猛地收回了手来，生怕里头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将她给一起拖进去。 “这里头是什么？” 楚小乔被那一声动静拉回神思来，倒是好奇起来了里头有什么，柳鸢倒是用奇怪反问的神情反看她。 “小乔妹妹，这里头是个人，你应当能听得出来，你应该问的是，这里头是谁。” 是杨清风给她的惊喜，又是个人……难不成他是将程知府给绑了。然后送到这里任凭自己处置的？ 不，怎么可能呢？毕竟杨家还要和程家结亲交好…… 心中疑虑万分，楚小乔倒是真的亲自去打开了那箱子，只不过她没有用手，而是一脚踹在箱盖上，那箱盖一声巨响，随即朝上一翻，下一秒。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里面挣了起来。 那的确是个人，只不过此时那人蓬头垢面，两颊凹陷，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她瘦骨嶙峋，身上衣衫此时只能称之为是破布，只能达到避体的效果，破破烂烂的挂在她身上。 他的手脚都被绑着，能从箱子里支起身子来，已经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从箱子里跳出来伤人，实在是不大可能。 可即便如此，杨白娇还是惊吓得又往后缩了缩。楚小乔倒是眯眼瞧着，忽得一勾唇角，笑得妖冶，迷人眸子。 “没想到。姐姐竟然还带来了一个熟人，我还以为，我跟这位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呢。” 柳鸢一笑，她盏中的茶水已经喝完了。这才自己又拿了茶壶，又斟满了一盏茶。 “你情况好转的那日之后，杨清风曾来过曲妙阁，让我办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来找这个人，也得亏是杨少爷他记性好，只是一眼就记得这野道士长什么样子，否则，要找他，的确不是那么好找的。” 柳鸢冷笑，又喝了半盏茶，才低头仔细的去瞧箱子里支棱起身子的那个人，那人的眼中此时满是惊惧、恐慌。 此时的屋子里，只有五个女人，还是五个漂亮的美人，可这五个人此时在他眼中。皆是吃人的猛兽。 五个美人或是美艳，或是清冷，只是那五双绝美的眸子此时都紧紧的盯着那箱子里头的人。 而箱子里的野道士此时正紧紧的看着主位上的楚小乔。 她逆着光，瞧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能瞧见她那一双闪着寒光的眸子，全然没有少女应有的半分柔和温情，倒如同在沙场磨砺后下来的镇国将军。 戾气冰寒迸发而出，压的人喘不上气来。被寒眸紧盯的野道士自不必说那当头而来的压抑感，就是旁侧的杨白娇，也觉得此时的楚小乔如同尖刺炸开的刺猬，让人无从接近。 这位……这位是谁？ 认不出这人也不是她的错，虽然她当时也去了程府，也在院子里瞧见了当时的情形。 可那时候杨白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血肉模糊、半死不活的楚小乔身上，旁侧还有什么人，她根本无法注意。 这就是当日胡扯八道，给了小乔妹妹一顿鞭子的野道士。 柳鸢抚了抚自己的鬓角，一语过后，视线又扫了一圈屋内几人。 除去正主，旁人的疑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愤怒，好像地狱里的烈火一般穷穷不熄。 “好嘛，原来是找着祸害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杨白娇凶神恶煞，挥舞着绣花拳头就要上前，却被楚小乔抓了一把，又倒回了椅子上，她奇怪为何自己会被阻拦，难道楚小乔就不想立刻报复回去？ “你是怎么找着他的？” 楚小乔倒是不慌不忙，对于这种人，她可不能轻易放过，既然要报仇，那就得报得彻底才行。 第253章 化学警告 “能怎么找？还不是靠着手底下的人脉去找？”柳鸢撇嘴，似是格外无奈，“这老东西也是真的能藏，如果不是我人脉广，还真是找不着他。” “怎么说？” 曲妙阁的珍宝来自五湖四海，人脉遍布全国上下，只要是曲妙阁想找的人，不可能那么难找。 见楚小乔仍是疑惑，柳鸢这才又继续解释。 “我找到他的时候，这老东西正在桥洞下头对着火堆喝泔水，而且还有两伙人在对他追杀，应当都是程家的人。只不过一伙人是程知府手下的，一伙人是程雨晴派出来的家丁废物，都是怕他知道得太多说出去，这才要杀他灭口。” 先前那老道的风光模样。一看便知道是在各个名门中混吃混喝惯了的，每次编两句胡话，再带上几分耍把戏的手段，就能锦衣玉食被人供养，换做是谁，谁都愿意这么去做。 上一次，他那浮尘一甩，再一泼水。自己身上就冒出来了紫烟，楚小乔在醒来的第一瞬间就知道了缘由，如今瞧着这箱子里半死不活的道士，心中倒是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杨清风让我把人带回来，然后悉听尊便，妹妹可是有什么打算？是扒皮抽筋、和血吃肉？要杀要剐，妹妹你一句话，姐姐我立刻找人替你做了他。” 柳鸢言罢，箱子里的人又开始“呜呜”的乱扑腾，他的嘴巴被堵着，似是要说话，可没人愿意搭理他，不论他想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都没有人愿意理会。 倒是红螺一下露出了狠恶的神情来，盯着那蓬头垢面的野道士，冷笑着回应座上的三位主子。 “何必主子们脏了手？只要小姐一声令下，奴婢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小姐是知道的，在座没人比奴婢更擅长这些个事情。” 身为刺客，杀人抛尸、挖肠刮肚，都是见过也学过的，楚小乔和柳鸢自然知道，但一无所知的杨白娇却又是被红螺的狠厉吓了一跳，再一次往座位里头缩了缩。 “杀人放火。都是触犯法条得上公堂的，咱们可不能做那档子事儿，不然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叫人传出去了，这异食园还开不开了？” “这一点妹妹大可放心，你家杨少爷已经给足了我银两安排，妹妹要干什么，姐姐这儿都能帮你安排得只手遮天。” 事先杨清风找到她的时候格外突然，那时候还正是拍卖场子，柳鸢根本没空闲抽身，还是在拍卖场子的包厢里，两人进行的对话交易。在找这人的时候。 除了置办铺子的银两，还有另外在曲妙阁账上扣下的一笔巨大数额，专门用来给楚小乔找仇人报复用。 程知府现在动不得，程雨晴也不好下手，但这流落在外的野道士，还能不好收拾么？ 然而楚小乔还是一副严谨的模样，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反倒是正襟危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有人想杀他，不必我亲自动手，我要做的，不过是把他在我身上做的也在他身上做一遍。那些鞭子不是他抽的，我也不会找他算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这话中的意思……是要一笑泯恩仇了？ 可看着楚小乔的模样，又不像是心大宽容的模样…… “还麻烦姐姐帮我准备一些东西，一斤的海虾，一定要是海里的，一些不用的锅子，一定得是那种呈醋用的。金属的，拿起来却比较轻的锅子，而且不会生锈的那种，再加上一些打铁之类加热的器具，全都放在后院就好了。” 楚小乔言语间，话中带着诚恳，这一次，就连箱子里的那野道士也是一懵，不知她究竟要作何？ 难不成是她也开始迷信，然后打算要了锅子和海虾，做饭给这位野道士，然后供他修行？ 但先前柳鸢已经开口。说了楚小乔的要求都会满足，外加上她的确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自然得办好。所以面对楚小乔这奇奇怪怪的要求，柳鸢还是点点头答应。 “那、那这家伙怎么办？抓都抓到了，总不能再放了吧？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杨白娇还不愿意放过这野道士，指着便问。一旁的红螺和小桃也是同样的一副大敌当前的神情。 楚小乔一笑，反倒是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那野道士行了个礼。 “大师就是出了这门，也会有人追杀，性命垂危，与其出去冒险漂泊，倒不如暂时在我这院子里避一避。” 不等众人再有反驳建议的言语，楚小乔已然叫红螺将人带到客房去，叫人好生伺候着。 众人皆是怔愣，不知所以，可红螺还是格外听话，按照楚小乔所言去做，在客房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和洗澡水，又送上了饭菜。 谁都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大功夫，才忍住了往饭菜里下毒的举动。 眼前那麻烦解决。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只是这片刻，楚小乔就又一次恢复了寡淡安静的神情，只是心中对杨清风先前所言的惊喜，悟出了些意思来。 “对了，妹妹，那个人是杨少爷给你的痊愈礼，我这儿。还有旁的送你。” 柳鸢进门时挎着篮子，这篮子一直搁在地上，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口箱子上，倒是忽略了她本来带进来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把篮子放上桌，再看篮子里头的东西，杨白娇又发出惊呼：“这不是南中那边的果子么？一般到了夏季才会有，怎的现在就有了？” “南中在南边儿，比咱们这儿暖和多了，可是连雪都不下，今年更是个暖冬，有些果子便提前熟了，我那边的伙计就开始各处运输售卖，我这儿刚得了这些，就送来了。” 听着二人言语，再看看篮子里的东西，楚小乔就发现，那些水果全是印象之中，前世南方的水果，而南中这个名词，在她的知识储备李，也是三国中云南的称呼的。 难不成，这些水果是从类似云南运来的？ 第254章 心结更重 那也真是辛苦了，从不下雪的地方运到下雪的地方，还要保证果子不烂不坏，就算是冬天，靠着马车和渡船也是不容易的。 “这些的成色还不大好，若是等到了夏天，那才是真的好吃漂亮呢，这妃子笑，能红得跟玛瑙似的。” 柳鸢说着，拿着一个荔枝就剥开了，给了一旁一直眼馋的杨白娇，杨白娇倒是毫不客气的接过。吃下之后再看看篮子里。 要知道，就算她是杨家的女儿，可这种路程遥远的东西她也是不常吃到的，每年只有刚入夏的时候。能由着外出的叔叔带回来些，给她尝尝。 “有妃子笑、甜角枇杷……这是什么？” 杨白娇正点着那些果子的名字，忽得一拧眉头伸手过去，将上面的果子拨开，从下面拿出了一个黄溜溜的东西。 那东西中间鼓，一头冒出来一个小尖如同鸡崽子的小黄嘴，另外一头圆润还带着枝叶，绿油油的。黄绿对比间格外漂亮显眼，果子果皮不怎么光滑，却带着一股子清香。 这东西一出，倒是让柳鸢脸色一黑，拍案骂道：“这是山里头的野果，定然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混着送来了，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他们！” 气愤间柳鸢就要去拿那果子砸烂在地上，只是手还没碰到果子，果子就被另外一只手从杨白娇的手里拿了过去。 只见楚小乔眼睛发亮的瞧着过期，上下端详后又放在自己鼻子下头闻了闻，熟悉的清香钻入鼻腔，在肺腑中弥漫开来。 欣喜涌上心头，嘴角也不由泛起了笑意。 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这是柠檬。 瞧着楚小乔将那东西握在手里满脸兴奋，柳鸢只觉得大大的不妥！连忙出言去劝阻。 “妹妹，这和东西闻着好闻，可是吃着酸得很，是没法子入口的，这东西还是给我，我拿去丢了……”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丢了？姐姐你只管开个价儿，你那有多少，我都收了来。” 先前因为愁异食园的独特饮品。一直在折腾内院门口的那棵常青松，试了多少的配料都没有调出独特的味道来，现在这柠檬一道，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灵感。 什么叫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这要问柳鸢，她一直在这方面做得极好。 先前的甜杏缘也是楚小乔用酸的东西做出来的，如今这野果也是酸的，难不成是她又有了什么主意？ “看来，咱们的菜名册上又要添新东西了，又能有口福喽。” 柳鸢一笑，她很自觉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楚小乔也是个手艺人，秘方是她来钱的根本。可旁侧杨白娇却是眼角抽了抽。 “希望是口福，不是试毒……” 显然，她还在上一次的苦松针里没有被拯救出来。 “有没有口福，估计还得继续让姐姐准备一些东西来。” 东西不是问题，问题是楚小乔接下来要的东西，别说是八竿子了，就算是八十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沙子、贝壳、黏土、打铁用的高温的炉子，再加上一斤的海虾……” 楚小乔要的东西各种各样，柳鸢要了纸笔来一一记下，看着那些石头、沙子之类的，以为楚小乔是要盖房子。贝壳天然石，又觉得她是要做什么饰品。 可问她对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楚小乔的回答又让人觉得稀奇。 “不用多好看，只要是这些东西找便宜的买就好，不要多贵，只要量大就行。” 等着楚小乔将一大堆东西都说完，柳鸢就开始头疼。 “妹妹啊，其实打从你要那一斤海虾和锅子的时候我就好奇了。你要的这些个东西都常见，可放在一块儿，我就不晓得你要干嘛了。” “一部分，用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另外一部分，留着发家致富。” 言语间，楚小乔似是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的怀里涌，一双眼睛亮亮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几乎要涌到天上去。 这是前世，她身为特工，学的最基础的一些东西。也是最最常用的东西，怎的换了一个世界，就想不起来了？ 什么妖孽，什么紫烟。那只是碘化铝加水的反应罢了，这样的东西在自然界之中不少，所谓的情况，也不过是一些初级可见的化学反应。 现世世界还未开化。还未发展到那么厉害的程度，所以但凡有一定点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人们都会供奉为神迹。 但她又不是这世界原生的人，那些初级化学，还能不会么？ 记下楚小乔要的东西，柳鸢和杨白娇便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柳鸢还特意的瞧了瞧杨白娇，似是怕她出去乱说，可楚小乔却不介意。 化学，改变的是物质的本质，就算是杨白娇把她所有要的东西都记下来，出去满大街乱说，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这一门学科，有些东西一出，就会让整个世界变革。而楚小乔所求的，不过是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更何况她也只是会一些初级入门的东西，所以这一把变革的火她点不起来，也不会点起来。 柳鸢和杨白娇是前后出的院子，后者走得早，而前者刚出门，就瞧见带着人从梦华楼回来的碧海和宏二。 娆儿被这两人夹在中间。规规矩矩的站着，面上覆着一层淡色面纱，怀里还抱着她心爱的琵琶。 瞧见柳鸢，三人一起停下行礼，柳鸢也停下脚步，颇有意思的瞧着那被护在中间的人，虽然蒙着面纱瞧不清容颜，可单那一双露在外头的眸子，就让人知道这女子的姿色绝对是一等一的，至少是在红螺和小桃之上，与碧海齐平甚至超越。 “这又是哪儿来的一个妹妹？别是杨少爷点名儿要的？” 柳鸢话一出，碧海便知她是误会了，连忙摇头否认：“这人是小姐和少爷一倍看的牌子，是另有他用的。” 点牌子，是青楼里头特有的一种说法…… 第255章 不讲道理 看上了谁，便要翻一下谁的牌子，而这每翻一次牌子，都是要花银两的，一次比一次的价格高，跟赌牌是一个性质。 所以关键词一处，柳鸢就知道了这个蒙面的女子是个什么来路，楚小乔要的奇怪东西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女子，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柳鸢想了想，还是多言了一句。 “既然是小乔妹妹要的人，你们好生看顾。但也别忘了，好好伺候主子，若是她真的心情不好了，别说是俩人一倍看的牌子。就算是她自己点的牌子，估计也得给却折了。” 言罢，柳鸢抚着自己鬓角，多看了两眼那蒙面的娆儿，转身而去，虽然只是一瞬，可娆儿明显还是感觉得到，柳鸢的眼神冷得可怕。令她不由往后缩了缩。 一直等着人走远，碧海和宏二才又继续往院子里头走，宏二不明白，就拽了拽前头的碧海，询问道。 “碧海姐姐，这柳阁主什么意思？怎么好像在责怪咱们伺候不好少爷和楚姑娘似的？” “话是责备你我没错，不过不是说给咱们听的，而是告诉有些人，得知道规矩，分得清主次，免得自找麻烦。” 言语间，碧海瞧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娆儿，碧海能听得懂，娆儿也是梦华楼出来的花魁，自然也不傻，连忙对着碧海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乖乖听话。 至少，现在她得乖乖听话，毕竟现在院子里的每个人的气场都不是她能搞得定的，若是乱来，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一经点拨，宏二才反应过来，但他只想到了娆儿会不老实的这一层，却没想到第二层。还是碧海参悟的更透些，知道恐怕是楚小乔的情绪出了些问题。 毕竟这一段时间里头，她家小姐的情绪就没怎么好过。 把人带到客房去，碧海上下打量着她，她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似是要问问题，却被碧海一抬手打断。 “你放心，在这院子里头，只要你乖乖听话，就是安全的，作死的人，大罗神仙也保不住。” 梦华楼的花魁过得比大家闺秀还要快活自在。除了名声不大好之外，吃的用的却一点儿不比那些贵族们差，所以，为了让娆儿同意赎身出楼，碧海除了讲了要她嫁入杨府做妾的事之外，还撒了一个小谎。 当时碧海自己遇刺的时候，娆儿还不是花魁，却也是身在梦华楼之中，听说了当时的惨状，还亲眼见到了碧海的尸体被人抬出去丢在破烂堆里头，所以碧海一讲有刺客盯着她，她就立刻乖乖的跟着走。 毕竟都是吃过苦头的女人。知道哪些所谓的锦衣玉食是假的，得留着一条命，才能好好受用这后来的时光。 “待会儿主子传唤你的丝毫，你可切记要老实一些，记得清楚，你出了梦华楼，就不再是妓子，而是这异食园的学徒。以后改名换姓，主子传唤你的时候，绝不能行梦华楼里揽客的那一套，否则惹人厌恶，就不只是再把你丢回梦华楼那么简单了。” 宏二不放心的各种嘱咐，娆儿坐在椅子上乖巧的点头，将她在客房安置好，碧海和宏二才出来。 “碧海姐姐，这清纯的一个小姑娘，咱们就这么赎身回来，再把她丢入火坑，是不是……” 虽说嫁入杨府是这花魁最好的出路。但毕竟人皆有心，而且那杨老爷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再娶一妾侍……这不是一枝梨花压海棠么！ 碧海闻言，却是一声冷笑。旁人瞧不出，但她是瞧得出来的，这娆儿当初为了爬上花魁的位子，恶心的事情没有少做。也根本不是什么善人。 身为花魁只要卖艺，不必卖身，可碧海却破了身，便是遭她算计，喝了迷酒，被送上了榻去。 否则也轮不到现在的娆儿上位，如果她不想求杨家的财富，也不会同意赎身出来。 “若是她真有你想得那么好，甚至有那么一半的纯良，就不错了。” 听语气便知碧海与娆儿之间多有过节，宏二心下明了三分，抿唇再不多言，他可不愿意搅合到女人之间的是非里头去，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他可受不了。 招待完客人，楚小乔自然要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红螺也跟着回了内院，碧海回来的时候，正瞧见红螺在门口的廊下坐着，无所事事。 上前询问了楚小乔的情况，红螺如实道来，还将楚小乔问她问题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碧海听着听着，就拧了眉头来。抬手赏了她后脑勺一个暴栗。 “说你不开窍，你还真是蠢！你若是这么同小姐说，小姐只会心结更重！” 两人间的爱情在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红螺说的道理楚小乔都懂，可她要的不是讲道理、理解，她想要的就是杨清风能包容她的不讲道理。 若是情爱真的能那么大方，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的正妻容不下小妾？ 现在要告诉楚小乔的，只有杨清风有多在意她，对她有多好，至于杨清风是不是真心的，反正现在楚小乔也没有正式答应，距离出嫁还有时间，日久见人心，等着她静静观察便是了。 “那、那怎么办？我现在可真是多嘴！” 红螺抽了自己一个小巴掌，这才发觉自己的情商与碧海差了有多远。 好在碧海不慌，就证明着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只是叫红螺继续在门口伺候着，什么也别多想，自己则是去了除非。 果然，厨房里头小桃正在做晚膳，锅里煮了白粥，而蔬菜刚刚择洗完，一样样的配菜看过去，便知道都是楚小乔喜欢的。 “咱们今儿晚上不做这些了，做点儿别的吧。”红螺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子，就要拉着小桃出去。 小桃拧眉，想要拒绝：“不行的，今儿晚上的菜都是少爷交代过的，不能有岔子。” 杨清风临走之前，料到楚小乔情绪，特意嘱咐了小桃要小心伺候，以及晚膳要做什么出来，免得令她更不高兴. 第256章 离不开他 直到自己回来，小桃才能去休息，这少爷才走没多久，怎么能不好好伺候？ “你家少爷又不在这儿，做什么是咱们的自由，更何况，我这是帮你家少爷，又不是害人。” 不再给小桃多言的机会，碧海直接拽着人就出了厨房，直往正院的池塘去。 抓鱼、杀鱼、去鳞、下锅，碧海和小桃的动作格外麻利，一气呵成。 看着沸水将鱼淹没。小桃的心还是有些发抖，今儿她和碧海真是一通乱来了，一下就做了五条鱼进锅。 鱼倒是无所谓，本就是养来给楚小乔补身子的。多费一些并不打紧也不会心疼，只是要紧的是，先前半个月就是一日一条鱼变着花样儿的做，就算是厨艺再好，楚小乔也吃腻了。 今日杨清风特意嘱咐不要再做鱼，现在可到好，说着不做不做，一下又整了一桌百鱼宴…… “咱们这么胡闹。没事儿么？”小桃不安，揪着自己的衣袖，撇着一张小嘴，“楚姑娘不会气得砸了盘子吧？” “你只要跟着我说话便成了，保证没事儿。” 碧海连连摆手，她家小姐才不会跟那些泼妇一样，有涵养得很呢！言罢她又想起什么来，又问道。 “小姐的药呢？煎好了么？” “煎着呢，还有清苦味用的蜜糖，都在这儿……” 放着蜜糖的木匣子刚拿出来，就被碧海给抢了去，丢到一旁，小桃大惊，却见碧海摇头，继续去拾掇锅里头的鱼。 今儿是楚小乔恢复后第一日露面，事情自然就多了些，这一耽误，连吃饭的时间也耽误了，先前有人在她还不觉得，可等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了之后，才真真儿的发现胃里在唱空城计。 “红螺，晚饭好了么？” “应当是快了，姐姐和宏二方才回来了，小桃多了帮手。很快就好的。” 并非红螺偷懒不去帮忙，而是她实在是不擅厨艺，她之所以能学的会楚小乔交给她的西点的做法，是因为那些东西有着固定的用料刻度和烘培时间。 而日常做饭，就是那一句俗话“大师做饭没有菜谱，全凭感觉”，她一个刺客，每日风餐露宿，这方面的感觉早就坏掉了。 一边回应，红螺一边推开门去，就见楚小乔衣服耍无赖的模样，双手向前伸展。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瞧着门口，手里还握着一个柠檬。 似是红螺再不把饭端上来，她就要把柠檬生啃下去了，红螺还记得柳鸢说那东西不能吃，就要过去将柠檬给夺过来，却被楚小乔又收了回去。 就在两人这么一动作间，饭菜的香味就从外头飘了进来，楚小乔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端正坐好，可当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刚亮起来的眸子又是一暗。 端上来的菜都是秀色可餐的。只是每一道菜的主体都是鱼，红烧的、清蒸的、煲汤的…… “你们这真是把我当成猫来喂啊，猫也不会顿顿吃鱼吧？账上的银子只买鱼，不能买点别的啊？” 楚小乔的神情有些幽怨，却还是乖乖的端着白粥，拿着筷子吃饭，倒是让先前担心她发表的小桃松下一口气。 “这……这晚饭素日里都是杨少爷亲自准备的，今儿他不在……奴婢们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家里头只剩下鱼了，所以才……” 碧海也委屈巴巴，一副生怕被责怪的模样，瞧她那样子，楚小乔无奈摆手，示意他们也坐下来一起吃饭。 众人坐下，红螺去叫了宏二，楚小乔知道碧海已经将人从梦华楼带回来，倒也没急着去看，反倒是先端了一盘桌上还没被人动过筷的红烧鱼，让人端过去给她做晚饭。 红烧鱼是她素日里最爱的，现在直接整盘端走。可见她是已经吃腻了，倒是宏二瞧见这些高兴地紧。 “从少爷在门口挖了那池塘，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平日里都得剃了鱼肉炖烂成汤。今儿终于是见到一回鱼肉了！” 无意之中的助攻才是最致命的，果然此言一出就见楚小乔愣了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此时却又见碧海将汤药端了上来，让楚小乔喝下。这一次的药端在手里，倒是发现量少了不少。 “不错，长痛不如短痛！” 刚夸了一句，仰头就要喝，只是一口刚下去，楚小乔就后悔了，这味道，简直比自己头一次喝的时候要苦了几百倍！ 难不成：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是形容汤药的？ 不到半碗的汤药，她只喝了一半儿就又放下了，面上五官几乎挤在一起，痉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一双眸子在桌面上四处扫着，似是找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全桌的人都知道。但知道糖盒在哪儿的，只有小桃和碧海，小桃是一句话不敢多说，倒是碧海，又露出了一副为难尴尬的神情来。 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的，楚小乔心中不悦，可碧海下一句话，却让她不由慢闭了下眼睛。偏过头去，扶额头疼。 “蜜糖蜜饯，平日里也都是杨少爷管着的……” 前后左右的，全是杨清风，合着自己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呗？ 楚小乔忍着口中巨苦，又一次抬头，将剩下的汤药喝了干净，接过碧海递上来的水，一连喝了好几盏，才终于冲淡了口中的苦味。 汤药的苦涩加上饭菜的不合口，楚小乔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只用白粥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楚姑娘，您若是吃的不合口，我再去给您炒个其他的菜？” 不必了，你们也忙碌一日，早些吃了晚饭，安置吧。 不同于对着那野道士时候的煞气逼人，此时此刻的楚小乔在烛光之下，比那温水还要柔和，不带丝毫戾气，宛若众多鹅黄羽毛之中最柔软的那一片。 低眉垂眸间，柔和中夹杂着一种天然的惆怅，淡淡的，好像雨巷中的丁香，兀自芳华，又无人欣赏，只有冰冷的雨水在朝着她冲刷而来。 第257章 士有善终 “楚姑娘，您这性子也太好了些吧？”小桃觉得一阵阵感动又愧疚。 楚小乔对他们向来是不错的，不仅容他们一桌吃饭，平起平坐，而且就连一些事情做得她不顺心，她也会理解，不去责怪。 “分人而已，你们觉得我会让那野道士有善终么？” 这一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小桃这才真正的明白，“她的性子是分人的”这句话，就如同杨清风对着外人永远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对着楚小乔却是温润如玉。 饭后闲来无事，这一晚家中又无人，她无事可做，只能自己在院子里晃悠消食。红螺陪着她，看着她真的无所事事，这边带着她往前院去。 刚进去，楚小乔就一眼瞧见了新挖出来的池塘。 池塘的四周有四盏石雕的莲花灯伫立在四个方向，此时正亮着，映得那池中的水盈盈生辉，池中偶尔有鱼儿越出，只不过不是观赏的锦鲤或者金鱼。而是用来做饭的清江鱼和黑鱼。 这些鱼都是个儿大活泼的，与集市上那些半死不活的鱼儿完全不同，倒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一般。 “这池子在小姐出事儿的头一日，杨少爷就让人挖了准备着了，不为别的，只为了给小姐补身子用，这里头的鱼也都是现打来养着的，喂的都是好饲料，不然可活泼不得的。” 红螺见楚小乔感兴趣，便在一旁解释，楚小乔闷闷的应了一声，心绪复杂，抬眼再看假山，一眼就瞧见那山上的两个木偶模型，那是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还有一间小小的木头屋子。 模型不怎么精巧，可在这漆黑黑的夜里，在那不量的烛火之下，却是将那木雕映得栩栩如生，好像这真是一座室外仙山，有一堆仙人隐居在其中，长相厮守。 “小姐，这木雕还是杨少爷亲自按上去的。说您瞧见了便知他心意，定然欢喜。” 又在外头晃悠了一会儿，楚小乔就回了屋子去，红螺贴心的铺好了被褥，却未见楚小乔有睡意，再看看外面天色便知道，恐怕是在等着家里头的人回来，也在等着杨清风。 杨清风的人都在这儿，就算是今夜不来了，也会派人来传信，把人也带回去的。 夜，静得有些寂寞。屋子里除了灯火偶尔发出两声啪嗒响动，再没了旁的声音，烛火偶尔跳动，好像梦中偶尔的呢喃。 楚小乔一边处理着那一个柠檬，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有人来汇报说楚小风在曲妙阁歇下了，也有爹娘回来之后用饭的动静。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格外的细微，而且没有持续多久，整个世界又一次恢复一片平静。 茶壶中的水烧开，又放凉，楚小乔将捣碎的柠檬过筛，加入到了凉水之中。再放入蜂蜜搅匀，慢慢细细品起来。 柠檬水酸甜，是前世她最喜欢的一种饮品，就像是她追求的人生一样，又酸又甜，盖过了柠檬皮所有的苦味。 她正听着外头静悄悄的夜出神，忽而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倒是让她一惊。连忙回神，这一转眼间，房门大开，就见杨清风从外头进来。 他仍旧是走时的衣裳，青丝高束烛光之下，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只是精致的眉眼中带着疲惫，好像刚从一场商榷之中下来。 转头环视屋里，瞧见灯台下，伊人踢鞋侧坐在榻，眉眼弯弯，尽是如水温柔。瞧望着自己。 原本的疲惫与糟心片刻间烟消云散，心头一暖，原本暗淡的眸子也瞬间亮了三分。 他原本只是想着，这灯光是留下给自己照明用的。却没想到，心头上的人也不曾歇下，反而是等着他回来。 她身形纤瘦，双腿曲起在榻上。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放在桌案，那姿态好像珊瑚上的人鱼一般，优雅高贵，却又单薄。 “这都几更天了，怎的还没安置？可是院子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柔声压低了三分音量，杨清风挪身过去，她的一双眸子也跟着他而动。 “院子里的人都回来了，自然是等你回来。”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倒了一杯柠檬水出来，递上前去，杨清风接过，杯子刚入手，眉头就拧得更紧。 “你这也太心疼下人了些，这冬日半夜还喝凉水，伤没好。再惹了风寒可怎么办？” 话虽责怪着，可她递上来的东西，他还是要喝的，只不过这水入口，却不是冰凉，反倒是凉的恰到好处，将那酸甜的味道全然衬托了出来，甚是美味。 再放下杯子。就见楚小乔一脸小得意的瞧着他，似是在求表扬。 “这水就是要冷着喝，否则就没了滋味了，以后这种冷茶，就是异食园的专属茶水了。” 窗架为纸，烛影为墨，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真真儿的是一对璧人模样。 楚小乔兴致勃勃的说着杨白娇和柳鸢来时候，她如何发现柠檬，它又是如何好的东西，拥有多大的商机。 杨清风兴致勃勃的听着偶尔提点上一两句，让她的灵感更甚。 一人没了白日里的惆怅寂静，一人扫了来时的疲惫心烦，两人间的声音不大，门外也有下人在值夜，只是不知为何，二人眼中只剩下了彼此，连窗外的雪花的声音也听不见。 “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了西园儿都有已经满了，可是梦华楼的和那道士都送到了？” 听着这问话，楚小乔扬扬眉头，随即一点头。 “都到了，那道士我见着了，一副活不下去，又舍不得死的样子，梦话楼的那位来得有些晚，我没心思去瞧，要不要现在给你叫来，你先试试她？” 话里明显是带了些醋劲儿，话出口之后，就连楚小乔自己都心下呆了呆：她从不是什么将情绪放在面上的人，怎的最近倒是越发放肆起来了？ 更何况，这世界本就如此，她一个人变不了这三观，何必去费劲？免不了要讨人嫌…… 瞧的出她的不乐意，杨清风倒是觉得有趣。 第258章 秉烛夜谈 这小丫头与自己相处这么久，也只是伤好的这段时间里，才终于在不经意间对自己露出些小女娃应有的心思情绪，哪能让她再收起来？ 大掌握住了她要从桌案上挪下去的细手，放在掌心细细摩挲，面上却露出一副登徒子的身前来。 “小乔说这话，看来是伤全然好了，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伺候我入寝了？不然怎会拿旁人来试探。” 他声音低低，仿佛一块磁铁，将她所有的心思都吸了过去，他凑近了过来，呵出的热气喷洒在耳廓上。激得一阵轻轻瘙痒。 她慢慢回头，放大了数倍的俊颜映入眼帘，浓眉深眸，高挺的鼻梁。以及那一双薄薄的唇，再耐不住心中的悸动，也慢慢的凑了过去。 本想着她会羞涩躲开，哪料到她竟会如此主动，一股冷冽的奇香自她身上散发而来，仿佛锁链将他牢牢拴住，定格在原处，直至那一片柔软温暖贴上他有些凉薄的唇。 惊然间。他整个人却像是要融化一般，深深的陷了进去，再顾不得别的，顺着她的主动，深吻了下去。 却是在他将要迷乱的一瞬间，楚小乔又抽身撤出了他的范围，他睁眼，捕捉她眼神中闪过的慌乱，再瞧她两颊红红，便知方才她也是意乱情迷的。 “看、看在你为了我修一个鱼塘的份儿上，赏你的。” 瞧她仍是故作镇静，撇过头去，杨清风却不罢休，摸了摸自己的唇，却又道。 “挖鱼塘都是这奖励，那我把你找到了那野道士，夫人要如何赏我？” “谁同意做你夫人了！” 她嗔怒，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凶得可爱，上一句欲要与他撇清关系，下一句却又管制着他。 “你上哪儿去了？别是在外头偷完腥回来的！” 这么晚，他又被叫去了程府，楚小乔若不想多想，也是不可能的。她只能保证自己不忘那么不好的地方想。 这次换做杨清风露出委屈的眼神来。 “这几日府上的是多，你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我从杨府出来就跟着父亲回复去处理事务，好不容易处理完，匆匆忙忙回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现在居然还被冤枉偷腥。” 他越说，语气中的失落越重，而楚小乔的心也跟着愈来愈软，等他说完，脸虽然还没转过去，不过一只手已经将桌上的点心推了过去，示意他可以垫垫肚子。 不过一说到吃。她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对了，虽然外头养着的那些鱼都很肥美，但是我已经吃的够多的了，能不能换换口味啊……” 她顾着腮帮子眼神中带着忐忑，头一次有人对她如此好，而且却拒绝，好像自己没心没肺。 杨清风倒是没在意，拿了糕点边吃边问：“不想吃鱼也行，那咱就换一些旁的东西来补身，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日常吃饭就好了，伤已经都好了，不需要再很补了。我觉得药也差不多可以……” “不可以。” 就知道她要说停药的事情，杨清风还没等她开口，就一口回绝。 “明日大夫还会来再给你诊脉，到时候自有定夺，还是谈谈，你想吃什么吧。” 没达成目的，楚小乔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又皱皱鼻子。瞪了他一眼。 “我要吃肉，牛肉羊肉，我都要吃，不然我就吃你的肉！” “放心，明日就都给你置办来，你若是想吃我的肉，我也给你吃。” 瞧她生气要撒泼，杨清风也任由她撒泼下去，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轻松的话题一过，杨清风又将话题转到了正道上去。 “那个野道士，你打算如何处理掉他？” 柳眉一条。楚小乔转眼瞧着杨清风，忽得抛了另外一个问题出来：“清风，你相信，这人世间有鬼神么？” 这个问题不着边际。格外广阔，令人无从回答，他本是不信鬼神的，可这世间又有许多事情是他所解释不通的。又让他心有迷惑。 思索半晌，也只能吐出七个中规中矩的字来。 “子不予怪力乱神。” “其实，你眼中的一些奇异、神迹，都是认可操控的，只是你不知道缘由，所以，只要我能操作这些缘由，我也能被人称之为高人、仙姑，就和那个野道士一样，这也是为何那日，程知府能找到理由，给我一顿鞭子吃。” 说到这里，楚小乔不再往下说，可杨清风已然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她要做的，就是将那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再转还到野道士的身上。 再之后，让这世间容不下他的那些东西，去将他消灭。 那野道士让楚小乔身上冒出紫烟，这一点杨清风是知晓的，在柳鸢将人抓住之后，他还亲自提审过。 但也正如楚小乔所说，为何会有如此现象，他也不晓得。更不知晓野道士是怎么做，可转眼看楚小乔，她已然是目光炯炯，打定了主意。 “想好了便去做，只是记住，别弄伤了自己。” 他搞不清楚缘由，能做的也只能嘱咐她这些，并且好好看着她，免得搞不好酿出什么祸事来，哪料楚小乔却是轻松一笑。 毕竟，做一个小小的化学实验，不过是吃一顿早餐那么简单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置办的这一套东西，还能让她继续富贵下去。 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便能赶得上杨家或者曲妙阁了！ “不提那些，我等你到半夜，还有一件事儿要做。”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传了鞋子下榻起身，转身挪到了柜子前头，将先前红螺收进来的盒子又拿了出来。 这盒子里不是旁的，真是楚莹儿代程府送来的那一盒子的金元宝，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打开盖子，金子在昏黄的烛火下，仍旧是亮闪闪的。 “我点了点，总共有三百两，你现在赎梦华楼的花魁的花销，有了这，就能回来大半了。” 伸手摸一把那光滑冰凉的黄金，杨清风抬眼看向楚小乔：“怎么，这么多钱，你不自己留着，给了我不可惜？” 第259章 花魁小娆 “我开异食园虽是为了钱，却不追求家财万贯，更何况，这银子本就是两份儿，不过是有人施了奸计，才被合在一个盒子里头的。” 白日里，那金子送来，杨清风码列的时候就瞧出了端倪来，只是没想到，当时气急了的楚小乔也能察觉。 感觉到杨清风异样的欣喜眼光，楚小乔不由得又瞪了瞪他：这男人还真是把她给当成傻子了？若她是傻子，哪能开得起这个异食园来？ “虽然我花的多。但我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我的所有身家都已经给了你了，还在意这几锭金块？” 抬手指向她的腰间。楚小乔低头去看，便瞧见了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就听杨清风出言解释道。 “你只要拿着这玉佩，找一处我名下的铺子，你缺多少银子，铺子里的人都能拿给你。” 闻言，楚小乔直翻白眼，只以为他是在胡乱吹：就算他是公认的杨家接班人又如何？一日没有接班。就得小心翼翼的，就算是真正的接了班，也得小心，否则就会高攀高摔。 不等楚小乔再谦让，杨清风已然又将盒子盖子给扣了回去。 “比起给我，你还是留着这些，还人情用吧，朱紫雪也是个难缠的主，被她盯上，少不了麻烦，解决麻烦的时候，也少不了要用银子。” 楚小乔被带走之后，杨清风能及时去救人，也多亏了朱紫雪带着杨白娇去搅了这趟浑水，所以说朱紫雪是楚小乔的救命恩人一点儿也不为过，虽说杨清风与之之间的仇账是算不清的，但楚小乔不同，她欠的人情债，总是要还的。 经过点拨，楚小乔一拧眉头，也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茬儿，又想想今日朱紫雪送来的那一大箱子补药，不由一叹，心道自己果然是碰上了个麻烦的货色。 她的苦恼头疼全被他捕捉在眼底。这也是为何，他日日陪着她，却不急于将她娶回去，为了保全她一点儿无差，他得抓紧肃清了杨府，才好安心的同她大婚。 这一夜，再无多言，吹灭了灯火，只剩下外头月亮还盈盈的亮着，月亮西斜，白日凌空，一夜一日。又过了一轮。 清风堂的大夫大早上就被人叫了过来，楚小乔还未起身，就已经候在门外，杨清风倒是起得早，直接将大夫请进来，隔着两层纱帐诊脉。 楚小乔还特意提了一提停药的时候，大夫确定这脉象正常，也觉得应当将药停了，可硬是被杨清风的一双寒目逼得又开了一副补药，让大夫领着小桃去抓药，这才算是罢了。 早膳端进来，一碗鸡蛋羹。和三道清淡的小菜，以及几个包子。 楚小乔看着那些小菜，又瞧了瞧杨清风，细心的发现他衣袖口上，沾了一丝酱油的污迹，只是袖口的绣花过于两眼，这才让污渍变得不起眼。 看来，还着的同碧海所说的一样。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他亲自做的…… “过来。” 楚小乔忽得翘起二郎腿，一副无赖模样，朝着杨清风勾了勾手，杨清风立刻听话的过去，微微俯下身来，瞧她要作什么妖。 只是没等他看两眼，忽得脸颊上就是一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了上去，倒让他又愣了一愣，再看楚小乔，却发现她已然没了昨夜的脸红娇羞。 “可真是没脸没皮。” 不过，他喜欢！ 心里乐得开了花儿。这半月里来起早贪黑、躬身做奴的疲惫一瞬间清扫全无，反倒是更加心甘情愿的被她使唤。 “唔……我不知道该怎么样，但是在我的印象里，若是认定了的伴侣。那两人间就应当如此。” 前世里她见过那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虽然结果有好有坏，但过程都是无一例外的有甜蜜的时候，她也想如此。 “嗯。应当如此。” 杨清风没有情感上的经验，听楚小乔这么说，他也点头竟就这么信了，但闺房里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还不是一对儿鸳鸯一个样儿？ 想着，杨清风忽得又觉得不对劲儿：要知道，街上可没有如此放得开的女子，而且……伴侣这个词，又不是夫妻，并非专指！ “对我可以，旁人不行……红螺和碧海也不行。” 他一脸严肃，说着这些细枝末节的常识，好似一个小孩子在护卫和教训自己的糖葫芦，可爱又可笑。 忍俊不禁间，楚小乔夹了一筷子的菜过去，塞进了杨清风的嘴里。 “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是快些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言语间，楚小乔忽得又想到什么，收了玩笑又开口提了一句。 “昨日从梦华楼带回来的花魁还没瞧，现在应当也起来了，可要看看？” 楚小乔恢复，就证明着杨清风要渐渐恢复往日里头的忙碌，以及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要搬回杨府去住。未免夜长梦多，自然是将手头的琐碎事情尽快处理掉为佳。 唤了下人将人带来，娆儿也是刚刚用完了早饭，一听召见，连忙抱着琵琶往内院里头去。 本想着被人赎身，替人办事，还能享受荣华富贵，这之中必然得有不少的考验，所以从西园儿客房到内院厢房，娆儿的小脑袋瓜就没停过。 只是一到了内院屋子里头，原本楚小乔和杨清风间轻松的氛围瞬间一散，空气几乎凝滞，温度似是又回到了严冬之中。 并非是对外人时候的严肃，两人神情之中的静默，皆是震惊之下的条件反射。 特工的基本功就是认人记录，要有超凡的记忆力，每一次任务，她不光要将走的路线记下来，还要记住当时的环境条件路人多少，真是要记录自己走了多少步。 就连路人都能一一辨别记住两三天不忘的楚小乔，自然是不可能忘记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眼前这娆儿不会错的，虽然不是全然一样，但她的眉眼轮廓的相似度绝对极高！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姐姐妹妹小时候走失了，还没找回来？” 第260章 神似故人 言语间，楚小乔转头去看杨清风，正如她方才之语：眼前的娆儿，与身侧的杨清风竟有着几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冷若冰山，一个柔美如斯。 杨清风摇头：这娆儿的年纪看上去比他小，倒是和楚小乔年纪相仿，他是家中嫡长子，若是母亲有生出妹妹，他决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这娆儿的年纪再换算一下时间。便知道是在母亲过世之后才出生的。 而且娆儿的模样落在杨清风眼中，与其说是像自己，倒不如说是像自己的母亲。 “小姐、少爷，可是娆儿脸上有什么？” 对自己的相貌。娆儿向来有自信，却是瞧不出什么自己与杨清风的相似之处来，见二人盯着自己乱看，不由往后缩了缩，一只手缓缓抬起，抚上自己的脸颊，柔媚羞涩。 姿态曼妙，却是让杨清风拧了拧眉头：只有形象却无神似。果然差别还是很大…… 他的神情变化被楚小乔看在眼里，却让楚小乔心下一安，她本就已经做好了吃醋的准备，可这娆儿一来与之模样相像，二来姿态不招他喜，向来倒也无妨了。 只不过这一想之间，楚小乔又惊愕，心道自己怎的又开始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了？不是打算适应好这世代了么？ “为你赎身，又将你带来，你可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了？”楚小乔出言。 娆儿连连点头，面露欣喜恭顺得紧：“艳月，不，碧海姐姐已经和娆儿说过了，还请小姐放心，只要娆儿能后半生安定，娆儿是愿意的！” 要知道，嫁进大户人家是多少女子的梦，更是青楼女子不可及的一件事情，而如今楚小乔将人带出来，又打算给其一个身份，这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机会。 管他是妻是妾，反正有钱花，能让她安然享乐便是了，哪儿能顾得到旁的？ 更何况梦华楼的花魁过了二十三终归还是要接客的。比起被千人压万人睡，娆儿巴不得嫁进杨府，只伺候杨老爷一个。 此人没有什么过多的算盘，也是个单纯的丫头，只不过不论是她的神态还是心思，都让楚小乔和杨清风觉得不是那么可靠。 “小桃，把人带下去。” 杨清风唤了下人，小桃连忙上前去将娆儿给带走，楚小乔疑惑挑眉：就算是他不喜欢青楼女子，也看不上娆儿的品相，可至少人家是个美人，怎的方才语气里还带着那么多的不悦？ 怎么了？这美人莫不是不对你胃口？ 杨清风却是一摆手。毫无玩笑的意思开口道：我总觉得这花魁靠不住，未来可能会临阵倒戈，反咬一口。 毕竟是买来让她做事的，自然没有跟咱们有过命之交的随侍看着实在，能有现在这样的程度已然不错了，而且她又有什么可反咬的？ 楚小乔反问，言语间还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 正如她所言，于情：他们是娆儿的恩人，又给了她一个前程，她若是敢报复那就是忘恩负义；于理，她的图谋与杨清风和楚小乔的并不冲突，她唯一的对手只有正妻朱紫雪。 而且。若小娆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那才不好，只有无赖遇无赖，才能擦出撩人眼球的火花来。 不必多言，杨清风就能明白她话中意思，勾唇一笑间，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 反正现在杨府已经是一潭浑水，只有将浑水搅乱。才能伸手好好的摸鱼。 打定了主意，便让楚小乔看着去安排，杨清风自己则是带着宏二离开，去各个铺子里巡视，已经许久没去过，这一趟巡查是必须要去的，免得下头的人又开始不安分。 送杨清风出门，楚小乔就叫了碧海和红螺来安排搭台唱戏的事情。 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到异食园开张的时辰，楚小乔也没有在屋子里窝着，喝了药就到了东园儿去，看着那红台。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觉得，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布置的了。 “明日的天儿就不错，而且又是十五月圆。倒不如就明日如何？”碧海提了个时间，楚小乔自然是觉得不错。 “月光好，就是剩了烛火钱，到时候这下头的灯台摆两个便够了。” 出去拍了拍碧海的肩头。表示鼓励，不得不说，她是真的能为自己节省开销。 “小桃，麻烦你带着人去采买东西了，买了之后花销报到账上去。” 吩咐完旁的事情，又去瞧碧海，再想到娆儿不由的拧紧了眉头，外来的人的确是如同杨清风所言，不可靠了些，也不晓得会不会出岔子。 “碧海，你也算是个有经验的，你去好好调教一下那个娆儿，别将烟花柳巷的那股轻浮气表现出来，否则我怕她是难入府了。” 小桃还未走远，听到这话就又折返了回来。 “楚姑娘放心，那娆儿奴婢也瞧见了。不说别的，单凭那长相，定然能入了老爷的眼，让朱姨娘狠狠吃瘪。” “这是为何？” 小桃常年在府中，她所说的话向来是极准的，只是其中的缘由，还是让楚小乔好奇，外加上今日早上杨清风的模样。更是让她好奇。 “这要解释起来，得追溯到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了，奴婢只能说，老爷和夫人是格外恩爱的，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而这娆儿又与夫人极像，又年轻貌美，定然会入老爷眼。” 一通话说下来，除了是给楚小乔一针定心剂之外，等于白说，楚小乔没从中听出任何一丝原因来。 不等楚小乔再发问，小桃已经带着几个从曲妙阁来的伙计匆匆的离去了。 “这其中故事，应当是不少……” 楚小乔拧眉沉吟，随即看身侧的碧海和红螺，问她们两个可知道些？ 然而两人皆是摇头，红螺是四处漂泊，濒死才终于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来，哪可能会知道一户人家中的爱恨情仇？她顶多能知道杨家的家底有多殷实，碧海的确是梦华楼的花魁，可杨老爷从不进青楼，她也是无从知晓太多。 第261章 长得勾人 不等楚小乔再往下深思，碧海又将话题撤回到了娆儿的身上。 “小姐，若是要将女子调教的妩媚可爱，那奴婢是有经验的，可若是要将人调教的刚直不阿，恐怕还得让妹妹去才行，我是做不到的。” 叫红螺去，是因为楚小乔身边还需要人伺候，让红螺这不会说话的在，难保不会又让她心绪低落，二来，小娆和自己有过节。自己去晃悠说教，恐怕也会惹出麻烦。 瞧得出姐姐所想，红螺连连点头，向楚小乔保证：“小姐放心吧。没有奴婢收服不了的人，那娆儿就交给奴婢吧，到时候定叫她乖乖听话。” 安排得差不多，楚小乔又去看了那野道士，野道士倒是乖乖听话的还待在院子里，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新的道袍，身上污渍洗去，整个人瞬间清爽利落了不少。 见到楚小乔来。连忙跪地求饶，楚小乔倒是没有刁难他，只是继续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那野道士也以为是自己的把戏唬住了楚小乔，她现在钦佩自己，想要自己镇宅，也嘚瑟了起来，真的就将自己当成了大爷。 从客房出来，碧海就拧紧了眉头。 “小姐，您留着这祸种干什么？他又无礼又自大的！” “他先前能唬住那么多高管贵族，自然有他的本事，留着他也自然是有，他这年纪，离死不远了，让他临死前再安稳几日吧。” 碧海仍是不明白要作甚，不过现在异食园生意兴隆，加上楚小乔的各种想法，生意也会越来越大，多一张嘴也不是个什么事儿，养着就先养着了。 “对了，今儿个开张之后，就将上新菜和搭台子的消息放出去，将那料酒腌的腊肠一人送一小块出去品尝，再之后再推烟熏的。让他们想吃的明日来。” 先给点儿甜头，才能让后续猎奇的东西卖出去，舍得鱼饵才能钓得到大鱼。 “小姐放心，这两样消息奴婢早就打算好了，待准备就绪，定然要比开张第一日的客人还多呢！” 听见这话，楚小乔自然欣慰点头，不得不说，红螺和碧海两人是真的比自己料想的能干的许多，一个会持家，一个什么都能干，让她少操了不少的心。 就是受伤的这半月里。异食园也不见有什么大乱。 万事安静下来，楚小乔也跟着安静，只是安静却不平静，她自斟着茶水，那莫名的忐忑又冒了出来，连忙拉了拉旁侧挑捡茶叶的碧海。 “你……你会不会怕安静？” 这问题让碧海一愣，却又瞬间明了了什么，连忙摇头：“那哪儿会呢？先前在梦华楼的时候整日喧闹的要死，奴婢是巴不得日日清静呢。” 楚小乔点头，她先前也是如此，可现在怎的真的一点儿事也没有的时候，反而更紧张了？ 瞧出她心中所想。碧海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便反问楚小乔。 “小姐在同杨少爷在一起的时候，可有此不安？小姐不安的时候，怕的可是杨少爷一去不回，或者再带回个什么人来？” “我为何会想这些？”楚小乔觉得可笑，不以为然的反问。 碧海一挑眉头：“真的？可若不是这些问题，小姐想想还有什么是您担忧的，是担忧异食园的生意。还是小少爷不好好读书学艺？” 异食园的生意她亲自打理不可能不好，若是真有岔子的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至于楚小风，他不听话自己也能好好教导…… 如此一想，好像还真的只有杨清风让她如此惴惴不安，柳眉一拧，再看向碧海的时候，却见碧海已经掩面偷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楚小乔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 碧海“嘶”了一声，捂了捂自己的脑袋，才开口：“小姐你现在就是第一次用心待人。怕逼得太紧，又怕看得太松，您是太紧张了，反而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所以您只要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放宽心么？她如何如何嗯呢该放的宽心，这世间那么多的变数，每一次都让人揪心。 忽然理解。为何前世身为特工的时候，前辈再三的嘱咐她不能轻易的动心动性，要将七情六欲全部压制下去。 若不如此做，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早就在任务中丧命一百次了。 “小姐您现在是知道杨少爷带您好的，您不安，只不过是因为您总觉得有事儿要来，缺少点儿安全感罢了。” “这能怪我么？谁叫他长得那么勾人！平日里还出去抛头露面到处跑！” 越是想，楚小乔越是觉得憋屈，不由嗔怒出声，这一下碧海的笑声更大了，自古至今都是男子不想自己的内人出去乱走，到楚小乔这儿，杨清风还未多言，倒是楚小乔先发了难。 主仆两个正斗嘴的时候，却听得门外又是一声吆喝。竟好像是宏二回来了，碧海探出头去，果然就见他在门口。 眉头一挑，指着他奇怪道：“你不是平日里都跟着你家少爷办事的么？怎么今儿不仅提前回来，还趴在这儿听墙角？” “碧海姐姐冤枉，我这才到回来到这儿，可是什么都没听见，而且还是少爷让我回来。叫楚姑娘看看置办的东西。” 话音未落，房间门板吱呀一声响，随即就见楚小乔出现在了碧海的身后，双臂环胸，懒散的依靠在门板上，望着宏二。 “又置办了什么？” 她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昨夜她提过什么要求来着？杨清风又是怎么说的来着？ “是……少爷说是吃的，现在都在正院儿门口了，请您过目，然后看看今儿个要吃什么。” 果然，他恐怕是把自己要吃的牛羊肉给买来了，看宏二的神情，可见杨清风买的还不止一顿的量。 “送到厨房去吧，我直接去厨房看。” 时辰快到东院儿开门的时候了，先把东西收到厨房也是免了麻烦，可哪料宏二却又挠了挠脸，抽了抽嘴角。 第262章 置办牛羊 “这个……恐怕是不行的，厨房太小了，而且也不适合放活物。” “活物”二字一出，算是将楚小乔心底的那股不安给确定了下来，不等一旁碧海反应，楚小乔已经抬步朝着前院儿去了。 还没等迈步进去，一连串“咩咩”的动静传来，楚小乔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杨清风能为了给自己补身子挖个池塘出来，那他买一些牛羊回来也不是个什么难事儿。反而要比挖池子的成本低了很多。 果然，正院里头多了三只牛和四只羊，三头牛都是年纪不大的牛犊。两母一公，羊也都是羊羔，两母两公。 “少爷说了，小牛小羊的肉嫩，而且若是楚姑娘您又不想吃了，也可以养着玩儿。如果不想养着玩儿，那就先送到养奶牛的那一亩地上去，这是少爷已经同曲妙阁打过招呼的。” “他还真是想得齐全，”楚小乔眼角抽搐，简直是开了个农庄，当自己是猪吗，这么能吃？ “这些东西，难道他置办了一直养着不耗钱么？” 问到这儿，楚小乔才忽得想起来，杨清风为自己买的这些东西，以及自己乔迁的时候的帮衬，都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富家公子哥儿能拿出来的银两。 外加上他瞧见黄金丝毫不乱，一副满不在乎见惯了的模样，可见他的资本应当是比这些更多…… “宏二，你家少爷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你可知道？” “知道的，少爷手底下管了多少铺子，那每月的盈利两成便要给了少爷去。还有些铺子是少爷全权接手的，已经在少爷名下的，那便都是少爷的银子了。” 宏二对楚小乔倒是知无不言，不当成外人，不过说到最后，却是拧了拧眉头，楚小乔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来。 “怎么，可是最近出了什么问题？” “最近少爷一直在异食园忙活，杨家那边的事儿就少参与了些。多日疏忽，所以府中铺子的银两，有些掌柜的就不交了。” 说着，宏二的神情带了些恳求的意思，看来是示意楚小乔宽心，最近他家少爷是真的耽误不少功夫，眼下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楚小乔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先前的静默与不安是那么明显，竟让宏二也看了出来。再想想早上杨清风着急出门的样子，便也知道，杨家还有个杨牧沉在抢生意，他疏忽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整治了。 “知道了，去回了你家少爷。然后把这些牲畜都先赶到那一亩地上去，别留在院子里，这里也快要迎客了，让客人察觉了不好。” 对着宏二吩咐完，楚小乔又去看碧海：“把账本拿到房里来，我要亲自查阅整理一下。” 每个人的记账看账习惯都不一样，前一段时间是杨清风在管，虽然她看过，但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那么仔细。现在看来，她恐怕还得从头整理。 当账本送到房里，翻开查阅的时候。楚小乔却是大惊，异食园的账本丝毫没有因为换人管理而改了格式，反倒是被杨清风又整理得更加明了整洁。 楚小乔扒着算盘。细指在红木珠子之间来回跳跃，最后在算盘上留下了一个数目。 这个数目远远超过了楚小乔的预算，她知道自己的异食园客人很多，就算价格高一些，每日还是有人络绎不绝，却没想到，这短短两个月的盈利，竟然就能有一两金那么多！ 而且还没算上曲妙阁那边分销的甜品……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这精打细算比我厉害多了，清风。” 想到这儿，再想想杨清风，虽然自己的一个异食园所赚取的没有杨家那么多的铺子所赚的多。但若是分给杨清风经营，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有个退路，不必担心自己这边的资金会突然断掉。 至于自己，反正这异食园她只是求着吃饱穿暖的基础，想要做更大的生意。可不能光靠卖吃的，得靠她上次同柳鸢要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异食园很快便开门营业，虽然一开始的人少了些，但腊肠一送出去，再配上烟熏肠和搭台唱戏的消息，很快就引得众人过来，座无虚席。 东院忙碌，楚小乔便也跟着出去帮衬，只是她心中有事，刚出去没多久，就端着茶壶撞上了人。 只听那人一声惊呼，楚小乔回神查看间，他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 “你怎么干活儿的啊，晓不晓得我这一身衣裳有多贵！” 被撞的是个公子，打眼一瞧应是与自己同岁，只是他的表情却是与楚小乔大为不同。 “抱歉抱歉，马上帮您擦干净。” 说着，楚小乔就将肩头的手巾拿下来要替人擦拭，却被他后退两步躲开，伸手自己抢过了那手巾，处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衫。 那动作流畅熟练，一看便知是个手脚老练的，惹得楚小乔眯了眯眼睛。 “幸好只是茶水……若是把锅子里的油之类的碰上，我看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赔我！” 衣裳的确是富贵公子才会穿得缎面圆领袍，与楚小乔身上的布衣全然不同，也难怪自己会被人认成是个下人。 不过那一身绸缎衣裳也只是绸缎罢了，绣花其少，格外朴素，怎么想也与他这人蛮不讲理的性格不太符。 似是觉得茶水洒在身上实在是不雅，擦了两下，就将手巾丢到了先前他打算坐的位子上，随即转身离了院子。 红螺早已经闻声赶来，连忙接了楚小乔手中的茶壶，拉着她到了比较偏僻的角落里去，也幸得方才那人跑得快，不然以红螺那护短儿的模样，定然要与那人争辩两句，不叫楚小乔吃亏。 楚小乔却是没在意自己是不是吃亏，只是叹息自己这一下丢了一个食客。 “小姐放心吧，他才不会不来呢。”红螺发了个白眼，对那位客人嗤之以鼻。 “怎么说？”楚小乔拧眉。 她倒是不担心红螺待客无礼，毕竟异食园的招待食客的下人都有着一套规矩。 第263章 纯粹胡闹 规矩就一定要遵守，他们的牢骚也只是在背后抱怨抱怨。 “这个客人每日上午下午都会来，我向其他的客人和伙计打听过，叫周有才，是个秀才，不过他每次来都只是点一壶茶水一盘瓜子儿，往那一坐就是一晌，咱们也不好赶走，看他根本不像是来吃饭的，倒更像是来盯梢的！” “盯梢的……” 虎口摩挲着下巴，看着方才周游离开的方向，楚小乔不由哼了两声。 “若真是盯梢的。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察觉？还能让别的伙计客人眼熟，被你打听出来东西？恐怕这人不是什么刺客或者程家的人盯梢，倒像是别的什么来路。” 楚小乔说的有理，红螺连连点头。 “从您负伤之前开始。这人就每日在这儿了，奴婢和其他伙计都留了心眼儿盯着他，可他每日除了喝茶之外就是看看书，虽然点了瓜子儿但是很少吃，不过每次走的时候却都一点儿不剩的带走，着实奇怪。” 身着华服，却是个不花钱且又有些吝啬的，再想他方才那么谨慎自己的衣裳。又不敢与之理论，明显是底气不足…… 想着，楚小乔又是一笑，似是明白了什么。 那周有才应该就是个穷秀才，日日来这儿盯着怕是另有目的，但又日日看书，怕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需要费神的事儿。 虽然经过提醒长了个心眼儿，可现在人已经走了，得等人下次来的时候再说，楚小乔想着，忽得打了个响指。 “等他下次来，我会会他！” 表里不一的人她见多了，这世上除了杨清风，还没人能防得住她的读心术！ 时间推移，日头一步步往上趴着，先前还没什么暖意，可午日当空的时候，那阳光照在长廊之下虽说斑驳，却也有暖意，竟让那些吃锅子的人们一个个都额上冒了汗出来，又买了更多的凉饮来吃。 正午的时候，院子里也渐渐喧闹起来，楚小乔伤还没大好，总是行动稍慢些。所以正午忙碌的时候，她就乖乖的缩回了自己的内院里头去。 现在都是客人，她一个慢了半拍的人出去端盘子不叫帮忙，叫添乱。 中午头的时候，楚小风才从曲妙阁回来，这一趟回来的时候，楚小风还背了一箩筐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先前楚小乔要的柠檬。 “姐，这是柳姐姐让我带回来的，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跟一口气喝了十碗醋一样，难吃的要死……” 楚小风撇着一张嘴。一看便知是尝过味道了。 楚小乔不急不恼，将自己泡好的柠檬水递了上去，楚小风品尝，眸子一亮：味道清香，口感清爽，味道酸甜，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 “这只是柠檬的一种吃法，等回头夏季东西多了，咱们还能做成果酱，更好吃！”言罢，揉了揉楚小风的脑袋，又问他。“这半日一夜的，你在曲妙阁都干了点儿什么?” “昨儿晚上听了老先生讲了评书，又跟着柳鸢姐姐学了学账本儿的事情，还听了些柳姐姐讲的故事。” 柳鸢讲的故事总是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她能说会道，能说得小孩子也听得明白、启发思维，楚小风也喜欢听，他多听一听。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多跟着你柳姐姐学一学也好，免得以后什么都不会，只会耍心眼子，在烂泥里头打滚儿。” 这话说的是楚家的大房，楚小风心知肚明，刚想着开口附和两句，却忽得又想到什么，连忙转了话锋。 “对了姐，还有一件事儿，柳姐姐叫我转告你，你要的东西她都在准备着，不过有点儿多。得晚上才能送过来，而且估计得占咱们这儿一个院子，叫你提前将地方给收拾出来。” 东院儿在做生意，西园儿是客房和随侍住的地方。正院是门面，内院儿是自己人住的，能腾出来的也就只有后院了。 楚小乔越发觉得，自己当初买了这两进的院子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否则现在家恐怕还不够大呢！ “姐，你要的那些个东西我也看了，跟烙饼一样，一个不挨一个的，都有什么用啊！” 现在家里头不缺钱是真，可不缺钱也不能乱花不是？ 楚小乔点的那些东西单论起来的确都不贵，但种类多分量多，加起来就贵了啊！ 看得出这小家伙在心疼钱，倒也不怪弟弟吝啬，只是先前家里头实在是困难，现在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他也在曲妙阁帮工锻炼，知道银子来的不容易。 但楚小乔还是要告诉他，钱该花时候就必须得花，想着就一拍他的脑袋。 “有些时候呢，你花了银子买了东西。银子其实并没有溜走，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你手上，而且，还有可能会继续钱生钱，越来越多。” “姐，你说的那是做生意，我都懂！可是你买的那些……什么沙子、炼铁炉、锅子海虾贝壳，这说盖房子也不是盖房子。说打铁也不是打铁，说做饭吧又不像，这不纯粹的胡闹呢嘛！” 柳眉一挑再看眼前少年，他似是又成熟稳重不少，红唇一勾见，眼眸一垂，倒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来。 “唉，娃娃长大了，就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 “我哪有！若是不服你便自己说说，这些是为了啥？” 楚小乔哪会中计，反倒又是一叹：“唉，对着亲姐姐也开始耍心眼儿，居然都用上激将法了，恐怕还是胳膊肘往外拐，同外人一边儿了。” 一语中的，楚小风面色一红。 他的确是受到了柳鸢的唆使，两个人一合计商量，便由楚小风来套话，套出楚小乔究竟要干什么来。 倒不怪他吃里扒外，也不怕柳鸢是想要获得什么秘方，只能说楚小乔要的这些个东西是真的毫无关联，又格外常见。 “姐，我错了，你就告诉我吧，至少……透露一丁丁点儿？” 楚小风拽着楚小乔的袖子来回左右乱晃，恨不得自己整个人都挂上去，把楚小乔的手臂变成一个钟摆。 第264章 秀才有才 楚小乔“嘶”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指方才楚小风喝过的柠檬水。 “你觉得这个，好不好喝？” “当然好喝，这酸甜跟外头卖的什么糕点完全不一样，也和茶叶的味道不同，是咱们这儿独有的！”楚小风对柠檬水的美味毋庸置疑。 楚小乔一挑眉头，随即神秘一笑：“那你觉得……如果这里面会冒气泡，整个味道和口感在你的口舌之间炸裂，会是怎样的感觉？” 如此口感是有史以来任何一个厨子都未能做出来的，没人尝过，自然也没法子说出什么来。他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象着，却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摇摇脑袋。 楚小乔心情不错，笑了：“咱们异食园。要做的就是这么个‘异’，外头有的咱们都不做，外头没有的，才能登得上咱们的菜谱！” 言语间，下人摆了饭上来，姐弟两个同桌用饭。 不知是方才楚小乔所言让楚小风格外好奇，还是这柠檬水格外新鲜，楚小风几乎要把一壶的柠檬水都灌下去。如果不是楚小乔拦着，他恐怕还要将水壶提走去研究研究。 饭后，姐弟两个将柠檬搬到了厨房去，不过不是东院的大厨房，而是内院的小厨房，这柠檬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保不准就会被人瞧见然后认出来是什么。 所以为了防止秘方泄露，楚小乔做了个压汁器，就是一把漏勺，一把正常的勺子，将正常的勺子顶部打一个孔，再同漏勺顶部的一个洞对其，漏勺的勺头和正常勺子的勺背相对，用绳子绑紧了。 楚小乔做了两个，自己一个，楚小风一个，然后用菜刀将柠檬一个个拍扁，再放进漏勺里，两个勺子上下一压，就能将柠檬压出汁水来，柠檬汁顺着漏勺的孔洞，直接漏进了接汁水的瓦罐里头。 法子巧妙，压起来也不费力气。楚小风和楚小乔两个人合力，没过一会儿那一筐柠檬就下了一半，而接出来的柠檬汁也有五六罐之多。 这瓦罐有两个手掌那么高，有个手掌宽度，而泡茶的茶壶只一个巴掌的宽，一个巴掌高，若要做柠檬水，两勺便够用了。 等到了夏天的时候，再用硝石粉配上水，反应成冰，一起放进茶壶里，那一定格外的清甜好喝！ 楚小乔看着这些柠檬汁不由咋舌：这么好的柠檬。味道如此清香新鲜，却被人抛弃在林子里，可当真是暴殄天物，要是不好的果子，还挤不出这么多的汁水来呢！ “姐，已经没瓦罐儿了，要不要我再去街上买几个回来？”楚小风询问。 楚小乔看了看厨房里的东西，随即点头：“的确应该再买些过来，不过咱们的柠檬汁现在应该是够一天的量了的，也不必着急，再买回来，咱们做成酱更好些。” 现在天气也渐渐转暖。可以上这柠檬水了，明日上新菜又有美人登台，定然人多，到时候再把这柠檬水推出去，一菜一饮，倒是凑齐了一次的上新了。 “小姐，那个周有才又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姐弟两个正合计。厨房门口又传来红螺的声音，她记得楚小乔上午说过要亲自会会那个人，这人一出现，她就来汇报。 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正午的时辰，看来，这人的确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另有图谋。 瞧见楚小乔面色有变，楚小风立刻懂事儿的接过她手里的压汁器。 “姐，你去办正事吧，这儿有我就行了，我一会儿收拾一下。就把这些搬到厨房去。” 楚小乔点头一应，转身跟着红螺就往东院去，果然，刚到地方。楚小乔就一眼瞧见了坐在角落之中的周有才，只是他桌上空空，只有一本书摆在面前，而他低头钻研。心无旁骛，不受这院中旁人谈论的影响。 “这人刚坐下，茶水还没来得及上。”红螺解释。 “去上一壶好茶，再给我一块蛋糕。” “是。” 明白她心意，红螺连忙去了厨房，将一块蛋糕端了出来，那蛋糕不不是特别好的，但也不是特别差的，抹平的奶油，还有一朵小花伫立在上头，配上三块草莓，倒像是一片雪原带着三片红梅。 接过蛋糕，楚小乔就朝着那一桌过去。 也不知道周有才是真的钻进了书本，还是他反应太慢，直到楚小乔端着盘子到了跟前，放下蛋糕他也没反应。 无奈间。楚小乔又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才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一见蛋糕他却是一惊，好像瞧见了什么火药炮仗。 “我没点这东西，是不是上错桌了？” 果然，的确是个没钱的主，否则这东西上来的一瞬间，哪会想都不想就往外推？ “没有上错。这是院子送您的，还望上午的事儿，您莫要见怪，多多宽谅才是。” 楚小乔柔下声音来，语气之中尽是少女的娇羞之意，周有才这才抬头看人，瞧着楚小乔仔仔细细的分辨了几眼，才恍然大悟，伸手一指。 “是你！” 早上自己刚到这异食园，就被泼了一身茶水，不得不回去换一身衣裳再来，只是他一趟来回，已经到了正午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拖到现在。 此时他身上也与楚小乔一样，一袭布衣，虽不华贵却是干净平整，头上发髻用一块方巾和宫缔系着，干练正直。 只是他此时盯着楚小乔的眼神着实不太友善。 “是……是我。” 见他反应竟这么大，楚小乔眼角瞅了瞅，神情却是未变，反而又柔了三分下来。 “这蛋糕是上午失礼的赔偿，还望您不要计较。” 异食园的伙计都是做事妥帖，不论客人贵贱都一视同仁的，周有才也知道，能调教出如此随从的人不是简单人物，规矩也定然严厉。 如若自己真的闹事，异食园定然是容不下手脚不麻利的下人，虽然心疼那件衣服，却也没必要因为一件衣服而断了旁人伙计。 “知道了，你放下便是了。” 第265章 有妇之夫 等搞清楚蛋糕来由，周有才也不再慌张，随即又埋头进了经书之中，不再过多理会。 “嘶……” 楚小乔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她虽从未以美貌自居自傲，可她心里也是知道的，自己长相并不差，在灵溪村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到这镇上来，无意间惹了杨牧沉，那定然也是因为自己又三分姿色在，可眼前这人怎的…… 是程府一顿鞭子给自己抽得破了相了，还是自己气质有变。不够妖媚勾不住人了？ 一边想着，楚小乔一边伸手去提着茶壶给周有才倒了一杯茶，哗啦啦的水声不大，却似是惊扰到了他一般。周有才立刻抬起头来，拧眉盯着楚小乔。 他一双眉头不算太浓，倒是泛着淡淡的棕色，眸子不似杨清风凛冽，也没有柳梁宇那种温润玲珑，倒是与楚小乔相识的另外一人极像。 这两人的眸光都纯澈得紧，不论是高兴还是愤怒，都是格外淳朴。不待一丝心眼儿的。 “你怎么还没走？” “周公子，这异食园有规矩的，小的管的就是这一片，得一桌桌都伺候好了才行的。” 楚小乔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却是犯嘀咕，这邻桌其他的客人说话、议论都吵吵得紧，怎的旁人的声音没传入他的耳朵，倒是这沏茶的声音吵着他？ 异食园每一桌每一位客人的第一盏茶都是伙计给倒上的，自己做的也不算是什么不在规矩之中的事情，看来果然还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人心中有了些旁骛。 只是不等楚小乔再开口，倒是周有才眯了眯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你调查我？还是暗中窥伺我！” 言语间，周有才的身形往后挪了挪，屁股紧紧的贴着椅背，盯着楚小乔的视线也带着些惊恐，好像瞧见了什么吃人的老虎一般。 楚小乔的眼角又抽了抽，随即脸上又堆满了笑来。 “周秀才的大名怎能不晓得？您可是……”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你们这种女人，就凭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四处勾搭，你少勾引我！我可是有妇之夫！” “女子应守妇道，遵女戒之礼，三纲五常……” 这一大段教训的话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而且极不中听，尤其那第二次开哦口的训诫之词，简直如同背出来的一般。枯燥又吝啬，简直是将一块榴莲硬塞进人嘴里，令不习惯的人反胃至极。 楚小乔面色一沉，心道还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将茶壶一放，一掌拍桌。 声音不大，可力道却是传了下去，只见桌上的茶盏整个一动，竟弹离了桌面半指肚之高，又瞬间落了回去。 瓷片撞击石桌的声音不大却清脆，被周有才清晰的收紧耳中，只见他猛地一颤。立刻收了话头，瞪大一双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楚小乔。 楚小乔的一张脸俨然愣了下来，半勾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周有才。 “你当我想夸你么？你这一天天的来这儿，占这个座儿又不干正事，是何目的！” 果然天上不可能有掉下来的馅儿饼，只有掉下来的陷阱。 周有才面色僵了僵，可又上下打量一番楚小乔，随即一伸手，直接将楚小乔也拽坐在了方桌邻近的一边的凳子上，压低了声音悄悄咪咪的询问。 “姑娘，你这一日的工钱。是多少？” “半两银子吧。” 楚小乔随意编了个数目，挑了挑眉头，心说难道是个来挖墙脚的？可瞧着周有才一身穷酸劲儿，又不像是能挖的起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半两银子周有才只是皱了皱眉，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个钱袋来，随即从里面挤了半块银子出来，慢慢的按在桌上。推到楚小乔面前。 “这样，姑娘，我买你一日的时辰，你帮我留心个人，如何？这样，你白日里在这儿的工钱再加上我给的，那就是两倍的银子。” 看看银子再看看周有才，他眼中满是不舍却又狠心的纠结神情，明明是个穷酸秀才还要假装大方。 楚小乔心中暗笑，心里已经明白了，脸上却是一凛，目光锐利又将银子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不能背叛我的主子。” “你若觉得不够，我再给你加半两！足足一两银子，也不必要你做什么。只是帮我留一个人，还一方手帕就行！” 楚小乔的拒绝直接令周有才急红了一张脸，言语嘀咕，随即他又从钱袋里挤了半块银子出来。楚小乔仍旧没有接，反倒是对着那手帕好奇了起来。 在古时候，女方留下丝帕给男子，便是留下了情意，除了丝帕，还有头发、小镜子之类的贴身之物，若是男子送给女子这些，也是有情的意思。 如今这周有才日日穿戴整齐的守在这儿，一日不落的，难不成就是看上自己这院子里的哪个姑娘了？ 可除了碧海和红螺之外，从曲妙阁来的都是些小厮，如是她们姐妹二人，自己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且这院子里的女食客虽多，但那些大家闺秀都是在厢房里头，不愿抛头露面。他也没机会见得到。 正思索，周有才已经格外主动的将手帕拿了出来，跟着银子一起递了过去。 “好一个有妇之夫，你倒真挺坦诚的。” 楚小乔嘲讽的一勾唇角，似是嘲笑他朝三暮四，本以为他会反驳回来，却哪料周有才瞪了瞪眼睛，脸上更红。言语间也有些结巴。 “你、你怎的觉得，这手帕的主儿不是我的夫人！” 周有才紧张兮兮，似是自己的纯净之地即将被侵犯一般，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让楚小乔觉得，自己再多言一句，恐怕就得激得周有才跟自己拼命，只能翻了个白眼。 “你说如此就如此喽。”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拿起了那手帕，出手如软轻薄是蚕丝手帕，一触料子便知，绝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丝帕被洗的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第266章 偷人钱袋 楚小乔抖开的时候，周有才还心疼的“哎哟”了一声，仿佛宝贵东西被人拿捏，生怕坏了。 “你轻点儿，别抖落坏了，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楚小乔一翻白眼，十分不喜欢，刚想回呛他两句，却忽得斜眼瞟见丝帕一角的一片刺绣，是用高亮冰丝线绣出来的一方兰花，很是熟悉。 “这帕子，你是从哪儿的来的？” 怎的她看着如此眼熟？ 楚小乔再瞧瞧周有才那纯澈的神情。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道：不能吧？难道这世界真的这么小，小到就是一个圈儿？ “路上碰到的一个姑娘……”周有才挠着红透的脸颊。可随即又连忙放下手，换成了一副凶相，“别管那么多细节，你只要帮我把这帕子还给那姑娘就行了。” “你怎么不自己还给人家？”楚小乔不服的反问，眼神不屑。 一问周有才就是一咽，面带犹豫，脸憋得红润起来，支支吾吾半晌才开口：“男女授受不亲。我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楚小乔啐了一口，皱皱鼻子，当即点破，“得了吧，我看你就是瞧上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你巴不得私相授受呢，衣冠禽兽！” 她一强势起来，周有才立刻就弱了下去，却还是不甘心的嘀咕：“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银子也给你了，你得帮我这个忙……” 接着，周有才就将那姑娘的体貌特征说了一遍，所言无非是那姑娘如何貌美温柔，除了一同夸奖之外，有用的细节特点是一句没说出来。 这令楚小乔简直怀疑，他所言之人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又或者说，这周有才想象力太好，把那姑娘想得太美好，若是真接触起来不是那样子，可要怎么办？ 等周有才终于词穷，再夸不出来的时候，楚小乔才终于又有了开口的机会。 “所以说。那个姑娘身上可有什么佩戴的东西能辨别？比如粉玉髓的镯子之类的？” “对，对！的确有，虽然我只看见过一眼，但是绝对不会错的！”周有才一摆手，指着楚小乔，眼中满是兴奋，可随即又一拧眉头。 “你怎么知道那位姑娘那边儿贴身的东西？” 她能不知道么，那是一对儿镯子，现在还有一只在她手腕上挂着呢！ “这姑娘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异食园的伙计都得记清楚客人们的喜好，这位客人身上带着些什么之类的，我自然得记得清楚。” 楚小乔并未直接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只是先收下了东西，心里都明白，面色不动声色，随即答应帮他办事，也省得落人话柄。 在没分清这周有才是好是坏之前，绝不能把杨白娇的信息透露出去一分一毫，否则定然会给人带来麻烦。 一两银子对于周有才来说显然是有些多，见楚小乔起身要走，又拽着她嘱咐了一大串儿，才终于放人走。 暗处，红螺一直盯着楚小乔和周有才，见楚小乔回来。这才忙拽着楚小乔问怎么回事。 “是个穷秀才爱上富家小姐的俗套事儿，你今儿晚上稍早些去杨府送糕点，跟杨老爷说明日详情的时候，注意避开点儿朱紫雪，免得让她先心生记恨，但也得让她知道，懂了么？” “奴婢明白。” 红螺了解楚小乔话中意思，心里有数。随即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厨房，打算取了甜品现在便去。 其实不需要她非得说出什么来，这些来往的食客早已经将先前的消息给传递出去，红螺再去言语，也不过是让杨老爷确定一下罢了。 事情都搞清楚，楚小乔就回了内院里头去，楚小风已经买了新的瓦罐回来，也将先前的柠檬汁都送到了东院儿的大厨房去，此时正坐在门廊下休息。 见楚小乔回来，这才又起身，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现在呢。就是休息休息便好了，这些柠檬果的皮厚，皮越厚的东西越容易保存，现在天也冷。就先堆在这儿，也没事儿的。” 言语着，楚小乔的注意力已经从柠檬上转到了周有才和杨白娇的身上去，这二人气质相似。都是一副未经雕琢的天然模样，人以群分是没错，可杨白娇平日里出门都被朱紫雪盯得紧，这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似是觉得埋下细作大功告成，周有才没过多久也离开了异食园，楚小乔听着下人来报，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手帕和两块碎银，闭了闭眼。 不论如何，等朱紫雪带着杨白娇来了，她亲自和杨白娇谈过之后再处置那人的好。 本想着自己再和周有才有交际，最早也要是明日才行，却哪料周有才刚走没多久，就又折返了回来。 这一次回来，不同于先前来的时候，随便找一处地方坐下，反而是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骂街。等下人来叫楚小乔出去的时候，那周有才早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众宾客侧目瞧热闹。 “就是你！你个手脚不干净的粗使丫头，赶紧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周有才整个人一改方才平俗模样，站在众人的视线中央，双手攥拳，肩膀高耸，那一双拳头几乎就要挥舞起来。如同炸毛的猫儿一般。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知道这是谁么就在这儿疯狗乱叫！”一旁立刻有伙计回怼。 楚小乔连忙一抬手，阻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反倒是心平气和的去问周有才。 “你说我手脚不干净，是为何？” “因为你偷了我的钱袋！你知道我有银子，而且只有你知道，所以……所以一定是你！” 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又或者是羞得，周有才原本一张白脸此时一红再红，简直像是能滴出血来。 “钱袋荷包是也算得上是私密的东西，贴身放着的，你一大老爷们儿的钱袋，人家姑娘家咋会知道的！” 一旁的食客有人开口质问，这食客是个老客了，他晓得楚小乔身份，只是没说出来。 第267章 交心无用 一来是想看看这异食园一波三折，究竟是不是个黑店，而来也是挖苦这穷秀才。 一日倒头一日到头都在这院子里坐着，却不点东西，周有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梗着脖子吱吱唔唔半晌，才又一指楚小乔。 “她、她自己知道原因！” 总不能将自己来买通人与女子暗中私相授受的事儿说出来吧？那才真是自毁清誉，自讨苦吃！ 众人一下又将惊愕的目光转到楚小乔身上，他们可是记得，楚小乔是同杨清风亲密来着，个人间应当就差成婚，怎的如今又知道了这穷秀才的贴身之物放在何处？ 周有才似是也觉察出了自己出言不对。连忙想要解释，可这种事情越描越黑，他又是乱喊了半天，众人的疑惑的视线依旧是在两人身上来回的扫动。 “你你你。你说怎么办！若是让那位姑娘知道，我……” 周有才忽得逼近了楚小乔，压低了声音，急切着要斥责，却被赶过来的碧海一把给推开。 不等在场哪位再开口，忽得就听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从东院大门的地方传来。 “这院子今儿可真是热闹，是有什么趣事。谁跟本官也讲讲，让本官也开心开心？” 脚下厚底的银月缎面长靴，一身淡紫长袍，腰间一根皮革镶金的窄带束着窄腰，头上银冠带着一颗暗红的玉沫界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并非官服，只是一身随和的常服，即便如此，也难掩盖他的华贵，以及那温润亲切之中，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端庄。 “柳大人！” 离得比较近的几个食客立刻起身行礼，柳梁宇却没理会他们，只是径直走到了楚小乔的身边去，站在楚小乔的旁侧，倒是一路跟着柳梁宇过来的宋楠，在后头替他全了对旁人的礼数。 脚步站定，柳梁宇一脸笑意的瞧着前一秒还叫嚣放肆的周有才，唇角的弧度好看而亲和，令人不自觉的将自己放肆的态度和言语收敛起来，只是若非楚小乔这种人，常人绝对瞧不出他的笑意未达眼底。 周有才连忙将自己丢了钱袋的事情讲了出来，只是为何楚小乔会知道他的钱袋装在哪，周有才还是避重就轻的没有讲，但只有楚小乔知道他的钱袋在何处。他却是一口咬死的。 众人都听得出蹊跷来，只不过有柳梁宇在，旁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柳梁宇将话一句句都听完，才又转头去看楚小乔。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楚小乔只觉得一阵头大，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知道，而且这祸事还是她自己惹上来的。 这一点头，无非让旁人一阵唏嘘，就连柳梁宇也是一拧眉头，不过他还是了解，楚小乔不会是那种轻浮轻佻的女子。但这众人之下，也不方便询问。 思索间，柳梁宇一笑，走进了周有才，面合柔雅从自己的袖中拿出钱袋来，拿了两锭银子出来给他。 “这事情的详情，你们二人都不愿意多言，那咱们就私下里再谈，这二两银子先给你，你拿去度日，你的钱袋，本官会替你找回来。物归原主，如何？” 言语间，再转眼看看四周虎视眈眈看热闹的食客，周有才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看了看四周的人，如同倍''看''小''说鸟一般拿过柳梁宇手中的银子，红着一张脸转身而去。 楚小乔看着他离开，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觉得这事不好办。 正如周有才所言，这一次在异食园只有她瞧见了周有才的钱袋在哪，而两人坐在一起言语许久，恐怕这一次，自己的名声又得再降一格。 想归想，楚小乔还是转身朝着柳梁宇一礼：“多谢柳大人救场，否则这场子，我还真是圆不回来了。” “举手之劳而已，本官今日也是定了位子来待客的，还望小乔姑娘多多照顾才是。” 柳梁宇说着，碧海已经上前来。领着人往雅间里头去。 楚小乔这些日子没怎么管理异食园的事情，自然也不晓得谁定了位子，这才反应过来柳梁宇是有正事才来，连忙转身到了厨房去询问。 从程家的事情出了之后。程家自危，为了躲风头，少与外头接触，倒是柳梁宇这边又有花开。前来想要成为幕僚的人不少，只是杨清风都在一顿饭后将其遣散。 毕竟一来柳梁宇还是被程家压着，若是真的过于放肆，程家还是足以反手覆云，将他掀翻的，为了自己也要沉稳。 到厨房去问了柳梁宇要的东西，楚小乔亲自端了锅子去送餐，又将配菜一一送上。 不得不说，柳梁宇这样的人出手真的比旁的食客出手要阔绰得多，一次的量便是将火锅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客人要晚些才道，不如小乔姑娘将方才周有才的事情都说说吧？毕竟我答应了替他找回钱袋，也得有些线索。” 听柳梁宇如此自然的叫出周有才的名字，楚小乔就知他是知道周有才的，随即将先前的事情给说了，但至于周有才让她做什么，她也是用“找一个人”四字。一语带了过去。 换作是平常，柳梁宇恐怕还会追问，但等楚小乔说完，再注意柳梁宇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自己的腰上，原本温和的目光早已消失，那一双凤眼此时幽深的见不到弟。 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只有楚小乔腰上的那一块玉佩。只是此时，带着玉佩的人还不自知。 又听楚小乔喊了两声，柳梁宇才慢慢回神，又改回往日神色，虽然没听清后头她说的什么，却不妨碍他自说自话。 “我信你，不过就算是我将心给你，好像也晚了……” “什么？” 楚小乔没听清他最后一句的呢喃，又反问了一句，这一声不大却是让柳梁宇一惊，连忙抬头间，正对上楚小乔的一双好奇的眸子。 只是他的慌乱落入她的眼里，却又是让她的心神一晃，大梦恍然。 第268章 陆笛残影 年前的那个雪夜，自己跪在楚家后院，双腿麻木的时候，也是一个少年慌张的瞧着她，然后不顾礼节和村长的威严，直接往屋子里头闯。 然而她对他并没有任何的逾矩感情，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和心境，可就是在这朦胧之中，他的生命却在自家的斗争之中被抹灭。 两人皆是怔愣，又同时回神，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小乔连忙又行了礼告辞。门口宋楠正进来，与慌张出门的楚小乔撞了个正着，然而楚小乔却没空搭理他，慌忙转身而逃。 “大人。这这是怎么了？这楚姑娘怎的慌慌张张的？” “应当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去做，你去照看一下吧。”柳梁宇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也收敛了心绪，准备接下来的麻烦事情。 出了雅间，楚小乔就直往没人的西园去，宋楠一路跟着，待到楚小乔停步，这才跟着停下来。四下无人，楚小乔奇怪的看着宋楠。 宋楠挠挠脑袋：“楚姑娘别误会，大人说你可能有事儿需要帮忙，这才派小的过来。” “哦……”楚小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跑得太极，有些事还没来得及问，便邀宋楠在西园坐下询问。 “那个周有才是哪儿来的，你可知道？” “吼，是冲撞姑娘的那个穷秀才？他没什么来头，就是去年春场考中了秀才，现在靠替人写写字，教教小孩子拿些银钱度日，那一场考试还是大人亲自监考的，他文采颇佳，今日只是丢了钱袋所以着急了，如果真有矛盾，还望楚姑娘别对其为难。” 秀才虽然不是什么官职，也不是什么高学文的人，可也是不用对知县行礼，不能被随意用刑的人，与楚小乔这样的普通百姓还是有些差别的。 而且，这周有才能得到柳梁宇的夸赞和看重，也应当不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再想想方才人前。虽然柳梁宇一向亲和，可却是有意在维护周有才，可见前途可期。 “那他为人如何？”楚小乔又问。 若是旁人询问，自然是没什么，可此时楚小乔发问，就让人觉得有些讲不清楚了。 “楚姑娘问这个作甚？” 宋楠奇怪，心道难不成方才的误会，都不是误会？那……岂不是某些个人头上一片青青草原了？ “问你你就说，少扯旁的！”楚小乔懒得去挖宋楠的心思，继续往下刨根问底。 宋楠“哦”了两声，才又道：“这周有才性子温和，平日里也没见他同旁人急过什么眼。平日里听旁人，口碑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多的富贵人家是瞧不起这种苦读十年，却还是一贫如洗的穷秀才的。” “人品好就行，幸好不是什么登徒子，唯恐生出来事端。” 楚小乔松下一口气来，喃喃自语，也是替杨白娇松下一口气，终究不是惹上了什么恶心的人，能多个交好的秀才也是好事。 都说莫欺少年穷，这杨白娇和周有才都是年轻的，谁知他们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没了旁事。宋楠就回柳梁宇身边去伺候。 日头渐渐西下，天幕上泛起了红色的烈焰，落日夕阳的美好也是极其让人留恋，异食园的热闹劲儿随着食材的消耗也很快过去。 被派去杨府送甜品的红螺也回来汇报，说将事情搞定，明日杨老爷定然会亲临，众人之需得逢场作戏便好。 楚小乔和红螺、碧海之间的默契自然是有的，难就难在。那娆儿是个不可控的，万一嫁到了杨家去之后，撒了手她就放肆起来，才是难事。 “小姐放心，娆儿不过是个愣头青，明个儿的戏码奴婢已经都同她说了，她现在还信着姐姐的瞎话，以为有刺客盯着她，到时候奴婢再吓唬两句，之后暗中盯着便好了。” “你白日里操劳异食园，晚上再去盯着她，也是分身乏术。”楚小乔一叹。这才缓缓发觉，自己和杨清风的这一次决定当真过于冒险，过于草率。 有了最好的鱼儿，却少了有韧性的鱼线。难保不会肉包子打狗，更何况那娆儿的眉眼间都是精明算计，能给朱紫雪添堵，也难保不会给自己添堵。 如此一想。杨清风的担忧也不是没有可能。 “罢了，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 楚小乔一叹，细细算来，自己这异食园每日看着有不少伙计在忙碌，可大多都是从曲妙阁来帮衬的，她手上的人除了碧海就是红螺，只有这姐妹两个得力助手。 至于爹娘，还有弟弟楚小风，那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人，与她并非同道。 看来她是得抓紧些时辰，再想办法招一些可靠的人手来才行，将整个团体运营起来，才可以长久下去，自己也松口气。 脑子里思绪正乱，就听得外院正门口传来了一阵更乱的动静，红螺连忙探头望去。就见是碧海开了门，柳鸢指挥着人，带着一堆的东西往院子里头进。 柳鸢的后头是又白日里送了牛羊来，又出门去的宏二，他身后则是带了四五个工匠，也提着干活的家伙事儿，跟在送货的柳鸢后头。 门口柳鸢对着碧海说了些什么，碧海就着急忙慌的往内院里头来。跟楚小乔汇报。 “小姐，柳阁主说，您昨个儿要的东西现在都送来了，杨少爷也让人带了工匠回来，您看是不是现在就直接将后院给改了，布置起来？” 此言一出，先前在楚小乔脑子里拧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刹那间被连根拔出，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不待红螺反应，楚小乔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一道风般的出了屋子，直接朝着柳鸢所在的方向而去。 “别慌别慌，东西都给你带来了，都在这儿呢，你好好瞧瞧，这可都是你要的？” 见楚小乔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柳鸢连忙伸手一扶，生怕她摔了碰了，身上旧伤再复发，楚小乔却是毫不在意，到了那一堆东西面前，就开始一一的检查点货。 第269章 置办心腹 “铸铁炉、沙子……” 旁的东西楚小乔都不甚在意，唯独这两样她首先去瞧了瞧，毕竟这两样东西是一切开始的源头，绝对不能出岔子。 楚小乔还专门去看了看那板车铁通里头的沙子，抓了一把在眼下细细的研究，随即就松下一口气来，幸好，是可以用的。 她要这些东西，第一件事就是要做出来玻璃，玻璃是能承受大多数东西的一个万能容器，除了易碎没有半分缺点，而且要比瓷器耐用得多。 沙子能做成玻璃是不错。但有些沙子里头没有二氧化硅，也是没用，可庆幸的是，自己这一次虽然没有细节交代。但送来的这些沙子都是石英砂，应当是从哪个山头采下来的，而非是海滩上的黄沙。 “楚姑娘，这铸铁炉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而且也不是抬来就能用的，小的带了人来，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把后院给布置一下？” 古时候的锻造工艺与现代相比有很大的差别，现代的都是大机器。往里头一放原料，设置好工序便可，而现在只有锻造台，她一个手工刚入门的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正轨的铸铁炉和锻造台。 这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至少那炉子就不是一个单纯的炉子，恐怕还得在后院盖个土炉窝子才行。 “熔炉可以放在院子里，锻造台最好搁在庇荫的地方，沙子，还有那些锅，都放在熔炉旁边就行。” “那这些个海虾和扇贝怎么办？” 宏二指了指另外桶里面的东西，楚小乔过去看了看，那些个海虾和扇贝还都是活的，看来柳鸢是以为这两样东西要做饭用，所以采买的新鲜食材。 看楚小乔对着那两桶海鲜出奇，柳鸢就是一叹。 “别看了，这就是海里头的，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呀？万一坏了你的事儿可怎么办？不过说实话，咱们这儿离海远，水产大多都是从那城外的湖里头捞出来的，这两桶海货，可当真是费了老大力气了。” 此言一出，楚小乔算是知道，为何有海鲜却没有海砂了。也幸好不是随便从海里挖出来的沙子，不然她还真不好办。 “姐姐和宏二都辛苦了，宏二，这些海鲜都先放进小厨房里头去，晚上我就给你们做了吃了，姐姐有空也留下来尝尝鲜，这些东西的费用，就都算在我在曲妙阁的账上。” 闻言，倒是换成柳鸢一笑：“巧了，我这儿还真就是带着这两个月的账目来同妹妹算账的，妹妹如此大方，那姐姐我就却之不恭了。” 达成共识。楚小乔就拉着柳鸢又往内院里头去，碧海则是跟上前伺候，留下宏二和红螺来做体力活。 “我正巧又做了新东西，算账的时候，姐姐也尝尝，看看这东西入不入得了你的口，也算是我对姐姐费劲拾掇东西的感谢。” “若是你做的东西都入不了我的口，那恐怕就是给我吃龙肉，我也吃不下去了。” 柳鸢笑着，视线在楚小乔的身上上下扫量了一圈，在最后瞧见了她腰间多出来的那一块玉佩，心中不由一叹：终究。这玉佩还是给了她了，也难怪自家兄长回去之后，满脸的失落。 “要说那些难找的东西，你与其谢我，倒不如多谢谢杨少爷，这些东西，多是他知道来路，我不过是派人去干干苦力罢了。说到底，还是杨少爷宠妹妹呢。” 这话倒是说得楚小乔有些不好意思，忙转头让碧海去倒茶来，碧海正要如同往日去烹茶，却被楚小乔又喊住。 “小风应当在小厨房留了一罐子果汁，两汤匙汁，加一勺蜂蜜，之后大半壶水搅拌均匀，就可以了。” 今日，楚小乔新做的柠檬水她是知道的，而且楚小风还专门给她留了一盏，味道甚是不错。不过听到做法如此简单的丝毫，碧海格外惊讶。 柠檬水上桌，柳鸢品尝间也觉得格外好喝，口感清奇。楚小乔干脆就让人将一般的柠檬汁打包好，给她带回曲妙阁去分销。 品茶间，两人也将账目对了一对，这个月在曲妙阁那边的纯收益。也有了一两金之多。 “妹妹这异食园的东西一出手，每月的销量，可比旁的酒楼要高了十来翻。” 看着那巨大的数额，柳鸢也是一叹，她是知道酒楼赚钱的，但她知道的酒楼，就算是闻香斋，每月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收益，也难怪这异食园开了之后，闻香斋的掌柜会眼红，两边儿去求菜求秘方。 “这院子的最高收益，也就这样了，要想做大生意，靠这些，单纯的靠买吃食是绝对不可能的。” 楚小乔抹着茶盏盖子，撇了撇嘴。看那样子似是不甘于现状，柳鸢心下不由的惊愕，换做旁人，一开张就有如此业绩，恐怕早就乐疯了。 “今日这账目就先如此吧，明日就要上新菜了，姐姐也将新菜带走些，明日怕是会更忙碌。待天气再热一些，咱们的收益定然能一翻再翻。” 柳鸢眯起眼睛，又将楚小乔打量了一番。 “看妹妹的意思，是又有了新主意了？跟姐姐说说？” “说不清楚，暂时只是个想法，也不晓得能不能做得出来。” 不是有意隐瞒，是真的说不清楚，毕竟这个世界的人都未曾接触过微观世界，与他们说元素分子之类的东西，怕是比对牛弹琴还不如。 比起这些他们理解不了的，楚小乔倒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请教。 “柳姐姐，你这曲妙阁的人，一个个可都是可靠？姐姐都是从哪儿找的，我也想置办一些心腹。” 曲妙阁的人都是柳鸢五湖四海、四处奔走之间招募来的，皆是落难受救，过命之交自然可靠，柳鸢对楚小乔讲解着，最后一摇头道。 “心腹只有随缘，比如那树上的麻雀，你就算是从小养她，也未必能养的熟的。” 讲完，柳鸢才忽得又发现，楚小乔这应当不只是有什么新想法，恐怕还是有什么大动作在。 第270章 死期将至 果然，想要好的得力助手，不可能只靠调教，还得看缘分。 一叹之后，两人间再没了别的话要说，楚小乔便起身送柳鸢出门去，红螺和宏二已经将事情都搞定，瞧着宏二不打算再走的样子，楚小乔问为何他放松。 宏二道：“铺子里头的事儿已经都处理完了，少爷现在在杨府处理家里头的事儿，所以小的就不必跟着了。” “哪是你不必跟着？我看就是你单纯的想偷懒。”红螺对着宏二翻了个大白眼，嘲讽不用思索就出了口。 不论宏二是偷懒还是怎的。只要杨清风安定了便好。 楚小乔没再理会宏二，转身朝着西园去，红螺也不再搭理宏二，转身跟着楚小乔而去。宏二委屈的撇撇嘴，只能对着一桶来回扑腾的海虾郁闷。 西园里头，入门的一角，娆儿红着眼眶站着，双手挡在胸前瑟瑟发抖，而她面前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那野道士。 只不过此时的野道士不同于刚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此时的老头子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衣服衣冠禽兽、老色痞子的模样将娆儿堵在墙角里头。 “一个妓子，就算是从了良，被人买来了也不过是被人享用、伺候人的！” 说着，野道士就要对娆儿上下动手，虽已上了年纪，可力道总要比娆儿的力道大了许多，他一动手，娆儿除了惊呼，再做不出旁的动作来。 “你叫也没用！买你的主子都对我敬畏三分，你就是喊了人来也没用！” 话是如此说，可野道士也是真的害怕有人来坏事，一把钳住了娆儿的细颈，只是没等他的手握紧，他只觉得后脖领子一紧，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提着甩了出去。 脚下踉跄好多步，才终于停下，抬头就瞧见了对他出手的红螺，刚要发怒，却瞧见楚小乔就站在红螺的身后，面无表情，只是楚小乔并未看自己，而是看着跌坐在地上，委屈可怜的娆儿。 身上将她扶起，又整了整身上衣襟。娆儿心下感激，刚要说话却见那野道士又凑了上来，行礼问好。 “楚姑娘，您的生意忙完了？怎的有空到这院子里头？” 好事被搅黄，可来人是留自己一命的人，野道士不得不压下自己的脾气。 娆儿连忙往楚小乔的身后躲去，野道士目露凶光，却也只是一瞬，又看向了楚小乔，楚小乔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得甚是谦和有礼，简直与官场之中的柳梁宇一个模样。 “娆儿。你出来。” 头也不回的命令，娆儿周身一抖，觉得不妙，不是说好了，让她去杨家享清福顺带当细作么？怎么现在…… 脑子里疑问着，可身子还是条件反射的听话走出去，只是没等野道士那猥琐的笑容展开，只听娆儿一声惊呼，“啪——”得一声长长的响动。 野道士的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下一秒整个人在原地打了个转儿才又站稳，最后捂着半张老脸，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小乔。 方才，楚小乔抓着娆儿的手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耳光！ “遇到不正经的老不死，就用这一招，学会了没？”话是在问娆儿，可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野道士。 娆儿诺诺点头，楚小乔钳制住她手腕的力道才是一松，只是手掌上传来的麻痛之感，却令她后怕。 幸好这一耳光不是抽在自己脸上。不然非得破相了不可。 “你、楚姑娘，你……” “你什么？我不过是前两日不得空搭理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 冷笑间，野道士不服还想动手，嘴里仍是嚷嚷着：“你可别忘了，贫道可是能让你显出原形的！你难道就不想贫道为你驱邪化灾，镇宅招财？” 不等那野道士再靠近，红螺已经一掌出去将他又给推远了。 却见楚小乔脸上忽得泛出笑意，微微低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在努力憋笑一般，只不过是会了一些小把戏而已。就敢如此嚣张，那她在这世上，如真是耍出手段，岂不是能被称之为神？ 野道士面对嘲讽却不自觉。只以为楚小乔还在有什么，思索，连忙又道。 “只要你肯对贫道俯身歉礼，再把那美人交出来。我就告诉你为何那日你会原形毕露！” 死到临头还故作高深，红螺不由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倒是楚小乔，仍是笑得温柔。 “不就是你浮尘里藏了东西，遇水反应的么？” 这一句话漫不经心，语气柔柔，却让那野道士周身一僵，如坠冰窟。 “前些日子我是没空闲答理你，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给你行刑的东西到了，你的死期，就在三五天后。” 话音未落，却叫野道士的脸色从方才的得意自喜，瞬间成了一片苍白。 于此同时，娆儿也庆幸自己听话。来了这西园儿的两日没有造次。 其实在知道杨清风是买主的时候，她也有勾引之心，毕竟嫁给年轻有为的杨少爷，总要比伺候老头子的好，而且现在杨清风没有妻妾，入了门她就是最大的。 不过现在看来，若是她在见到杨清风的那日试图勾引，这楚小乔得了空闲。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 “放心，别那么紧张，这几日里头饭菜照旧，跟你前两日一样，不会亏待。” 言语间，楚小乔也懒得再搭理野道士，任由他停在院子里头，自己转身而去，娆儿忙追上来，想要跟楚小乔一起走。 楚小乔这才反应过来娆儿还在担忧，瞧瞧那野道士，就是一笑：“放心，他现在没精力在惹你，他应该好好想想，是哪里有了破绽，以及三五日之后是怎样的死刑。” 言罢，主仆二人扬长而去，一直回到了内院儿，红螺才好奇的询问。 “小姐，您何必专门跑到后院去浪费这一翻口舌？这自找不痛快不说，咱们也没有多留心看着他，万一他跑了，那杨少爷岂不是白给您将人抓回来了？” 第271章 新仇旧恨 “告诉他，就是为了让他跑，不然我的计划，哪儿有机会实施呢？” 野道士不会是个傻子，楚小乔这么说说的情况下，他定也会先搞清楚情况再跑路，他也知道楚小乔与程府之间暂时平衡却暧昧的关系。 所以他会尽量让自己变得有用，然后再出院子的时候，就算是被程家人碰见，他也能用消息换一条命活。 而楚小乔要的，就是要他去找程家，到时候。若是运气不好，那是程府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这野道士被乱棍打死，若是运气好。恐怕程家也将不堪她这一击！ 给了老道警告，楚小乔又带着红螺去了内院的小厨房，处理那一堆的海虾。 这些个海虾都是活的，为了方便处理又不失其鲜味，楚小乔取了硝石粉来洒进水桶里，插入一根木棍搅拌，等着水和虾子慢慢凝结冻在一起。 再让宏二和红螺一个控制拽着水桶底部，一个将木棍用力一拔。冰块冻着的虾就从水桶之中被大力拔了出来。 把冰块敲碎，里面的虾子就一个个乖乖的躺进了盆子里。 用牙签挑出虾线，去掉虾头，再把虾仁挤出来，至于虾皮，楚小乔也一个没有扔掉，都收集到了皮里头去。 “小姐，您留着这些垃圾做什么？”红螺奇怪，宏二也是不解。 “等后院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将准备的事情做完，你就知道了。” 小心翼翼将虾皮放好，又去处理那些扇贝。 扇贝里头有沙子，楚小乔将盐和油洒进了水桶里，等它们自己将沙子吐干净，然后和红螺宏二一起去剁虾仁。 这些虾和扇贝的个头都不小，能在临近开春的时候卖到这些大个头的海货，的确是个不容易的事情，可见杨清风对她的需求当真用心。 把虾仁剁成虾糜，再配上淀粉和葱花搅拌均润，做成虾滑放置在一旁，随吃随取。 半个时辰之后，再将扇贝一一切开，剥开了里面的肉出来，准备一会儿爆炒了吃。那扇贝的壳儿楚小乔也一一收纳好了，和虾皮放在一起。 “说来，这还是小姐好了之后头一次下厨呢，每次小姐下厨，咱们都是有口福的，这一次看着这些食材，肯定也不例外。” “那是自然的，这做出来的虾滑也可以用鱼肉做出来鱼滑，还可以往火锅里头下，咱们火锅的涮菜跟着季节不断调整，到时候保证人多。” 今天做出来虾滑楚小乔不打算吃火锅，而打算做虾球和仙贝汤。这是先前她在野外的时候常吃的安全健康食品，在城镇的饭店里却是卖的极贵。 “红螺，你带着宏二去忙外院厨房的事儿吧，明个儿的人可能会多一些，将食材准备双份，免得还没到晚上娆儿登台，就没东西卖了。” 红螺一应，却是没急着走开：“可小姐，您的身子才刚好……” “没事儿，不是重活我应付得来，而且小风还在呢。” 言语间，楚小乔朝着厨房歪头望了望。果然就瞧见楚小风猫在门外，一双眸子正朝着厨房里头望着，似是在瞅着什么机会进去帮忙，蹭吃蹭喝。 眼瞧着自己被发现，楚小风也不再躲着，大大方方的进去，挽起袖子准备干活儿，而红螺和宏二则是往外院的厨房转战。 架了油锅。用勺子将虾滑挖成丸子，再沾上蛋液，下锅小火油炸，炸至金黄捞出，倒的油不多，没一会儿油水就被虾滑吸完了，而盆中的虾滑还剩下一半。 此时在外忙碌的楚开文和赵氏前后回来，赵氏回来之后瞧见楚小乔在做饭，连忙上来帮忙。 杨清风还没回来，剩下的虾滑她就存了起来，等着杨清风回来再做。 赵氏麻利的将仙贝肉用炸虾的油根一炒，再下了葱姜。最后加水熬炖，楚小风则是拍了两根黄瓜，红螺和宏二也从外院的厨房回来，端了一盘炒菜。晚饭就算是齐活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不过娆儿和野道士就没到院子里来，楚小乔让人给他们都送了些去，却还是觉得缺少些什么。不过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很快便被宏二的话给带的没了影子。 “楚姑娘，后院儿已经值班妥当了，不过少爷和小的两个人都觉得，您未必能掌握得了那锻造手艺，要不要请个手艺师傅来，安排在西园儿？” “这个不急，饭后我去瞧瞧，再做决断。” 倒不是楚小乔缺请人的钱，只是她不想自己做东西的手艺被外人知道而已。 饭菜可口，色鲜味俱全，只是楚小乔却并未有吃得多么舒服，一顿饭下来没吃多少，便饱了。 待众人都吃完了饭，楚小乔才离场，直接往后院去。 后院本来不大。先前堆了一些晾肉架子，现在晾肉的地方都转到了与东院厨房相连接的那面墙的檐下。 院子稍偏西边的地方已经现用砖头泥土糊了一个熔炉，锻造台就按照她的要求在不远处一个背阴的地方放着。 熔炉若想达到高温，就得不断的往里头送氧，可那炉子的设计却特别，只要里头的温度烧得高，外头下面的几个小孔就会有空气往里头吸，这是利用了气压高地的原理。不得不是说是古人的智慧。 再看锻造台，全然是个石头造的大放桌子，分为两边，一边就是单纯的打造用的方形桌面，另外一边却是个类似于灶台一样的地方，下面可以烧火，上头比锻造台面要低一些，四边都有围起来的放水白膏土，成了一个半掌高的小池子，可以积水用。 不过这些东西到了自己手里，那便不是原来的用途了。 再转身进厢房去，厢房里头还是和先前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差不多，她一边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边将三个厢房又都看了一个遍。 最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每个门前的廊下，用石头当作粉笔，在地上刻画上了字，一个仓库，一个她制造新东西用的研究实验的屋子，还剩下一个…… 第272章 暗中谋划 那最后一间房到底要做什么，想了半晌，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蹲在地上，一手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石头半垂在地上，苦恼又头疼的模样和姿态，像极了一个山中匪徒。 “仓库、研究室……你是打算在这间房里研究新菜谱？可需要我再替你准备一套厨具，置办一间厨房？”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已然多了一个人出来，楚小乔转身抬头，正对上他低头瞧着自己的那一双眸子。月亮就在他头顶亮着，银华将他包裹，为他周身镀了一层光亮。 楚小乔信息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连忙起身，却是眼前发黑，脚下不稳，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踉跄的时候，后腰就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挡揽，整个人靠在了温热的怀里。 “身上伤还未愈，慢些动作。” 她软软的，就好像一只贪恋暖意的猫儿一般靠在他身上。慢慢缓和，十来声数才缓过劲儿来。 “没事儿没事儿，不过是起身太快而已，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从他怀里起身出来，楚小乔自己揉了揉眉心，面上笑意未减的望着他，杨清风低头看着她，好像看着自己养的猫儿在撒娇。 就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竟真的伸出手去，抚上了楚小乔的面颊，她竟也没有抗拒，反倒是微微垂眸，眯了眯眼睛，无意的在他掌心蹭了一蹭。 相顾无言间，只有动作，却并未有什么尴尬，倒是静默得和谐。 半晌，杨清风才从掌心那擦过的柔软间回过神来，忙收了手，指指头顶的天：“什么我回来的早，你自己瞧瞧这天都是什么时辰了？” 晚饭吃的本就不早，饭后她就来了后院，一直到现在，竟没注意到。时间渐晚，就连异食园就连关门扫尾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此时的东院安安静静，就连内院也都没了动静。 楚小乔抬手一敲自己的脑袋，尴尬的勾了勾唇角：“这个我是太兴奋了，所以才没注意的，下次不会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在等我。”他脸上挂上落寞的神情。 “当然，当然也是在等你，顺便看看这些东西！”楚小乔说着，就拉着人往厨房去。“今儿我又做了些新的吃食，不过不能放凉，所以等你回来现做。” 厨房里头本就有一张小餐桌，是先前布置东院没地方放置了，才搬到内院的小厨房里头来的，杨清风在那一张桌子旁坐下，看着楚小乔熟练的在灶台边生火烧油，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没来由的轻松下来。 好像世间此时此刻只剩下了这一间厨房，那厨房门外的世界与他无关，再大的纷扰，再难以分辨的争执。也不用他劳心劳形。 随着仙贝汤和炸丸子的香味弥漫开来，杨清风整个人都跟着一醉，望着楚小乔的背影，单手支着脑袋，含着笑意。 “清风，你来尝尝咸淡，若是这味道可以了，我就不再放旁的了。调料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言语间，她已经将仙贝汤从锅里盛了出来，撒上葱花放置在一旁。这一声喊，才将杨清风喊回神来。 他走上前去端碗，指腹刚碰上碗臂就是一缩，连忙又收了回来，刚出锅的汤连带着碗都烫手，一下便让他的指腹多了一片红印子。 “笨死了！” 楚小乔一拧眉头，不由责备，拿起碗里头的汤匙搅了搅，随即舀起一勺来吹了吹，才往他唇边送。 杨清风也没拒绝。更没有伸手去接过勺子，直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鲜香扑鼻，浓淡适宜，虽然汤色淡淡的。却是淡而有味，香而不腻。 “好喝，不过我更喜欢你方才唤我的名字。” 他眉眼弯弯瞧着楚小乔，楚小乔也回望着他。不过此时她瞧不见他脸上的笑意，也没听出他语气中的爱意，只是紧着柳眉，看着他的一双眸子。 眼皮下是两片青黑，眼中还有着红血丝，可见这两日他是真的忙碌，从未睡好过。 “看来，下次得给你做些安神养身的粥汤才行。” 将锅里头的丸子捞出来，楚小乔就坐在桌旁陪着他吃饭。 后院的人都已经吹灯入睡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坐在厨房的门口，抬眼就能看到天上的大月亮，今儿是十五，月亮格外的亮。 楚小乔晚饭没吃多少，杨清风一吃，她也饿了。也跟着又吃了一些，可这一吃，就又吃多了。 本就已经让宏二给杨清风提前铺好了床，想着他吃完便睡，可杨清风却是伸手一拍楚小乔圆滚滚的肚子。 “我是能睡的，你不行，胃里头积食明天吃不下饭，可是得不偿失。” 杨清风要陪着楚小乔遛一遛。可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入睡，楚小乔不想闹出动静来，杨清风才只能陪着她回了放，在屋子里头站站，活动活动。 他身上衣服还未来得及脱去，陪她在站在窗边望着天空的月亮，有凉风吹来，他都来自己身上的斗篷，将也护了进去。 有暖意袭来，她自然向其依靠过去，就那么自然的依靠在他的胸前，任他在后头环住自己。 静默而又和谐美好，好像两人之间本该如此，没有三纲五常、男女之别的束缚。 只是这惬意没有多久，却让楚小乔默默低下头去，那不好的回忆又一次自脑袋深处翻涌而出。 “怎么？想到什么了？” 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杨清风也微微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我记得，你先前是抱过我一次的，不过那一次是在坟山上……” 杨清风心中的惬意也是一散，俊美的五官也严肃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似是那月凉也在转瞬间成了冰雕的一般。 从灵溪村出来到南诏镇，也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事情多的好像三个月前的事情成了三年前一般久远。 但有些仇有些恨，就算是三年、三十年也不可能被人忘却。 第273章 少些瓜葛 本想着，搬离了灵溪村，就能和楚家那帮乌合之众少些瓜葛，哪料楚莹儿却又到了程府去当差，这一次直接就要了楚小乔的半条命进去。 现在，楚小乔的伤好了，生意也在渐渐做大，也是时候一报还一报了。 不用多言，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而出的冷气，这种冷气，是任何人都暖不来的。 “你身上的伤还有一些未掉血痂，待全好了你再想这些。” 明白她嫉恶如仇的性子。却是不想她一直将这些挂在心上，因为他明白，仇怨这种东西是最消磨人的，常常会将宿主也吞噬殆尽。 如若不是她。恐怕自己还是那个仇为夙愿的可怜人。 “不必等，我已经想好了。” 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那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明，杨清风却是拧眉，不觉得她过于聪明是什么好事，却还是洗耳恭听。 然而楚小乔却未多言，只是反问了他一句：“我记得，我父亲的二哥。我的二大爷楚许，还是在杨家的铺子里做工吧？” 楚莹儿找了程府做依傍，楚小乔暂时动不得，但那远远在灵溪村的楚家人，她却是动得了的。 没了老大在杨家干活，楚家的每月银子减半，楚小乔虽然每月会给楚家一两银子作为赡养费，可这一两银子到了他们手上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往一群贪婪的人之中扔一块金子，他们必定为了一块金子而相互殴打撕咬。 更何况现在楚家除去在镇上做工，常年不愿意回去的楚许和楚莹儿之外，就剩下那么三个人，是最适合下手的时候。 “小乔，等你全然好了，再想这些如何？”杨清风拧着眉头，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似是有意在将事情往后推。 楚小乔心头一哽，原本隐匿起来的忐忑与惶恐此时又一次攀升而起，她记得那时候，杨清风拥她入怀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会帮着她一起报仇，那个时候，两个人是同心一体的！ 都说人心善变，可这也变得太快了些吧？楚小乔有些不可置信，心道难不成真是因为…… 看到她视线飘忽。似是思绪飘远，杨清风的双臂收紧，松开她的双肩，却是把她圈在了胸前，紧搂在了怀里。 “宏二白日里早早就回来了，铺子里头的事情结束，你怎的不早点儿回来休息？熬得眼圈都黑了。” 冷静下来的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有心思，她仍是满面温柔，抬手轻抚着他的眼角，倒换成杨清风未察觉出她眼底的审视警惕。 “回了趟府，处理一些家里头的事情。” 神情未变，可心头却是着实的凉了一凉。 他仍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温柔依旧，隐瞒却也不假，可见人心当真善变凉薄。 “时间也晚了，早些安置吧。” 柔柔一笑间，从杨清风的怀里退出来，楚小乔走到桌边去，俯身吹灭了灯台上的蜡烛。 日落月升，静默匆匆，却是让楚小乔一夜不安，清晨来临的时候，再起身间，发现屋子里的杨清风已然没了身影。 她分明是昨夜一夜都睡得很浅。却还是没注意到他何时离开，看来他走得很小心。 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恐怕是防着什么，可这屋子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又能防着什么？ 楚小乔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其黑，门外守着伺候的是红螺，听到动静就端着浣面的温水进来，瞧见楚小乔的脸色。便知她睡得不好，心情也不好。 “小姐，这大早上的，一会儿院子里还有一堆的忙活事儿，您怕是会被吵得睡不着了，要不要奴婢给您做一些提神的东西来？” 楚小乔一摆手，那些提神的汤粥、茶水，说是提神，可喝下去之后过一段时间困意还是会卷土重来，而且比先前更困。 她也不是没有简写的休息过，自然有她自己的应付办法。 “宏二呢？” 宏二是杨清风的心腹，又和红螺走得近。她虽然没有问正主，可一问宏二红螺也知道，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天擦两前的前一刻，杨少爷就从屋子里头出来。带着宏二走了。” “什么铺子需要天不亮就过去查看？”楚小乔目光冷冷，瞧着妆镜，似是要将那镜子给瞪出一个坑来。 “不是铺子，宏二昨日与奴婢说了。杨少爷本就是偷从杨府跑出来照看小姐的，奴婢见他出来的时候，眼睛里头红血丝都出来了，怕是惦念小姐惦念得紧，守了小姐一夜呢。” 红螺记得姐姐说过，情爱不讲道理，让楚小乔知道杨清风疼爱她便好。 可她到底是情商跌到了谷底里头去，没瞧出现在楚小乔是懒得搭理杨清风的，她这一说，更是让楚小乔心中的不爽莫名上窜。 就连红螺都能瞧得出杨清风的疲惫来，可见他是真的忙碌，而且走得心急心切！ 今日是庆祝上新菜而且异食园的主子大伤痊愈，开门迎客比往日早上许多，红皮的鞭炮往门口一挂，用香引燃，噼里啪啦热闹的动静瞬间炸的响彻云霄。 食客们更是闻风而来。整个东院开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是座无虚席，柳鸢知道今日异食园热闹，还又送了一些临时的桌椅来，也是每个位子都坐满了，甚至还有没有地方拼桌的客人。 真正热闹的重头戏是在晚上，白日里来的食客都是冲着美食而来的，柠檬水配着锅子。还有各有所爱的腊肠一上，自是叫人赞不绝口。 还有些客人没有地方做，却又想尝尝美食，便是直接由后厨做出来，然后打包带走。 楚小乔早就想到了，可能曲妙阁和异食园同时开门也容不下所有客人，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包菜的油脂和一些竹筒，一次性打包出去，也不必像其他酒楼一样，还得准备那么多的盘子和食盒，还需要派伙计费力的来回去跑腿取回来。 炮仗的硝烟散去，院子里除了忙碌吃饭的动静，又是一片宁静安祥…… 第274章 死后幻想 好在碧海办事利落，在赎了娆儿回来的时候，还将梦华楼的丝竹乐师也顺带都借来了一日。 院子里一安静下来，丝竹乐就奏响了起来，悠悠扬扬，没有炮仗那吵耳的热闹，却也不会让院子里单调冷清。 而这一切热闹背后的正主却是对着一切毫不在意，只冷眼一扫，便转战到了后院里头。 后院与东院不过一墙之隔，自是挡不住那边的热闹，只不过，这些个热闹在楚小乔的耳朵里却不值得注意。 只要她想做什么事情。专心投入进去，就算身在沙场，也能不受丝毫干扰。 将昨日收集的虾皮和扇贝壳从内院厨房搬到后院来，又搬了好些的煤炭和木柴来。把煤炭磨成煤灰，再在熔炉之中点燃，随后将木头丢进去。 如此一来，木头会烧成木炭，继续在火中燃烧，燃烧的时间更长，温度也更高。 熔炉的高度本就不低，几乎与围墙一样高。就是为了保温，不过这也是缩小版的炉子，换到正经的场子里去，熔炉歪头的砾石墙估计要有六米之高，底部三米宽，自己这东西在正经工匠眼中，不过是个玩具罢了。 可就是个玩具，也足够她用来翻天覆地了。 熔炉配套的还有一个长长的铁钳子，用来在火中取物，还有一口极其坚硬的金属锅子。楚小乔敲了敲，便知道，这一口锅的用料是石墨，是石墨坩埚，配合着长长的钢管，将锅放入煤炭之中去化铁炼铁水。 抡起锤子，将铝锅一个个都打碎了，将铝锅碎片放入坩埚里，再放进熔炉里头去烧融。 烧融金属需要时间，趁着这时间，楚小乔也没有闲着，从水井里打了水来，用一把刷子将扇贝的贝壳都刷干净，随即放入滚轮的石臼里头，用滚轮碾压成粉。 东院人多。又需要人手，楚小风一大早就往东院帮忙去了，楚小乔一个人做这些，难免慢了一些。 一边融铝，一边磨贝壳粉，铝足足融了四锅，楚小乔才终于磨了足够多的贝壳粉出来。至于那些铝水，都被楚小乔铺在了锻造台上冷却成一片片的薄薄铝片，方便在没法磨粉的时候直接掰开取用。 瞧着磨好的贝壳粉，抓一把在眼前在细细放开，白色的粉末如同雪花一样簌簌下落，在堆落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沙丘。 楚小乔勾唇一笑。摸了摸额上的汗水，不由的哼笑出声音来：沙子加贝壳，混合在一起，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只有作出朝前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她出手的东西，才不会被旁人抄袭，也不会被时间淘汰。 用秤量好了沙子和贝壳粉的比例分量，充分混合在一起，这才又放置进了熔炉之中。 这一放，便是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而这一上午之中，楚小乔所有的动作。都被暗中的一个人看在眼里。 楚小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毫不避讳的做着自己的动作，甚至在关键的地方停顿片刻，方便那人看清楚。 直至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楚小乔才终于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背后的那面墙，对着墙上的人勾唇一笑。 墙头上趴着偷窥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绑过来的野道士。 因为后院与内院不通，东院又有人，所以一开始楚小乔搬东西的时候，每一次过路，都是从西园过，那野道士会注意到也是正常。 楚小乔只是想友好的大个招呼，却哪料那野道士本就面色不好，看到自己这一笑，更是瞬间脸色煞白，老苦的手臂一抖，整个人就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可别给摔死了！否则她买的海虾和那些破铝锅子。可都白费了！ 正要抬步往西园去，却见红螺从东院的那个门进来，和碧海一起一前一后的提着两个食盒，一个是给楚小乔的午饭。一个是给西园娆儿和野道士的饭菜。 “都放下吧，西园儿的东西把道士的一份留下，我去送。” 言罢，楚小乔一指廊下的一张桌子。那是她早就料到自己一旦开始做这些事情，就可能没时间出后院，所以从后院厢房里头搬出来的桌子。 碧海和红螺立刻听话摆饭，之后又去西园，楚小乔则是慢慢悠悠的提着食盒，等红螺和碧海又回了东院去忙，自己才往西园去。 西园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和相隔不远的东院有着天壤之别。 楚小乔进院子的时候，娆儿已经在屋子里头吃饭，安安静静的，倒是野道士的那房间门开着一条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朝外窥探着，但等那视线撞上楚小乔的时候，只听嘭得一声脆响，房门瞬间被关的死死的。 但这扇门有没有锁，里头楚小乔还特意将门闩给抽了。倒是不怕他夺门而逃，而是防止他锁门自缢。 “方才不还怕没饭吃在偷瞧谁给你送饭么？怎么的现在饭送来了，你又不想吃了？” 楚小乔进门，熟练的在桌上摆了饭，对着屋子里头的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野道士却是缩在墙角，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乱动。 身上仍是楚小乔提供的干净长袍。却是没了昨日对娆儿动手动脚时候的得意自大模样，神色难看，眼中的红血丝简直同杨清风有的一拼，好像这人一夜间被什么东西折磨得褪掉了一层皮。 难不成……是自己拆穿了他的花招，他就受不了了？ 不应该的，这老家伙就算只有一招鲜，可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识过？哪会轻易被几句话给击垮？ “老道，吃饭了。” 楚小乔又喊了一声，那老道仍是毫无反应，不得已，楚小乔才朝着他走去，只是刚一抬步，却听得一声鬼叫！ 那野道士身后已然没了空间，可他仍是疯狂的往后头退去，似是要将自己刻进墙壁里头去，对着楚小乔惊恐大喊。 “鬼？你是已经死了的，你是鬼！是程雨晴害你，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第275章 高深邪术 后半句倒是在楚小乔的意料之中，但是前半句一出，却是令楚小乔莫名其妙间，又忽觉一阵毛骨悚然来。 除了野道士的鬼叫，周围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仿佛真的没了半分生息。 什么叫自己是鬼，自己已经死了？难不成，自己那日真的是被程家人用鞭子打死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灵魂死后的幻想？ 荒唐的念头刚一跑出来，不过是瞬间，楚小乔就觉得可笑至极，甩了甩脑袋。将这些荒谬的想法甩到了九霄云外去。 鬼神之说她才不信，不过都是瞧见了不能解释的东西，随后臆想出来的罢了。 “你为什么说我死了？” 不信是真，但此时她的质问也是真。只是她压低了嗓音，狞笑间眉眼扭曲，真像是恶鬼一般。 “你就是死了！你昨夜还来找我的，妖孽，妖孽！” 野道士鬼哭狼嚎着，如同疯魔了，楚小乔可不是精神科的大夫，也懒得救治这么一个人。上下又将野道士扫量了一个遍，这才瞧出他身上有些地方不对。 除了他崩溃的精神，支撑着身体的一条腿也是格外勉强的虚点着，身上所有的中心都压在了靠在墙角的那一条腿上。 再不容得那野道士乱叫，楚小乔直接上前去，他想跑，可正如楚小乔所料的，步子还没抬起来，就重心不稳摔趴在了地上。 楚小乔上前一脚踩住了他的衣摆，俯身抓住裤腿，用力一扥，“嘶啦”布响之后，一条肿的如同萝卜一般的小腿就出现在眼前。 整条腿都是肿的，不过人还能攒起来，所以可见腿骨没断，但不是骨裂就是骨折，跑是绝对的跑不了了。 自家的围墙，外院的的确比较高，有三四米的高度，但内院间相互隔断的墙也不过是个两米不到，一人多高罢了。 就算是从外墙掉下来要摔成这样，也得瞅准了刁钻的角度才能摔得严重，但看老头那爬墙偷窥的熟练程度，也不像是自己摔的。 外加上方才野道士所讲。昨夜自己来找过他…… 看来，昨夜这西园儿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而且也不得了的事情，腿上的伤怕也是那来人给他打的。 自己再在这屋子里待下去，再有半分动作，这野道士恐怕就得直接疯掉甚至吓死，楚小乔抬步离开。 没有到后院去吃饭，楚小乔出了野道士的客房，直接进了隔壁娆儿的房里头去。 娆儿的饭菜和野道士的是一样的，两菜一汤，不过她注重自己的身材容貌，吃的都不多。所以碟子也小一些。 瞧见楚小乔进来，小娆呛了一口汤，一边用帕子掩着嘴角咳嗽，一边起身行礼，楚小乔摆摆手不拘礼仪。 直接问了正事：“你与那老道就是一墙之隔，昨日他可有再为难你？” “多谢小姐关心呵护，昨日您那一下，这老道再没来骚扰过。”娆儿娇羞一笑，甚是媚人。 “没有便好，那你可听到隔壁昨夜有什么旁的动静？” 这一问才是重中之重，娆儿也是拧了拧眉头，不答反问：“小姐。那野道士是不是跑了？” 楚小乔没有回答，只是仍旧定定的瞧着娆儿，娆儿这才发觉自己多嘴，连忙抬手拍了拍脸颊，才又回答问题。 “昨夜，我的确是听到了隔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想出去看看的，可白日里头的事情搞得又害怕。这便没有多事，不过今儿早上那野道士也在院子里看着您来回搬东西的，我就只以为昨夜是听错了……” “除此之外呢？他看到我搬东西，就没什么旁的反应？”楚小乔又问。 娆儿想了想：“他瞧见您搬东西，的确是在嘀咕着，好像是在说什么……高深的邪术？” 说到底，娆儿也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楚小乔一叹，但再想想自己上午的所作所为，换到那野道士的眼里，也的确像是巫师做法在准备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再为难娆儿，楚小乔又一次转身离去。自己暗中思索。 若是真有什么厉害的人物进到了院子里头来，也应该是红螺察觉，就算娆儿住的再进，一墙之隔对于身手好的人而言。也足够变成结界，不被人察觉隔壁发生的任何事情。 红螺和碧海也住在西园儿，如果真的有事，以红螺的本事。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各种状况分析下来，楚小乔一拧眉头，只想到了一伙人——杨牧沉身边潜伏的那一群刺客！ 程雨晴与杨牧沉和楚莹儿勾结在一起，人手来回调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若真是被那些人盯上，恐怕是要遭。 回到内院，熔炉之中的东西还未烧制好，楚小乔便自己坐下吃饭。 心情直接影响着胃，一堆破事在脑袋里来回打圈儿，楚小乔也吃不下去多少，又一次起身去倒腾院子里正烧制的那些东西。 找了一根通心的长钢管，伸进熔炉的坩埚里头去，沙子和贝壳的粉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一滩红彤彤的液体，在高温之下任意变幻着形状，却又格外粘稠。 “成了，成了成了！” 楚小乔大喜。旋即用钢管沾了液化玻璃，通过自己这边的口子吹气，将玻璃吹起一个泡，随即慢慢旋转。 这是做玻璃瓶最简单的法子，可楚小乔却错了，她虽然会做一些陶罐之类的东西，可这那些陶罐终究是泥巴做的格外好控制，而且可以直接用手接触。 液体玻璃就不一样。若是她转棍子转得过快，玻璃就会变形，转得太慢，做出来的杯子就会一边厚一边薄，要么就是干脆破个洞出来。 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楚小乔看着自己第一次转出来的所谓的玻璃瓶，眼角直抽。 有的胖的像个土豆，有的长的如同黄瓜，还有的干脆就直接立不起来，软趴趴的一片，就那么堆在地上。 看来宏二所言不错，她还真得找一个工匠来，而且还得是个老工匠。 思索间，楚小乔将那些玻璃又拿起来，丢回到坩埚里头去，然后又一次放进了熔炉里头。 第276章 大鱼上钩 正在她打算着要出门找工匠的时候，才忽得发现，田桑已经有了晚霞，自己足足忙活了一整天，也没弄出个看得过去的东西。 果然，这些工业化的东西，在没有动力机器的前提下，还是得用人海战术才行，她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娆儿了？”碧海从东院进到后院里头来。 “杨家人都到了？”楚小乔抬头望着天。 晚霞红得惊艳。好像嫁娶铺开来的十里红绸，院墙太高，集市之中的楼阁太多，挡住了夕阳。瞧不见那日落的红日，倒是偶尔有春归的大雁在天上飞过，在夕阳下啼鸣两声，却也别有孤寂的意境。 “杨老爷那一房的都来了，杨少爷也在，都已经就坐了，就在您安排好的位子上。” 楚小乔安排的位子就在距离台子很近的一处地方，最能瞧的清楚台上美人的一颦一笑。 这也是杨清风所期望的。只不过现在，不论杨清风怎么想她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觉得，让娆儿去杨家，她也好多一道看着杨牧沉和楚莹儿的眼线，利于报复罢了。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罗唱戏吧，别忘了，你也得上的，自己注意着些，别再被看上了去。” 只是提醒，没有责备的意思，总不能因为美貌就被称之为是祸水，长得丑就被称之为是妖孽，更何况这一次安插眼线虽然是碧海惹出来的麻烦，却也是个机会，而杨老爷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否则哪会一把年纪还看上人家小姑娘？ 碧海应声去，楚小乔也不再闲着，自然是要到前院去招呼一下杨家来的贵客的。 异食园热闹如酒，丝竹乐师们分成了两班，轮着时候的来奏乐，楚小乔到外院的时候，正巧就碰上轮换的时候。 “都先歇歇吧，让这院子清静清静。一会儿重头戏的时候再继续。” 乐师们都是妖娆女子，听到吩咐，都是莺莺一应，声音比那乐器鸣奏更柔和了三分。 “小乔来啦！这都做了好久也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今儿不出来了呢！” 不等楚小乔靠近杨家那桌，朱紫雪已经高兴的站起了身来，先前自己救过她，现在自己又格外支持她和杨清风在一起，于情于理，这楚小乔都应当同自己走得近才对。 果然，听到呼喊，楚小乔立刻扬起了笑脸过去。顺着朱紫雪的话往下接。 “旁人来了我不招待，但夫人您来了，我哪能不出来？这一次留我一条命在，还多亏了您呢。”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代替了桌旁伺候的下人，端起茶壶来为桌上的众人一一斟茶倒水。 来人有杨老爷和杨清风自不用说，朱紫雪来的时候将一双儿女也都带上了，旁人都对楚小乔客客气气的亲热，就连杨老爷在楚小乔敬茶的时候，也是微微一笑，可唯独杨牧沉，瞧着楚小乔的时候一双眼中包含了恨意。 他从一开始对楚小乔调戏不成。就记恨在心，后来又和程雨晴一伙的，现在自己好好的，倒是程家有了麻烦，楚莹儿恐怕也被关在程家，没法子伺候他、供他享乐，他哪能不恨？ 仇人当面，可有杨老爷在。也不能发作，而朱紫雪和楚小乔接近，他就更气，但他越气，楚小乔就越开心。 几句寒暄之后，红台上开始敲锣打鼓，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红台之上。 台下的丝竹乐师再次吹管勾弦，音律再响，两道婀娜窈窕的身影随音而动，如同风中蒹葭，飘然柔媚。 半透的面纱遮着面容，只留下两双明眸在外。似笑非笑间妩媚动人，手臂修长，伴律拂面，姿态妖娆。 纤腰折旋、纱裙翩然。扬腿翻跳间如同枝头鸟雀，轻盈欢快，这台上二人，一个是娆儿。一个是碧海。 他们半遮着面容，也是碧海特意提出来安排的，为的就是凸显出娆儿的那一副与故人相似的眉眼。 再观杨家众人，果然，杨老爷的注意力都到了娆儿身上，朱紫雪的脸色一黑再黑，就连杨牧沉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 看来，这娆儿的眉眼与那杨夫人的相似之处，还是挺高的。 舞曲终了，而人下台谢幕，楚小乔也对着杨家众人俯身一礼，将他们往包厢里头请去。 “杨老爷，这院子里头虽然是回廊，却也风寒露重的，小乔已经给诸位留了雅间，里头饭菜齐备。炉火正旺，不如就往屋子里头请吧。” “好。” 杨老爷一应起身，众人也不好再坐着，起身就往厢房里头去。 厢房里头有烛火亮着，却是沉默得让人觉得四周昏暗。 楚小乔跟着去伺候，点了炉子，烧上鸳鸯锅底，再一次斟茶。动作熟练麻利，却又不是很快，终于，在她将涮菜一一摆上来的时候，终于是等到杨老爷开了口。 “方才那台上，出了碧海丫头之外，另外一位是异食园里新来的丫头？” 鱼咬钩子了。 楚小乔暗中一喜，不过一旁的朱紫雪的脸却更黑了三分。 “您说娆儿啊？她是碧海的收来的一个徒弟，先前身子不好，一直在后院里头养着，这今日师徒两个一起登台，也是难得一回的惊艳。” “娆儿？可是哪家的女儿，是何姓氏？” 果然，杨老爷的性质瞬间就被勾了起来，听了后来的问题，楚小乔一叹，一副惋惜模样。 “哪有什么家和姓氏？我这院子里的姑娘都是可怜人，这娆儿也是从小跟着碧海流浪的，‘娆儿’这小名还是碧海这个大姐给起的。” 言语间，便说了红螺和娆儿都依靠碧海，也表明了碧海离不开这异食园，而娆儿也没有背景，更好拿捏一些。 不等杨老爷再说话，楚小乔手上的活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桌上的锅子，不由的对杨老爷一笑。 “这锅子吃着也需要不时的加汤，您要的酒也还没上，不如就让娆儿来伺候吧，反正她也没旁的事做，这倒酒加汤也不是什么重活。” 第277章 如临大敌 这一句话自然是直接说到了杨老爷的心坎上，却让朱紫雪的脸色一黑再黑。 上一次自碧海和杨老爷在府上见过之后，碧海虽然未在露面，却也将杨老爷的整个魂儿给勾走了一般，现在又多了个娆儿，还与上一任杨夫人美貌相像，岂不是更叫她不好办？ 为了保住自己的正妻的威严和位置，绝不能让任何一个狐媚子溜进府邸里头去！不论是碧海还是娆儿，一个都不行！ 思索间，朱紫雪就要将话题扯开，可哪料还没等她开口，杨老爷已经点了头。楚小乔似是没看到她有话要说的模样，转身就出了门去。 她本意是想将杨白娇叫出来，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卡壳，也只能先退出来。 去叫了候在厨房角落里头的娆儿。让她端了一壶酒和一些解腻的糕点，才又嘱咐。 “你进去之后，就随便找个理由，把杨家的小姐叫出来，说我在后院等她。” “是。” 娆儿是经历过场子的人，自然不慌，楚小乔的命令一出，成百上千的理由就从脑袋里晃悠了出来。 雅间里头。暖炉烧得不是很旺，可现在天气渐暖，外加上吃火锅，也足够温热了，屋子的死角挂着吊篮，里头有漂亮的绿萝垂下，衬得这石瓦方寸间生机勃勃，犹如春日。 朱紫雪和杨牧沉之间是死寂一片，心中各有各的算盘，倒是离杨老爷比较近的杨白娇和杨清风一直在往锅子里头下菜。 他们两人都是吃过这东西的，自然要教教杨老爷这新奇的吃法才行。 儿女孝顺，氛围热闹，再加上先前的美人勾引，杨老爷自然未察觉到朱紫雪和杨牧沉的情绪低落来，更何况，他们母子就算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败了杨老爷的兴致，陪坐在一旁，却是再美味的东西吃到嘴里，也没了味道。 “那油锅子吃多了腻得慌，陪着这百果布丁解腻，那才是一绝呢！” 忽得，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媚动静，虽然柔柔的。却也是活泼其俏皮的语气，最是讨人喜欢。 不论男子的年纪多大，总是会喜欢年轻的小姑娘，不单单是因为她们年轻貌美，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们足够的活泼，心境明亮清明，总能让人联想到自己少年的时候。 娆儿入门，自然是引来的众人的视线，杨清风从锅里收了筷子，不着痕迹的对她目光对视间，已然有了交流。 杨牧沉和朱紫雪却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先前在府邸的时候，朱紫雪便同杨牧沉说过杨老爷可能又要纳妾的事情，一提到是楚小乔院子里头的人，杨牧沉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一看这娆儿，果然是个妖孽，若说不是楚小乔专门买来插眼的，他都不信！ 注意到敌对的目光，娆儿也不畏惧闪躲，反倒是直接挑了出来。 “夫人这看奴婢的是什么眼神儿？夫人放心，小姐特意嘱咐了，说夫人喜欢咱们这院子里头的牛轧糖，还让奴婢特意拿了来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直接迎上来，朱紫雪一下便知道，这娆儿不是当年杨夫人那样的弱草包，也是个圆滑的硬茬子！ “不过是瞧你眼熟，像个故人罢了。”朱紫雪笑着，可语气已然有些僵硬，带了些不善。 将端来的美酒点心放下，娆儿一边为杨老爷斟酒。一边看了看杨白娇。 “杨小姐，方才我家小姐说要带你瞧瞧她新置办来的一些耍物儿，此时正在内院儿里头等着呢，您要不移步过去一趟？” 杨白娇一愣，看看桌上美食明显有些不舍，不过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来，杨清风也来不及出言去遣人，倒是杨老爷开了口。 “既然是楚姑娘喊你去，你就去看看那吧，她人机敏聪慧，你与她相处也好，多跟她学学。” “是啊。娇儿你也没什么闺蜜友人，和小乔走进些，你也好有个玩伴。” 朱紫雪也帮腔，将杨白娇往外赶。画面上是叫杨白娇和楚小乔相处，可杨白娇也明白，这又是母亲打得什么感情牌。 无奈间，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离开。出了包厢往内院里头去。 然而此时，院子里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毕竟娆儿那样的美人着实令人瞩目，现在楚小乔又与杨家走得近，现在异食园的美人又在杨家伺候，众人都觉得这异食园要双喜临门。 只不过，这喜却未必是都好的，一枝梨花压海棠落在旁人眼里，说是贫苦女儿的福气，却更像是个可悲的笑话。 更有人在说旁的不好听的，只是现在在楚小乔的地头上，谁也不敢大声说，只能压低了声音议论罢了。 内院里头，知道杨白娇吃不够东西，早已经叫人在院子廊下的桌子上备了一个小桌子，上了一桌子菜。 楚小乔带着弟弟楚小风正坐在廊下。将每一样菜都煮了一些，见杨白娇过来，便直接给她调好了蘸料，三人一起吃。 叫杨白娇出来，一来是觉得那屋子里头唱大戏，不适合她这样单纯的女儿在里头，二来，也是因为楚小乔受人之托。有私密的事情要和杨白娇一起谈。 “尝尝新上的茶，陪着火锅最解腻了。” 瞧着杨白娇要被辣锅辣出眼泪来，楚小乔将柠檬水推过去，她一口喝下去，唇齿间火烧火燎的辣味瞬间消散，整个人也是神清气爽。 “这异食园当真是奇异，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这儿全都有！” 杨白娇感叹，却听楚小风不以为然的“嗨哟”了一声。 “这哪算是什么稀奇的？今儿下午姐姐……” “小风，你吃饱了么？” 下午的时候，楚小风也在瞧着楚小乔制玻璃，只是他力气不够，也没有制作经验和手艺，楚小乔又怕烧着他，就只能让他在远处看着，但最后成品的状态，他还是知道的。 本想脱口而出，可现在听到楚小乔的语气以及眼神，楚小风就知道要保密，连忙又改了口。 第278章 情窦初开 “今儿下午姐姐还打算继续研究新菜，那我试毒呢！” “那也感谢你为美食佳肴现身啦！”杨白娇也喜欢楚小风活泼的性子，伸手就捏了捏他的小脸。 但楚小乔却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淡淡的笑着，俨然一副有事的模样，楚小风一眼了然，随即连忙将桌上剩余的菜扒拉进自己的碗里，然后告退逃回自己的屋子里头去。 楚小风这么仓皇逃走，定然是楚小乔的神情又古怪。 在杨府里头，杨牧沉从不与她这个妹妹亲近，朱紫雪对她也多有目的的培养和交流，唯一对她好一些的大哥杨清风又太忙。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小娃娃得她欢心。又被楚小乔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跑，杨白娇哪能乐意？转头就冲着楚小乔撇嘴。 “小乔，小风他挺乖的，干嘛要赶他走？”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怕你羞人罢了，而且，小风似是还没吃饱，还是咱们两个去我屋子里头吧。” 有些时候，这个弟弟就是过于听话了，大概也是过去在楚家的时候，被楚家大房二房压榨的结果，所以楚小乔对这个弟弟是疼爱有加的。 果然两人刚走开两步。楚小风就又抱着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楚小乔嘱咐他吃完了记得熄火，小心烫手失火。 回到屋子里，楚小乔也没给杨白娇倒茶，而是直接从自己的妆台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来，直接放到了桌子上，让她自行查看。 杨白娇莫名其妙，对着盒子端详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将那盒子打开，盒子里不是旁的，正是先前楚小乔在院子食客手里拿到的那一块帕子，还有一两碎银子。 瞧着她将里头的碎银子倒出来，又把帕子拿出来，抖落开来前后瞧瞧，这才狐疑的看向楚小乔。 “这是我的帕子？不过我记得，已经丢了才是。” “丢在哪儿了，你可还记得？” 楚小乔反问，就见杨白娇摸着自己的脸，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才想起了那日在路上与人相撞的事情，便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楚小乔，听着杨白娇说完，楚小乔就是一叹。 “如此说来就没错了，这手帕正是被你撞到的那男人给我的。他也算是坚持不懈了，在异食园足足蹲点了一个月左右，你也不乏来这里，他怕是都在角落里瞧着你，不敢上前搭讪。” 楚小乔也不再隐瞒周有才的事情，将事情都告诉给了杨白娇，一通话说完，正如她所料，杨白娇羞得面色通红，再看着那帕子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那一双眸子里闪闪烁烁，面颊绯红。似是有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如何打算？” 见杨白娇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楚小乔只能自己询问：“这个人，你是想让我帮你处理掉，让他再不骚扰你，还是拒绝他，还是你要见见他？” “我、我也不晓得……” 杨白娇眨巴着眼睛，求救一般瞧着楚小乔，似是想让她定夺，楚小乔本想说要不要问问她母亲，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她们两个自己处理得好。 朱紫雪也算得上是奸人上位。杨牧沉要娶楚莹儿做妾她都不答应，那就更不可能将养出来的娇贵女儿白白送给一个穷秀才，她不可能看得起周有才。 所以说到最后，杨白娇的夫君要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要么就像娆儿嫁给杨老爷做妾一般…… 想到此处，楚小乔的神情凝却了下来，知道女子在这世道上不值钱，可是。若是作为兄长和母亲都不真心对待这女子，那这女子一生，还能有什么盼头和出路么？ 再者说，周有才虽然是个穷秀才，可好在是与杨白娇的年龄相仿，都说莫欺少年穷，更何况这少年还得到知县的青睐，而柳梁宇的妹妹又是柳鸢。 若是真有才华，日后定然也是顶梁支柱，更何况周有才相貌也不错，与杨白娇也是相配，若是两人能真心相爱。厮守到老，也是个不错的姻缘。 最差的话……也不过是周有才入赘呗。 楚小乔考虑完，再看杨白娇的时候，便打定了主意。先让两人无意之中接触接触，若是合适了自然好，不合适她也有办法叫人好聚好散。 “那……这事儿你谁也别说，免得旁人知道。觉得你们私相授受，再毁了名节更不好了，听我安排便是了。” 楚小乔的担忧也正是杨白娇的担忧，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杨白娇才不会出去乱说，旁人不讲，单单被朱紫雪知道，她的帕子成为别的男人的贴身之物，就有她受得了！ 轻则自己关禁闭，爱教训，重则可能连带着那个周秀才一起遭殃！ 正事解决了，楚小乔也没急着让杨白娇回去，毕竟她属于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一会去，定然会被人瞧出蹊跷来。 好在外头的楚小风还没吃饱，两人也又回到了桌前去继续吃饭。杨白娇的心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虽然不再多想，可她终究还是在心底留下了个疑问，好奇这周有才究竟是个什么人。 “小姐，杨老爷那边在叫您过去。” 忽得碧海来报，主仆二人视线一对，楚小乔便知道。是关于娆儿入府的事情，杨老爷终于是开了口了。 杨白娇此时也差不多吃饱了，正要起身跟着回去，碧海连忙上来，端了另外一份点心上前，这只杨白娇最喜欢的。 “杨小姐还是先在这儿坐坐吧，外头现在还正忙着呢，您若是出去被人冲撞了可不好，一会儿杨老爷那边要走，自然是要通知您的。” 此言落罢，杨白娇才又点头，只看了楚小乔一眼，楚小乔冲她笑了笑：“无事，估计是我派去伺候的那丫头哪里不妥帖，我去瞧瞧就回来。” 雅间之中正是热闹，不愧是从风月场子里混出来的，小娆并无半分不妥，反倒是将气氛带的格外热闹，就连先前瞧她不惯的杨牧沉，也被她的热情带的冷不下去。 第279章 丫鬟小姐 美人斟酒，温柔之乡，哪个男人不曾喜欢过？ 温度朱紫雪，一直黑着一张脸，曾两次对着娆儿挑剔，希望杨老爷出言宽慰护短，却哪料杨老爷的心全然到了娆儿身上，非但没有斥责娆儿，反倒是觉得朱紫雪多事。 直至楚小乔再进雅间的时候，朱紫雪的脸上才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脸色亮了一亮，不等楚小乔行礼问安。杨老爷已经开了口，朝着楚小乔摆手。 “楚丫头，来坐下，我这正有正事与你讲。” 讲而不是商议。再看看娆儿面上的娇柔和杨老爷神情之中的欢喜，便知道，这人杨老爷是要定了。 依言坐下，娆儿立刻给楚小乔也倒了一杯酒来，楚小乔看了看那酒，却是没接，毕竟她现在还在喝着中药，与酒相冲。 可哪料杨老爷已经将酒杯给举了起来。似是要敬她一杯，楚小乔的手僵了僵，无奈只能去接，不等她的手碰到酒盅，倒是杨清风的宽袖一挥，挡住了楚小乔的手，拦下了酒。 “父亲，小乔身子还在喝药调理，喝不得酒，我替她喝了吧。” 言罢，小小的酒樽随着他的手腕上下一翻转，清冽的酒水就顺着他的咽喉下肚，如此既不失礼，也不必楚小乔为难。 一杯酒后，杨老爷才连忙致歉：“是我思虑不周，唐突冒昧了。” “无妨，”楚小乔一笑，看了看杨清风，微微一笑以示感谢，才又看向杨老爷，“这一次，老爷您叫小乔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还是娆儿伺候不周，有何处得罪了？” 言语着。楚小乔的语气就略略冷了下来，似要斥责，倒是杨老爷怜香惜玉，连连摆手。 “娆儿伺候的不错，就是因为她伶俐，杨府也缺少这样的丫头，所以叫小乔丫头你来，也是想问问，丫头你可否割爱。” 这话问的直接，倒是让楚小乔懵了一下，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以为杨老爷至少要遮掩一下。不让朱紫雪知晓得那么明白清楚，可现在看来，杨老爷在杨家不论是生意还是后院之中，地位都是极重的。 “这……怕是不大好吧？” 楚小乔并未直接答应，因为她瞧见，朱紫雪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碳墨，听自己这么一说，她的脸才好看些，且连忙跟着附和。 “是啊老爷，这小乔身边能用的下人也不多，除了碧海、红螺相依为命的姐妹俩，就这一个碧海的小徒弟。您这么唐突要走一个，小乔该伤心的。” 这话说的体面，也正中楚小乔的下怀，若是自己开口说这话，倒有点儿像是在卖丫头，可若是旁人口中说出来，那她就好开价了！ 不等楚小乔和杨清风多说，倒是杨老爷开了口。 “小乔丫头。你是会调教人的，杨府里头的丫头多得是，若是缺人手，我回去挑三四个过来，给你换这一个，你再调教好了，也不亏的。” 的确，她一点儿也不亏，而自己这里也的确是缺人手。 楚小乔抬眼看了看娆儿，又瞧瞧杨老爷，不由的噗哧一下：“杨老爷，您这是要接走我家娆儿回去做主子了？” 如此直白的问话。杨老爷竟然也没有反感，倒是点头，只不过这一点头，让朱紫雪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实不相瞒。这娆儿姑娘与我的发妻生得相似，也就是清风的生母，就连清风瞧着，也是有亲切感的。” 到底是老滑头。直接将锅甩到了杨清风的身上，众人都知道楚小乔和杨清风间的关系，现在两人也只是差了一场形式成亲而已。 说杨清风看着娆儿亲切，那不正是在警告楚小乔，娆儿是个争宠夺位的隐患？如此一来，便是让楚小乔巴不得处理掉娆儿。 “哪里有这说道？不过是看着眼熟罢了，”朱紫雪也瞧着娆儿，心中愤恨却也只能赔笑，“我看着这妹妹也像是姐姐，倒也觉得亲切呢。” “杨老爷，夫人，总而言之，这娆儿是我院子里头的人，虽然没什么家境，可到底也也还是不愿意亏待的。” 不等他们再政治，楚小乔终于是开了口。既然要将娆儿娶回去，那聘礼和过门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少的。 纳妾本是不必行礼的，楚小乔这么为难，一来是看看自己能捞到多少，而来也是给朱紫雪有一个顺着往下走的台阶，让她不要直接与自己为敌，是个中庸的好办法。 果然自己两个条件开出来，朱紫雪就懂了意思。只不过不等她说“破费、不合规矩”之类的话，杨老爷竟直接点头答应了。 只这一下便搞得楚小乔和朱紫雪都没了话说，再转头去看娆儿，娆儿也是娇羞的一点头，这事情也就直接定下了。 杨清风吩咐去取了黄历来，翻了一下三日后便是一个吉日，杨老爷再一拍板，日子也就直接定下了。 办完了正是，饭也吃够了，杨府的人自然是要回去，而杨清风也跟着一道回了府上去。 娆儿和楚小乔将人送走之后，院子之中的非议便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因为真正的正主离开，所以议论声不由的更响了一些。 “一枝梨花压海棠，还真是有趣了。” “最有趣的是，这老爷要的是丫头，少爷娶的是小姐。” “这回头小姐给丫鬟磕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要我说，那就是楚小乔没人丫鬟长得好！说不准那杨少爷……” 这一句接连着一句的议论在院子里头响起，不过主要的声音，只来源于一桌，那一桌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各个挺着将军肚，油头大耳，华贵衣裳，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色。 娆儿跟在楚小乔身后，穿过这一连串的议论声往内院里头走，娆儿脸色愈来愈白，挡在胸前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论是在府邸当丫头，还是在青楼当花魁，她一生都在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能凌驾于主子之上，现在她明显是风头出过了…… 第280章 深夜邀请 进了院子里头，跟着楚小乔进屋，娆儿胆战心惊的到了一盏茶水奉上，楚小乔落座，伸手接过茶水的时候，才看到娆儿的双手发颤，一张俏丽的脸也白的没什么血色。 “怎么了？现在后悔做杨府的小妾了？” 出意料的，楚小乔没有直接将茶水泼她身上，娆儿狐疑的抬头，却见到楚小乔一副素日里淡定的模样，好像丝毫未有动气的意思，娆儿又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姐。那些客官们方才的话……” “你原来在意那些啊，”楚小乔冷然一笑，“旁人说的，听听就罢了。记住自己的目标才是要紧的事。” 若非与珍视之人挂钩，旁人的闲话她才懒得理会，更何况这异食园也需要这些谈资，就让他们议论去吧，议论的越多，八卦越多，来听八卦吃饭的人越多，她赚的银子就越多。 “比起那些不重要的闲言碎语。咱们还是来谈谈你的婚事。” 楚小乔拍了拍桌子对面，示意娆儿也坐下，娆儿做下人做惯了，本想站着说话，可在楚小乔又拍了拍凳子，眼神冷了冷之后，她才终于入座。 “方才不论是闲话还是我同杨老爷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既然是从异食园出嫁的，不论是从哪儿来的，你都是异食园的人，记好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一定不会给主子丢脸，定然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情，乖乖听话。” 不论多么真诚的一面，这样求富贵的人，楚小乔总是不可能轻信的，这样的人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办事，得给足了他们甜头，又让他们有所忌惮才行。 对娆儿，楚小乔会善待，但不可能像对红螺和碧海一般那样亲近贴心。 “这杨家娶你入门，自然会给聘礼，方才也讲了，是八十两白银。这些银子我一分不要，然后再给你二十两作为嫁妆，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仅连娆儿惊愕，就连一旁刚要来汇报的碧海都是一惊，彩礼就算了，怎的聘礼也不要？ 不等碧海开口，娆儿已经抖着声音开口：“这……这聘礼，奴婢不好拿吧……” 梦华楼虽然是个富贵的地方，就算她是花魁，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地方，更何况刚上位也没多久。根本没瞧见过什么大钱和好东西，更别提自己有什么存银了。 这一百两对于娆儿来说，已经是娆儿迄今为止见到的最大的一笔银子了。 “到了杨府之后，你要立足，就得打点好下人和各路关系，那现任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一百两你都未必会够。” 赎人已经用了百两黄金，这一百两银子还有什么舍不得花的？根本连个零头都不够，与其自己留着这一点钱，倒不如给了娆儿行方便，还能在她心里多落一些好处。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看见外室侯着的碧海，对着娆儿用眼神指了指旁侧出门的地方。 “回去休息吧，等入了杨府，机灵这点儿，别紧巴巴的看着眼前的银子，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是，奴婢明白。” 娆儿是真的明白，或者说。她一直谨记着楚小乔的这一句嘱咐，这才有了她的风光，和她的陨落。 目送着娆儿出去，碧海才恭恭敬敬的上前来，她先是行了个礼，随即用手碰了碰楚小乔的茶杯，忽得冷然哼笑一声。 “这茶水，果然是凉的，她就是这圆滑性子，生怕小姐您砸了茶盏，拿水泼她。” 楚小乔是亲自接过那茶盏的，自然知道里头茶水如何。不由对着碧海一笑。 “所以这茶水，我一口没喝。” 言语间，碧海已经将茶水重新换了一遍，楚小乔这才真正将茶盏端起来。 “方才小姐那一百两。当真是高。” 碧海不由的称赞，楚小乔却对自己方才那决定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正常的做法而已，反倒是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旁侧去。 “异食园的摊子结束了？” “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工人们领了工钱，收拾完了院子就会走了。” 楚小乔点头，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些疲惫，这一日东院在忙，她一个人在后院也没有闲着。 本就是大伤初愈，又是一日的体力活，晚上还得唱这么一出大戏，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格外疲惫。 “对了，除了东院儿，还有一件事情。” 楚小乔揉着眉心，转了转脑袋，用下巴指了指西园的方向。 “西园儿住的那个野道士，今天晚上你和红螺看好了。他不对劲，我怀疑昨儿个晚上，有人来过西园。” 想着，楚小乔已经把今日在野道士身上发生的事讲了给碧海听，说完之后，碧海只顾着拧眉。 她与楚小乔一样，第一反应能想到的，便是那些身手了得的刺客。可若是刺客，为何只对野道士动手，而不直接对院子里所有人动手？ 只动野道士，岂不是这一趟跑得亏本？ “不论如何，盯紧了便是了。” 院子座落在城镇人多的地方，又是集市和主宅的边缘地带，不论如何，对方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的。 碧海也明白，立刻应了一声，见楚小乔疲惫，便也没再屋子里头多待，只劝了楚小乔两句早些休息，又出门去忙活。 累了一日，楚小乔也没精力再去熬夜，更何况时辰不早了，她也想睡觉，只不过没等她起身去浣面，碧海又去而复返。 “小姐，杨府的人又来了，有事邀您去杨府一趟，他们挺急的，在崔您快些挪步。” 人刚走又回来，难不成是后悔了娆儿的事情？ 楚小乔心头一跳，拧眉思索，碧海此时又开了口。 “小姐，来的那两个下人不像是杨老爷身边的，倒像是朱紫雪和杨牧沉身边的人，这一趟邀请，应当也是朱紫雪请您过去，不会是杨老爷。” 朱紫雪每次来异食园都会带下人，招待朱紫雪的都是碧海或者红螺，他们自然对那些下人眼熟，碧海说是朱紫雪的人，楚小乔是一点也不怀疑。 第281章 一场大戏 但就算不是杨牧沉身边那些古怪的刺客下人，楚小乔还是要当心。 先前红螺刚到的时候，身上带了两把刀，一把长刀一把短刀，而那把短刀。自她们二人打算行刺红螺和碧海的父亲的时候，一直存于她这里，不过是因为与刺客打了照面之后她想以防万一，现在还真是用上了。 思索间，楚小乔已然起身到了衣柜之前。从一堆的被褥之中，抽出了那一把短刀。 “我马上就出去，你去回了他们。” 朱紫雪这一次邀请。是只请了楚小乔去，一点没有要邀请旁人的意思，就连来接人的车都只能容纳得下一个人。 若是现在异食园不忙，以红螺的身手定然可以跟进去，但若是里头有别的刺客在，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说到底。这是要楚小乔一个人去犊子犯险了。 碧海格外的不放心，可刚想开口，心思早已经被楚小乔给看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就和红螺在家里头好生待着，等我回来便可。” 将短刀在腰间别好，再套上一件斗篷，盖上利器，楚小乔这才出门而去。 正如碧海所言，朱紫雪派来的下人就等在正院儿的门口，一共就两个，一个配坐在车内的下人，一个赶车的车夫，这马车是比上一次偷偷请自己去府中商议婚事的马车还要简陋。一看便知是采买食材和日常用品所用的车子。 “呵……” 楚小乔冷笑，又是偷偷摸摸的，这都第三次了，看来这杨府是真把她当成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了，这一次竟连马车都是如此的破烂。 察觉出她的不满来，那赶车和撩车帘的下人连忙俯身致歉。 “派这样的车子。如此时辰来接楚姑娘，的确是委屈的姑娘了，不过这也是情势所迫，只能暂时如此的请您入府去了。” 一礼之后，一个下人已经伸手撩开了车帘，请楚小乔挪步进去，楚小乔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一伸手，在那下人的一扶之下抬步上了车里头去。 车子里头没有半分装饰。好像就是一个单纯用木头搭出来的箱子，就连坐的地方也是临时搬进来的一个小凳子，完全伸不开腿，楚小乔和另外一个下人一起缩在里头，简直就像是两只小耗子一般。 没有窗子，只能凭着身下车子咕噜噜转动的震动才能知晓车子是否在挪动，面前的车帘偶尔飘起一下，出现一丝的缝隙，能叫人略微偷看到一下外头的街景。 很快。车子到了杨府，从后门进去。 这是楚小乔第三次到杨府的后门，她都快要将后门这附近的街景和大概院子布局背下来了。 “你家夫人叫我来，做什么？” 楚小乔没有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仍是用着正常音量询问。 “夫人说，是请姑娘您去看一场戏。” 看戏？这大晚上搭戏台子是不可能的了。恐怕这戏是另有来头。 不等楚小乔再多问，马车停下，前头赶车的人低低说了一句“到了”，车厢里陪坐的下人立刻一应，随即先下车来，再将楚小乔从车里扶出来，领着楚小乔继续往院子里头走去。 杨府很大，并非每个角落都有人，这一次往杨府深处去。与前一次差不多，一路上也是一个下人也没碰到。 最后到了上一次面见杨老爷和朱紫雪的正院，下人才停下。带着楚小乔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 这地方很是巧妙，临着一扇窗子，和窗子里头却放着一盆花草。掩住了屋子里头的人朝外看的视线，而屋外的人，正好能透过花草之前的缝隙，清晰的瞧见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您站在这儿便好了，别出动静。” 下人对着楚小乔附耳道，说完，便跑了。 此时的屋子里早就已经有了人在，而且不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反倒是在争执，听声音判断，正是杨清风和杨老爷没错了。 楚小乔不由觉得好笑，本以为是来看如何不让杨老爷纳妾。可现在看来，倒是一出新戏码。 凑近了窗子，就发现杨清风正坐在背对着窗子的地方，而杨老爷看不见在哪，但看影子能看得出来，他是与杨清风并排坐在一处。只是此时的他将面前的桌子拍的砰砰直响，言语之中也能听得出他的气急败坏。 “你如今怎的变得如此朝三暮四？你这半个月都宿在楚家的院子里头，你与那楚小乔不过是差了一场婚事而已，你怎么的就是停在这一条门槛上，不愿意迈开腿了！” “父亲，我自有我的打算……” “你的打算？你打算何时成婚？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怎么传？你的名声都快和牧沉一样了！你何时如此的不争气了！” 不争气？ 杨牧沉胡作非为的时候，杨老爷也不过是帮其收尾，教训两句，何时骂过他不争气？倒是杨清风，丁点的不是就是一顿斥责，虽知名门嫡子不好做，可这也太难做了些。 “你就是觉得楚家丫头配不上你，你也得收了她！以平外面谣言！你的脸面不要了，杨家还得要脸面！” 关于杨清风和楚小乔的谣言，楚小乔自己也是知道一些的，无非有三种，其一是一段传奇佳话、其二是楚小乔狐媚勾引杨家少爷，最后便是杨少爷品行风流，与这穷苦女娃娃搞得不清不楚，逼迫着楚小乔如何如何。 杨家最重视声誉，杨老爷是一家之主，自然是容不下这样的传言在外头，更何况先前程家的事情未平，现在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情况乱的叫人理不清楚。 “父亲，这楚姑娘不急，她一颗心在我这儿，自然不急着进府，您还是想想程府那边的事情吧。程家千金可是一直在等着八抬大轿来入门的。” “呵，你若是喜欢，那就选个吉日，两顶轿子，两个姑娘同时入门！也正好剩了我一桩心事！” 这最后两句，好像是两把钢刀一般直直的插进楚小乔的胸口…… 第282章 出轨背叛 似是应了她的撕心裂肺，屋内也是一阵寂静，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子里才又传出了一句来。 “楚丫头既然已经大好了，你也就不必要留在哪儿了，免得外头留言更胜，程府那边的传言再大一些，程知府又要怪罪下来了。” “是。” 杨清风一应，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两人的话题就又转到了杨府的生意上头去，火气也渐渐的消减了下去。 而窗外阴影之下，楚小乔忽然发现。自己先前暗中下定的决心，在他亲口说出要娶旁的女人的时候，变得不堪一击。 她是不论如何，都无法适应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不知何时。她的手竟已经抚上了斗篷之下的短刀，已有短短的一段刀锋出鞘。 手微微的颤抖着，一种被背叛和欺骗的怒意痛楚翻涌而来，在她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如同烙铁一般不停的戳捅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若她真的孑然一身，那她此时定然会拔刀翻窗而入，在他惊愕的目光之下。将刀子插进他的心脏。 不只是过了多久，楚小乔才努力的将这一股怒火从心头按压了回去，带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愕自己方才的想法，连忙将刀子收回了暗处去。 自己瞎了一双眼睛，就怪不得旁人，既然杨清风将她当成玩物，那就别指望她会手下留情！ 演戏她是拿手的，前世研究心理学的时候，最擅长的便是读心伪装，只要她装得足够迷恋他，那账单算到最后，定然让他赔的血本无归！ 平复心绪之时，忽得衣袖一沉，猛然转头间就发现，不知道何时，先前离开的下人此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旁，正轻拽着自己，示意跟着她走。 瞧她那衣服淡定的神情，楚小乔就知道，方才自己要拔刀的动作，她是没有瞧见的，否则一个单纯的下人丫头，又怎能不怕？ 没了温情蒙逼眼睛。此时的楚小乔思虑的甚是周全，跟着下人又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她四处观察，发现这院子和正院比是一样的奢华，却没有那些与她同行的刺客下人。 这里不是杨牧沉的院子，看来，杨牧沉手下虽然有能人在，却并没有安排得整个府邸都是。 屋子里的灯烛还亮着，应是有人在等，领路的下人上前敲了敲门，不等里头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带着楚小乔进去了。 烛火之中。是朱紫雪坐在主位上等着她，仍是和蔼可亲的笑意，只是没有在异食园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罢了。 “夫人，楚姑娘已经带来了。”下人规规矩矩的行礼，随即将朱紫雪所座对面的椅子拉开，请楚小乔也入座。 楚小乔顺势坐下，学着朱紫雪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她一个表情。 “夫人，夜露深重的请小乔过来，又看了方才那一出折子戏，究竟是何意啊？” 语气之中带着质问，朱紫雪却是不愠不怒。好像已然料到她会有此脾气一般，毕竟，是她邀请楚小乔来的，方才那一幕，她已经窥视过了，而且是这几日晚上每晚都会发生的争执，一点儿也不用稀奇。 “小乔啊，你这样瞧见了清风的意思。总能明白得了我的感受了吧？” 言语间，朱紫雪已经亲手到了一盏茶水来，将茶盏推向楚小乔，请楚小乔品尝，似是怕她不喝，还又给自己也倒了茶水，品了一口示意无毒。 “这茶水虽然比不上异食园的新奇可口，可到底是上等的茶叶，味道也是好的。” 说是品茶，实则是评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在说。杨清风和程雨晴终究是门当户对，而她楚小乔，只是路边野花，尝个新鲜罢了。 楚小乔眸中闪过一道狠厉阴郁。面色却是未动。 有些野花，的确是开的好看，能尝个新鲜，但有些花。是只能看看的剧毒之花，敢亵玩，就要有花下死的觉悟。 “我也知道，那娆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留着在身边也不放心，可你放在杨府来，就算是杨老爷的一个妾侍，可还不是有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话说得暧昧，是在提醒楚小乔，已经有了个程雨晴，就别再给自己树第二个敌人，毕竟先前杨老爷也说过，杨清风看着娆儿，也觉得亲近。 朱紫雪是在告诉楚小乔，已经看清楚了杨清风的真面目，那就别想着自己能椒房专宠了。毕竟就连得罪过的程雨晴他都能轻易的搞到手，一个妾侍又如何不可？ “清风长得仪表堂堂无错，可人无完人，总是有些小毛病在的，他随他生母，骨血里都是一样的。” 杨清风生母那些龌龊勾当的流言，现在随便去镇上问问，都会有人知道。只不过是畏惧杨家的势力才都闭嘴不传罢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也是为何这一次，楚小乔和杨清风亲近，一下就会有这么多不好听的传言流出来。 怨恨杨清风的背叛，楚小乔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可也不知是处于条件反射，还是旁的什么，朱紫雪话一出，又将她的怒火吹旺。 不过不是自己被背叛时候的怒火，而是厌恶旁人多管闲事，加以评判的怒火，就好像自己家的弟弟，被旁人管着教训一般。 “杨清风是什么样的我不是很清楚，可夫人，娆儿是什么样的，杨老爷要她入府的决心，我却是知道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拦不住的。” 楚小乔撇撇嘴，一副无奈模样，随后又是一叹：“可能真是应了那些食客所说的，我的命，还没一个下人的命好。” “那倒是未必，我是瞧得出你对清风的情谊的，你那一天天绷着脸，也就瞧见他的时候真笑一笑，而且，也正如老爷所说，你是会调教人的，异食园的人都听你的，只要有你开口，那娆儿就算是入了府，也一定是乖乖听话的。” 言下之意，便是让楚小乔回去与娆儿交代，让她入府后老老实实的，最好为朱紫雪所用才最好。 第283章 不知好歹 “小乔，我可是盼着你入府的，有我在，以老爷的脾气，叫清风娶你入门，做个正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要娆儿和楚小乔都乖乖听话，让这杨府的荣华富贵都归了她，那楚小乔想要什么，也不过是她的枕边风一吹的事儿罢了。 楚小乔一眼能瞧出她的心里，面上的笑容一下跟融化了一般，似是就要贴近。朱紫雪心中已然得意起来。 就算她楚小乔鬼点子再多，可到底是个乡下出来的女娃娃，没见过什么世面，少给点甜头。自然也就能掌握在手了。 “娆儿入府，只要夫人宽仁待下，她自然乖乖听话，至于我……既然一颗心都不在了，我还何必自找不痛快？若要富贵融化，我大可不必求旁人，我自己也有。” 言罢，再不给朱紫雪蛊惑人心的机会。楚小乔起身行礼，随即告辞，动作连贯，规矩未少一丝一毫。 虽然有足够的定力，楚小乔却也不是个心善之人，她得赶紧离开，否则朋友的朋友就会是敌人，说不准自己真的就会合起伙来一同整治杨清风。 她自认还算是正直，两人之间的事情，两个人的账，就两个人自己内部算，不将旁人夹杂进来。 可纵使楚小乔做得再怎么体贴，怎么合理，带着目的而来的人，不达成自己的目的，终究不会乐意。 看着下人跟着楚小乔出门去送，刚离开没多久，朱紫雪僵在脸颊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终究是嘴角一朝下一耷，华服宽袖一挥，紧接着就是一连窜噼里啪啦的躁动之声！ 桌面上彩釉的茶具被紫色的奢华绸缎扫落在地，一个接着一个的粉身碎骨，不论做工如何精巧，价值多么昂贵。只因主子的一个不欢喜，就变得一文不值。 “夫人！” 外头的丫头闻声连忙进屋来查看，还不忘将门带上，连连劝慰。 “夫人快消消气吧！咱们这院子离正院不远，一会儿叫老爷听见了，可该怎么解释？” 丫头言语着，连忙俯身就去收拾那些被打碎的器具，可她刚靠近蹲下身去，一个耳光从天而降直抽在了脸上，丫头一声惊呼惨叫，整个人中心不稳倒在地上，一双玉手不偏不倚不偏不倚而的按在了放在器具摔碎的渣滓上。 鲜血一涌而出。很快在地上聚成了小小的一滩，皮肉绽开的痛楚夹杂着脸上的疼痛，让丫头的眉眼微微扭曲。 可她也不敢造出更大的动静来，生怕朱紫雪再一次动手，她伺候朱紫雪多年，是知道朱紫雪脾气的，越是惨叫呼救，要承受的毒打就更多。 丫头顾不得身上疼痛，连忙在地上爬着转了个身，以一副匍匐下跪的姿势在朱紫雪的身边跪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口中只剩下了“夫人息怒、奴婢有罪”这八个字。 “不知好歹……不知好歹的野丫头！贱蹄子！狗东西！” 粗鄙之语不假思索的夺口而出。她眉目扭曲着，原本风韵犹存的媚容此时只剩下了狠毒和因扭曲而显露出来的沟壑，好像瞬间老了十来岁一般。 那胭脂口脂似是要随着她脸上的颤抖而往下掉落，砸完了桌上的东西却还是不解气，抬手就掀了面前的桌子。 “区区一个丫头，也敢对我使脸色了！” 她楚小乔不是挺厉害的么？那她就要瞧瞧，这死丫头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不就是仗着一个异食园么？这异食园里又不只有她楚小乔一个，任何一个人到她手里头拿捏。都能让她乖乖听话！ “别在这儿干坐着了，去给我把牧沉叫来。” 朱紫雪平复了一番心情，又端坐回了椅子上，丫头连连应是，起身就要出去叫人，却又听得朱紫雪一啧嘴，连忙又小心翼翼的转回身来。 “夫人、夫人还有何吩咐？” “有什么吩咐？没长眼睛么！把这儿给我收拾干净！不然一会儿老爷来了我如何解释？”朱紫雪恶气未消，一边教训着，一边抬手死拧丫头的胳膊。 朱紫雪的指甲很长，这一拧虽然隔着衣料，可她的力道不小，指甲嵌进去了不少。丫头被拧得生疼，却也只能俯身，顾不得身上伤痛去收拾面前的一片狼藉。 先前，这种府邸里头的事情。朱紫雪向来不会让杨牧沉搀和进来，但最近不同，朱紫雪忽得发现儿子身边的下人一个个伶俐干练得紧，是她手下都没有的得力佣人。 而且比那些费银子。动关系，用手段才能驱使的人好用得多。 很快杨牧沉便被下人急匆匆的叫了过来，他先前正在院子里对着那些该死的账目头疼，将其都交给下人们去做，自己无聊的紧，现在朱紫雪一叫来，倒是让他有了事情干。 “娘，听说您又动气了？又是府邸里头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您了？” 言语间，杨牧沉恶毒又略带猥琐的眼神就朝着请自己来的下人身上扫了过去，那丫头连忙瑟缩着往角落里头躲去。 “不是府邸里头的人，是外人。” 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朱紫雪的心情好了不少，对着杨牧沉摆了摆手，杨牧沉顺势坐下，就听朱紫雪又出言道。 “方才，我请楚小乔来这儿坐过了。没想到，她还当真是个硬茬子，贱骨头！” 朱紫雪神色愤恨，将刚才的事情都讲了出来，杨牧沉听着，就是连连拍桌。 “娘，我早就说过了，那丫头不好搞！就是个茅坑里头的石头。您何必跟着她置气？我先前就不同意她进府来，早点处理了才干净！” “我这不是瞧她没什么背景，入府嫁于杨清风，我也好拿捏些？更何况，我又怎可能让程雨晴入府？那到时候，可还有你我母子的一席之地？” 朱紫雪深吸了两口气，眉目间才缓和了些，杨牧沉瞧着她，就是一笑：“娘，瞧您这脾气一阵一阵的，现在又叫儿子来，可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一户农家，苟且爬到镇上来罢了，还不好收拾么？” 第284章 最后一次 言罢，一声冷笑间，朱紫雪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得将楚小乔给铲除掉，随机一抬手，压低了声音，便将自己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程府，楚莹儿和程雨晴也终于做完了筛选，对着出来的结果相视点头，勾唇而笑。 两个阴谋同时酝酿且激发着。朝着同一人偷袭而去，而此时的那人，对这一切还是一无所知。 楚小乔被下人送出来，独自往回走去。忽得觉得有一些可笑。 这应当是第三次了，第三次她从杨府的后门进去，后门出来独自一人离开。 这恐怕，也是自己最后一次进这杨府的门了吧？ 莫名的惆怅阴郁在心头滋生蔓延，在这川流不息的夜市之中，她好像一条孤独的鱼儿，平静的表面之下，内里空空如也。 华灯之下。她穿梭在人群之中，一双眸子冷的可怕，只盯着前路未与任何人有对视，却足以让过路旁人知道她绝不好惹。 有些东西若是没有还好，一旦沾染上，就如同碰上了罂粟一般，令人上瘾、痛恨，又戒不掉。 回到院子里头的时候，楚小乔正撞上着急忙慌要出门的红螺，以及在门口焦灼的楚小风和碧海。 “小姐！您没事儿吧？去杨府干什么去了？” 见着人回来，红螺忙问，仔细将楚小乔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了她没有被伤到半分毫毛，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无事，不过是有些人痴心妄想，想让我替她做事罢了。” 将斗篷下的短刀还给红螺，红螺立刻收好，四人又折返回院子里头去，内院里头竟空无一人，楚小乔拧了拧眉头，只觉得心中空落感更重。 “老爷和夫人都还没回来呢，院子里自然空空的。”碧海瞧出主子的不悦来，连忙出言解释。 “小桃呢？”楚小乔又问。 这半个月来，白日里小桃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头。而宏二一只跟着杨清风四处跑，今日杨清风没回来，宏二没回来也正常，可小桃怎么也跟着不见了？ “就在小姐您出门不久之后，杨府就有人来，将小桃给唤回去了。”碧海又答道。 楚小乔点头，心道也对，自己这伤也好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又那么多，他杨清风也没道理继续在自己的院子里住下去，人要回去，伺候的下人自然也得带回去才行。 “小姐。您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在杨府发生了什么？还是那朱紫雪刁难了您？”红螺问道。 楚小乔摇头示意没事，可面上神色却一如方才，并未有半分的好转，她不愿意说，红螺和碧海自然也不能强行逼问，只能又将话题转到旁的事情上去。 送上今日异食园的账目，楚小乔打着算盘，将今日的盈利记录专心投入工作，倒是让她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小姐，今儿曲妙阁派人来说了，咱们新上的茶水果子来源，目前是不需要银子进食材的。说那些都是野果，有一整片的林子根本没人愿意打理，只要跟那边的伙计打一声招呼便能随时运来了。” 红螺边说边想，讲完了柠檬的好消息，又来了个坏消息。 “不过还有个事儿，就是这东西运输的时候时间长，现在天还冷，还好一些。若是等到夏天，这来回一运，最快的水路也是十来天，怕是烈日下头，总归要坏掉的。” “这不必担忧，回头只要让他们准备一桶一桶的水将柠檬泡着，再往里头放硝石粉就好了。” 不用管放的比例，只要硝石粉够多，水和硝石粉反应，总归是能结成冰，就算是化了，只要还有硝石粉往里头洒。就会继续结冰。 这么想着，楚小乔已经想好了一个专门运输用的水桶模样，随即拽过来两张干净的纸，直接往上面画图。 和平常的水桶没什么区别。只是加了一个盖子，在盖子上再多一个夹层，放入硝石粉，如此随着晃动。硝石粉就会落入下面泡着柠檬的水里头，结成冰块。 若是全桶都结成冰块，冰的体积要比水大，变回将上头露石灰的地方塞住，若是融化了，石灰会继续洒下来，如此一来，便算是个移动的小冰箱了。 正画正讲解，可身边却渐渐没了动静，楚小乔觉得不对劲，落笔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碧海和红螺已经退出了屋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杨清风。 “你的想法永远那么稀奇又实用。” 言语间，杨清风已经靠近了她。拿过那张画着水桶的图纸，细细端详着，脑中想象这水桶做出来之后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是，杨清风放下图纸再看楚小乔的时候，却发现她面上未有丝毫得到自己夸奖的开心之色，甚至连一丝笑意也没有，只是冷冷的，冷的好像结了一层霜。 桃花眸子里不见桃花盛开的模样。淡淡的神情，远远的视线，似是在看着自己，又好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小乔？” 见她似是出身，杨清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的视线才慢慢挪回来，对着自己勾了勾唇角。 “我……我方才走神了，许久没有这样看账目了。”言语间，她低下头去捏自己的眉心，不再看杨清风。 瞧她伤神的模样，杨清风眉头拧起，绕道她身后去，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替她揉捏了起来。 “我知道，这异食园是你一手经营，自然操心些，可你大病刚好，这些事情就交给红螺去处理吧，等她处理完，你过目一遍，也能轻松些，要么就交给我，总不能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你自己一个人事事亲为。” 楚小乔摇头不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杨清风的按摩，她方才的确是走神了，却不是因为看账目看得有些瞌睡，应当是心绪还未压平。 而且，白日里后院儿她做的事情，的确是累人。 “听说你白日里又搞了一天的新东西？” 杨清风也猜到了点子上，眉头一拧又拧。 第285章 心里清楚 楚小乔却是好像被猜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忽得从他掌心下抽身出来，半拧着眉头看着杨清风。 “怎么着？我搞新东西都不允许了？又不是在你的地盘上，还是说……你很在意我搞出来的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这话里头带着尖刺和试探，可她面上的俏皮却是不减，将那怀疑很好的掩盖了过去，落入杨清风眼中，就是一副耍脾气的小丫头模样。 “我在意的若是那些玩意儿，哪还会为你费心费力？我在意的是什么，你心里头应该清楚。” 杨清风说着，在楚小乔身旁的空榻上坐下，戳了戳她的心口。 她明白？那她就明白吧。只不过可惜，她是清清楚楚的明白，而不是他期望的那样明白，不过就是这样的信息差。倒是能让她成就不少事。 思索间，楚小乔唇角一勾，双臂一抬间，直攀上了杨清风的脖颈，将自己整个人都朝着他倾倒而去。 暖暖的、软软的躯体靠拥在他身前，杨清风心头一震激荡，可这种激荡，不过片刻间就消失了。因为他一眼对上楚小乔的神情，妩媚如丝的，与平日里淡然若水的她判若两人。 就算是两人熟知交心，她也不应当露出如此神态来，虽然一丝不苟，一副全然投入的模样，可他多年混迹商场，这一眼便能瞧出，她举止中的轻浮和又漫不经心，如同自己应付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一般。 他顺势环住她，却也只是环住了她的腰，一双眉头紧了紧，丝毫未有她投怀送抱的愉悦，倒是满面担忧。 “小乔，今日你在后院都忙活了些什么？可是真的累坏了？” 发觉自己的美人计失效，楚小乔愣了愣，可随即眼神又暗了暗：也是，这杨清风到底是个精明的人，又不是那些好糊弄的傻子，更何况自己真正轻松的时候他也瞧见过…… “的确有一些累……” 强撑的妩媚柔顺下来，眸子微垂，长长的眼睫遮住了那一双漂亮的瞳仁，却未能将她的黯然从他的眼中盖过去。 察觉到楚小乔的低落，环着她腰肢的双臂不由得又紧了一紧。楚小乔也似是冬日里的猫儿贪恋温暖一般，又将身子往他的身上靠了一靠，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杨清风奇怪，却还是配合得拥紧了她，倒是楚小乔，似是要将全身的力道都用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之中，神色彻底黯淡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怎么好像一松手我就要跑了似的？” 无奈的揉着她的脑袋，将她柔顺的长发弄得凌乱了些，可她却仍是顺从的沉在他怀里不愿意起来。 这一问之后。又过了半晌，楚小乔才又开口：“你给我的玉佩，是不是代表，你什么事都不会骗我和瞒我？” “自然。” 他回答的不假思索，可现在这笃定的回答落入她的耳中，却是假的很。 “怎的突然问这个？”这一次换做杨清风奇怪，他细细想来，自己没做过什么让她难过的事情，怎的今日这小人儿却是如此低落，楚楚可怜？ 楚小乔没有回答，只是环住他的颈间的手僵了一僵，随即闭上眼睛。继续将脑袋埋在他肩头。 烛火跳动，屋内的光线闪烁着，两人的影子映在窗子上，门外守着的下人瞧见，不晓得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两人在亲昵。 许久，楚小乔才松开了手，再次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故作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无事，我就是想到什么便问一问，可能我……我休息了太久，突然再亲力亲为一些事情，便有些不习惯。” 不仅是不习惯，而且是无法习惯，无法习惯将自己的爱人同旁人分享。 不再等杨清风开口，楚小乔却又问：“我的伤也要大好了，你是不是也该搬回杨府去了？” 这问题一出，杨清风瞬间松了一口气，一笑间似是轻松了下来，再看楚小乔的神情。像是看一个娇气的孩子般无奈。 他以为，楚小乔方才的失落无常的性子，是因为自己要搬走，两人再不方便相见。才会呈现而出的。 毕竟先前叫小桃回去的时候，她也在院子里头，看着人突然离开，她有不安也是正常的。二人朝夕相处这么久，她若真是心大的让自己离开，倒要换成自己心里头打结了。 不由的又一次伸手去，拉住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的确是要搬回去的，不过你放心，你我二人的事情，现在整个南诏镇都知道，我不必再拘着家里头的礼，日日都能来看你。” 杨清风说着，握着楚小乔的手又紧了一紧，可哪料这一次，换做楚小乔将手给主动抽了出去。 以为她不信，杨清风立刻又一次拍胸保证。 “你放心，我日日的午膳都来你这儿。若是我不来，你带着那玉佩，也可自由出入杨家的任何地方去找我，如何？” “知道了，知道了！夜深了，睡吧。”楚小乔一笑。 瞧见她笑，杨清风才点头，放下心来。他的东西还没往回搬，这一夜他自然是要宿在这里的，两人还是分宿在房子的两头。 吹熄灯盏，中间隔着正堂，楚小乔的嘴角渐渐抚平，她靠椅在床榻上，却是迟迟未有躺下。 总是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万物俱寂，可她的耳边满是鞭炮锣鼓的声音，吹拉弹唱的乐师，眼前是红红的一条迎亲队伍，一路抬着大红轿子往杨家去，将程雨晴往杨府里面送…… 日子已经如春，院子外头的花圃已然有嫩绿的草芽从土壤里冒出头来，可在漆黑的夜里，也是什么都瞧不见的，只要哪个毛贼不经意间，就能给这些刚刚萌发出的小生命带来重创。 不用生炭盆，夜晚的屋内也没有那么厚重的冷气避人，不知是过了多久，感觉着屋子对面那边的呼吸平静，她才终于又有了动作。 第286章 身为侍妾 并非是安然躺下入睡，反倒是掀开了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床，撩起珠帘，朝着房间对面的杨清风偷袭而去。 她知道自己今晚是不可能安睡的了，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不睡的好。 对面原本是沐浴的地方，现在放上了书房的东西，便将先前围挡的家伙事儿都撤走了，这一片地方便格外清明。 楚小乔从未夜里头在杨清风的榻边待过，也从未想过，这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就苏那是到了晚上也是那么清明。 月光从薄薄的窗纸照进来，亮亮的，也有些晃眼，若是哪日刮风。恐怕大风还会从窗缝透进来，与她所睡的地方全然不同。 对着月光，在床榻边的蒲团上坐下，那蒲团一点也不舒服，配合这那矮矮的书案，需要盘腿才行，时间久了，腿就发麻了。 再摸一摸那床榻。也没有自己的床软和，硬邦邦的如同直接躺在木板上，也就是只有两层褥子铺在上头可以保暖。 如此难受的地方，真的不如自己睡觉的地方，可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却硬是在这样的一处小地方宿了半月有余，也是在这里批了半个月的账本，日日不离开…… 其中体贴与他的隐忍，楚小乔心知肚明，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的会有先前在杨府的那一面？他本不用在这里隐忍屈膝，伺候她的，他若真是想娶了程雨晴，又何必来贴近自己？ 楚小乔扶着榻边，身体前倾，无声挪近了去瞧安睡的他。 因为生意？ 若是杨家想通曲妙阁一般从异食园牟利，凭着杨家的势力，他有着足够的资本同自己谈判，又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异食园。 看不透。 楚小乔闭了闭眼睛，又无声的挪回到了一旁的蒲团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抱着双膝无声的坐着。 她正对着月光，大半的身子都在月光之中浸泡着。只有一双眸子盖在阴霾之中，却也是闪着寒光，身着里衣，这身体不如前世，她是怕冷的，可此时待在他的旁侧，却也不绝冰寒。 他平卧着，月光正从他半边脸上打过，照得他容颜更俊俏，眉眼鼻梁，两颊薄唇，都是她最熟悉的。 即使没了双眼。也能见他摸索描绘出来。 再想熄灯前，她原本你的强硬又莫名软下，这才惊觉，并非她装得不好，而是面对着他，她装不出来那做作的模样。 罢了罢了，楚小乔甩甩脑袋，又一次起身，蹑手蹑脚回到了自己的床榻那边，不论如何，事已至此，她只得走一步瞧一步。 感情这东西当真是奇怪。她不想委屈了他，却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但若到极致的时候，两人间终究不可能全身而退。 又是极不安稳的一夜，月落日升，换做楚小乔盯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她睡得晚，起的却和杨清风是一样的。 碧海进来帮她梳洗的时候。杨清风已然穿好了衣裳，到了楚小乔这边的房间，瞧见碧海正在给楚小乔梳发髻，扬了扬眉头，就直接从碧海的手里接过了梳子。 可他着实不是做这些活儿的料，看碧海的动作简单，可到了杨清风的手里，那长发就好像不听话的丝线一样到处乱跑，好几次还梳的楚小乔倒抽了几口凉气，带掉了好几根头发。 “杨少爷，还是叫奴婢来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楚小乔是不在意的。可今日她的精神和心情看着本就不好，碧海可是怕极了一会儿楚小乔忍不住，直接发作起来，两人间若是再吵起来。那就不好了。 镜子之中，楚小乔正看着自己，那一双眸子之中的视线也很是不善，杨清风这才连忙将梳子交回了碧海手上。自己确实有上前来两步，站在了妆台旁侧，瞧着正在梳妆的楚小乔。 她小脸白净，就算没有扑粉也是格外俏丽，唯独眼下的两片青黑有些惹眼，也令杨清风拧眉。 “若是没有睡够，不必勉强起身，再睡个回笼觉？” 现在她越睡越是睡不着，倒不如起来做些正事，也正是这困倦，让她现在没什么经历再去想自己和杨清风之间的事情。 思索着，楚小乔就要回答，可话刚到嘴边，她忽得就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这一声喷嚏挺响，就连碧海也吓了一跳，楚小乔倒是毫不意外。毕竟昨天晚上自己不睡觉发神经，穿这一层衣服在杨清风床边坐了那么久，若说是她没什么毛病，那才真是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了异能呢！ “看来你的身子没我想得那么强健。” 杨清风拧着眉头，伸手就探上了楚小乔的前额，确定她没有发烧，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又对碧海道。 “晚上这屋子里头的炭火还得供着。一直到脱了棉衣才行。” “是。”碧海连忙屈膝答应。 倒是楚小乔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是昨天晚上窗子没关好，吹了点风。” “又胡扯，你这睡觉的地方哪里有窗子？四面床幔都围得严严实实。” 杨清风拧眉，又对碧海去嘱咐，叫她听自己的，碧海被夹在中间，只能中庸而立，梳洗完毕，碧海就去端早饭来。 将楚小乔上下打量一圈，杨清风满意的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今日的人也一样的貌美活泼，可随即又拧了拧眉头，因为她的腰际空空，而他的玉佩则是躺在妆台上，被用一块红布包的紧密。 楚小乔也注意到杨清风的视线所落之处，连忙解释。 “那么好的东西，我一直带着怕是不好，万一遭了贼人丢了，你不就更难过了？所以便放起来……” 不等她说完，杨清风已然将玉佩取了出来，走进她两步，伸手将玉佩的吊绳系在了她的腰带之上。 许是以为你他自己戴的习惯了，那打结的手法格外熟练，楚小乔低头瞧着，如同看着枷锁被扣在犯人的身上。 这是认定了将她锁起来，留在身边了，竟也一点商量的理由也没有。 第287章 衣衫褴褛 抬头瞧见楚小乔微蹙的眉头，杨清风低头看了看玉佩，眉目温和便对着她一笑：“我知道，这穗子是有些旧了的，回头换一条新的，便好看了。” “不是，玉佩挺好的，都挺好的，只是……总觉得我这么带着不合适。”楚小乔将实现挪到一旁去，不再看杨清风，似是有一些不自信，目光闪躲心虚的很。 倒是杨清风。一抬手扳着她的肩头，又将她的视线强带了回来，四目相对之间，他的笑容大大的。灿烂灼热似是回到纯真年少，真切热情的如同天边太阳。 早膳是小米粥和几道小菜，杨清风陪着楚小乔一起用的早膳，两人话不多，却是格外和谐，直至饭后，瞧着杨清风离去，她才抚平了自己的唇角。 桌上汤菜还有一半。她瞧着那桌上的菜品，都是她爱吃的，也是他特意吩咐了，让下人们预备着的菜品。 可一顿早饭下来，除了他夹给她的之外，她一口也没吃，甚至连碗中的小米粥都没有喝一口。 “小姐，您不用舍不得杨少爷的，他方才也说了，午膳的时候还会过来陪小姐，小姐不必……” “他说的什么，我听得清楚，不必你再来提醒。” 碧海那一句话未说完，就被楚小乔打断，不能怪碧海不会察言观色，只是此时的楚小乔神情淡漠的没有任何表情言语可叫人观察。 她只是一如往常的，安安静静，看着桌上的饭菜。 忽得，只见她右手一抬攥拳，下一瞬桌面上一响，她秀气的拳头砸下，威力却是不小，激的桌上汤菜都震了一震。 什么要来同她一起来用膳，什么日日来看她陪伴！这话一句句的怎么都那么像对宠妾说的呢？ 再想想自己方才在的神态行为。忽得凉凉一笑，自己就算是心中再忌讳抵抗，可说到底，她恐怕已经朝着那侍妾的方向靠拢过去了。 “小姐可是觉得，今早的饭菜不合口？” 静默了半晌，碧海才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开口，楚小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不由的摆了摆手。 “没有，都撤下去吧。” 揉着眉心，楚小乔摆了摆手，再次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思绪，心道怎的自己也成了这喜怒无常的性子？ 真是磨人。都快将她磨成精神病了！ 碧海立刻将东西都收拾下去，就连壶里的茶水都换了一次新，端着东西刚出门，就碰上了进来汇报院子日常的红螺。 “今日小姐心情不好，似是和杨少爷间出了些什么事儿，你悠着些。”碧海特意拉住自己的妹妹嘱咐。 红螺点头：自家小姐生气，她是见过的，那也无妨，总不会伤及自己人，小姐向来是公私分明的。 如此想法，在红螺前脚刚迈进屋子的时候，眨眼间烟消云散。今日小姐的心情与往日当真不同，先前的楚小乔会将心思藏得很好，可今日，她眉眼间已然挂了怒火和不满，虽然只是一丝一抹，也足以改变她整个人的气场。 阳光还未太盛，穿过窗纸照在屋子里，总是有阴霾在的。楚小乔单手撑着脑袋，双腿交叠着，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悠然休闲的模样。 可唯独那一双眸子和眉头之中满是寒色，寒得似是不在厢房屋内，而是置身洛泽山巅。 “发什么愣？今日院子里头如何了？” 瞧着红螺发呆，楚小乔不由的眉头又紧了一紧，询问的声音比往日也高了三分，红螺连忙回神，这才小心上前去汇报。 异食园倒是一切如常，昨日晚上就已经将食材布置好了，就连多出来的桌椅也都已经还给了曲妙阁。只等着开门营业就行。 “娆儿既是待嫁的闺女，那就不要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的了，免得杨家老爷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 就算杨老爷不介意，恐怕朱紫雪也是要因此滋事的。避免再出事。 “小姐放心，民间嫁娶的规矩，奴婢是懂的，自然是要让她规规矩矩的在西园厢房里头待着。” 红螺说着。又想到娆儿隔壁的那野道士，又一次拧眉：“小姐，昨夜我同姐姐是轮班值守的，我还在西园儿里头设下了丝阵，可当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今早我去查看的时候，也没瞧见那野道士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丝阵便是用丝线和小铃铛系在一起，然后在院子的围墙上下，还有各种可能被人潜入的地方系上一根，一旦有人触碰，银铃必然响动，如此就能起到警告的作用。 可昨夜一夜，不仅红螺和碧海轮班守着，就是连没睡好的楚小乔也没有听到一丝半响的动静。 这便是奇了怪了，若是没人与那野道士接触，他又为何会有如此疯癫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的？ 思索着。楚小乔便起身带着红螺往西园去，快速的收了那些丝线和铃铛，看了看屋子里头的野道士，他正在用手往嘴里扒拉饭，门刚开一条缝，他就如同一条耗子一般，连忙往角落里头躲。 看来，他还是昨日的模样。的确没有人过来骚扰过他，将门重新关上，再看看手中的丝线，随即叫红螺收了起来。 “不必小心防范了，盯着就好，看看他趁着没人的时候，还会有什么动静。” 如果不是有人来过，那就是野道士自己做了什么，才触发了一些事情来报应，这才疯癫成如此模样的，所以想搞清楚背后有什么东西作祟，还得看看野道士都干过什么。 不论旁的如何，只有暗中观察才能找到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得到最后想看到的结果。 没有了旁的事情，楚小乔又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后院要做的东西上，免得自己的思绪再因旁人的一些破事而被打乱。 玻璃已经烧制出来，唯一需要的就是技艺高超的人，这样的人显然不会是自己，毕竟自己前世的经验和刚入门的手艺，捏个陶罐子还行，这些实在是搞不来。 第288章 全身矛盾 楚小乔想着，就回了屋子里头取了钱出来，打算到集市上去逛一逛，然后找找有没有靠谱的工匠，请到院子里头来帮工。 此时外头天气正好，没有风也不会觉得冷，从正院出去要往即使，就是朝着东边走，是一定会路过异食园的门口的。 楚小乔刚到异食园的大门口，就是一愣，随即又撤回到了院墙后头，冒出一双眼睛朝着歪头偷偷摸摸的望出去。 自家院子门口。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丫头左右徘徊着，她一身脏兮兮的，上下裹着一个破烂的斗篷，叫人看不清真正的模样。 她低着头。在正门口走两圈，就又躲回到阴暗的角落里头去，似是生安排被人注意到，躲了一阵确定没人，就又出来走两圈。 楚小乔看到她好几次都抬手，似是要敲门，但都在收要碰到门板的时候缩了回去。 虽说瞧不见面容神态如何，可只瞧她的身形动作。也能猜得出三分这女子想要做什么。 这女子欲叩门却不敢，躲躲藏藏又四处张望，这是怕院子里头的人发现，也怕院子外头的路人瞧见。 如此模样，难不成是来异食园寻亲的小媳妇？ 这异食园每日有曲妙阁的伙计来，那些伙计中不乏有家人失散，跟着柳鸢求他帮忙找亲人的，而且先前也听柳鸢讲过，当真有亲人失散又找回来的。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柳鸢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她，外加上现在这女子的行为当真像是来找人的，也不怪楚小乔第一反应往那边去想。 “哎！那边干什么的！” 就在女子又一次身手要去敲门的时候，楚小乔忽得从墙后出来，对着她就是一声喊，这一声好像是一道惊雷般，激得那女子猛然收手，就要往阴暗的地方躲。 楚小乔眉头一拧，猛跨几步上前去，纤臂一探，一把拽住了女子肩头，她指尖力道不小，一下就将那女人拽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被楚小乔的大力带的连退了好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还没庆幸自己站住了。楚小乔手腕一转，又将她整个人翻了一面，迫使着她面对着楚小乔。 两人距离不过半臂，楚小乔比那丫头又高了半头，外加上方才霸道的力气和手腕，以及灵巧度，让那女子再不敢反抗。 一声低呼之下，楚小乔才看清楚斗篷之下的那张面孔。 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小丫头，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娥眉淡淡，一双杏眼紧紧的闭着，双唇没什么颜色。气色差极了，此时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不断的发抖。 再细细打量，楚小乔就发现，她被斗篷遮盖的手腕处，还有玉青的痕迹在，像是个时常挨打，身子又不大好的人。 “我、我没有要偷东西的意思！我、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单凭着眼前丫头的模样，楚小乔就知道她不是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而且她的手腕筋骨和手臂上没有任何受训的痕迹，明显就是个普通的丫头。 “我只是……我好久没吃东西了……想找一处吃饭的地方，而且、而且想给自己找个活计……” 越说到后头。这丫头就越是心虚，似是知道自己吃不起这院子里的东西，也不会被这里的人给瞧上。 瞧着这丫头，又一次畏畏缩缩的低下头去，楚小乔的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扳着她的下巴，如同小流氓一般硬是将她的脸扳了起来，再一次细细的打量。 这一次观察。倒是瞧出了些不对头的地方来。 “你长的……倒是生嫩，是个勾人的美人坯子。” 此话一出，丫头又是一抖，可随即楚小乔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重新兴奋的抬起了头来。 “正巧，我这儿也缺美人坯子。” 不待丫头再高兴，楚小乔已经拉着她往回走，很快就又回到了正院门前，带着她回了院子里头。 院子里头，曲妙阁的下人伙计们都已经来了，红螺和碧海正在正院对那些人安排事宜，瞧见楚小乔去而复返。都是一愣，再瞧见她身后还拽着一个人回来，又是一怔。 “小姐，这位……” 碧海探头朝着丫头看了许久。才确定那破烂的斗篷之下是个女子。 “这位妹妹是打哪儿来的？是小姐故交？” “不是，”楚小乔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未多言，只是又吩咐了一句。“端一些吃的到屋子里头来，随后你们便去忙吧。” 众人一应，虽然都觉得莫名其妙，却是没人再多问一句。 红螺安排事情很快，正院里头的人很快就又到东院去忙活了，内院里头，楚小风早上起来，跟着红螺锻炼过之后便去习字，专注的时候自然不会关注外头的动静。 而赵氏和楚开文在用过早膳，楚小乔和楚小风去请过安之后就走了，所以此时的内院安安静静。 碧海很快将吃的送过来，是早上的一些粥和才，外加上一盘奶油糕点。 丫头瞧见那些东西就是一愣，受宠若惊一般，随即在自己身上上心爱摩挲，从袖子里头摸出来了两个铜板。 “你都打算到我这儿做营生了。我还会在乎你的一顿饭钱？” 楚小乔觉得好笑，一旁的碧海也觉得好笑，只不过她没有笑出来，而是也同楚小乔一样，细细的打量着那丫头。 听到不要钱，而且还有活儿干可以长期待在这儿，那丫头的眼睛一亮，随后丢了铜板。再顾不得其他，坐在桌旁就开始狼吞虎咽。 虽然吃的很快，但不同于流浪汉用手抓饭，而是规规矩矩的用筷子和勺子舀饭，丝毫没有饿死鬼的模样。 一直看着丫头将饭吃完，碧海才又转头看向楚小乔，两人间目光对视，楚小乔就知道，碧海也瞧出了这个女人的不对劲来。 旁的不说，单单说着吃相上，若是真的许久未吃饭，恐怕一把勺子就能把一切都吃干净，哪里还能顾得上勺子和筷子的来回轮换？ 第289章 侍女盈雪 碧海上菜向来是菜多饭少，这丫头在把饭吃完了之后，菜就没有再继续吃，总体吃的也不多，所以可见她虽然饿，却不是饿狠了的。 再着便是她的仪表，衣裳破破烂烂，可楚小乔攥着这人手腕的时候，分明看到她一双手细嫩，就连个老茧也没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做粗活的人。 斗篷大帽子之下之下而的小脸也是白白净净的，若说她不是个大家闺秀。楚小乔都不信，再加上那方才的铜钱，她虽然慌张着看见饭菜要付钱，但在楚小乔免单之后。她就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两个铜板了。 落魄又不惜财、肮脏却又干净细腻，再加上她衣着粗俗一看便知是农家户，可吃饭的时候规矩礼仪齐备…… 这样多的矛盾聚集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丝毫不加遮掩的呈现在自己面前，想不让人发觉都难。 邪乎到家必有鬼，这丫头绝对有问题。 眸子寒了一寒，那一双桃花眸子里头藏着两把尖锐的冰刀，然而冰寒一瞬即逝。那丫头没有丝毫察觉的机会。 终于放下饭碗，丫头才又瞧向楚小乔，只是不等丫头开口道谢行礼，倒是楚小乔先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西北边的山村里头来的，爹娘给取名叫盈雪，听说，是化雪的时候给取的名字。”丫头高兴的回应，一双眸子亮亮的望着楚小乔。 盈雪话音未落，倒听见碧海突然冒出了一句发音奇怪的话来，盈雪愣了愣，连忙也以同样奇怪的发音言语回应了一句。 随后，就见碧海和盈雪一见如故的模样，隔着一张桌子相互望着。 楚小乔奇怪的看着两人，格外不解，倒是盈雪连忙回应：“方才这位姐姐说的是我们那边儿的家乡话！我们那山里头都是这么讲的，地方偏远，您没有听过也是正常。” 此话一出，碧海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对着楚小乔连连点头，楚小乔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纤细的手指绕了绕自己耳边的鬓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楚小乔全然不在意一般又询问道。 “既然有家，怎的又流落至此？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在？可有跟你一起到这南诏镇上来？” 话到此处，盈雪的眸子一暗，一张俏丽的小脸又耷拉了下去。 “今年天冷，村子在山上，不只是怎的就雪崩了，村子被雪埋了一大半，村子里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家原是五口人，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言语间盈雪眼眶发红，泪悬欲泣。 这是个令人悲痛的故事，可楚小乔却是勾唇一笑。对着旁侧的碧海摆摆手。 “既然你们二人是老乡，那就由你带她下去洗漱更衣，教会了规矩之后，留在院子里头洒扫吧。” 碧海一应，随即带着盈雪下去，免得一会儿她乱跑，再冲撞了东院的客人们。 前脚姐姐刚走，后脚妹妹就来了，红螺这一次来不是汇报事情来的，而是带着客人来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柳鸢。 昨日她来找楚小乔说柠檬水的原料事情。没找着人，这才不得不今日再跑一趟。 这次来，自然是将她那边剩下的野果子都带了过来，让楚小乔过目。 两人对坐在屋子里头，楚小乔看着那两大箩筐的柠檬，一边拿着打量，一边不由得打趣。 “姐姐办事儿可真是利落了，先前只是误拿了一个进框子里头去。这才两日时间，又弄来这么多。” “这是上一次我叫他们运来的最后部分了，我今儿就地启程，去一趟远的地方，看看这些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旁处还有没有，早先控制住货源，才能赚大钱。” 楚小乔一愣，知道柳鸢是会做生意的，也算是女中豪杰，格外爽快，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得到垄断这一层上头去。 被人忽然瞪大眼睛盯着。柳鸢以为楚小乔是舍不得自己，连忙又道。 “放心吧，这路途不算太远，我这一个月左右便回来了。曲妙阁里头我早就交代妥帖，一切照旧，同我在的时候是一样的规矩，需要什么直接去报便是了。” 先前就听说曲妙阁的阁主到处跑。满城倾国都是铺子商号，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否则柳鸢也不可能从那么远的南方运柠檬过来。 楚小乔想着，就将自己昨日晚上画的运输水桶递给了柳鸢，叫她一并拿着，直接在那边造出来好夏天用。 柳鸢看了图纸又听了设想，直惊呼奇妙，而且这东西可以造得分大小，不光能运输，就是在厨房之类的也能使用。 两人谈论得正欢，忽得有人敲门，两人视线一起转到门口，随后便见盈雪推开门，端着新茶，进来给两位主子敬茶。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衫。应当是红螺的，穿在她身上稍稍大了些，但她明媚的相貌却不会被素色衣服压下去分毫姿色，嘴角的笑意也甚是纯质烂漫，烂漫到让人觉得有些幺迷幺眼的。 “最近真是奇怪了，妹妹这院子里头的美人儿一天比一天多，这位又是从而来的？” “门口捡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我这院子门口徘徊，我这儿正好也缺人手，就让她进来讨口饭吃罢了。” 闻言，柳鸢奇怪的转头去瞧楚小乔，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怪异，好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小孩子，楚小乔倒是不介意，对着柳鸢一笑，随即又转头对着盈雪一笑。 “这位是曲妙阁阁主，柳鸢，以后见了她，如同见了我。” “是，奴婢明白。”盈雪乖乖行礼。 再没了旁的事情，便让盈雪出去侯着，在院子里头四处洒扫。 听着外头的动静愈来愈远，柳鸢才开口：“小乔，前些日子你还问我如何置办心腹，我虽不怀疑你的眼光，可……这人也不是看见一个就收一个的。” 有些流浪狗收入门中养着，能养的忠诚顺服，可有些东西却是养不熟的。 第290章 神童小风 “所以我没有叫她贴身伺候，她敬的茶，我也不会喝。” 说话间，楚小乔已经将那两盏茶水都倒掉，一边倒水，楚小乔一边就学着方才碧海和盈雪的发音说出了那句方言。 柳鸢一听，就是一拧眉头。 “这是江南竹林寨子里头的话，妹妹怎的会说？” 呵，果然不是什么西北的土话，这小丫头还真能瞎掰，楚小乔心中冷笑，却是用眼神回答了柳鸢的问题。 先前有红螺为例子。柳鸢便不再对楚小乔收纳收下有什么见解，毕竟人家艺高人胆大，但这个叫盈雪的丫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也罢，你才刚遭了一劫。接下来这一个月我又不在，你自己好生仔细着，这种危险又有目的的人放在外头，独缺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更方便堤防监视。” 正如所讲，比起阴谋在瞧不见的地方滋生发展，倒不如就让它在自己的面前好好的展现。 “这丫头留着，就在院子里头做些粗活儿，也算是能帮红螺和碧海减轻些。” 虽然东院日日有曲妙阁的人帮衬着收拾和处理。但是剩下的四个院子，都是他们居住的地方，除了楚小乔之外，就是碧海和红螺在处理，现在后院楚小乔装了熔炉之类的东西，便是楚小乔自己处理了，但其他的地方，还得劳烦红螺和碧海姐妹两个。 现在多了盈雪，至少正院和西园两处地方可以让她处理了，内院还是不能让外人涉及。 想着，楚小乔又是一叹：“手底下的人轻松了，我倒是还得自己劳作，真是什么事儿都得耽误。” 这一次送来的柠檬又是一大堆，她还是得自己去压汁，才能端到外院的厨房去。 “妹妹可是要忙先前准备的那一堆东西？” 柳鸢倒是想到了那些沙子、海虾之类的东西上头去，毕竟有蛋糕奶油这种东西的先例在，一堆刁钻的物件结合起来，能做出人间难得的美味，柳鸢如何能不期盼这一次的东西？ 一瞧她兴奋的眼神，楚小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的噗哧一笑。 “姐姐别忘吃上想，你那曲妙阁都快从宝斋变成酒楼了，这一次我做的，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宝物珍品。只要我能做出来，定然给姐姐一个大惊喜。” 言至此处，便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讲完，楚小乔拉着大堆的柠檬往厨房里头去，刚到门口，刚到门口，就瞧见楚小风在门口。 “你在这儿干嘛？”楚小乔低头瞧着他，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诗词都已经研读完了？” “还差一点儿，不过……我好像听到柳鸢姐姐来了。” 楚小风说着，就探头往屋子里头瞧，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眼就瞧见了屋子里头坐着，正要起身的柳鸢。 “这家伙，现在看见你比瞧见我还亲呢，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家的。”言语间，楚小乔掐了掐楚小风的鼻尖，便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法子让他帮自己一起处理柠檬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也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是楚小风是自己的弟弟，她也不会强迫他一定要走某一条路。 “他不过是看着我有东西教给他，才同我亲近的，到底还是你家宝贝疙瘩。”柳鸢也不见外，一边对着楚小乔说。一边招手让楚小风过来。 楚小乔则是留下这二人在房里，自己往厨房去，一边将空瓦罐拿出来排列好，一边叹气。 在这个没有动力的世界，事事都得靠人力来完成，她事事亲力亲为恐怕有一天就得累死，还是得想办法招募一些伙计，一些嘴巴严实。足够忠诚的伙计，那才算是解决了劳动力的问题。 屋子里头，楚小风和柳鸢亲近得紧，他日日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就去曲妙阁，现在见到柳鸢来，今日他也是无所事事，自然也要往曲妙阁去。 “柳姐姐，上次的珠算我学会了，我想学一些新的，还有上一次拿的话本我也看完了……” 楚小风对柳鸢汇报着自己的学习成果，手上还将先前柳鸢借他看的话本都递了回去，柳鸢看着那话本。没有一丁点的折痕，便知道楚小风的确珍惜书本。 “先前教你的珠算心算，都已经学会了？这话本上，可还有生子？”柳鸢询问。 “都会了。这里头若有不会的，碧海姐姐也会教我，我都已经记住了。”楚小风连连点头回应。 柳鸢显然是不信，这话本里头虽然写的都是戏码。可也都是字，那厚度怎么说也有四五十页，自己才给他不到七天罢了，他一个原先目不识丁的小家伙，楚小乔也没有给他请过人教导，他怎可能七天内读完这么写字？ 更何况，就算是能认字，可他能明白这些故事其中的道理么？ 想着，柳鸢就翻书挑了一段，让楚小风朗读。这一段文字中有几个生僻字，还有几个笔画繁多的字，然而楚小风都能毫无错误的读出来，柳鸢问其解意，他也能对答如流。 柳鸢惊愕，不知道该说是楚小风是个难得的神童，还是该说楚小乔对他放任的教导方式极佳。没有逼着他做哪些死文章，也没有专门请人叫他一些死规矩，只是让碧海和红螺带着。 而楚小乔本人对于这个弟弟,除了衣食住行的解决之外，便是广撒人际网，让楚小风可以游走在其中，学到更多…… 如此想来，楚小乔表面上是什么都没做，却是做得最多的那一个。 “这一个月我怕是不再曲妙阁……你今日跟着我去。我再交代一番，就算我不在曲妙阁，你随时去，也是一样的。” 柳鸢思索着道，楚小风自然是乐意的。 楚小乔对这世上的那些道理和经书都是不屑一顾的状态，她最厌烦的就是那些三纲五常，所以家里头除了文房四宝，就是账本字帖，没有买过一本书。 楚小风看的书都是从曲妙阁来的，曲妙阁典藏着大量的书籍，不仅当今的有，就连古籍都有不少，有许多还是别国和别的时代的，都是楚小风不认识的字。 第291章 柠檬成醋 所以每一次楚小风去曲妙阁，都要光顾那里的书房，一开始柳鸢和下头的伙计还担忧会不会将那些典藏的书籍弄坏，可看着楚小风两三次之后，他们就放心了下来。 而且，那书房也是楚小乔支持楚小风每日往曲妙阁跑的一大理由。 一大一小两人说定，柳鸢就带着楚小风王曲妙阁去，临走的时候，楚小风不忘了从院子里拿一些点心过去，给柳鸢贴身伺候的人。 这些人也日常和楚小风接触，他小小年纪就会做人，也难怪曲妙阁上下都喜欢他这个娃娃。 柳鸢叫人备的就是上午的车。把柠檬给楚小乔送去再回来，时辰也就差不多了，她的行程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就算是带了楚小风来也是一样。 楚小风到曲妙阁去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柳鸢不必停留太久，只要多交代两句就行，随后楚小风就被交给了柳鸢贴身丫头管。 至于要远行的柳鸢，则是带着两位两个身强体壮的伙计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外去了。 侍女将楚小风带到书房里头去，又备齐了茶水点心，以及文房四宝，再看看天色。不由的提议。 “楚小少爷，这时辰也快要到中午饭点儿了，您要不午饭也在这儿一起用了吧，等到晚些时候，奴婢再送您回去。” “也好，这样也不用麻烦家里头再担忧我了……”楚小风点点头，随即对着门口侍女一笑，“那就谢谢姐姐啦，麻烦曲妙阁了。” “哪儿会呢，阁主和楚姑娘关系那么好，您平日里也来着帮忙，还次次都给奴婢们带吃的来，奴婢们都巴不得您过来呢。” 言罢，只留楚小风一个人在书房里，侍女则是下去准备中饭，顺带派人去异食园传信。 时间过得很快，异食园开门有了一阵，还未到正午的时间，位子就已经坐满了，就连雅间也都已经约满了。 曲妙阁的丫头也来传信说明了楚小风晚归的事情，与曲妙阁的人一起来的，还有杨清风身边的宏二。 楚小乔刚将最后一个瓦罐拿出来，按压柠檬，接柠檬汁。宏二就被红螺带着到内院的厨房里头来了。 “楚姑娘，少爷让我来传信，说今天中午得会客，就在闻香斋，怕是……怕是没时间来异食园了。”宏二最后一句说的小心翼翼。 毕竟早上离开的时候，杨清风信誓旦旦的说中午会回来，现在可到好，自己不来倒让他来传信，绝对就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和长矛，一人两用了！ “闻香斋？怎么握着异食园的伙食，是胜不过闻香斋了？” 柠檬汁哗啦啦的往罐子里头滴落，楚小乔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关心宏二所言。 “咱们异食园自然是好的……只是楚姑娘，少爷在闻香斋惯了，而且那边儿杨家包下来的雅间一直都是空着的，不用也是白消耗，所以就……” 说着说着，宏二连忙又动之以情。 “楚姑娘，最近少爷在家族的生意上耽搁的有点儿多，所以自然会忙一些，还望姑娘理解，待晚上，少爷自然会来同姑娘解释的。” “知道了，你回你少爷身边伺候吧。” 楚小乔一笑。倒是没有过多为难，笑得一如往日的温柔亲近，倒是宏二觉得她这笑里头有些冷。 “这是少爷让小的带回来的，还请姑娘慢用。” 言罢，宏二将一个油纸包的东西拿上来，那里头不是旁的，正是闻香斋出名的香酥鸭，先前杨清风请她在闻香斋吃饭的那一次。她尝遍了闻香斋所有的菜品，觉得味道最好的就是这一道菜。 既然喜欢，自然不由的多吃了一些，却没想到他竟能察觉得到。 话已带到，杨清风那边的确还有事要做，宏二也不敢多待多言，生怕祸从口出，的了准许，自然逃也似的离开。 只是在宏二走远，又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楚小乔忽得放下了手中挤压到一半的柠檬，垂了垂眸子。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程雨晴与杨清风对坐用饭饮酒的情形。 既然他想要娶程雨晴，那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现在自己好了，不必他分身乏术。他得了空闲，自然要去安慰他的正妻，哪里顾得上自己这个小三？ 最后那一个词一出，楚小乔忽得猛然甩头。将自己这个想法给甩出去，既然收了玉佩，就要选择相信。 前世的时候危险的任务那么多，那么多次都与同伴在任务中上演无间道，那个时候她都不曾疑心，现在究竟有什么可顾虑的？竟让她每日心神不宁。 思索间，她条件反射的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嘴里送，似是要用茶水来压下心中的怒火，可她忘了，此时手边的只有柠檬汁的罐子。 一下入口之后，她的五官都几乎皱在一起：这柠檬可是真的好，汁水充足，而且奇酸无比！ 与此同时，闻香斋二楼雅间。 杨清风端坐在桌前，的的确确的是在会客，而他的客人只有一个人。不是程雨晴，而是另外一位男人，还是前几日楚小乔提过的人——楚许。 楚许是楚家的老二，当年同楚开文一起救下过杨老爷，得了到镇上帮工的差事，这边一直做到现在。 虽然家中媳妇是个心眼儿多的，可他却是个本分的老实人，每日里头除了做工之外。再不会像旁的伙计一样，想方设法占杨家铺子的便宜，也不会在做工的时候偷奸耍滑，是个讨掌柜东家喜欢的伙计。 他今日也一日往常的在作坊里头染布，邻近中午放饭的时候，杨清风忽得到铺子里头去邀他出来，又给他免了半日的劳工，才将他从铺子里头带了过来。 楚许是头一次来这顶好的酒楼里头吃饭，也是头一次与杨清风在外头面对着面吃饭，这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不晓得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规矩。 “楚二伯不必紧张，今儿就是咱们两个人吃一顿便饭，我连下人都没有带进来，你万事不可担心，像在自己家里头一样就成了。” 第292章 楚家祸害 说着，杨清风可掬一笑，倒了一杯酒推到楚许面前去。 酒香浓郁，酒樽精美，楚许一看就知道，这一杯酒恐怕能抵得上自己三四日的工钱。哪里敢直接接过喝下肚？ “杨少爷，您是无事不登门的，今儿您传唤小的过来，究竟是有何要事？”楚许忙问。 杨清风却是摆摆手，又给他递了一双筷子过去。 “说到底，楚二伯您还算是我的长辈，这私下里头不必拘礼。直接唤我本名也是可以的。” 杨清风客气着，又将饭菜都朝着楚许那边推了推，才逐渐将话锋转向。 “近些日子镇上的事情多，我偏忙碌。也没有往灵溪村去，咱们杨楚两家也是许久没有走动了，今日劳烦楚二伯，也是想问问，今日楚家的诸位前辈同辈，可还都安好？” 这问题问得令楚许噎了一噎，说句实话，灵溪村虽然与南诏镇不远。但每日做工辛苦，要想和楚开文一样每日在家中和作坊中往返是不可能的。 而且，楚许先前便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现在他的内人没了，家里头又冷漠，他自然更不愿意回去，所以现在楚家如何，他倒不是很清楚，想了一下，才回应。 “还是原先的样子，多谢杨少爷关心了。” “原先？”杨清风挑挑眉头，只他在说假话，干脆顺着往下说，“原先是何模样？而且，近日来，作坊的出入册子上，没有你告假的记录，你最近也是没回去的吧？” 直接将人的谎言戳穿，楚许又是一噎，一时间也怔住，不知道杨清风究竟是何意，他说什么才好。 杨清风倒是未对谎言生气，只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才又问。 “楚二伯可还是因为二伯母的过世而难过。所以不忍归家？” 一句话戳到了楚许的心窝子上，之间这糙汉子拧了拧眉头，随即才拿过酒杯，将其中的酒水一口饮下，喝了个底朝天。 辣酒入喉，让楚许浓重的平眉终于拧了起来，看上去有了一丝的情绪，不再是个木头。 杨清风也没急着催促，只是等着他自己舒缓心绪，然后再开口。 “杨少爷，小的我就是个直肠子，说不出来什么漂亮话。而且我这就是想不通，贱荆重伤卧床不起，哪里有可能会自己下床进山，还放了火，将自己关在那破竹屋里头……” 连楚许都能瞧得出其中的不对劲来，更何况是杨清风？ 后山那竹屋虽然被楚小乔和楚开文父女两个动手修缮过，可到底还是个破窝棚，任何人只要是想逃出来，都能从那屋子里头的窗子、或者门板冲撞出来。 除非那人是先被烧死在里头的，然后竹屋才烧着。 “楚二伯是楚家的人，你们这家里头的事情我是不方便多言的，但……楚二伯可是当真了解家里头的每个人。每一件事？” 楚许自然是了解的，不仅了解，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张氏刁钻小气，宋氏和楚莹儿自私尖利，楚盛就是个暴脾气什么都不会做的糙汉子，这一家人混在一起，简直就是污水一潭。 二房嫁进来的时候，只是心眼多。可跟着宋氏混久了，那性子也变得愈来愈刁钻，但好在她还是为自己着想，自己这才没有深究下去。 而楚小乔一家本就是最小、最受欺负的，现在搬离了出去，倒是清静了。 “我小时候听我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在草原上，若是狼群之中有了受伤不能自理的狼，就会被抛弃，甚至留作替死鬼、诱饵。” 就算楚许再本再傻，也能听得出这么明显的暗示，虽然不是不晓得家里头人的性子。却也无法相信，自家人真的能坏到如此地步。 杨清风也知道让他一时间接受是很难的事情，随即又将话题掩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我不过是讲了个父亲说的故事罢了，怎的楚二伯的脸色就变了？” 楚许点头。只是不等他松下一口气，却听杨清风又来了一句。 “不过，这故事倒可能是真的，至于到底是真是假。楚二伯打眼瞧着便知道了，毕竟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吃人的怪物，肯定也有要猎食的一日。” 一顿饭吃的楚许一肚子疑问，临走的时候，杨清风又叫住了他，楚许也不急，毕竟下午没事可做，回去也是睡觉，自己一心疑问不如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楚三伯一家在镇上也有一段时间了，那院子里头开的铺子生意也不错，有机会终究还是要走动走动的，毕竟是血浓于水的，而且……有些事情，你若是不确定，也就不必掺和。还有今日这一顿饭。” 一笑间，杨清风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楚二伯若是吃好了，就是最好，若是还没吃好，那就再打包些带走回去。”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楚许回去别乱说今日所听所闻，也不要将麻烦扯到自己身上，楚许自然明白。随后告辞离去。 门口宏二瞧着楚许临走还对自己行礼，不由的皱了皱鼻子，才进包厢去伺候。 “少爷，您这一中午的时间都放在这一个粗人身上，浪费那么多口舌何必？还不如去陪陪楚姑娘，您是不知道，小的去报信的时候，楚姑娘那笑得多吓人！” 宏二不由抱怨，杨清风却是将一罐新酒给了宏二，算是给他的跑腿费。 “小乔那边，我晚上再解释吧。有些事情，我不想她沾染，所以便自己做了。” 先前既然答应了帮她为陆笛报仇，自然是要做到的，而这一次要报的仇，除了陆笛之外，还有这一次楚小乔挨鞭子的仇在里头。 这一次楚小乔遭难，杨清风能瞧得出来，也有楚莹儿在里头掺和的因素，他眼地里容不下沙子，但凡是他的东西，他都要护好，若是谁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得把那颗心给挖出来！ 宏二瞧着杨清风渐冷下去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也幸好自家少爷不是个君王，那楚姑娘不是什么恶女，否则岂不是得为了美人倾一国？ 第293章 半路失踪 正午的时候很快过去，曲妙阁里头，楚小风也吃完了中饭，又选了几本感兴趣的话本，就打算离开。 伺候的侍女自然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的，便要将他送回去，只是两个人刚从三楼下去，就瞧见两个伙计正取了银钱要出门去。 “这是要去采买什么？怎么的今日没见上报账目？” 那侍女除了贴身伺候柳鸢之外，还要在主子不在的时候管理事务，自然要问清楚，两位小厮就连忙解释。 “今儿早上就报过了，是要去采买笔墨和宣纸的。咱们的账本记完了，该换新的了。” 侍女这才想起，随即点头，却听此时的楚小风开了口。 “两位大哥。赶巧了，我家里头的墨和宣纸也用完了，可能带着我一道去？” “小少爷想要什么，直接告诉咱们，咱们买了给您送过去就是了。”其中一位小厮连忙接了话来。 哪料楚小风却摇头：“姐姐说过，纸墨品质也分三六九等的，我先前用的都是自己去买的，这一次我也一道跟你们去。这样也不必麻烦这位姐姐再专门去送我啦。” 看得出小风是在为曲妙阁着想，旁侧三人不由都是一笑，若是平时，送一送楚小风也是无所谓的，可现在曲妙阁的阁主出远门，这里头也需要人手镇场子，这才挪不开人。 楚小风没有大少爷的架子，也被楚小乔调教的没有乡下娃娃的土气，众人也都喜欢他，不会嫌弃，两个小厮身强力壮也不可能看不好一个娃娃，便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带着楚小风往集市里头去了。 曲妙阁和异食园相距不远，步行走一趟，若是碰上路上人多的时候，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去买文房四宝的铺子也就在距离异食园比较近的那一条路上。 此时午饭刚过，集市上也没什么人，两个小厮和楚小风并排走，将小娃娃夹在中间。 虽然来过集市许多次，可这和集市之上有些摊贩不是固定的，那些摊贩手中的精巧小玩意儿，还有一些新鲜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糖雪球！糖葫芦！” 就要到了商铺门口，楚小风的注意力就被一个推着小车的老大爷给吸引了过去，因为夏日里太热，所以糖葫芦和糖雪球都只有冬天才有卖，这一个冬天变化太多，以前家中也是贫寒，楚小风根本没机会吃到。 现在这冬过春来的接口，楚小风自然是要尝尝的。 一旁的小厮也瞧出楚小风的贪嘴来，不由的一笑：“小少爷想去买就去吧，这东西也快过了季节了，这文墨铺子就在对面，您买了来就行了。小的们先过去，叫里头的伙计将东西都拿出来，您也好直接选。” “如此就谢谢两位大哥了！” 言语间，楚小风就抱着话本欢快的去了，他每次去曲妙阁帮工的钱原本是想给家里充公的，可楚小乔却没要，只是留着楚小风自己话，让他自己学着管理，所以他身上有钱，而且他现在的一些小需求，都是在自给自足。 街上没什么人，也不算吵闹。但凡是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两个小厮也就没在意，一起去进了铺子里头。 伙计是的曲妙阁的校服，很快就将他们要的东西按照老规矩包好，两位小厮付了钱，却没急着走，又让小厮将适合练字的纸张、墨块都拿了出来。以及两份新出的字帖。 “二位这是谁家的娃娃要学字啊？还是两家一起？” 伙计询问着，就要开始推荐，却被小厮一摆手给打断。 “不是我们用，是异食园的小少爷……” 说到此处，两人都是愣了愣，虽然从买东西到伙计将东西拿出来，连半炷香的功夫也不到，可……可这卖糖雪球和距离这铺子，也就是三两步的距离，来回就一眨眼，怎么就现在还不来？ 难不成是这楚家小少爷是打算吃够了再过来？ 想着，两人便出门去寻找。只这一看，两位小厮周身皆是一僵。 外头晴日当空，阳光普照，街道之上。人少得能一眼能瞧见好远的铺子，可就是这样的一条路上，却独独不见楚小风的影子，不仅如此。就连那卖糖雪球的老大爷也没了踪影。 那整齐的青石路面上，只有两本话本掉落在路中央，其中一本翻开着，里头的书页随着风胡乱卷动，发出“啪啦啪啦”的惨叫，似是随时要被风吹破一般…… 消息传到曲妙阁之后，先前服侍的侍女顿时慌了手脚，一下子曲妙阁一半的人都出门去找人，就连在衙门院子里头的柳梁宇也被惊动。 衙门的视线是很广的，不论是集市还是何处，都会有人巡视，柳梁宇立刻就叫了当时在集市上巡视的人来问话。 可巡逻的人也是来回走动，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这一次事发的时候，这一批巡逻的衙役正巧就在长街的另外一头，谁也没瞧见楚小风是如何消失的。 “大人。这也不能怪衙役们，衙役们也是人，终究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宋楠间柳梁宇的脸色沉下来连忙出言去替下人解释。 “的确不是他们的错，是这巡逻的规矩就有纰漏，才让人钻了空子！” 言语间就是一拍案，将衙役们都哄散出了屋子，柳梁宇揉着眉心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头疼询问。 “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异食园没有？” “还没有。” 宋楠回应，毕竟异食园除了柳鸢就是柳梁宇，虽然两人是兄妹的关系无更多人知晓，但曲妙阁里头的自己人却都知道。 而且这一件事情不小，没人敢张扬出去，也没人敢直接告诉给异食园，谁都怕要自己负责。 “你去异食园汇报了去，记住别张扬，免得再闹出什么麻烦来。” 柳梁宇一摆手，宋楠应声而去。 异食园也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只不过喝下午茶吃小吃的人还是不少，但和正午的时候比起来，终归还是休闲了许多。 第294章 有人作妖 碧海不用忙活东院的事情，就和盈雪处在一起，一来是探探她的底细，暗中监视着，二来也是因为这盈雪是新来的，多带着她一些亲近亲近，也是以后好办事。 而内院里头，红螺则是在帮着楚小乔处理柠檬，将需要用的都先送到东院大厨房去，暂时用不到的，就先放在小厨房的院子里头。 因为要做食材的生意，天气也渐渐的转暖。楚小乔就干脆让人准备了一个大冰桶，里面用硝石粉和水凝结成冰块，将暂时吃不完的食材都放在里头。 刚从内院出来，楚小乔准备放松一下走动走动。却听正门被人着急的拍响，开门之后，宋楠着急忙慌的闯进来，气还没喘匀乎，话已经冒出了口来。 “楚小风、你、你弟弟，他不见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令正院里头的四个女人都是一怔，不待楚小乔反应。碧海已经跳了起来叫喊。 “少爷不是去曲妙阁了么？你一个衙门的人胡扯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碧海在看顾楚小风，两人的主仆羁绊自然是极深的，所以碧海的焦急不可能比楚小乔少。 红螺也是拧紧了眉头，倒是一旁的盈雪奇怪，显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连忙拉了拉碧海，示意她别急，毕竟主子还没说话，她直接这样是无礼的行为。 红螺也忍不住要询问，却被楚小乔一拉，虽然焦急，但楚小乔还是格外冷静的。 “具体什么情况，人在哪儿不见的？” 言语间，楚小乔就请宋楠往西园挪步，院子里其他的姑娘也都跟着挪步了过去，不等入座，宋楠已经将事情徐徐道来。 他的言语格外简练，但言简意赅，将事情讲的格外清晰，等他说清楚之后，盈雪才刚将茶水送上来。 “柳大人已经在调查寻人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楚姑娘不必太过着急。”宋楠讲完。还不忘安抚得补上一句。 “不是你家里头的人，你自然是不着急的！”碧海已经急红了眼睛，就要出去找人，这一次是被红螺和盈雪两个人给拉住，两人都用眼神去指楚小乔。 楚小乔沉默着，细品这方才宋楠的话，宋楠是衙门里头的人，这事情发生在曲妙阁的人身边，他自然也是听人讲的才是。 具体情况还是要问了曲妙阁的人才行，想着，楚小乔就让红螺去请曲妙阁的人，本想着来回得一段时间。楚小乔正打算再安排旁的事，却哪料红螺刚到门口就又回来了。 曲妙阁那边的下人已经主动上门来解释情况了。 将他们带来又细细的问清楚具体的情况，楚小乔的眉头锁得更深：要想在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带走一个能跑能闹的孩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小风又不是那种调皮到天上的孩子，而且他也会经常自己出门去，来回在集市买东西、去曲妙阁借书学习，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情。 更何况他也跟着红螺锻炼了快三个月，他跑起来，也要比一般孩子快很多，翻墙跳跃也会些，随便躲一个人贩子应当是是没什么问题的。 “恐怕是那糖雪球里头有问题。被人下了药，迷晕了过去才能将他放到车子里头带走。” 这是有预谋的，是设计好了，长期蹲点观察，才能阴谋得逞的！ 此话一出，宋楠也是恍然大悟，可随即眉头一拧：“如此一说，那就是预谋。这罪会定的更重！” “还怪什么罪不罪过的！先找到人才是要紧的！”碧海已经要急哭了，楚小乔转头看着碧海，便让她先去忙活，将事情转告给爹娘。 这事情不小，自然得告诉给家里头的长辈才行，虽然可能会让二老揪心，但也必须得讲出去，而且她身为姐姐没有看顾好弟弟，也是有责任在的。 “这件事不是你们二人的错，就算老虎也躲不过暗箭，”楚小乔捏着眉心，对着曲妙阁来的二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也回去告诉现在监管曲妙阁的，不必要告诉给柳鸢姐姐，让她安心出门就行。” “多谢楚姑娘恕罪。多谢楚姑娘恕罪！” 曲妙阁的两个小厮自然是感恩戴德的离开，宋楠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自然也告辞，回去柳梁宇那边帮忙。 “小姐。姐姐已经去报信了，那奴婢做什么？” 红螺也着急，却哪料楚小乔已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看着盈雪在外头待着，她自己却是在屋子里头静思，没有着急着出去找人。 毕竟曲妙阁一半的人都已经出门去找了，曲妙阁的下人不少，若是能找到线索，早就报过来了。 她的仇人不多，出了楚家的那些人，就是程雨晴，还有一个可能是自己仇人的，就是朱紫雪。 毕竟朱紫雪屡次来给自己橄榄枝，想要同自己合作，都被自己给拒绝。而且自己还同杨清风走得近，又有个娆儿要入府为妾，她想报复自己的心思也会因此而更重。 楚小乔想着，忽得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难不成是盈雪么？今日她一来，人就丢了……可是今日一整天，不是自己在看着盈雪就是碧海在看着她，她若是做了任何一件不对劲的事情。那都会被人察觉的。 看来，还是自己两家仇人身上的问题，而且这两家都得稍稍去探一探，好在这两家都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一个是搞巫蛊之术，一个则是有个要进府还没进府的小妾，都是可以用来做交易的资本。 只是还不等楚小乔再想出如何去试探，门外就传来了赵氏的着急忙慌进门的动静，楚小乔连忙收敛心神，推门迎出去，只是刚迈出门一只脚，就被赵氏堵到了门口。 “娘，我……” “小乔！” 楚小乔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慌忙而来的赵氏搂在了怀里，赵氏本是个农家女，日常干活也有把子力气，这一下抱几乎要把楚小乔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压得楚小乔根本喘不上气来。 “还好，你还在这儿，娘还以为你也被人拐走了！” 第295章 父亲责怪 声音悲戚焦灼，变音得有些难听，但是真真切切的在为楚小乔的安危而担忧。 本以为是要挨斥责质问的，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这一上来，却是母亲护犊的关怀热切，令她心头一阵暖软。 “娘，我没事……而且，我一定会把小风找回来的，保证小风不会有事。 不论幕后黑手抓人是何意，定然是要她楚小乔如何，所以在自己没有接到对方愿望的时候。楚小风暂时还都是安全的，除非对方觉得活得太久，过得太安稳。 “娘，您先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就行。” 好不容易被赵氏放开，楚小乔连忙相劝，却见赵氏连连摇头，也要去找人。 不再给楚小乔阻拦的机会，赵氏已经又一次松开了楚小乔，又着急忙慌的从院子里头跑了出去。 楚小乔连忙一指红螺示意跟上，毕竟赵氏同楚小风上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必须得让人跟着，免得再出一次意外。 红螺刚出门，不等楚小乔再安排盈雪，楚开文便回来了，直接拉着楚小乔就进了正屋里头去，那力道格外的大，好像铁钳夹住手腕，迫使着她往正屋里头去、 不同于赵氏的关怀，这一股力道中更多是霸道和愤怒。 “父亲……” 门板被砰得一声关上，楚开文才拧死了两道浓眉，紧紧的盯着楚小乔，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就连眼尾的褶子都带着怒火。 “小乔，这院子是你购入的，这房主的登记当家人给你无妨，可你身为一家之主，能不能想一想家里头的人！” “我……” “女儿家本就不应当抛头露面，你开了喝酒的院子也就罢了，你是要嫁给杨家的，杨少爷准了也就准了，可现在家里头都因你抛头露面而受了侵害，你可想过要如何负责？” 果然，责备和质问还是逃不掉的。 “爹，我会将弟弟找回来的。您放心吧！” “小风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他若是伤了一根汗毛，你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言罢，再不管楚小乔的情绪，楚开文也出门而去，直接追着赵氏去寻找楚小风。 也许是因为有赵氏的关怀铺垫，楚开文的态度又是两级反转，楚小乔的心下有些空落落的，楚开文已经出了街门，她也没回过神来。 “小姐……老爷也一定是在气头上才这么说的，您别在意，也都怪奴婢。奴婢也是心急，当时说的也是急了一些，这才让老爷给了小姐委屈受……” 碧海是跟着楚开文一起回来的，但看见房门紧锁，她就没敢跟进去，一直守在外头，等人出来之后，她就瞧见楚小乔微微垂着头站在房间门口，低垂着眸子，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劝言讲完许久，楚小乔才是一叹，摇了摇头。不知是在示意没事，还是在说碧海说的根本不对。 这世道本就是重男轻女的没错，也许正如楚开文所言，这个父亲不管自己，对自己百般忍让，就是因为自己还有嫁出去博利的这一层关系。 但不论这不开化的父亲是如何想得，都得先把楚小风找回来，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苗子，总不能培养到一半就这么丢了。 “小姐，咱们要不要也一起出去找找？”碧海还心里头牵挂着楚小风，不由的提议。 楚小乔却是摇头：“出去找的人已经够多了，更何况有预谋的人怎么会让你轻易找到人呢？还是得在别的方面下功夫才行，不是程家就是朱紫雪。” “若是在杨府……杨少爷是在杨府的，要不要叫杨少爷帮忙？”碧海提议。 若是楚小乔有事，杨清风定然不会不管，可此时不知为何，父亲的责备当头，在忽得一道杨清风，却是更让她心下冷了一冷。 杨清风么？他现在哪里会有空管自己。他定然在忙着别的事情，否则哪儿会让小桃离开，这院子里头多个人手，小风也不至于无人看管。哪还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不必了，这些日子杨少爷也够忙了，让他忙自己的去吧，咱们先自己找找再说。不行还有柳大人。” 杨清风是个做生意的，要找人自然还得是官府的可靠一些，碧海也就点头应是。 与此同时的杨清风正在杨府。 先前他手下管理的那些铺子因为疏于巡查，不少偷奸耍滑的下人从中谋得了不少的利，就连账本也敢造假，搞得宏二直感叹这铺子里头的伙计不行。 可这些人都是杨老爷招募的，尤其是一些老伙计，简直和大爷一样，而杨老爷又倚重他们，杨清风这个少东家也做得格外辛苦。 但亏损的银子还要补齐，所以杨清风没少对那些老伙计们费口舌，这好几日了银子都还没补全，现在又要和杨老打太极，他哪里能不头大？ 刚从杨老爷的正院出来，杨清风满面疲惫，只是没走出去两步。他面上疲倦一扫，忽得脚步顿住，就连一旁的宏二也跟着严肃，定在了原地。 两人正在花园院墙的外头，今日阳光正好，花园里头已然有了生机，这个季节朱紫雪最喜欢来这里折花，此时院子里就传来了朱紫雪的声音。 只不过从脚步和言语声来听。便知道不只是一个人。 “你也越发会调教人了，这一次做的不错，干净利落！” “那是，一个小屁孩儿而已，不过……儿子觉得还不够，现在那些人肯定都急疯了，不如趁乱再……” 一句话没说完，院内的声音忽得一停，一直过了好几秒，也再没有声音流露出来。 杨清风和宏二便知道，自己的躲藏已然被发现了，若是再躲下去，怕是会惹出麻烦来，想到此处，两人便抬步转弯，进了花园里头去。 果然，一进去就能看到围墙的不远处，朱紫雪和杨牧沉正对着几只刚刚长出花骨朵的花丛操刀，而杨牧沉的身边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一看便知不是常人的下人。 “二位好兴致，这花儿还没开就急着折了去插瓶？” 第296章 鸽子咕咕 对两人厌恶，可礼数还是周到，既然有礼，那就不能让人在这礼数上挑出错来，只不过这行礼的动作轻浮了些，落在母子二人眼中更多的就成了嘲讽。 “我是闲人，牧沉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我，我自然跟他走走，说说体己话，”朱紫雪说着，不由拉过了杨牧沉的手，明显是在嘲讽杨清风没有娘。 杨清风却也不在意。倒是让杨牧沉有些不满。 “你说娘心急，你不也一样？花开堪折直须折，风流倜傥才是杨大少爷的本性，不是么？” 外头流言蜚语不少。尤其是最近杨清风搅合进去的事情，一下就让他成了众人议论的核心。 外头的人面上议论杨清风，实则是嘲笑杨老爷的风流和其发妻的不轨勾当，杨牧沉话中意思没有冲撞杨老爷的意思，咱另一位逝者却仍是被他嘲讽的对象。 杨清风却像是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微微一笑，朝着花园里的那一片梅林过去，冬末春初。梅花开的也是灿烂，不过已经没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看便知，这一批盛开之后，再不会有下一批了，要想再看到，得等到来年再说了。 “我的确来折花，不过不是那些春日里的娇花，那些花不好养，又艳俗，不过人各有志，姨娘和二弟的美学，也不是旁人能插嘴的。” 言罢，杨清风已经带着梅枝离去，刚出了院子没走出去多少步，他就能感受得到，身后已经有了人跟上来。 这是那娘俩警惕起来了，派人来瞧瞧自己到底偷听到了多少东西，有没有听出来什么关键的东西。 被人这么盯着，自然是不能乱跑的，不论是他往哪处去，恐怕都是要将麻烦也一并带过去。 想着，杨清风不由一叹：看来今晚，他又得爽约了。希望小乔她耐心等等，等自己有时间抽身，再好好的同她解释。 日渐西斜，楚小乔还是待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去，而外头寻找的人也没有传来什么线索，楚小乔并非什么都没有干，她去了一趟后院，看了看野道士，又看了看娆儿，思索着如何去和两家谈判。 对于程家，她若是交上野道士自然可以表示诚意，而朱紫雪那边。她带着娆儿走一趟也就解决了，至于娆儿后半生的荣华，自己可以破财，也可以再想旁的办法把她加入高门宅院里头。 方案有了，却一直等在院子里，是因为楚小乔想要等到晚上，就像是杨家三次请她入府一样，只要掩人耳目的去拜访，那若是谈判谈崩，她大可动武，反正无人看见，那一切就都是没发生过的。 如此一来。她自然是动了杀心。 因为红螺的离开，异食园的事情就都落在了碧海一个人身上，原本晚上还要上火锅，可院子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碧海便将晚上的锅子都取消了，在蛋糕之类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关了院子。 好不容易忙完再回到前院，就发现盈雪正凑在正院的水池旁边。磨磨唧唧、轻手轻脚，好像毛贼一样，探头往水里瞧，也不晓得在看什么。 “盈雪，在干什么呢？” 本是很寻常的一声询问，却是让盈雪抖了一个激灵，碧海暗中一拧眉，一边想着她是不是在做什么手脚，一边挪步过去。 盈雪是洒扫院子的，正院是门面，她更是格外注意，也许是因为新来没有安全感的缘故。也怕主子责怪，她一整日都提着扫帚，没人的时候就去清理灰尘。 而这正院唯一好看的门面，就是那池塘。盈雪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在那池塘边上，碧海过去的时候，正见到那池塘里头的鱼儿来回欢快的游动着。其中一条大黑鱼一口吞掉了一小片的叶子。 那速度太快，碧海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叶子，但这鱼是杂食，它们随便吃也能长肉，自然也就未曾在意过。 瞧着碧海到了跟前，盈雪就指了指那池塘，满面奇怪：“碧海姐姐，你瞧瞧这池子里头，乌漆嘛黑的，也没有锦鲤金鱼之类的，一点儿也不好看，怎的就养这些鱼？养来吃不成？” “你还真是猜对了，咱们小姐身子不好，这些鱼就是养来下锅，给小姐补身子用的。” 盈雪淡淡的应了一声，却是神色忽然黯淡下来。 “碧海姐姐……我住在山村里。村子里就雪崩，我一路逃难，每过之处也是灾厄连连，现在我到了这院子里头安身，小少爷就走失了……我是不是个扫把星？就不应当在这里安定下来？” 言语间楚楚可怜是真，可她这强硬的转移话题也是真，话语之中虽然悲戚却没有细节，碧海信却也不信。 “小姐不是个信天命的人。既然留了你下来，你好好的干活便是了。” 一句话之后，再没有过多的安慰，碧海怕就怕自己说得多了，也露出马脚来，对于这些有问题且一定不安好心的人，要亲近，却也要少接触为妙。 “方才老爷和小姐置气，你先会西园儿去吧，一会儿万一老爷回来再和小姐吵起来，你站在这儿，殃及池鱼那就不好了。” 言罢，碧海就要拉着盈雪回西园儿去，盈雪却是不大愿意，有些担忧的望着内院的方向。 “可是现在碧海姐姐也回去的话，那内院儿的小姐岂不是没人伺候了？” “无事，小姐若要出门办事的话，自然会叫咱们的，咱们上心点儿就是了。” 再不管盈雪还有什么话说，就拉着她回了西园，盈雪这也是忙碌了一日到现在，除了早上的一顿饭之外，也没怎么吃东西，再加上现在楚小风走失，院子里的人也没心情吃东西，所以晚饭也没做什么。 但院子里还有人在，吃食总是得准备的，所以碧海只是熬了简单的白粥，将剩下的一些甜点送上来给娆儿和盈雪，还有那个野道士。 那野道士倒是一切如常，只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外头发生的什么事情，虽然还是很神经质，但也安静冷静了不少。 第297章 离开南诏 娆儿为了美貌，一直吃的不多，吃完了还要出去走动，她一出门，也顺带将碧海也给拉走了，两人又绕回到了前院的池塘边上。 “你拉着我来这儿做什么？” 两人之间有私下里头的恩怨，碧海看娆儿本就不顺眼，更是不想与她接触，娆儿倒是不介意她的幽怨态度。反倒是亲昵的与她挽起了手。 “碧海姐姐，我刚到梦华楼的时候，可是姐姐一路保着娆儿的。现在娆儿又要嫁给达官贵人，也是碧海姐姐抬举，咱们二人又同为小姐的奴婢，自然得相亲相爱，这儿有没梦华楼的那种氛围，用不着勾心斗角。妹妹对姐姐也不会有所不利的。” 娆儿比碧海要小四五岁，与楚小乔年纪不相上下，但就是这样一个丫头，心机却能深得不见底，若不是当初为看透，碧海决不可能一直牺牲自己护着她。 瞧出碧海眼中的怨恨，娆儿不由一笑：“碧海姐姐你别气，这梦华楼的花魁总归是要接客的，我只不过是让你提前了两三年罢了。” “你拉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嘲讽我一番吧？” 碧海的身份楚小乔知道，就算是娆儿也知道又能如何？她早就不怕丢脸了，娆儿这聪明圆滑的茬子，也不会是做白工的人。 知道就算是在大庭广众下拆穿碧海就是艳月，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事，娆儿自然是不屑于去做的。 “自然不会，我拉姐姐从院子里头出来，是想看看这池塘，”言罢。娆儿一直那池塘假山，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碧海姐姐，这池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杨少爷因为小姐身子不好，所以专门挖了池子养了鱼，给小姐补身子用的。” “哦——” 娆儿应了一声，这一声答应拉出了长长的尾音，随即一个狡猾阴险的笑容就浮现在了脸上。 “原来是要吃的，那就不奇怪了。只有从根本下手，那才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歼灭。” 言语间，娆儿用眼神指了指西园的方向，她指的是西园，可眼中的意思却是在指西园里头的人，和池塘搭上关系的不是旁人，正是盈雪。 碧海拧眉，忽得想起方才盈雪凑在池塘旁侧的样子，那鱼儿不知吞下去了个什么叶子。而这庭院里头，最近的树也是在后院的松树，前面的院落里花圃中虽然有小树苗，却还没长成。 而且这入春的季节是发芽生根的时候，哪里会掉落叶？ 果然是盈雪在里头撒了些什么东西…… 碧海想着，又看着水池里头的鱼儿。只是不等她和楚小乔汇报此事，忽得就听身后门口传来一连串的动静，转头一看，才见红螺和楚开文着急忙慌的从外面一同进来了。 “老爷，红螺……” 碧海连忙迎上去，可红螺是停下来了，楚开文却是大跨步直接往内院里头去，楚小乔也听到动静赶出来，就见楚开文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不论是红螺还是碧海。都一眼能瞧得出情况不对，只是不等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反应，楚开文已然到了楚小乔面前。楚小乔还整茫然间，忽得耳边一声巨响，随即脑袋里头嗡嗡的声音炸开。眼前阵阵的发黑，脸颊上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 “小姐！” 姐妹二人同时一声惊呼，就朝着楚开文和楚小乔的方向跑了过去，而娆儿则是立刻缩回到了西园里头去。 她只是被人买来当细作的，这宅院里头的事情可不归她管，她也不想去管。 碧海和红螺一个将楚小乔往后拉，一个则是直接挡在了父女二人之间， 碧海拉着楚小乔，着急的瞧着楚小乔脸颊上的那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心下一阵阵的惊慌，而红螺一双眼睛微眯，那眼中满是怒意。几乎要泄露出杀气。 就算是眼前的男人是楚小乔的父亲，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只有楚小乔一个，红螺誓死是站在楚小乔这一边的。 见楚开文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红螺抬手就是一推，她的力道极大，只是一下就能将楚开文退的后退了两步。倒是让楚开文一惊。 “不得无礼。” 楚小乔闭着眼睛，原地垂首站了好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打了，但打人终究是要有个理由的，更何况自己父亲也也不是出家那样完全不讲理的人。 想着，他便抬起头来，一脸迷惑的望向楚开文，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何事，楚开文也不理她，只是指了指红螺。 红螺这才转身，看了楚小乔两眼之后，忽得朝着楚小乔跪了下去，猛磕了三个响头，这一下更是让楚小乔脑袋发懵，但随后的一句话，就让楚小乔觉得，简直是比挨了一耳光还要刺激！ “小姐，奴婢无能……夫人、夫人她……也不见了踪影。” 楚小风不见了，赵氏也不见了！ 楚小乔双腿软了一软，险些要倒下去，好在旁侧还有碧海扶着，恍惚只是瞬间就又一次恢复了过来。 曲妙阁的小厮也是厉害的，能在他们的看护下将人无声无息的带走得靠智慧和阴谋，可警惕起来起来而的红螺与那些小厮截然不同，想要在红螺的眼皮子低下将人带走，那不仅得是有预谋的，还得是伸手极好的人才能做得到！ “不论这一次的事情适合缘由，等你娘和小风回来之后，这异食园不开了，大不了离了这南诏镇，到别处去营生！你再不得抛头露面！要么安安生生的给我嫁到杨府去，要么就给我乖乖的种田耕地，在家里头待着！” 一连串的击打脱口而出，楚开文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他承认，楚小乔有头脑将日子过得更红火，可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不少。 先前离开灵溪村，也是因为楚家实在是不讲理，草菅人命坏到了极致，现在楚开文更是容不得自己的家里头再被搅成一潭浑水。 “这剑拔弩张的，是这院子里头要打仗了？” 第298章 目无王法 远远的，又有人声传来，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算是如此严肃的情景之下，那声音除了威严之外，更多的还好似温柔，只是就如同凉水一样，解渴的同时却带着穿肠的危险。 是柳梁宇，红螺和楚开文在发现赵氏也不见了之后，立刻选择了报官。 柳梁宇本就在意楚小风的事情，现在又出了赵氏的事情，自然格外上心。立刻派人去现场勘查，他阅人无数，看到楚开文脸上的神情，就能料得到现在楚家院子里头大乱。 所以楚开文刚走。他就忙不迭的起身跟了过来，这一来，果然就看到楚小乔面对着父亲的怒喝，垂首低眸站在院子里头，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好像中柳枝一般，可被人任意攀折。 “柳大人。” 见到柳梁宇来，众人纷纷行礼。唯独楚小乔还垂首站在远处，那一袭素色衣衫包裹着她纤细的身材，就算是棉衣看上去也没几两肉在身上。 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本就辛苦得叫人心疼，更何况现在生父站在面前，对着她批评指责，将她的一切努力否定。 一直在等着父亲的批判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哪料到自己等了半天也没有声音，直至柳梁宇走到自己面前，楚小乔才忽得反应过来来了外人，抬头看到柳梁宇的脸，才连忙跟着行了个礼，问候了一句。 “见过柳大人。” “你我二人已经熟知，便不用行这样见外的礼了。” 本想笑一笑以示安慰，可想想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太适合假笑，他动了动唇角，便又将笑容给压了回去，只是伸手拍了拍楚小乔的肩头，表达宽慰之意。 楚小乔却是没什么反应，一双目光淡淡的瞧着自己似是在用眼神询问自己来此何意，而一旁的楚开文也焦灼的开了口。 “柳大人可是有了拙荆和犬子的消息才来的？” 刚报了失踪上前，现场都还没勘测完，人的去向都还没查清楚，哪里能来消息？ 常识谁都知道。可楚开文也是护妻护子心切，这才没脑子的问了出来，柳梁宇还能无奈的摇头，将现在衙役们巡查的程度讲了一讲，随即又面部红心不跳的给自己的到来扯了一个理由。 “本官来此，也是因为红螺姑娘是一直守在楚夫人身边的，这才想再亲自来问问情况和细节，如此也能更好地断案，查找线索。” 柳梁宇说得言辞恳切，楚开文自然不会不信，连忙就要让红螺和自己带着柳梁宇往西园的会客房里头去。 只不过不等楚开文和红螺挪步，却被柳梁宇抬手挡了一挡。 “且慢。我方才进门的时候似是听到，诸位要离开南诏镇？” 只是试探的一句，旁人也都以为楚开文不过是气话，可这问题一出，倒是让楚开文认真的想了一想，才认真的点头。 “正有此意，就算是不离开，恐怕也要回到灵溪村去，或者关了这异食园。” “爹！” 此言一出，楚小乔终于是急红了眼睛，要知道，若是回到灵溪村。先不说楚家人，就那些刁蛮无知的村民就够闹腾的了！ 而且，若说留在南诏镇，却关了异食园，那南诏镇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本就是因为有个异食园，能得到曲妙阁的青睐和杨家的青睐，才能与仇敌对峙，若是自己关了院子。那岂不是自己示弱么！ 不光是楚小乔知道这一点，众人都知晓，唯独这憨厚到脑子有些不好使的楚开文想不通这一点，可若是他想得通，也不会被人从家里赶出来。 柳梁宇拧了拧眉头，再看着楚开文的时候，一双平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蔑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该成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其实才是楚小乔最大的拖累。 不等楚开文再教训楚小乔一次，就听柳梁宇干笑了两声。似是有些为难。 “这异食园，怎么说也是个商地，自从登记和开张那一日起，便是有了记录在案的。而且这异食园生意好，交的税银也多，这税款交到了一定的数目，那便是衙门要负责的。看着帮衬着不得轻易停业。” 柳梁宇说着，一向亲和的五官忽得冷了一冷，再开口对楚开文出言的时候，语气也冷了三分。 “官府经营也是得要银子的，这些银子都从都从大铺子之中来，这异食园现在也算是大的了，若是说开张就开张，说歇业就歇业，那岂不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头么？” 闻言，楚开文面色瞬间变了一变，连连道不敢，且说楚小乔会继续经营，柳梁宇的面色这才送了一松，又对楚开文一笑，请楚开文去休息。留下家主楚小乔和红螺来讲话，而碧海则是送楚开文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头去。 “柳大人内院请吧。” 直接去了楚小乔的厢房正堂，关上房门，楚小乔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微微勾了勾唇角，对着柳梁宇又是一礼。 这一笑是真的安心开心，却也带着满满的疲惫，异食园本就是她与宿敌对峙的资本。若是连这资本都没了，怕是真要夹尾巴逃走。 “多谢柳大人，否则我这异食园，恐怕真的就要关门大吉了。” 缴纳税款的时候是红螺亲自去的，没有任何条款的签署，而她在异食园经营的时候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来跟她说过这样的条款，所以可见，方才柳梁宇所言，都是胡扯八道，不过是他为了帮自己找个说辞应付楚开文罢了。 “不必多谢，方才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请柳梁宇坐下上了茶，柳梁宇又问了红螺几个问题，随即眉头便拧紧了。 “柳大人可是有什么眉目？”楚小乔问。 柳梁宇点头又摇头，他能想到的，只有仇人报复，而楚小乔的仇人那就那么几个，他清楚得很，也就跟楚小乔讲了出来，与楚小乔所想一拍即合。 “所以总而言之，在幕后黑手还没有将自己想要的传达给你之前，你的母亲和弟弟都还是安全的时候，咱们暂时不必担忧，我这边尽力调查便是了。” 第299章 通风报喜 柳梁宇分析着，捻着自己的下巴，眉头拧死在额头上。 “不过，你的当务之急，倒不是去和程家或者杨家夫人对峙，以免打草惊蛇惹来不良后果，而是先看紧了你父亲，免得再被抓走。” 先前是丢了一个楚小风，本以为会是对方要以一个人质要挟，众人就都担忧楚小风去，却没想到在寻找的过程中又丢了一个人。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就算是只剩下一只羊。这栅栏也得紧一紧。 而此时，怕丢的人自然是看紧了，可楚小乔手下不够终究是硬伤，看紧了一个。便又有不老实的伺机而动。 此时此刻的西园里头，盈雪终于是瞅准了机会，再次有了动作。 院子里头空空荡荡，娆儿在自己的房间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做她的待嫁娘，而野道士也是一声不吭的谋划着什么，碧海在楚开文的房间门口守着，倒是方便了刚来的盈雪。 她从西园出来。到了正院的一个角落里头，从墙角卸下一块砖头来，将一张小纸条放了进去。 这砖头是她白日里趁着众人去找楚小风，无人看顾她的时候，才做手脚卸下来的，将纸条放好，她再没了别的动作，又蹑手蹑脚的回来自己的厢房里头去。 没过多久，院外的一隅就出现一个身影，是个男子，轻车熟路的卸下了墙砖，拿了纸条，转身离去。 纸条被一路送回了程府，程雨晴和楚莹儿正在院子里头忧心忡忡的等着，毕竟派人做内奸这种事情，他们也是头一次干，而楚小乔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主，万一被拆穿了，岂不是…… 所有的担心在纸条送到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道士在楚家，赵氏、楚小风失踪。”楚莹儿读着上头的字，眉头展不开，却也紧不上去。 楚家人倒霉，人丢了对他们而言是好事。但是那野道士居然在楚小乔手上，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程雨晴显然也能想得到这一茬儿，但是再将两件事想到一起，她就笑了，敢动异食园和曲妙阁共同看护的人，而且有这能力的，恐怕也只有杨牧沉了。 毕竟那些个下人的素质之高，是连程雨晴都没见过的，想着，她就转头对楚莹儿一笑，亲昵的拉过了她的手。 “莹儿，你也有许久没有见杨二少爷了吧？你们这郎才女貌的。是不是已经相互思念许久了？” 此言一出，楚莹儿眼神动了动，也同程雨晴想到了一处去，她高兴的一笑，只是笑起来的嘴角格外僵硬。 “小姐怎么突然提这个……” “我最不喜欢的额就是拆人婚事、棒打鸳鸯，你最近在我这儿伺候的也不错，不如传信给杨少爷，你也去他那里休息休息，再回来。” 言语间，似是怕楚莹儿拒绝害羞，还专门又加了一句。 “小别胜新婚，这许久未见。莹儿妹妹的容貌在这南诏镇也是数一数二的，杨二少爷铁钉是要好好疼爱你的。” 不容分说的，程雨晴就拿了哨子，到窗前去吹了一声，立刻便有一只黑漆漆的乌鸦飞落在窗前。 “小姐，奴婢伺候小姐不累的……” “不累也应当歇一歇，否则你可以等，那杨二少爷可是等不及了的。” 言罢。程雨晴已经写好了一张纸条，递给乌鸦，乌鸦的黄嘴立刻叼着，再一次起身飞走，楚莹儿身上一僵，知道，今夜接自己的轿子又要来了。 “去了之后，别忘了问那贱蹄子家里人的事情，咱们要是能趁机做好了一件事情，除了眼中钉肉中刺，以后的路才能更好走一些。” 除了应“是”，再无它词。 消息已经传出去。程雨晴就叫楚莹儿回去装扮，准备着同杨牧沉亲热一夜。 梳妆完毕，楚莹儿瞧着镜中的自己，一双眸子精致漂亮。彩色的胭脂在眼角勾勒出一朵娇艳的桃花来。 头上是珍珠金丝掐出来的镂空软风簪，身上是绸缎织金的裙袄，整个人珠光宝气熠熠生辉，就连脸上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胭脂铺子里头最新最好的。 而这些。全都是杨牧沉给她准备的，体贴入微，不差于杨清风，只是也就是物件上不差，旁的却是无法比拟，尤其是…… 思索间，楚莹儿的眼神之中更是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楚莹儿就连连甩头，将那些噩梦一般的事情从脑海之中甩掉，就算是一会儿还要经历，但能快活一时是一时。 杨牧沉就算是个人渣，却还是对自己有用处，但这程雨晴就不一样了，每日贴心伺候，却是连个赏钱都没有。 偶尔给自己一瓶花露膏。却还是像施舍流浪狗一般！ 恶心，污秽！ 她除了利用自己，旁的什么也没为自己做过！ 楚莹儿的眼中显出愤恨的神情，连眼角那一朵个桃花也因为这一份恨意而扭曲起来，好像要成那业火红莲。 不能再继续被利用下去，从来只有她玩弄别人的，哪能如此被旁人反复折磨利用？爹赶紧想个办法脱离这里才行！ 她愿意这么伺候着程雨晴，不过是因为程家是个大家。给自己个身份自己好进杨家罢了，比起这刁钻的大小姐，她还不如回去伺候那老不死的张氏，至少张氏没什么见识，还疼爱她这个孙女。 很快，接人的轿子又一次无声的翻跃院子墙头，进了院落，将楚莹儿带走，楚莹儿走之后，程雨晴就又招了下人来，还是那个取纸条送信的人，这一次程雨晴又写了一张纸进去，除了纸条，还有一小包药粉，让那人一并送过去。 她是程知府的千金，任何污点都不得留下，所以，那个野道士也必须要死！ 盈雪到底是特意挑出来的人，接到消息一下便领悟了过来，心下立刻有了计谋，她可以借着新来的名义去探一探，然后下手。 不过新人只探一个疯子，着实目标有些大，所以她也给娆儿敬了一杯茶，至于娆儿喝不喝，那就与她无关了。 第300章 替罪羔羊 盈雪她又去了野道士的房间，正做好了要被吓一跳的准备，却哪料这一推门之后，所面临的惊愕，直接超越了她先前做的所有的心理准备。 厢房里头空空如也，早已经没了人影，而一旁的窗子打开，正有月光映进来…… 盈雪心下发慌，转头又看了看娆儿的房间，确定她再没动静之后，才又默默推回了屋子里头，泼了茶水。 只不过。她自诩人没有发现，却不晓得，娆儿一直注意着她，只不过她自知不受楚小乔信任。便也老老实实的带着，不多管闲事，不多知道，也不想多知道罢了。 而另外一边，楚莹儿已经到了杨牧沉的院子里头，撩开车帘，对着杨牧沉一笑，这一笑。勾人心魄 “莹儿美貌，当真是人间难得，不可辜负。” 若说风流，杨牧沉那是铁打的贱骨头，朝三暮四是没错的，可纵使再妩媚的女子，却都不如楚莹儿这样生得水灵动人，这让一向风流的杨牧沉对其专心一些，也是正常。 “幸好那姓程的妮子还有些良心，这些日子可当真是想死我了，快来让我瞧瞧，莹儿可是被敲打过的？” 宠溺间，杨牧沉已然拉着楚莹儿进了房里头去，楚莹儿顺着他的动作，可神情却是一黯，眨眼间就红了眼眶，一副受尽欺凌的模样。 “也就是还有二爷的这些关心，否则，莹儿怕是早就死了……” 往日的相处间，楚莹儿总是会如此诉苦，对杨牧沉讲程雨晴如何欺凌她，与杨牧沉如何对她好来对比，如此一来，既能催着他去自己为妾。也能满足杨牧沉的虚荣心，让他对自己更好。 瞧着美人难过的模样，杨牧沉自然连连安慰，将人搂紧怀里头去，楚莹儿顺带就将程雨晴要问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楚小风和赵氏，的确是我绑的，不过，这也是我娘的主意，谁让那楚小乔给脸不要脸？我这也正好插手，直接将这一家子端了，也平了咱们的前路，报了你的仇怨不是？” 言罢。杨牧沉还抬手刮了一下楚莹儿的鼻尖：对于他而言，除掉楚小乔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先前没机会，现在正好随了自己的心意。 而一旁的楚莹儿却是想着这件事情，忽得就有了主意，连忙就伸手拽了一拽杨牧沉。 “二爷，我家那妖孽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等，您手底下的人虽然调教的好，也厉害，可……可到底还是有风险的，更何况她身边也有不少能人，二爷您这样的亲自动手。难保不会惹祸上身的。” 楚莹儿说着，侧倚他胸前，柔顺的头发正能碰到杨牧沉的下巴，脸颊轻蹭着他的衣襟，发丝就撩得他一阵心动。 “莹儿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妙法帮我脱罪了？” “我哪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些常见的招式罢了，若要脱罪，二爷必须得有一个替罪羔羊才行的。” 那替罪羔羊最好的。就是好奇心和报复心深重的程雨晴，只要告诉了她楚家人在哪，程雨晴定然会进来掺和一脚。 而现在楚小乔那边定然已经警惕起来了，杨牧沉再多做什么都容易被发现，所以不如直接让程雨晴这没脑子的去，倒是也省却了后续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现在程知府已经对这个女儿倒弄巫蛊之术而有些失望，觉得疏于管教，所以对程雨晴严厉了不少，但凡再出点风波，就是她楚莹儿搅浑水摸鱼的时候。 仇敌有了解决的办法，自己还能干干净净。杨牧沉自然高兴，立刻将楚小风和赵氏的所在之处告诉给了楚莹儿，随即，便对着楚莹儿一番宠幸。 只是这一番宠幸。便是楚莹儿的噩梦。 身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水泡、淤青，只这一夜间，又一次翻新，就好像被耕种的田地一般。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翻云覆雨过罢，珠钗滑落，金织的衣裙早已经被解开丢在纱帐之外，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楚莹儿匍匐在床榻边上，气喘吁吁，瞧着自己身上重新泛出来的淤青和被蜡烛蜡油烫出来的水泡，只能她自己疲惫起身，小心处理。 她忽得抓起枕边珠钗，似是就要朝着杨牧沉刺去，可这一个动作，也不过是从拿起朱钗开始，便停止了。 因为她知道，就算是真的对杨牧沉动手，外头那些下人一直提防着听屋子里头的动静，她根本不可能得手。而且就算是真的得手了，她恐怕也出不去这个院子了。 不论是程雨晴，还是杨牧沉，都是她的垫脚石罢了，总有一日，她会得了这杨家的家业和程家的名誉。 爹娘给不了的，她就自己去争。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天还未亮。楚莹儿就被人抬着轿子翻墙又送回到了程雨晴的院子里头去，将自己的来的消息全然告诉给了程雨晴。 程雨晴直觉得自己聪明，竟连这个都能猜的出来，立刻就带着楚莹儿动身前往。 杨牧沉也是在日益长进的，至少他这一次做事干净利索，而且藏人的地方也远了不少，还格外的隐秘。 程雨晴和楚莹儿乘车，一路除了南诏镇，车子往郊区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一片林子，下车之后往林子深处走去，许久，才终于看到一个破茅草屋子。 这屋子四面透风，年久失修，一看便知是这附近的猎人遗弃下来不要的临时住所，现在用来藏人，的确是个好地方。 楚莹儿是杨牧沉身边的人都知道的，她一到地方，外面守着的小厮自然连忙后退让开，请二人到茅草屋子里头去。 许是为了不暴露二人，门口守着的下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有无声的行礼，但程雨晴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了这些？ 刚进去瞧见屋子里头的一大一小两人，就是一声冷笑，随后直接不过脑子的将身边人给抖了出去。 “呵，你们也有今日！你们家那女儿也有今日！莹儿你瞧瞧，可是解气？” 第301章 直接打死 话虽然是程雨晴自己高兴说出口的，可旁人听着，倒像是程雨晴在为楚莹儿报复解气，楚莹儿整个人都是一僵，心道本来是找人替罪的，现在倒是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思索之间，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 “小姐……咱们这样不好吧，我妹妹的确不寻常是个妖孽，可……可这弟弟和三婶，他们都是无辜的……” 这一声楚楚可怜，甚是无辜。就连女人听了都要心软，而程雨晴此时丝毫没有过脑子，只是冷笑着，反安慰楚莹儿。 “怕什么？人都落在我手里头了。还能叫他们跑了不成？他们本就没有活路了，你难道还怕死人会对你有所不利么？” 除了程雨晴方才的恶言还爱屋子里头徘徊之外，再没了旁的声音。 有冷风从破草屋子外头吹进来，伴着那一句恶言，如同冰刀从周身擦过，虽然没有刺破皮肉，却是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惊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自从被绑架到现在。赵氏和楚小风的眼睛都被黑布蒙着，全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只能听声辨别一些基础的东西。 听到有楚莹儿的声音，赵氏先前在后山的灰暗回忆又一次被勾起，但听到她的相劝，忽得又觉得这丫头其实心里头也不坏。 而且，她与楚莹儿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只要服软，不说解脱，也至少能让人放过儿子也是好的。 想着，赵氏立刻挣扎了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可奈何嘴巴也被一团脏布团塞着，除了嗓子里头能发音之外，再做不到别的，而她也不是什么腹语大师，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呜呜”声。 但不论有没有意义，终究是引起了程雨晴的注意，只见她凤眼眯了眯，冷笑声更剧，随即对着旁侧的人动了动手指头，示意见她口中的脏布团拿出来。 “叫我听听，这要死的狗。还有什么可吠叫的！” 小厮没动，倒是楚莹儿暗中动了一动眼神，那些小厮才手脚麻利的扯掉了赵氏口中的布团，那力道不小，布团也不小，那一扯之下，赵氏简直觉得自己的下巴也要被一同给扯掉。 只是顾不得疼痛，她连忙朝着四周盲目呼喊。 “莹儿？是莹儿么？可是莹儿在！” 被点名点姓，楚莹儿自然只能应答，只是她刚出声，倒是程雨晴已经不满的挑起了眉头，她才是主子。怎么的旁人倒是看重自己身后的丫头？ 似是不满与自己被忽视，她大跨了两步上前去，俯身间一把扯下赵氏的眼睛上的布条。 虽然茅屋里头光线不亮，可一直闭着眼睛，许久未见到光，猛然睁眼间还是被门口处不亮的光晃了晃眼睛。 等赵氏赵氏回神间，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貌美娇贵的富家小姐，那一双美眸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似是精致的瓷娃娃被雕琢成了仇怨的模样。 不等赵氏再看清楚一些，之间那大家闺秀的素手一抬，一个耳光从天而打在脸颊上，半张脸都火辣辣的刺痛。好像一万根针头在脸上猛扎。 “贱妇，你就是叫莹儿也没用，她也得听本小姐的，这里的一切，都要听本小姐的！” 耳朵里头的嗡嗡之声还未褪去，却又传来一连串尖锐刺耳的女声，赵氏听得半清不清的，却还是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这一耳光极响。众人都听得到，一旁的楚小风更是听得清楚，也呜呜的吠叫着，如同疯狗一般就要朝着程雨晴扑过来。 他跟着红螺锻炼，身体强健灵活不少，可到底被绑着，又瞧不见东西，楚莹儿猛地抬手一拉程雨晴，楚小风就扑了个空。 程雨晴一见这小鬼不听话，瞬间细眉倒竖！ “打！这小东西留着也是没用，直接给我打死！留着这老贱妇就是了！” 这一次，小厮倒是直接动手。他们身上都带着皮鞭，二话不说就朝着楚小风的身上抽打。 皮鞭不粗，粗细不过拇指，与当日楚小乔在程家挨的鞭子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可纵使如此，抽鞭之人手腕力道奇大，落在身上。哪怕是隔着厚衣，也抽的噼啪直响！ 那棉衣的料子没两下就被抽烂，瞬间就有血迹从衣料之下的皮肉之中冒出来，赵氏惊呼，连忙也是翻身，狼狈的挪到楚小风的身边去，以自己的后背挡住那噼里啪啦甩下来的鞭子。 “这位千金，是贱妇有眼不识塔山，小风还只是个孩子，求千金放过无知孩童吧！什么仇、什么怨，千金同贱妇算账便好了！” 鞭子的声音不小，赵氏的声音更大，楚小风被挡在角落之中，身上倒是没了鞭子的抽痛，却是“呜呜”得一直挣扎，不知是在焦灼的想要说话。还是被吓得呜呜直哭。 程雨晴自小就没了母亲，为此不少受同类人歧视，今日一见赵氏和楚小风，心中感动没有，却是酸楚怨恨更盛。 “你们倒是母子情深，我就看看你们究竟有多深！” 言语间，她就对着旁侧的小厮打了一个响指，又指了指茅草屋角落里头。那里头是先前猎人打猎用的手掌，一看便知道是老木头做的，有手腕粗细，而且一看就知及有分量！ “用那个给我打！打到这贱妇不要那小东西为止！” “小姐……” 楚莹儿拧眉想要劝阻，要知道，这是杨牧沉抓的人，还是朱紫雪出的主意，恐怕也是要留着活人与楚小乔做什么交易，若是直接给打死了，那她岂不是不好办了？ 只是不等劝言出口，程雨晴已经得以的扬了眉头，转头拉过楚莹儿，亲昵的拍了拍，和颜悦色之中带着三分狠厉，七分妖冶。 “莹儿啊，你跟着就要好好的学一学我的处事方式，对于仇人你对她好就是对自己残忍，若是直接铲草除根，就没了后顾之忧，若是留着他们的命在，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反扑过来了，就比如那个野道士。” 第302章 仇家见面 此言一出，楚莹儿便知道，程雨晴是又一次草菅人命，只是楚莹儿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被护着的楚小风又一次提高了“呜呜”的挣扎之声，似是一下子知道了什么。 程雨晴倒也不吝啬，凛然一笑，笑声尖锐跋扈。 “没错，你姐姐那一次挨鞭子，就是我找人做的一个局，可就算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着？你又没有证据。而且，你根本没命走出这里！” 这一言之后，小厮们已然换好了，木管。又一次抡起了沉重的棍子，朝着母子二人敲打下去。 方才那停顿的片刻，已然够了赵氏将楚小风圈在墙前，自己挡在前头，却不想，那木棍不同于细细的软鞭子，只一下敲打，就是全身一震。几乎晕死过去。 木棍如同悬崖坠落的巨石，砸在赵氏的后背上，虽然没有鞭子噼里啪啦的响动，却不知比鞭子重了多少！ 一棍下去，赵氏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连带着整个人都是剧烈一颤，摇摇晃晃几乎稳不住身形，眼前阵阵发黑，身上如同一下被灌了铅块。 巨大的疼痛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赵氏，只是一瞬间，就打得她几乎昏死过去，第一阵的疼痛还未过去，第二阵就倒头袭来。 就算是个铁人，恐怕也要被打得变形了。 “小姐，还求小姐放过三婶吧！” 赵氏母子两个还没过多的动静，倒是楚莹儿朝着程雨晴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猛然磕了一个响头。 她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这二人求情，不过是提防着，万一人被打死打残之类的，她好自己并且在杨牧沉或者朱紫雪怪罪的时候，自己脱身，她还能再一次反利用程雨晴一次。 程雨晴此时自然是看不出她的闺蜜心思来，反倒是冷哼一声，觉得她可笑，哪里有对仇人于心不忍的？ 不论旁人如何。反正她决不可能有半分怜悯之心。 “你要跪，那就在这儿跪着吧，鬼够了，给我回去继续伺候着。” 此言便听得出，绝无收回成命的可能，言罢她转身就走，楚莹儿这才又暗中对那两个小厮打了眼色，随即起身追了出去。 外头的两人渐渐走远，两位小厮便罢了手，将木棍丢到一旁去，拍着手上的灰尘，似是格外嫌弃。 “多谢……” 若有似无的一声。从赵氏口中传来，那两位小厮也不是常人，可瞧见如此模样，还是拧了拧眉头，他们也是替人办事，替人消灾，头一次碰上这挨了打的还要来道谢的。 “要谢就谢你家的丫头吧。”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了口，但也只是这一声，两个小厮就再没了动静，而赵氏也终于身上受不住，昏死了过去，唯独剩下楚小风的呜呜声在茅屋里头连连不断。 可总是他叫的再大声又如何？ 屋外是重重树林。挡住了风与声音，传不到那林间小路上，也不可能传到热闹的城镇之中去。 楚莹儿和程雨晴出了林子上马车往回去，一路上楚莹儿自讨了许久，还自己抽了自己好几个小耳光，才终于让程雨晴消气。 “小姐，咱们现在往哪儿去？”楚莹儿看着马车外头的街景，就知道不是回府的路。 程雨晴却是得意一笑。并不作答，她现在掌握了如此紧要的消息，而此时的楚小乔定然焦灼，而那杨清风也一定跟着着急，她便能现在就去搀和一脚。 旁的不讲，就单凭现在外头关于她、楚小乔还有杨清风三人间的流言，就是在逼着杨清风赶紧成了家事娶亲，否则就是给杨家抹黑，但凡杨清风还想要这杨家继承人的位子，就断然不能坐视不理。 与此同时，杨家府邸。 会客的正厅里头，杨清风合上交上来的账本。看向旁侧坐着的一老一少，这两位是同一铺子里头的一个掌柜和小二。 杨家不少的铺子都是大商庄，一个掌柜管理总的事情，总会分身乏术。所以下头就会有几个得力的手下。 但手下头的小二要求严格，得让他们一个个的有脑子，会做事儿，却又不能太激灵。否则就会在东家面前抢了自己的威风。 “先前几日的账目补齐了，不错，年后开春诸事繁忙，还望掌柜的下次注意一些，免得再搞错账目，让父亲知道了，恐怕你我谁都不会好过的。” 杨清风贴心的给了掌柜的台阶下，掌柜的也顺着往下走，只是他再提起的话题，却是抽了杨清风脚底下的路。 “这公事是公事，我虽是杨家外人，可到底也是同老爷共事了几十年的，杨少爷的私事我也想不逾矩的过问一些。” 那掌柜笑得和蔼，言语也是和气，只是内容总是往他是老资格上偏锋。 “这外头的风都吹得紧，说您同那楚家乡下丫头。还有程千金现在不清不楚的，您可是确定好了，何时成家了？” “掌柜……” 一旁的小二眼看着杨清风脸上的笑容慢慢转变，连忙喊了一声，却哪料被那掌柜狠瞪了一眼，可见这小二平日里虽然被带着见东家，却也是个当牛做马的命，不过是个走狗罢了。 掌柜仍是一脸笑的看着杨清风。似是认定了他知道自己的老资格，不敢当众同自己叫板一般。 不得不讲，杨清风现在的确是不敢，他沉了沉气，才又整理了下自己脸上的表情。 “要成家的时候，那自然也就会成家了，现在还不到时候，皇上还不急，你急什么？” 一语三观，点了他的身份、斥责了他的闲心，又回了问题。 掌柜脸色黑了黑，心中诅咒，却还是打算相劝，劝说他借机娶了程雨晴，毕竟这是杨老爷交代过的。 而且程家千金身份几何？那楚小乔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真的以娶平妻的方式同时入门，最后还不是家境好的占上风？ 最重要的是，若是谏言不成功也就罢了，万一成功之后，也能同程家攀上关系，对自己更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第303章 流言逼婚 杨清风哪里瞧不出掌柜这圆滑的想法，正想要开口打压，却哪料忽得听到宏二从外头跑了进来，瞧见会客厅里头还有人，这才压住惊慌行了一个礼。 主仆心意相通，杨清风见他有急事要说，自然是要请人离开，掌柜的也无话可说，只能带着小二离开。 人刚走，还没来得及走远，宏二便立刻上前去俯身对着杨清风诉说。 今日他依旧照命去异食园禀报杨清风没时间过去的消息，本想着会再次顶着楚小乔的冷气言语。却哪料这一次，楚小乔根本就没在意杨清风的去处，甚至连询问也没有，就将他赶了出来。 还是红螺送他出门。两人间言语的时候，宏二才得知了其中缘由，知道了是院子里头夫人和小少爷走失的缘故。 等宏二将事情说完，杨清风眉头拧死，他与楚小乔一样，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被人设计陷害，但不同于楚小乔的是，他在杨家。而不是闷在异食园里头。 只是一转眼间，杨清风忽得拉了一下宏二，用眼神扫了一圈屋子四周，宏二立刻明白回复。 “少爷放心，昨个儿跟来的那个人也只是盯着咱们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见咱们熄灯歇下了，那人也就走了。” 宏二这么一说，杨清风就是一拍大腿，作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若是知道那人走得那么早，他就应当半夜翻墙去异食园，异食园的人走失，昨夜楚小乔应当是一夜没睡，自己倒好，反倒是因为不知道安安稳稳的休息了一夜。 “少爷安心，楚姑娘心里头有您，您只要抽空去多看看楚姑娘，她定然会对您一如往常的。” 会一如往常？可他分明记得，他前两日临走的时候，为何她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奇怪，就连两人初见，自己嫌弃她的时候，她也未曾有过那样隔着山海一样的感觉。 刚想到这儿，杨清风就微微摇头甩掉了自己脑子里的情绪，再次转言语回到了正事上。 “昨日在花园里头。杨牧沉和朱紫雪的话，你我是一起听见的，你觉得……” 不提倒是想不起来，那母子二人经常日日凑在一起叨咕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过都能被杨清风迎刃而解，所以两人的对话宏二和杨清风谁都没放在心上。 昨日母子二人的言论间，虽然没有什么关键的言词，但杨清风却记得，两人似是已经解决了一个人，又要趁乱再来一个，这通楚小风走失之后，赵氏又在红螺的看护下消失不见。 如此贴合情形。而且又能躲过红螺的伸手和视线，定然只能是杨牧沉手底下的人。 “去异食园……” 然而正在杨清风要起身的时候，却忽得听到门外又传来动静。 此时的时辰已经快到正午，正是杨老爷从铺子里头视察回来的时辰，而且想想也快到了娶妾入府的时候，最近几日杨老爷都在将自己身上的活儿往下卸，大部分给了杨清风之外，剩余的则是给了杨家的老三代为打理。 而杨牧沉这一次接手铺子也靠着手底下的人有了不少的作为，所以杨老爷也格外信任他，给了他不少的差事去做。 素日里这个点儿，杨老爷回来要么是在带着杨牧沉讲解商场上的事务，要么就是带着老伙计回来。可今日不知为何，杨清风打耳听着，却是个陌生的女声。 难不成是楚小乔现在顾不得旁的事情，所以一切从简，将娆儿提前给送来了？ 按规矩也不能的，毕竟杨府这边的聘礼还没送，怎么也不可能急着将娆儿送来，否则外面的流言蜚语又得翻江倒海一次。哪儿还能有安生？ 正思索间，杨老爷已经带着人到了，那带来的女子的确不是娆儿，而是程家千金，程雨晴！ 虽然那日在程家堂上，杨清风已经全然澄清禀明了心中对程雨晴无意，那样干脆，就连程知府也叫程雨晴莫要再纠缠。 但是，放着高枝儿不攀，向来不是生意人的做法，杨老爷自是如此，这程雨晴只要能娶进府。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这也是为何，就连下头的老伙计都敢将此事在杨清风面前端上台面来说。 “晴儿见过杨少爷，杨少爷许久未见。却是容光焕发，杨少爷自是珍重了。” 瞧见杨清风，程雨晴面色一羞，还没进门槛就站住了脚步请了个万福礼。一副娇羞的女儿家模样。 周全了杨清风面前的礼，却是忽略了对杨老爷的礼，杨老爷反倒是不在意，只是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杨清风和程雨晴，似是已经订好了两人何时成亲。 然而此时杨清风哪里有时间去搭理她？只是随意的回了一个礼，也给了杨老爷一个礼，淡淡道了一句“父亲”，便转身要走。 “你上哪儿去？贵客来，你还不好生招待着？” 异食园照常开张，一切都照旧，好似平静的湖水一般，非潜入不得见暗流，杨老爷这湖边之人自然不晓得其中发生了什么。 “父亲，清风还有铺子里头的事情要去采办，恐怕抽不开身在这儿女情上，还望父亲见谅。” 生意之上的事情大过于天。也是他摆脱这催婚的好措辞，但杨老爷知道，他恐怕是得了空就要往异食园去。 就算父子俩心里头明白，杨老爷也没法当着程雨晴的面儿来说，倒是程雨晴表现出好脾性来，又对着杨老爷一礼。 “桥杨少爷这模样，晴儿也能猜得出，怕是小乔妹妹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便过去了，我也跟去瞧瞧便是了。” 毕竟是未来要一同进府的人，杨老爷欣然同意，且觉得程雨晴是格外大度，倒是心中觉得楚小乔终究是小家子气，终究不会有主母的牌面。 杨清风和宏二走得快，可耐不住程雨晴和楚莹儿追得紧，而且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没走出去两个院子，就碰上了朱紫雪，只不过这一次，她除了带着杨牧沉，还带着女儿杨白娇。 第304章 怒火中烧 能瞧得出，杨白娇一直垂眸站在朱紫雪的身后，似是与母亲并不亲近，唯独看到杨清风才终于安心了些，上前去问好。 “怎么着，这是大白天的见着了鬼了还是丈母娘了？” 朱紫雪冷笑，却是一语双关，只是她刚得意起来，杨清风扫来的一记冷眼就令她打了个哆嗦。 倒是杨牧沉有恃无恐，正欲挑事间，却见杨牧沉身后追来的程雨晴和楚莹儿，贱男渣女对视之间。便知道事情已经搞定。 程雨晴为了自己进杨府是最知道礼数的，可此时也只是草草的对着朱紫雪行了个礼，就追着前面的两人离开。 “这大晌午头的，这院子里头还真有鬼不成？” 朱紫雪觉得甚是稀奇。倒是杨牧沉知道其中缘由，抬手打发走了杨白娇，就对母亲附耳轻言。 将找替罪羔羊脱罪的事情讲出来，朱紫雪抬眼再看杨牧沉，眼神就变了一变。 “事儿做的是漂亮，可这主意……可不是你能想得出来的吧？” 知儿莫过母，杨牧沉是个什么德行，朱紫雪心里清楚得很。虽然他身边的那些得力下人，可以用杨牧沉接触了生意之后，调教而来的，但杨牧沉的脑子却不可能一下转得那么快。 “还是娘精明，这的确不是儿子的主意，还得靠着莹儿才是。” 杨牧沉也是坦诚，知道瞒不过自家的娘，也索性不隐瞒，反倒是直接将话给摊开来说，顺带提一提他心头宝贝的好处，说不准他娘一高兴，自己这心里头一直盼着的事儿就成了！ 往日里提到楚莹儿，朱紫雪都会火冒三丈，如今却是不同了，一来是因为瞧见儿子有手段，心中喜悦儿子的成长，二来是因为，莹儿这一举当真是巧妙，就连她都没想到。 只是太聪明的女人，也是一把刀，留在身边太近，说不准那一日就会反伤了自己。 “这一次若不是莹儿出主意，恐怕咱们还得脏了自己的手，咱们这脱了罪。剩下的，等着他们自己个儿去闹便是了。” 正如杨牧沉所言，程雨晴是得了优势就乘胜追击、觉不饶人的主儿，现在是知道了事情，便自然要带着消息往前冲，然后以此做威胁，让杨清风做些什么。 这个恶人的形象的确是被程雨晴给拎走了，可不代表程雨晴气急之后不会再不管不顾的将事情都出来，再把一盆子脏水都泼回来。 得趁着现在程雨晴高兴冲头，猛冲直撞的时候将好人给做了才行！ 朱紫雪说着，点了杨牧沉身后贴身的一个人：“你去衙门一趟，就找知县柳大人。就说知道了些许线索，叫他来找我便是。” 下人应声而去，这一次倒是换做了杨牧沉疑惑。 “娘，这人我好不容易给你抓来了，你怎的又要放了？” “先前抓他们不过是想威胁泄愤，现在能达到一样的目的，为何不做个好人？” 言语间朱紫雪一笑，却又是故作惋惜的一叹。 “只是可惜了了，我本是想让你娶了那程家千金，不过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草包子一个，半分用处也没有。倒还不如个乡下的丫头能叫人心里头舒坦，这一次事情过去，恐怕这程千金就算是毁了一半了，再想有什么好名声，怕是难喽。” 楚小乔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这一次绑架了她的母亲和弟弟，肯定会闹得不死不休，先前灵溪村楚家闹狼、起火烧死人的事情朱紫雪也多少听过些。所以她觉得，程雨晴定了黑包之后，败了名声是小事，能最后保住小命苟且偷生才是真正的命大。 杨牧沉也反应过来，此时立刻又对朱紫雪提起了楚莹儿的事情，朱紫雪倒是不急，又给了儿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来。 “终究如何，还得看着丫头办事如何，她要是自己争了一口气，入府就入府了，若是自己没有那份能耐，这大宅院的门槛她也进不来。” 杨牧沉是自己琢磨不透的。但只要他转达给楚莹儿，楚莹儿一定能明白。 另外一边，异食园里头已然是一片浑水，虽然东院还在经营一切如旧。可内院已经是一片死期沉沉。 因为昨日的事情，楚小乔昨夜费了不少的口舌，才终于让楚开文消了气，这两日不再到杨家的铺子里头去上工。而是乖乖的待在内院里头，实在是闲得慌，便叫他去东院帮衬。 可刚劝好了楚开文，就发现西园没了个野道士，派人去找，却也是没有丝毫痕迹与消息，楚小乔本就因为丢失了弟弟和母亲而心急火燎，现在又多了一件糟心事，自然火气上涌。 一夜未曾歇下，再加上还有各种杂事要处理，劳心伤神，不论是脾气还是脸色都不会好。 此时的楚小乔的房间里头，眼下是两片青黑，她坐在桌旁，周身的戾气冰寒与盛怒之时的冰山毫无诧异，似是只要她一瞪眼呵斥间。便会有一场雪崩倒头而来！ 西园里面所有的人都到了，除了一位，而楚小乔正是因为少了那一个，此时面上阴云密布，如同即将要喷发的一座火山。 “所以，到现在找不到人，也没有谁晓得，那道士究竟是什么时候跑的了？” 猛然拍案间。茶盏茶水被激得一阵摇晃，瓷器与桌面的摩擦发出一连串、小小的，噼里啪啦的动静来。 众人都是一连串的摇头，昨日事情太乱，谁都没有功夫去注意一个被关在西园儿的人，更何况那野道士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谁晓得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该死！” 又是一拍案间，楚小乔的心情已经濒临爆发：她不过是老虎打了个盹儿，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自己这究竟是被些什么东西给盯上了，在她的院子里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真当她这异食园是没人了不成！ “小姐别慌，昨日院子里头那么乱，怕就是那野道士趁乱跑了的，那道士跑了倒是无所谓的，咱们还是得先找到夫人和少爷才是主要的。” 第305章 分外眼红 碧海提醒着，也是袒护自己的妹妹，只是这一次，楚小乔没了往日的好脾气，而是回瞪了她一眼，不仅是碧海和红螺，就连一旁的盈雪和娆儿也没有被她的眼刀放过。 “没有筹码，如何去找人！” 厉声质问见，众人都低了一低头，碧海和红螺自然是知道楚小乔的意思。 娆儿也清楚楚小乔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她默默的不说话，也是隐藏锋芒。她最喜欢的还是背后捅刀子，就比如昨夜告诉碧海关于盈雪的小动作，她是异食园的丫头，该说的自然得说。只不过她会挑着适合的时候再说。 不等楚小乔在发难，与此同时，杨清风催着宏二赶着马车就往楚小乔的院子门口来，听到拍门的动静，楚小乔自然是一摆手令人各回其位去，看看是谁在她气头上，不要命的往刀口上来撞。 当红螺开门，迎着人进门的时候。杨清风瞧见的，就是异食园当一切如常，只是东院的活儿都交给了曲妙阁的下人去忙活，内院里头贴身的下人都守在正院和内院里头，没有往喧闹的地方去，方便楚小乔选派人去办事。 一路奔来，杨清风心急如焚，一直下了车才发现程雨晴一直跟在后头，甩手将宏二推出去摆脱后头的人，自己则是一路往内院里头进，匆忙得连院子里头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 不等宏二有所动作，红螺已经一闪身到了门口，修长有力的玉臂一抬，直接将楚莹儿和程雨晴挡在了大门外头。 “闲杂人等，不得入院。” 红螺声音清冷，好像冰凌击地。 “我家小姐是奉杨老爷的命来看着杨少爷的，免得杨少爷和我妹妹又出什么岔子，若真有事情，你一个丫头片子可担待得起？” 出言的正是楚莹儿，楚莹儿身为程雨晴的下人应当开口替主子辩驳，而她又是楚小乔的姐姐，对楚小乔院子里头的下人理应是高一头的。 可红螺到底不是平常的粗使丫头，虽然认得出楚莹儿是谁，却也不予理会。在院子里头的宏二倒是为此松下一口气来，哪料院子里头，还没等红螺再嘲讽，就听到内院里头传来动静。 “既然是奉命行事，那就把人放进来吧，总不能将贵客置于门外。” 出言之人正是楚小乔。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更何况，这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她也想瞧瞧，这是老天爷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大礼，要自己来拆箱处理。 程雨晴压根儿没想着自己居然能有机会进院子里头去，毕竟她与楚小乔是结仇已深。哪里可能会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这开口让自己进去，怎么好像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既视感？ 门口的红螺和宏二也是一怔，但听到主子开口，红螺也只能让开，但瞧见门口两人也怔愣住不动，就是一声冷哼。 “怎么着，方才想进去不让进，现在让你们进去，又不敢进了？” “谁不敢进了？你一个丫头，说话给我注意着些！否则本千金撕了你！”程雨晴等了一等眼睛，随即在楚莹儿的虚扶下，提裙抬腿。摆着架子进了院子里头去。 院子里头，清冷的好似月亮上，下人们都被楚小乔方才驱了出去，虽然渐如春，日头带着暖意，可那一两缕的阳光却照不透屋上瓦顶。 冷淡漠然占满了楚小乔精致的眉眼，一双唇紧抿着，就算是笑唇此时也平成了一条浅浅的线。再没了半分的笑意在，她坐在阴霾之中，似是身上衣衫都沾染着黑暗昏庸的味道。 杨清风就坐在她旁侧，同样的面无神色，但周身冷意却没有楚小乔的那样强烈。 他更多的是疑惑，怎的今日的小乔同上一次相见的时候又不一样？这周身的暴戾之气简直犹如手刃山匪的那一次。 而且，此时此刻杨清风心中更疑惑的是关于程雨晴，怎的这楚小乔准了她们进来？不应当是直截了当的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的么？ 抬步入了屋子，程雨晴瞧见对面并排而坐的二人，不由得僵了一僵，这两人并做在一起。好像天上休眠的雷公电母，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便是震耳欲聋。 到底是两副好皮相，一个娇媚冷眼。一个俊朗凌冽，就算是凶神恶煞也是精致得不似俗世人物，但这样的夫妻相落在程雨晴的眼里，就成了刺眼的钉子。 不同于程雨晴的愤怒。楚莹儿却是怔愣，第一反应是怔愣这恶相，简直像是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一般，但进都进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上，不等她脑子里想好什么措辞计谋，程雨晴已然是开了口。 “杨少爷，楚妹妹，这是什么表情？姐姐知道先前是有些事情误会了妹妹，可……可姐姐这不是已经来道歉了么？姐姐也知道自己不招待见，可这是杨老爷让我来的，我一个晚辈，总不能逆了长辈的意思……” 程雨晴的声音楚楚可怜，委委屈屈，像极了当时在楚家，楚莹儿对着张氏故作可怜、哭诉抹泪的模样。假的让人觉得恶心。 “所以杨老爷叫你来瞧一瞧，我死没死么？”内院里头没有外人，楚小乔才懒得与人打太极。 更何况，家里头的麻烦事情还没解决，楚小乔本就怀疑程雨晴是幕后黑手，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更是让楚小乔觉得可以，而且还是杨清风带着这家伙一起来…… “妹妹这说的哪里的话……”程雨晴不等楚小乔开口。已经上前去，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这也是担心清风和妹妹，方才他走得那么急，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晓得，杨老爷不放心，才拖我过来……” “如此说来，杨家这是已经将大少爷托付给你，也打算将杨府的后院也一并交由你管理了？” 话像是在问杨清风，可她一双深邃如同古井的眸子却还是瞧着程雨晴，杨清风心中一僵，知道必然是有了误会，连忙开口。 第306章 全叉出去 “小乔，父亲的意思……” “让你说话了么？”楚小乔的声音却是更冷，硬邦邦的一句反问丢过去，却是连看也未看杨清风一眼。 知道插话的时间不对，杨清风立刻抿唇收了话头：仇家见面分外眼红，他方才直接开口，确实是欠考虑。 倒是不等杨清风和程雨晴开口，一旁的楚莹儿却是一副瞧不下去的模样，指着楚小乔便教训。 “小乔。姐姐我可是得告诉你清楚，你别太过分了，就算是杨少爷怜惜你。许你嫁入府邸，你也只是个妾侍，见了正妻自然要行礼，休要恃宠而骄才对！” “哪儿来的犬吠？” 唇角一勾，一道冷凝艳丽的笑容在唇畔绽开，那一双桃花眸子动了一动。竟有寒光一闪而出，却又转瞬即逝。 楚小乔半眯着眼睛，伸了伸脖子，似是才瞧见程雨晴身后的楚莹儿。 “这不是楚莹儿么？你们早就把我们一家赶出楚家赶出灵溪村了，你怎的还敢自称我的姐姐？” “你！” 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楚莹儿胸口大起大落，却是被程雨晴瞪了一眼，呵斥了一句。表面上似是教训，实则给了一个台阶下。 瞧着这一主一仆唱大戏，楚小乔揉了揉眉心，心中的火气和各种问题的烦闷一起涌上心头来，令她心下烦闷更甚。 “妹妹别气，一个下人罢了，是姐姐我管教不当了，咱们姐妹二人以后终究是要一同入府的，而且这莹儿也是我贴身的人，咱们最后都是一个府邸里头的，还是和睦些的好。免得日后也给杨少爷心里头添乱。” 言罢，程雨晴含情脉脉的看着杨清风，杨清风觉得怪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她又来了一句。 “前些日子杨府送来的补身药丸我都已经服下了，多谢杨少爷四处去搜罗炮制，妹妹这一次与我误会深重，身子也受了委屈，还望少爷平分秋色。” 从进门开始。每一句话都是正在楚小乔心头的雷区蹦跶，这一脚下去，终于是踩上了楚小乔埋在土层之下的那一颗地雷。 “看来程姐姐的确是得了不少的好东西。”楚小乔嘴角笑意更大，这一次倒是转头去看了杨清风。 “所以杨府，都送了些什么过去？” 上一次杨清风单闯程府，杨老爷为了铺平事情的确以杨清风的名义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外面因此也是传言不断，就算是聋子也能知道个两三句了。 而这两日，不见杨清风出入异食园。更是有人在说，这程府的事情，根本就是临近们的妻妾生了矛盾，这才叫杨清风夹在中间为难。 有外人在，楚小乔的脾气有濒临爆炸的极限，杨清风看着楚小乔微微一笑。以示宽慰，随即乖乖的开了口，讲了先前采办往程府送的东西。 倒也不怪杨清风没脑子，只是从他进门起，楚小乔就对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现在突然一笑过来，他还以为是楚小乔又有了旁的什么主意，需要他来配合着演些什么。 听着杨清风说得坦诚，程雨晴更是出乎意料。本以为是杨老爷送的，却没想到杨清风也晓得，当真是歪打正着。那一张小脸也更是娇羞，不顾楚小乔的黑脸，面上笑容洋溢。更加灿烂了起来。 料想过这两日杨清风的去处，也听过外头不少的流言蜚语，但现在亲耳听着杨清风将这些个事情变相的承认出来，心头却别是一番滋味。 等着杨清风将话都说完，楚小乔一副笑脸之下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人参党参、药膳菜谱，真是能想到的都往程府送，跟她这里相比，自己这里还真是九牛一毛。 倒不是她贪恋东西，那些东西若是她想要，自然能摆脱柳鸢买得到，只是那是杨清风准备的东西，只是来源于心意就让她可望而不可即。 嫉妒、怨愤。以及被欺骗背叛的感觉同时在心底一涌而出，令她的脸一黑再黑。 “这段日子少爷一直陪着妹妹，但东西姐姐那里还都是有着的，姐姐也是从小体弱，有这方面的经验……” 眼看着程雨晴要继续往前靠，甚至要有坐下来与自己长谈的意思。楚小乔一拧眉头，抬腿就是一踢。 这一踢的不是旁的，正是旁侧的唯一能入座的一个小圆座，圆凳哀号倒地，声音倒是不大，却已然表明了意思，楚小乔不想以程雨晴坐下来。 知道她会排斥，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出来，整个人站在原处惊了一惊，倒是一旁的楚莹儿又是一声怒斥。 “楚小乔，你别过分！”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下人算什么东西！” 回敬的也同是一声暴呵，额角的青筋突起，面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程雨晴，那一声暴呵，似是直接从胸腔肺里爆出来的，未经过嗓子，没有女儿家应有的半分细脆嗓音。 狮吼一样浑厚的声音将楚莹儿的焰气也打压了下去，一主一仆都定定的看着楚小乔。 “我这屋子小，也比不上杨府繁华，更比不上程府，没有地方给程姐姐这两尊大佛，还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程雨晴未有言语，先去看杨清风，只是这一眼过去，不待杨清风想明白反应，楚小乔原先安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已然横扫一动。 茶具、点心、茶水噼里啪啦的直往地上掉，声音震耳欲聋，碎裂的瓷片因为大力的缘故，四处飞溅！ 程雨晴和楚莹儿连声惊呼后退，就连杨清风也是一惊，条件反射的起身，转头看着楚小乔不明白她为何一下动这么大的气。 可就是这一起身，落在楚小乔的眼中，就成了他要起身斥责自己一样的预备动作，再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抬掌之间桌面颤动，她掌心发麻，巨大的拍桌的响动在狭小的厢房之中如同惊雷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来人……来人！都给我叉出去！叉出去！” 第307章 一刀两断 自程雨晴和楚莹儿进门开始，正院里面侯着下人就知道事情定然有变，早就默默的挪到了西园的门口来，这一声高喊刚一出，红螺和宏二就立刻从外头进来，一人一个将那一主一仆拉拽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 楚莹儿显然不满自己被如此对待，倒是程雨晴一句话不多说，但是也在奋力挣扎，可奈何牵制住他们两人的人力道太大，根本不是轻易能挣脱的，无奈间两人这才乖乖束手就擒。被带了出去。 然而红螺显然是没明白“全都叉出去”是什么意思，因为杨清风还好端端的在一旁站着，衣服莫名其妙的模样。 毕竟楚小乔心中所想，大都在她心里头。藏得格外的深，旁人怎的也揪不出来个三分意思，所以当楚小乔转头瞪着杨清风的时候，杨清风心中还是疑惑居多。 “看来你杨少爷还真是在哪儿都好做人，在我这院子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小乔，你怎么了？”杨清风疑惑着，却又关切着。 “怎么了？” 柳眉一挑。楚小乔戏谑的瞧着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你自己说说，我现在心想如何？” 如此反问，杨清风第一反应便想到的是楚小风和赵氏走失的事情，再瞧楚小乔难看的表情和方才崩盘的情绪，心下瞬间肯定，这才一下又措好了词开口。 “小乔，你家里头的事情别慌，我已经听宏二来说过了，我现在所来，就是给你带消息来的。” “呵，他们还真是把你当主子把我当下人了，什么事儿都得跟你汇报？” 笑意更冷，楚小乔盯着杨清风，一双眼睛似是要在他身上挖出一个洞来。 杨清风只想着她是急坏的，也没顾及她旁的情绪，便继续往下说。 “伯母和小风的失踪，怕是同杨牧沉和朱紫雪有关，昨日我听到……” 话没说完，忽得一根细指抵上他微热的唇，软软的，也凉凉的，好像与冬日之中的薄霜亲昵。 “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信？” 言语间。杨清风一怔，一种莫名的惶恐与不安在心头滋生而出，刹那间便蔓延整个胸口，一颗心砰砰乱跳着，似是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小、小乔……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他的眼睛似是紧了一紧，一种不知是何名的情绪自眼底流露而出，好像是刀子割破皮肉剜出来的鲜血，令人心疼而又刺目。 “我倒是想信你，可你做了什么？你对她还当真是好！记得这般仔细清楚，好像生怕旁人问起来你不晓得一般！” 此言一出，杨清风一惊，不仅仅是惊愕与楚小乔的怒气源头。更是惊愕自己的父亲。 在杨家采办给程府的东西的时候，都是要一一计入账目细节的，而杨清风本就记性格外的好，一眼看过去的账目也能记住好几日，当初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何杨老爷让他事事操办，现在想来，原来还有这么个理由在！ 可当真是亲爹，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来！ “小乔，你听我解释，那些是父亲、是杨府送的……” “对，是你父亲，是杨府。你是杨家的嫡子，自然是要按照家族的事情来办事的，正如外头说的一样，我不过是你图的一个新鲜罢了。” 不待杨清风说完，楚小乔已然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恢复那悠然的坐姿，收了先前气急而冷的面容，倒是笑得坦然。似是在笑杨清风风流，有似是自嘲自己怎的才看清楚状况。 笑容美艳，唯一与那笑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一双红红的眼睛，好像兔子。 “不是！” 杨清风头一次的惊慌焦灼，一把攥住她微凉的手，握紧在掌心。 “我这半月里来日日通你宿在一处，咱们两个一处吃、一处睡，我所做你都耳闻目睹，我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 “够了。” 霜露坠地、深水冻结，两个字吐出口，清冷到了极致。 也不知是他怔愣间分神。还是她用了什么巧劲儿，那一只凉凉的小手从他的掌心慢慢挣脱，就那么让他瞧着，脱离了他的掌心。 “小乔。你要信我，你必须得信我，旁的不说，单说伯母和小风的事情。你也得信我，一定是朱紫雪和杨牧沉搞得鬼，他们……” “我对你们大宅院儿的人不感兴趣，倒是你日日的跟我提起，今儿还带着人来跟我一起提，你别是想利用我，帮我扫除了障碍，然后你好平步青云吧？” 知道朱紫雪和杨牧沉不是什么好人，可火气当头，那伤人的话想也不想的就甩了出去，不等杨清风再开口，楚小乔又补了两句。 “你日日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记得给旁人送东西，谁知道你的这胸膛里头，是否是只有一颗心？” 一个人若想测一测玻璃的硬度，不论如何。玻璃总是会碎，杨清风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楚小乔一句话听不进去，纵使杨清风再怎么解释，也终究解释不清。 当初送礼是他安排的，但所有的礼单和账本都在楚小乔屋子里的案头上放着，只要楚小乔想看，随时就能翻看。 火气也顺着杨清风的心口蹿升了上来，他一手攥着拳头。忽得厉色而起，也反指着楚小乔，玉雕出的五官之中竟也染上了世俗的愤然模样。 “小乔，我再同你说最后一次，我没有骗过你，更不会负了你，这一次伯母和小风，一定是同朱紫雪和杨牧沉有关！” “我自己会查，用不着你来这儿跟我胡咧咧，你我没有血缘又未成亲，我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如此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见他露出真面目，楚小乔也不再藏着掖着，同样拍案而起！ 就这一张桌子，这一天还没过去一半，硬是被生生的在桌面上劈出来了一道裂纹。 楚小乔一句话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言语不够，忽得一抬手就撤下了自己身上的玉佩，杨清风大惊，脸色瞬间煞白。 第308章 立好规矩 “小乔，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楚小乔冷笑，抬手扬了扬那手中的玉佩，“这不就是你留在我身上的枷锁么？用这个来诓骗我，框住我，叫我一心一意的为了你，替你卖命。如今我算是看透了，这东西，也不过就是个东西，我没了它，倒是更自由！今日便同你一刀两断！” 不待杨清风再劝，之间楚小乔手中一抬。楚小乔的手已经高高举起，下一秒猛然落去，一声脆响！ 寂静如同洪水汹涌袭来，将整个世界包裹。压得两人都喘不上气来，更是无话再出口。 地上已然多了一片的碎块，只不过因为楚小乔的大力，那碎渣子溅的到处都是，坠地之处还有着一摊白色的碎沫，再不可能拼回来。 事已至此，再无多言，只是这一次。杨清风也是血气上涌，一如楚小乔的模样，一双眼睛通红，其中深色让人品察不明。 再不等楚小乔出言赶人，杨清风倒是自觉了，转身抬步而去。 红螺和宏二才刚将人赶出去，就看到又有人出来，两人同时一怔，却还是各自跟着各自的主子。 “少爷，这才刚来怎么就走了又……” “闭嘴！” 问话还没落下，杨清风就是一声低叱，脚下步子更快。 院子里头安安静静，红螺却是没进去安慰楚小乔，反而又追着出了院子去正院，因为方才将那一主一仆叉出去的时候，因为他们仗着杨老爷的命令，并没有直接将人丢到院外去，而是留在了正院里头，一定要等着杨清风出来才行。 程雨晴和楚莹儿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货色，不会规规矩矩的等在院子里头，刚出去就嘴里头不干净，方才已经与碧海绊了口角，若是杨清风再气急败坏的出去，岂不是更让外人瞧了笑话？ 果然。红螺后脚还没跟出去，外头难以入耳的人言已经响了起来。 “是楚小乔她自己不要脸，又喜怒无常，给了外头的人话柄，现在还能怪得了旁人不成？”程雨晴冷眼瞧着院子里头碧海等人。 娆儿闻言一句不发，只是拧眉看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碧海措辞也要开口，却被冒冒失失的盈雪给抢了先。 “外头对程千金的流言也不少！看来程府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啪——” 一声脆响，楚莹儿的耳光就落在了盈雪的脸上，力道极大，打得盈雪踉跄好几步。被碧海扶了一扶，才将将站住。 “杨少爷。” 忽得程雨晴的气势弱下来，又成了内院里头的那只小猫咪，施施然朝着杨清风一礼，然而杨清风未看她，抬步一句多言也没有，就出了院子的大门。 瞧见杨清风此等神情，程雨晴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而方才盈雪承下的那一耳光，也打到了应有的效果。 杨清风离开，程雨晴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自然也要带着人离开，却哪料刚要抬步，就听的一声“关门”从内院的方向传了出来。 凉风带着霜寒而来，之间楚小乔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月洞门下，正一步步的朝着门口池子这边而来。 程雨晴和楚莹儿本是不想理会快步离开，可哪料红螺比他们更快一步，早已经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你、你想做什么？” 程雨晴惊慌，连连后退。楚小乔勾着嘴角，到了两人面前，转了转脑袋和手腕，似是在活动筋骨。 “我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做什么。” 扫了一眼旁侧躲在碧海身后的盈雪，楚小乔没看程雨晴，倒是将视线转到了楚莹儿身上。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动手打人，我今日若是不在这儿李哥规矩，你们还真当这异食园是程府了不成！” 言语间手起掌落，一个耳光已经摔了下来。 “你……” “啪——” 不待楚莹儿开口。第二个耳光紧随而下，两个极响，力道极大的耳光直接将楚莹儿打得转了好几个圈，最后终于是重心不稳的摔在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么！” 程雨晴在一旁惊呼。虽然担心但不敢上前，毕竟她的眼里头，楚莹儿就是个下人，下人的命怎能和主子相提并论。更何况，更何况，程雨晴怕的不过是唇亡齿寒，一会儿打完楚莹儿，就要对她动手了。 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程雨晴，倒是红螺和碧海已经左右将程雨晴架住，捂上了她的嘴巴，免得她乱喊乱叫的惊扰到东院的食客。 楚莹儿被耳光抽的脑袋发懵，早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直捂着脸往后挪，可哪里是楚小乔的对手？ 她俯下身来，素手一拽，直接拉拽上了楚莹儿的衣领，逼迫着她抬起头，惊恐的与自己面对面。 “这两巴掌，一巴掌是打你身为下人乱嚼舌根。口不择言；一巴掌是替盈雪抽还你一耳光！” “楚小乔……你别忘了，咱们两个都是一个祖宗，我是下人，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恶言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知道自己不可能被轻易饶过，楚莹儿的用眼神中也透出了凶狠的神色，只是她的凶狠，只不过是恶犬。与恶狼全然不是一个等级。 “本是同根生，你是容不下我，后来又是你自己往下人堆儿里头钻，你怪得了谁？” 难道她不想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致富发展？究竟是谁一直在暗中使坏，处处将他们一家网绝路上逼去！ 怎的这些恶人，总是能这么厉害，只记住自己被旁人得罪的，却记不住资金及干的坏事？ 得不到楚莹儿的回应，楚小乔的脸色一沉再沉，一张脸黑的瞧不出任何神情来，只留下两只闪着寒光的眸子，如同深夜中的恶猫。 而此时，旁观的程雨晴才发掘自己今日单枪匹马的来这院落，是一个多大的错误，她本只是想被楚小乔赶出院子，然后好让流言蜚语更沸，让众人的言语倾向自己，怜惜自己，好逼着杨清风娶了自己。 第309章 胆小怕事 可她忽然就忘了，楚小乔根本不在乎外头的那些流言，这一次单闯异食园，也许程雨晴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她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格外惨痛的。 因为楚小乔不在乎，不在乎就能没有许多的顾虑，然后大打出手，而程府现在也在因为忌惮着先前巫蛊之术的事情，所以忌惮着楚小乔，以至于就算是她吃了亏，程知府也不会特别让楚小乔的脸上挂不住。 “看来。你的记性是真的很不好，那今日，我就帮你涨涨记性！”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又一次抬起了手来。只不过不是耳光，而是拳头，她的力道比楚莹儿大得多，而且这一拳下去，定然能打断她的鼻梁骨。 “你瞧瞧你的主子多无能？你得好好的记清楚她现在的嘴脸，日后好恨她，好好的报复她！” 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楚莹儿的耳边回荡。她被楚小乔揪着领子，呼吸都有些困难。 面前是楚小乔凶恶的模样，可她的视线却是越过楚小乔的肩头，直接看向了后头站着的程雨晴。 惶恐与怨恨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把利刀直往程雨晴的胸口插去。 可楚小乔的这一拳，却没落下去，硬生生被另外一道声音制止，是个严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是旁人的，正是楚小乔的父亲、楚开文的声音。 “还没闹够么!” 他先前一直呆在正屋里头，一直听到外头程雨晴那一声喊，他才终于冒出头来，声音响起的同时，楚小乔的拳头就是一停，而就是这样一停的一个空档，楚莹儿立刻就是一挣，从楚小乔的魔爪之下挣脱了下去。 而一旁的红螺和碧海也放开了程雨晴，主仆二人就缩在一起，朝着门口而去。 “爹，您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等着你闹出人命来么！” 楚开文额角青筋暴跳，如若不是因为柳梁宇的话在，他早就要楚小乔停了这异食园的营业了，他一开始准许让楚小乔当家。也是因为她当真有本事，可如今她连家里头的人都护不全，楚开文哪里还能愿意？ 斥责之间，楚小乔默然，只是低下了头去，心中已然知道，今日她的火气是只能自己憋着了。 方才还霸王一样的人，竟然一瞬间软了下去，程雨晴就以为见到了救星，连忙朝着楚开文抹眼泪。 有了楚家人的前车之鉴，楚开文自然是不会相信程雨晴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大小姐，毕竟先前那一顿鞭子和今日楚小乔打的这几拳相比。还是那一顿鞭子更会要人命。 楚开文也不打算再纠缠，立刻开门让人离开，一主一仆自然逃也似的离开。 罪魁祸首离场，院子里瞬间清冷了下来，一群姑娘莺莺燕燕的站着，还有一个楚开文，最后，楚开文还是直接拽着楚小乔回了内院去。 红螺不放心想追过去，却被碧海一拽给拦了下来，就算她们二人是主子的心腹，可现在拽着人进去的是楚小乔的父亲，他们父女之间的谈话。她们这些下人还是别乱去偷听得好。 进了屋子，楚开文原先严厉得几乎要暴怒的神情忽得一松，有些头疼的看着楚小乔，他记得自己的女儿先前是格外温柔的性子，怎的性情大变之后竟变成了如此模样？ “小乔，在你心里头，什么是重要的？” “自然是母亲和弟弟。” 楚小乔知道父亲的质问源头究竟是何，她的回应也是直戳重点。可话是如此说的，楚开文却未必就是如此认同的。 既然妻儿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那旁的事情就必须得往一边稍稍，一切以家人为主，更何况不论是楚莹儿还是程雨晴，都是不好惹的，若是楚小乔还能与杨清风关系友好就算了，可楚开文方才分明听到，她也是将杨清风给气走了的。 若是如此算下来，简直不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头推么！ 楚小乔也瞧得出父亲所想，连忙上前去相劝。 “爹，有些恶人你是绝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的。否则他们不知收敛、得寸进尺！咱们会更吃亏的！” “而且，咱们先前在楚家的时候，不就是日日受人欺压，日子才越过越惨的么！到了镇上咱们更是得自己有手段了才行。否则这院子哪里开的下去，麻烦回越来越多的。” 要想真正的摆脱一个麻烦，那就得着手去解决它，越是逃避。麻烦就越多，最后一大堆的麻烦一起找上门来，像再解决就晚了。 此言有理，可楚开文却还是揪着楚小乔的性子不放。 “即便如此，你以后也少树一些敌。” 楚开文的语气毋庸置疑，但凡再说一句，怕是就要再激起他先前在楚家楚家的时候，看妻儿受气还要让他们忍耐的胆小性子。 “知道了。” 闷闷的一应，再不多言，她知道是一回事，可会不会这么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父亲虽然胆小懦弱，但对自己和母亲、弟弟终归是亲切友善的，他现在焦灼呵斥自己，也不过是处于担心。 而另外一边。程雨晴带着楚莹儿离开的时候，杨清风早就已经走得没影子了，等她的马车再上路的时候，果然就听到路旁的人群里传来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的动静。 “这楚姑娘可真是不好惹……” “就是，这架子比程千金的还大，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一个恶人只要道歉一次，就能被人给原谅，好人。尤其是没什么背景的好人，在旁人眼中就应当原谅那位道歉的恶人。 听着外头的议论之声，程雨晴终于是展开了笑容。 “不枉我方才受那一番惊吓，终于是搬回了一成。” 出此言语的时候，程雨晴丝毫也未想到，方才究竟是谁替她挨了打，更是将楚莹儿看向她时，那可怕的一个眼神抛到了脑后去。 “恭喜小姐。” 楚莹儿闷闷的一应，在程雨晴看不到的角度，眸底闪过一丝狠厉，不论如何，这一次一定得成功，程雨晴要毁了，她可不能将自己也毁了！ 第310章 退避三舍 回到程府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府邸里头的管家将她们二人拦了个正着。 “小姐，大人正在正厅等着，请您快挪步过去吧。” “父亲可是有什么事？” 本想回自己院子的程雨晴连忙挪步过去，却见管家摇头，只让她自己去了便知。 正厅里头一切如旧，还是那么的奢华，前一波的宾客刚走。侍女们正将精致的茶盏从客人侧坐的小桌上端走，从那茶盏的数量便能瞧得出，先前巫蛊之术并未过多的影响程家的人脉和势力。 “爹爹。您找晴儿？” 提着裙摆乖巧的进屋去，朝着堂上的程知府行礼问了好，便在邻近父亲的地方坐下，楚莹儿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服侍，结果侍女端上来的茶水，给程雨晴递上去。 “先前让你在院子里头自己反省。今日一早就出了门，可是已经反省好了？” 程知府一开口，就让程雨晴一下拧起了眉头来，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觉得自己需要反省思过什么。 心里头如此想着，可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顺来。 程雨晴了解自己父亲的脾气，但凡是程知府认定的事情，都是在理的，旁人怎么说也辩驳不回来三分理余。 “爹，晴儿哪有那么顽皮？自然是已经反省过的，再不会惹麻……” “再不惹麻烦还大早上出去，往那异食园跑！” 一句话未说完，就听一声拍案怒叱，再看程知府的时候，那一张脸上早已经没了往日里待程雨晴所有的和蔼。 有了沟壑的眼角处微微抽搐着，似是在因为程雨晴的所作所为与谎言不满。 “你若是反思好了，就不应当往那异食园去乱闯！若不是杨家派人来把你惹得事情都传回来，我还真就信了你的鬼话了！” “爹爹！晴儿没有胡说。晴儿真的有认真思过……” 程雨晴还要辩解，可随后程知府面上的神情就告诉她，辩解无用，在异食园的事情早就已经全然传回了程府。 那杨清风也真是够个人物，竟然当真要如此干净的撇开自己。 想到此处，程雨晴愤然的咬了咬下唇，却听程知府不解又无奈的开口。 “晴儿，这杨少爷着实与你有缘无分，你何必强求？这天下的有才男儿多得是。你怎的就偏偏看上一个他了！” 程知府并不怎么看好杨家，觉得杨家也不过就是个稍稍富足些了的商户，就算那杨清风再怎么有才，最后也不过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继承家业罢了。 家大业大是非多，后代子孙也多，程雨晴嫁过去，日后哪还有什么安定日子可过呢？ “晴儿就是喜欢……” 程雨晴也说不出为什么来，她不过是因为杨清风对她不冷不淡就格外愤怒罢了。而且再加上一个土包子楚小乔，更是让她愤怒不已。 从游湖开始，一连串的留言不断，可那巫蛊之术失败，还是程雨晴头一次感觉到，这世界原来不是围着她转的。瞬间将她的怒火又烧得更旺。 “你就算是不顾着程家的掩面，你好歹顾着你自己些，顾一顾你身边的下人！” 言语间，程知府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指到了楚莹儿身上，她先前一直站在后头默默低着头，不敢吱声，却没想到竟能被注意到。 程雨晴也是这才想起来楚莹儿方才在异食园被打，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自己本事去挑事。却被人抓住教训了一顿，难怪自己父亲都觉得丢人。 楚莹儿也是个激灵的主儿，不等主子开口。她已经绕道这父女二人中间，朝着程知府跪了下去，磕头陈述。 “奴婢脸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弄得。同小姐无关，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小姐！” 这一句话，既表了她对程雨晴的维护，也能让程知府对她好感有加，果然她刚说完，就听程知府补了一句。 “你倒是个中心的奴才。” 语气不大友善，可还是能听得出此话之中有青睐所在，再加上先前程雨晴曾美言不少，程知府先前还以为，是这丫头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看来，倒是真的觉得她是个忠诚的下人。 “不论如何。那异食园你以后不准再去，再让我听到杨家或者异食园传来半分消息，当心再不叫你出那院门！” “可是爹，为什么晴儿连个与村姑争的权利都没有？难道晴儿真的还不如那一个土包子不成！”程雨晴也急得红了一双眼睛。 程知府也这是才发觉，自己先前将女儿养得如何刁蛮任性，一阵阵的头疼。 “异食园是想下来的楚氏一家无误。可你知不知道，与之交好的，是曲妙阁的阁主！” 又是这一句话，又是那个宝斋，程雨晴的话到此处便是一顿，自她有记忆以来，但凡是与曲妙阁扯上边儿的，程知府都要一退再退，似是那宝斋之中有什么怪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妙阁是个比杨府还要富庶奢华，且当真可以称得上无法无天的地方。 不等程雨晴再问清楚，程知府已然起身，直叫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头去，程雨晴哪能罢休？倒是还有个楚莹儿有眼色，连忙护着自家的小姐往回去。 侧旁小门，老管家刚将杨家的人都送出了程府宅院，年轻的小伙计出了门就立刻往杨家去，一路跑着去找了宏二汇报。 宏二再将汇报的事情告诉给杨清风，杨清风听罢，阴沉的一张脸却是丝毫未变。 “少爷，虽说只是程大人的一番斥责，可到底也算是给了程雨晴脸色看，楚姑娘和您这边，又能安生好一阵子的。” 伺候笔墨的小桃倒是想得开，连忙出言道出其中好处。 可这不说还好，一说倒是让杨清风的脸色更黑，害的楚小乔对他怀疑、砸了玉佩、扫他出门，只是让程知府教训一番，当真是太轻了一些。 小桃以为自己分析的不够，还要再开口，却被宏二一把给拽了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算是将事情给讲了清楚。 第311章 玉佩未碎 话音刚落，小桃就是一阵大惊。 “少爷，您、您的玉佩……” “玉佩重要还是人重要？” 目光之中寒气森森，心头的焰火烧得更烈，那玉佩格外珍贵，楚小乔也是格外珍贵的，两样缺一不可！ 更何况，这一次的罪魁祸首又不是他的小乔，小乔不过是受人蒙骗，这才一下偏激罢了！定然是朱紫雪和杨牧沉下的手段，又通过楚莹儿送到了程雨晴的耳朵里头去。 这四个人，哪一个也别想好过！ “少爷。现在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帮楚姑娘找到小风少爷和楚伯母才行，得让楚姑娘消了气，才能听得进去您说的话，否则她哪能与您和解？” 在异食园住了半个月之久。小桃也知道楚小乔不是个冲动之人，这一次竟然动手砸了玉佩，定然是两人间受奸人所害大动肝火，一切要想解决，还得从根源起。 “宏二，你去交代下头，伙计里头咱们的每一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但凡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都重重有赏！” 杨清风熟知好用的伙计，都是一些年轻的小伙计，虽然不同于场子里老伙计、老掌柜位高权重，经验丰富，但正是这些年轻的伙计占大多数，而且办事踏实，更主要的是，他们不已杨老爷马首是瞻，只对杨清风惟命是从。 杨家商铺每一处都有这样的人在，多如鱼鳞，如此多双眼睛盯着，就不信真的半分蛛丝马迹也没有！ 待他抓到元凶，必定五花大绑捆到楚小乔面前，好解开两人间的矛盾。 若是盯对了地方，找到对方马脚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事情，可先入为主的错误，以及错过了时机，就算是杨清风盯着朱紫雪和杨牧沉再久，他们早已经把罪都托给了程雨晴，杨清风盯不出什么东西来。 “对了，还有一事，宏二你去办了。” 杨清风又想了什么，正要吩咐，可抬眼间宏二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少爷。您刚吩咐了去跟小伙计们打招呼，宏二已经去了，毕竟铺子多，他恐怕这一跑腿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的，您有什么事儿，不如吩咐了奴婢去做吧。” 小桃在一旁解释，她到底也是跟了杨清风好多年的，不论是铺子里还是后宅里头，她也算是个老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备份比那些刚入府的小丫头大了不少，只要她出言。众人定然都知道，一定是杨清风的意思。 “也好。” 不论是谁，话带到了就行，而且转念一想，这事情与其让宏二直接去与杨老爷面对面、硬碰硬，倒不如让后宅的人吹吹枕边风，可能还会更让人容易接受。 “你去朱紫雪的院子里头一趟，帮我……不，帮楚姑娘传个信。” “什么？”小桃瞬间瞪大眼睛，盯着杨清风满面的不可思议。 少爷与那上位的小妾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居然还要带上楚姑娘！他不就是不想将楚小乔拖下浑水，才拖累着婚事不进行的…… “去和朱姨娘说一声，她这夫人还能安稳的再当几日。那个小妾舍不得主子，要在异食园再待两日，这两日是入不了府的。” 话出，小桃才反应过来，稳稳的一笑：“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楚小乔那边出了大事，哪里还能顾得上先前的计划？这娆儿也是个聪明的，更不会此时非要强硬的入府。一切的事情，自然是要等着楚小风和赵氏找回来之后再说。 杨清风这一次传话，也是个缓兵之计，免得一切事物都压在一处，更是叫人喘不上气，也免得让楚小乔对家里头更无法交代。 这娶妾一事一推，自然是朱紫雪高兴，说不准就能露出马脚，而杨老爷身为商人，第一反应可能会觉得自己彩礼给的不够，说不准能让楚小乔得了更多的银子。 想得什么都周到，也都会做的周到。就是说出来的不多，偏是得旁人去揣摩思索的，要与他这闷葫芦相处，矛盾少了才是怪事。 另外一边。楚小乔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头去，她给自己倒了三四杯凉水，咕咚咚的灌下肚子，这才终于将心中怒火稍稍压制了下去。 至于杨府娶妾的事情。从昨日午后楚小风失踪起，楚小乔就什么都忘了，别说是准备，她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起来，一心只扑在了母亲和弟弟身上。 昨夜她本想直接去夜探程府和杨府，可柳梁宇说让她等消息，一夜过去消息没有，倒是又跑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过了什么。 但就是跑得这么一个人，再加上今日程雨晴来找事，倒是一下更让她觉得幕后元凶就是程家！否则程雨晴哪里干如此大胆的来滋事，不就是在炫耀，自己现在手头上没了把柄，她又把人绑了去了么！ “可恶！”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楚小乔猛地将手上茶盏一拍，茶水猛烈摇晃着。终于是有几滴不安分的飞跃了茶盏，落在了桌面上，留下一片水渍。 再想到父亲的责怪，楚小乔气愤更盛，却是无处可以发泄，只得又灌了两盏茶水下肚。 “小姐，您可还好？” 红螺终于是抽身空闲，到屋子里头来。只是她刚走进去还没两步，就是一声惊呼。 “这、这是！” 惊愕未在脸上呈现而出，又被疑惑所取代。 “这是何物？” 红螺瞧着地上被摔碎的东西，那是楚小乔与杨清风吵架时候摔碎的，因为力道太大，碎片飞溅的哪里都是，而红螺看到的，正是比较大的一块。 本以为这是摔了玉佩，两人才会各自东西，楚小乔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对着楚莹儿一顿耳光，打得楚莹儿的脸都肿了一半，可现在红螺再看这东西，却是瞧出了问题来。 这碎片晶莹剔透，与杨清风别在楚小乔身上的那块白玉玉佩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地上的这块茬子虽然也能看得出。 第312章 头颅还来 它原本的形状是圆片模样，但却是晶莹剔透的，在阳光之下，光泽比玉石不知闪了多少倍，好像冰晶一般。 “这东西叫玻璃，就是我在后院用熔炉提炼出来的东西。” 注意力被问话带过去，楚小乔的气倒是稍稍散去了一些，瞧着红螺要伸手去捡，连忙又出言提醒。 “小心些，那东西摔碎的边缘锋利得和刀一样，用手捡再划破了手。” 经过提醒，红螺拿出自己的手帕来。垫着将那东西拿了起来，再看看楚小乔，发现她腰间已然没了玉佩，一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小乔也知道红螺看出自己的戏法。鼻子里头长出了一口气，就转过头去：这一块玻璃是她昨日制好，收在袖子里头的样品，就是为了找工匠的时候好拿出来打比方。 方才与人争执的时候，她自然是伤心透顶没错，可不论那玉佩有什么含义，只冲着是人家娘亲的遗物，就不能随便乱怎么着。 所以拽下玉佩的时候。她手上做了小动作，将玉佩藏进了袖子里，把袖中的玻璃片砸在了地上。 可哪料杨清风却是连看也未在看一眼，转身就走…… “小姐，您心里头有什么，您总是得说出来的，否则别说是杨少爷了，就是奴婢这样贴身伺候的，也不明白您在心烦意乱什么呀。” 红螺无奈劝解，楚小乔点点头，却也只是点点头，在这方面她向来不擅长，更是说不清要怎么去解释自己心中所想。 她总觉得自己想的太过分，可若是安分守己，她又会格外的不甘心。 越想越乱，她索性不想，只是将玉佩从袖中取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妆盒之中，随即就想开口问柳梁宇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只是口还未开，忽得一声惊叫如同天降霹雳，这一声响不仅惊动了内院，甚至盖过了东院儿的喧闹人声，只是一瞬间，楚小乔就能听得到。原本热热闹闹的东院在一瞬间没了半丝声响，似是所有人都在好奇着惊叫的声音来源。 “你到东院去稳住场子，我去西园看看。” 正事当前，主仆二人谁也没有再闹脾气的心思，只是一念之间楚小乔的神情就恢复成了往日的干练凌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去，楚小乔就立刻往东院去。 内院要往东院就得过正院，正院里头只有娆儿在，她似是正在等着楚小乔出来或者红螺出来，她好进去汇报什么。 这尖叫声来的太突然，将娆儿也吓得一个激灵，瞧见楚小乔从内院冲出来。也连忙反应过来跟着去西园。 西园里头，盈雪手里正拿着鸡蛋，敷着脸上方才被楚莹儿抽了一耳光的地方，听到尖叫声，也是怔怔的站在厢房前头，明显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碧海，她双腿打颤，全身僵硬的站在野道士的厢房门口，一双美眸瞪得圆如铜铃，死死的盯着屋子里头，好像里头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楚小乔连忙上前去查看，这一看之间。就是一拧眉头。 屋子里头倒是一切如常，除了基本用品之外，一样东西也没少，自发现那野道士跑了之后，这屋子里头也是空空如也没有旁人。 但此时此刻，那野道士竟然自己个儿回来了，而碧海这一声尖叫，就是因为瞧见了回来的野道士。 只不过回来的不是全部。而是野道士的一部分，此时，正静静待在正对门的桌子上头，面对着门外的方向…… 斑白的头发凌乱，被泥土和血污拧成一缕一缕的状态，更是显得这人发量少的可怜，一张沟壑遍布的老脸上到处都是黑红色的污渍，一双老眼已然浑浊，瞪得圆如铜铃，瞧着门口的方向。 那老头子的鼻梁骨已经被人用拳头打扁了进去，只剩下一张嘴还算是完好，只是嘴角也带着一丝发黑的血迹。 哪怕是不靠近。就站在门口，也闻得到其上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在顺着那老爷子的头往下看，便是深褐色的桌面，再没了旁的。 只有一个头。那野道士只有一个头回来了。 碧海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屋子里头，张大了嘴巴，指着那人头的手不住的发颤，嗓子里只剩下毫无意义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旁侧的人看到这幅情形。也不敢上前来窥探，倒是楚小乔冷静，看着碧海模样，怕她疯魔过去，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倒是不大，但巴掌声音极响。 随即就对着跟来却没敢上前的两人吩咐：“盈雪，过来扶着碧海回房间去，娆儿，你去帮忙看着西园儿，叫红螺过来！” 娆儿自然连忙去叫红螺，而盈雪就不大幸运了，来扶碧海的时候，也瞧见了屋子里头的景象，但她则是格外有眼色的没叫出声音来。 拉着碧海就连忙撤远了，楚小乔则是直接自己进到了房间里头去。还不忘顺带将房门给关上，免得楚开文也听到尖叫声冲到西园儿，然后再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屋子里头，那人头就如同一个杯盏一样放在桌子旁侧，楚小乔捏着鼻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头。 脸部没有尸斑，血迹却是发黑，已经凝固成了一片，就连桌子和脖颈接触的地方也没有见到有污渍溢出来。看来的确是死了很久，说不准是昨夜刚刚他溜走的时候，就已经逃走了。 鼻子上的塌陷虽然极大，但这样的伤口造成死亡，是一个会让人昏迷和满场过程，而这人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把眼睛珠子瞪出来，明显是被人一击毙命，连瞑目的机会也没有的。 楚小乔想着，直起身来，转头四处瞧着，最后看见了铜盆架子上的手巾，便拿下来，当作垫手用的布直接按在人头的头顶上，下一秒将人头提起来，去看脖颈处的切口。 切口整齐，好像肉排一样一刀干净，没有身子，楚小乔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致命伤，如果这是的话，那也算是这野道士积了阴德，至少死的时候干净利落不痛苦。 第313章 暗流汹涌 正在楚小乔分析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人推开，转头就见红螺正从外头进来，看清楚楚小乔手上拿着的东西的时候，红螺立刻厌恶的一拧眉头。 “小姐……您怎么拿着这腌臜之物打量，也不觉得恶心……” 在娆儿叫她时候的论述，她就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不过猜得到野道士是以死人状态回来，和亲眼看着尸骨尸块。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红螺虽然是刺客，虽然不至于和碧海一样吓傻，但明显她还是不适应直面尸体。对着人头格外的嫌弃恶心，恨不得马上给扔出去。 “我倒是还要问你，怎的来的这么慢，异食园是闹开了锅了？”楚小乔倒是不以为然的开口， 开膛破肚的、油炸烹尸的、大卸八块的，那么多死相难看的人。或者是单纯的尸块，她都见过，如今只是一个人头而已，楚小乔虽然也觉得腌臜，但还受得住。 “没有，异食园一切都好，只是过来的时候碰到了老爷，所以耽误了两句话的功夫。”红螺回应着，却也惊叹，楚小乔竟然连这小细节的时间误差也察觉得到。 “来了就过来看看，你能瞧出些什么来？” 红螺格外不乐意的凑过去，简单的瞧了一瞧，就嘀咕了一句。 “估计是昨个儿半夜死的，死后头才被切下来的，否则除非这人被绑着，不然刀口不会如此平滑。” 言语间，红螺也从屋子里头扯过一块布来，不过她没有直接把人头提起来那么大的勇气。而是将人头放倒去看脖颈的切割处。 “你说的，我都能看出来，我现在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这人他们都已经带走了，就算不是他们带走的，只是他自己跑的，又何必杀了之后再送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有毛病么？” 本想着自己一连串问完，红螺能给几个猜想让她参考，可哪料自己问完了老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回话，无奈间再挪视线看去，却见先前对着那颗人头嫌恶的红螺，此时正瞧着那平滑的切口，一双眸子瞪得奇大，简直同吓傻了的碧海没有两样。 楚小乔一拧眉，心说怎么这姐妹两个是一起见了鬼了还是怎么着？ 想着，就喊了红螺两声，红螺没反应。就在楚小乔打算也照理给她来一耳光醒神的时候，红螺才终于回神，但那一双眼睛里仍旧盛满了不可思议。 “小姐……这、这个刀口……这个刀口我认识，是我们领队的……” 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犹犹豫豫，说完了，又看了两眼。这才对楚小乔确定的点头，又将她认出来的那一点独特之处告诉给了楚小乔。 从一个砍痕判断下刀者是谁，的确是可以做到的，而红螺对自己的领队那么熟悉，她能一眼认出来，楚小乔也不怀疑，但…… 为何会是红螺的领队？难道那一队人在为杨牧沉卖命？也不能…… 因为红螺先前也去过杨家，分明就说过，那些人绝对不是她熟悉的人。更不可能是在一起共事过的。 再联想到先前去刺杀红螺父亲，遇到同行却没有被一并抹杀，反倒是放她们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反常。 许是因为前世身为特工的直觉，楚小乔忽然觉得，这一次楚小风和赵氏被绑架。说是仇人在报复，自己看似与仇敌在做斗争，但她好像早已经陷入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势力，在借着这些表面上的小事情而暗中博弈，一个个看似鸡毛蒜皮的小时，暗中纠结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她楚小乔、杨清风，甚至是程府，都不过是这一个大阴谋的牺牲消耗品，根本不足挂齿。 难不成，真的是这个国家要变了？ 若真是如此，那她可得趁机多赚些银两，到时候好保护一家随机应变。 “红螺。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若是单枪匹马的，是如何和领队保持联系的？” 楚小乔摸着下巴，盯着那死人头若有所思，要杀这野道士的应该是程府，程府如果能把人和尸体都处理掉。自然不会给自己送回马脚来。 而这人头又是红螺的领队送回来的，这领队三番两次的来刷存在感，说不准就是有什么事情想同自己谈一谈。 红螺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拧着眉头，鼓了鼓腮帮。 “这……除非他们主动找，否则咱们是没法子找到他们的，每次任务结束接头归队，都是有随即但又特定的动作和暗号的，每一次每个人都不一样。” 血滴子之所以可以如此庞大而隐秘，就是因为这接头派人的关卡管理极其严格，掐的死死的。 在每一次出任务之前，每个人都会有独特的一个动作加上一句暗语，两者有任何一个错了都不算数，接头的人都不会出来。 而且这动作和暗语也是繁杂，可能是喝茶吟诗，也可能是端茶顺带说一个词，其中要求格外细致，比如茶水是什么温度、说暗语要用什么语气，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样的安排从第一次出任务开始，每个人心里一直会有一个记接头暗号的地方，一次任务中可能会有好几次都接头，暗语都在不停变换。 毫无规律、寻常可见，一次只有一条，对应完就作废。 楚小乔听完直觉得脑大，本来以为会是个令牌之类的固定东西，现在一听才晓得，看来这古代人也不笨，当真是为了保密，无所不用其极。 “那你的最后一次暗语，是什么？”楚小乔又问。 红螺是个合格的刺客，这样的暗语只要没对应，她每日都会条件反射的回顾一遍，这一次虽然是个的有些久远，但只回忆了几秒，还是立刻想了起来。 “捶墙三下，然后喊一句：‘汝听，人言否！’还要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来。” 楚小乔一听就是一喷，心说真是可以，果然是放在平日里奇怪，放在特定重合理的一个动作言语。 第314章 邻居老头 可是现在……也没什么场景能让这一个动作合理，而且，方才红螺所言之中并未说一定要合理，所以，试一试也无妨。 让红螺找了个盒子将这人头放好，留作他用，楚小乔就出了院子，站在街道上。 她的宅子在集市与住宅之间正中的一条线上，是个很好的地方，楚小乔找了一个人不多，但是一开口定然能让集市里的人听到言语的地方，随即按照红螺所言。来了一遍。 先是义愤填膺的锤了锤身边的墙，随即就是仰头望天，出口一声不高不低的呼喊。 “汝听！人言否！” 愤怒中带着幽怨，幽怨里满是不甘。绝对的感情饱满。 天上有鸟儿飞过，发出“嘎嘎”的两声，类似乌鸦的叫唤，虽然没有人看，但楚小乔还是尴尬的四处看了看，抿了抿嘴唇，随即拍拍脸笑自己傻。 真是因为家里头的事情急坏了，脑子都不灵光。这暗号是给人兑的，若是早就没了接头的人，那哪还能有人回应？ 就是这么一想的功夫，忽得一声门轴“吱呀”的动静，楚小乔循声望去，就瞧见自己院子隔壁的院门一动。 那一扇门不是异食园的门，也不是正院的大门，是那个鱼楚小乔宅子风格的墨色木板门，厚重而庄严。 自打搬到镇上以来，楚小乔就一直以为隔壁的院子是空的，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邻居，也没有听到隔壁院子有过什么人声动静。 也可能是因为她住在内院，距离隔壁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隔壁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看见隔壁开门有动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楚小乔凝神静气的看着，就连一直跟着在门口的红螺也紧张盯着，可那门只开了一丝缝隙之后，就戛然而止。 随即就见一个身材矮小身形比例，格外不协调的秃头丑陋老头子，从门后探出半拉身子来。 一双三角眼里头满是嫌恶，不过他似是眼神不大好，四处看了半晌，才瞧见楚小乔和红螺，花白的眉头拧死了。对着两人狠狠的瞪了一眼。 “大白天见鬼还是怎么着？瞎嗷嗷啥！再嗷嗷报官都给你们抓起来！” 言罢，那不信邪的老爷子仍是骂骂咧咧的，随即嘭的一声一摔门，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 楚小乔更是尴尬，转头看一旁的红螺，却见红螺正在憋笑，楚小乔瞪了她一眼，正要回院子里头去，却忽得听见身后又有人来。 “楚姑娘留步！” 喊声有些急，转眼才看，竟然是柳梁宇身边的宋楠来了，从昨日柳梁宇让楚小乔别急着行动等消息开始。楚小乔就一直在压抑着心里头的急切。 现在看到宋楠，简直比看到财神爷还开心！ “怎么样？可是柳大人处有了夫人和小少爷的消息？”不待楚小乔开口，红螺已经发问。 宋楠立刻点头：“有了有了，柳大人正是让小的过来，请楚姑娘走一趟，到衙门里头去商谈，不知楚姑娘可是要叫上令尊一起？” 楚开文就算是楚小乔的父亲，但到底只是一介莽夫，除了一身的力气之外，遇到事情只会躲躲藏藏，比起让他搀和参与一些动脑子的事儿，还是之际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好。 “不必了。我同你去即可。”楚小乔说着，又对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立刻明了的回了院子里头，并未再跟着。 院子里头当家的是楚小乔，帮着管理院子的不是红螺就是碧海，现在碧海情绪不对，异食园就算是有曲妙阁的人盯着，但终究还是得有东家在才能放心。 柳梁宇这个人红螺是知道的。楚小乔也不是常人，她只是去听听消息，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所以红螺自然不用跟着。 回到院子里头，红螺先去看了异食园里头，仍是一切如旧，众人都各忙各的，井然有序，这才松下一口气，又往西园里头去。 碧海才刚刚缓过神来，盈雪和娆儿陪在一旁，娆儿和碧海有过节。可此时碧海却是只喝娆儿递上来的茶水，盈雪只能在一旁轻言安慰。 异食园的下人不多，所以厢房里的空间也不小，四个人挤在一处。倒也不会局促。 “姐姐，好些了吗？” 红螺到了跟前，娆儿和盈雪就往后稍了一稍，碧海自然是点头。只是一只手还搭在胸前，明显是刚刚缓过来神没多久。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碧海怎的也不敢相信，那说书先生常说的，一吓之间魂能丢了竟然是真的，方才瞧见人头，正好是四目相对。 一瞬间就好像中了咒术般全身僵硬无力，血往头顶上涌。 “姐姐，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瞧见是怎么看见那人头的，除此之外，可是还有别的人在屋子里头之类的？” 红螺也知道，碧海就算是再怎么精明，也只是梦华楼里头的花魁而已，但事情就是碧海碰上的，她不回忆也得回忆。 “没有了……” 碧海无奈扶额道，“我方才去那屋子里头。也是因为知道野道士跑了，屋子总不能一直乱着，想着先收拾一下，空出来有用了就留作他用，可谁知道，一推门就瞧见了……” 碧海不忍再说下去，红螺看着她还脸色发白的模样，就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只能抿了抿唇，点点头不在多问，自己则是出了屋子，打算再去那房间里头瞧一瞧。 方才光顾着看人头，却忘了观察四周是否有异，当真是失策。 “盈雪，你在这儿照顾好碧海姐姐，我同红螺一起过去。” 娆儿对着盈雪交代，随即追着红螺出去。 野道士的厢房在西园最里头的一隅，红螺正在屋子里头四处翻查探索，娆儿进去，一眼就瞧见了桌子正对门上放着的一个盒子。 这盒子里头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娆儿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死人头，但看着碧海的模样，她也不想亲眼见识那恐怖的一幕。 “你来做什么？” 第315章 屡屡作妖 因为碧海的缘故，红螺对娆儿也没有什么好感，娆儿倒像是习惯了这姐妹两个，微微一笑。 “我只是过来瞧瞧，看看红螺妹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娆儿与红螺和碧海的追求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更何况，现在的顶头主子都是楚小乔，她自然要与她们二人和和气气的相处。 “那你不如帮我把那盒子拿出去到后院吧，你敢么？”红螺指了指装着人头的木头盒子，果然话一落就见娆儿一僵，不敢上前动作。 红螺则是一声冷哼，心说没有什么能耐就别在这儿逞能。想着，红螺已经移身到了厢房的窗边，掀开窗子朝外看去，似是想瞧瞧这人头是何时。被何人从什么地方运进来的。 但是窗外空空如也，就连窗下花圃的泥土上都没有半分脚印，让红螺不由的灰心，可转念一想觉得也对，若是这么轻易就被她找出蛛丝马迹来，那也不是自己领队的作风。 正苦恼间，却见方才手脚发僵的娆儿回过神来，又一次跟着红螺挪身过来。 “红螺妹妹。其实碧海姐姐未必就是关键，还有一个人，也是关键，只不过方才碍于面子上，我没说罢了。” 盈雪和娆儿同住在西园，厢房只隔了一面墙，就算娆儿是个普通人，这么近的距离，该听到的动静还是听得到的。 昨夜敬茶之后，娆儿也听到了盈雪去隔壁的动静，但为了不惹麻烦，她并未出门去查看，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告诉给红螺，红螺听罢点头，却也未有再表示什么，只道等着楚小乔回来再说。 将人捡回来的时候，楚小乔就发觉了盈雪身上的不对劲，特意吩咐了要牢牢的盯紧盈雪，提防着她胡来，现在只不过是能证明楚小乔所想应验罢了。 而且，娆儿所言也是盈雪到了野道士的门口就又回来了，恐怕也是开门瞧见了屋子里头没人，这才无奈退回来的。 从这之中，也只能瞧得出。这盈雪大可能是程府的人，派来里应外合、惹是生非的，楚小乔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她还好好的对待盈雪，那她们这些下属也得好好对待才是。 再说楚小乔，她很快就跟着宋楠到了衙门。 先前只知道衙门的正院就是公堂，却不晓得还有内院在，楚小乔被领着一路进去，才发现这就是个与杨府、程府差不多的大宅院，里头有衙役、下人，还有坐镇的柳梁宇以及幕僚。 一路过去碰上不少人，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对着宋楠行礼。可见宋楠在这衙门之中的地位之高，恐怕是除了柳梁宇就数得上他了。 正思索间，已然到了衙门后头的一间院子外，宋楠在门口止步，对着楚小乔躬身一礼，做了给一个请的手势。 “楚姑娘里头请，柳大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不同我一起进去？”楚小乔指了指门。 宋楠摇头：“楚姑娘先去，小的还得去拿记档，马上就过来。” 言罢，这便请了楚小乔进去，正如先前所说，柳梁宇的确已经在院子的正屋前堂里头等着。瞧见楚小乔进来，就倒了一盏茶，请楚小乔在对面坐下。 “有什么消息了？” 楚小乔急在心头，说话也单刀直入，柳梁宇却是不急，示意她一边喝茶自己一边说。 “人……应该是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郊区，具体的地方还没确定。但是……这信息的来源，也是稀奇了。” 柳梁宇说着，似是觉得事情有些好笑，又觉得事情关于至亲失踪，带着笑意有些不敬，索性抬手遮掩了下嘴角来平复笑意。 那笑容到达好看的眸子里头，已至眼底，却是满满的嘲讽，好像看着翁中相斗的两只蛐蛐，七分嘲讽、三分冷漠。 楚小乔也知道柳梁宇不是无礼之人，便深问究竟。 “你猜猜，我是如何得知消息的。又是如何确定，人应当是找着的？”柳梁宇不答反问。 闻言楚小乔正思索，先前去取记档的宋楠却是拿着一本簿子回来。 宋楠在柳梁宇面前极懂规矩，就算是门开着。也是先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大人才进屋。 “把激荡给楚姑娘看。” 宋楠一应，立刻将柳梁宇觉得奇怪的地方翻开，放到了楚小乔的面前。随即就听柳梁宇又解释。 “自从昨夜我知道出事，就一直盯着你的两个仇家，今儿个早上，倒是两家同时有了动静，一个驱车去了城外郊区，一个则是派人来找我禀报，说知道了对方情形可疑。” 每日出城进程的人极多，车辆也多，如果不是官员或者特别显眼的商家运货，一般的车辆，只要赶车的车夫有通行文书，不会特意登录在册，检查无异，就会直接放行。 出入城门的记录上，是程家马车的出入，中间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不会是做生意或者去其他的城镇会客。 时间是大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想着程雨晴那模样，定然不会是个早起的人，所以能让她起早的，定然是与报复自己相关的事情。 “你看我在这衙门坐镇气派，可到底没有正当理由，我也不能调遣人去暗中跟随，这不合规矩。而且，若只是记档的话，我也不可能会断定，人就是在城外郊区。” 柳梁宇说道。 “来报的是杨府的人，自称是杨家夫人的贴身侍婢，说是听杨二少爷说，早上程小姐去城郊做可疑之事，就连贴身丫头也不让知晓，但丫头觉得情况不对，所以觉得格外可疑，就报过来叫我盯着些。” 此话一出，楚小乔忽得了然。 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是忠于主子的，自己院子里头的事情怎么都不能往外头乱说，而且，能和杨家扯上关系，还能与杨牧沉多言的，自然只有楚莹儿一个。 这消息说是禀报给柳梁宇，的确有三分道理，是给了柳梁宇一个程家的把柄在手，但朱紫雪是算准了柳梁宇会告诉给楚小乔！ 第316章 全员恶人 这其中的关系道理，也只有楚小乔能理得顺，听得懂。 技能让柳梁宇记住自己的好，又能让楚小乔直接找到亲人，也与之亲近，当真是城府极深，老江湖、老油条了！ 若是楚小乔真的没什么见识，还就真的如此轻松的被他们给掉上钩了，但可惜的是，她不是先前那个毫无头脑，一有人对自己好，自己就傻不拉唧往上倒贴的乡下女。 朱紫雪如此作为。只能有一个作用，就是在明确告诉楚小乔，这件事情，不论是杨家二人。还是程雨晴和楚莹儿，他们四个，人人都有参与。 “所以，楚姑娘觉得，那边是好人？” “没一个是好人。” 从记录薄上将视线挪回来，再扫向柳梁宇的时候，对面柳梁宇也微微撇嘴，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不过，现在也是手上没有证据，更何况事涉程家，也不好办，恐怕还要再等一等，才能找到具体的地方。” 柳梁宇没提直接带人去城外找人，楚小乔也没这个打算。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一有风吹草动，若是对方跑路，轻则不好找，失去线索，就怕敌方觉得受到危险，直接撕票。 不能打草惊蛇，但楚小乔也不打算再按兵不动。 “盯梢这边，要继续麻烦柳大人了，我这边还有旁的事情，就先回去了。” 刚要起身，却是手腕上一沉，转眼间就见是柳梁宇起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动作，衣袖上移了半寸，他的半个掌心贴在她的手腕上，肌肤相接间。暖暖的温度从他掌心传来，忽得令人心安。 “别急，你那人手人就不够，凭你我二人交情，我自然帮你。” 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好像水珠滴玉的声音，他倾身相拽间，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半臂咫尺，相距极近，能看得见他一双眸中清澈的犹如山涧之水，竟没了半分往日里为官的圆滑深邃。 一念间的晃神，随即楚小乔又连忙回神。本能的想到灵溪村的陆笛，可也只是一瞬，她又连连摇头，知道他们二人不一样。 柳梁宇和自己之间的交情，最牢靠的就是中间的柳鸢，这一次自己的院子里头丢了人，也是因为曲妙阁的疏忽，他是柳鸢兄长，自然会帮衬自己。 “瞧你方才的模样，定然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干脆告诉我，我帮你一起不是更好？”柳梁宇反问她。 楚小乔想着。倒也觉得没错，自己这边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若是能让柳梁宇帮忙盯梢，而且盯得细致一些，自然是更好的。 “计划自然是有，不过还得我去跑腿才行，柳大人只要在衙门里安排好人受，一路盯着便好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再查清是谁的责任，反正全员恶人，她都要一一讨伐，现在唯一需要她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找到母亲和弟弟的所在之处，将人救出来。 要找人也容易，只要楚小乔让任何一方知道，自己依然知道了不少的事情，那么他们定然会相互透气，然后不管是哪一方，总会有人耐不住性子去吩咐郊区负责绑人的那一伙人。 到时候只要顺藤摸瓜。就不必担心找不到人。 “干脆利索，经验老道。”柳梁宇不由的夸赞。 倒是楚小乔摆了摆手，她这哪里是老道经验？不过是把一切事情都看得简单了罢了。 说定了事情，柳梁宇也不再拦着楚小乔。楚小乔更是不多做停留，告辞之后就往自己的宅院去。 宋楠看着出小区里区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家大人，忽得就是一皱鼻子。 “大人。您对着楚姑娘，倒是不一般。” “何出此言？” 柳梁宇挑眉反问，宋楠又一皱鼻子，立刻指了指柳梁宇：“就是如此！就这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 真有这么明显？ 柳梁宇哑然，却不打算再就这话题继续论下去，立刻安排了人手，按照楚小乔的要求去暗中盯梢。 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楚小乔就让红螺带着那颗死人头一起出门，红螺倒是不急，直接将娆儿带来，让娆儿将先前说过的事情再说一遍。 楚小乔听罢盈雪的问题，原本就舒展不开的眉头此时此刻拧得更紧，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乱了。 想得到盈雪是程雨晴丢过来的，但仔细想一想。这一次走失的事情怎么想都与其无关，不说她有没有动机，就算是有，昨日人走失之前，碧海和红螺一直轮番的看着她，她根本没机会通风报信，也没有离开过院子。 一直到后来大家都出去找人，院子里头一时空了下来。这才能让她得了空闲。 “继续让碧海盯着，她应当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等这次事情结束，再找她算账！” 沉沉的一捶桌子，娆儿立刻一应，将顺从体现的淋漓尽致，楚小乔也是一叹。 “倒也难为你了，本来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没想到事发突然，恐怕还得委屈你一些日子，才能到杨府去。” 楚小乔这也想起来了先前答应杨府的婚事，不由的揉了揉眉心，真是健忘，直觉得事情多，思索着要如何应对杨家。 哪料娆儿却是一笑，似是毫不在意。 “小姐既然买了奴婢，那奴婢在这院子里一日，就是一日的奴婢，自然要为主子做好事情，否则便是失了本职。” 她笑得温顺，可神态之中的圆滑却是溢于言表的，似是等她出了这院子，只要按时传了话来，就不必再担忧旁的事情。 这也不怪娆儿，毕竟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她本就不想被赎身，还是碧海用了计谋将其诓出来的，她不忠心，也不怪她没良心。 解决了盈雪的事情，楚小乔就和红螺带着那装着人头的盒子往程府去。 先前被杨清风抱出程府大门，随后柳梁宇就踏入门槛来询问滋事，一下便让楚小乔成了程府的聚焦人物。 第317章 送礼上门 当她带着红螺到了程府大门的时候，原先气派的大门口，那些个用鼻孔看人的看门小厮，都是瞬间的一低脑袋，好像看到了阴间巡逻的无常罗刹一般，立刻就有人去往院子里头回禀。 楚小乔假装没看到跑走报信的人，只自顾自的到了门口殿上，对着守门的两个小厮一礼。 “我今日伤好，特意来拜访程大人。” “大人高尚廉洁，这些礼数就罢了，姑娘请回吧。” 一日里何人来拜访都有过交代，除非来拜访的人。或者院子里头的人同意放行，否则门口的小厮自然是要赶人的。 “今日这礼是别出心裁备下的，还望大哥放行，毕竟如此珍贵的东西。是程知府一直在找的，程大人今日若是得不到，恐怕一直无法安心。”楚小乔又笑道。 那小厮也知道，最近程知府不知在找些什么，日日派人往外去，但皆是无功而返，想着，小厮就打算直接接过那盒子往院子里头去。 “容小的带了东西回禀了大人。在……” 那小厮想着，身手就快碰到盒子的时候，却被红螺微微一侧身躲开，直接躲了过去，显然是不乐意让旁人触碰。 小厮拧眉，觉得楚小乔是怕自己夺了她的风头，有些不悦，楚小乔倒是没有去责怪身后的红螺，翻倒又是柔柔一笑。 “这东西，我必须亲自交给程大人，若是经了旁人的手，恐怕程大人也会不开心的。” 门口正僵持间，原先入府传话的小厮又跑了回来，对着拦门小厮低声耳语了两句，先前的小厮便用狐疑的神色，将楚小乔请进了门去。 入门不久便有侍女前来恭迎，带着她一路往内院里头去。 没有在正院外院停留，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后院稍偏靠后的院落里头去，脚下的石子不同于入门时候的宽阔，一路见到的也都是侍女下人。 看来，自己不管是在杨府，还是在程府，都是不招待见的存在。 思索间，前头的侍女已经停下。到了一处院落之前，这地方也不算特别偏僻，偶尔还会有幕僚路过，看来这程知府没有打算杀人灭口的意思，至少没有在自己府邸杀人灭口的意思。 “请姑娘稍等片刻，程大人此时正在议事厅会客，还未结束，片刻之后便会过来。” 院落的大门一直开着，里头是，里头也有侍女丫头在倒茶上点心，楚小乔也就没有怀疑，直接带着红螺进去等人。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见程知府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而来，瞧见楚小乔，不由的拧了拧眉头，但一想到其是带着礼而来，也就送了心神。 多少商铺不是程雨晴得罪过之后，自己出手摆平又纳入麾下的？更何况自己已经破财消灾，楚小乔也应当是带着礼而来，打算找一方依仗的。 “楚姑娘这次来，可是为了上次回礼？” 此话一出，便是在提醒楚小乔先前的事情必须一笔勾销，既然收了钱财就得办事，而且那钱财数目看来。分明就是楚小乔欠他的。 还真是从小的看老的，这父女二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不过，对方开了头，楚小乔也就顺着往下说，起身朝着程知府一礼，两人才又一同入座。 “若是如此说，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一次的回礼，的确可以一抹前弦，也让程大人永远安心。” 言罢，楚小乔就对红螺使了个眼色，红螺立刻嫣然一笑，上前去将东西放在楚小乔和程知府之间相隔的桌子上。 这样打的盒子，要么装的是花瓶宝尊，要么就是古籍宝典，程知府在脑子里将可能收到的礼都想了一遍，全然没看一旁低头喝茶，等着看笑话的楚小乔。 果然，就在盒盖打开的一瞬间。程知府愣了一愣，随即一声巨响，程知府霍然起身，身后的椅子跟着程知府的动作直接翻倒在地。狼狈的倒在一旁。 “程大人？” 外头的小厮闻言要进来，却被程知府一抬手又给赶了出去，他抬眼再看楚小乔，却发现她还是毫不在意的喝着茶。 那一身淡然与冷冽似乎丝毫不为眼前血腥所动。更是不在意那盒子里的东西，好像那东西不是她带来的，与她无关一般。 程知府心中生出一股畏惧来，忽觉先前送金子过去是对的，否则等这丫头好了，岂不是要取了自己的人头放在盒子里？ “你这是何意？” 程知府再坐不回去，且暗中往后稍了稍，似是生怕里头的东西再入眼帘。 “大人安心，民女说了，这东西送来，就是给大人安心的，方才大人这么问，怕是没有反应过来，这盒子里头的是谁。” 说话间，楚小乔已经摆手，红螺立刻上前去关上了房门。将外头的杂乱视线挡住，程知府这才又一次忍着心中的恶心与恐惧，打眼朝着那盒子里仔细看去。 这一看之下，认出里头那人的脸面，更是冷汗直冒，知道楚小乔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也没想到，她竟然对仇人如此狠辣。 瞧得出程知府心中所想。楚小乔不由得嗤笑。 让她动手杀人，哪也得是身份地位都过得去的人物才行，这野道士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还不配！ “程大人别觉得我是个什么杀人如麻、草菅人命的主儿，这人头也是旁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送到我院子里头的，我还在奇怪为何会给我这个呢，我这左思右想，就想到了程大人您了，这便给您送来了，如此一来，也是可以放心，没有祸种在外流窜了。” 楚小乔笑得轻松释怀，一双眼睛却是精明的在程知府的脸上扫来扫去。 程知府浓眉倒竖，他虽然是一直派人在外寻找这野道士，想要对其杀之灭口，却是绝对没有让人再杀人之后再送回尸体的， 而这楚小乔在他眼中又是寻常女子，这几日也日日叫人暗中盯着异食园，没有任何人有异动，更何况异食园里头的人，扒拉着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 第318章 丢卒保帅 楚小乔断然不可能再有人手和精力，去做这种寻仇的事情。 但这么说来，更是让程知府迷惑，如果不是楚小乔做的，这件事情也只有杨府知道，可杨府没人去关注这个野道士，那这野道士究竟命丧谁手？ 细思极恐，程知府心中的迷惑愈来愈大，瞧不出异样来，楚小乔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盏，心道看来这个程知府也只是为女儿所累罢了。 “今日的礼已经带到，还望程知府安心。好生收了之后，咱们也算是各自清了账了。”言罢，楚小乔恭恭敬敬的一礼，随即不管程知府再有什么反应。转身带着红螺而去。 不必再由下人引路，楚小乔自己就记得来时候的路，打算原路返回。 刚从那偏僻的小院子里头绕出来，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格外失礼的一声喊。 “楚小乔！你个孽种怎么会在这儿！” 转头看去，果然，赶在程府这么大呼小叫的无礼之徒，自然之友程雨晴一个，红螺自然不肯自己主子被辱。立刻就要回嘴，却被楚小乔暗中拉了一把，这是在人家的地头上，要是真的回嘴挑起事儿来，自己才是吃亏。 “是不是孽种，也得我爹娘说了才算，你凭什么知道我是哪儿的种？还是说程千金很有经验，知道怎么得种？” 暧昧的一句嘲讽，不仅程雨晴，就连旁侧路过的侍女都是一阵脸红。 “你……你竟敢口出秽言！” “翻云覆雨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你情我愿的、郎情妾意的，哪里算得上是污秽？” 楚小乔却是不以为然，笑容渐冷，眼中的轻蔑不屑不加掩饰，她越是如此，程雨晴就越气。 “苟且孽种！你这种肮脏的人，进了我家院子都是脏了地方，脏了我的眼睛！” 语气愈来愈泼辣，出口的词也愈来愈难听，尤其那最后一句，更是让人听得心里头好像打了一个结一般。 然而，被骂的正主却是一点儿不急，反倒是将目光从程雨晴身上，幽幽的转到了楚莹儿身上。 “我只是说一说。就被你如此嫌恶，可为何，你明知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却还留着贴身伺候？还是说，程小姐就是留着这么个人在身边，给自己传授经验用？” 任凭程雨晴说了再多，可只要楚小乔一开口，总能将对方压得无话可说。 楚莹儿本是不想开口的，可这一次一听事关自己，连忙就要开口维护，只是不等她开口，楚小乔已然又开了口。 “其实。若是程千金觉得身边的人不够用，或者缺少个欠调教的，我这院子里近日又得了一个丫头，咱们既然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不如我就送来给程千金，那丫头的名字叫盈雪，还真是个讨喜的名字。” 言语间，楚小乔眸中划过一道深意，这一眼过去，令对面的主仆二人皆是一惊，一瞬间竟没了话语。 “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凭什么说我不干净！你与杨少爷同居半月有余。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说我！” 终究还是楚莹儿先定下来一颗心，不甘的瞪着楚小乔，可她却忘记了，杨清风也是程雨晴看上的，这一语直接就得罪了两个人，不用楚小乔多言，程雨晴已经暗中在她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红螺终于是忍不住。找到了切口对着楚莹儿回怼。 “她到底是我姐姐，就算是把我赶出家门，还是以我姐姐自居，”楚小乔倒是回劝红螺，帮红螺这只炸毛的小猫顺顺毛，“现在妹妹过得比姐姐好，她自然是要眼气的。” “你——” 楚莹儿又是一咽，可随即又梗着脖子红着脸继续道，“我伺候程小姐，意义过得极好！” “所以说你是劳碌命，而且我方才说有些人不干不净的时候，也没有点名点姓。你何必把自己对号入座？”楚小乔冷笑。 正在此时，原先在小院子里的程知府也已经追了出来。 能瞧见他手中还提着那盒子，只是一张老脸难看得几乎要垮掉，可见那人头对于他而言是多大的心里在障碍。 “晴儿。不得对贵客无礼！” 这一声斥责，不仅让程雨晴一惊，同样也在楚小乔的意料之外，但转念又一想。这人头都送来了，不论是怕还是敬，这程知府总不能还明目张胆的与自己敌对。 再懒得看程雨晴对自己的父亲矫揉造作，楚小乔转身而去，而程雨晴在与父亲行礼之后，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厢房门刚关上，她心中的慌乱就再压不住了。 “莹儿，方才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已经察觉出来盈雪是咱们安插的人手了？” “小姐别慌，若是她发觉了，只要盈雪没有出什么错，也不被抓现行，她就没办法找咱们的事儿。” 此时，楚莹儿倒是不慌不乱，与先前巫蛊之事想必，这主仆二人倒像是掉了个个儿。 但这也不怪程雨晴多没出息，她就算手段狠辣。但终归也只是在府里动动手脚，这一次往外头做事，不在她主场，还是她头一次。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就连程雨晴的父亲程知府，竟然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而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楚小乔与曲妙阁交好。 楚莹儿也瞧得出程雨晴心还未安，连忙又出言宽慰。 “盈雪那边。小姐真的不必担忧，更何况，这盈雪的卖身契咱们已经销毁了，她也不再是程府的人，就算是后来查出来，可谁说过先前侍奉过小姐的人，不能再另寻他路？” 话到此处，终于是让程雨晴的面色一松，那艺术那个高挑的凤眼之中，又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神情来。 “对，只要到时候咱们一口咬定与那盈雪没关系，就算是出事儿，也挨不着咱们！” 先前把盈雪安排出去的时候，就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要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丢卒保帅，那盈雪本来就是一个弃子而已。 第319章 弟妹黎氏 “不过，不管旁的怎么说，我还是不放心，你去通知杨牧沉一下，然后，咱们再派人去城郊看一看。” 楚莹儿立刻一应，心中却觉得事情已经办成，再看程雨晴的时候，只觉得这女人好笑，她将别人当成弃子，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旁人当成了弃子。 等着一次的事情成了。她就能借机生事，浑水摸鱼，脱离苦海！ 退出程雨晴的屋子，楚莹儿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自己回了厢房。 她是程雨晴身边的红人，所以就连休息的厢房都是独自一人所住的，不用像其他的下人一样几个人挤在一间里头。 进屋掀开自己的衣袖，一眼就看到方才被程雨晴暗中拧了一把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块黑紫青，可见方才程雨晴下手够狠。 为主不善，就别怪下头的人为奴不忠。 楚莹儿派出去给杨府报信的下人很快将事情办妥，几乎是小桃刚对着杨牧沉和朱紫雪传完信儿。程府的下人就到了。 听完传信，朱紫雪就一挥手，将人驱走了。 杨牧沉将茶盏一放，转头去看朱紫雪，满眼的兴奋。 “娘，这事儿是成了！莹儿说的果然没错！” “天天只想着外头的女人，这事儿也只是成了一半，那娆儿还没解决掉呢。”朱紫雪俨然不满目前的情形，脑子里又开始琢磨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这下人方才说的，楚小乔可能已经盯上了城郊，咱们用不用派人去瞧瞧？” “不用，既然程府的人来报，那他们肯定也不放心，也会派人去看，这一下，就算是这地将原罪给脱干净了。” 朱紫雪早就料到，楚小乔必然会让人在暗中看着，现在的情形，就是谁有动作，谁就是认罪。 母子两个正开心的时候，杨白娇照常来向朱紫雪请安，刚入门，就瞧见两人高兴地合不拢嘴。 可自先前那一次疏远开始，杨白娇也学会了压制自己的好奇。除了问安之外，一句也不再多问。 “今儿那娆儿不需要入府，娇儿你也无事，过来陪娘说说话。” 杨白娇不多问，朱紫雪倒是主动坦诚的出言，直接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叫杨白娇过来一同坐下。 杨白娇却好像不大乐意的模样：“娘，我今儿还想去看看小乔呢，她好不容易伤好，我都没时间过去……” “你改日再去吧，今儿个小乔怕是没时间陪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朱紫雪不反对女儿和楚小乔多走动。就像是她不反对杨白娇和杨清风多来往一样。 自己女儿与自己亲近，又是个眼线，有何不好？ 只不过今日的确不是个适合拜访的日子，与其让女儿去添乱，还是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好，这样也算是能多一个不在场证明。 此言一出，杨白娇就算不聪明也知道，恐怕是这双方之间又有了什么博弈，她不方便参与，也不想参与进去，倒是方才朱紫雪的话，让杨白娇提起了些疑问来。 不容分说的。侍女已经在杨白娇常坐的位子上上了茶水和点心，一看这架势，定然是走不了了，杨白娇也不再挣扎，也就挪身过去。 她小心不情愿的模样落在杨牧沉的眼里，就成了畏首畏尾，惹得若不由冷哼。 “自己娘亲不亲近，倒是出去倒贴外人。是缺你吃穿，还是家里头待你不好了！” 一声训斥，不由得令杨白娇缩了缩脖子，倒是一旁的朱紫雪连忙打断了自己儿子下人的语气。 “你妹妹自幼就胆儿小，少斥责她，今天娘高兴，谁都不许败了娘的兴致！” 话到此处，杨牧沉自然撇撇嘴，心中不服却还是收敛了言语，只是暗暗腹诽，怀疑这个妹妹和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娘，爹爹新看上的那姨娘。为何今儿个不入府了？这岂不是耽误了时辰，万一爹爹不开心……” 杨白娇套话，知道会引得朱紫雪不悦，就拿杨老爷出来当挡箭牌。 朱紫雪就是一摆手：“那是她自己个儿舍不得主子。不过未来怎么说，也不是个定数。” 毕竟楚小乔已经快要找到娘亲和弟弟，这一次她再同上一次楚小乔负伤一样故技重施，一次不行。她就不信两次下来，还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片子！ 娘仨正各有算盘，忽得门口又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三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是杨家二房的媳妇黎氏，正带着下人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 黎氏是杨老爷弟弟，杨开协的媳妇，杨开协一直在外，她倒是在后宅里待得清静。 “嫂子这儿可真是好，儿女承欢膝下，不像我，男人和儿子都在外头奔波，就留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头。” 还未进门，就听到这一声叹息，这一声感叹正叹在朱紫雪的心口上，不论何时、不论对着谁。朱紫雪从来不缺虚荣心。 “弟妹说的哪儿的话？快进来做，沏茶！” 最后一句是对着下人吩咐的，却是被黎氏一抬手给挡了。 “不必了，我这是刚从异食园回来的，带了些牛乳茶和点心，想着今儿也是个喜庆的日子，为了一会儿敬茶，先垫垫肚子。” “喜庆什么？喜庆不起来喽！” 言语间。朱紫雪就将娆儿晚些日子进府的事情讲给了黎氏听，黎氏听罢，一声冷哼。 “杨府肯要她，那是她的福气！现在还没入府，就把自己当主子了，还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色！” “弟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那娆儿妹妹年轻貌美的，老爷喜欢，也就由着她了，哪里还能由得我管？” 黎氏向来与朱紫雪亲近，娆儿就是要入府，黎氏也是会站在朱紫雪这一边，帮着对付娆儿，此话一出，更是让她气愤。 杨府除去嫁出去的大姐杨闻之外，就只有这个二房的媳妇，只要搞定了她，自然不担心娆儿会造次！ “嫂子，您是当家主母，自然就得拿出些气派来！” 黎氏愤然不平，“她若是入府敢造次，我的眼睛可总是容不下沙子的！” 第320章 引蛇出洞 “二婶，这位姨娘还没入府，咱们也是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就这么直接坪路怒一个人的品行，咱们不也败了自己的品德么？” 杨白娇是不喜欢如此言论的，她知道黎氏耳根子软，容易被娘亲代跑，就连忙出言将其思绪给拉了回来。 只是不等黎氏开口，倒是杨牧沉又压不住自己暴戾的性子。 “你到底是谁家的？怎的胳膊肘一直往外头拐？再说不中听的，干脆割掉舌头算了！” 这一语之后，杨白娇自然是再不敢多说，只能喝着牛乳茶。一心往异食园那边想，看着杨白娇喜欢喝，黎氏也继续给她倒。 “不过，这异食园最近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好像食材短缺一样，每日的开张时间倒是没有往日长了，估计也是在为娆儿入府的事情做准备吧。” 反说回楚小乔，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宋楠又一次来报信，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柳梁宇派人盯梢的城门口有了动静。 但出乎意料的是。不是杨牧沉动作，而是早上就犯险的程雨晴。 “看来，这楚莹儿是打算彻底抛下程雨晴单飞了。”楚小乔冷笑着，心中已然料到了乌合之众心中所想。 到哪不论怎么说，柳梁宇办事靠谱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找人才是最要紧的。 想着，楚小乔就要动身，只不过不等她出门，来报信的宋楠就道，柳梁宇早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宅院门口等着。 马车是柳梁宇准备的，车子虽然不华贵，但从材质和车轮的大小、质地而言，都是最轻便的，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相较于平常的马车而言，也是轻巧了不少，可见选车造车上，是下足了功夫。 赶车的人也是衙门里头的衙役，不说伸手如何，至少人品靠得住，不会乱说话。 马车一路到城门口，镇子口，出示了出入的行令。这才往城郊去。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城郊，车子没有继续一路往外走，而是在路边停了下来，楚小乔发现，路边还停着一辆车，自己的车子刚停，宋楠就下车上了另外一辆车，而那辆车的车窗帘子也被人从里头撩开。 车子里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派人盯梢的柳梁宇。 “柳大人？” 楚小乔惊诧，好奇极了为何他会出现在此，他应当是只负责盯梢的。衙门里头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怎的就出来了？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先把麻烦解决了再说吧。” 言罢，柳梁宇就是一声呼哨，两辆马车这才又一次一起朝前驶去。 这里又不是现代社会，没有远距离的通信设备，从盯梢的人发现程家有人出动，到汇报给柳梁宇，再到带着楚小乔追出来，这之间的时间就算是拉得再小，也应当有一盏茶的功夫。 柳梁宇亲自动身追出来。除了看护楚小乔不出意外之外，主要的还是得联系好了前头盯梢跟随的人，免得再跟丢，没了消息就更难办了。 马车一路往城郊深入。 上一次去城郊，也是由着柳梁宇陪同，在城郊的湖上泛舟，好像在星海之中一般，可这一次全然不同于上一次。就连出镇子的方向也不一样。 湖是在东边，这一次则是截然相反的西方，楚小乔记得，溪边是一座坟山，当时楚家二房和陆笛出殡的时候，就是葬在这边的山头上。 不同于东边的清和美景，这里的景色就算是白日里，也透着一股子阴森之气。 路两旁是参天高树，阳光挤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来的是一片斑驳，两辆马车疾驰而去，扬起数道灰尘，让原本就不怎么亮堂的林间小路更是乌烟瘴气。 车子颠簸得紧。就连赶车的衙役都两三次险些被甩出去，倒是车子里头的四人安坐如山。 马车越走，前头的路就越不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路面和偶尔凸出来的石头。让本就轻的马车更是飘飘忽忽的。 前世那么多次的飚车漂移、驱车死里逃生，楚小乔不论是坐车还是开车，都未有过差池，可这马车实在是与前世的骑车相差甚远。竟让她有些晕车的不适感。 一旁的红螺也被颠簸的不舒服，相比另外一辆车之中的宋楠和柳梁宇也不会有多适应。 看着路边渐渐浓密的林子，楚小乔不由得暗叫不好。 四个马车六个人，能打的估计只有自己和红螺，这一路深入，万一碰上强劲的敌人，自保是可以的，但总不能将旁人当炮灰使唤吧？ 思索间，楚小乔就像撩开窗帘去对着旁侧马车里头的两人提醒，让他们先回，却哪料手还没碰到窗帘，忽得马车就是急刹，直接原地骤停，如果不是有红螺反应及时拽了自己一把，恐怕自己一定会被甩出车去。 “到了。” 前头的衙役压低了声音，对着车厢里交代了一声。 柳梁宇和宋楠已经下了车。撩开了楚小乔车子的车辆，一人一个将两位姑娘扶下车来。 楚小乔四处打量，发现再往前还是有路的，一路延伸到远处的林子里偷去，和方才那一段坑坑洼洼的路没有区别，都是难走。 “怎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红螺先问出了楚小乔在意的问题，柳梁宇道：“再往前头就没有标记了。这标记就在这儿，后面的路马车走不了，咱们得自己走。” 说话间，柳梁宇已经下到了路北边的林子里，伸手指了指一棵树，楚小乔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见那树干上有一个格外不起眼的小坑，有点类似与啄木鸟留下的坑，但啄木鸟留下的坑都是一片一片的，不会只有一个，所以可以断定，这是人用利器锥形的利器，凿下去的。 “这是尾随的人留下的标记，方才咱们一路就是跟着这个过来的。” 言语间，四人同时向来时候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路上还有两道不明显的车辙，俨然是程家的马车留下的。 第321章 无别刺杀 树上这样小而自然标记，如果不留心根本就瞧不见，楚小乔不由又多看了两眼赶马车的衙役。 柳梁宇也看得出楚小乔所想，不由得有些得意。 “这些兄弟们看上去弱不禁风，可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否则怎么镇压暴乱？他们的眼睛都是天天盯着那屋檐上的麻雀练出来的，一个个眼尖的很。” 毕竟这些衙役都是他一手挑选培养的，就连曲妙阁里头的能人也都是出自于他。 不再过多的停留，一行人再次一路顺着往林子里头去。 这一次引路。是靠着柳梁宇和宋楠，他们二人总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前头的人留下的极好，而楚小乔和红螺只能后知后觉。 没有再深入多久。忽得楚小乔想起了什么来，脚下步子一顿，也拽住了前面的柳梁宇。 “柳大人，你说……程家来的马车走了没有？” “怎么，你怕他们人多？” 柳梁宇看了看四周，这深林不见日的。也难怪楚小乔会担忧，不过就是这种荒郊野岭，才是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既然对方不仁，自己这边也不用仗义，硬碰硬还不知道谁杀谁。 楚小乔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大对劲，如果他们只是来瞧一瞧，那不应当会在这里耽误这么久的时间，但是那车轮痕迹只有来的，却没有走的。若是他们计划着引蛇出洞……” 若真是算计好的，他们就四个人直接前来，岂不是太不妙？ “小姐放心吧，程雨晴身边的人就算是粗壮，却也是乌合之众，奴婢一人就能打十个。” 出身血滴子的红螺，最不放在眼里的就是那些仗着自己强壮就乱欺负人的家丁，要知道，那些人就算是壮的跟头牛一样，却只是干活儿实在点儿。舞刀弄枪的，还得她这种专业的来才行。 柳梁宇也拍了拍身旁的宋楠，宋楠也表示让楚小乔放心，显摆了一下自己宽肩窄腰的身材。 “楚姑娘就安心吧，这年头没点伸手，哪儿还能在衙门里头当差？”言语间，之间宋楠的手在腰间一抹。 下一秒，“噌啷”一响、寒光一闪，一把五尺长的软剑就从宋楠的腰带里头滑了出来。楚小乔和红螺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的身形的确与那些衙役们不太一样，是有底子在的。 只是红螺瞧见那软剑，不由的一声嗤笑：“这东西，软趴趴的，不像是七尺男儿的武器，倒像是美娇娘的玩具。” 这一声嘲讽让宋楠不爽，只是不等两人吵起来，柳梁宇就将他们叫停。再一次带着人往林子深处去。 虽然知道宋楠有本事在，柳梁宇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但不知道为何，那种不安的心情还是在楚小乔的心里头不断的蔓延。 毕竟……这件事情与杨牧沉身边的刺客有关，而柳梁宇不晓得，如此进入。实在是犯险。 没过多久，楚小乔心中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就在又一次找到极好，往前走了不到二十来步的时候，眼尖的宋楠立刻指着一个方向叫众人看。 众人条目望去，就是一拧眉头。 就在几棵树后面不远的地方，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站着一个人，低着头，背靠着一颗老树。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从衣着打扮上看。就知道，这一定是程家的人，而不是之前来追踪的衙役。 宋楠连忙警惕。就连红螺都把刀拔了出来，也将短刀递给了楚小乔，倒是柳梁宇一眯眼睛。 “盯着点儿四周，那人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楚小乔还没反应过来，柳梁宇就又开口解释。 “如果是活人，就三十呼吸也得动一动，这人脸胸口都没起伏，而且看上去姿势发僵，应该是死透的。” 言语间，柳梁宇已经带着人上前去。果然，刚到那人面前，红螺用刀鞘捅了一捅那人，那人就如同一根木桩般，直接毫无生息的往地上倒去。 楚小乔正要上前查看，却被柳梁宇拉到了后去。 “这种又脏又吓人的事儿。不应当由女子来。” 言语间，柳梁宇已经蹲下身去，将那尸体上下打量了一遍：尸体完好，几乎没有伤口，只有脖子上有一条被细物勒出来的青紫痕迹，可见这就是致命伤，但因为是勒住颈部窒息而死，这人的舌头几乎连根部都从嘴里吐了出来，五官之间神情恐惧，更让人觉得惊悚。 “勒死的，死的不是很久，尸体还没僵，的确是咱们之前来的人。” “我不在意他怎么死的，我就是好奇，怎么自己人还打自己人？” 前面一波，有程家来刺探的人，也有衙役，楚小乔拧着眉头，这林子里头不应该是杨牧沉的人或者程家的家丁守着么？为何他们自己还要杀自己人？ 还是说……这里有有了其他的什么变数？ “这边，这边也有问题！” 宋楠在柳梁宇检查尸体的时候，已经绕道了老树的另外一边，树的另外一边根部的地面，土壤疏松，原本已经冒了芽的杂草此时也被翻得草根朝天。 用脚将那土拨开了一层之后，宋楠就是一愣，一张脸僵了又僵，红螺瞧出不对劲来，立刻也挪步过去，口中也不饶人。 “怎么着？又看见了个四人还是怎么地？你们办案的验尸不是常事？怎的还不如我家小姐淡定。” 言语之间，红螺也看到了那土下埋着的东西，她也是一拧眉头，那埋在土里的不是什么死人，而是一匹死马，应当是程家派来的人所骑乘的。 “不仅不留活口，连马也杀……这还真是片甲不留了……”宋楠嘀咕着。 可这话落入楚小乔的耳朵里，却化成了浓浓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什么情况下会片甲不留？ 楚小乔是知道的，在前世她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少次都是要隐瞒所有消息，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任务都是要将所有的资料信息，不论有用的还是没用的，都一把火烧成灰烬。 第322章 林中遇刺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在目前认知之中的，楚小乔只想到了一类，那就是先前行刺杨清风的刺客！ 难不成……是血滴子的大部队到了？因为杨牧沉的手边的那一批刺客，和自己身边的红螺逾矩，所以来清理门户？ 一阵接连着一阵的不安从心底泛生而出，如果所有人都死了的话……那赵氏和楚小风岂不也是凶多吉少？ “别担心，在没有看见一切，一切都没有定论。”柳梁宇已然看出了楚小乔所想，起身安慰。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见眼前一晃，什么东西从上头滴落下来。正落在她的鼻尖。 那味道腥辣刺鼻，格外的熟悉，柳梁宇抬手抹去她鼻尖的污渍，随即两人抬头向上望去。 这一望之间。瞳仁骤缩，就连楚小乔都到抽了一口冷气。 老树有三人多高，因是初春，那树冠之上的枝叶还不算茂密，这一台头间，就看到三具尸体被藏匿在枝桠之间，其中一句尸体面目狰狞，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树下。而那一滴鲜血，就是从那尸体的眼睛里头掉出来的！ “那两个是咱们派出去的衙役！”宋楠惊呼。 两个是衙役，还有一个与树下那人衣着一样，恐怕也是程家的人。 上一批来的人都死了，凶手将他们半遮半掩的放在这儿，不像是要抛尸藏匿，更多的是想要人发觉，但又不想让人看到全貌看到的那么快，柳梁宇思索得极快，凤眸眯着，一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凶手想让咱们在这儿耽误时间，看来，这真的是个圈套。” 话音未落，林中忽得一阵凉风吹过，风中夹杂着些许铁锈的味道，浓烈的刺得人鼻腔酸楚。 这一瞬格外寂静，好像一切静止，就连风声都没有，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一股凌厉之气压迫而来，柳梁宇凤眸忽得大张，抬手已然朝着楚小乔伸了过去。 “当心身后树上！” 大力袭来，楚小乔只觉手腕生疼，下一秒整个人被柳梁宇拉得转了个身。直接甩向他身后去，转身之间，她看到自己方才所站之处，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持长刀直插入地中！ 这一下若是没躲开，自己恐怕就直接被戳成个糖葫芦了！ 阴险歹毒！用尸体集中注意力，自己再躲到尸体更高的地方，造成盲区，再一举进攻，当真是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思索刹那，红螺已然从树的另外一边绕后而至，抬刀就从那人身后而下。但那黑衣蒙面的刺客也并非等闲之辈，立刻拔刀而挡。 “噹啷——” 兵器相交，刀刃相撞间，黄澄澄亮眼的火花飞溅而出，两人如同两只饿狼一般缠斗在一起。 遇刺同时，四周树木枝桠颤动，又有四道黑影从树上飞跃而下绰起刀子飞速而来！ 宋楠软刀在手，挡开扑上来的一个之后立刻去护驾柳梁宇和楚小乔，也顺带招呼了一声一声红螺，叫她聚集过来别分散太远。 红螺自然答应，只是刺客也瞧得出与宋楠相比，红螺伸手更好。立刻又抽了两人去与红螺纠缠，宋楠以一敌三，还要护住两个，手忙脚乱，急招之后就被人绕到了背后去。 宋楠对面，一个刺客忽得嘿嘿笑了，笑声阴险令人不寒而栗。 “这把刀还真是眼熟，不过可惜。用刀的不是熟人。” 话出令宋楠也是一怔，只是不等他反应，另外一人也提刀袭来，一下打得他措手不及，似是在嘲弄。 “有心顾别人？还是顾好自己吧！” “顾不顾得住，是握刀的人说的算！” 软刀如同灵蛇在空中飞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宋楠的腰部绕到背后，去攻击绕后的敌人，哪料这一攻却是个空，宋楠连忙回神才发现，那人已然朝着柳梁宇和楚小乔而去！ 寒芒闪烁如同天上闪电，片刻间就到了跟前。柳梁宇后撤闪躲再来不及，本想着抬手螳臂当车，却听一声金属相撞的脆声在耳边炸响，宛若闪电之后紧随而来的惊雷。 放手在看。不知何时楚小乔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短刀，正挡在自己面前，挡下了方才那一击。 “没功夫就退后，别逞英雄！” 楚小乔的功夫在红螺和南宋看来。毫无身法和功底可言，而且她的身形和力量也不如红螺和宋楠，但她的灵活却是另外两人望尘莫及的。 她整个人如同一直巨蛇一般，护在柳梁宇周围，火星四溅，将攻来的刺客节节逼退，短刀在她的手中蛇的毒牙，力道不大但攻速迅猛，一招接着一招似乎不用喘气一般，只几下，就让对方身上挂了彩，比红螺和宋楠花里胡哨的攻势要好得多。 楚小乔的身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柳梁宇在一旁看得汗颜连连，他分明瞧见，楚小乔的拳脚短刀干脆利落的别人眼、鼻、心口上戳，而且每三个动作就要往人家的下三路上招呼。丝毫没有女孩子家有的廉耻。 单看动作，力道就算不大，但只要一招中的，恐怕对方就是鸡飞蛋打，再起不能了！ 柳梁宇干站着，他是真的毫无功夫可言，左右看看没人来招惹自己，就将视线都放在了楚小乔身上。就是这么一看之间，却是让他的眸色寒凉了三分。 因为在楚小乔挥刀与人对峙之间，刀刃之上的图腾清晰可见，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勾出了他极其黑暗的回忆。 眼看着就要一转攻势，却忽得又听到两声响动，随即又见两道影子从更远的地方下树，朝着这边而来。 持刀的三人心中大呼不妙，现在的局势是刚刚好，若是再来两个人，岂不是又要逆风？ 就在楚小乔思索着脱身之法的时候，那两道身影已经到了，就从楚小乔和柳梁宇身后的方向而来。 楚小乔连忙就要去拽柳梁宇，要护着他躲开背后二人，可那两人速度太快，楚小乔的手还没碰到的时候，他们已然到了！ “嗖嗖——” 第323章 假死之针 两人抬步追跑间，就带起羽箭离弦的破空之响，却哪料这二人竟然直接从柳梁宇的身边跑了过去，丝毫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茅屋在西方五百步。” 擦肩而过之时，一道低微又清晰的声音飘入楚小乔耳中，楚小乔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就与来攻自己的人向斗在了一起。 这两人的身手明显要比攻击自己的那一波刺客要高一些，很快就将缠斗之中的红螺和宋楠也解放了出来。 以二敌五，也是只能持以僵局。难解难分之下根本不可能分出高下，楚小乔本想帮衬着后来的二人击杀了先前的五人。 但那两人也与五个刺客一样，都是一身黑色的蒙面衣裳。就连武器都是统一的长刀，他们动作其快，只是眨眼间就混成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小姐不必担忧他们，咱们快走！”红螺说着，就去拉楚小乔。“方次啊那些人之中，有先前与奴婢共事的！” 此话一出，将原本就乱的分析搅和的更乱，只是现在情形不容许他们分析太多，只能暂时先离开战场，去找方才支援之人所言的茅屋。 找准了方向，也不再找什么标记，楚小乔带着众人一路往前，果然没过多久，就瞧见了茅屋。 茅屋无人看守，本就破败的屋舎配上四周凄冷的环境，更是让人觉得这里是被神抛弃了的地方，唯一能证明这里来过人的，便是附近地上被踩得七零八落的土地，还能看得出其上的脚印。 楚小乔一马当先到了茅屋门前，抬起一脚就把那脆弱的门板给踹得四分五裂。 “娘！小风！” 门板摔落在地，扬起一阵阵的污灰，众人连忙掩鼻。还是被呛得一阵阵咳嗽，可纵使闯进来的人再怎么不适，也不见屋子里头的人有半分反应。 当楚小乔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下就凉了半截儿。 用衣袖当扇子扇开面前灰尘，众人才终于看清楚了眼前情形。 这屋子宽三步，长十尺，犹如一个巨大的棺材，到处都挂着蜘蛛网与灰尘，屋门踹开。就能一眼扫视到屋内的所有角落。 正对门的地方，赵氏俯卧着，一张脸藏在阴霾之中，叫人看不清她究竟如何，只是能看得到，她周身上下皆是血迹，尤其是那一条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从赵氏腹部身下，还有一只纤细的少年手臂探出来。只是那一条手臂此时此刻也是沾满了污泥，一动不动的。 那是楚小风的手臂，楚小乔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的指甲里还有着黑黑的墨迹，是楚小风每一次鞋子洗笔都会沾染上的。 眩晕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双腿再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和即将崩溃的意志力。楚小乔身子摇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如果人还活着，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的，而且楚小风被以那样的姿势压着，根本不可能喘得上来气，他若是还活着，又为何不挣扎？ 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死了…… “噹啷——” 柳梁宇只觉自己身侧的女子身形一晃。就朝着地上栽倒，如同秋日落叶一般，朝着地上栽倒。他连忙一伸手，将楚小乔扶助。 暖暖的温度自他怀里渡到她身上，才让她发僵的身子稍稍的缓和。 用不着楚小乔去命令什么。红螺和宋楠已然跑到了赵氏和楚小风的旁侧，一个将赵氏挪开，一个去看楚小风。 宋楠已经手快的试探了鼻息，又两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最后慌乱的看向红螺，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没、没气了……” 就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宋楠就算是呼吸都能被楚小乔听得清楚，更何况是这一句话？ “不可能的……这才一天而已，绝对不可能的！” 楚小乔捂着自己的脸，却拦不住泪珠往从指间的缝隙掉落而出，这个世上，对她好的只有这个母亲和弟弟。人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没了？ 再想到先前楚开文的责备之言，更是将她的一颗心放在烈火上煎烤，最后再撕裂。 怀里的人全身都在发颤，似是下一秒就要化掉，柳梁宇的心头也跟着揪得生疼，却是无言以慰。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楠。 宋楠这才连忙反应过来，低头收声不知所措的去看红螺，红螺却是没理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小风，眉头锁死。 “还是安慰一下你家小姐吧……”宋楠伸手捅了捅红螺。 红螺却嫌恶的扒拉开他的手，然后去在楚小风的身上摩挲：“尸体死而不僵，脸色亡而不青……” 就在她嘀咕的时候，一双手忽得就在楚小风后脖颈处一顿，随即手上轻轻一捻，就将什么东西从脖颈处拔了出来。 送到眼前细细端详，红螺眼前一亮：“小姐！小姐别难过了，小少爷和夫人都没事的！他们应当都活着！” 言罢，红螺又一次去赵氏身上摩挲，果然也摸到同样的东西出来。 那是一根银针，粗细与针灸时所用一样，只是长短却只有绣花针的三分之一，是一种暗器，而这种暗器红螺极其熟悉，不是旁的，正是先前她共事的其他刺客所用！ 这种暗器用得好，再配上学得通透的医理，可以杀人于无形，也能针灸救人，让人假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红螺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送到了楚小乔的跟前，楚小乔红着一双眼睛，心里头却还是发慌发麻，不晓得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宋楠闻言，又一次去探鼻息，果然，正如红螺所言，银针一拔去，楚小风果然又恢复了气息，只是气息微弱。 “这方法铤而走险，若是过了时辰还未拔出银针，恐怕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红螺讲完，倒是让楚小乔不知道如何反应，这一瞬间的大起大落，令她的情绪根本赶不上事情的变化，她僵着一张脸，却不晓得该说什么，该表达什么。 倒是一旁的柳梁宇反应的及时…… 第324章 赵氏被废 柳梁宇听明白事情之后，连忙对着宋楠和红螺打了呼哨，让他们先把人都带出去，回到镇上之后请大夫医治，毕竟这老林子里什么都没有，耗在这里，人就算是或者，恐怕也得出问题。 两个属下一应连忙干活，楚小乔却还是拿着那两枚银针发呆，直到她觉得自己脸上一软，才回过神来。 是柳梁宇取出了帕子，在自己的脸颊和眼角擦拭。注意到她的视线投转过来，他唇角一勾，好像驱走了这茅屋之中所有的阴霾。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楚小乔也勾了勾唇，轻道了一句：“谢谢。” 柳梁宇身为知县应当为民分忧，为民做主，身为曲妙阁阁主的兄长，人丢了也该他帮忙寻找，这一声道谢让他受之理亏。 只是他还想再说话的时候，楚小乔已然撤离了他的臂弯，跟着红螺和宋楠。朝着林子远处去了。 四人按照来时候的方向走，本想绕开先前打斗的地方，可邻近了才发现，那边缠斗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没时间去考虑别人，一行人立刻往林子外头赶去，来时候的衙役和马车还在，早已经调转好了车头，随时准备着离开，众人一上车，车子就立刻往城镇方向而去。 红螺和宋楠看护着楚小风和赵氏，在一辆车上，楚小乔就和柳梁宇在了一辆车里，因为重量不同，所以这一次，两辆马车的速度也有了差异，一快一慢，而且因为拉得是伤员，慢下的马车也不能过于颠簸，无法加速。 但柳梁宇并没有打算等后头的马车，反倒是撩开车帘，对着前头的衙役吩咐。 “赶车快一些，进城之后，到清风堂去。” 先行到清风堂请好大夫，再等着后面的伤员到。如此一来统筹安排，既不会闲下来心慌，也能最大程度上的减缓伤员病痛。 得了命令，赶车的衙役一声应声，随即甩着马鞭就驱车狂驰，马鞭甩得噼啪响，似是要把马屁股都给抽肿。 回的路和来时候一样坎坷，因为速度加快车内更加颠簸，可是此时此刻的楚小乔却安静的不像话。 她静静的做在一旁，身上素色的衣裙蒙了尘土，脸上也挂着未擦净的泪痕，发髻有些凌乱。带着狼狈，却也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凄美，只一看就揪得人心痛又挪不开眼。 “没事的，这一次算是有贵人相助，咱们快些去请了大夫来，你弟弟和娘亲不会有事的。” 旁的不说，单假死这一说，就能看得出，原先红螺共事的那一批刺客的确是在帮衬着自己这边没错的，而且帮着自己保住了亲人的两条命。 至于后续如何，那也只能看着后面的情况如何，只要楚小乔照拂的好。断然不会有大问题的。 “多谢柳大人关心照顾，只不过……我不是在想这个。”楚小乔勾了勾唇，只是这神情之中尽显疲惫。 “那还有什么烦心？”柳梁宇不解，人都已经找回来了，麻烦也算是暂时解决了，按理说她也应该放松了才对。 但旁人不清楚，楚小乔的思维永远思考得很远，在常人还看着眼前事情发愁的时候。楚小乔已然想到了三两步之后的情节上去。 听到柳梁宇的问话，楚小乔闭了闭眼睛，长睫跟着拧起的眉头微微抖动着。 “大人从这一遭也应当瞧得出来，这一次我们家招惹上的不是什么善茬儿。” “可你也并非池中之物，本就非常人，所遇自不会是凡物。”柳梁宇觉得这不是楚小乔应当担忧的事情，更何况就算是有敌，却还有曲妙阁和自己这样的友在。 “我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我的家人却都是平常人，他们总有受不住的时候，就算能护得住他们，可他们也总会有厌烦的时候。” 不论前世还是噤声。楚小乔最厌恶最难熬的，就是明明在一起，却是独自一人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她有过两次。一次是要和楚家闹分家，还有一次，便是前些日子，楚开文要她关了异食园的时候。 柳梁宇自然瞧得出她所担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了一笑。 “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我，偏选了一条不善的路走，但只要你走的下去，总不会有人拦着你。” 楚小乔看着柳梁宇，她的确是奇怪，为何有曲妙阁那样的家产不好好去经营，偏要去考取功名？这柳梁宇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什么爱功名利禄的人。 异食园的确是能继续开下去，就像是楚家能将他们赶出来，让他们顺利分家，过自己的日子一样。 但那一次分家是如何分出来的，楚小乔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自己心里头算计，他们一家定然到现在都被压迫着，要么就是冻死在牛棚之中。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最厌恶的就是如此，对着谁都不能轻松，哪怕是骨肉至亲都得耍着心眼儿。 越想，越是觉得疲惫，她闭眼拧眉，那神情落入柳梁宇的眼中，令柳梁宇也觉得格外不舒坦。 他自然就能想得到，先前他到异食园去。正看到楚开文对她动粗的时候，这一下就知道她是在担忧着什么。 虽然异食园的户主登记是楚小乔没错，可长辈终究是长辈，长辈的话不能不听。 想着，柳梁宇拧了拧眉头，捻了捻下巴道：“所以说，只要家里头一心，你也就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吧？” 柳梁宇反问，楚小乔点头，却是觉得不可能，楚开文上且不说，单单这一次赵氏和楚小风的事情，就未必能让他们二人与自己一心。 “安心，这件事情有我在，定然帮办得妥妥帖帖。” 收服人心是为官之道最基本的一条，柳梁宇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久，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功夫在，就算不能一路高升，收服楚开文这样的平常人，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很快回到镇上，到了清风堂，点了两个上等的大夫上车，一路往异食园去，因为去清风堂要绕路，到了异食园之后，后头拉着伤员的马车也到了。 第325章 重伤难愈 喊人出来将人抬到内院里头去，大夫们立刻开始医治，楚小乔想跟着，却是被众人劝着先回屋子里头去等待。 她一身疲惫，就连一直责备他的楚开文都看不下去，也实在是应当休息。 碧海陪着楚小乔回到屋子里头，换了一身衣裳，又洗了一把脸，她坐不住，又连忙往正屋里头去。 “姐姐……” 刚进屋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弱弱的少年呼喊，楚小乔一喜。连忙转头看去，果然就瞧见楚小风半躺在屋子里头的榻上，已然醒来了。 “是姐姐！” 挪步过去，在楚小风身旁站定。就见那大夫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包扎完，往床边赵氏的身旁去。 “大夫，他们娘俩情况究竟怎么样？您说句话，也好让我安一下心！”一旁的楚开文已经开口发问，俨然是急坏了。 “这位老爷放心，小公子身上虽然有伤，但都是瘀伤，最重的也只是胸口的一道半指宽的刀上。但刀入一寸死不了人的，只要安心调养，定然不会有事。” 老大夫回复着，楚小乔又依言扒开楚小风的衣服看，果然有一道包扎的纱布，看来那一伙儿人是早就打算要了人命了！ 这一次是楚小风和赵氏的运气好，否则真的让敌对的人一刀子捅下来，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那我娘亲如何？” 楚小乔拍了拍楚小风以示安慰，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一边发问，一边到了内屋里头的床榻边。 这一问让两个大夫一静，半晌才听得一人开口：“性命无忧，但情况不妙，具体的，还是姑娘您自己看看吧。” 也不知是伤口不多，还是大夫妙手回春，楚小乔挪步到床榻的时候，赵氏身上的伤已然包扎完毕，只是大夫正在诊脉，记写药方，将内服和外用的药一起记下来。 红螺见出行前过来，与大夫对视一眼之后，便抬手将赵氏身上的被子掀开来。 因为情况紧急、包扎伤口，大夫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衣衫留不得，再加上衣衫之上本就有着各种污渍，不可能洗的出来，所以干脆就全都剪掉，只留了最内里贴身的衣物在。 只一眼楚小乔的心跳一滞，总觉得自己似是连呼吸都没剩下。 一眼看过去，赵氏的身上目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块青一块紫，与挨了鞭子的楚小乔相比，只是一个皮肉绽开出血，一个皮下皆是淤血，原本的肌肤颜色没有几处能看得到。 “大夫，我娘这伤势如何医治？” 原本坚如磐石的心智好像被人用锥子和榔头狠狠的敲砸了一番。就连原本铿锵的语气，此时声音也有些发颤。 “这伤势很是巧妙，若是肉眼单看，就是皮下淤血，但通过脉象却能断的出内脏也有出血，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的，所以若是一个大意，这位夫人恐怕就要在不明不白之中西去了。” 大夫说着，面上露出了不善的神情来，楚小乔受伤的时候，这位大夫就曾来医治过，知道当时的情形险恶。现在赵氏的情况与之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这动武之人当真是=阴毒狠辣！ 楚小乔的脸色也跟着一沉再沉，如若与自己先前受伤相比，程雨晴最多的心眼坏透了，而这一次的刺客，确实坏得有心思，倒有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瞧见楚小乔的神情跟着沉降。诊脉的大夫连连安慰。 “有老夫开的药方在，姑娘不必担忧，定能护住夫人性命，只是这药方得随时根据伤势更换，老夫日日来诊脉也不劳碌，只是又另外一件事情，还请姑娘节哀。” 老大夫是与楚小乔有过接触的，也算是能摸得透她的脾性，果然此言一出，楚小乔就是一愣，心道：性命都保住了，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她节哀的？难道是娘亲的阳寿再没多久了么？ 正忐忑。缺见刚刚被红螺盖好的被子，此时又被另外一位稍年轻些的大夫给撩开，指了指赵氏的一条腿。 楚小乔记得那一条腿，是在茅屋里面的时候。扭曲的那一条腿，不用大夫多言，楚小乔心下就是一凉，心道难不成是这腿又出了问题？ 果然。不等再发问，就听大夫又道：“夫人的这一条腿是被钝器重伤的，筋脉全段，骨断而碎，再不可接，恐怕日后再难站立行走。” “站不站得起来不要紧，主要是这伤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可会有日日伤痛在？” 不论赵氏如何，都会是她娘亲，她都会供养，她在意的，只是日后娘亲还要受多少苦楚而已，毕竟她娘亲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悲惨，她不想娘亲的后半生也日日苦痛。 “只要卧床休养，便不会有事，切忌绝不能强站强走，否则这一条腿怕是再不能保得住了。” 现在大夫还能用要将腿保住。所谓的保不住，就是那一条腿的神经整个坏死，单一条腿死去、溃烂…… “我知道了，多些大夫了。” 言罢，楚小乔对碧海打了个眼色，碧海立刻将一个荷包奉上，大夫自然要点点银两，只是打开荷包就是一怔。里头哪里是什么碎银？而是一块完整的金元宝！ “这、这清风堂的虽贵，却不值这么多……” “日后还要大夫多多照顾我母亲，大夫收着就是，若是日后医药消费不够了，再来找我取便是。” 这一句话便是将赵氏的安危托付了过去，大夫本就医德深厚，此时更是使命在身，义不容辞的朝着楚小乔行了一礼。 包扎结束，诊脉记下药方，又问了赵氏何时会醒，这一次的答案却是不确定的，一下又让众人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楚小乔碧海跟着大夫去清风堂抓药，自己就先抱着楚小风回到了他的房里头去，红螺则是同楚开文一起留下来，继续照看赵氏。 这一次赵氏养伤抓药所要耗费的不少，出行前只看了一眼那方子，就知道，自己那一锭金子恐怕也就只能撑一个月，这一个月的药还不知道够不够让赵氏醒过来。 第326章 地狱无门 她的异食院每月的盈利，也就是一定金多一些，算上曲妙阁的红利，也就刚刚够这府邸一个院子的开销，还不算上每个月每人额外的吃穿用度。 毕竟，不可能每个月一天三顿都和稀饭吧？ 更何况赵氏的身子除了吃药，也得用食疗好生的滋补着才能补回元气，楚小风还要继续学习，自还得研究新菜。以及下属们每个月的工钱等等各种杂事。 这么粗略一算，便觉得手头上的银子又紧张了起来。 楚小风能看得出姐姐担忧，但此时的他毫无办法。而且心思也不在其上，他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楚小乔讲。 小手无力的伸出去，拽了拽楚小乔的衣角，楚小乔连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展开一个笑容来掩盖自己方才的担忧。 但楚小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她刚刚展开的笑容随之一僵硬。 “姐姐……莹儿。绑走我们那一群人里头，有莹儿……” 随后，楚小风言简意赅的将自己如何被绑架，以及黑暗之中听到楚莹儿说话的声音都告诉给了楚小乔，楚小乔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楚小风就是在那卖糖雪球的老头手里尝了一个，随机就没了意识，再恢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双眼被蒙，不知身在何处，对方下手是格外干脆利落，想必赵氏的经历也是大差不差。 说到最后，楚小风的声音更是虚弱，楚小乔大概明白之后，也叫他不必再多言，好好休息，可就是这一句寻常的安危，却让楚小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贪嘴想去买零嘴吃，就不会被绑走。娘也不会为了护住我变成这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楚小风平躺在床上，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枕头上，原本晶亮的眸子此时更是水盈盈的惹人心疼。 赵氏的性子楚小乔是知道的，她是爱极了自己的孩子，不论何时都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冲到最前面去。 在楚家，楚小乔和楚小风之所以还能自在一些，楚小乔还能用计分家，都是因为赵氏一直将所有事情都做在前头。不让自己的儿女吃亏，每一次吃饭都是赵氏都要专门给自己的儿女，藏一些荤菜在米饭下头。 否则，若是日日都被逼得连饭都吃不上，楚小乔哪里还有旁的力气去捣鼓别的事情？ “不怪你，是有人故意要害咱们，怎么都是防不住的。”楚小乔轻揉着他的脑袋，又帮他擦干眼泪。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她也没想到，有些人能狠辣无心到直接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小孩子下手。 方才楚小风一番话下来，楚小乔就知道，这件事情断然与杨牧沉脱不了干系，与朱紫雪也挂钩。 先前对这母子二人楚小乔不过是厌恶，不想多来往。只是看着是杨家的人，不能不给脸面才笑颜相待。 可现在看来，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撞破脑袋往里头冲！ 既然他们敢对自己的家里人动手，那就别怪她今日起对他们所有人都无情！ 另外一边，杨府之中。 有黎氏和朱紫雪唠嗑，杨白娇陪坐，杨牧沉自然也就脱身而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港一进门，他就卸掉了对朱紫雪时候的恭顺，换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抬眼扫视四周。就发觉之前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在堂屋坐下，立刻有人来倒茶送点心，茶水热度正好。点心也精美可口，然而杨牧沉看也没看，只顾着开口询问。 “回来了？” “是。” 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随即一道影子从房梁之上飞跃而下，就在杨牧沉脚边的地方落定。 杨牧沉被这突如其来的出场下了一个激灵，不悦的拧眉，那人立刻就是一声道歉。 “属下有罪，请少爷宽恕。” 言罢，那人立刻改为双膝跪姿，朝着地上磕了两个响头，这才让杨牧沉心下愉悦了些。 “事情解决了？人都死透了？” 朱紫雪和楚莹儿只是要脱罪给程雨晴，然而杨牧沉却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往后多想了一步，那就是干脆趁着四下无人，一不做二不休，将一切抹了干净！ 擒贼先擒王，若是楚小乔死了，那异食园自然崩盘。所有人树倒猢狲散！至于柳梁宇，也算是连带着报了上次的朝堂挨板子之仇。 “属下该死！” 杨牧沉话音未落，却见那人又是猛地一磕头，又叫杨牧沉愣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此人话中意思。 “没解决？人没死？我派了你们一共五个人出去，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你们都搞不定么！” 杨牧沉暴怒而起，抬腿就朝着那人的脑袋踹了过去，跪在地上的刺客自然不会对主子还手，只能被一脚踹得歪了歪，低头任由杨牧沉责骂。 这一批投身而来求容身之所的刺客，一共就十人，派出去一般还搞不定，难不成要倾巢而出么？ 点心盘子、茶壶热水直接朝着那人的身上砸去，然而就算是杨牧沉打砸得再狠，骂的再难听，也只他一个人的动静。 整个院子里头死气沉沉，仿佛没有活人，他不过是对着一群雕塑乱发脾气而已。 他的拳打脚踢对于刺客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被他踢踹的也不是这一队刺客的领队，真正的刺客领队此时正在外头听着杨牧沉的责骂，心中愤怒翻涌。 只是他愤怒的从来不是杨牧沉所言，而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对手。 刺客之间各有差别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这一次，他们又碰上了老对手，而且他们惊愕的发现，就算是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对方却还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其实只要将遇到的事情告诉给杨牧沉，杨牧沉定然会原谅他们，并且想出新的对策来，但此时此刻，刺客们宁愿是挨骂挨打也不打算将这些告诉给杨牧沉。 并非是怕杨牧沉嫌弃他们无用，而是这些事情，他杨牧沉不配知道！ 第327章 闭门一羹 待到他们大计完成，别说是这杨牧沉，就是整个杨家，都没必要继续存在下去。 等他打骂够了，那地上跪着的刺客才终于得以喘息，但就算杨牧沉是个常人，可这一通下来，那刺客身上也多了不少的淤青。 “让你们处理的东西，你们处理了么？” “已经处理好了，就埋在程府外院的花圃里头。” 刺客连忙回应，杨牧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一声冷哼。 “还算是有些用处。去转言告诉莹儿，让她好生记着，自己把握！早日摆脱了奴婢的身份，嫁到杨府来。” “是。少爷当真对莹儿姑娘专一。” 刺客一应，不忘夸赞一句，并非他想说，只是这杨牧沉最喜欢听到这一句罢了，就像每个风流男人总希望旁人说自己专一。 事实上，杨牧沉也当真对楚莹儿专一，但只是因为她貌美敌过了南诏镇的一群女子，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姑娘。 最重要的是。不论对方对自己是否真心，只要能让他收集，便是最好的，等他收集了这个之后，还会再有下一个。 杨府的另外一边，宏二奔进了院子里头，与洒扫的小桃撞了个正着，却也没来得及道歉，就直往屋子里头去，也不怕冲撞了心情阴郁的杨清风。 “少爷，有信儿了！” 一句话让原本打算斥责的话立刻换了咽回去，也令杨清风原本晦暗的神采一下亮了一亮。 “是看到有程家或者杨家的人马出城？可知道了楚伯母和小风的具体所在？” “不、不是咱们伙计瞧见的，是咱们伙计听清风堂的大夫说的！楚姑娘已经找楚伯母和小少爷了！” 言罢，宏二立刻将先前伙计回的消息原封不动的告诉给了杨清风，如何找到人获救的杨清风不清楚，但伤势他却能知道的明白。 “不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 他也不知道这一趟去要找个什么由头，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得去看看，而且现在的小乔定然心力交瘁，需要人去帮衬。 备车而趋，很快就到了异食园去，开门的不是红螺和碧海，倒是新来的侍女盈雪。 见杨清风看着自己拧眉，盈雪立刻低头行礼解释。 “奴婢盈雪。是新进院子的，杨少爷自然瞧着眼生，碧海和红螺两位姐姐一个在照顾夫人，一个去了清风堂抓药还没回来，所以就换做奴婢照看院子了。” 等她解释完，杨清风还是拧着眉头，如若方才这盈雪不行礼还好，这一行礼，更是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家小姐呢？” “在院子里头正陪着小少爷。”盈雪立刻回复，随即便转身去回禀。 就在盈雪走后，只见娆儿从西园儿出来，对着杨清风施施然的一礼。随即指了指盈雪的背影，又指了指门口的池塘，口中的话却是与她所指没有半分关系。 “杨少爷，我家小姐现在忙碌得紧，怕是没时间见您的，不如您先去西园儿里头等一等，待小姐有空出来了，您再见也不迟。” 言行不一让杨清风格外在意，看着眼前的娆儿，她满脸精明，便知道事有蹊跷，索性也就跟着到了西园里头去。 果然。刚进院子，就瞧见西园里，柳梁宇正站在花圃前，盯着泥土里几颗刚刚冒出嫩芽来的青草。 这娆儿虽然还没进府，可已经被赎身，就是杨清风和楚小乔的人，她从到了这异食园开始，看似不做什么重活儿。却是已经处处留心，做起了她应当做的事情。 比如提醒杨清风和楚小乔盈雪有问题，也对那门口的池子有动作，再比如就是将杨清风引到西园儿来，看到情敌柳梁宇 “杨少爷怎么的忽然得空了？” 杨清风还在拧眉思索之际，柳梁宇已然开了口来询问，他可是记得这几日杨清风都是没出入过异食园的，现在楚小乔刚有了件好事他就凑上来，难免让柳梁宇觉得有些好笑。 “生意再忙也不过是身外之事，柳大人衙门之中琐事繁忙，是百姓的父母官，怎的也有闲暇来这异食园了？” “楚姑娘这一次的事情是与曲妙阁有关。本官也有职务之便，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帮衬。”柳梁宇说的真实，却是让杨清风觉得心下一阵不爽利。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柳大人不会衙门去看看么？免得衙门再生什么麻烦事。” “只要没人惹事。衙门里头一切妥帖，能有什么麻烦？倒是这异食园，我答应了楚姑娘一件事，还没做成。正等着楚大伯出来，慢慢商洽。” 最后四个字，柳梁宇咬字清晰，缓缓道出，言罢之后，似是在炫耀什么，微微勾起了唇角，却是让杨清风的面色瞬间一沉。 他杨清风与楚小乔相处半月，两人的关几乎要成铁打的，却忽得莫名其妙崩裂，对于楚小乔的家里人，杨清风更是接触的不多，现在怎的自己刚走，这柳梁宇又紧赶着往上贴？还贴得这么自如恰当，难不成先前他就有所小动作？ 瞧着杨清风渐渐眯起的眼睛，柳梁宇也想到了杨清风所思虑。不由得又是一笑。 “杨少爷，您别遇到什么事情，都把罪过往别人身上想，您自己是个多情种，不是楚姑娘要的痴情种，她厌恶也是正常，我只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意走而已。” 言语间，柳梁宇的笑容更加谦和有礼。对上杨清风冷若冰山的模样丝毫不惧。 两人各占一边，颇有水火僵持之势，叫原先已经打好关系，一起站在一旁的宏二和宋楠有些尴尬，不晓得是应该顺着自己的主子相互敌对，还是两人继续在一边儿站着。 就在僵持之间，忽得去内院汇报的盈雪已经到了西园里头来。 “杨少爷，我家小姐说了，她最近再无空暇，还请您不要再来了。” 此言一出，院中气氛更冷，杨清风本就清冽的眸子此时幽深得见不到一丝光亮，只是死死的盯着柳梁宇…… 第328章 白玉穗子 眼神似是要在他身上剜出两个血淋淋的孔洞，就连旁侧的下人都觉得周身冰寒，再不敢多言。 柳梁宇却是不惧，仍是勾唇笑着，笑容中似是带着胜利的喜悦，对着杨清风一笑。 “正主都已在这么说，杨少爷还是请回吧。不然若是真的耽误了楚姑娘什么正经事，怕是以后这院子都难进，哪还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 好言相劝不假，但其中的火药味也是真，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梁宇当真是将这一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而且，也像杨清风实打实的证明了温柔刀。 不光是女人能用，男人用起来，也是格外顺手。 “少爷进院子。是不用通报的。” 气氛尴尬，宏二也无法对旁人发脾气，最后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新来的盈雪，盈雪一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不过，用不着下头的人慌乱，就听杨清风忽得开了口。 “宏二。不必费口舌，咱们走！” 言罢，杨清风拂袖而去，宏二连忙跟上，却也不敢跟得太紧，生怕一靠近，就被杨清风周身的寒气冻伤。 内院里头，红螺已经将赵氏贴身的事情处理妥帖，赵氏有楚开文陪着，红螺就又往楚小乔的身边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方才盈雪来汇报的时候，红螺也在，对着盈雪的所为直拧眉头，她总觉得自己的情商低，却没想到这盈雪更傻，这种情况，就应当让杨清风直接进来才是，碧海不可能没讲过杨清风的地位。 之前的种种异常，再加上今天这一次，可见这盈雪心底当真不纯。 “小姐，您为何不让杨少爷进来？” 就算红螺再蠢，也是瞧得出，此时的楚小乔正是难受的时候，杨清风进来作陪是最好的。而且，楚小乔也的确是日日在盼着杨清风前来，此时来了，不是正中下怀？ 床上躺着的楚小风也奇怪的看着楚小乔，觉得自己姐姐莫名其妙，明明是喜欢人家杨少爷的，怎的这次话都不说一句，就让下人去把人家直接赶走了？ “弟弟和娘都需要都需要休息，我也没时候去管他，让他进来做什么？给我添麻烦？” 心口不一。 红螺腹诽了一句，不过对着楚小乔，她是一点儿也不打算隐瞒。最后一抬手，指了指楚小乔怀里头。 “小姐若是真的同杨少爷没了情分，又何必留着杨少爷的玉佩？当时就应当砸了，哪会日日搁在心口上？” 此言一出，原本虚弱的楚小风都噗噗噗的笑了，楚小乔脸色一红，瞪了一眼还在伤中的楚小风，又瞪着红螺，就起身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头靠近自己厢房的地方。 虽然方才那一眼很凶，但红螺知道，小姐同外头的贵族小姐不同。不会随意的打骂下人，而且她一语中的，小姐其实是在纠结，纠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红螺陪站在一侧，看着楚小乔等她发话，却见她脸红了半晌，最后一叹，从心口的地方摸出了那一块羊脂玉佩。 “小姐就是这样。总是自己叹气多想，却从没把想法真正讲出来过，换做是谁，那都得与小姐产生误会的。” 红螺苦恼道，说着，也看了看那玉佩，玉佩的穗子已经不是原来的穗子，换成了另外一条白蓝色的流苏。 这流苏是两根，只是较细，挂了同样的翡翠珠子，将两股流苏绳子编制成一个同心结，白蓝交织格外清新好看。好像蓝天白云一般不可分割，坠在羊脂般的玉佩之下更是清新。 不知道比先前那红穗子白玉佩的配色好了多少倍。 这穗子是楚小乔亲手做的，昨夜柳梁宇让楚小乔不要轻举妄动，一夜之中没有消息。又不得去刺探调查，焦灼之中她彻夜无眠，只能摩挲着这块玉佩，最后做了这穗子出来。 家里人的安危。以及心上人的不专，这两种情绪的煎熬当时就写在楚小乔的脸上，红螺一直陪着楚小乔自然看得出，她的内心当时是有多么痛苦。 但她就是不说，就算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事到临头还是微微一笑，一笑了之。 “小姐宽心吧，杨少爷对小姐还是极好的，今儿曲妙阁的伙计都说了，杨少爷被小姐砸了玉佩气走之后，并没有对小姐置之不理，还安排了人手在外头一直看顾着，就是为了为了找到少爷和夫人的所在，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这一次，是小姐过分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帮着外人来埋汰自己的主子？”楚小乔一拧眉头。又瞪了红螺一眼，可再看向那玉佩的时候，眼神又一次绵软下来。 是自己错了么？她只是习惯的将事情先自己想清楚，验证了之后再开口讲话，这是她做事一贯风格。 不论前世今生解释如此，可是为何她的准则到了杨清风面前，就那么的不占道理了？ 心烦意乱伴上这两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毕竟要地方管理院子里头的人。又要研究新的东西，还得让异食园如同素日一般，一切看上去要风平浪静，这各种事情和在一起，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得来的。 红螺正要劝楚小乔稍做休息，却听到外院又有动静。 是去清风堂跟着抓药的碧海回来了，不仅有煎熬的药，还有药丸和外用的药酒，立刻就要给赵氏和楚小风用上。 碧海一个人是做不了的，红螺和娆儿自然是要去帮忙，这一下院子里人手又不够，楚小乔身边一下就没了人。 还没的着清静，楚开文就因为赵氏身边有了人伺候，从屋子里头出来，与楚小乔面谈，这一次他面色铁青，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下定了决心。 只是与他的决定是什么，在开口的第一句就讲了出来。 “小乔，这嘈杂的院子关了吧，咱们再找别的营生，家里头的人真的受不起这刺激。” 在楚开文看来，楚小乔的仇家都是来自于异食园的食客，而事实证明，挑事儿的人也都会瞅着异食园来，这是个事实。 第329章 梁宇说理 与其这样自找麻烦的求富贵，倒不如找个掌柜的去做伙计，也是一样能养活一家子人的。 楚小乔的目的不是养活，而是让一家子过上好日子，她能看得到仇敌到底从何而来，这不是关了异食园的大门就能将仇敌也一并关在外头的。 但楚开文看不出来，而他对楚小乔，就算有疼爱在，可更多的还是愚孝和愚昧，在楚家甘愿为了老母欺压自己一家，在南诏镇又胆小怕事，他自诩自己是长辈。对楚小乔的话，从不听其中的深理。 “爹，仇家都已经堵到门上来了，关了院子就是示弱。咱们是要等着别人骑到咱们头上么！” 楚小乔不服，她从来就不服这个爹，一个连事情都搞不清楚，也看不清楚仇家在哪的人，凭什么在这儿指挥她？ 别说是生父，就算是祖宗也不能如此乱开口！ 楚开文也是怒目圆睁，抬手指着正屋方向：“那你想如何，只这一次就让你娘和弟弟受了这么大的罪。若是有下一次，他们哪儿还能有命在！” “可现在娘和弟弟都需要用药，宅院经营也是要钱的，现在关了院子断了财路，就是断了弟弟和娘亲的药！才是真正断了他们的活路！” 急红了一双眼睛，楚小乔心中直骂那灵溪村是穷乡僻壤，怎的能养出这样愚昧不堪的人来？也幸好这样的人不是一家之主，否则那一家迟早要走上绝路！ 就在父女二人剑拔弩张之际，盈雪又一次来叩门。 “老爷，小姐……柳大人还在外头呢。” 隔着门板，盈雪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是被气氛压抑得透不过气。 这一次，她倒是汇报的及时，免了一场窝里斗，不等楚小乔开口挪步去招待，倒是楚开文移步向房外去，便走便不忘对楚小乔道。 “异食园既然被看重，你也不想关门，那就由我去和柳大人说清楚，直接卖出去！” 先前柳梁宇告诉过楚开文，这异食园因为受益颇多，所以被衙门看重，要受的规矩不少，不能随意关门倒闭。可见异食园就是个大宝贝疙瘩。 若是要将这异食园直接折现，不可能没有人要。 看出楚开文所想，楚小乔不由一阵咬牙愤恨，心道这父亲也真是可以：关键的事情看不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但是她的产业，又怎能随意被旁人支配？ 思索着，她也要跟着出去，却被盈雪连拉带拽的拦了下来。 “小姐，老爷心情本就不好的，您让他去吧，柳大人是明事理的人，定然不会有事的。小姐和老爷的矛盾，等老爷消了气再说也不迟！” 盈雪以为当家的是楚开文，毕竟住正屋、备辈分地位最高的就是他这父亲，所以旁人看来，理应是他当家作主。 她本就是被人派来搅浑水作恶的，巴不得楚开文赶紧去找柳梁宇的事儿，两者最好干脆结下矛盾，让这异食园开不下去！ 这样说不准她的任务还能提前完成！ 知道盈雪有意阻拦，楚小乔也放弃追出去。 于理，柳梁宇是曲妙阁的一个领头，曲妙阁的不少利益现在都来自她这边，柳梁宇也不傻；于情。她与柳鸢关系融洽，而且曲妙阁这一次，也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债。 在路上的时候，柳梁宇也说会帮她办妥帖，想必应当不会临阵倒戈。 想着，楚小乔又转眼看了看身旁的盈雪，盈雪理所应当的看着楚小乔，楚小乔也对她一笑。 “你说得对。等事后再好好说。” 等赵氏和楚小风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在一件一件的将事情解决算账，这个什么盈雪，也跑不了！ 楚开文到了西园里头，柳梁宇已经在会客的屋子里等着了，瞧见来的不是楚小乔，他也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示意楚开文先坐。 楚开文却是先规规矩矩朝着柳梁宇行礼，随后直接就开口讲了希望柳梁宇找人收购了宅院的事情，或者就是想办法关了异食园。 柳梁宇仍是不急不恼，也未因为楚开文长辈行礼的动作而有所动容缓和神情。他还是微微笑着，已然是从与楚小乔相处时候的亲近可人，变回了官场上那个圆滑狐狸。 到了一盏茶，推到桌子对面。又对着对面的位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楚开文坐下再说。 无奈之间，楚开文只能压着自己的一股莽劲儿坐下，又喝了柳梁宇端上来的茶水。茶水的清新沁人心脾，一下将楚开文的毛躁压制下去。 瞧他神情稍稍安静了些，柳梁宇才终于开了口。 “本官能理解楚伯的心思，身为人父担忧儿女，身为人夫心疼妻子，你要关这异食园，也不过是因为瞧见这一次麻烦上身，怕再惹来更大的麻烦，对吧？” 楚开文连连点头，他从未接触过当官的，如今与柳梁宇一言，且又能平起平坐，他才终于是敞开了心扉。 “我家本就是个种田的农户，异食园也只是小女儿胡乱折腾的，家中妻儿是受不起风波摧残的，还望大人通融帮忙。” “胡乱折腾？可本官瞧着。这异食园的经营和收益，不知比旁的酒楼商铺番了几番，全然不是无知之人胡闹的架势，楚伯可是了解楚姑娘的经营之策？” 言语间虽是商议，谦和有礼，未有半分咄咄之气，可最后这一问，却是让楚开文噎了又噎。 身为这父亲。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女儿的心思，更是越发的瞧不懂这个女儿了，至于这商铺的经营，他更是一点儿不知，就连在院子里头帮忙也没有过，他只是每日的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活计，早出晚归，哪里晓得这院子里头的变化？ 柳梁宇一眼看穿楚开文心思，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慢悠悠的回道。 “楚伯不懂经营之道就罢了，可知这院子一月经营所得，有多少？日常开销花费又有多少？再算上这一次伯母和小少爷养伤调理的药钱、补身的食材钱，又是几何？” 第330章 我行我道 楚开文仍是不知，别说这一次，上一次就是楚小乔受伤所耗费多少他都不知道，而且，他的工钱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楚小乔也没有收走过给家里头充公。 现在旁人一问起来，倒是让楚开文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这种在灵溪村过了半辈子的清苦人家而言，一两银子已经是天文之数，就算杨家每次补贴，最多也只是十两，哪里还能想得到还有更多？ “楚伯。您是种田出身的，应当比本官明白，若是给地主干活儿，那每年能拿多少粮食和工钱。都是地主说的算，但若是耕的自家田地，那就是干多少有多少，这道理放在经商上头，是一样的。” 柳梁宇摇着杯子里头有些烫的茶水，最后还是放弃了品尝，放回到了桌面上，继续道。 “这院子每次开销收益都是楚姑娘一人在打理。从未向二老伸手要过银钱，方可之楚姑娘一人足矣养家，楚伯不放停了外头的活计，回到本家来干，方能了解女儿所做究竟是否正确，更能参透其中许多门道，发现更多惊讶的东西。” 楚开文并非顽固不化之人，柳梁宇这一通讲下来，叫他若有所思。 这一次院子里头出事，其实说白了也是没有足够的人手看护，若是人手齐备，哪里还能让外人钻空子？ 沉默了一阵，柳梁宇才又开口：“本官看得出，楚伯是信任自家女儿的，不然在当初你们刚搬来镇上的时候，户主人口登记入册的时候，哪会是楚姑娘的名字？” 正如其所说，在搬到后山开始自家过日子的时候，楚开文的确看到了楚小乔身上不可思议的地方。 从修缮窝棚、过冬备粮，再到后来的酿酒还钱，以及窝棚被烧了之后，一家人没有流落街头，反倒是搬到了城镇的院子里头，如此巨大的转换。绝对不是他楚开文能做到的。 而且，楚小乔屡屡在逆境之中绝处逢生，每一次重生都要比上一次过得更好，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早就锐气大伤，哪还能做出旁的事情来？ 细细一品，楚开文才品出自己女儿的独特来，也终于是想通了不少的事情。 回到内院的时候，楚小乔刚从小厨房里头出来，一身煎药的苦味，瞧见楚开文又过来，她便心里算计着要如何应付。 可哪料楚开文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想看看异食园的账本，他大字认不出几个，现在还要看账本，却想着看账本，看来的确是柳梁宇将他说通了。 这顽固不化的人，都能被开窍，看来柳梁宇的一张嘴的确是有本事在的。 “现在恐怕不行，院子里各处都忙着……等红螺给小风喂完了药，让红螺给爹讲讲吧。” 楚小乔言罢，甜甜一笑，转身往赵氏的屋子里头去了。 碧海正在屋子里头，瞧见盈雪和楚小乔进来。立刻主动接过了药碗，楚小乔正要开口亲历而为，却听楚开文也跟了进来。 “你去外院待客吧，柳大人还在，这里有下人们和我在。” 楚小乔愣了愣，心道柳梁宇还在作甚？ 她自然是要因异食园的事情去感谢的，但柳梁宇也是个极其有眼色的人，他总是做完了事情不等旁人来多说什么就自行离开。现在留下来，定然是还有旁的事情。 “那麻烦爹了。” 言罢，楚小乔就着急忙慌的往外去，盈雪要跟着去伺候，却被硬留了下来，这里有碧海和楚开文一同看着，就算是她有什么坏心思也使不出来。 但外院现在就娆儿一个，她还得帮忙看一看异食园，哪里有人看得住盈雪？ 西园里头，果然，就见柳梁宇还端坐在会客的屋子里头，看到楚小乔来。微微一笑。 只是这一笑不同方才对楚开文的笑，没有圆滑，只剩温柔。 “柳大人，可还有何事要询问？”楚小乔朝着柳梁宇一礼。随后才坐下。 “也没什么特别打紧的，就是还有私事想再同你聊一聊，劳烦楚姑娘忙里抽空了。” 柳梁宇说着，一眼就看到了楚小乔手腕上的两个镯子。其中一只就是柳鸢送的镂空银镯。 由于长期带着，银镯并未发黑变色，依旧是亮盈盈的，这镯子是开口的，好调节大小，也是柳鸢自小带到大的，可见两人一见如故，当真铁打的关系。 如此一琢磨，看来一会儿他要说的事情，也不算是见外，不过楚小乔仍是面色憔悴，神情灰暗，倒让他不太好开口。 “楚姑娘可还是在因为家里人的事情而自责？” 柳梁宇总能一眼看中旁人心思，观察力堪比楚小乔所在行的心理学，楚小乔有些不习惯的点头，牵强的勾了勾唇。 “有一些吧。毕竟的确是我惹来的祸源。” “楚姑娘大可不必在意，有些人你就算是不招惹，她也会主动上门来刁难你，异食园不过就是个由头罢了。” 大道理都懂，可心里头的情绪却不是那么容易压制下去的。 低垂得眉眼，没落的神情，周身被一层淡淡的惆怅笼罩着，她坐在桌旁。心思却沉到了海底去，许是因为紧急的事态结束，与先前在马车里相比，少了三分焦虑之间，却更多了三分疲惫。 “楚姑娘大可不必为此自责，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要是对的，就算众叛亲离，也能走下去。” 温和之中带了三分坚定，如同温水之下藏着的冰晶，楚小乔抬眼看去，才见柳梁宇的眼神已然看到了远处去。 目若朗星的公子，侧颜俊美立体，如同温润玉石才能雕琢出的精美。 就算再温润的玉，也是石头，总有坚硬的一面，此时的柳梁宇神情飘远着，似是早已经想到了旁的事情上去。 楚小乔望着，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心中的疑惑来：这个世道上，围观虽然有功名在，可银子却不如地主商户来得多。 柳梁宇既然是柳鸢的兄长，理应是他接手柳氏的曲妙阁才对，护着柳鸢一世无忧，开心出嫁，为何现在却是柳梁宇在外打拼功名，柳鸢那么辛苦的在家经营，还要四处劳碌奔波？ 第331章 柳氏旧事 “柳大人可是觉得，自己选的路离经叛道，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楚小乔听得懂弦外之音，自然是要询问。 柳梁宇点头，又摇头：“的确是离经叛道，但还没到众叛亲离那样的地步，毕竟，我的亲人，就只剩下鸢儿这么一个妹妹了，虽然关系并未有平常兄妹那样亲密，却也没有到分裂的程度。” 忽得，柳梁宇猛然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楚小乔，似是她身上有什么发光的宝石，他热烈灼灼的想要得到。 “楚姑娘，你身边那个叫红螺的丫头。是血滴子出身，没错吧？” 柳鸢与柳梁宇是兄妹，虽然柳鸢看柳梁宇浑身都是刺，觉得扎眼，两人也是分居而住，可大多数的事情，还是会与之商讨，所以柳梁宇知道红螺来历。也不奇怪。 楚小乔点头也不隐瞒，毕竟柳氏兄妹不可能害自己，否则早就动手了，哪还会用红螺开刀？ 只是她这一点头，却见柳梁宇眼中的灼热更加强烈，几乎就要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来抓她的肩膀。 “楚姑娘是如何找到这红螺的？对血滴子可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再问，倒是让楚小乔也噎住了：“红螺是我在路边儿捡来的，柳姐姐没告诉柳大人？” 不绕圈子也不耍心眼儿，楚小乔将自己如何遇到红螺，又如何找到碧海的事情又讲了一遍，专给柳梁宇听。 总共也没有几句话，楚小乔讲得言简意赅，可柳梁宇听着，眼中的灼热渐渐褪去，看着楚小乔，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柳大人怎么了？” 楚小乔觉得奇怪，这一问间，柳梁宇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由抱歉一笑。 “本想着楚姑娘身边有血滴子的人，应当会了解一些内情，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 一个农家姑娘，能有巧妙的经营手段。又有那么好的身手，甚至超越的红螺和宋楠，自然让柳梁宇往旁的地方去联想。 楚小乔也知道自己表现的过于扎眼，尴尬的笑了笑。 “我也是乡野出身，山人妙计多得是，所以自然与旁人不同一些。” 这是唯一能找的借口，虽然很宏大，但是可以让柳梁宇自己去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就比如灵巧的身手，是她常年在山上打猎练出来的等等…… “看来楚姑娘和这血滴子，也只是擦了边儿的缘分。”柳梁宇一叹，好像刚到手的什么东西又消失了。 楚小乔看着柳梁宇。眯了眯眼睛，忽得心中亮了亮，又紧跟着凉了一凉。 “柳大人难不成……与血滴子有什么深刻的渊源？还是有更深入的了解？” 自己先前捡到红螺的时候，楚小乔只能看得出她不是凡人，背后的图腾也是奇特，却不知来历，还曾因为这血滴子的图腾与杨清风闹过误会，第一次听说血滴子，也是在柳鸢的口中所听到。 若说血滴子是人人可知的，或者但凡有些身价的人都知道，那为杨清风也不知晓？ 所以便能断定，一定人是柳梁宇和柳鸢有过什么独特的经历。这才知道的，所以他们对血滴子的了解，一定比自己了解得深的多。 “柳大人可是和血滴子有什么渊源？知道的应当比我深得多吧？” “何止是深……” 柳梁宇的笑容中泛起了苦涩来，眸底的笑意尽收，取而代之的难以言喻的悲戚，短短的四个字，他停顿了半晌，才忽得又转头去看楚小乔。 “楚姑娘。方才你用的那一把短刀，可否能让我再瞧瞧？” 这要求不过分，楚小乔自然不会拒绝，那把短刀她一直呆在身上，冬日的衣裳厚，也很好隐藏，就从自己的外衫之下抽出来，递了上去。 短刀算上刀柄也不过半臂长，刀刃根处，那火淬上去的图腾就印在那里，清晰可见，图案复杂而精美。浑然天成，不像能用笔墨勾勒出来的。 “这短刀，同十几年前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他们用的都是一样的兵器，像宋楠那样的软刀太少了……” 宋楠的软刀的确独特，而且楚小乔没在刀上看到任何特殊的标记。所以怎的也没将那一个幕僚和血滴子结合起来。 “宋楠也是血滴子的人？”楚小乔反问。 柳梁宇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最后又摇摇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随后，他就讲了他所见到的血滴子，与血滴子之间的渊源。 那还是柳鸢和柳梁宇很小的时候，柳氏还是望族之时。 当年的柳氏也是遍地商铺，与现在的杨家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柳氏无人做官，可其家境殷实，也是平常人家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柳梁宇和柳鸢的父亲也是个人才，虽未考取功名，却也是饱读诗书，认识不少达官显贵，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十里八乡的名人，不论对自家下人、铺子里的伙计，还是外面的贵客，都是格外温和的性子。 却哪里料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四处不得罪人，又受人爱戴的一族，却糟了血光之灾。 那是一年的年关，集市上热闹得紧。可家中却是宾客众多，父亲母亲都无暇出门，柳梁宇和柳鸢想出去赶集，哀求半晌，才终于让家里头的管家宋伯伯带着孩子出门。 当时一同出门的，还有宋伯伯的儿子宋楠，三个小家伙出门倒也听话，只是到了集市上之后，马车再走不动。 宋伯伯不放心小姐和少爷下车走路，毕竟家大业大的也应当提防着外人，生怕有人心生歹念将人拐走勒索。 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柳梁宇和柳鸢哪里乐意回去？宋楠也是难得不是出门跑腿，而是跟着少爷小姐出来玩儿，自然是不愿意回去，对着自己爹爹再三保证会跟进了少爷，看着少爷两个人一起不胡闹。 最后，四个人下了马车，宋伯伯牵着小柳鸢，柳梁宇和宋楠走在一处。 集市之上，杂耍唱曲的到处皆是，卖花灯耍物的更多，琳琅满目。 第332章 失去一切 没一会儿，三个娃娃手里就多了三串儿糖葫芦，宋伯伯的手里也多了一些精巧的小耍物。 耍猴的、唱曲儿的都看了一遭，又将一条街逛了一个遍，三个小娃娃都走不动，几乎都要挂到宋伯伯身上的时候，才终于恋恋不舍的答应回府去。 马车就停在入集的地方，可就是这么一来一回之间，马车却是没了踪影，询问了旁人才知道，马车不知为何掉了一个轮子，马车带马匹都滚到了护城河里头去。 虽然马车没了。但宋伯伯也庆幸，幸好没有赶车往集市里头去，不然还不知道要伤着少爷和小姐哪里。 至于没了的那辆马车，回府之后报给柳老爷再登记置办便是。 想着。宋伯伯就抱着少爷和小姐，背着自己的儿子徒步往府邸的方向回去，可就是这么一来一去之间，却是出了大事。 当宋伯伯带着人回到宅院里头的时候，府邸已然成了一片火海，有官员衙役在扑水救火，可那火势太大，宅院太大。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浇的灭的。 当年的柳梁宇虽然只是懵懂孩提，与如今的楚小风同岁，却也是懂事的，他到现在就能清晰的记得那一夜…… 那一片火海烧红了整个天际，也染红了天际的那一轮明月，再之后，就是妹妹呜咽的哭声。 大火吞噬一切的噼啪声、冷水泼到火上的嘶啦声、妹妹柳鸢的哭声以及小宋楠牙关打颤的声音，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格外刺耳。 小小的柳梁宇只是望着那一片火海，整个僵硬在宋伯伯的臂湾里，他知道这大火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可能要面对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的小脑袋完全转不过来这个圈子。 待他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送到了客栈的客房里头安置，他呆愣愣的坐在床榻边上，怀里抱着被吓得呜呜直哭的妹妹，小宋楠蜷缩在一旁，也定定的看着小柳梁宇，宋伯伯却已经不见了。 门外头有小二看护着，问了才知道，大火已经扑灭，宋伯伯在忙碌着善后的事情。 这一夜，三个小娃娃谁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小二来送早饭的时候，就看到小娃娃们蜷缩在一起，支棱棱的望着他，好像是已经被吓傻了一样。 宋伯伯一直到中午头的时候才回来，第一个扑上去的正是柳鸢，询问着爹娘在哪里，宋伯伯却只是疲惫的一笑，没有回答，看顾着三个娃娃吃饭。 后来，柳梁宇才知道，那一场大火，只为灭口。不为夺财，所有人被一刀断了命脉，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庭院之中的大火，不过是尸体上的火蹿升出来的而已。 一夜之后，柳家连宾客带下人，统共百余口人，除了出门去玩的四人之外，竟无一人逃脱生还。 现在想来，那马车被毁，恐怕也是冲着他们四人去的。 但好在，也只是灭口不是夺财。而且这一次幕后黑手做的并不绝，只那一场屠杀之后，就再无任何风波可言。 宋伯伯也是柳家忠诚的管家，虽然家主已经没了，但各处的财产和账簿等必要的资产还在，宋伯伯就帮着打理，这才终于是将三个娃娃养成大人。 “所以，那一场屠杀。是血滴子做的？” 听到此处，就连楚小乔也有些动容，柳梁宇歪着脑袋，看着门口的那一缕光，却无法在眸子里映出什么溢彩。 “是，但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我才知道的，那一次事情，我几乎失去了一切。” 从现在往前推八年，那时候柳梁宇才十五岁，却已经是柳家的当家人了。 亏得有宋伯伯的照顾。柳鸢和柳梁宇长得都很好，也同他们父辈一样饱读诗书，处事圆润，宋楠也跟着两人长成。成了柳梁宇的贴身侍从，不论吃住还是学习，都与柳梁宇是一样的待遇，两人如同兄弟。只是称呼上有身份的差别罢了。 因为先前的事情，怕再引来杀身之祸，柳家的许多家业都被宋伯伯直接变卖折现，所换来的银票也是放在钱庄里头，其红利的数额庞大，也足够抚养三个娃娃。 一直到了柳梁宇十四岁的时候，宋伯伯将那钱庄的取现东西给了柳梁宇，这才算是开始重振柳家。 但这一次，柳梁宇精明了许多，商铺等都未用姓氏命名，而是直接取了旁的名字，完全与家族等摸不着边，就像是一个个相互不挨的铺子。 柳梁宇的经营之策可谓一流，有了第一家铺子之后，很快便会有第二家、第三家，而他们为了不惹眼不招祸。住处也从先前住的城镇一搬再搬，只要一个地方有了两个铺子，生意兴旺稳定，有了心腹之后，他们就会搬到别的地方去。 一直搬了七八个地方之后，终于是在南诏镇停了下来。 但这一停，并非是柳梁宇想听下，而是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才让他停下。 这事情的起因，是从外头捡来的一个家仆，当时捡到这家仆的时候，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将其救治回来之后，无处可去，便留在了自家里头伺候。 当时，柳梁宇一家四口还住在一个楚小乔家里内院一样的院子里头，宋楠和柳梁宇每日忙着经营，宋伯伯也是事多到处跑，小柳鸢就没人照顾，现在多了一个忠心之人伺候，自然是极好的。 这家仆会的很多，从读书写字描丹青，到武艺身法，柳鸢白日里无事，就跟着家仆读书写字，锻炼身体，宋楠喜欢武艺，柳梁宇就让他也跟着学，每日就带着宋伯伯去经营。 除了做先生，偶尔柳梁宇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家仆也能帮衬上些许，就这样，一家子五口和和谐谐的过了有两年。 两年之后，柳鸢成了知书达理的才女，温柔淑婉，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宋楠也被教了一身的功夫，那家仆也早就融入了这一家里。 就在一切都往美好发展的时候，动荡又来了…… 第333章 手刃家仆 那一日晚饭的时候，宋伯伯着急忙慌的就要来跟柳梁宇汇报什么，却被柳鸢拦住，说柳梁宇还没回来，家里头有些东西需要采买。 宋伯伯只能先出门去买东西，可就是这一出门，人就再没回来，众人都慌忙的出门去找，可最后只有官府来报从江边发现的一具溺水而亡的尸骨。 当时正值夏日，又刚刚接连下了四五日的大雨，就是因为四五日都没出门，第六日雨停了。柳梁宇出门回来才晚了，家里头的东西才消耗完了需要人去采买。 外头路滑是真，也正是江河泄洪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就是一场意外。 宋楠崩溃的大哭，柳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头，自责内疚，好几日不吃不喝，任凭谁去劝说也毫无用处，直至后来丧事办完，柳梁宇终于得空，一脚将门给撞开。发现她饿晕在里头，硬让家仆给她灌了粥水下去。 家里剩下的三个人对她劝了好久，她才终于情绪好转，可那之后，柳鸢的性子也变了，虽然面上仍是温婉模样，可内里却多了不少的心眼儿，人前的时候活泼依旧，人后却阴郁了下来。 这一次的性子转变，也是为了后来，柳梁宇能安心的将家业全然交给柳鸢去打理的契机。 又安然的过了几个月，天气入冬，第一场冬雪之后，柳鸢将柳梁宇堵在了书房里头。 这是柳梁宇永生难忘的第二个日子。 雪刚停的一个午后，阳光从天儿降，将院子里头照得通亮，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意，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温度。 柳鸢吃力的抱着一长一短的两把刀子从门外进来，将刀子摔在柳梁宇和宋楠的面前。儿时的那一场火灾之后，柳梁宇带着妹妹和宋楠偷偷去过那片荒废的宅子看过，也认得刀上的图腾，也认得这种刀。 毕竟血滴子的这种刀是消耗品， 当又一次看到熟悉又不好的东西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柳梁宇和宋楠的脑袋同时当机。刀鞘落地的声音犹如惊雷炸响，一长一短两把刀横在二人面前，那精美清晰的图腾扎眼得很。 “宋伯伯出事的那一夜，那家伙也出去了！” 柳鸢的眉头倒竖，一双眼睛不满的瞪着两个男人，好像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是的，她就是受了委屈，从宋伯伯离开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察觉出了家仆的不对劲来，可她又怕自己也命丧黄泉，只能隐忍，不论如何向这两位兄长求助。他们也不曾对自己理会。 而今日，她终于能报仇雪恨了，她将家仆支开去买东西，自己找到了藏刀的地方，报过来给柳梁宇和宋楠看。 等家仆回来的时候，三人正坐在正厅里头等着，一点撒谎的余地都没留下，直接让其解释。 事已至此，就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家仆立刻就认了罪，不仅如此，还承认了另外一件事情。 多年之前。柳家的惨案，家仆也有参与，之所以又对宋伯伯动手，是因为宋伯伯也发现了藏刀的秘密，家仆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过快活的日子，所以不能让自己的秘密被任何人知道，由此，只有痛下杀手这一条路走。 愤怒、自嘲、恶心…… 各种情绪翻涌上来。拧巴在一起，最后让屋子里头的众人感到的，是一瞬间的心绪麻木，竟没人晓得要做些什么。 他们无法想像，自己居然与灭族仇人同吃同睡、掏心掏肺。 最后还是那家仆将自己的贴身软刀给了宋楠，而宋楠也毫不客气，直接手刃于家仆，血溅当场。 那家仆临死的时候还对柳梁宇讲，他应当恨的不是自己，而是背后指使他们的人，那些人，都是达官显贵。他们不过是达官显贵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等着柳梁宇将这一切说完，楚小乔才终于明白，为何现在的柳鸢是如此两面，对着自己友好天真的如同少女。可在曲妙阁，她就是手段变幻莫测，坚硬如磐石的阁主。 也终于晓得，为何柳梁宇要做官。他就是要往官场上瞧一瞧，找一找当时真正的幕后黑手，看一看这些人究竟要多么肮脏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其实想凭着自己之力改了这肮脏的情形，可自从他考功名到现在，一直过了好几年，他才发现，自己除了能做好自己的事情，旁的，根本无从下手。 而当初他执意要考功名的事情被柳鸢知道之后，又是气得柳鸢好几日不吃饭，还直接把他给从家里头赶了出去。 柳鸢自己一人磕磕绊绊的经营着，赔了好些银两之后，才终于又步入正轨，成了现在的柳鸢，兄妹两人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柳梁宇坐上了南诏镇的知县。以职务之便给柳鸢行方便，两人间关系才有所缓和。 “所以，柳大人辛苦了这么些年，可是有了什么收获没有？” 楚小乔这么一问，柳梁宇笑得更加惨淡：他想做的两件事情，一是查清幕后黑手，二是变一变这世道。 可这两件事情难于登天，他所获得的。除了好名声和一些钱财之外，再多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又是一个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苦不堪言的人。 楚小乔暗中撇了撇嘴，听了这么一会儿的话，除了知道这血滴子犹如她前世的特工组织，以及头目都是达官显贵，常人无法企及之外，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剩下。 她最讨厌听别人的故事，也最讨厌帮人分析。 因为这故事之中的对与错，是与非总是黑白不清的，听的人不论是谁，总会觉得心头堵得慌。 所以她只能封了情感，直接分析客观事实，但她这分析完了一开口，要么伤了别人的心，要么就是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所以，楚小乔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跳过分析，直接安慰。 “艰难的日子挺过去，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柳姐姐对柳大人也是理解的，只是气不过你为何要置身污水之中罢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我陪着柳姐姐，你更不必担心了。” 第334章 杨家浑水 楚小乔的经营之策与柳鸢和柳梁宇相比，一点也不差，甚至高过许多，所以她有本事说自己陪着柳鸢，而且能帮着柳鸢将曲妙阁和其他的铺子生意经营得更好。 “小乔姑娘总说我温柔，可说到底，还是楚姑娘你的性子更柔和一些。” 如果他是真的温柔，定然不会叫宋楠杀了家仆，更不会狠心丢下柳鸢，隐姓埋名的往深渊里头跳，而楚小乔不同。 她看似冰冷，能将一切打理得滴水不漏。就比如这一次。 娘亲与弟弟出事，却还能让异食园看上去表面无事、风平浪静，看似是无情，可实则她早已经将一切都办好。只消耗自己，而不连带旁人。 如此无情，实则多情。 “小乔姑娘，你同杨少爷……” 方才还活泼温顺的笑意瞬间一收，楚小乔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她现在当真是提谁都不想再提杨清风。 “怎么，柳大人怎么想起他来了？还是柳大人觉得，我这院子的经营和奇特的菜品。都是离不开杨少爷，或者出自他手的？” 楚小乔和杨清风在外的流言不少，杨家又是商户，旁人自然联想得到异食园的成败都源于杨家，除了两人合居半月，更是有楚开文在杨家做伙计的这个前提。 所谓官商联合，楚小乔把柳梁宇和杨清风想到一伙儿去，也是格外正常的联想。 桃花眸子怒火熊熊，微鼓着腮帮，好像因为食物被拿走，而生气的仓鼠一般，俏皮可爱，又灵动，倒是一下将柳梁宇心中的惆怅扫走了不少。 “我并无此意，是小乔姑娘你自己这么说的。”柳梁宇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来，神情也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楚小乔见他气消，也收了俏皮，只是又翻了个白眼出来，将话题又扯回到了正题上。 “所以说白了，对与血滴子，你也还是一片空白不是么？” “是，所以请小乔姑娘若是有什么消息，也劳烦告知我一声。”柳梁宇回应。 时辰近正午，衙门还有一堆事情。柳梁宇没法一天都在这里陪着楚小乔，而异食园也将要忙碌起来，楚小乔就送柳梁宇离开。 出了门，宋楠就发现柳梁宇嘴角的笑意不同于往日应酬，是带着七分真切的。 “大人，可是从楚姑娘哪儿知道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好事儿了？”宋楠轻声询问，毕竟事关柳梁宇的雷区，他哪里敢多言？ 出乎意料的，柳梁宇没有半分脾气，倒是乐得与之交流，但也没说出什么线索来。 “毫无进展。不过得一知己，也是好事。” 而且这知己还是红颜，似是芳心还在，若是能夺了芳心结成连理，那就更好了。 衙门里头一切如常，柳梁宇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并未因为自己半日的离开而产生什么麻烦。 没什么案件需要审理，今日也算是清闲的一日，柳梁宇回到书房，处理完曲妙阁的账目之后，就有小厮来报，说是解决了个案子。抓到了个四处行窃的小贼，问问柳梁宇要不要亲办。 “一个毛贼而已，按照规矩办了就是了。” 一些小案子，他都会交给宋楠和下头的人去做，不浪费自己的时间。 “可是大人，这个毛贼是之前偷了周秀才钱袋的那个，您当时不是说，要亲自给周秀才一个说法的么？”小厮反问。 柳梁宇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在异食园他自然是同周有才说过这话，也的确打算办这个事情，毕竟对于他来说，只要稍加思考和调查就能找到贼人，但后来出了更多的麻烦事情，这件事情就被抛掷脑后了。 “本官去看看那个毛贼，派人去把周有才喊来。” 言罢，柳梁宇揉了揉眉心起身，去看那毛贼，毛贼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将一切都交代了，也交出了先前偷盗的东西。 这毛贼是在偷一户农家的时候，被农家的狗给要了腿。才被人逮到的，他也当真是有趣，偷了旁人的钱袋，却是要将钱袋一个个都留了下来。此时也都上缴，正放在盛放证物的盘子里。 周有才很快就到了，在指认毛贼的时候，他是不认识这毛贼的。毕竟他们二人可能只是擦肩而过，身上的钱袋就丢了，但是从那一堆钱袋里头，周有才就一眼看到了自己的钱袋。 钱袋回来，里头的银子当然是已经没了，但先前柳梁宇已经给了他银子，他也没有再要，但对于楚小乔，他还是有些不满。 “看来，我的确是误会了那丫头，不过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人。”周有才仍是对柳梁宇举报道。 柳梁宇一挑眉：“为何？” 楚小乔在外的名声的确与杨家有些牵扯，但并未有人觉得楚小乔不是好人，反倒是与之有交际、合作的，都说楚小乔是个好姑娘，做事牢靠，周有才还是头一个说楚小乔坏话的。 “这丫头收了我的钱。说好帮我办事的，可现在也是石沉大海……” 周有才说完，才发觉不对，他是花钱雇人约女子，说白了就是耍流氓，若是柳梁宇问了…… 好在，柳梁宇并没有在意要做什么事，反倒是又问了周有才一个旁的问题。 “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一两。”周有才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来，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 柳梁宇挑了挑眉头，又对着周有才点了点头，一两银子对于没有俸禄没有地的穷秀才来说，的确是很多了。 “看来你要她办的还真是要紧的事情。” 周有才红了脸，正要再开口，却听柳梁宇又开口。 “这一两银子对于你来说，是多的很了，但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个茶水钱罢了，她若是帮了你，那是她通情达理，若是不帮你，你在异食园干坐占位子那么久，只收你一两银子，也是情理之中。” 周有才瞪大眼睛，柳梁宇向来公私分明的，他不明白为何今日会突然帮着富贵人说话，平日里他不都应该站在有理的这一边？ 第335章 下人无礼 “柳大人，您这话讲的，就没理了吧？” “哪里无礼？”柳梁宇说着，似是漫不经心的直接吐出了真言来，“她一个异食园的掌柜的，难道还缺你这一两银子不成？” 此话一出，周有才的眼睛睁的更大，异食园的掌柜？那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丫头片子，就是异食园的主人？ 不能吧！ 若她是异食园的主子，怎的一身布衣，亲自来伺候客人？那些酒楼的大掌柜，不都是应该绸缎衣衫。朱钗环绕，连账目都懒得自己算，每日只会斥责下人的么？ 瞧出周有才的心思来，柳梁宇不由的拍了拍周有才的肩头。 “你的文采和判断是有的。性子刚正不阿本官也喜欢，只是这看人的本领还欠缺了些，再好好的历练历练，别读死书，等来年春个儿，你有长进了，本官才好举荐你入这衙门，做本官的副手。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让那姑娘原谅你，才是正事。” 这一点小事，楚小乔向来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是早就忘了，但是柳梁宇想起来了，那就必须得让周有才去道个歉，否则不管楚小乔心里头舒不舒服，柳梁宇自己心里就不舒服。 一个好好的姑娘，怎能随便被旁人诽谤？ 然而，此时的周有才想到的除了道歉，还有旁的一些事情。 除了与楚小乔解除误会，还有的便是他给出去的那一两银子。 当然，不是因为这一两银子要不要得回来，周有才只是觉得，这白占了人家位子那么久，人家还能对自己以礼相待，而且还答应帮自己办事，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且，既然是异食园的主人，杨白娇又日日的往那边去，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也是不错的，自己这一下。于情于理，都得好好的措辞去致歉了。 另外一头，杨白娇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过了过身上的衣服，心想这怎么都春日了，自己还会热风寒？ “小姐没事吧？怎的不再添一件衣服？” 后头的下人倒是关心，当然，她不是真正关心杨白娇的身子如何，只是朱紫雪下了令得好好看顾着，她也不敢伺候不周，假关心还是要的。 说到底，杨白娇这大小姐做的。也是不大成功。 “无事，赶紧去做正事吧。” 杨白娇闭了闭眼，忽得又一次想到，之前在杨清风的院外，程雨晴刁难她，说她不过是个爹娘可以利用的东西。 先前从未注意，可一旦有了这方面的观察，才忽然发觉，她说的似乎没有一点毛病，又或者说，事态正在朝着那边发展。 此时此刻，杨白娇的身后跟了四五个下人。人人或提、或抱、或抬着东西，都是杨老爷要娶娆儿入府为妾的聘礼。 这是先前就与楚小乔商议定下的，但是后来娆儿舍不得主子又待了一日，这些聘礼异食园也没有收下，杨老爷也同意容她恋主几日，但心中还是着急。 所以这一次，干脆让与楚小乔关系好的杨白娇前去说理，而且将聘礼足足又加了一成。于情于理想要楚小乔尽快放人，免得楚小乔反悔。 最近娘亲和爹爹的态度，还有他们让自己所做的事情，的确像是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可利用的人，而非疼爱的女儿。 很快就到了异食园，正值饭点儿，这个时候来有些不礼貌，没有提前打招呼，自然不会有人给准备饭菜，可若是不给客人上餐具，又会格外的不礼貌，显得招待不周。 而且异食园也是吃饭的地方。下人们在这个时间点都是格外忙碌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有时间来伺候。 但出乎意料的是，开了门之后，杨白娇就发现。楚小乔根本没有用饭，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对着账本，看着这两日的销量和客流情况。 听到杨白娇来，还带着下人。楚小乔就放下了账本，往西园去会客。 一般而言，杨白娇是不被允许出门的，她每次来找自己都是偷跑出来，现在带着下人来，那定然是杨家有事要她来做。 红螺碧海都在忙，盈雪也被拉到外院去看门守着，只剩下娆儿在西园，见有客人来，她自然是端茶送水的伺候着。 许是因为娆儿是楚小乔的人，杨白娇看着也亲切，就在娆儿觉得自己要被刁难的时候，杨白娇却只是对着她一笑开口夸赞道。 “当真是个标志的人儿呢。” 瞧着杨白娇亲切，而娆儿略有吃惊的模样，楚小乔就暗中给娆儿递了一个眼色过去，娆儿立刻明白就。眼前这个大小姐不是敌方，自己入府之后，她能帮衬自己，而自己也能与她一些方便。 “不是奴婢长得标志，是小姐将奴婢们养得好而已。” 漂亮张嘴就来，既讨好了楚小乔，又自己谦虚，楚小乔看在眼里。觉得她到了杨府，的确是个能搅浑水的人。 杨白娇却没那么多心思，她只听懂了表面的意思，也知道，楚小乔向来恩惠施下，只是点头，随即接了娆儿递上来的茶水，坐下同楚小乔讲正事。 只不过，主子还没开口，杨白娇带来为首的大丫头就开了口。 “楚姑娘，我家老爷让小姐来送聘礼，还请楚姑娘收下，这一次是大大的恩惠了，聘礼足多了一成呢，娶妾向来是不行礼不筹备的，可是给足了楚姑娘和娆儿面子了！” 一句话下来，将杨家的东西捧到天上去，却将异食园的尊严和格局踩到了地底下去，而且，也丝毫没有将杨白娇放在眼里。 楚小乔想着，斜眼看了看杨白娇，杨白娇讪讪的勾了勾唇角，有些尴尬，楚小乔就明白，这些个下人平日里也不是好好伺候主子的东西。 想着，将桌上的蛋糕往杨白娇身前推了推：“尝尝，里头加了新的果酱，是红螺出了主意捣碎腌制的，味道比直接吃果子要香甜的多。” “谢……” “楚姑娘，您如此待客，可是有些无礼？” 第336章 贱婢敢尔 杨白娇的一句谢谢没出口，倒是让后头的大丫头又质问了起来，就是她这一句话，似是点燃了什么导火索，楚小乔猛然抬眸，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丫头。 不似对杨白娇时候的亲和温柔，此时楚小乔的眸子冷的可怕，饿狼一般闪着寒光，那眼神如同索命小鬼的两道钩子，直朝着大丫头甩去，惊得她不由往后瑟缩了一下，觉得胸口闷闷。好像喘不上气来。 “我无礼？难道你就知礼数？我懒得搭理你，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帮你数数你的罪过？” “我、我有什么罪过！” 面对恐怖的眼神，这大丫头也算是硬气，竟也能梗着脖子叫嚣。 楚小乔看了一眼娆儿。又用下巴指了指那大丫头，自己则是又坐着了身子，继续端起茶盏来喝茶。 只见娆儿上前，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一步一步到那大丫头面前，掷地有声。 “以下犯上罪过有三，其一见了我家小姐不行礼且自称不对，其二不拿你自家小姐当主子。其三言责主子罪过；言不该之言语罪过有二，其一，主子说话下人插嘴，其二你家小姐还未开口，你就口若悬河……” “啪——” 娆儿话音未落，就听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从天而降，正是那丫头扇了娆儿的脸。 “我家主子都没斥责过，哪里用得着你这贱婢开口！” 娆儿本就不似红螺，身娇体弱，这一耳光力道极大又突如其来，只一下就打得娆儿重心不稳要朝着一旁跌去。 岂料她周旋间竟未跌到，踉跄之间撞到了楚小乔的臂弯之中，随即又是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是楚小乔的扇下来的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大丫头的脸上，大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脆响，第二个耳光落在了她的另外一半脸上。 楚小乔的手劲不是普通丫头的力道，而是格外霸道的劲头，两个耳光下去，打得大丫头脑袋发懵，两耳嗡嗡直响，直接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都抱着东西没有手去扶。却也都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个连忙下跪，朝着地上磕头，谢罪的同时也补了进门的礼数。 那大丫头换了好几声数的时间才终于缓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小乔，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是在吃惊自己挨了打，还是在吃惊楚小乔的手劲儿为何如此之大。 她捂着自己的两边脸，脸上火辣辣的，一碰就生疼生疼，看在旁人眼里，她的两边脸已经因为这两个耳光红肿了起来。 杨白娇本想关心一下。可暗中被楚小乔瞪了一眼，就又乖乖的缩回位子里头去，喝茶吃蛋糕，继续看戏。 “你、你竟敢打我……”这大丫头一直跟在朱紫雪身边，从未给吃过任何亏，今日这么一闹腾，自然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 “你一个下人，主子教训不听，给你两耳光都算是轻的，你还有什么可怨？” 言语间，楚小乔已然将娆儿护到了身后去，自己则是蹲下人。去看地上趴着的大丫头，大丫头显然是吓坏了，连连往后挪去，可楚小乔一抬脚，踩住了她的衣裳，让她再挪动不得。 楚小乔微微俯身前倾，大丫头就全身发抖的往后瑟缩。 “刚才还大呼小叫的，你现在怕什么？我撑死就是抽你几个耳光。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怕我做什么？” 凛然一笑，口吻之中满是嘲讽，随即就见她抬手指了指身后刚被打了一耳光的娆儿。 “能要了你命的不是我，是她，她是要进府做姨娘的，你可别忘了，你带着人来下的聘礼，可都是为了让她入府。”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丫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么，倒也不怪她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大丫头从未见过娆儿。而且方才娆儿的表现又是格外的顺服听话，半点没有主子应有的傲气。 其实并非没有，只是没有成为主子之前，她不会表现出来罢了。而此时，她看着楚小乔为自己出头，以及方才接住自己的那种愤怒模样，倒是觉得楚小乔奇怪。 她也是风月场子里混出来的。却从未见过哪个主子为了下人会气愤至此，更没有见过为了下人而动手是了风度的。 想至此处，她八面玲珑的心窍有些动容，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倒真有了三分不想离开的意思。 但转念再想一想，她本就是求富贵才离开梦华楼的，而且楚小乔和杨清风要她也是为了当细作，所以于情于理，还是得听安排。 “呵，看来不过是个只会捏软柿子的纸老虎，杨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楚小乔冷然，嘴角原本的讥笑也在一瞬间抚平。 一张俏脸毫无表情，比她冷嘲热讽还要，让人觉得恐怖。 “叫嚣的那么厉害，就把聘礼拿上来。让我瞧瞧，能有些什么东西，值得她这么贬低我们。” 言罢楚小乔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娆儿也跟着站立到一旁去，低垂着眸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连一旁杨白娇看了，都觉得她委屈得不行。 那些拿着聘礼来的人立刻一一上前来。原本报彩礼的应该是那大丫头，只是此时她已经被人给拖到了后头去，杨白娇只能将礼单送到楚小乔的手上，她自己一边报，一边有人盛着东西走上来，让楚小乔过目。 这一次，送来的银两也比先前定的要多，是一百二十两纹银，除此之外还有嫁衣头面一套，剩余的就是一些米面海味之类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按照规矩下的聘礼，只是比平时娶妾的要多了许多。 这其中，最珍贵的应当是一对儿白玉花樽，就算楚小乔不稀罕，送去当铺挡掉，也能换回几百两银子。 等着彩礼过目完，杨家下人的自信才又回来了一些，那大丫头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里头有了一些得意，那捧着白玉花樽的下人一直站在最近楚小乔的地方。 第337章 捞人出府 一来想让她看清楚这东西值钱，二来也是想找回些面子，可就是那么一副东西到了面前，楚小乔却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这些东西，也好意思叫嚣。” 将礼单丢回去，楚小乔再不看那花樽，就连嘲讽的笑意都懒得露出来，如此的漫不经心，绝不是没见识的村姑能装得出来。 “小乔，这些……这些已经远高于纳妾入府的彩礼规格了……” 这一次，到换成了杨白娇亲自开口来劝，她可怕楚小乔再要开价。那到时候岂不是更不愉快？ “我又没说这些东西不够，礼数到了自然是可以的我这边自然是要送人出嫁的，不过至于什么时候接人入府，就得看你们杨府的表现了。” 楚小乔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问题又抛回给了杨家，之间她抬手一直刚才被抽了耳光的大丫头。 “杨家的下人若是一个个的都如此模样，连你这个本家的大小姐主子都过得不舒坦，我的丫头再嫁过去，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所以说，若是杨老爷真的有心，那就得拿出些诚意来。” “这些诚意难道还不够么！”大丫头终于是忍不住，又一次出言的质问。“你、你个毒妇，究竟想如何！” “异食园来往都是达官显贵，不可能缺银两物件儿，若是真想娶了我家姑娘，那就得对着我家姑娘好，什么时候杨老爷拿出诚意来了，就什么时候来接人入府。” 诚意，除了礼数超格之外的那部分之外，还可以的一句保证，更能是惩治一个人，楚小乔盯着大丫头的眼神之中，满是危险的信号。 她这是在立威，给杨白娇立威，更是给还未进府的娆儿立威，现在杨老爷对娆儿追得紧，今日娆儿又受此等委屈，只要杨老爷知道，定会勃然大怒，只要这杀鸡儆猴的事情又一次，那些心有旁骛的人就不敢再轻易挑事。 话已至此，正事就算是已经说完了，杨白娇立刻就挥手赶人走，她自己倒是留在了异食园里头。 听着一干下人灰溜溜的离开，楚小乔才又将视线转到杨白娇身上。见她神情略有些低落，抿了抿唇，请她往后院去。 待客她都在西园的小屋子里头，但是自己人她都会直接请到内院自己的屋子里头去。 重新倒了茶水，瞧着方才杨白娇吃甜点的模样，就料到她可能连饭也没吃就从杨府过来，就又让人上了午饭过来。 上饭菜的是碧海，因为要给楚小风和赵氏补身子，所以做的饭也精致了些，香菇焖鸡、虾仁茼蒿，仙贝清汤，还有米饭。 “怎的没有鱼？听说大哥为了小乔你挖了一口池塘的。怎的不吃里头的鱼了？”杨白娇好奇的看着菜，还觉得奇怪。 碧海知道最近楚小乔心情又不对，连忙回应道：“杨小姐可别提了，小姐就是伤中吃鱼吃得太多，现在都吃腻了，最近她刚恢复忙起来，要不是杨小姐您来了，估计我家小姐今儿午饭又不吃了。” 言罢，碧海有些凶巴巴的瞪了一眼楚小乔，楚小乔撇撇嘴，倒是没有怪罪碧海屋里，她一副无辜模样。将视线挪到了别出去。 也就是碧海这么一瞪眼睛，才没让楚小乔又因为提到杨清风而心绪不宁，等碧海离开，楚小乔才去看杨白娇，开口发问。 “方才也算是帮你出了一口恶气了，怎的还愁眉苦脸的？” 此时的杨白娇手握筷子，端着饭碗，面对着佳肴却是无心想用。虽然没把愁绪写在脸上，却也没差多少了。 “最近，总是觉得家里头不对劲儿，吃吃不香，睡睡不好，哪能高兴……” 杨白娇一叹气，放下手中的饭碗，用筷子戳着里头的米饭，随即将最近自己在杨府的感觉讲了出来，尤其是与娘亲和二哥相处的时候，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尤为真实。 从方才下人的态度，楚小乔就能看得出来。杨白娇在杨府其实一直仰仗着朱紫雪和杨清风，自己是没什么威信在的。 现在朱紫雪和杨牧沉身边多了一群刺客，杨清风又要用娆儿去当细作，这矛盾和斗法升级。杨白娇感觉到家里头不正常才是对的。 至于她所言的大哥心情不好又忙碌，根本没时间精力搭理她，这一点，倒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楚小乔想着。也是微微一叹，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开口。 “你大哥心情不好，怕是因为我，他以为，我砸了他的玉佩。” 随即，将那日程雨晴同杨清风一起来府里的事情说了出来，杨白娇听罢，就瞪大了眼睛，不是吃惊程雨晴的到来，而是吃惊楚小乔的反应。 就算是杨白娇都能看得出，程雨晴此来就是刺激楚小乔的，她居然会这么容易的就上套，还砸了东西。 “小乔，你不会……真的砸了大哥的玉佩吧？”杨白娇咬着下唇，眼角微抽。 楚小乔翻白眼。将玉佩从怀里拿出来，搁在桌上让杨白娇看：“砸是没有砸，不过……我估计这玉佩也不会在我手里多久了。” 杨白娇连连摇头：“不会的，大哥从来没提过要娶程雨晴的事情，而且他也不会娶的，外头的流言蜚语都是乱传的，小乔你别乱想。” “而且，平日里谁说一句大哥生母的不好。大哥都要让他以头抢地的道歉，小乔你假意砸了玉佩，大哥却没有发作，只是转身离去，定然是在压抑愤怒，他对你，已然是最特别的了！” 一句不够，又接着下一句，楚小乔连连摆手，打断了她的好话，她后来想想，也只是是自己想得多，但总归无风不起浪，是有那个可能的。 说到底，她还是无法过了自己这一关。 “别说我了，还是说你自己个儿吧，这娆儿入府是要做你的后娘的，你怎的就乐意？”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若是我爹没有三妻四妾，哪里会有我？更何况，只要和睦好相与，我倒是无所谓的。” 第338章 磨镜之癖 不论高不高兴，她都得接受，这是她从小到大刻进骨子里头的三观，与楚小乔是截然不同的，有些时候，楚小乔倒是羡慕她这样的女子，竟能直接接受。 “不过……最近杨府怕是的确要因为娆儿入府而出一些事端了，以后的事端恐怕只会更多，你的性子，的确适合呆在安静的地方过活，要不……我像个法子，回头把你给捞出来？” 纯澈的性子在大宅院儿里头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现在看来，朱紫雪对她也不是那么的疼爱，自己若是不出手相助，怕是朱紫雪会将她当成联姻的工具。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轻易的被人攀折、香消玉殒，岂不可惜？ 听到楚小乔这么开口，杨白娇的眸子一亮，可也只是亮了一瞬间，又暗了回去：“女子家除了成亲和出家，哪里有旁的出阁法子……而且，我其实放心不下家里头的人。” 她多情多念，又优柔寡断。哪里能轻易放得下？ 楚小乔则摇头：“我说把你捞出来，只是为了让你躲一躲家里头的风波，等一切都安定了，你再回去也是可以的，而且，断然不会让你断了与家里头的联系。” 这话一出，才是让杨白娇又打起了精神，却又怀疑：“当真有此等法子？” “有是一定会有的，不过……得好好想想才行，否则出了岔子，你我都不能好过。”楚小乔说着，咬了咬筷子，拧眉思索起来。 一顿饭结束，楚小乔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先让杨白娇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努力将她给捞出来。 杨白娇回到杨府，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找杨清风，这个时候，杨清风应当是刚刚处理完账目，有空见自己的。 楚小乔是杨白娇唯一的好朋友，而且又好相与，是大哥喜欢的，更是她认定的唯一的嫂子。知道两人之间有矛盾，她必须得出手相助一番！ 而且，这一次的确是自家老哥太没眼力见，哄姑娘嘛，分明就差一个道歉和一句发誓，那么多事情都做了，怎么就这点看顾不到？ 杨白娇想得体贴周密，可到了院子门口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每日留守的小桃，杨清风和宏二根本就不在里头。 问清楚了才发现，是铺子里头临时有些事情。两人到铺子里头走动去了，搞得杨白娇直撇嘴，一副快哭了的神情。 稚子无罪，平日里杨清风照拂杨白娇，小桃是知道的，可最近少爷忙，自然就忽略了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奴婢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会回来，要不小姐有什么事儿，先跟奴婢讲，能办的奴婢就帮您办了。”小桃提议。 杨白娇连连摇头，倒不是不信任小桃的能力。只不过，若是小桃和宏二真能劝和一对鸳鸯，那杨清风早就和楚小乔和好了，哪还能等着她去异食园听楚小乔诉苦！ “罢了罢了，我先回院子了，等大哥回来了你再唤我便是。” 言罢，杨白娇抬步而去，可还没刚走出去个转弯。就正被杨牧沉带着两个下人给挡住了去路。 “你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迫不及待的往上靠啊，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吃了谁家的米长大的！”杨牧沉看着不远处杨清风的院子门口，以及门口的下人恨然道。 他和母亲很多的计划虽然都是把这个妹妹支开说的，但也难保她不会知道些什么，若是她在外头乱说话，那岂不是要栽在自己手上。 “怎么，跟你大哥有话说，跟你亲哥就没话说了？怎么不说说你方才说了什么？”杨牧沉挑眉冷笑，油头粉面的模样之中带着三分险恶。 杨白娇害怕，措辞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一旁的小桃抬不过去帮她解围。 “小姐不过是来和大少爷说姨娘入府的事情，与楚姑娘关系近的是大少爷。可大少爷今日不得空闲，小姐代为办事，事情办妥自然是要来汇报的，不知道二少爷还有什么问题？” 瞧着面前伶牙俐齿的丫头。杨牧沉更是不满，他风流不假，这小桃长得也不错，当初一直想弄来玩玩。却是一直被杨清风阻拦，搞得他根本无从下手，而且还吃了不少亏，就和楚小乔一样，是个刺猬，看得见吃不着的一块肥肉，哪能不气？ “你最好别让我揪出你的错来，否则我定将你赶出府去！” 冲着小桃一瞪眼睛，杨牧沉转身就走，临走也不忘狠狠的撞一下杨白娇的胳膊，撞的很疼，但奈何自己没什么能耐，也不敢吱声。 “小姐别难过，奴婢会告诉少爷的，定然要少爷好好教训他！”小桃安慰。 杨白娇又一次摇头：“指望着二哥对我好，那还不如指望着小乔把我从这儿给捞出去。” 言罢。也不等小桃再多问，杨白娇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前人没走多久，杨清风就回来了，只是他回来也是带着一身的火气，似是铺子里头的人不听话，让他废了好些周折。 “少爷也别急，铺子不顺，主要还是因为老伙计太多了。”宏二劝道。 要知道。如果老伙计少的话，都是听杨清风话的新伙计，那还不是说办什么就办什么了？ 见人回来，小桃连忙上茶，等着杨清风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说了杨白娇来找过的事情，就连杨白娇最后一句话，也给原封不动的重复了出来。 听到楚小乔要把杨白娇捞出杨府，杨清风倒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意思，往日杨府没有那些个刺客倒是还好说，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杨清风能察觉得到，不仅是铺子里头，就连家里头都乱的很，让杨白娇这种清静的人留在这里，也的确是麻烦。 可是想着想着，杨清风就是一拍桌，小桃以为是楚小乔多管闲事惹了杨清风生气，连忙就要出言相劝，可却听杨清风一声冷哼，道出了一句非常理的话来。 “她倒是对我妹妹好，怎的不对我好一点儿！难不成她还有磨镜之癖?” 第339章 清风委屈 “噗——” 此言一出，就让一旁刚把茶水送入口中的宏二又全然把茶水给吐了出来，就连一旁的小桃也嘴角抽搐了许久。 “不、不会吧少爷，楚姑娘可是同您合居，又相处了半个月的……” 小桃开口思索着，觉得楚小乔应当不会对自己有兴趣，至少自己在异食园里头待了半个月，是没看出来楚小乔对女人感兴趣的。 却哪料劝言一出，又换来杨清风的一声冷笑。 “既然对女子没兴趣。怎的她那院子里头全是女的？” 此言一出，又让宏二一呛水，的确。楚小乔院子里头的下人的确都是貌美的女子，但要知道，那红螺可是一个女人顶上三个男人用了！ “少爷，那院子里是女子您英赶觉得是好事儿，总不能是都是俊美的公子哥儿在伺候吧？那人家楚姑娘成什么了？” 岂不是成了一个女王配上一堆男宠？那才是真真儿的不像话呢！ 这么一说，杨清风也觉得有道理。立刻点点头，可她心里头还是觉得格外的不舒坦，毕竟他现在在楚小乔心里头的待遇，好像还不如一个侍女！ 宏二也看出了杨清风的心中所想，也是无奈一叹。 “少爷，您别老是往人家楚姑娘身上推责任，这次楚姑娘生气是为何，您总得想想自己个儿身上的原因吧？否则少爷您要再这么耗下去，人家姑娘就该跟柳大人跑了！” 这一次异食园出事，帮忙的主要都是柳梁宇，而杨清风虽然也关心，可他的布局显然是没有什么用处。 而且，现在柳梁宇都能在异食园畅通无阻，随意停留了，他却要被赶走，也难怪宏二说楚小乔要跟柳梁宇跑了。 依言，杨清风闭眼沉思，想着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可是。从楚小乔受伤，自己对其细心照料，有求必应，两人间也做了约定，杨清风给了玉佩，她也收下了，可为何他才离开两日，再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却发了狂将玉佩给砸碎了？ 越想越是心中迷惑、不得其解。 “少爷。您那日去的时候，程家千金也在，会不会是因为程家千金说了什么话，才惹怒了楚姑娘，引得你们二人间有了误会？”小桃又一次出言提醒。 杨清风这才想起来，那时候程雨晴的确是在楚小乔面前矫揉造作了一番，可自己根本就没搭理她，本想着赶走，可楚小乔又不让他说话。杨清风将情况一说，小桃就露出一副了然神情来。 “这便对了，定然是程千金说了什么了，而少爷你又不维护，再加上家里人出事，两重焦心之下。她不恼了才怪呢！” “可小乔不是那种只瞧表面的女子。” 杨清风的印象之中，楚小乔一直是小鸟依人和能撑大局并存的一种神奇存在，与世俗之中只会嘤嘤作态的女人根本不同。 “就算是再稳重的女子，那说到底了还是女子，本来家里人出事她就够焦心的了，再让程雨晴给点儿委屈，脾气收不住也是正常的！怎的那时候楚姑娘急了，少爷您也跟着急了？” 宏二如此一问，终于是让杨清风一拧眉头。回想起自己玉佩被砸的那一幕，他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转身就走。他可是怕极了自己真的气急，直接给楚小乔来一耳光，那两人之间就是真正决裂了。 “没什么。可能我当时也是气急了。”杨清风撑着自己的额头，忽然觉得疲惫不堪。 那玉佩是对生母唯一的念想，也是他唯一的寄托，原来自己的唯一，在她眼里就是那么的一文不值么？ “少爷，其实您该高兴的，至少楚姑娘是真的对您有心思，否则您与程千金走得近，她巴不得您赶紧离开，别骚扰她呢。” 突入而来的低沉让杨清风的脸色很不好看，小桃连忙出言，却也未能让他开心半分。 不论如何。果然还是得赶紧处理掉府内的奸人，至少得把那些个刺客都赶紧处理干净，否则就连杨白娇都能感觉得出府中不对，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大乱子！ 屋内陷入沉寂，就在宏二和小桃觉得有些压抑的时候，忽得又听到院门外头传来动静。起身出去看，才发现是铺子里头的一个小伙计被下人带了过来。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铺子里又出什么事儿了？”宏二询问。 那小伙计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是楚三伯，就是那个救了老爷的楚三伯，他辞行不干了。” 若是普通的伙子走人，掌柜自然处理得得心应手，结算了工钱就放人离开。 楚开文和楚许的活计是杨老爷特许的，现在一个撂挑子不干了，那自然称得上是大事了，若是传出去，免得叫旁人以为杨家苛待了救命恩人。 所以那老掌柜这才不得不来请示杨清风，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报给杨老爷，自然是怕杨老爷怪罪下来。 但在杨清风看来，楚开文离开铺子回家跟着女儿干，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却一个点醒他的契机罢了，现在下人来报，杨清风要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对给些抚恤银两，传话过去，楚家和杨家的恩情不会断，若有困难，定然鼎力相助。” 杨清风一句话下去，下人断然不敢不从。 与此同时异食园之中，楚小乔送走了杨白娇之后仍是对着账本皱眉头。 虽然她现在手上的现钱不少，但赵氏和楚小风养伤调理身子的花销就要她异食园半个月的开销，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消费，收入完全就是个赤子。 有程知府给的金元宝的确能顶一顶，但恐怕也是要坐吃山空。 想要扩大经营，那就需要人手，需要人手就得花费更多的银子，而且现在人心不古，鬼知道会不会请来心思不干净的伙计。 譬如现在的杨家铺子，若是伙计一个个都安省，哪里还用得着杨清风如此费劲？ 但如何不请心的伙计来，那就没办法扩大经营，一下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头去。 “该死！” 第340章 隔壁邻居 楚小乔一捶桌子，心想着做生意可真不容易，在这样思考下去，她非得头秃了不可，怎的杨牧沉就能遇到那些个好用的刺客手下，自己就不能？ 正苦恼，就听门响，抬眼却见是楚开文进门来，一想到先前的言词，楚小乔脑子里立刻就开始措辞，准备应付。 岂料楚开文的第一句话就推翻了她所设想的许多结果。 “小乔，爹已经推了杨家的伙计。明日起，就陪着你一起经营这院子了。” 能多一个帮手，哪怕是只有力气也好！ 楚小乔眼前一亮，欣喜的同时也暗中猛夸了一波柳梁宇。他这一张嘴也当真是神了，自己搞不定的人，他倒真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爹愿意来帮衬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到时候每月的盈利银两……” “这些爹不懂，小乔你来把握，只要顾得家中每日吃穿用度，就不用操心别的了，以前是爹没用。也总是错怪你……” 楚开文说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就红了眼眶，可见柳梁宇是将他感化得有多深，楚小乔却是此时窃喜。 “若是没有爹，那就不会有小乔了，爹安心就好，女儿定能让娘和弟弟好起来，咱们家的日子也定然会越过越红火。” 楚小乔有这个把握，她的策略和经营之道都是史无前例的，不可能站不稳脚跟。 只是不等她开心多时，楚开文的有一个问题，硬是让楚小乔的扬起的嘴角又僵硬在了脸颊上。 “小乔啊，这柳大人和杨少爷都是不错的，你究竟要选哪个？女子以夫君为天，切不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的！” “爹啊，您怎的生出这种……奇异的想法来？”楚小乔不知作何评价，嘴角眼角同时抽搐着。 她对杨清风动过心思不假，但对柳梁宇，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不等妇女俩在多言什么，杨家送抚恤银的人就来了，又将杨清风的话传达了一遍，离开之后，楚开文就又将视线投给了楚小乔，将钱袋递给了楚小乔。 “爹。这些是您自己在外头帮工的来的，就自己存着吧，您这么大一个人了，也不能身上没钱的。” 楚小乔并未去接，毕竟这些银两对于异食园每日的吞吐数额来说，是少之又少的，有没有都是一样。 “这些银子说是给我的，其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的抚恤银罢了。”楚开文此提，自然是要提醒楚小乔，杨清风心里头念着她。 一旁伺候的碧海连忙出言来：“老爷还是先别说这些了，小姐这账上还有一堆事情要算呢，不然今儿个又忙不完了。” 楚开文不晓得。但碧海是知道的，最近事情正多正烦，楚小乔的情绪更是乱七八糟的，夫人和小少爷才被接回来，让小姐心情稍稍有些缓和，可不能再让人将她惹急了。 委婉下了逐客令，碧海请了楚开文出去，楚小乔倒是没发脾气，只是品着方才楚开文的话：杨清风心里头念着自己，可如何，才能叫他只念叨着自己呢？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一日的忙碌终于结束。 这一日，楚小乔简直觉得自己付出了一年的精力，整个人的状态都极其不佳，尤其是白日里，东院和内院只隔着一道墙，楚小乔听着外头的嘈杂之音，恨不得直接掀桌。 “小姐，好不容易清静了。奴婢给您铺了被褥，您早些休息吧？”红螺手里头忙活着，对楚小乔提议。 楚小乔却是摇头，转了转脑袋，又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早睡是别想了，她还得好好想想，去哪儿找伙计。 红螺也知道主子的难处，不由叹息垂头：“今天白日里头，奴婢先前共事的那些人，他们分明是帮着咱们的，若是能为咱们所用就好了，只是可惜。奴婢根本联络不上他们。” “也不算是联络不上，至少他们想找咱们的时候能轻易找到，而你的暗号时间太长，怕是他们……” 证言与。忽得话头在嘴边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忽得噗哧一笑。 “小姐您笑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儿？”红螺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一个激灵，心说别是最近事情太多。楚小乔已经被急傻了。 “我是笑，咱们的异食园不会再缺伙计了，至少，能多一些安心能用的人。” 言罢，楚小乔起身，就带着红螺往外头走去，两人直接出了内院又出了大门，直接到了隔壁邻居家的门口。 这门就是白天楚小乔说暗号，那矮个子老头儿出来骂她们的地方。 大门破旧，有些地方还积着灰，一看就知道是疏于打理，没人洒扫的。 “小姐，咱们来这儿干嘛？脏兮兮的……”红螺格外嫌弃，倒是楚小乔将这落回的大门和没有门匾的屋檐看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红螺又一次想要劝楚小乔离开的时候，楚小乔才终于开口发话。 “我问你，若是你在家里做。突然间门口有人发疯，你会怎么做？” “奴婢会心里头骂两句，然后不去理会……” 话至此，红螺也反过味儿来，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理会第一次发疯的疯子，除非再三骚扰，才会迫不得已的出来教训制止。否则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再说这院门破败，白日里出来的低矮老头一副管家模样，可这院子哪里像是有人打理？别说是管家了，就是有主人在，都不赢会这么不讲究。 “白日里是我对的暗号，现在，你来。” 楚小乔让开，让红螺到了门口去，楚自己转身瞧着四周围。 街道安静得不像话，如何夜，只有集市那边还亮着灯火，星星点点，而邻近集市这边的主宅却是一片死水，安静沉寂。 红螺站在门口，正要依言敲门，却哪料刚一抬手，手指还没碰到门板，就听那老旧的门轴吱呀一声呻吟，开了一条缝。 门内，仍旧是那个低矮的老头儿，只不过这一次，那老头儿一言不发，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门口的红螺。 第341章 刺客领队 这眼神，红螺熟习得紧，过往多少年，她身披黑衣不露真面，与之相互交流的也都是同样的黑衣蒙面之人，只要眼神不刻意伪装，哪怕扫视之间，他们也能相互明白对方的底细。 “小、小姐……” 恐惧从心底深埋的记忆之中翻涌而出，红螺慌张的想要往楚小乔的身后躲，可此前十几年的本能令她的双腿如同扎根一般定死在地上，根本动无可动。 楚小乔早已经无声的到了红螺的身后，一双眸子幽幽盯着门内之人。好像两头狡猾的狼咋对视。 半晌，楚小乔忽得勾唇一笑，轻吐了数字出来：“汝听，人言否？” 果然。言罢，老头就一转身，恭恭敬敬的打开了院子大门，俯身单膝跪下，请二位抬步入内。 “贵客内请，恭候二位多时了。” 出嗓之音再不是白日里那沙哑的公鸭嗓，虽是同样低沉，却是声韵十足富有磁性的男声。又带着一抹冷冽，让楚小乔错以为自己听到了冬日江河上冻的声音。 抬步入内，老头儿起身将门关上，转眼再瞧他，忽得就见他站直了身子，身上的骨节发出“咔嚓咔嚓”令人胆寒牙颤的动静，就见他整个人身形瞬间变得高大。 转过身来面对着楚小乔和红螺，他抬手直接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拽，所有的头发连带着头皮、脸皮一起被大力的从头上拔了下来。 下一秒，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对着二人一笑，又朝着院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领队就在内院儿静等二位，二位挪步吧。” 这院内的布局与风格，同楚小乔的院子相比，是截然不同的，这个院子比楚小乔的院子大了不少，而且要想往领队所在的地方去，得穿过前头的两个院子，才能到达后院去。 院子里头和门口一样的破败，一看便知，这里头没有一个会过日子的。 前院很大，花园假山池塘，虽然做景很美。此时却荒芜得不成样子，两边不起眼的地方是休息用的大通铺的房子，能感觉得出，那里头有人在，而且气息低微，隐藏得极好。 中院与前院比稍小了一些，厢房也多了些，能看得出是住人的地方但同前院一样，没有修缮屋舎，也没有瞧见什么新的家具，不论是门板，还是廊下的一些凳子桌椅。全都是破旧的。 忽得，一股子血腥味儿从一处地方传来，惹得楚小乔拧起眉头。 鼻尖微动之下，环视着四周寻找。 引路的人也不动作，看着楚小乔自行动作，随后，之间她提裙朝着角落之中的一间房子去，推开房门抬步而入。 屋子里头只有一盏小油灯，光线昏暗得只能看清楚个大概。 这是一间两个人的寝室，里头的设施却简陋得可怜：床上无没褥子，棉被单薄同纸，纸糊的窗子不少地方破洞。四处漏风，而且这屋子里头有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格外难闻。 往里头去，就见一张椅子上，一个人赤裸着上半身趴在椅背上，另外一个人正用热水涮着手巾给那人擦背。 那人背上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之处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红螺。你会院子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小姐……” 红螺犹豫，要知道，这里可是刺客窝，若是把楚小乔一个人留下，就算她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这边没事，你只管去就是了。” 楚小乔看得出这里是什么惨状，这里的人怕是就等着自己过来收留，已经把自己当成金主了，哪里会轻易动手？ 被小姐再三要求，红螺只能去了。退出屋子。楚小乔正要继续往后院去，先前引路之人却俯身一礼。 “多谢姑娘相助了。” “白日里他救了我，现在不过是滴水相报罢了。” 楚小乔说得轻描淡写，可引路之人却立刻瞪大了眼睛。在他们这一行当里，没有人是被当成人看的，楚小乔的关怀是其一，真正让人惊愕的是。他们衣着相似，怎的楚小乔就能确定，受伤之人是白日里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别说是穿的一样，就算是长得一样，学习的功夫身法一样，可每个人的动作与习惯终究还是有少许差别，那差别就是身份的象征，避无可避，藏无可藏。” 继续抬步往里头去，终于是到了后院里。 与前面的两个院子相比，后院是最小的，而后院里头，也只有刺客的领队一人所住，入门就见一人坐在房内擦刀，刀身漆黑，唯独刀刃之处闪着一缕寒光。 擦刀之人也是男子。黑发之中，额前一缕白发，比起岭路来的，他明显上了些年纪，应当已近而立之年。 主人所坐旁侧的桌面上已然放了一盏茶水，茶壶口对着茶杯，看来的确是有事相求的。 楚小乔走上前去，没有问好。领队也没有搭理她，两人之间相互不算了解，但也应当对对方有所耳闻。 对方如此帮衬自己，自己也得拿出些诚意才行。 想着，楚小乔也不多问，端起了壶前的茶杯，就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 只是这茶水味道淡而涩，一点儿也不好喝。 末了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桌面，才见男人收刀，抬头看向楚小乔，楚小乔微微一笑，随即俯身而礼。 “白日里多谢搭救，救命之恩，定然涌泉相报。” “在下无泽，不是你要感谢我们，是我们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依附于你的异食园，恐怕我们连这一座宅子，也没法子留下。” 先前便知道，血滴子的人是真正的工具人，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如果被使用的主子抛弃，就无依无靠。 现在的血滴子内部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这些小虾米被丢的丢，扔的扔，上面的主子根本不管他们死活，他们只能自力更生。 在红螺垂死的时候，无泽是在寻找的，奈何被楚小乔抢先了一步，这才有了后来他们一路紧跟的事情。 第342章 贴心下人 最出乎楚小乔意料的是，这宅院也是借着异食园的名头买下来的，就连他们日常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借着异食园的名号，悄悄摸摸的买一些进来，生怕引人注意，惹来杀身之祸。 也许是因为这一座宅院实在是花费太高，虽然有了住的地方，却已经没了继续维持生活的银子，而这些人又是在阴暗角落里生活惯的，无人带领，哪里还能好好的过生活？ “我们其实可以继续留在组织里。我虽无所谓，可我不能不为下头的人着想，他们还都是孩子，不应当一只在肮脏的规则下苟且偷生。” 无泽的眼神透过门框。看外面两个院子的方向，眼中的愁绪与对先前人生的排斥厌恶不言而喻。 可哪里知道，没了组织的庇护，想要活下去就更是艰难。 他们身上的银两本就不多，领队虽然手中还有一些银子在，但为了维持所有人的生活，已经格外不易，而他们有很难去外面找什么活计。这一来二去的，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简单而言就是，我缺能安心用的人，你们却个能养活你们的主子，对么？” 无泽点头，事实上，他知道，这一次血滴子内乱之中，已经有人去找了新的主子了，而且那一伙人，正好同他们敌对，更是对他们步步相逼。 正言语之间，取药的红螺去而复返，到了内院来找楚小乔，却一眼就看到了无泽，多年来的本能，让她立刻单膝跪地行礼，低低的唤了一声：“头儿。” “红螺，今天起，你对他的称呼就要变了，不能再喊头儿了，得唤一声，管家。” 既然诚心投靠。哪有不收的道理？ 楚小乔当即就点了人数，算上无泽，一共十一人，让楚小乔犯难的是，他们素日做刺客，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有些是根本就没有称呼，有些则是天长日久的早就忘了，只记得一个字罢了。 这一下，取名又费了好些功夫。 终于搞定了十个人的名字，楚小乔正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却见无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小姐。小的的名字不用换一换么？” 他的名字是上一任跟随的上司取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头，他们这种人，换一个上司就要换一个名字，此乃规矩常态，可他一问之下，倒是让楚小乔觉得有些可笑。 “你叫什么名字是你自己的权利，我无权决定，只要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们做好，忠心不二，旁的都是你们的自由，你们是人。有人权的。” 人权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接触过的新词，也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可从楚小乔的神态与言语来判断，便知是个好词。 众人的眼中皆亮了一亮，一旁站着的红螺倒是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来，似是得意自己先找到了一个好主子。 一共是一个人，楚小乔想了想自己手头的银子。以及未来的可持续发展，决定将这十一个人分级。 管家只有一个，自然是无泽，一个月十五两银子，随后就是她贴身的丫头，红螺和碧海一人一个月十两，再往下的这些人，每月八两银子，有的打扫院落，有的安排到异食园去劳作。 若是他们在异食园帮忙，或者做了多余的活计，收入多了。自然会给更多的银两。 本以为只有出力的活儿，之后给口饭吃，现在包吃包住还有银子拿，更是让众人瞪大了眼睛。 “别高兴太早。异食园的活儿不好做，奖赏也不好得，你们就加油吧。” 楚小乔说着，又站起身来。带着红螺和无泽在整个宅院里头又细细的转悠了一圈儿。 宅子既然是以她的名义买下来的，那衙门的登记册上写的定然也是她的名字，所以这宅院也是她的，她有义务修缮一下。 只不过，异食园明面上一直只有一个院子，多了这么一处邻近的，楚小乔并不想大动干戈，因为有一处隐秘的地方，比一大堆世人皆知的地方要更有安全感，所以想要这里舒适，那就只能他们自己动手去修缮。 “明日按照人头，将你们需要的日常物件都先置办齐全，然后花三天时间，把这里先修缮的可以住人，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 楚小乔说着，又去看无泽：“修缮恐怕还得咱们自己动手。外面的人是指望不上的，修缮的木材泥土之类的东西，我会直接让人采办了送过来，这一处地方不准张扬，还劳烦你亲自动手了。” “是，多谢小姐破费。”无泽感恩戴德。 “谢什么，这是我的宅院，我应当破费。你们也是我的人，我也应当料理。”楚小乔噗哧一笑，随即又想到什么，转头去对红螺吩咐。 “那个受伤的，就先挪到了咱们的西园儿去好好养伤，等伤好了直接干活儿，院子里头不养闲人。” 说是如此说，可到底还是往好了一方面去做的，想到此处，就连一向沉重的无泽也跟着笑了。 红螺和楚小乔先回到了院子里头去，楚小乔又一次翻开账本，甩开算盘，哗啦啦的开始算账。 红螺叫醒了碧海，然后一起去了隔壁，将受伤的人带到了这边的西园里头来安置，西园一共就四个小厢房，伤员所住的，就是先前野道士在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洒扫干净，只要住的人不怵得慌，那就没什么事情。 西园的动静，自然将盈雪和娆儿也给吵醒了，娆儿极有自知之明，没有出来掺和找事，但盈雪可不一样，立刻就要出来帮忙，被红螺打发到了楚小乔的面前。 毕竟事情不小，应当谨慎。 楚小乔看了看盈雪积极的模样，勾唇一笑：“你去帮衬吧，那边的人都有经验，记得跟他们说，让他们多加照拂你。” 本是应当有经验的照拂没经验的，现在翻过来，那些刺客们一语就能听出不对劲来，也知道该怎么去做。 想到这儿，看着盈雪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343章 夹竹桃叶 楚小乔心情就是一松，感觉整个世界都和平美好了不少，终于是解决了心头的一个难题，又能用这个难题解决不少的麻烦，心情不好才是有鬼。 一夜很快在忙碌之中悄然而过，这一夜，隔壁的那些新来的属下，也终于过的舒服了一些，至少棉被从异食园挪过去，是勉强够用的了。 第二日一早，楚小乔就开始着手安排隔壁院子用品采办的事情，这一次。她没有偷着瞒着任何人，而是直接让盈雪去包办了这些事情。 盈雪本就想打探楚小乔的秘密，这些事情本就是苦力，有人乐意做自然是好。而且让那些刺客盯着，比自己盯着方便得多。 隔壁院子留下了五个让收拾打理，另外五个则是来异食园帮忙，正好也人手紧张的曲妙阁得以缓冲。 一趟东西采办下来，果然，一起跟着来报账目的让，就对楚小乔悄悄汇报了盈雪一路上都在打探消息的事情。 楚小乔倒是不在意，让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然后再探。 这一探，就是一整日，这一整日里头，楚小乔将新收来的人都安排妥帖，也给了家里人编了一个故事，让他们接受了这些刺客。 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隔壁院子整理的差不多，才终于又有人来报。 这一次来的，是无泽，他白日里一直代替红螺在院子里照顾，而红螺则是带着一干新人在异食园忙碌。 “小姐，这是出自盈雪之手的，就洒在正对门的池塘里头。” 那是一片干巴巴的植物叶子，很脆，似是只要一用力，就能捏成粉末，颜色很深，能瞧得出应当是静心挑选了之后，有烘干的东西。 虽然院子花圃都是在她搬来的时候，杨清风帮忙打理的，但是那花圃里面有什么花草树苗，她也是知道的。 这一片叶子，绝对不是她的院子里头有的，是从别的地方捎带来的。 递到鼻下轻嗅了一嗅。有去问无泽是从哪儿来的。 “小的从盈雪贴身的腰带里头顺手牵羊过来的。”无泽倒也坦诚，实话实说。 “贴身的腰带里头放这样的东西？她是有什么病症，还是一心求死？还是……一心想要找机会弄死我？”楚小乔看着叶子，心中奇怪。 “盈雪应当是洒扫院子的，可小的瞧见她暗中往池子里头扔叶子，心下觉得不对劲，就耍了一些小手段，顺过来了一片。” 所谓的小手段，大概也就是假意与之亲近，然后顺手牵羊罢了，毕竟那些年轻的小姑娘，遇到皮相好的男人总是容易搞定。 但奇怪的是。既然是往池塘里头丢东西，自己怎么从来没看见过池塘里有异物？难不成…… “她把这些叶子丢下去之后，可还有再捞上来的动作？” 楚小乔又问，无泽摇头，这一下，她就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申请来。 既然不是要用这东西泡水，那就是这些叶子直接在池水之中消耗掉了，而那池子里头还养着鱼，鱼将叶子吃下，再消化之后，将叶子里头的元素储存在身体里头。 这一招，当真是高明！高明得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夹竹桃。假竹桃也，其叶似竹，其花似桃，实又非竹非桃，故得名也。 叶茎花果皆有毒素，量微即可取人之命，用这样的东西喂出来的鱼，那些鱼哪还能再吃呢？ 无泽带着一队刺客走南闯北半生。自然识得此物，见楚小乔也认了出来，立刻压低了声音询问。 “小姐，盈雪现在就在前院，咱们要不要直接下手？先下手为强！”言罢大掌一握，攥紧的拳头能听到指节嘎嘎作响的动静，可见这一把若是握在盈雪的脖子上，恐能直接将其掐断。 “你近过她的身，应该知道她身上有多少这叶子。” 楚小乔认真的看着无泽，她可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都已经让盈雪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还差这一会儿么？ “她腰间只剩下这一片了。为了不让鱼直接被毒死，她每日下的剂量定然不多，她的屋子里小的也暗中让人搜查过，没有可疑的东西。所以每日她定然会补贴进来新的。” “那就继续盯着。” 可不能一时心急，就丢了到了嘴边的大鱼！ 时间继续的往后推移，今日盈雪似是觉得自己探查到了不少的东西，格外满意。一直都是得意洋洋的笑着，心里头的秘密都快在脸上写出来了。 果然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众人入睡的时候，她就又一次有了动静。 许是因为前几夜无人看门守夜，让她来去自如，再加上今日白天，无泽一行人对她表现的毫不设防，所以晚上她的行动也大胆了起来。 一个人放松的时候，就是露出马脚的时候，但她这一露马脚，就是将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又或者说，是她上头的让本就没什么能耐，恶毒又简单的心思让人一眼能看透他们想要做什么。 就在盈雪刚将墙角的那一块砖扣下来的时候，一道人影无声的从天而降，立刻将她擒拿。盈雪大呼小叫着“小姐救命”，却哪料那人就是将她往楚小乔的屋子里头待。 等盈雪被按到在楚小乔面前，被迫下跪磕了头之后，才发现楚小乔还衣衫整齐，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月上三竿，屋子里头一片昏暗，是盈雪被押进来之后才点起的烛火。棉绒灯芯“噼嘶噼嘶”的想着，除了将她捉拿过来的那个人之外，楚小乔的身后还站着西园住的其他三位姑娘，以及白日里与她亲近的无泽。 原先藏在手里准备往砖缝里头塞的纸条被人夺走，送到了楚小乔的手上，随后又有人进来汇报。 “小姐，外头暂时没有人在，已经叫人盯着了，一旦有人出现，也能立刻拿下！” 那人汇报之间，楚小乔已经看完了纸条上的字：又有十余人入院，皆是乡下农夫，不足挂齿。 这丫头，还真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第344章 装神弄鬼 “不必捉拿，盯着那人回到什么地方，将递进来的东西呈上来便是，然后把纸条给放回去。” 那人一应，从楚小乔手边接过纸条，立刻麻利的去办事。 被按跪在地上的盈雪这才反应过来，连续着这几日，自己皆被戏弄，尤其是今日的这一出，就是为自己准备好的套儿！ “是你自己坦白从宽，还是要我一点一点的逼问出来？” 搁下茶盏，杯底触桌的动静好像衙门的惊堂木。激得盈雪冷汗外冒。 “那日我在门口遇见你，不多问你的出身，也未有对你苛责怠慢，每月月俸定额也与红螺和碧海的一样。你的上一任主子，是对你多好，才让你有如此忠心的跟着她？” 这一问，是楚小乔发自内心的疑问，岂料事情败露，盈雪一点求饶和怨天忧人也没有，瞬间翻脸。 “与主子无关，是我恨你！就算是这一次抵上命。我也和你同归于尽！” 她突如其来的暴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楚小乔与之距离极近，下人去办事之后又无人压制，就见她整个人猛地窜起，两只手如同爪子一般朝着楚小乔的脸挖了过去。 指甲不长却锋利，如同尖锐枯骨。 “如果不是你！楚莹儿根本不可能到程家来！如若她不来，我根本不可能被小姐抛弃至此！” 盈雪声音尖锐，如同指甲扣冰块，刺耳挠心，然而她再快也快不过楚小乔身边的无泽，抬腿之间，猛扑而来的盈雪就被踹回了地上。 方才三言两语之间，已然听出她所有的心思与预谋，也知晓，这人是再不中用了。 楚小乔一抬手间，红螺如同电光瞬间闪至盈雪身后，直接拽着人出了房去。 “这人已经不中用了，你和红螺去处理掉吧，毕竟也是个人，给些体面，也别吓着院子里头的人。” 对着无泽吩咐，随即楚小乔不慌不忙的又看一旁站着的碧海和娆儿，想到上次碧海被野道士的透露吓傻，就让她们二人先各自回各自的屋子里头去。 两个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女子定然是前后回去。无泽和红螺也很是贴心，直到该离场的人都离场，无泽才给盈雪来了体面的一击。 想要干掉一个人也不让她痛苦不流血，对于无泽这样多年的刽子手是格外简单的。 等楚小乔到前院去看的时候，盈雪的脖子已经断了，整个人软趴趴的倒在地上，脸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与后背平成一条线，那一双含恨的眸子还未闭上，死不瞑目。 如果不是这人执拗，恐怕节外生枝，楚小乔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就在楚小乔想着如何处理后事的时候。却听到墙外又有动静。 窸窸窣窣的听不真切，三人连忙寻声望去，就见方才盈雪要动手脚的地方，又传来了扣转头的动静。 楚小乔静步过去，果然，就见墙角的砖头被取消来一块，随即外头伸进来一只手，将盈雪写的纸条取走，又将一包东西递了进来。 这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挖自己的墙角了！ 听着外头偷偷摸摸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没有，楚小乔才终于俯下身去，将那人递进来的东西拿出来。 拆开一看。果然又是夹竹桃，只不过送来的不只是叶子，而是各种杂物，从叶子到花朵，有新鲜的也有干枯的，只不过总体的分量很少，只有很小的一把。 “小姐，这些腌臜之物就丢了吧。留着是祸害，而且有毒的，小姐拿着不好。” 红螺来提醒，楚小乔却是扒拉了一番手里头的东西，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捏出来了两颗脆皮的小东西。 那是夹竹桃的种子，外头的壳儿破碎之后，里面的东西就是蒲公英种子一般的东西，遇风而动，而且剧毒。 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盈雪，楚小乔忽得有了旁的心思，立刻将这些东西又重新用纸包好，然后递给了红螺和无泽。又指了指地上的盈雪。 “弄些土，把这东西种在她身体里，然后将她物归原主，等着夹竹桃生长开花、破土而出的时候。就是这件事情彻底了结的时候。” 夹竹桃喜阳喜湿，只要温度土壤适宜，一年四季都能播种生长，而人体尸身更是最好的保温的容器。外加上血肉骨髓的字样，种出来的东西自然极好。 可这未免太过残忍，但红螺和无泽却是毫不犹豫的就听从楚小乔的话，准备动手。 因为他们知道，楚小乔从不是残忍之人，但对有些放肆的人过于温柔，那就会让其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等对方平步青云的时候，就是他们为鱼肉之时。 瞧着无泽和红螺就要在自家正院的大门口动手，楚小乔连忙低声喊停。 “拖到后院不起眼的地方去弄，在这儿脏了地方还显眼，处理不干净被外人瞧见怎么办？” 这可是正大门，就算异食园的宾客不往这儿走，但自己家里头的人活着外头其他的客人还要来，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怎么解释？ 一经提醒两人才连忙反应。不过没有将盈雪搬到后院，而是直接运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头去处理。 这一下，隔壁院子里的人就都热闹了起来，一个个从被窝里爬起来看新鲜，然后又出了两个擅长解剖的人出来，填土种花再缝合，动作麻利得连半盏茶时间都不到。 如此，让原本想去帮忙的楚小乔变成了监工看热闹的。等搬着盈雪去程府“送货”的人回来，两个院子就又一次恢复了平静，众人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各自歇下。 当然，处理了盈雪不过就是个开始，楚小乔先前从未把程雨晴当成过死敌，但现在，她自己一心作死求死，那楚小乔就直接成全她。 没了糟心的人，院子里头再忙碌也能让人觉得轻松不少，楚小乔立刻就安排了接下来的事情。 她先是从下人里头挑出来了一位擅长模仿字迹和声音的姑娘，继续模仿盈雪写字，与日日来取纸条的墙外之人联络。 第345章 唯手熟尔 随后，又继续暗中整修隔壁的院子，以及让人准备一些旁的东西。 将下人的任务都分配好，楚小乔就起身去瞧家里头的伤员。 已经两日过去，赵氏还没有醒来，但好在日日大夫诊脉，说赵氏脉象平稳，虽然人还没有反应，但用药和长时间的休息，她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也是一件好事。 赵氏的现在用的有一味药丸和外用的药酒，都是顶好的。每日要服用三次丹药，擦三次药酒，都是楚小乔亲力亲为。 因为昨日楚开文辞了杨家铺子里头的活计，所以今日他有了空闲。就代替了楚小乔的忙碌，为赵氏上药。 “爹，咱们这住的院子，距离东院就差了一面墙，实在是嘈杂不宜养伤养病，不如再搬一次地方吧。” 楚小乔想着隔壁的院子，那里比这间院子清静不少，而且这异食园显然成了众矢之的。那里却还风平浪静无人察觉，甚至无人知道，所以将家里这些平常的人挪到那边去，才是安全的，免得再有什么不幸殃及家人。 现在隔壁还在整修，虽然可能没有这里整修的好，但温馨和周全楚小乔还是做得到的。 自柳梁宇一番话之后，楚开文对楚小乔再没了半分意见，这些大事也让她自行做主，见父亲答应，楚小乔就一点头，又出门去看楚小风。 碧海刚给楚小风喂过药，他身上伤不重，两日过后已经能坐起身来自己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楚小乔入门时候，他正卧床看书。 “伤口如何？大夫怎么说？” 楚小乔去问，碧海给了安心的答案，她才点头，又转头去看楚小风，却没想自己没开口，倒是他先发问。 “姐姐，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屋子那边有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夜发生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楚小风是自家人。也渐渐成熟，楚小乔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个事情，便藏一半说一半。 “没什么，是姐姐又购置了一处宅院、收了一批红螺姐姐那样的下人，这就在咱们隔壁的院子里头，现在那里头正在修缮，等修缮好了，爹娘还有小风，就都搬到那边去住。” 隔壁的破败院子楚小风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当真没有主人，不等楚小风再开口，倒是楚小乔又嘱咐。 “那个院子是姐姐悄悄置办的。就是安身之用，免得再遭祸事，所以万不可张扬，懂了么？” 楚小乔的嘱咐楚小风自然小心遵守，还有旁的事情要忙，她就没有再陪着弟弟，而是往隔壁的院落去。 昨日一整日，算是将院子里头的东西置办齐全，然后上下洒扫了一变，终于是有些模样了，今日众人吃了早饭，就又开始干活儿。 昨日采买的泥瓦彩漆都送到了。众人开始对房子整体查漏补缺，楚小乔巡视一圈，看到两个人在用糨糊和窗纸补窗子，楚小乔才忽得想起来自己后院里头做了一半的工程。 这些窗纸补上去，下大雨刮大风若是忘了挂草席，还得烂，那里有玻璃好用？ 后院里头，她虽然做不出来难以掌控的玻璃瓶子。可一块窗户上用的平板玻璃，她还是能做的。 想着，她就就拉了一个正补窗子的人，一起量了窗框的尺寸，就带着他，跟着自己到后院去，又一次开炉生火，试着造玻璃。 原始炉灶升温有些慢，楚小乔就有带着人磨了一些贝壳，在磨贝壳的时候，她发现了先前囤着的虾皮，已经一股子恶臭了。 那是她原本打算提碘教训野道士用的。可现在野道士身首异处，那件事情也死无对证，这些虾皮就都被她泼了。 趁着炉火正热，楚小乔又找东西试图弄一个模具出来。但她发现锻造台虽然何时承接热玻璃，却没有东西能定型。 最后，还是被她拉来当苦力的贺璃，从隔壁院子搬来了一块被他们当床睡的钢板。和几个钢条，才终于是弄了一个简陋的模具出来。 液态玻璃很快被高温烘了出来，楚小乔费力的用长柄钳加出来，贺璃瞧她实在是费劲，就上前自告奋勇。 “小姐，这事儿让小的来吧，小的有的是力气，而且也擅长一些手艺活儿，在跟着管家这么些年的时候，小的一直是修刀锻刀的。” 没有任何利器不是消耗品，所以刺客堆儿里最需要的就是擅长打铁炼钢的手艺人，楚小乔闻言，索性就将长柄夹交给了他，让他在钢板上圈出来的那块地方均匀的浇上融化的玻璃，而且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四分之一个指肚是最适宜的。 吩咐完，楚小乔有些为难的看着贺璃，心下已经做好了要重复试验好几遍的打算，但事实证明，真正的手艺人和她这个半吊子就是不一样。 只见贺璃两手举夹，夹子末端的坩埚平如水面，液体玻璃顺着坩埚而下，就像是在大饼上浇酱汁一般的轻松。 胶体是最不好掌控的。过快或者过慢，哪怕是丝毫的手抖都可能造成玻璃铺设的不均匀。 楚小乔眼看着贺璃将玻璃浇上钢伴，速度匀称、稳如泰山，动作行云流水间，就连收尾最后一下，也没有任何的岔子。 楚小乔侧着身子看了许久，发现那发红的胶体平的如同冰面。 这样的匀称光滑，她根本不用再找东西去压盘，怕是连打磨的功夫都免了。 “你可真是厉害！” 楚小乔不可思议的去看贺璃，这贺璃也就是个看着比碧海大了一年左右的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如此老练的工匠。 主子这样一夸，倒是叫贺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没、没啥，只是做习惯了，就这样了，小姐要是日日做这些，做得肯定比小的好千百倍！” 不再等待，楚小乔直接打了一桶水来，整个浇上去给玻璃冷却。 一瞬间，嘶嘶啦啦水倍看的动静响起，浇上去的水立刻升腾起白色的水雾，待水雾散去，楚小乔将一整块玻璃取出来，就叫贺璃震惊。 第346章 能工巧匠 那晶莹剔透的质感以及光滑的手感，像极了冰块，却不冷手，贺璃摸了半天，才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对楚小乔痴然发问。 “小、小姐，这亮晶晶的……是何宝物？” “这叫玻璃，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 面对可靠的下属，楚小乔毫不隐瞒，将玻璃的制作方法和特性都告诉给了贺璃。 待她讲完，贺璃已经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角落里堆放着的沙子和贝壳，无法想像这样的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居然可以造出如此特别的东西来。 他想亲自去试试看，楚小乔也同意。先前她还愁不认识什么工匠，现在倒是解决了问题，看来自己的菜谱很快又能更新了。 “先去试试这一块玻璃适不适合窗棂，若是不合适，还得打磨调整，若是能用上，咱们要做的还多呢！” “是，小姐！” 两人小心翼翼带着东西往隔壁去。玻璃一出场，让众人又是惊奇了一番，再一次围过来看热闹。 将原先的窗板拆了，把上头支撑窗纸用的雕花木头棍子都拆下来，在剩下的木头窗框上，楚小乔用刀刻出来了四条长槽，又打磨光滑吹了一吹，随即结果玻璃，上下左右调整了半天，才终于把它给嵌入了窗框之中，有安装回窗框上。 伸手推了一推，又晃了一晃并不影响开光窗子，但安装上去的玻璃板因为只有窗框的关卡，并不是特别稳，所以，楚小乔又让人去搞了一些水泥来，灌入到了她挖出来的木槽里头，加以固定。 “既亮堂又挡风，还比窗纸结实，的确是个好材料。” 无泽摸着下巴，看着玻璃也觉得不可思议，楚小乔却是一拍贺璃的肩头：“这得多亏了你招募的好伙计，否则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做多少次才能成功。” 得到众人的肯定。贺璃的那颗匠心彻底被激活，热情也更高涨，得了楚小乔的准许，就又去了后院，继续按照楚小乔教给他的做法去配沙粉，炼玻璃。 楚小乔不放心他一个人，自然继续跟着过去。 两人一个指导，一个熟练操作，再加上除了融化之外，其他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两人很快就造了不少的玻璃板出来。 当然，楚小乔总不可能靠人力。把隔壁所有的窗子都换了，只是算了算需要住人的屋子，然后让人直接将窗板处理好，最后逐一安装。 窗纸虽然也薄透，可太过于薄透的窗纸过与脆弱，糊的太厚房间里又昏暗，费灯火钱，现在装了玻璃，倒是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许多。 因为人手充足又能力极佳，一切事情做起来都是那么的得心应手，而且异食园完全交给了红螺去管理，楚小乔这边就更加轻松了一些。 换完了窗子安好了玻璃。楚小乔又带着人在屋子里头下钉挂绳子，去布庄买了好看厚重的布匹来，裁孔做成窗帘挂上，更衣遮光都是极佳。 解决完了窗子的问题，贺璃还想继续研究那些玻璃，楚小乔自然是格外乐意的，随即又带着他往后院一钻，去整她先前就一直在做。却做不出来的玻璃瓶。 做圆肚子的玻璃瓶子，得先把瓶子里的空间吹出来，再旋转将瓶壁转得齐平。 楚小乔一边说，贺璃一边做，失败了四五回之后，终于是做出来了一个长颈瓶。 拿起来瞧一瞧，虽然转出来的瓶子表面还不太圆滑，但里头吹出来的空间已经足够了，而且形状也没有歪七扭八，比起自己做的那些个垃圾，已经是极好的了。 “不错不错，这个已经可以用了。能装不少的东西呢。” “小姐，您用这容易碎的东西装什么？要装多的东西，大瓷缸不是更好的么？又皆是又大！” 贺璃言罢，楚小乔就是一笑。抬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能装很多东西，是说的种类，不是分量。” 天色渐晚，后院儿虽然熔炉有亮光。可周遭也渐渐昏暗了下来，隔壁院子里还在收拾，异食园也还没打烊。 时间已经晚了，但相对于休息还有些早。 一连解决了几个大麻烦，楚小乔心头也跟着开心起来，放下了长颈瓶一拍贺璃。 “行了，今儿一天也你也忙活得够多的了！” 趁着还有时间，这一次院子里头又多了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如此有用又勤快，她得下厨，好好的做一顿饭犒劳犒劳新来的下人。 “小姐，小的不累，能继续干活儿的！” 贺璃显然是还没过瘾，可楚小乔转头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又是一笑，笑得可爱体贴。 “行啦。叫你休息你就得休息，这是命令！不然这坩埚那么重，明天还得继续干活儿，你的手还抬的起来么？” 明日还有事情要做，贺璃更是兴奋，见楚小乔离开后院，他也灭了炉火，跟着继续看她要做什么。好继续帮忙。 碧海刚给赵氏和楚小风喂了药，瞧见楚小乔带人往内院的厨房里头来，碧海也是一喜，一把拍了跟进来的贺璃。 “你小子一个新来的，也知道小姐下厨，咱们就有口福了是么？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尝尝味道多吃一些？” 贺璃哪知道楚小乔是要做饭，被问的一脸懵，反应过来之后才恍然大悟。 后头两人打趣间，先进厨房的楚小乔又想到了什么，又探出头来一点贺璃：“你去找一个身手好的，把池塘里的那些个鱼都捞上来，然后悄悄摸摸的送到程府的厨房里头去。” 物归原主一向是她的高尚品德。 如果不是因为杨府也有刺客在，她怕自己的人被发现遭殃，她还真相给杨牧沉和朱紫雪也送一些，叫他们好好尝尝！ 贺璃把事情传达给无泽，无泽很快将事情办妥，另一方面，楚小乔下厨的事情也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毕竟，他们从被楚小乔收留到现在也不过一日的时间，这一日之中已经看了两次新鲜，所以这一次，他们也是格外的期待。 第347章 有才道歉 当然，他们也没有让楚小乔失望，很快就将那些有问题的鱼送到了程府里头去，程府也进了一桶的鱼，好几条鱼，可那厨师不偏不倚的就抓住了一条从池塘里捞出来的，下了锅。 下人将消息报告给楚小乔的时候，楚小乔却并没有多开心，只是轻哼了一声。 “夹竹桃虽毒，但鱼儿吃了只要没事，那就证明是吃的还不够多，才被喂了几天夹竹桃？那种鱼吃了最多难受几日。死不了人的。” 当然，若是一个人能一顿将那么多鱼吃完，就另当别论了。 楚小乔在东院的大厨房和内院的小厨房都逛了一遍，留出来了一些蛋糕。也发现先前上新的腊肠其实已经卖掉一批，现在是第二批，已经卖掉一半了。 天气渐暖，这一批腊肠上的晚，但也是最后一批，到了夏天这东西保存不住，强上变质是要亏本的。 取下三节腊肠和一些蛋糕回到内院去，将腊肠上锅蒸。随即又去翻腾其他的食材。 因为家里头吃饭都是跟着东边大厨房吃的，伙计们吃什么，他们就顺带吃什么，不挑食，所以厨房里头也没什么太多的食材。 楚小乔看了半天，倒是还有一些剩下的排骨和一些小青菜。 那些体力强的人吃饭也多，外加上先前他们过的也不好，这两日还天天干活儿。 所以，现在虽然有了两道菜，但楚小乔还是担心不够吃，就叫了无泽跟自己一起出门，准备去采买一些东西，将内院的厨房和隔壁院子的厨房充实一下。 无泽连连拒绝，可楚小乔却不依。 “想要马儿跑，就得马儿多吃草！” 先前是人少，随便准备些也就能填饱肚子了，但现在不行，人多了，那就得另外起灶做饭，否则还会耽误东院的生意。 讲完道理，无泽才终于摆脱了自己的人添麻烦的想法，只是两人刚到门口还没出门，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来着正是周有才，拉开房门的时候。他正举手欲敲，却是不情愿的侧着身子，脸上满是犹豫，突然房门大开，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红了耳朵和脸颊。 “你、你……你怎么出来了？”他紧张到结巴，同绵羊般胆小。 换得楚小乔一扬眉头：“这儿是我家，我想出门，自然就出来了，倒是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话问至此。楚小乔又觉得自己所言不对，她想起来自己收了钱要帮忙办事的，现在周有才来问，也是正常。 “哦，我知道了，你还在惦记着那……” 最后的“姑娘”二字未出口，周有才连忙将其话打断。 “在下听了柳大人的话，特此来登门向前些日子乱占异食园座位，以及误会楚姑娘偷盗之事来致歉。” 知道先前柳梁宇来解围，却没想到他真的事事周到，正欲再开口，却忽闻一连串咕噜噜的动静。 两厢对视之下。周有才的脸更红了，楚小乔却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地主家现在也没余粮了，走吧，陪我去集市上买些肉菜，然后一起吃饭吧。” 周有才本想拒绝，可楚小乔全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带着无泽，就往集市里头去了。 又买了一些肉和青菜，楚小乔再买一些柴米油盐以及炖肉的大料，这一通下来，无泽的手里就拿满了东西，周有才的手里也提了两颗白菜和一些河虾。 但他的体力显然没有无泽好，只觉得身上挂了铅块一般，再走不动。 瞧着楚小乔又在路边，指着一筐鸡蛋问多少银两的时候，他便是彻底的崩溃了。 “咱这差不多够了吧！楚姑娘……您、您怎的还买啊，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周有才欲哭无泪。 “你就这些个体力，到底是不是男人？” 楚小乔对其言词表示不屑。 “这些。也就是一顿吃的量，我那院子里头，就算是女人，都比你强了十倍。就你这样，还想勾搭人家杨府的大小姐，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终于是令周有才从疲惫中回过神来。品了半晌，才瞪大了眼睛，想开口问，却觉得四周集市上人太多，不好开口。 倒是楚小乔，若有似无的将杨白娇的身份说了出来，也提了自己将手帕和银子都交给对方的情况。 她做的是极为合理的，可即便如此，在第一句话戳库的时候，周有才就觉得，自己是再没可能了。 楚小乔看着他越来越失落，倒也觉得正常，毕竟姻缘就讲究个门当户对，他觉得自己没可能，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但……楚小乔就不是个守着三纲五常的人。 “你是有机会的。我能看得出，她也在对你好奇，只不过最近，不是时机，所以你们两个见不着，但过不了多久，时机就到了。” 过不了多久，娆儿入府。杨家的内斗就会升级，到时候她必得将杨白娇给捞出来。 与其让杨白娇嫁给另外一个花心的富家公子，或者说，甚至有可能被一枝梨花压海棠，那还不如嫁给一个穷小子。 这个周有才，楚小乔也是有所了解，虽然仕途走得坎坷，但人品不错，也没有太多花哨的心思，若是两人相处得可以，他们二人也并非不可配对。 一行人回到院子，楚小乔就埋头进厨房里头去忙活，很快就有香味飘出来，但这一次，她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虽然没有奇特的，但味道都极佳，对于受伤的赵氏她煲了汤，楚小风吃她的这些才，也能补身。 本想再去置办一些酒水，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明日还得忙碌，还有一连串的事情没有解决，所以她还是放弃了让这些人喝酒的计划，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免得他们喝酒误事 让下人们在隔壁的院子里头，用两张桌子拼了一个大桌子出来，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上桌，几乎没过过正常日子的众人几乎都要留下泪来。 第348章 玻璃完成 周有才也是个穷秀才，一年到头吃不到好东西，这一下，也是顾不得什么仪态，口水立刻就在舌齿间打转。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极香。 可程府那边，晚饭吃的就不大热闹了。 这几日来，程知府也不知为何，食不知味，陪着一同吃饭的程雨晴也不敢多吃，而且，就算她再怎么撒娇询问缘由。程知府也不回应。 程雨晴心中气急，也不敢直接叫板反驳。 但她能感觉到，好像这一段时间一来，父亲就像是把她从程府隔阂出去了一般。只是任由她自己好生的活着，再不管她的其他。 生来就集宠爱与一身的程雨晴，哪里受得了这些？ 只是受不了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愤恨将愤恨都发泄在楚莹儿身上，然后更加刁钻心急的去对付楚小乔。 晚膳过罢，程雨晴回了自己院子里头，楚莹儿立刻叫人又上了菜和米饭来。 “小姐，这是您喜欢的松鼠鱼。” 这几日来。程雨晴在饭堂是日日吃不饱，只能自己回到院子里头偷吃，楚莹儿就更是不得受用了。 不过好在有杨牧沉在背后给她银两支持着，又日日让人来送东西关怀她，否则她哪还有力气伺候程雨晴？ “今儿这鱼倒是鲜美肥硕。” 看着一条肥鱼，程雨晴赞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难得的让楚莹儿也跟着坐下来吃饭。 楚莹儿心中狠极，哪里会搭理她？委婉恭顺拒绝，程雨晴也懒得再管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一条鱼吃了一半，程雨晴就再吃不下去了，因为这一条鱼实在是太大，她整个胃都撑了起来。 待消了消食，楚莹儿又把餐后的点心奉上，程雨晴却是没了胃口。 也不知是刚才一顿吃得太多了还是吃得太腻了，头晕和胃里的恶心一阵阵的往上翻腾， 楚莹儿看得出她神色不对，却也没有提议叫大夫，只是伺候着她早些休息，劝她是近日劳碌了些，也许休息休息就好了。 更衣熄灯，又安排了下人守夜，楚莹儿就退出了厢房。 “啪。” 房门轻轻扣上。楚莹儿眼底的厌恶再不掩饰，管她程雨晴是累过头了还是真的病了？她只盼着这个小姐死了才好！ 这是最后一段时间了，上一次杨牧沉送来的东西，足够她威胁程雨晴，只要这一次将趁着程雨晴的手扳倒楚小乔，那她就直接威胁程雨晴帮她得了脸面的身份，嫁进杨府去！ 杨牧沉给她送的也不是旁的东西，而是那一次出城去探视赵氏和楚小风的通文记录，以及埋葬尸体的地方，只要她知道这些，她就足够威胁程家！ 然而这些，程雨晴一概不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头晕恶心，不过是下坡路的开始， 其实楚莹儿也不必程雨晴好到哪里去，她只是戏弄了程雨晴，却不知道楚小乔早就谋划着她们。 夜渐深了之后，每日去取纸条的人回来，楚莹儿将其拦了下来，看到纸条上的“风平浪静”四个字，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早，众人继续各自忙碌着，有了昨晚上的拿一顿佳肴。今日他们干活儿的速度更快，也更加的卖力。 早上，周有才也来了，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是去道歉的，连个礼都没有提，却还蹭了人家一顿好饭。 而且，楚小乔还当真将他的姻缘放在了心上。他怎么说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所以当打听到楚小乔还有个弟弟的时候，他立刻就上门去，自告奋勇的做楚小风的先生，教他一些书本道理。 楚小风的学问一直都是自学的，有些时候碧海有空的还会教一教，可到底碧海也只是个风月场子出来的，能教的东西不多，现在又来一个秀才，楚小乔自然欢迎。 “你只管教书本和一些道理就好，不许一直提那些迂腐的规矩，所谓三纲五常。小风只要了解就好，你别把他给教坏了。” 带着周有才往楚小风的房里去，一边走，楚小乔一边嘱咐。 周有才许多时候也觉得那三纲五常不合理。但那又是老祖宗的规矩，如今有一人与自己想法相似，周有才更是觉得遇一知己。 当楚小乔又主动说，自己教书还有银子可以拿的时候。他更是惊喜，但出于规矩还是连连退让，不过楚小乔执意给，他也就答应收下，只是教书的时候，多用些心思就是了。 楚小风还在养伤，见有人来，也想守着规矩起身，连忙被周有才让礼让了回去，见楚小风喜欢看话本，周有才的口才也是极佳，便给他讲了好几个小寓言。 楚小乔在一旁听着，忽然就觉得这周有才也是见多识广，既然他知道得多，那何不直接将这些见识折现呢？ “周秀才，你看我这异食园富贵。中间的红台却一直空着，我弟弟每日也没办法记住那么多学问，你何不每日过来，上午讲学，下午就在那红台上说书呢？ 到时候人多起来，你的工钱和教书的钱一算，总比你在外头辛苦教学生赚得多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周有才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多少年来的死脾气却没办法让他就这么轻易就范。 但楚小乔也不是吃素的，见他要拒绝，立刻一笑，不忘补一句。 “你若是在这儿经常待着，那白娇岂不是更能常常见到你？” 此言一出，就连楚小风也明白了周有才的心思，周有才瞬间红到了耳朵根上去，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楚小乔就把明日开始，异食园会有说书先生的消息给放了出去。 隔壁院子很快修缮好，楚小乔去过目之后格外惊喜，原本破败的院子没了灰尘洒扫一番，再加上各处的修缮早已经焕然一新。 虽然花圃里头还空空如也，房间里的东西不是顶好的，比不上异食园的那个宅院，但都是结实耐用的，布置和配色风格也温馨。 第349章 二次发家 楚小乔点头，随后将要他们搬到异食园，自己家里头的人搬过来的事情一吩咐，众人就着手开始搬迁。 但搬迁是个大活儿，虽然离得不远，但每日各自用的东西，却都是要好一番收拾的，所以需要的人手也多。 时间不早了，楚小乔去查了查异食园的厨房和记录的簿子，发现没有晚上订桌的客人，就直接提前打烊了。 而周有才得去同在外头还教的几个娃娃们调整讲学文的时间，也早早回去了。 剩下的伙计众人一心。很快就将搬迁的事情给完成，贺璃还专门打了一块牌匾来，上面写着“同心阁”三个字。 “虽然寓意是咱们这一大家子同心不二，可这怎么读起来。倒像是新人的婚房才挂的东西？”碧海撇撇嘴，看向楚小乔。 楚小乔却是毫不在意，直接让人挂上，贺璃更是乐不可支。 搬了新地方，楚小风和赵氏在养伤，倒是无所谓，楚开文却是有些不习惯，但楚小乔专门布置的屋子。让人收拾的东西，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这里住着其实比先前的好地方住着还要舒服，也就再没说什么。 而且，楚小乔将花圃都规划成了种菜的地方，不像先前杨清风那样让人种花种草，倒是一下让他觉得又回归了田园，惬意自在。 楚小乔正想再次下厨，好好的做一顿饭庆功，却不料被贺璃往后院拽。 “小姐，昨个儿你说的那些个种类的瓶子，小的又做了不少，您看看这些可都能用？” 言语间，楚小乔被带到了后院的一个屋子里头去，这屋子里头摆了一张大长桌，两面墙上都是架子，楚小乔打眼望过去，不知道何时，架子上已经摆满了透明的玻璃容器。 昨日在做长颈瓶的时候，楚小乔就说过其他她想要用的东西，比如广口瓶、锥形瓶、烧杯、玻璃棒、试管之类的东西。 没料到她昨日只是在地上用石头子画了个雏形出来，今儿个贺璃就都给做出来了！ “这些个东西道理都是一样的，只要会做一样，其他的就都能做出来了。”贺璃自信满满道。 楚小乔却觉得是贺璃有真手艺在。才能做得如此快速精美，否则换成旁人，给他十天半个月也做不出来。 有了这些东西，楚小乔就能做出更多好东西来。 心花怒放之间，她抬手就抱了贺璃一下，软软的身子贴上去，一下子就让贺璃觉得自己仙气飘飘了。 有了后院的惊喜，楚小乔就把厨房庆功宴的工作都交给了其他的人去做，自己则是继续带着贺璃在后院收拾，等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饭菜也快好了。 趁着还没出锅，楚小乔让人在内院里头拼桌子。随即又去买了两罐子好酒来，给他们开封满上。 饭菜上桌，楚小乔先将众人住的屋子都分配了一下。 隔壁的院子里头也需要下人，不过都是白日里在异食园工打杂的五个人住在那边伺候，异食园的院子也重新收拾。 内院里头，楚小乔住正屋，左边是无泽，右边是碧海和红螺，娆儿还在西园住着，贺璃以及拟写盈雪笔记的人，还有另外三个也在西园。 正事都安排完毕，终于是动筷。没有太多的规矩，众人随意自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楚小乔也贴心的照顾碧海和娆儿，她们两个坐在自己两侧，免得被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刺客给惊扰。 不知道为何，娆儿看着这热闹的饭桌，忽得有一种也想留在楚小乔身边。不想去杨府的欲望。 她的确是盼着荣华富贵不错，自己在这里没有什么工钱，但到底吃穿不愁，而且自由自在，如果楚小乔想，她也可以上台卖艺，招揽更多的客人。 一旁碧海也瞧出了娆儿的心思，勾了勾唇角，暗中嘲讽：不过是看着哪里舒服，就像往哪里钻的货色罢了。 如若不然，当年这娆儿哪有可能除掉大意的自己，坐上花魁之位？ “做好各自的事情。不论在哪儿都是为了小姐，都能自由自在。”碧海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与娆儿碰杯。 娆儿回神，方才恍然的模样瞬间消失。转念一下觉得也对，她应当往上爬，这刚开的异食园，说不准哪一日就倒了！ 她的心里被碧海全然收入眼底。令碧海不由的感叹：果然，有些猫是养不熟的。 楚小乔陪着那些人笑着，可到了后头，她就不是太能笑得出来了，多了这么写帮手虽然是好，但是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穿衣的，也平白加了不少的开销。 若是换到赵氏和楚小乔没有受伤之前还好，可现在，光赵氏一个人喝药的钱，就能养活得了这些个人了。 现在自己手头虽然还有不少的现钱，但想到日子还长，她就不由觉得手头发紧。 桌上众人热闹够了，也都一个个渐渐的安静下来，他们的自律性都极强，买的酒多，但他们却一人只喝了一碗。不再多喝，免得明日误了事。 无泽看出楚小乔的不愉快来，就询问缘由，楚小乔也不隐瞒直接算账给他们，他们听罢，也都微微拧眉，觉得只靠着异食园不是个事儿。 异食园是要继续经营发展没错，但是他们这十来个人也不能只靠着异食园买东西吃饭。也得干一些实在的事儿才行。 “小姐是为了要钱为难的，那为何不置办一块地皮，自己种药？” 出言发问的是个女子，生的不算娇媚但也清新脱俗。 平常的药材倒是无妨，可赵氏此次受伤，入药所用的皆不是寻常之物。 这些草药楚小乔只是知道，却不甚了解其习性，种菜也就算了，金贵的药材之所以稀少，就是因为生长不易，若是要种植，楚小乔一个人是种不出来的。 正欲开口，却见旁侧无泽眼睛亮了一亮，对楚小乔介绍方才提议之人。 “窦姚是善用毒物的，药理也算是精通，小姐若是真要往这方面做生意，大可以用她。” 第350章 娆儿出嫁 “你们这一队人，还真是人才辈出。” 术业有专攻，楚小乔感叹着，自己可得好好的摸一摸他们的底细，可不能在自己的手里头屈才了。 但转念一想，却也觉得他们可怜，如果不是这刺客的身份，他们那里会将这些东西学的这么精透？ “种草药，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楚小乔颔首觉得可行，其实要说是地，的确是有，只不过是曲妙阁的地方。不是她的地方。 但如果中草药能赚钱，稀缺的药材更是千金难求，能让曲妙阁也捞上很大一笔的话，曲妙阁那边自然会借地方给他。 窦姚也点头。却又摇了摇：“小姐若是有空往山上跑，自然是可以的，因为山上的土壤和咱们这儿的不一样，要想种出来好的，奴婢定然得帮衬着小姐在山上开一块地方来。” “用不着，只要咱们有山上的土就行，就算是没有，我也能造出来。” 玻璃瓶都做出来了。化肥她还研制不出来么？ 药草需要什么，她就提取什么，保证要比山上的土壤还肥沃！ 又多了一条致富路，众人都开心，立刻开始第二轮的吃喝，桌上的才很快就被席卷一空。 正尽兴之时，院门忽然被人敲响，红螺去开门，应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杨家下人衣服的伙计，那伙计手里头捧着一个盒子。 “楚姑娘，这是我家老爷要给您准备的东西，还请您过目瞧一瞧，然后定夺。” 众人都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到下人来，楚小乔也没让他们有什么规矩动作，只是邻近下人的一位将盒子拿过来，传到了楚小乔的面前。 伸手将盒子打开，楚小乔一拧眉头，旁侧的碧海与娆儿同时惊呼而出，掩面之间，脸色都差到了极致，似是要将方才吃的晚饭都吐出来。 那盒子里头，一个半椭圆的东西血淋淋的倒在盒子里头，软踏踏的一条。 一条舌头。 而且是一条人的舌头。 众人皆惊骇之际。却见楚小乔欣然的扬了扬嘴角，抬手一拍娆儿的肩头。 “准备一下吧，明日就要出嫁了。” 若是估计的不错，这一根舌头，就应当是那日杨白娇带来谈亲，大丫头的舌头。最近两日忙碌，她都给忘了，难为杨老爷还记得。 将娆儿的一只镯子从手腕上取下来，放入盒子里，让人送回去，随即就开始准备收拾异食园。 小妾入府礼数不需要太多，连宴席都不需要有。杨老爷愿意花费时间将人抬进府就不错了，而且这聘礼等等已经算是出格的了。 一听楚小乔说好日子要到了，方才还对异食园的一切期盼不舍，瞬间烟消云散，一心只奔着杨家的荣华富贵去了。 众人饭后开始张罗明日娆儿的婚事，不能太张扬，但也不能让娆儿太寒酸，在异食园挂了红绸锦缎，又着人去备齐了陪嫁，就差不多了。 第二日一早，太阳升的时候，杨家的迎亲队伍就敲锣打鼓的来接人了。 娆儿一身喜服早已经恭候多时。楚小乔看着那一张娇俏的脸，一身艳红的衣裳衬得人格外娇媚，倒是让自己也心生起向往来。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回神，觉得自己嫁人是不可能的。 “昨日晚上交代你的，都记清楚了？” “奴婢记清楚了，以信鸽的方式与小姐传信，万不得已的时候。奴婢也会小心的亲自回来，也会听杨少爷的话，将人都盯紧了。” 她要盯紧的人，自然是朱紫雪和杨牧沉。 将红盖头给人盖上，楚小乔就送人出门去坐花轿，本想着已经没事，娆儿到了杨家之后，就是杨清风管着，再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岂料杨家的人竟然也要请着楚小乔去。 原来，杨老爷格外重视娆儿，虽然没在外过多张扬。但也在院子里头设下了四五桌私宴，邀请了亲朋好友前去庆贺，竟还有拜堂之礼仪。 “这倒是有趣了。” 听迎亲的领队说完，楚小乔噗哧一笑间。原本不喜欢凑热闹的，但今日她就是想去杨府看看，那朱紫雪到底能有个什么表情！ 将家里头交给无泽打理，楚小乔带着红螺起身去杨府。 出乎意料的是。跟着坐马车到了地方，却发现就连娆儿进的门都不是侧门，而是杨府的大门！ 这娆儿也不知道是当真好福气，还是靠着一副好皮囊占得了先机，这大门原本是她一生都无缘的，而且，自己也来过杨府不少次，可不论是哪一次，都未曾从大门进去过，来去要么是侧门，要么是后门。 想想，自己还真是混的不如一个下人。 楚小乔是宾客之中最后一个到的，现行入座，看着杨老爷一身喜服，胸前带了个大红花从屋子里头出来，那斑白的头发。虽然仍是中气十足的模样，可大红配着，仍是让人觉得滑稽。 当娆儿被杨老爷接着进了院子门的时候，跨火盆，踩碎瓦，众人的热情才到了高潮。 然，他们瞧的都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的趣事，也是惋惜娆儿这样一个美人没到自己手里。更有人瞧见了宾客宴席间坐着的楚小乔，低声议论着楚小乔。 而楚小乔看得，是拜堂的时候，朱紫雪侍立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可掬，却也僵硬可见。 本就因为这个娆儿，自己贴身的大丫头被割了舌头丢出府去，死活不知，现在还要看着娆儿行拜堂之礼，她哪里能不气？ 拜堂之礼只有正妻可行，现在这个娆儿也来了一遍！这哪里是纳妾？简直就是娶平妻了！ 更何况，朱紫雪入府的时候也是个妾侍，后来虽然被扶正，却只是在祠堂里头上香，给各位亲属奉茶罢了！哪里行过这拜堂之礼！ 还没入府就立了威风，现在更是将她踩在脚底下！朱紫雪哪能不气？ 行礼之后，娆儿就被带到了后院里头去，朱紫雪也跟了过去，杨老爷则是留下来各处会宾客，他第一要来的地方，就是楚小乔在的地方…… 第351章 黎氏丧女 楚小乔只是微微一笑，举杯示意，也没喝敬的酒，就坐了回去。 有些无礼，但杨老爷并不在意，而且旁侧的宾客很快也将他拉去，哪里还有时间管楚小乔？ 这一次来的宾客不多，但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也有带着女儿少爷来的，这行礼一闭，宾客就自由了，来回的蹿桌子。 楚小乔一眼能看得到。对面杨家人所坐的位置，不少的女儿家都往那一桌去，自然，大都是冲着杨清风去的。 同桌的宾客多为生意场上的。瞧见楚小乔的视线所向，不由又一次议论起来。 “这下人踩在头上，也真是可怜。” “再厉害不过是个丫头，最后也是个妾侍，我听说前一阵子，程小姐去探望的时候，她还把人赶出去了！” “是啊，后来杨少爷再去。也被赶出来了！” “一个女人，还没入府就恃宠而骄，活该落得这下场！” 议论声渐渐打起来，身后侍立的红螺已然听不下去，想要开口反驳，却见楚小乔一抬手。 “这儿的狗吠太吵吵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是。” 红螺无奈，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桌旁人，扶着楚小乔离开。 那些宾客原本想因为楚小乔的辱骂斥责几句，却被红螺这一眼瞪得瑟缩，但也只是一瞬，楚小乔离开，他们的嚣张无礼又冒了出来，继续口出狂言。 “小姐！您方才为什么不让奴婢开口？他们当真是太过分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胡扯八道的！” 两人离开了会客的院子，到了旁侧无人的一个小花园里，红螺才开口，她向来淡漠冷静，今日她都气急，可见旁人说的的确不好听。 “不分青红皂白、胡扯八道，不就是这些人的特性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去咬狗一口么？” 楚小乔觉得好笑，比起那些人的看法，自己其实更在意的是在自己珍视之人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花园不大。却是修剪布置精致，花圃之中，许多花草都冒了嫩芽，唯独花圃中间有一棵枯树，那是一棵梅树，比起生机勃勃的其他盆景来，那梅树倒是死气沉沉的，一副老朽模样。 “春天到了，这百花争妍只见，哪儿还有人愿意多看一眼这枯树枝？” 楚小乔淡淡一笑，眉眼弯弯，却不带一丝感情。 知道她是在以花自喻。红螺想说些什么规劝，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好，又闭上了嘴，若是此时在的是碧海，那定然比自己会说话的多。 不知在这无人的花园待了多久，才终于听到有人往这边来，打眼一瞧，竟是杨白娇，她不是从宾客宴会的地方来，而是从后院的方向来，看来。她也是去帮衬着娆儿的事情去了。 “我找了半晌，原来你在这儿！还以为你提前走了呢！” 杨白娇气还没喘匀，就一把攥住了楚小乔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怎么，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衬你？” 瞧着她抓小偷一样的抓着自己，楚小乔扬扬眉头，将多余的心思收敛起来。 又抬眼朝着杨白娇来的方向瞧一瞧，发现她身后没有跟着人。便知道，她是忙里偷空跑出来的，而且瞧着架势，是不愿意在回去的。 喘匀了气息，杨白娇就给楚小乔讲了娆儿入后院之后的事情。 本来是应当让娆儿第二日再敬茶，可朱紫雪刁难，就让娆儿穿着喜服敬茶，格外的不方便，而且杨老爷也不在，无人维护。 倒是娆儿自己激灵，化解了种种刁难，面对朱紫雪和黎氏的冷言冷语。也是端庄有理，再没有旁的多余的话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在给娆儿安排住处和下人的时候，杨白娇插了一句话。终于是把自己身边唯一的一个还算是靠谱而且不刁钻的丫头给了娆儿。 那小丫头虽然算不上机灵，但是和杨白娇从小长大，机灵老实本分，干活儿麻利。也是好用的人。 “我送来的人，倒是难为你了。”楚小乔一叹。 杨白娇在府上本来就没什么威信，现在身边唯一得力的丫头也给了娆儿，恐怕她日后还得看人眼色过日子。 “我是无碍的，我再卑微，也是这杨府的大小姐，没人敢直接对我怎样，但那娆姨娘就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她却还在为旁人担忧，倒是让楚小乔一下对她另眼相看。 言语间，却见杨白娇的脸色忽得沉了沉，压低了声音对对自己道。 “小乔，这个娆儿，是不是你和大哥一起送进来的啊？” 楚小乔一愣，好奇她何出此言，杨白娇就道：朱紫雪总说她自己扶正的时候、入府的时候。杨清风就对她厌恶，现在没道理又进来一个还帮衬。 “这就是个阴谋，那你怎么想？”楚小乔也不隐瞒，反问道。 杨白娇撇撇嘴：“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情，我总是弄不懂的……但，如果能让府里恢复正常，我也是乐意的，我可不想被殃及池鱼。但也希望娘亲和二哥能平安，改了性子……” 毕竟，她二哥最近太嚣张，他身边的那些人太可怕！ 让恶人改性子，简直比让母猪上树都难，还是让杨白娇不被殃及池鱼稍稍简单一些。 “你放心，最近我那边已经安置好了，只是查个由头，就能让你先出来躲一躲了。” 楚小乔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杨白娇会高兴一些，却哪料她没有半分在意，只是又要拉着楚小乔往旁的地方去。 “这院子又小又没景致，咱们到别的地方去，我让人准备好点心了，在别的院子里头，咱们赶紧去。” 言语间，杨白娇左手一个拉着楚小乔，右手拉着红螺，三个人就往外头走。 她一直羡慕楚小乔的异食园里头，所有人那副没规矩但又井然有序的样子，今日正好院子里所有人都在忙碌，没人有空管她，楚小乔又来了，她自然也想放肆一把。 只是没想到三个人刚到了另外一个稍大一些的花园里，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就碰上了黎氏。 第352章 误会更重 黎氏是杨家老三的夫人，又与朱紫雪亲近，方才没有在娆儿面前得了威严，现在面对楚小乔自然不会有好脾气。 “现在，都兴得宾客直接往主子家内院里头闯的么？”她趾高气昂，耳垂上的金珠子一晃一晃的，昭示着主子的高贵身份。 杨白娇连忙跳出来摆手：“不是的婶婶，小乔是我邀请进来的不是私自闯进来的。” 方才她拉着楚小乔和红螺进来的姿势，眉头一下拧得更紧。 她说怎的最近杨白娇的性子行为也不贴朱紫雪，更不贴自己了，原来都是给楚小乔教坏了！ 当真交友不慎！ “杨三夫人。” 有外人在，楚小乔和红螺也恢复了规矩的仪态。朝着黎氏行礼。 瞧得出黎氏不喜欢自己，但自己也不是这府邸里头的人，所以楚小乔还是能顺从就顺从过去，反正日后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黎氏反观楚小乔。一身布衣，头上也没有什么金银首饰，身上的配饰更是没有，也未见杨清风的玉佩在。 上下打量间，倒是令珠光宝气的自己更是油然而生一股子优越来。 “呵，这声夫人倒是称得体面，姿态也算是看得过去，我还以外你这不懂规矩的性子。会直接唤一声叔婆出来。” “杨家高门深院，小乔高攀不起，不过也瞧得出，里头的人未必就真的是如金似玉的。” 这最后一句嘲讽直白得不能再刺耳些。 黎氏就算是富贵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自己留守空院，指着那些月俸和娘家吃饭，孤家寡人一个。 而楚小乔与她不同，有自己的生意，也有谈的来的朋友，而且，还年轻貌美，就算是黎氏再年轻个十岁，也是比不过楚小乔的。 黎氏面色一变，倒是杨白娇又连忙劝架，黎氏疼惜自己的外甥女，这才一声冷哼往会客的院子去，再不理他们。 等黎氏走远，杨白娇才又对楚小乔解释。 “小乔，你别介意，我婶婶人挺好的，只是她和我娘处的紧，外加上早年丧女，她女儿的死相又是其惨诡异，一直无法释怀，所以脾气奇怪了些。” 黎氏的女儿是在一岁的时候夭折的。那一阵子正是严冬，小女儿高烧不止，不论怎的求医问药都没用，在最后一夜，那小丫头七窍出血，殁了。 这样的死状别说是黎氏，楚小乔只是听着，脑中想象出的画面就让她眉头锁死。 不过这个话题并没有停留多久，杨白娇就继续带着楚小乔往她准备好的院子里头去。 毕竟她已经和大哥约好了，必须得把楚小乔带过去的，她可不想两人的姻缘就这么断了，以及自己的好嫂子就这么跑了！ 而另外一边。杨清风早在楚小乔离开宴席的时候，也从众宾客间脱身了出去，到了后院找到杨白娇去商议。 此时此刻，他就在一处偏僻的花园里，今日宴请宾客是他向杨老爷提议的，这花园也是他让人精心准备的。 温室里培育出的花已经都开了花，争妍斗艳，芬芳四溢，院子凉亭之中，佳肴美酒必备，杨清风正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头，措辞一会儿如何与之和解。怎样能快些解释清楚，免得楚小乔没有耐心听下去。 只是，楚小乔还未到，另外一位不速之客倒是来了，不是旁人，正是今日也来参加宴席的程雨晴！ 方才她在宴席间就盯着杨清风，一能离开她就立刻跟了上来，果然就让她等到了独处的机会。 杨清风是合机敏的五感？程雨晴刚偷偷溜进来。就被杨清风察觉。 这里是宾客轻易无法进入的地方，他只以为是楚小乔被带来，立刻寻声过去，哪料拨开柳条，才看到树后窈窕的身影并非心中之人。 杨清风的脸很不友善，一瞬间沉了又沉。 “程小姐，您怎么到这儿的？” 而且还是单独的一个人。 难道路上的那些个下人都是瞎了吗！看到有宾客进了后院，都不阻拦一下？ “晴儿觉得前院吵嚷，所以就来此避一避，没想到就能碰上杨少爷……” 言语间，程雨晴半掩着唇婉儿，伸手就要往杨清风的手臂上去搭。却哪料杨清风直接侧身，不着痕迹的躲开。 深邃的眸子盯着探过来的那只玉手，似是盯着什么腌臜之物。 程雨晴心头沉了沉，可她还是坚持不懈。一双眸子泛出泪光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杨清风。 “杨少爷……晴儿知道你心系那楚姑娘和异食园，可晴儿也是心系于少爷你的，更何况。您总不能为了情爱而不过杨家吧？ 我程家也是走仕途为官的，少爷娶晴儿，咱们官商结合，定然能平步青云，您娶妾娶色，有了让楚妹妹进府，晴儿也是乐意的。” 程雨晴大度，毕竟，在她印象之中，楚小乔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许她入府又能如何？ 每一句都是在为杨家着想，都是在为杨清风着想，似是无法拒绝。 杨清风盯着她，深色的眸子却泛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程小姐的话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他一生已然算计了那么多，若是连这情爱也算计进去。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程雨晴不动，惹得杨清风皱眉，就在他想第二次下逐客令的时候，却忽得见程雨晴身子一软，直接朝着他身上扑来！ 这一下，杨清风是没料到，而且也没躲开，条件反射的接了过来。 而这一次。程雨晴也当真不是装的，她这两日本就莫名难受，让大夫来看过了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今日来宴会本来就有些逞强在里头，方才眼前一黑，是真的头晕眼花，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正常。 可这一幕，不偏不倚的落在远处刚进门的楚小乔眼里，她一眼就瞧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心头似是被人揪起，又狠狠的捅了一刀。 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现在好不容易不费功夫的得来，哪里还肯从杨清风的怀里退出来？ 转头再看一旁引路而来的杨白娇，楚小乔眸子一眯。 第353章 装神弄鬼 “这就是你精心准备的，想让我瞧的东西？” “不、不是……小乔你听我解释！” 杨白娇连连摆手，可发现自己无从解释，随即抬手一直杨清风的方向。 “小乔你听他解释！我大哥一定能解释清楚的！” 也是情急，将本就不好的画面一下描得更黑，楚小乔又冷眼一剜杨清风，勾了勾唇角。 “他同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看到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旋即，楚小乔带着红螺转身而去，杨白娇看看杨清风，又看看离开的楚小乔。两方为难不晓得要如何是好。 就在兄妹二人都呆愣的时候，方才得意的程雨晴却是忽得身子一僵，紧接着一阵猛咳嗽，这一次。她是彻底的昏厥了过去。 “醒醒！你把我嫂子都气走了！” 杨白娇气急，从一旁凉亭里拿了一盏茶水，就朝着程雨晴的脸上泼去。 茶水温热，不会破相，却也足够程雨晴妆花，杨白娇在做这举动的时候，心中也是分外忐忑，却哪料一盏茶水倒完。她却是丝毫没有动静。 兄妹二人对视之间，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一个将人送到客房，一个去喊人喊大夫。 这一次，程雨晴是跟着程知府来的，就没带楚莹儿，是杨家的人去请的大夫来，程知府知道女儿出事，也是连忙去查看。 程雨晴也是个天生体弱，喝过不少药的，有过病史再加上体内毒素不多，大夫搭脉半天，却没诊出个什么来，最后只得出了个劳心劳力过度的结论。 “小女日日养在深闺，从未有过什么劳碌之事叫她接触，怎会劳碌至此？”程知府显然是不信。 可大夫也没有旁的说辞，只是回了程知府：“若是连程大人也不知道，那就只能问问程千金自己了。” 这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程雨晴心中藏着事儿，程知府眯眼想了一想，随即将视线投到了杨清风的身上去。 自从见了这杨清风开始，程雨晴的心绪就一直不宁，一颗心都拴在了杨清风的身上，先前闹别扭也皆是因为杨清风。现在刚到杨府，又着急着去见他…… 如此，岂不是证明，程雨晴这心结，就在杨清风身上么？ 知女莫若父，程知府的眼神在杨清风的身上转了一圈，才又挪回到程雨晴的身上去，被牵扯过来的杨老爷也一眼看穿程知府心思，心中一动，聚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不过两个长辈谁也没率先开口，这一次的事儿，还是得等宴席过罢。才能细细商量。 但一旁的杨清风是知道的，自己恐怕要被这一出搞得在劫难逃！ 必须得找别的事情，拉开这二人注意力才行，否则自己和楚小乔，就愈来愈远了！ 至于楚小乔，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阻拦她，这偌大的府邸，甚至无人在意她，她自然不会过多停留。 带着红螺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那周身的怒焰几乎要将所过之处焚烧成灰烬。院子里头的下人都是一吓，不晓得自家小姐为何如此。 跟去的红螺将事情低声的说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谁也没了主意，就连一向精明的碧海此时也没了话说。 事已至此，那就是让楚小乔心中的疙瘩系死了，除了系铃人，谁都解不开。 自己在屋子里头冷静了片刻。楚小乔喝了两三盏冷茶才浇灭心头火焰，对外头喊了一句“来人”。 无泽立刻应声而入，心中已然做好了等着被撒气的准备，却哪料楚小乔就问起了别的事情。 “那个拟字的人是哪个？叫他过来，我有事吩咐。” 无泽自然去叫人来，楚小乔一口茶还没咽下，就见一个青黄衣衫的姑娘款步进屋来。 “奴婢妳儿，见过小姐。”女子声音弱弱，举止也是小心入微。 “我从不会拿不相干的人泄愤，你不必如此小心，”楚小乔说着，对着妳儿招手。“你过来，附耳下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既然程雨晴步步相逼，对自己家人出手。又对自己看上的人不放手，那就别怪她现在手下无情。 先前是她太忙碌了些，现在空闲下来，有的是功夫对付她！ 日月轮转。夜幕来临。 这一翻日子下来，已经入了春，炭盆都已经撤了下去，夜间里偷鸡摸狗的贼人，也再不用担心冻坏了手脚。 小厮按照素日里头的时辰到了外头墙根处，刚想要伸手去摩挲墙上的活砖，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四周有人？还是院子里头的人发现了？ 小厮霍然起身，四处观望着，却是一片安静，别说是人，就连打更夫的灯火都没见到，他这才又一次安心蹲下。 这一次才发现，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从院子里头传来，而他方才想要拔掉的活砖已经被里头的人弄掉，一只素手伸出来，递了一张纸条。 小厮立刻拿了纸条要走。却忽得听里头人又道。 “好哥哥，你能不能替奴家问问，小姐何时才能让奴婢回去，或者给奴婢自由？” 小厮怔愣，他知道里头是谁，却没有接到主子的话，可以同里头的人交流。 里头没得到回应，就又一次出声。 “好哥哥。奴家在这儿过的好苦……奴家再不会去，怕是就回不去了！” 女声低微尖细，轻颤着带着哭腔，本是楚楚可怜，只不过此情此景间，倒像极了女鬼从阴间溜出来害人。 似是被环境感染，小厮夺路而去。 晚间，程雨晴已经醒了，迟迟未睡，让楚莹儿陪着一起等盈雪传信回来，哪料除了纸条还收到了口信。 屏退小厮两人对视之间，同时拧眉。 “不是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过得苦了？楚小乔不是一下宽仁待下的么……” 没道理一开始不露馅儿，现在被人察觉的。 程雨晴疑惑间，已然将纸条打开，这一看消息更是让她心头一颤：池中之鱼，全数尽失。 八个字将两人的注意力从口信上转移到了鱼上，那鱼儿可是被喂了小半月的夹竹桃了。 第354章 做贼心虚 按照计量来算，再过个三两日，骗楚小乔吃下，就能让她命丧黄泉的！ 事已至此，怎能功亏一篑！ 如此一想，程雨晴更是不可能让盈雪回来，必须让她在异食园里头待着，再找机会动手。 而此时此刻，楚莹儿已经意识到了不妙，她想到了程雨晴的症状，和这几日她爱吃的夜宵，以及现在的口信。 随即再看程雨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她知道，这个程千金，看似狠辣阴毒，可现在。已经不中用了，而自己上位的时候，就在这几日之中了！ 然而，楚莹儿暗中看透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没有告诉给程雨晴。 本以为盈雪的口信只是一次偶然的抱怨，却没想到第二夜也是一样，第三夜也是如此，不过话语上有所转变。 直到第四夜。程雨晴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来，而她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口信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好哥哥，麻烦你转达给小姐，奴婢明日，就回去伺候。” 楚莹儿深知是楚小乔暗中搞得鬼，盈雪这人是要不得了，她要么已经被楚小乔策反，要么就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莹儿，这盈雪说明日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程雨晴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拽着楚莹儿的手腕。 “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她被楚小乔杀了，然后怨恨咱们，要回来找咱们？” 被楚小乔下黑手是有可能的，但对于鬼神之说，楚莹儿才不信。 若是真有恶鬼，那死去的二房和陆笛早就该来找她那个死鬼老爹了！哪里还能容得楚盛日日在家里打砸，欺打妻儿老母？ “小姐，您想的太多了，赶紧休息吧，您看您这几日熬的，人都瘦了好几圈儿，脸色也差了许多，得赶紧养回来才行的，否则楚小乔还没被搞垮。您倒是先垮了！” 楚莹儿说着，已经起手为程雨晴铺床宽衣。 只是，程雨晴却再也无法睡得安稳，这一夜，正屋的烛火，一根也没有熄灭，整个屋子里头亮堂堂的，这才算是让她心中安稳了些，勉强睡了一夜过去。 清晨来临的时候，程知府再来看程雨晴的时候，眉头蹙得更紧。 烛火燃了一夜，屋子里头蜡油特有的味道格外浓重。吸入鼻腔，引得人肺子不由的缩紧，而屋子里头，更让人心头一缩的，却是程雨晴。 天已经暖了不少，出门不必穿着大氅或者披斗篷，方便了不少。 而程雨晴却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拔步床的一隅之中，双颊凹陷，眼圈发黑，整个人的身形比前几日更加憔悴。 扑上胭脂，也不过是以雪覆碳。根本遮盖不掉她脸上的半分憔悴，倒显得滑稽。 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楚莹儿正在帮她梳头洗脸，瞧程知府过来，默默的行了礼，退到了一旁去。 “父亲……” 程雨晴欲要起身行礼，连忙被程知府挥手免了，他看着憔悴的女儿，已然是心疼坏了。心中想着大夫的嘱咐，不由的再次相劝。 “晴儿，那杨家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瞧这杨老爷，年过半百还一枝梨花压海棠，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嫁过去，万一那杨清风……” “父亲，女儿现在不想多谈这些。” 程雨晴露出厌烦的神色来，现在，她的状态精力大不如前，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她现在只想赶紧解决掉楚小乔。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 程知府见女儿神情着实不好，却也猜不透其中心思，只得又嘱咐两句，讪然离开。倒是出门的时候，楚莹儿说了两句程雨晴的情况，继续将风向往杨清风的身上去带。 “小姐心恋杨少爷，日日不得见。郁郁寡欢，最近吃的也少，吃得多了还会吐出来，再如此下去，怕是要不好的。” 楚莹儿微垂着眸子，神情之间全然是揪心担忧的模样。 这几日里，程雨晴院子里头的下人一个一个都不上心，他们先前日日被程雨晴打骂，过得人不如狗，现在哪里还能盼着程雨晴好？ 倒是楚莹儿现在对程雨晴忠心从主的模样，让程知府宽慰不少，也对她赞赏可嘉。 现在她一开口，就等同于程雨晴开口，如此一说之间，程知府就有了去与杨老爷会面的打算。 但，程雨晴哪里又等得到杨家的解救？ 白日里很快过去。夜幕再次来临的时候，每日拿信件的小厮去而未归，一直等到半夜，楚莹儿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得听到一声破空之响。 屋内烛台之上，六根蜡烛，烛火摇曳了几下，随后噗哧一声。原本暖黄的烛光瞬间变成了莹绿色，整个房间如同被一直巨大的萤火虫吞下一般，被诡异的绿光包裹。 原本困倦的两人瞬间清醒，程雨晴惊慌间就要叫出声音。 可接下来，嘶哑幽幽的女声从瓦顶传来，硬是将她的尖叫声卡在了嗓子里。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回来了！” 嘶哑的女声，已然听不出了原本的声音来，可其中兴奋的情绪却是难以掩盖。 “奴婢回来伺候小姐了，奴婢绝不会再离开小姐！” “不论生死，生生世世，奴婢都会尽心侍奉小姐！” 一句一句，忠心不减，可传入程雨晴的耳中，却是刻入骨髓的恐惧惊慌。 “走开……走开！滚！” 终于，程雨晴再压不住心中惊惧，咆哮出声来，一瞬间，床边的枕头、桌上的茶盏、桌边的凳子…… 但凡是她拿得到，抓的起来的，皆被她摔砸了出去，如若不是楚莹儿足够沉，恐怕这随身的侍女，也得被她给扔出去！ 任由着她发疯，楚莹儿就站在原处，不惊不慌的看着程雨晴。 她根本分不清楚声音的来源，抓着东西朝着四面八方砸去。 一直到这骚乱引来了程知府，楚莹儿才忽得自己抓起一盏茶水，从自己头顶上浇下来，做出一副被误伤的模样。 “小姐，小姐！您梦魇了，您做什么呢！” 第355章 无能草包 房门大开，程雨晴正将一个东西扔出去，一个茶盏正朝着程知府砸过去，却被楚莹儿快一步挡了下来。 本就狼狈的模样之上，楚莹儿一声惊呼，更是引得程知府青睐。 “还不快把小姐拿下！任由她闹腾么！” 程知府带来的都是护卫，伸手不错，三下五除二，就将程雨晴按住。 楚莹儿也连忙跟着跪下去，再不敢吱声。 “父亲，父亲救我！晴儿被……” 话到嘴边，程雨晴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事情，那是不能说的，就算是父亲再疼爱自己，她也不能说自己谋人性命！对人投毒！ 这些侍卫会不会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不说。单单父亲的正直，就不可能原谅自己！ “你给我闭嘴！你说。” 程知府转头去看楚莹儿，楚莹儿自然表现得站在程雨晴那边。 “小姐这几日精神不好，睡也睡得晚了些，今日小姐是梦魇给吓着了，还请程大人息怒！” 见旁人都这么说，程知府自然也只能相信，除了楚莹儿。他有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斥责一通，才终于是抬步离开。 待人走远，程雨晴才朝着楚莹儿爬过去，那样子格外狼狈，楚莹儿心中厌恶着，却还是要好脾气待着她。 已经在心中想好措辞如何安慰，却哪料程雨晴的问话却让她觉得可笑。 “莹儿，我方才……我方才真的梦魇了么？” 她看着身上的衣衫，的确没有外衫，但她也不想想，自己每日入寝穿得都是什么。 可楚莹儿又哪里会真的给她什么警告？ “是，小姐，您梦魇了，别想太多了，咱们还是赶紧休息吧。” 四周的烛光，在程雨晴发疯的时候，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楚莹儿扶着程雨晴起身，重新收拾洗漱一番，才终于让她安睡，但此时，程雨晴是再不能让楚莹儿离开。 楚莹儿也听话，就在床边的榻上守着。 方才究竟有没有梦魇，她最清楚，方才那一幕的确诡异恐怖。也让她心中起了一层寒意。 程雨晴的死活是无所谓的，但她可不能折在这里，得想个办法自保才行，看来，是时候和杨牧沉再联系一下了。 楚莹儿这边纠结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瓦顶之上，一道黑影悄声离开。 异食园之中，又到了每月结算的时候，楚小乔屋子里头的烛灯也是一直亮着。 “小姐，这账目要不明日再算吧，太多了。您再熬下去，万一眼睛熬坏了怎么办？” 红螺一边说着，却又在一边又填了一盏油灯，油烧起来的味道带着烟，味道不好闻，呛得红螺咳嗽了两声。 “明个儿让贺璃给这灯盏做个玻璃罩子，你就不必抱怨了。”楚小乔目不离账。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碌，账目就堆积了几日，明日就是和曲妙阁算账，以及给下面的人发工钱的日子，她哪能把账拖到明日算？ “小姐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听着楚小乔要曲解自己的意思，红螺撇撇嘴。可就在此时，却忽得听到瓦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即，就是幽幽低沉的女声。 “我死的……” “妳儿回来了？” 顶上女鬼话还没开头，就听得楚小乔头也不抬的问话，搞得这女鬼一阵尴尬。 旋即妳儿下了房顶，从门口进屋，瞧见红螺瞪眼看过来。她立刻认错。 “奴婢再不胡闹了！” “你既然有胡闹的心思，就是事情完成的不错，对么？” 终于是停了笔，楚小乔挥手妳儿过来，示意一旁侍立的红螺也坐下，一起听听情况。 将程雨晴发疯的过程讲完，红螺想到前几日程雨晴在杨清风怀里气自家主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终于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转眼去看楚小乔，却发现她没有快乐到哪里去，反倒是拧着眉头，等妳儿和红螺笑完了。她才开口询问。 “程雨晴是发了风，那楚莹儿呢？她如何？” “她……也不知是怎么的，应当是被吓傻了，就站在原处不动。后来回过神，就拿茶水往自己头上泼！” 妳儿回忆着，又将楚莹儿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眸子眯起，嘴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当初程雨晴为了扳倒自己。甚至不惜下毒自我反伤，本以为是个狠角色。 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草包废物！ 倒是自己这个楚莹儿大姐，倒是个能临危不乱，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小姐也别担心，大不了，奴婢明日再去一趟，再将这东西丢进蜡油里头，就不怕那楚莹儿还不怕！” 妳儿说着，将两颗小丸子放在了桌上，皆是金属，只不过一颗丸子的大小只有半个小指甲盖的大小。 这是混着小铜李子的泥丸，是楚小乔用后院的炉子，在先前她要的一堆破铜烂铁里头提炼出来的。 火遇到铜就会变成绿色，这一点，程雨晴都不知道。楚莹儿自然不可能知道。 今日一遭，明日他们必然是有了戒心了，而且，吓唬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行，多了自然就麻木了，说不定还会被拆穿。 “你模仿的本事是极佳的，不论是声音还是笔迹。你的确是个天生的戏子，演什么什么像。” 楚小乔夸赞妳儿，但随即又是一叹。 “但有些人，是不信戏文的，明日你再去观察一趟，叫无泽同你一起去，免得出事。” 楚莹儿还有杨牧沉做后盾，杨牧沉身边又有一群刺客，楚小乔怕就怕，明日妳儿再去，就是自投罗网。 屏退了妳儿，楚小乔继续算账，终于是在天亮之前将一切搞定。 先前已然讲了会给工钱，但当楚小乔真的把工钱发到院子里头每个人的手里，他们还是惊诧，但很快，惊诧过去就是喜悦，每个人开始计划着怎么去消遣消遣。 楚小乔画了油灯的图纸去找贺璃，贺璃立刻就开始打造。 这几日，虽然一直在折腾程雨晴，楚小乔这边没有太大的动静，但她也没有闲着，反而比平时更加充实忙碌。 第356章 强吻滑稽 索性给贺璃画了好些个玻璃容器的图纸，让他继续制作。 这些图纸有酿酒用的大玻璃缸，也有小玻璃喷瓶，还有一些琉璃花瓣，贺璃都是自己先用钢铁打了模具，然后再融沙制作。 而这一段时间里头，除了贺璃在劳作，楚小乔手下的另一位也没闲着，窦姚是刺客之中精通毒理药理的，她提议楚小乔种草药，这几日，楚小乔就将赵氏吃的方子给了她。让她去准备。 窦姚将草药的习性整理成册，又每日出城上山，去各处村子里的后山搜集草药种子，终于是找到了不少的草药种子。 只有草药的事情一切准备就绪。楚小乔才能有资本去和柳梁宇谈生意条件。 今日终于是完工，楚小乔又清了月底的账目，得了空闲，又该去找曲妙阁对账，她就带着窦姚和无泽，以及这个月的账目去找柳梁宇。 本想直接去衙门，可转念想了想，还是往曲妙阁的方向拐。 毕竟衙门是衙门。曲妙阁是曲妙阁，总不可能将曲妙阁的账目都搬到衙门里头去。 果然，楚小乔到的时候，侍女立刻就带着她往楼上去，说柳梁宇正在书房里头。 “姑娘自己带着人上去吧，这楼底下的人手实在是不够的，还望姑娘见谅。” 领路的侍女恭恭敬敬带着人到楼梯蜿蜒处，随即行礼将人往楼上请，楚小乔自然理解，只是她没想到，刚带着人还未到书房门口，就见杨清风正带着宏二从楼上下来。 楼梯勉强够两人并肩而过，由此一来，两人不得不打个照面。 只是不等楚小乔想办法躲开，就见杨清风已经到了面前，伸手一把拽过楚小乔的手腕，直接拽着人就往楼下去！ “小姐！” 窦姚一惊，就要去阻拦，却被宏二一抬手给拦下。 眼看着两人走远，消失在二楼无人的走廊之中，无泽眯了眯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们的事情，主子们自己会解决，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好出手去打扰。” 无泽暗中观察了楚小乔许久。这杨家的大少爷和其身边的人，他还是能记得住的。 转眼看看那无人的走廊和雅间，无泽对着宏二点点头，却还是不忘威胁。 “你家少爷最好能妥善解决，否则，你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楚小乔一边被拽走，一边心中恼怒自己为何如此没脑子！ 杨家和异食园一样，都是和曲妙阁有生意关系的，当初自己认识柳鸢，还是杨清风牵线搭桥，自己怎么就忘了？ 不容她多想。一股大力将她甩了出去，随即就是“嘭”得一声门响。 杨清风将她带到了一间偏僻无人的包厢里头，楚小乔被甩进了一旁的椅子里，力道虽大，却不疼。 “你想做什么？” 楚小乔好不容易坐稳了身子，杨清风已经到了面前来，她只能仰起头来，怒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 这个男人想干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是知道最近程雨晴的近况，所以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兴师问罪了？ “有些话我们两人必然得说清楚。”杨清风沉声。 “有什么可说的？” 楚小乔却将其打断。冷冷的勾了勾唇，将实现挪到一旁去，心中火气不住的往上翻腾。 “你和程雨晴也算是门当户对，既然都抱在一起了，你们俩也该成亲的，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自己最近的确是被逼婚，虽然杨老爷没说，但其实就差程知府上门走一趟了！否则。自己哪里会现在这么着急着要同她解释清楚？ “小乔，那日在花园是误会，是她突然之间身体不适，事后大夫也来瞧了，的确是思虑成疾……” “她思虑成疾，那也只能是思虑你成疾，你难道还想我送你贺礼不成！” 楚小乔猛然起身来，再懒得搭理杨清风，转身欲走。 却哪料他的长臂一揽，直接将自己的双臂扣死，不可反抗的大力袭来，将她往后一拽。她的后背就撞上了一片温暖。 他的力道很大，令她不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胸膛之下，那一颗心脏跳动得格外激烈。他埋首于她的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而出，令原本挣扎的她僵立在原处。 “小乔，我心里只有你。这杨家夫人的位子也只可能给你，你听我的话，信我好不好？” 与这霸道的力气全然不符，他的语气中竟带着可怜楚楚，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照着楚小乔的心肝狠狠的扎了一下。 “那日你砸了玉佩之后，我从未有一夜能睡好的……” “我一生都在算计，现在，连我的父亲都算计，可唯独你不同，我想与你知心，别拒绝我。” 嗓音低沉得，好像魔咒一般，竟让她躁心平静柔软，但这心软也只是一瞬间，紧接着程雨晴扑到在他怀中的情形就从脑海之中浮现而出。 “杨清风。我不挡你的好姻缘，你也别把路走窄了，赶紧放开我！” 语气冷硬得竟不似个女子。 杨清风不放，他知道，自己方才言语是奏效的，而且，自己一放手，她定然就跑了！ 力道不松。楚小乔就是一眯眼睛，随即自己用力去挣脱。 这一挣，她用的力道不小，可就是这一下，却听得啪嗒一声脆响，一样东西从楚小乔的怀里掉落而出。 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杨清风是疑惑，楚小乔却是一僵，低头看去，是一块玉佩摔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玉佩倒是没有碎，只是上头的穗子因为自由落体而凌乱了三分。 “小乔……你要不要给我个解释？” 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只是没了楚楚可怜的语气，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喜悦，是质问，但是沁过蜜糖的质问。 楚小乔动了动唇，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随后，她趁着杨清风松懈的空档，一下抽身，俯身捡了玉佩就要往外头去。 哪料杨清风居然比她还快，还没等她跑出去两步，手腕一紧，她又被拽了回去。 第357章 倾诉衷肠 这一次，她整个人打了个转儿，直撞进他怀里，后脑被他的大掌制住，下一瞬，他身上特用的竹香扑面而来，唇上一软，是他俯身贴来。 唇瓣相贴之间，楚小乔周身的力道都被卸了下去，她如同一只小白兔一般，僵硬在他的怀里，瞪大了眼睛。 半晌。回过神来，才忽得发觉不对劲：两人的唇瓣只是紧紧相贴着，却丝毫没有下一步的进展。 可是，咫尺之间。却能看到，他的眸子里正充满着兴奋…… 楚小乔眼角抽了抽，抬手就推开了他，一脸狐疑的盯着他，瞧见他一副奸计得逞，眼睛里泛着贼光的模样，楚小乔不由的觉得滑稽，可心下又怀疑。 难道。这杨清风当真清纯到如此地步？他不会真得以为，唇贴唇，就是接吻吧？ 他不知道，难不成程雨晴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难不成真的没什么？但自己分明就是看到了！ 虽然脑袋里头还没有转过弯来，可她的身子已经快了一步，逃离出了雅间。 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方才同下人们分开的地方，三位下属还等在原处，瞧见楚小乔衣衫略带凌乱，双颊泛红的匆匆跑出来，众人皆是一愣。 宏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由的啧了啧嘴，自家少爷可真是不经人事，一点儿也不行！这才多久…… 窦姚反应过来，一眯眼睛就要往里头冲，却被楚小乔一把拉住。 “别、别去！” 楚小乔这一拦，倒是让窦姚一怔，怎的自家小姐这语气和声音听着，都…… 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话没了往日的中气，楚小乔连忙佯咳了两声，收敛收敛心绪，转头瞪了一眼宏二。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伺候你家少爷去吧！” 宏二倒是欢快一应，连忙就跑去了。待人走远，无泽才开口发问。 “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小乔连连摇头，又整了整自己的心虚，才长呼出一口气来，继续带着人往楼上去。 而宏二推开包厢门板的时候，却见杨清风坐在原处，修长的手指按着自己的下唇，衣服狐疑模样。 方才，怎的楚小乔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傻子一样？ “少爷，少爷？” 宏二喊了好几声。才终于让杨清风回过神来。 “少爷，您发什么愣啊？” “无事，走，备礼去异食园！” 曲妙阁的三层是主人居住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该有的地方都有，装潢齐全奢华，一点也不简陋。 敲开房门，柳梁宇正合上一本册子，一旁有小厮倒茶上点心。 “今日你带来的人，倒是眼生。” 柳梁宇好奇的打量着楚小乔身后的两个人，视线最后挪到楚小乔身上的时候。神情一软。 “我带来的消息保准合你的心意，所以也只能带生人来。”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入座，端了茶水轻缀了一口，没了方才的慌乱，气定神闲，柳梁宇的视线却又一次挪到了眼生的两人身上。 “既然是是小乔姑娘认定的，那应当是得力的人。只不过……只得力不行，摸不透主人脾性，也是护不好主子的。” 这两句话是对着无泽和窦姚教训的，原因就是方才她们看着主子被人拉走，却无所动作，也对，这里是曲妙阁。 任何一隅，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尽收眼底，无泽和窦姚低头不语，柳梁宇才又把视线转回到楚小乔身上。 瞧楚小乔没带什么情绪，柳梁宇又拧了拧眉头。似是知道他开口想说什么，楚小乔倒是提前开了口。 “柳大人，先谈正事吧，旁的不打紧的。等正事讲完，再说也不迟。” 先公后私，公事自然是生意，而私事。则是那些情情爱爱，自己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可以面面周到。 楚小乔读心最强，那里会看不出柳梁宇对自己的那些心思？只是，除了那些情谊之外，她还能看得出别的东西来，所以，就算是没有杨清风，她也不会接受。 两人将异食园这一个月的账目兑完，柳梁宇给了盈利的银子，楚小乔就让无泽收着，之后让他们二人先出去候着。 “柳大人方才想说的话，现在方可说了。” 清了场子，楚小乔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心气，对着柳梁宇淡淡一笑。 这一笑虽然淡得几乎无情，却仍是晃眼。一时间竟让柳梁宇无言，不晓得从何说起，似是从哪里说，都表露不出真正的情谊来。 忽得一静，楚小乔半盏茶水下肚，一块茶点吃完，也没听得柳梁宇出声，才有一次抬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也正瞧着自己。 原本精明的眸子此时竟迷离了起来，不知是在看着自己，还是透过自己眺望着远方。 果然…… 如此一望倒是让楚小乔心下了然，更确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来。 “若是大人不知道从何开口，倒不如由我来说吧。” 虽然有些残忍，但干净利落才是最好的，毕竟拖得越久，误会越深，也越容易牵扯出更多的麻烦来。 “大人对我青睐、另眼相看、屡屡照顾，这些，小乔都知晓，小乔也知道除了谋利之外，大人为何如此的缘由。” 她知道？ 被话语牵回神来，柳梁宇眼前一亮，却又忽得一阵迷惑不安，若是她知道，为何…… “大人对我特别，我自然也拿大人当知己，仅是知己，但也永远是知己。” 他们二人间的关系只可能到这一层，绝不会再往下更深，但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浅淡，又是一阵的怔愣，这一次，楚小乔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她和曲妙阁、柳氏兄妹也只有朋友和生意上的两层关系，今日来，也是有药材和刺客的事情要同他商量。 可思虑到租后，她还是决定先把情绪疏通了，再说旁的事情，否则，她总会有自己的仗着美貌与关系，利用旁人。 屋子里沉寂了许久，终于在楚小乔要放下空了的茶盏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动静。 第358章 刺客规矩 柳梁宇长舒了一口气，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并非是失意哀叹，反倒是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原本还在担忧着一会儿柳梁宇会如何对自己下逐客令，忽闻笑声来，倒是让楚小乔诧异抬头来。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先前的一番言语，可真是尴尬大了。 只不过再看柳梁宇的时候，她又觉锝自己没错，因为四目相对之间，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带着淡淡的感伤。 “我知道的，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 她非池中之物，那里是自己能圈得住的？ 虽然先前能料想得到，但心意不表。他总是带着一丝侥幸，就如同赌徒，哪怕是输的倾家荡产，也不会死心。 但他，显然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赌徒。 先前他不敢自己开口，倒不是怕拒绝，而是怕楚小乔就此不理自己，两人之间形同陌路。而今由她开口，许多顾虑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了。 “既然如此，我便是知道了。” 柳梁宇点头间，心中的忐忑忽然就变成了坦然，似是什么东西解开了，又似是结上了一个新的疙瘩，楚小乔看着柳梁宇，半晌又补了一句。 “所以，柳大人的那些话，不如留给心里头真正的人吧。” 这话倒是让柳梁宇拧起眉头：“小乔姑娘怎知我心里头有人？” “柳大人的眼睛里写着呢，写的明明白白，不加掩饰。” 楚小乔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一指，更是让柳梁宇怔愣，片刻之后，才又对楚小乔发问。 “很明显？” “很明显，大人每次看我的时候，其实都不是在看我，所以我知道，大人对那位，一定是很深沉的爱恋。” 深沉么？ 柳梁宇苦笑，已经过了这么久，恐怕就不是深沉的爱恋。已经是一个执念了，这样的执念埋在心里头，其实是个病根。 每触一触，都是很疼的。 瞧他的神情渐渐低落，楚小乔连忙又将话题扯到了一旁的事情上去。 “柳大人，谈完了私事，咱们继续谈一谈公事吧？接下来我有两个生意，一个能让曲妙阁收益翻番，一个……应是能有解你心头之恨的线索。” “嗯？” 柳梁宇快速将面上情绪收敛，又回归了平日里亲和有理的模样。 “愿闻其详。” “先谈一谈你们柳氏一族的心头之恨吧，若是有用处，接下来生意。咱们能谈的更愉快些。” 一双素手抬起，相击拍了两下，原本被赶到门外的无泽和窦姚就又进了屋子里头来。 楚小乔抬手，对柳梁宇抬手，朝着他们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缓缓介绍。 “这位会无泽，曾经血滴子之中一队刺客的领队，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如就问问他吧。” 除此之外，楚小乔没有多说，换句话来说，她没什么可多说的。 血滴子这个刺客组织。实在是太大，无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稍微大一号的小虾米罢了，其中消息交流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如何运转的，所以楚小乔也不能保证，无泽知不知道当初柳家的事情。 而且，这几日来，楚小乔也向无泽打听过柳家过去的事情，但都没什么结果。 当楚小乔一句话说完。柳梁宇的眼睛再一次瞪得奇大，可他也不是傻子，瞧见楚小乔没有什么兴奋的神色，也想到了方才那一层。 沉吟了两句，才对无泽开口询问。 “你可接触过柳家？襄阳柳家。” 襄阳是柳梁宇和妹妹柳鸢的老家，当时的柳家繁盛，几乎是燕国上下无人不晓的。但这样去问刺客，就不大对了。 这一队刺客之中，所有人都是被从小培养出来做杀手的，旁人不论，单单无泽一人，被他刺杀的、监视的、跟踪的。接触过那么多的让，他那里可能会一一记下来？ 果然，就见无泽摇头。 “襄阳那一带小的的确是去过的，不过是少年的时候跟着小的的头儿去。具体做了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每一任的领队都是被上一任带出来的，无泽也不例外。 “那你做了什么，你可记得？”柳梁宇询问。 “在一条大街口上站了一宿。”无泽如实回应。 做属下的永远只有执行命令。一句缘由都是不能问的，等他能知道缘由的时候，先前做的那些事情，也早就过去了。 柳梁宇又问了无泽他在襄阳的时间，时间上也是对不上的，随后，又去问楚小乔。 “你收的人绝对靠谱，不会说谎么？” 楚小乔闻言，看了看无泽和窦姚，有对着柳梁宇摇头。 “不会，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脱离刺客身份，寻找新主，那就不敢轻易撒谎。” 毕竟身为刺客的时候，作恶是有上头庇护，有人能帮衬掩盖痕迹的，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沦为普通人。他们就失去了这种作恶的特权。 而且，如果他们说谎，万一以后被新主查出来，就又是麻烦。 更何况，楚小乔这个主子，他们几经观察之后，已然确定了她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于情分而言。楚小乔去隔壁院子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过的够惨了，自己给他们改善生活，他们应当感恩戴德。 最重要的是，先前楚小乔也旁敲侧击过，在楚小乔问的时候，他们没可能，也没必要说谎。 “血滴子在做事的事后，都是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便好了，其余的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关心，知道的也不多，您与其查我们，倒不如查查，指示过我们的都有谁，以及他们的动向，您应当就能查清楚您想查的事情。” 血滴子不过是工具，而且是毫无情感底细的工具，没有身份背景，多得犹如世间尘埃，就算是真的知道工具那些，将它们清理干净了，也是于事无补。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法外逍遥。 无泽这一提，倒是一针见血，从不同的地方找到了切入口，这大概就是当局者清的缘故。 第359章 知府心结 而他这么一提，倒也让楚小乔好奇了起来。 “无泽，你们都是如何同你们的上头联系的？” “不是我们联系上头，而是他们联系我们。” 能驱使血滴子的人有许多，他们会下各种的指令被汇总，然后供刺客们选择。 刺客们会由头目接取，然后按实力分配，一层一层的往下分配，任由他们领，将各种任务内部消化掉。 而这些能下指令的人也不是固定的，他们各有次数，至于这些次数是谁赋予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些人有些可以直接接触到刺客，而无泽，就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人。 所以为了任务完成的进度，以及接取的交接。他在坐上领队之前，要培养惊人的记忆力，记住所有的主子，新晋的、淘汰的，随时变换，随时都要记住。 既然无泽知道，那便好办了。 只要找到相对应的人名，那些人总不会和刺客一样毫无底细。找到一条线索往上顺藤摸瓜，就能将很久远的旧账给翻出来。 让无泽一个一个往外报人名，楚小乔是一个一个听着，只觉得耳生。 转眼再看柳梁宇，发现他也和自己差不多，就连一旁的窦姚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停！” 就在楚小乔撑着脑袋，无聊的要睡着的时候，柳梁宇忽得叫停，惹得她和窦姚同时一个激灵。 “上一个名字，是什么？”柳梁宇往上问。 无泽愣了一愣，才报了一个名字出来。 “程晚恒。” “怎么，这名字哪有什么不妥？”楚小乔奇怪。 “这是程知府的名字。” 柳梁宇说着，再看楚小乔的时候，楚小乔也是一脸惊愕。 心道不必这么巧吧？这世界这么小？无泽报出来的名字，居然还能直接报到自己身边的人？ 抛开先入为主的想法，再细细琢磨程知府。 一个知府，虽然有一些权利，但和朝廷之中的人全然不同，但上次楚小乔往程府去的时候，亲眼见过其中装潢。 若是一个正常的知府，的确不应当有那么大的财力，以及上次自己送人头去的时候，那程知府的神情…… “无泽，这个程晚恒你可知道详细的？”楚小乔又问。 无泽摇头。 “小的对上头的人只知道名姓和新晋、退出的时候。其余一概不知，若是他们下指令，自然会给小的一块牌子。牌子上会有用特殊颜料画的符号，办过一次事，就要用特殊手段擦去一个符号，直至最后一次，将牌子回收。” 言语间，无泽已经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块木牌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楚小乔看着那木牌，那木牌平常得紧，而且粗糙的紧，只有半个巴掌的大小。没有任何的雕琢。 几乎就是用木头打了一个这么大的牌子，打磨光滑了之后打孔，用一根绳子系起来而已。 “柳大人，小的可否借纸笔一用？”无泽又问。 柳梁宇自然是借给他，就见他起笔沾墨，在宣纸中心落笔，手法快如闪电，一连串的墨痕在白净的纸面上迅速划现，令人眼花缭乱。 笔锋自第一点落下起，一直到最后一笔结束才抬起来。 收笔完成，柳梁宇和楚小乔再看，皆是一惊。 原本雪白的宣纸上。此时此刻，已然多出了一个复杂精美的圆形图腾来，这图腾，正是血滴子的刀柄上火淬上的图案！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一笔画成的……” 楚小乔惊叹，而柳梁宇显然没工夫惊叹，此事关系到灭族之仇，就算是再精美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去赞美仇人。 看着这图腾，柳梁宇却是想到了旁的事情上去。 他记得，自己先前考学问，走仕途的时候，程知府就是屡屡打压，后来自己终于成了知县，程知府才开始对自己撒手不管。 但就是因为上头有个程知府，就算柳梁宇口碑再好，做事再周密，也无法再晋升。 而且，这些年，他也发现。程知府似是怕极了曲妙阁和自己，现在想来，恐怕程知府早就知道了自己兄妹二人的身份，现在恐怕手上没牌。只能敬而远之了！ “大人现在既然心下怀疑，那不如就想办法探一探。” 楚小乔说着，已然将无泽递出去的木牌又拿了回来，对着无泽晃了晃。 “这块牌子。你一共有多少？” “三块。” 这样的木牌，只有碰巧接到最后一个符号的上主，才能拿回来，无泽以及他带着的属下都是老老实实的那一类型，不冒头也不做太过刁钻血腥的事情，所以他手上的这种木牌，自然没有那些什么都接的刺客领队的多。 “那这一块，我就征用了，今夜你同妳儿一起去，该如何做，你是知道的。” 言语间，楚小乔又将木牌给丢还给了无泽，再看柳梁宇，发现他还在怒焰之中，微微一笑。 “柳大人，这程知府究竟是不是。今夜一过，明日就知道了。” 随后，楚小乔又打了一个响指，窦姚才连忙反应过来，将自己先前整理好的药典送了上去，楚小乔则是又一次将话题转开，说起了要种药材，造田地的事情。 自然。她不是指望着让柳梁宇给她置办田地，毕竟置办田地的价目不小，楚小乔是借用先前置办奶牛，现在散养奶牛的那一块地。 据柳鸢先前说，那地有三亩，种牧草养奶牛是绝对够了，甚至格外的浪费，而且种药材也不可能和种田一样，一种药材一种一大片，所以她才没有置办田地，而是打算来同曲妙阁借地方。 柳梁宇翻着药典，他不可能过目不忘，他看一遍，也只是自己稍加了解这些东西而已。 “那块地方本就是荒废的，种牧草一来是帮你养牛没错，二来也是为了养养地，那是先前置办的一处荒地，连粮食种出来都费劲，又如何能种出这药材？” 柳梁宇觉得有些不妥，楚小乔却是不在意。 “我既然来跟大人提，自然就是有办法，所以大人不必担忧事情能不能成。” 第360章 提炼肥料 柳梁宇需要想的，只是这地方能不能借给她用，以及如何分红，盈利多少。 看着楚小乔胸有成竹的模样，柳梁宇怎可能会不答应？ “既然你有把握，那便试试吧，那地方的土本就是因为与你搭伙，才养了奶牛，有了契机养土的。” 言语间，柳梁宇就将那块地的具体位置同楚小乔讲了，让她去打理。 得了准许，楚小乔一乐立刻出门去。带着下人往那块地方去。 养牛的牧草场在县城外头的郊区，时已入春，到了地方之后，楚小乔手搭凉棚。抬眼一望，偌大的一片地方绿油油的嫩草尖儿，一看便知道是刚冒出来不久的。 田地有栅栏围着，地方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小木屋，一看就知道是看地的人住宿所在，小木屋附近有有一处牛棚，此时牛棚里头是空的。而绿油油的草地之上，几头奶牛正在悠闲的甩着尾巴，啃食着嫩绿的牧草。 瞧见有人在地边驻足，木屋里头的两个伙计立刻就跑了出来，打开栅栏门迎接。 “楚姑娘，牛乳昨个儿晚上已经送过去了，可是不够？” 其中一伙计立刻询问道。 楚小乔连忙摇头，说明来意，随后，又指了指那几头奶牛，尤其点了点其中较小的两只。 “这牛比刚来的时候多了些……可是原先的母牛新繁的牛犊？” “是，我们在这儿都喂得可好了，楚姑娘一切放心就是。”伙计回应。 楚小乔点头，看着偌大的一片牧场，和星星点点的几只奶牛，再看看这两个伙计，觉得的确可以用这一片地方，又转头去看窦姚。 “你说说，若是咱们用这地方种草药，需要多大一块？” “一亩地左右。” 草药本就不同于庄稼，要精心呵护，而且得先试一试，否则不是得累死么？ 听到楚小乔要用地的面积，伙计们立刻从木屋里取出一卷长长的皮尺来。开始在地上丈量，圈画出一片地方来。 而且楚小乔也没闲着，去看了奶牛，有看了看地上的牧草，让无泽去雇几个村民来除草，牧草割完之后都丢在牛棚里头，不得浪费，窦姚则是俯身去看地上的土质，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这里养牛已经三月有余，的确不同于先前的荒芜，但若想种出草药来，还是贫瘠了许多。 同楚小乔说了难处。楚小乔也不急不气，只是稳固窦姚。 “你只管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土质便好了，其余的东西，你一概不用多想。” 每一种草药的生长环境不同，对土质的要求就不同，眼下这种牧草的贫瘠土地，能种出来的也就是车前草、蒲公英等一些常见的东西。 若是楚小乔能将这地改的肥沃一些，土层较厚、土壤疏松、排水良好，那倒是可以多种一些黄岑、贝母、板蓝根等。 听着窦姚就要掉书袋子，楚小乔连忙一抬手将她给打断，自己总结。 “所以归根结底。需要的土地就是种类越多越好呗？” “的确是这个道理。”窦姚为难道，她已经开始为自己冒然提出这个想法来而后悔了。 因为单单看赵氏喝的这一个药房里头，就需要三种地皮，除了正常肥沃的土地，还需要纱质的土地、干旱的地皮，这不是单单的一亩地可以做出来的。 她之所以要的是一亩地，只是因为她想先实验一番，若是还要出售。那就需要更多的地方去种植了。 这一下也让楚小乔心下犯难，心说果然，没有什么是真正好置办的，现在还没有付出太多，回头也来得及，但…… “窦姚，你实话告诉我，这草药的利润和酒楼的利润，究竟哪个更大一些？”楚小乔去问。 “小姐，您是做生意的，这事情您不该问奴婢的。”窦姚回应道。 的确，楚小乔问话的时候。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在灵溪村种地的时候，她就知道，种出来的稻谷直接卖出去，只要有地有。就连种子都不用掏钱。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种地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虽然难度大，但既然有希望。那就要去做。” 从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她就没经历过什么很顺的事情，现在种药草，自然也得搏一搏，万一就成功了呢？ 先前被赶到后山的时候，楚开文也开了一片地方，只是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赶出了灵溪村，现在想来，那后山当真是一处宝地。 不仅地形多样，里头的资源和土壤也是多种多样的，只是可惜，自己现在不好利用那些了。 无泽很快将割草的农户都找了过来，开始除草干活儿，楚小乔则是先带着人回了院子里头去。 自己这早上来回的一跑，回来的时候就到了饭点儿，院子里头。除了在异食园忙活、提前吃饭的那些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经在吃饭了。 除了院子里头的下人，周有才和楚小风也在异食园的院子里头吃饭。 这几日下来，楚小风的胸口前不深的伤口已经好了，而周有才也在这院子里头混熟了，他虽是穷苦读书人，性子却不古板穷酸，院子里的人都直接喊他周秀才。 他同楚小风相处的也是极佳。楚小风喊他周先生，也算是给红螺和碧海减轻了些压力。 今日楚小乔回去，肚子里还带着一大堆待解决的问题，本想着赶紧吃了饭之后好好思索，却哪料自己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扑过来的楚小风指了指自己的内院。 “姐姐，杨少爷来了，正等着你。” 楚小乔眼角一抽搐，屏退了跟着回来的下人，自己往内院里头去。 果然，刚一进门，就见自己的屋子里头正对门的地方，杨清风正坐等在桌旁。 一袭淡色月袍，袍子之下，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中一方青瓷茶盏，听到门开的动静，也不惊慌，淡定自若的转头，凝眸望着自己。 宏二见正主回来，连忙行礼，绕过楚小乔，脚底抹油的逃了，场子清静了，楚小乔才开口。 “你来干什么？” 第361章 求你原谅 杨清风抬手，请楚小乔看了看桌案上的菜，又放了一双筷子到自己对面的主位上去。 “来陪你用午饭。” 桌上菜色精美，有外头下人们吃的菜，但是又多了几道菜，一看便知是从闻香斋做了带来的，还冒着热气，应当是刚送来不久。 楚小乔本想拒绝将人赶出去，可话刚到嘴边，忽得肚子里一连串咕噜噜的动静传来，硬是将她到嘴边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僵硬着身子过去坐下，楚小乔也没看杨清风。自顾自端了饭碗，绰起筷子吃饭，饭菜入口，她原先的尴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这里是她家。吃饭也是吃自己的米，大不了给钱就是了！ 就在她正吃得理所应当的时候，忽得杨清风的一句话，硬是让她将先前吃下去的饭险些喷出来。 “如何，我做的饭菜，还合你的口味？” “咳咳——” 楚小乔一喷，一双桃花眸子惊诧的看着多出来的那几道菜肴，又慢慢的细品了品口中的味道。第一反应是觉得，杨清风是在骗人。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会做饭的？别说做饭，估计厨房里头的那些个锅碗瓢盆的名字，他都叫不利索的！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现做出锅的，又怎么会冒着热气，有着这样的口感？ 不等楚小乔想清楚，杨清风却又开了口。 “小乔，如果今日没有在曲妙阁撞见，你还打算躲我多久？” 杨清风忽然正色，楚小乔也放下了手中碗筷，盯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 “我就不打算再见你，你要如何？” 一改先前的易怒冲动，杨清风只是挑眉，仍是平日里的声线。 “你若是不打算见我，又何须留着我的玉佩？那日你砸的，为何是旁物，不是它？” 一语中的，楚小乔脸上红了一红，随即将玉佩拿出来丢到桌上，又看了一眼，就撇过了头去。 “我不过是想留着它。还有旁的用处罢了，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想要回去，那就还你，反正我留着用处也不大。” 这话说的自相矛盾，漏洞百出，杨清风拿起那玉佩瞧着，指腹捻揉着光滑的穗子，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一勾。 “这穗子，可真是好看，淡淡的，倒是同我的衣裳搭配。” 楚小乔身子一动，那穗子是她缠的。 不过她也只是心下一动。忍住了表面上的动作，倒是一旁的杨清风站起身来。 楚小乔以为他要走，心下失落，岂料眼前光线晃了一晃，他从桌旁绕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她半低着头，垂下眸子，一副神游的模样，不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在想着什么，既然她不抬头，那他就矮下去。 杨清风左腿后撤，屈膝下去。蹲在了楚小乔的面前，一双大掌抚上她的膝头，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 她的双手不算软，还有着细细的小茧，一看就知道不是娇生惯养的，可她那陶瓷娃娃一样精致的五官和嫩白透粉的双颊，实在是让人想不出她拿着锄头下地干活的模样。 温热自手掌处传来，那温度几乎要将她的心整个融化开来。但也只是晃了一瞬间的心神，楚小乔立刻反应过来，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 哪料她要用大力，他的力气更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许她逃离。 力道虽大，却不会攥得她皮肉疼，楚小乔怒瞪过去，却见他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想到在曲妙阁雅间之中，他霸道的双臂，楚小乔放弃了挣扎。只是又将脸转到了一旁去，再次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杨清风却是打算无赖到底，将身子斜了斜，再次在她眼中出现。楚小乔的视线又一次愤然转离，而杨清风仍旧跟着她的动作而调转的身形。 不论楚小乔如何转头，他总是能准确无误的闯进她的视线里。 终于被闹得烦了，楚小乔才终于暴起呵斥。 “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应当是我问你。你究竟如何才能消气？那日你看到的，我也解释是误会，你又没有砸了玉佩，你在气恼什么也不同我说，倒是我才无辜。” 言语间，杨清风无奈一叹，那模样像极了长辈对撒泼无赖的晚辈的无奈。 然而他说的又是事实，的确是自己掩藏了心事，也是自己先砸了玉佩，他的确是皆是了程雨晴扑到他怀中，是误会，但…… “谁知道你心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鬼话！”言罢，楚小乔索性将眼睛闭起来，再不看他。 她这举动格外的幼稚可爱，惹得杨清风不由的一声笑。 “我的话不信，你总要信我妹妹的话吧？你们二人感情好。她总没道理骗你的。” “那她也是你家的妹妹！自家人帮自家人，都不可信！” 楚小乔说着，又瞪了他一眼，随后一双眼睛又闭了起来，杨清风眯了眯眼睛，理了理楚小乔话中的意思，才开口。 只是这一句话一出，更让楚小乔上火。 “小乔的意思是说。只要你成了我家里的人，你便信了我了？” “你！” 楚小乔一咽，心中火气愈来愈大，可看着杨清风一点要上火的意思也没有，她又只能自己把火气往下压。 见她仍是别扭，他的语气一柔又柔：“小乔，你究竟如何，才能信了我呢？” “所谓信不信，都得看了事情才能知道。” 楚小乔说着，才又正视杨清风，他不是想让她信，他心里头没有旁人么？那就让她看看，程雨晴出事，他能忍到几时！ 出乎意料的是，杨清风也一点头：“好，那我就在你这儿，任你瞧着我。” 免得他一走，一个不留神，她又胡思乱想！ 而且，最近也是把先前堆积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无事，他留在这里也无妨，至于杨府那边，只要自己生意上处理得好，杨家离不开自己，自己留在哪里，没人敢多说话。 至于杨老爷担心的流言蜚语……现在娆儿刚刚入府，他哪里愿意关心旁的事情？ 第362章 人小鬼大 思索之间，杨清风已经打算好了重新在这儿住下来，倒是楚小乔的手又往会抽了抽，杨清风连忙回神，看向楚小乔。 她不是已经气消了么？ “放开，我要吃饭！”楚小乔又瞪了瞪眼睛，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杨清风这才一应，连忙松手，随即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而楚小乔，一边吃饭又一边思索。 忽得想起，那日娆儿出嫁自己去吃饭。正是自己派人，将有问题的鱼，都送到程府的那一日之后。 若是程雨晴吃了自己送的鱼，的确会有反应没错。那……岂不是又成了她自己跟自己赌气了？ 思索之间，楚小乔的神情也渐渐的软了下来，杨清风就坐在对面，刚拿起筷子，就瞧见她渐软下去的神情，不由的好奇。 “怎么，你是想到了什么，在心里头为我辩白了？” “没什么。你究竟是什么心思，今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门口，宏二听着屋子里楚小乔终于没了冷言冷语，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至少，两个人是能安然的吃一顿饭了，这样，他也能安心的吃一顿饭了。 “赶紧吃你的吧，我家小姐没那么不讲道理！” 红螺来给宏二送饭，瞧见他端着饭碗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不由就来了这么一句，宏二闻言却是撇嘴。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够凶悍不讲道理的了，谁想得到，你家小姐也这么不讲道理，没来由的就生气，还不听人解释！” “哪能怪我家小姐？要怪也该怪你家少爷！说好了来陪小姐的，谁知道屡屡爽约！外头的流言蜚语那么多，我家小姐又看到你家少爷和程雨晴抱在一起，不生气那还像话么？” 若是不生气的话，杨清风才该慌张。 因为，只有不在意，才会无动于衷。 屋子里头。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楚小乔本来想着，杨清风要留下，只是他说一说，哪料一顿饭吃完，他还真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然而楚小乔哪里又时间跟他在这里耗费时间？ 杨清风没事做了，她可是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 后院儿的玻璃、异食园的经营、以及新菜的研制，还有准备种药材的工序，一大堆的事情得她亲自操劳。 杨清风见她忙碌，倒是也没烦恼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瞧着她对着账目忙碌。 比起楚小乔重伤那半个月之中，此时此刻的两人好像是反过来了一般。原先安静等待的，现在忙碌，原先忙碌的，现在闲来喝茶。 楚小乔心中本就气不过杨清风的气定神闲，现在自己忙着，对方又无事可做，她更是忍受不了。 所以，杨清风没在屋子里头坐多久，就被楚小乔给赶出了屋子去。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咆哮还在屋子里头回响，就算关上了门板，也挡不住她的余音。 宏二在外头听得真切，看着关门的杨清风不由的道：“少爷。楚姑娘还没消气呐？” “闹别扭的小猫，咱们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就成了。” 言语间，杨清风就在院子里头转悠了起来。 闲钱来的时候他未曾注意到，现在才发现，院子之中的格局好像变了，而且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 虽然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但杨清风能明显的察觉，每个人住的地方都有了变动。而且最重要的是，赵氏不见了。 异食园的院子不算大，也没什么景致，所以没什么可转悠的，杨清风来回走了一圈儿，只是为了看看这院子里头都多了些什么。 一开始，他只觉得多出来了一些人，本以为是曲妙阁那边过来的，但仔细再瞧，就发觉不对，这些人的气质不同与曲妙阁的那些下人，倒是与杨牧沉身边的那些人相像。 一路走到后院去。发现后院还有人在，不是旁人，正是贺璃在按照楚小乔的图纸造琉璃花瓣，现在正在逐一的为花瓣上色。 杨清风好奇这是在搞什么。但还是未曾去打扰。 先前院子里头只有碧海和红螺两个下人，现在一下多出来了好几个，而且，还是男子居多。不由得让杨清风拧了拧眉头。 很快，杨清风就又发现，这些人，包括楚小风在内，都是来往于隔壁院子和这间院子之中的，于是，他也索性跟着往隔壁的院子里头去。 这一遭走过去，才是发现了新天地一般。 隔壁的院子杨清风没去过，但一看那多景致布局、少厢房院落的格局，就知道，这院子的原主人并不是在这里安置住处的，而是安置了一处安静赏景的院落。 而现在，这院子里头都是楚小乔的人，所有的精致花圃，现在都被种上菜，还有一些花圃院子里的小厢房。住人不大方便的，就都改成了鸡舍鸭舍。 能看到有两个小厮在忘花圃里头浇水，还有一个丫头在花圃前头拿着一把剪刀剪韭菜，似是打算晚些时候做饭用。 “杨少爷？”楚小风的声音忽得从背后传来。 一转头，就见到楚小风正拿着一条绳子，束着袖口，满头大汗，似是先前正在跳索。杨清风自然对他一笑问好。 楚小风擦了擦额上的汗，围着杨清风转悠了一圈，不由的噗哧轻笑。 “杨少爷，你这是被我姐姐从房间里赶出来了吧？” 一针见血，让宏二的脸色变了变。 这楚小少爷也太不会说话了！她姐姐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可现在，楚小风这么一说，不是明摆了挑事么？ 杨清风却是一点也未有要生气的意思，只是哀哀的叹了一口气，楚小风就笑了，伸手来拉他。 “别气馁，最近姐姐脾气不好，对谁都脾气大得很！杨少爷要是没地方去，在这个院子里头待会儿也是不错的！” 言罢，楚小风就拉着杨清风往院子里头走。 这一走，杨清风就发现，这院子里种的菜当真是多种多样，什么都有，除了异食园出售的那些，自己吃的，倒是不必再去外头的集市采买了。 第363章 解其心意 楚小风将手中的绳索给了一个下人，自己则是又去做的别的事情。 他并没有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杨清风到屋子里去坐着品茶，而是该做什么，仍旧做什么。 理理花圃中的菜苗，洒洒水润润土，再捧着大海碗，喂一喂鸭舍鸡舍里头鸡鸭。 那些小鸡小鸭都是买来的幼崽，毛茸茸的，黄黄的一团，伸手过去，它们围上来。那柔润的绒毛贴在手上，格外温软。 最后，把鸡鸭都从屋舎里头赶出来，赶到一小片种了野菜的花圃之中。楚小风才往花圃中央的亭子下一坐。 宏二和杨清风一路跟着楚小风，看着他这一路的动作，宏二觉得莫名其妙没有礼数，倒是杨清风看得认真。 最后在凉亭下坐下，楚小风才用凉亭石桌上的茶具倒了两杯，给了宏二和杨清风。 宏二接过，才发现这茶具里头倒出来的，也不是茶水。而是凉水，没有茶叶，只是装水的容器好看了些罢了。 似是看出了宏二的不满，楚小风才一笑：“喝吧，这水是烧开过的，比那外头的山泉还干净的紧呢！而且，这凉水温水，虽然没有茶水的味道，但日常喝着要比茶水解渴多了。” 楚小风说着，自己又倒了一杯白水，直接喝下。 这凉亭下的花圃，就是鸡鸭崽子们防风的地方，低头一看，就能瞧见下面毛茸茸的小家伙们，虽然没有大家庭院里头的那种清雅别致，但这里看上去，更是自然亲和一些。 “你方才做的那些事情，小乔日常都会做么？”杨清风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白水，虽然无味，但的确是解渴。 “姐姐她有空的时候，当然是会做的，而且这新置办的院子，还是姐姐亲自打理的。” 的确，这里的风格像是楚小乔那样务实的人。才能打理出来的风格。 不等杨清风再发问，倒是楚小风又开口。 “杨少爷，姐姐最近心情不好，谁都进不得身的，她最近总是一个人的在房间里看账本，处理一些我搞不懂的事情，就连是这些贴心的属下，姐姐也没有与他们言语过太多，也没有让他们贴身伺候过什么。” 言语之间，楚小风握着那只精美的杯子，面上也露出担忧的神情来，杨清风一看便知。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至少比自己知道得多。 而且，这小鬼头也是人小鬼大，他把自己带过来，又带着自己在这院子里头走了一遭，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拉着自己溜达消食的。 “愿闻其详。” 四字一出，楚小风便知道，杨清风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了，立刻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宏二也坐下来，免得站着太累。 一见这是要长谈的架势，宏二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待在这儿了。杨清风也容得他往别出去，这一下，凉亭之中，只剩下了楚小风和杨清风。 “杨少爷，你猜猜，我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乖张的？” “从你和楚三伯母被拐走的那一日起？”杨清风猜测，他猜测的并无错。的确是那一日，楚小乔的心绪开始崩盘的。 哪料楚小风摇摇头。 “不是，我猜测，其实是从姐姐养伤的时候，其中一日开始的。” 那一段时间，虽然楚小风对自己的姐姐日日不得见，但他没事儿就趴墙角偷听，也不是白听的，总能听出一些里头的动静。 所以他知道，定然是那一日，楚小乔在屋子里头发现了什么之后，才变得安静了许多。他将那日子一说，杨清风思索了半晌。 那一日就同往常没什么区别，哪会有什么问题呢？ 杨清风想不通，觉得奇怪得很。随即有让楚小风继续往下说，楚小乔撇了撇嘴，又道。 “姐姐自那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心里头有事情埋着，跟谁都不乐意说，不过我现在是知道，姐姐当时心里头想着的是什么了，也知道她为何对你那么生气了。” “为何？” “因为程知府的千金，程雨晴。”楚小风深处一根手指来。 他后来是听红螺说过的，自己和母亲被拐走的那一夜，楚小乔一夜未睡，孤立无援，最后熬了一宿，给那玉佩做了一个穗子出来。 第二日，见到杨清风带着程雨晴过来，楚小乔的脾气自然就炸了。 将事情告诉给杨清风，杨清风眯起眼睛，似是这才想到些什么，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从养伤的时候。楚小乔就感觉自己同程雨晴有染，后来自己冷落了她那么些天，她定然是以为自己去找程雨晴了！ 再后来，自己又说给程家送礼、说的那么详细，再加上自己当时只顾着说杨牧沉和朱紫雪，忽略了程雨晴，也难怪她会与自己疏远，气成那副模样。 想到此处。杨清风不由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当真是糊涂了！ 合着这楚小乔是同自己一样的，也是个闷葫芦，有醋就往肚子里头灌，当初那一夜，自己在杨府倒是睡得安稳，楚小乔在这边焦灼。 她望着玉佩，不就是在等着自己来么？可自己呢？ 自己这都干了点儿什么事儿！ “其实姐姐现在焦灼，除了对杨少爷你生闷气，还是有旁的主要原因在的。” 见杨清风自己愧疚自责，楚小风又开了口，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这一次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赵氏的身体问题。 他帮忙处理过账本，也知道异食园的经营状况，也在提前过来的时候看了赵氏喝的药方，所以也知道，楚小乔就算是经营得再好，只靠一个异食园，恐怕也是入不敷出的。 “姐姐说，要种草药，已经开始着手去忙活了，所以姐姐最近应当会很忙，杨少爷也别太介意姐姐的脾气，她最近是真的很忙……” 说道最后，楚小风也不晓得该如何让杨清风别生气，就只能撇撇嘴，重复了好几遍“姐姐很忙”。 杨清风是何等精明，一下就能想得出楚小乔所打算的，自然知道，她是打算将草药种在养奶牛的那一块地上。 第364章 柳鸢礼物 但那一块地，又怎能够她种草药？怕是凑够赵氏自己喝的药都难！ “今日多谢了，需要什么，就报给宏二，我会一应替你置办周全。” “没什么想求的，我想要的，我姐姐都能给我，而且，以后我也会自己去努力争取，倒是我想要个姐夫，免得姐姐总是一个人，那可太难过了。” 闻言。杨清风愣了一愣，抿了抿唇，没什么别的话再说。 本以为楚小风不过是个小娃娃，许多事情事情他看得到。也未必能看得懂，但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得太少了。 这个弟弟被楚小乔调教的很好，他是能看透许多东西的，也许连楚小乔都不知道，自己的许多心思，已经被这个弟弟看得透透的了。 楚小风还有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一直跟着杨清风聊天。而杨清风也格外知趣的自行离开。 再回到楚小乔的房中的时候，她已经看完了账本，而原本在后院之中的贺璃已经拿了一些奇怪的花瓣叶子进来。 说是奇怪，是因为质感，那些花瓣一个个小乔，只有小指指肚大，光泽甚佳，手感犹如玉石，却比玉石要轻巧许多。 而且，从颜色上看，花瓣有白有粉，各色皆有，叶子大多是墨绿翠绿的颜色，杨清风就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玉石。 “甚好，你去休息吧，今日再没有旁的什么事情了。” 楚小乔将花瓣收下，贺璃就离开了，杨清风好奇的凑到跟前去瞧，拿起一个来放在手心，细细摩挲。 “轻拿轻放，别碎了。” 楚小乔倒是不介意杨清风乱动，起身去拿了另外一个盒子里头来。 那里头有一些金色的铜丝，还有一把小钳子。楚小乔拿着工具再坐回来，就开始用铜丝缠花瓣，很快一朵琉璃的小花就在她手中呈现而出。 随后，就是用铜丝绾花，将翠绿的叶子和绑好固定好的三层琉璃花用神色的冰丝线缠在一起，再用珍珠做成花心，盈盈生辉，甚是好看。 最后，三朵琉璃花，一大两小，配上若干的珠子和叶子混合在一起，固定好。就成了一只精美的发簪。 杨清风见多识广，见过不少金银铸成的发簪，也见过玉石木头雕刻的，再精巧的，还有孔雀羽毛、路边野花做的发簪，但除了金银玉石，就连木头雕琢的，都是很容易消耗的。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倒是比那些金银的结实。 “小乔当真是心灵手巧，又做出来了新奇的东西。” 言语间，杨清风就像伸手去拿了瞧瞧，却被楚小乔一拍手背。轻声呵斥。 “别碰！这东西用不着你来估价！” 杨清风的确是想拿起来端详一下，估估价格，但楚小乔这么一嫌弃，立刻让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以商人的思维去，连忙转念一想，又道。 “我的确不是行家，我只是想帮你戴上。你做出的都是精致的物什儿，你带上定然好看。” “这东西不是我要带的，是要留着送人的。” 说完，楚小乔又瞪了杨清风一眼，转身有拿了一个木盒出来，小心翼翼的扑上软垫料在里头，然后将做好的琉璃花发簪放进了木盒里。 先前柳鸢离开的时候，就问过她在做什么，她曾经承诺过给柳鸢一个惊喜，现在刚刚做好，自然是得好好保存起来，等着柳鸢回来。 杨清风有些委屈。他先前做什么，楚小乔可都不会这么把他排挤在外的，楚小乔似是也看出他的委屈，不由得翻白眼。又道。 “后院里头有的是这些东西，你要看，去后头看去，反正这一支簪不准动！” 单靠贺璃一个人做出来模具。再融沙子做成这样精巧的花瓣，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还得逐一的挑染上色，其工程很是麻烦。 等花瓣做好，再加上手工制作，这之中的麻烦，方才杨清风也是亲眼所见的。 所以楚小乔不想再劳碌一次，就一定得把这一只簪给收好了。 方才，楚小乔的表情之中虽然带着些许不满，但已然没了对自己的敌意。 不等杨清风再找话说，楚小乔已经又喊了下人过来，吩咐旁的事情去了。 “去告诉红螺，今儿准备食材的时候，鸡蛋壳都放进框里，不许丢了，我亲自去处理。” “再去吩咐贺璃。让他将这个研习清楚，明日在后院，我等着他给我打下手，也记得让他提前将东西置办齐全。” 说着，楚小乔将方才自己写的几张纸头， 鸡蛋壳是用来做肥料的，其中的成分能很好的平稳土地之中的酸碱性质，而且还可以当做磷肥使用。加工的工序也是格外简单。 至于给贺璃的东西，则是她前世学过的制碱法，除了各种成分的解释，以及那些东西里头有那些成分，和提炼方法之外，还有制碱法的循环圈状图。 只要能将圈状图里头的东西都造出来，她就能造出来好多好多的东西，至少她现在想给异食园研究的新饮品是绝对有了。 下人将纸头接过去之后，就离开了，杨清风则是又看到桌案上的一副画，那是楚小乔打草稿的一张图，画的歪曲扭八的，奇丑无比。 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上面画的是一个杯子，杯子里有水，还有气泡，好像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喘气一般。 但杯子又是透明的，水也是空无一物，甚至连泡的茶叶或者花瓣都没有。 “小乔，这是什么？”杨清风询问。 楚小乔一百年去将发簪放好在自己的妆台里，一边回应道：“是汽水，不能能不能做出来，还得再钻研一番。” 他问，她就答，也不知道是为何，就是因为他留在这儿，她便安心，一时间竟也没有发现，自己没了现在对他的那种敌对，到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先前对他的矛盾和脾气，也没了。 她总是这样，在他面前的时候，总能被他的温柔融化掉，一点脾气也没了。 第365章 草药生意 接触到新鲜词，杨清风自然是格外好奇，楚小乔想了半天，觉得没法子跟他解释，最后只能给他描述了一下汽水的味道和状态。 等她说完，杨清风摸着自己的下巴，倒是觉得有趣得紧。 “甜的，还要有气体在口齿之间炸裂的口感……想象不出。” “你若是能想得出这些，那这东西就不配登上我异食园的菜名册。”楚小乔得意的扬扬眉头。 的确，异食园，讲究的本就是奇异之中的“异”字，如若不是那些个蛋糕、甜品、牛乳茶。哪里能招来这么多的客人？又哪能在几个月之内，超过老字号的闻香斋？ 不过…… “小乔，你是怎的又这么多奇异想法，而且还能去做出来的？比如这个……能有东西在口腔之中炸裂的汽水。你是怎么想到的？” “当然是……” 她原是格外放松的，只是话到嘴边，她的后半句话就立刻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自己喝过那东西，所以想做出来吧？ “大概是因为，除夕夜在镇上看到的烟花吧，烟花在天空上炸亮的时候。寂静的夜空就很绚烂，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有什么美食或者饮料，可以有这样的效果，那应当是会受人追捧的。” 不能实话实说，那就胡扯，楚小乔一连串的话说完，就暗中点头，觉得自己胡扯的能力当真可以。 而杨清风的思绪，却是飘到了旁的地方去，他想到的，是除夕夜上，两人在镇子外的护城河边，一起放花灯，看烟火的时候。 忽得发觉楚小乔也记得清楚，倒是让他的心神晃了一晃。 见人又想入非非，楚小乔也放着杨清风发呆，懒得再多管他，自己从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下午班上，才终于稍稍得一空闲，而他现在也没招惹自己，自己何须动气？自找不痛快！ 站起身来，伸伸胳膊蹬蹬腿，身上久坐的僵硬之感。才终于褪去了些许。 杨清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楚小乔正衣摆翩翩，屋子里头伸懒腰，长发及腰，随着她的动作而轻晃，像极了一直在放松筋骨的猫儿，可爱的紧。 贺璃无事，被红螺安排了时辰来送点心来，瞧见屋子里头相安无事的两人，倒是觉得稀奇。 “不是听着中午头还在吵吵么？怎的现在脾气就好了？” “那是我家少爷会哄楚姑娘！而且，楚姑娘也喜欢我家少爷！” 宏二好心为贺璃“解惑”，贺璃听罢。倒是对宏二翻了个白眼，似是对他的说辞不以为然。 “关心主子是好，你也得多关心关心红螺，你要是敢乱来，这院子里头，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的扭断你的脖子！” 言罢，贺璃转身而去。 宏二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虽然今日是头一次见这些新来的伙计，却也能看得出，这些个伙计一个个都不简单，而红螺又与他们相处得关系好。 先前在杨清风和楚小风聊天的时候，宏二早就去和红螺凑在一起。问出来了这些人是她原先共事的旧部。 如此一想，也就能知道这些人的来路了。 屋子里头的二人又无言相处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楚小乔就出了门来，往东院的厨房里头去，杨清风自然是一路跟着。 楚小乔估计的时间一点儿不早，一点儿不晚，到厨房的时候。正是红螺准备明日食材的时候，她已经打完了所有的鸡蛋，将蛋壳丢在了一个竹筐里头。楚小乔用大盆子舀水，将蛋壳倒进去清洗，然后去掉蛋壳之中的一层薄膜。 杨清风也在厨房里头，楚小乔本来觉得他碍事，想将他赶出去，却发现他当真不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干活儿也算是麻利。 他将宽长的袖子用一根带子系起来，绑在后面，随后过来帮着自己一起洗蛋壳。 木盆里头的水很凉，楚小乔能看得到。他的手刚放进去没多久，关节处就变红了，微微拧了拧眉头，才道。 “你一个做不惯活儿受不了苦头的大少爷。还是出去到一边儿凉快吧！” 楚小乔的话不中听，却是在为他好，杨清风自然听得出来，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楚小乔。勾了勾唇，又扬了扬眉头。 “那你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得忙到什么时候？” 同样是嘲讽，楚小乔瞪了他一眼，随即撇了撇嘴，再不搭理他，继续低头干活儿，可两人之间暧昧贴近的气氛，就连背对着他们的红螺，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将蛋壳清洗完毕，再放进壁炉里头去烘烤，再最后拿到后院里头去，放在石臼里头，将蛋壳磨成粉，就算是完工了。 多了一个人帮衬。两人的手脚都格外麻利，自然也就干的快一些，最后再用油纸包好，方便带到地里头去。 一共是三大包，不算是很多。 杨清风是知道地里施肥，要么用泔水，要么用茅房里头的腌臜之物，现在楚小乔用蛋壳。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那种植牧草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机肥，毕竟有牛粪，还有枯草根落叶等等，她用蛋壳做出来的是磷肥，不过是为了弥补有机肥的缺失罢了。 “那么大的一块发，就这三小包够用么？”杨清风戳了戳那三包蛋壳粉。 这每一包都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半个巴掌的厚度，不算是多，就算是放到陶瓷罐子里，大概也就只有一罐子而已，也难怪杨清风会怀疑。 “不是直接撒到地里的，是需要混合着往土地里头浇灌的。” 言语之间，楚小乔已经将窦姚唤来，把这三包东西交给了她，叫她明天一包粉混五桶水，然后往地里浇灌。 杨清风看着楚小乔认真办事的模样，等她一切事宜作罢，又回到房中坐下，他才开口发问。 “怎么，小乔真的打算种药材了？” 杨清风这么一问，倒是让楚小乔一愣，可转念一想，自己这院子里头的下人他都熟习，又趁着自己忙碌，在外面晃悠了那么久，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是正常。 第366章 古灵精怪 “不然怎么办？我这做生意的，总要将生意继续发展的，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头吧？”楚小乔反问。 杨清风赞同的点头，楚小乔古灵精怪他知道，善于经营他也知道，但是现在能视线跳出她已经成功的区域，再往别的地方去探索新路，倒是他所不晓得的。 “种草药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不过……你那养牛的一小块地方，是万万不够的，否则杨家早就开始做这生意了。”杨清风回应道。 更何况，草药野生的总比种植的长得好。若是想要种植出精品，还得有精通药理的奇才来才行，旁人是万万搞不定的。 这一点，杨清风晓得。楚小乔也知道，人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就是种草药的地方，不然她也不必头疼。 “你这异食园的生意，是和曲妙阁一起做的，那这草药上的生意，可否愿意跟我一起？你有人有法子，而我正好能给你行个方便。” 杨家家大业大。置办一些地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杨家许多事情都在杨清风的手上管着，他行方便帮自己置办一些地皮，也只是手到擒来小事。 这么想着，楚小乔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清风。 可转念再一想，娆儿现在嫁去杨府，自己闲着也算是杨家的亲家了，若是杨清风再乱动账目，万一被发现…… “小乔不用担心账目问题，我的身家帮你做一些生意，还是做得来的。”杨清风又道，他这话说的有深意，可楚小乔却是一点儿也没听出来其中内涵。 “暂且不必了。” 最后，楚小乔还是选择拒绝，她不喜欢冒险，一件事情的成功如果没有到九成的把握，她就不会大动干戈。 杨清风还想继续毛遂自荐，忽得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响动，两人同时回神，就见是碧海从外头进来。 “小姐，到晚饭的时候了，今日的晚饭您在哪儿用？” 楚小乔用饭的地方不固定，忙碌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房里，若是稍得空闲。则是到楚小风那边陪他一起吃饭，要么就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的时候，就跟着众多的下人一桌吃,今日外加上来了一个杨清风，更让碧海没法子去揣测。 忙碌的时候，总察觉不到时间的推移，现在一经提醒才发现天色已完，楚小乔不由转头，去看正在整理自己衣袖的杨清风。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杨清风自然能清晰察觉，不等她多言，就直接抬头对碧海吩咐。 “直接在这儿摆饭，多加一副碗筷。” 这句话是模仿楚小乔的语气说的。也是楚小乔会说的话，不过现在从杨清风口中说出来，碧海还是试探着去看了一眼楚小乔，见正主点头，她才敢去安排。 饭菜摆上，碧海也不留下伺候，立刻就出门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看着杨清风拿起饭碗和筷子，优哉游哉的吃饭，楚小乔倒是没急着动筷，倒是先喝了一口茶水，才问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杨清风微微偏头，勾唇笑了一笑：“我今儿不仅在你这用晚饭，我还要宿在你这儿，如何？” 楚小乔一愣，可随即眉头又拧了起来。 “你当我这儿是青楼窑子？还是当我是你的府外家妓？” “你是我杨家的少夫人，只是还未过门罢了。” 言罢，杨清风的筷子已然夹了一口菜过去，递到了楚小乔的唇边。楚小乔看着那一勺莹亮亮的松仁玉米，眯了眯眼睛，再看杨清风的时候，心中更多的还是狐疑。 瞧着她没有惊愕，倒是怀疑，杨清风也知道，自己这一句话，断然是不能让她安心，所以，还是要以事实来打动她才行。 “你且看着我，你看着我做的事情，你就会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言语间，勺子又往楚小乔的唇边递了一递，这一下，楚小乔张口。将那勺子上的玉米粒咬了下去。 “其实，自你受伤，我闯程府的那一日，歪头的流言就传开了。这一点你也是应当知道的，自那一日起，我就开始被父亲逼婚了。” 杨清风收回自己的勺子，抵在自己的唇上，轻贴了一贴。 楚小乔对外面的流言不光是略知一二，简直是要烂熟于心了，所以，杨清风说她是杨家夫人的时候，她一点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就算是杨清风不喜自己，歪头流言蜚语那么多，杨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总是要娶了自己或者程雨晴，找个由头，以净流言的。 但，让楚小乔相信杨清风会娶她。而且只娶她，她是绝不会轻信的。 毕竟，在外人的眼睛里头，她楚小乔不过是流言之中的一个宠妾，一个配角儿，程雨晴才是主角儿。 而杨家，绝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没背景的人，而用流言得罪家大业大的程家。 见楚小乔也不说话。杨清风便又开口。 “我原先是不想拖你入杨家的浑水，但现在看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陪在你旁侧，你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我想，不如娶了你入府，有何事，你我一同面对。” 烛影摇曳，他目光灼灼，嘴角的笑意浅浅，望着自己好像温柔的天神在云端，看着天上圆月，静雅俊美，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前一口的玉米粒刚刚咽下，后味儿还在唇齿之间蔓延，似是今日的白糖放得有些多了。 她心神乱了一乱，忽得又想到白日里，他将自己扣在怀里，欺压下来的模样，以及唇畔上的那一抹柔软。 “其实你早该这样想……”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被人保护在身后，从来不指望有人能替她遮风挡雨。 她想的，是有人与她并肩，可以一同面对未来的大风大浪。 那一句呢喃轻轻，却也清晰的被他捕捉到耳中，他微微的愣了一愣，却是忽得一笑。 以前，当真是他想得太多，顾虑太多了，他怎的就忘了，小乔并非什么娇贵的金丝雀，而是天上的鹰鸟。 第367章 恍然大悟 应当自由翱翔的鸟儿，哪里需要旁人将她保护起来，关进金丝笼里头？ “以前许多事情，的确是我疏忽了你的想法，从今往后，不会了。” 饭后，又是无言的相处，倒是没了白日里的僵持和尴尬，这一次的无言，两人之间倒是格外的默契，相安无事，各做各的。 时间渐晚。今夜的云有些厚重，莫说是星星，就连月影也难见。 杨清风已经渐渐有了困意，可楚小乔仍是毫无要就寝的意思。还是一味的给自己灌下浓茶，惹得他不由拧眉。 “小乔，还不就寝么？再熬下去是伤身的。”杨清风出言提醒。 楚小乔却是不以为然，那表情似是在告诉杨清风，自己最近一直都是如此熬着的。 “你若是受不住，就休息，要么就回去，别打扰我做事情。” 月黑风高。夜深露重，楚小乔能做什么事情？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杨清风的眉头不由的又紧了一紧，正要问话下去，却见楚小乔忽得放下茶盏，似是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她动作刚落罢，就听门板被人敲了两声，随即妳儿和无泽一起入门而来。 “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便一起去吧，一共是两件事情，可都还记得？” “奴婢不敢忘。” “小的清楚。” 两人同时行礼，给与肯定的答复，楚小乔点头之余，也不忘又一次交代嘱咐。 “楚莹儿定然会小心提防着，不过从昨日她对程雨晴的疯魔无动于衷来看，她应当只会在意自己的安危，不会管旁人。” 楚小乔说着，却见两人的眼神都往杨清风的身上瞟，似是在提醒楚小乔，还有一个外人在，杨清风却毫不在意那二人的眼神，等着楚小乔为他辩白。 不过，楚小乔却是没有打算介绍他，只是继续看着两个人。用神态示意，不用管杨清风。 毕竟，她也想看看，这个一直黏着自己不放的人，知道了自己所做的“恶事”，还能对自己容忍到什么地步。 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若是杨清风挡她的路，她也一并会将他和程雨晴等人一视同仁！ “请小姐明示，奴婢今夜要如何？”妳儿疑惑，是继续恐吓程雨晴，还是和楚莹儿打个照面之后。一起除掉程雨晴？ “让无泽陪你去，就是免得你莽撞行事，咱们现在与他们势均力敌，唯一的优势，就是咱们在暗，他们在明，他们还不知道你们在这儿。” 一边说着，楚小乔一边伸手，指着自己脚下的一块地方，那意思很明显，便是不要让妳儿暴露身份和位置。 这样的堤防和小心是有道理的，毕竟。楚小乔现在也只是知道杨牧沉身边又一批刺客在，至于那批刺客的实力如何，有着怎样的秉性？ 是和无泽这伙人一样，有着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已经杀红了眼？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既然不知道，那就绝不能轻举妄动。 “今日晚上去程府，若是程雨晴的院子有人盯着，你们就别冒头。一点儿风险也不得有。” “是，奴婢明白。”妳儿立刻点头。 楚小乔又去提醒无泽，纤纤细指朝着他怀里的方向指了一指。 “护好妳儿，程雨晴的院子进不去，不必强入，但程知府那边定然是安安静静的，记住，那块牌子一定要放在顶显眼的位置。” “是，属下明白。” 再没了旁的交代，两人转身而去。 其实，有无泽在，楚小乔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无泽经验老道，又是常带着那一队人，若非对方真的是高手，根本不会出事。 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久。楚小乔不过是说给杨清风听的罢了，一旁的杨清风也不负她所望，的确是有了反应。 “你在对程雨晴做什么？” 杨清风拧眉，一双闪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整个人也一下没了睡意，直了直身子，好像看到猎物的猎人。 楚小乔斜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抚平了唇角处，本就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没什么，不过是从她身上，讨回她欠我的罢了。” 又给自己斟上一盏浓茶，看着杨清风仍是一副严肃模样，她的眸底闪过一丝失望，先前好不容易被丢到角落之中封存的心结，又一次被翻了出来。 “你可注意到了正院子的池子？你就不好奇，里头的鱼儿都到哪儿去了？” “到哪儿去了？”杨清风询问。 “程府。” 楚小乔抚了抚茶盖。 “前几日，我这儿来了个新丫头叫盈雪，你应当见过吧？那是程雨晴送给我的，不仅日日想着法子折腾我，还望那池子里头洒夹竹桃额花叶种子。折腾那些鱼儿。” 不必再往下说，杨清风一定能听得懂，那盈雪他也是见过的，往池子里头撒夹竹桃，自然是为了让楚小乔吃下，身上染毒，最后暴毙。 忽得又想到，前几日楚小乔与自己有了误会那日。正是程雨晴身体不适的时候，难不成那一日她的身体不适，就是因为误吃了有毒的鱼？ 而且，他今日逛园子的时候还发现…… “那盈雪呢？盈雪如何处置了？”杨清风又问。 楚小乔又抬眼，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来，悠悠然的吐出一句话来。 “死了，而且已经送回去了。” 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可怕的话语，就算是杨清风，也不由得察觉到一股恶寒来。 “最近程府不安静，估计过几日，外头的流言蜚语又要变了，比如什么……程知府的千金作恶多端，终于是造了报应，吓疯了之类的。”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解了杨清风心头所有的疑惑。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那日程雨晴出事之后，杨清风一直在措辞，等着程知府或者杨老爷来说亲，然后好将她再次回绝回去。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日，程府竟然是一丁点儿的动静也没有，现在看来，竟然是楚小乔动手在他前头。 第368章 旧时噩梦 这醋吃的，恐怕不只是一缸，是吞了一个醋厂，她因自己而心虚牵动赌气，是可爱惹人怜没错，但，这一口醋吃不好，却是要出问题的！ 程雨晴是个有胆无心的，但程知府可不傻，万一查出来些眉目，这可是杀头之罪！ 瞧着杨清风神情渐渐阴沉，楚小乔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原本晶亮的眸子一瞬间也没了光泽。周身的气场也跟着一变，若是此时有旁人站在她身侧，定会让人觉得入赘冰窖！ “怎么着，你这是怪夫人欺压宠妾。还是容不下宠妾耍诈篡位？” 自己不过是向程雨晴讨债罢了，程雨晴和朱紫雪勾结起来，绑走自己母亲和弟弟，难道不比她阴毒？ 赵氏现在还未醒，楚小风心口也中了一剑，如果不是有无泽他们暗中帮衬，早就命丧黄泉了！后来又派盈雪来投毒…… 一桩桩，一件件。放在台面上讲，全都是要杀头的大罪！ 自己不过是将她使下的绊子，又放回到她面前而已，这残忍么？这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了！ 忽得，杨清风起身来，带起一阵风声。 楚小乔忽得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转会神来，连忙抬头，正对上杨清风的那一双眸子。 龙眉紧蹙着，不安与不悦交织在一起，那一双眸子看着自己的时候，深不见底，是楚小乔从未见过的神情，不是厌恶，而像是看着一个大麻烦。 “小乔，你早些安置，”杨清风说着，抬手拍了拍楚小乔的肩头，“现在多说无益，到时候，你自会明白我所做用心。” 言罢，杨清风转身而去，脚步带风，走得那样匆忙，好像躲在这里待一刻。就要沾上一丝晦气一般。 果然，在他杨清风的心里，自己就算是再美貌，再难得，也不过只是个美娇娘，说到底，与世族融入比起来，自己根本不算是什么。 杨清风突然离开，倒是让宏二一惊，就连一起守着的红螺都是奇怪，见人走了，就连忙进来伺候。 这一看之下。却见楚小乔垂首坐在原处，早没了方才骄傲神气的模样，整个人黯然得，好像一束被抽干水份、即将凋零的花朵。 “小姐，杨少爷怎的突然走了？您没事儿吧？” 红螺连忙上前去，询问的语气奇怪而惊慌，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垂头丧气，毫无生气的小姐，她家小姐是顶要强的，泰山崩于面前岿然不动的！ 却哪料红螺刚上前去，楚小乔忽得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 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红红。 “小姐。您、您这是……” 红螺已经吓傻了，她能清楚得感觉到，楚小乔紧攥住自己的那一只手此时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罢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将自己的情绪给收敛住，在下人面前维持住了自己处变不惊的形象。 红螺虽然能看得出楚小乔情绪有变。却终究不同于碧海，揣测不透人心，看着她脸色不好，又说身体不适，一下更是慌张。 “小姐，奴婢现在去叫姐姐来伺候，然后去请大夫来！” 言罢，红螺就要往外头跑，去清风堂请大夫，却被楚小乔五指用力，硬是把她又给拽了回来。 “不必，我待一会儿就好了。不必去劳烦旁的人。” 现在她才不想让自己不稳定的情绪，在旁人面前暴露出来，就算是红螺她都没有表现而出，更何况是别的地方来的人？ “小姐。身子不爽利，总是要看病的，咱们不能剩那一点儿银子的。”红螺仍是拧眉，执意劝说。 楚小乔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苦恼的看着红螺，似是头疼她捉摸不透人的情绪，又似是庆幸，她就是这样的人，否则自己早就露馅儿了。 “我的身体真的无事，只不过最近太累了而已。而且，我知道生病了得请大夫，咱们就算是手头紧，也不缺这些银子。” 她突然好脾气，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红螺是真的贴心的。 听出现去这么说，红螺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倒是楚小乔又给她安排了旁的事情去做。 “你去帮我拿些甜品吧，也不把去惊扰旁人了。” “是。” 红螺立刻去了，她前脚刚走，楚小乔就又一次黯然了。 单手撑着头。素手掩面，柳眉紧蹙，只觉得心口的压抑愈来愈重，怎得都甩不掉，许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指缝之下，花眸垂帘，又一丝晶莹在眼角聚集。最后缀上长睫，打着旋儿落了下去。 夜色深重，黑云藏广寒。 程府的围墙外，高树之上，妳儿和无泽无声的站在枝头，看着围墙之后，程雨晴的院子。 院子里头仍旧一如往日的安静，他们二人耳力极好，还能听得到，屋子里头程雨晴被吓得颤颤巍巍，同楚莹儿说话的声音。 那说的话，也不过是让楚莹儿陪着她。 妳儿没有察觉到院子里头还有别的人在，就打算和昨日一般，继续进去吓人，只是她刚要动身，却被无泽一把给拽住。 想发问，却被无泽捂上了嘴，随即他抬手指了一指另外一个方向，妳儿顺势看去，那是另外一边的围墙。 那一处的围墙是将程雨晴的院子和隔壁的花园隔开，妳儿没去过，也从未留意。 “那边有人，是跟咱们一样的人。” 无泽低声提醒，他能清楚得察觉，那边也有微弱的人气，只是对方也隐藏的很好，所以妳儿才没能察觉。 那花园之中，的确有人，而且都是高手，有两个。 如果他们真的好好隐藏的话，无泽也难以察觉，但现在他们二人就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头，逍遥自在的喝着酒。 夜风将酒气传播开来，这才飘进了无泽的鼻子里头。 “今日程雨晴作罢，去主院。” 无泽言罢，无声从枝头飞跃而下，带着人绕到了另外一边的围墙，从无人的地方翻跃而入，轻手轻脚的摸到了程知府的院子里头去…… 第369章 悄然无声 月落日升，时间轮转到了白日里头。 今日是要往衙门收卷宗的时候，刚刚起身，桌案上的一样东西就让他再挪不开眼睛。 那是一片深色的木牌，木牌上空无一物，即便如此，也足够他呼吸凝滞，四肢僵直。 在原地站了半晌，心中酝酿了许久，才终于有了足够的胆气抬步往前，到了桌案旁侧，伸手拿起那一块木牌。 熟悉的手感传来。程知府的心头就是一凉。 木牌光滑，且极其冰手，此时在程知府的掌心，不像是轻巧木牌。更像是一块千斤重的秤砣！ 这东西，原先他是有一块贴身带着的，只要有那一块牌子在，他张口说什么，都能变成真的。 就是凭着那一块牌子，他曾经平步青云，因为没有仇敌能奈何得了他，所以他的仕途也是一路好走。 当初他除掉仇敌的手段。就是这一块牌子，但也就是因为这一块牌子，他变得无比残忍血腥，可谓是一句话就能灭了一族的生死。 曾经不少抓住他把柄，想牵制他，将他拉下马的人，都被他逐一解决，斩草除根。尤其是那襄阳城之中，一家贵族就被他解决。 那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宅院还在，可里头的宾客连带着主人、下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后来，也许真的是报应缠身，自己的妻子重病，最后不治身亡，再后来他为了以求安稳，就带了唯一的女儿程雨晴，到了南诏镇来，做一个小小知府，不如朝廷，以求中庸，安稳余生。 过去的所有事，如同闪电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只有一瞬就让他将过去的噩梦回忆了起来。 现在这木牌再一次出现，究竟是何意思？他当初将木牌交还回去，又退位至此，不是已经全然从哪些事情之中脱离而出了么？ 这是一个警告？ 程知府眯眼一想，第一反应便想到便是那日，提着人头来给自己送礼的楚小乔，以及她背后的曲妙阁。 他记得清楚，襄阳被灭族的那一家就姓柳，而这曲妙阁阁主神秘，似乎是也姓柳，而自己对他们，也是敬而远之。 现在看来唯一的交际。就是杨家的杨清风，以及先前对楚小乔的误会，可是……自己不是已经送了金子去了么？ 是楚小乔见不得旁人垂涎她看上的东西，还是说，是程雨晴又瞒着自己在搞什么鬼？ 程知府在屋子里思索，却是不晓得院子里头、暗中一隅，也有人在盯着他，瞧清了他的神色之后，又悄然而去。 又是一夜的不得安眠，楚小乔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的一片青黑，比在程府蹲了一夜的妳儿和无泽精神更差。 两人回来的时候。楚小乔正起床梳头，听着二人带回来的消息，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又盯着镜子思索片刻，才放下梳子，又开口询问。 “转告给柳大人了么？” “未曾，笑得是先回来告知小姐，再听小姐安排的。”无泽回应。 楚小乔点头。不由的勾了勾唇角，心道：这世界还真是小，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巧。 “去原封不动的转告诶柳大人，也提醒他做事悠着些，稳着点。” 吩咐完，无泽立刻一应，迟疑着又补问了一句：“那杨家杨少爷那边……” “不必理会，去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就够了。” 楚小乔的脸色陡然一变，无泽和妳儿再不敢多言，立刻转身出门去办事。 “红螺……” “姐姐！” 刚想喊红螺去摆饭，然后安排今日异食园的事情，却见楚小风毫无礼数。疯跑了进来，直接撞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 “怎么，大白天见鬼了？” 楚小乔拧眉，有些不悦。她本就精神不好，今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忙，现在又被人叨扰她哪能不烦气？ 只是，楚小风的下一句话。将楚小乔所有的厌烦都扫到了九霄云外去。 “姐姐，娘醒了，娘早上醒了，现在爹爹正看着呢！” “什么？真的！” 疑问之后，就是惊喜，楚小乔霍然起身，再顾不上旁的，拉了楚小风就往同心园去。 院子里头，下人们都脸上带笑，楚小乔刚进门，就和要冲出来的碧海撞了个正着，她本是想去叫楚小乔来的，现在见楚小乔直接自己过来了，立刻就带着她往后院屋子里头去。 “娘！” 房门被从外头推开，楚小乔欣喜的奔进屋子里头，正如楚小风先前所说。屋子里楚开文正看护着，一勺一勺的给赵氏喂水。 她方才的一声喊，自然引得赵氏注意，等赵氏瞧见楚小乔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小乔……” 就算是方才已经喝了水，可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她现在仍是声音沙哑，直到楚小乔到了面前。她才抖着唇叫出女儿的名字来。 “娘，小乔在这儿呢，娘可是感觉好些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赵氏对自己伸出手来，她连忙上前去回握住娘亲的手，在床下的榻上跪坐下来，“娘没事儿……你弟弟呢？小风如何？” “娘，我没事儿的！” 楚小风也到了跟前来，和姐姐坐在一起，红着眼眶看着床榻上的娘亲。 见一双儿女都无事，赵氏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本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口中直念叨着“没事就好”。 同时放心的自然还有楚小乔等人，赵氏这昏睡了半个多月，终于是醒来了，只要人醒了，命就算是回来了。 这半个月内，一家四口之中其他三人，没有人是不揪心的，总是担忧着她这么睡着睡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小姐，清风堂的大夫来了！” 屋内，一家四口正激动着，门外再次传来碧海的声音，楚小乔自然是立刻腾地方，让大夫进来诊脉。 大夫见到赵氏醒来，面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看来在他的印象之中，也没想到赵氏会醒来，或者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醒。 诊脉接触，那大夫掐着手指，不知道是在算着什么，面色阴晴不定，也连带着让楚小乔又拧了眉头来。 “大夫，我娘亲如何？” 第370章 用毒行刺 “令堂既然已醒，性命已然无忧了，只不过……”大夫说着，看了看四周担忧的众人，又道，“只不过，还得好生调养着，不然日渐虚弱，也是不行的。” “调理自然是没有大问题的，一切还有劳大夫了。” 言语之间，楚小乔就看懂了大夫面上的为难，亲自请人往外送。趁机借一步同大夫私聊，送着大夫一直到了大门口，才终于又一次开口。 “大夫方才似是有话要说，我娘亲可是身上还有什么问题？” “令堂这一次是造了大难。身上元气大伤，若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至少受伤的右腿是再不可能站起来了。” 大夫衣服惋惜的模样道，楚小乔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可还有旁的什么不妥？” “令堂这身子现在是靠着药丸起死回生的，就算是现在醒了，这汤药也是不能断的，若想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也得有两三年的时间，这两三年里头，再不能经风浪了，而且……这两三年下来，汤药的花销，恐怕是姑娘您那一个院子撑不起来的。” 果然，是银子的问题。 大夫一叹，忧心忡忡的看着楚小乔，这许多富贵人家，都是被一个病人给拖垮的，楚小乔这生意刚有起色，就遭此劫难，也难怪旁人忧心。 现在，就是看她选富贵，还是选择守着笑到了。 楚小乔也长出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口气不是担忧，而是终于放下心来，她对着大夫一礼，微微勾了勾唇。 “大夫尽管医治我娘亲就好，药钱不够来取就是，旁的都是我自家事，我自然能处理得好，以后还有劳大夫辛苦。”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将大夫送走。楚小乔又回了房里去看赵氏，赵氏一脸病容，又加了愁绪在神情之中，楚小乔见了，连忙宽慰。 “娘不必担心，大夫说了，您的身体慢慢调养，会好起来的。” “那得要不少的银子吧？” 赵氏也不是傻子，她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知道，更何况，方才她醒来的时候。楚开文已然跟她讲了现在家里头的情形，以及她的身体。 多少大户人家的富贵都能被病魔夺去，现在家里才刚刚好过一些，她怎能忍心，因为自己，而又叫家里人过那穷苦、食不果腹的日子？ “娘不必担忧，咱们家现在虽然不算是极富贵的，但给您治病是够了的，您就好生休养，待身体好些了，若是实在闲得慌，再给我和弟弟多做几身衣裳。” 在楚小乔眼睛里。资产只可能会一直多，但绝不会一直少，除非是经营之人是个蠢材。 从同心园出来之后，楚小乔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从屋子里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小姐，奴婢虽然先前是用毒行刺的，可奴婢的医术也是了得的。为何不直接叫奴婢给夫人诊脉？这样岂不是少了诊脉的费用？小姐手头也能宽裕一些。” 窦姚来伺候上茶的实话，有些疑惑的问楚小乔，微微拧着眉头，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的苦恼。 似是在思索，为何自家小姐不信自家人。 “我并非不信你，只不过，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楚小乔一笑，“我还得让你把草药种出来，你觉得那些草药种出来之后，得卖到哪里去？” 要让草药卖上价格，除了品质要好。还得有钱多的下家收货才行。 清风堂的大夫诊脉的银子比其他的大夫诊脉要贵了一半，抓的药品质高，价格也贵，所以。在这南诏镇上，最好的就是找清风堂来当自己的下家。 只这么一提，窦姚就明白了，楚小乔就又道。 “草药的品质我并不熟悉。等草药灵田搞出来，还需要你费心去谈价格。” 言罢，楚小乔拍了拍窦姚的肩头，窦姚立刻拍胸保证，让楚小乔等着好消息便是了。 药田的事情暂时让窦姚去施肥，而异食园也有红螺盯着，楚小乔就到了后院去，和贺璃一起搞昨日她整理出来的制碱法。 而另外一边，杨清风自昨日回去，却是忙得不可开交。楚小乔没有好睡，他也没有休息多久。 “少爷，您让小的找的鱼，小的都找到了，就在咱们院子里头，请少爷过目。” 闻言，杨清风立刻丢了账本。霍然起身朝着院子里头去，果然，就看到院子里头有着一大盆黑黢黢的清江鱼，一条条鱼都是足斤足两的大肥鱼。 “除了鱼，另外的东西准备了么？”杨清风又问。 宏二立刻将一包东西递上，杨清风立刻打开，里头是一包青青的竹叶，还有白色的、粉色的桃花。 杨清风这才满意点头。却不由得又问。 “这些鱼带来的时候，有旁人瞧见么？” “少爷放心，都是从后门运进来的，买鱼的也都是从咱们的私账上扣的银子，不会有人知道，查账本都查不出来的！” 查不出来便好，这一批鱼，就是来补先前被楚小乔处理掉的那一批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般的怎么样？”杨清风又问。 “少爷，咱们的庄子我已经问了，地是没有的，不过邻近一片山，就是灵溪村的后山，但……” “但什么？”杨清风一拧眉头。 “灵溪村那边儿，是后山的南边儿，正朝阳，地势好，东西也多，但是咱们庄子那一边儿，是临着北边儿的，还有一段距离不说，也不向阳，地势也陡峭，沙子石头多，实在是不适合种东西。” 杨清风拧眉，摸着自己的下巴，最后重重一叹：“罢了，先叫人占了地方，事后再讲。” “是。” 宏二立刻去办事，杨清风则是自己去同杨老爷请安，之后再去办铺子里头的事情。 现在不过刚刚用完早膳的时辰，府邸之中为数不多的清静时辰，杨清风出了自己院子，就往正院里头去。 只是没想到，他刚到了花园儿门口，就听到了刺耳的动静。 第371章 罚人抄书 “哟，娆儿妹妹，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还一个在花园儿里头晃悠？” 是朱紫雪的尖细得令人身上发毛的声音，此时她面上带笑，只是那笑意全然是嘲讽的意味。 “现在入春，正是头一批花儿开的时候，妹妹听下人说这花园修得精致，早就想来瞧瞧了。” 娆儿声音温润可人，虽然也纤细，却不尖锐，像是软嫩的花瓣一般让人骨头发酥。 “也是。妹妹日日忙着伺候老爷，哪儿跟我一样，日日闲着，那空闲时辰都浪费在这大好春光里头了。” 言罢。朱紫雪就是一叹，满面伤怀的神色。 “夫人政治春秋壮年，膝下又有一双儿女，天伦之乐自是享受，妹妹羡慕不已。”娆儿继续恭顺。 自从娆儿到了府上之后，杨府几乎日日都有这样的对话，杨清风已然听得耳朵生茧了。 这一次，两个女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之争。 “我这天伦之乐，是好在来得早，妹妹年轻貌美，的确也是适合生育的，只是恐怕老爷……” 言至此处，朱紫雪噗哧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娇羞的模样。 那种少女的娇羞落在朱紫雪这样的妇人面上，就算她包养的再怎么有风韵，也少不了违和感。 杨清风听着，觉得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对，就转身进了院子里头去。 瞧见又有人来，两个女人之间的拌嘴一顿，同时看向杨清风，杨清风对着两人行礼，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朱紫雪回了杨清风一个白眼，倒是娆儿，规规矩矩的行礼，只是这规矩行礼落在杨清风的眼中，倒是成了两人苟且的模样。 “方才听朱姨娘所言，怎的好像是再说，父亲身体不行了？” 面对杨清风单刀直入的问题，倒是让朱紫雪言语一愣，一下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爹爹的身体如何。那得问问娆姨娘才行，最近都是娆姨娘在照顾着爹爹，娘每日都不得见爹爹，哪儿会知道？” 回应杨清风的，是杨牧沉，他正带着下人从方才杨清风所来的方向过来，杨牧沉向来不同于杨清风的孑然一身，他去哪儿都要带着下人。 此时身后更是跟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小厮，一看就知不是常人。 杨清风去看娆儿，其实不用她多言，杨清风也能感觉得到，这几日他处理杨家事务。和杨老爷交流的时候，杨老爷屡次咳嗽，精神与面色也能轻易看得出，不如从前。 若说娆儿不是自己和楚小乔安插进来的，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娆儿入府来害自己父亲的。 “今儿是谁下的帖子？你们一个个都在这儿站着，倒是来得齐全。” 不等四个人针锋相对，倒是杨老爷一个人步履生风，款步而来，众人所有的锋芒都在此时一收，连忙都换上一副笑脸，对着杨老爷行礼。 “老爷。” 娆儿和朱紫雪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句。一样的柔顺酥软，朱紫雪言语着，还不忘上前两步，媚眼如丝之间，一副就要撞进杨老爷怀里的模样。 可哪料就在朱紫雪要往前倾倒的时候，杨老爷却是往一旁稍稍侧了侧身子，本能的躲开她，到了娆儿身边去。 朱紫雪扑了个空。脚下踉跄了两步，回头瞧见杨老爷所在，眼中浮现出慢慢的妒忌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常色。 “娆儿妹妹是当真是娇嫩可人，惹老爷怜爱，不像是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 若放到平常，朱紫雪如此言语低落，杨老爷定然要教训她妄自菲薄，然后拥她入怀好一顿安慰。 可是今日，杨老爷闻言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别说是拥她入怀，就是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这一下，又是让朱紫雪一愣，心道难不成自己真的已经人老珠黄了么？ 不再给朱紫雪作妖的机会。杨老爷又将视线转到了杨清风的身上去。 “平日里不见你在宅子里头走动，怎么今日到这儿来了？方才在说什么，看你们四个聊得那么起劲？” 杨清风主外，忙活生意。后宅之中了解情况的，多事杨白娇和杨牧沉这两个晚辈，按理应当文杨牧沉更妥。 不过，自打娆儿进府之后，杨老爷爱屋及乌，更是对杨清风另眼相看。 “方才，我听了朱姨娘说父亲您身体最近欠安，这才过来问问。”杨清风立刻行礼回复。 “是啊爹爹，您应当保重身子。” 朱紫雪不受待见，自己也连带着失宠，杨牧沉心里着急，见杨清风开口，自己也立刻顺着往下说。 哪料他这么一开口，却是让杨老爷眉头死死一拧：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年过半百身体不好，尤其是从自己兄弟或者儿子的口中说出来。 就好像他们都在盼着他死。好瓜分了杨家产业一般。 “我的身子如何，你怎的好像比我还清楚？” 杨老爷眯眼反问，眼中满是不悦，岂料杨牧沉根本没瞧出不妥来，立刻又回应，这一次还直接带上了朱紫雪，搞得朱紫雪也是一阵头疼。 “娘亲和爹爹身为夫妻同心一体，爹爹如何。娘亲自然知道，便告诉了儿子。” 话虽然是给朱紫雪添彩的，可此情此景着实不对，说出来倒像是朱紫雪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是么，看来夫人还真是对我贴心。” 杨老爷看向朱紫雪的时候，那笑里藏刀，似是在质问她是何居心。 “老爷莫要动气，二少爷是老爷的儿子，姐姐又与老爷相守多年，自然是比妾身要体贴的多的，妾身日日陪在老爷身边，都未有察觉老爷身子不爽利，是妾身的大意粗心，怪不得姐姐和二少爷。” 先前只是随意扯出来的话题，现在这一来二去的却是被坐实，直接颠倒了黑白界限，就连一旁的杨清风也不得不佩服娆儿，这女人当真是厉害。 一言一句都向着杨牧沉和朱紫雪，却是一字一句都在往他们身上戳刀子，把他们往火坑里头推。 第372章 盐铁私营 “娆儿乖巧，日日陪伴贴心周到，并无不妥，心里头不清净的是旁人，想得太多，难免以后手脚也不干净！” 杨老爷真动了火气，杨牧沉和朱紫雪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朱紫雪脸上还挂着笑意，微微低下头去，掩盖笑意之中的僵硬，而杨牧沉却是沉不住气的，就算朱紫雪暗中再拉扯，他还是不知死活的开口。 “爹爹。娆姨娘应当是伺候您的？怎的这天凉的早上孤零零的到了花园里头来？而且，怎的今日大哥也这么好的兴致……”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他就是明挑着杨清风和娆儿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若不是朱姨娘的声音尖细，我怎会被引来？这院子里头。已经是连梅花都不开了，旁的还有什么花儿值得留恋？” 杨清风倒是不慌不忙，反问杨牧沉，杨牧沉不回应，去看杨老爷，杨老爷也知道从游湖之后，杨清风就喜欢上了梅花，倒也不觉他话中有异。 而且。今日早上娆儿到院子里头来，是因为他自己早饭的时候说过，院子里的花开，她想瞧，就许了她来的。 “牧沉，你最近倒是机敏了不少，看来研习诗书有了些感悟？”杨老爷直勾勾的盯着杨牧沉，出言询问。 一见父亲对自己这么好，他自然点头一应：“是，最近儿子在研习《春秋》，倒是有不少感悟。” “不动笔墨不读书，你去将《春秋》抄上十遍，自然会有新的感悟。” 言罢，再不站在风口里头配他们多说，杨老爷带着娆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园。 杨牧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去看杨清风：“你……你给我下套！” “此话怎讲？” 杨清风挑眉，看着杨牧沉，又看看他背后阴沉着一张脸的朱紫雪，不由得勾唇笑了一笑，他本就与朱紫雪和杨牧沉不合。 先前杨老爷看重他们，现在不看重了，自己也不必再过于给他们脸面。 “如果不是你下套，我哪能被爹爹罚抄书！”杨牧沉皱着鼻子。指着杨清风，几乎就要一拳揍在他脸上。 杨清风不慌不忙，嘴角的笑意却是更大了。 “二弟啊，爹爹教导你读书，你应当悉心学习，这可是我儿时求都求不得的。” 自从杨清风的生母逝世之后，杨老爷就再未有关心过杨清风，任由他跟着先生学艺读书，再未多看一眼。 如若不是后来他当真有本事，恐怕自己早就要被赶出杨府，到外头过活了！ 杨牧沉见杨清风幸灾乐祸，还要抢白。却被朱紫雪一拉，强带着走了。 现在这情形之下，同杨清风说得再多也没用。 说得多就错的多，说不准还会被抓住更多的把柄，而且，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赶紧再夺回杨老爷的宠爱才行！ 如此一闹腾，早上的请安自然是不必再去了，朱紫雪和杨牧沉自然是不必再出现了，但杨清风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只能稍微在花园里停了一停，等了宏二办事回来之后，这才一并往杨老爷的院子里头去。 娆儿和杨老爷回了院子之后。娆儿仍是一副奴婢的恭顺模样，在一旁恭恭敬敬的伺候。 就是她这样的顺服乖巧，才讨得杨老爷喜欢。 “老爷再吃一些甜羹吧，刚才火气那么大，就是甜滋滋的东西，才能平复心绪。”娆儿说着，将下人准备好的甜羹双手奉上。 “不吃了，甜的齁得慌。” 杨老爷还在为方才的是心烦。自是没有胃口，想到急切的地方，一锤桌子，又咳了两声。 娆儿一叹，又上前了两步，弯下身子来，舀了一勺甜羹，吹了一吹。 “妾身已经嘱咐了，这次让下人少放一些糖进去，老爷尝尝吧，更何况，您早饭也没吃多少。离上午还远着，您一会儿又要出门去，饿了可怎么好？” 言罢，娆儿将勺子递到杨老爷嘴边。他才终于一叹，吃了下去。 听着屋子里头的动静，杨清风站在门口，半天找不到进去的机会。一直等着下人进去通报，自己才终于能进去。 杨清风将生意上的事情都讲了，杨老爷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咳嗽了好一阵，直到娆儿送了茶水上来，他一下喝了半盏，才终于止住。 杨清风拧着眉头，看着杨老爷他咳嗽的架势和样子，觉得不像是被呛着的，更像是病症。 本想问一问，但转念想了想方才杨牧沉一句话说错的下场，又闭了嘴，只是暗中看了一旁的娆儿一眼。 娆儿立刻明白其意，对杨老爷开口。 “老爷这咳嗽都有几日了，怎的还是咳嗽？别是春捂秋冻……棉衣裳脱早了？”娆儿担忧得给杨老爷顺气。 杨老爷连连摇头。一指旁侧的地方，让娆儿坐下，这才又和杨清风交代了生意上的事情，待正事谈完了，杨清风才又提议。 “方才听娆姨娘讲，父亲已经咳嗽了几日了？这小病也是毛病，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就算再有矛盾。却也是血浓于水的，杨清风自然要关心，杨老爷却是摆手，又是一阵的咳嗽。 倒是娆儿又道：“前几日，夫人新招了个厨子入府，做得一手好川菜，老爷吃的口味重了一些，这便咳嗽了几日，只是现在还不好，当真让人忧心。” 言罢，娆儿又对杨老爷含情脉脉一眼，暗中撒了个娇。 “宏二，我那边还有些败火气消炎症的话茬，还有一盒竹叶茶，是出自异食园的，你去带人拿了来给父亲。” “是。” 宏二一应，立刻喊了伺候娆儿的下人一起去。 这下人是嫌弃在杨白娇身边的丫头，杨清风觉得是靠得住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安排下人过来。 宏二带着人出来，就询问详情。 这一问之下，便知道了，娆儿刚入府邸的那几日，杨老爷和朱紫雪、娆儿一桌吃饭，吃完了一桌子的辣菜，就有了轻微的咳嗽，一直拖了这小半个月。 第373章 知府疑心 反说屋子里头，杨清风一提异食园，杨老爷的思绪就又到了自己这大儿子的终身大事之上，他这么一想，也正是中杨清风下怀。 “外头流言蜚语不断，你当如何？” “父亲不必催促，再过一段，清风自会亲自上门对楚姑娘提亲，平了外头的流言。” 杨清风勾了勾唇角，却见杨老爷眯了眯眼睛。 “那……程家千金呢？现在外头可都在传，她是为了你思虑成疾，你要如何？” 杨清风默拧着眉头。他是着实不想理会程雨晴，而现在楚小乔又在和程府暗中斗争，自己这边也打算对程府开刀…… 现在于情于理，程雨晴绝不能进府。 “也罢。你终于是松口了一个，今日我就叫人备好聘礼，直接去了异食园，免得夜长梦多！” 杨老爷也不逼迫，他也知道自己对杨清风缺了不少的关怀，现在这些事情，自然也由着他来。 娶了楚小乔，虽然没有程雨晴那么有家室背景。却也是有利可图。 倒是杨清风，一听到杨老爷要插手，连忙拒绝。 “父亲，这几日，清风与小乔姑娘有些摩擦，她有了心结，怕是得过几日，才能再对我青睐……” 杨清风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去，若是让杨老爷知道自己在对付程家的人，恐怕又是一番风波。 见杨清风松口，终于决定成家，那杨老爷也自然是松口答应，不再管他，杨清风出了屋子，宏二正好回来，两人就直接出了杨府。 “少爷，咱们先去哪？”宏二赶了马车来，“是去看看楚姑娘么？您昨儿个半夜突然离开，说不准楚姑娘现在又在胡思乱想。” “不，先去咱们自己的铺子，看看那两间新置办的铺子怎么样了。” 言语之间，杨清风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宏二这便明白了。 自家少爷这是打算快刀斩乱麻。赶紧解决了程家，赶紧娶了楚姑娘入府。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地方，居然看到柳梁宇也在那两间相邻的铺子门口，瞧着里头忙碌的小厮下人。 杨清风的马车到了跟前，他才转头看去，两人一看之间，周遭空气瞬间凝滞，杨清风的眸子之中，一下生出敌意，倒是柳梁宇先开了口。 “本官看了账目才发现，舍妹帮你置办了这两处的铺子。看了上头的出入账额，就好奇，杨少爷怎的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那你现在，可知道了？”杨清风眯眼，额角却已经冒出了细汗来。 “我是知道了，倒是你……”柳梁宇点头，倒是露出一副悠然的模样来。 “盐铁私营，你可知罪？” 然而这一问之后，却是再没了后面的治罪的环节，两人只是无声的进了铺子。 铺子里头，见到有除了杨清风之外的人来，年轻的伙计和掌柜都是一愣。甚至有些手脚发抖，直到柳梁宇笑了一笑，让他们继续忙，他们这才连忙去做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敢抬头。 两人一边看着铺子，柳梁宇倒是将自己的事情暧昧的讲给了杨清风。 就算是他不说，楚小乔也会讲，就算是楚小乔不讲。柳鸢回来他将给柳鸢，柳鸢也会告诉给杨清风，终归是要知道的，倒是不如他这个正主直接交代清楚了。 “你我既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那我就提醒你一句，这铺子见不得光，就算是最后不是咱们名下的东西，但……也不得太过大意，否则被查出来，不仅你我，就连程知府也得下马。” “柳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杨清风的为人。南诏镇人人都清楚，柳梁宇自然也是放心，只静静的等着，程府那边厄运降临。 与此同时的程府。 程雨晴担惊受怕。时刻敏感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倒是楚莹儿更加稳重，贴心伺候。 因为一块木牌，程知府也是惴惴不安。不过也提醒了他程雨晴状态不对，连忙又去看了程雨晴，找了大夫来。 若是没有木牌，他倒是觉得先前大夫说的思虑成疾无错，但现在，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今日大夫来诊脉，仍是拧眉，查不出什么病症来。 楚莹儿不觉奇怪，毕竟那鱼里头的夹竹桃根本没多少，虽然没有对症下药，可那些擦边的汤药喝了不少，她早就不应该有事了。 都是程雨晴做贼心虚，自己把自己吓成这幅模样的。 又换了药方，送走了大夫，哄着程雨晴好好休息。楚莹儿才得以喘息，瞧见程知府还在屋子里头，满面愁容的看着程雨晴，不由的上前去，稍作提醒。 “大人，其实小姐的病症，奴婢看着也是有些奇怪的，奴婢倒有一知半解。大人可要听听？” “快讲！” 只要是能治好程雨晴的，那自然是要听的！ “前些日子，大人心中不顺，每次小姐陪着大人用晚饭的时候，也不敢多吃，后来就每次晚饭之后，回了院子之后，再加一道菜，小姐最爱吃的就是松鼠鱼，就是后来那松鼠鱼吃多了，小姐这才……” 鱼？ 程知府眼睛一眯，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前些日子，市井上的传言，说杨少爷为了楚姑娘，一夜之间挖了一口池塘。 在冬日之中，搜罗不少的肥鱼，自家喂养，就连鱼食用的都是顶好的大米所制，一条鱼下锅，香味能飘出十里外去。 难不成，这问题出在鱼上？异食园的鱼，被动了手脚跑到程府来了？ 若是有血滴子参与，那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你好好伺候主子，以后，免不了你的好处。”程知府又吩咐了一句，就若有所思的离开。 楚莹儿恭恭敬敬送人离开，转身到了程雨晴床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确定人又睡着了，才打了个响指。 细微的声音未落，一道身影从房顶一隅落下，无声的到了楚莹儿面前。 “让你差的事情如何？” 楚莹儿看着自己留的水灵指甲，那指甲弧度正好，修长好看，令她格外满意。 “正如姑娘所料……” 第374章 灾厄前兆 “异食园的池子空了。” “很好，你下去吧，继续在暗中伺候着。” 那人是楚莹儿向杨牧沉借的刺客，暗中保护她安的同时，也替她做事。 “姑娘不需要看看，那些鱼的去处？”下人提醒，却听得楚莹儿一声冷哼，她何必管去处？ 不论那些有毒的鱼是呗处理掉了，还是真的都吃到了程雨晴的肚子里，楚莹儿都不关心在意。 只要那个池子还在，里头若是有鱼，就能说鱼有问题。里头没有雨，就说有问题的鱼被楚小乔销赃了！ “你去一趟灵溪村，最近我爹爹手头应该又赌的没钱了，你去告诉他。让奶奶装病，他去三叔家闹一闹，就又能拿一笔钱财，解了他心头之忧。” 每月自己做丫头，程府快要发俸禄的时候，都是畜生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楚莹儿月月的俸禄都是送回楚家，供母亲宋氏度日。和楚盛挥霍，自己一分一毫都留不住。 如果不是杨牧沉背后接济，她的日子也过不下去，所以就算是杨牧沉的癖好再怪再恶心，她现在也不能蹬开他。 此言一出，不必多说，刺客已然知道了楚莹儿的打算，心下一凉不由得重新审视她。 本以为这楚莹儿是个有貌无脑的主儿，也没有手段主意，现在看来，这在程府的一段日子里，倒是让她练出来了！ 若是连双亲都能狠心埋下土，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成的？ 刺客领命而去，出了程府就乔装成了一个村夫，往灵溪村去。 此时此刻的灵溪村一如既往，刚刚开春农活很多，人人都忙碌，楚家也是一样，只不过，让楚盛下地干活儿是不可能，老太太张氏也不可能如此。 忙活来忙活去的只有宋氏一人，她每日天不亮起床，做好一日三餐的饭，再扛着锄头往地里头。去做男人做的劳力。 先前她费尽心思将三房赶走，如今这劳力在身，她知道了楚家三房过得潇洒，更是气愤至极。 等刺客到的时候，宋氏已然不在家中，只有张氏和楚盛在，刺客善于伪装能言善辩，自然是很快将两人摆平。 宋氏这个唯一长脑子的不在，张氏和楚盛见钱眼开，自然一拍即合，当即一个负责装病，一个就往镇上去。 异食园后院之中。楚小乔和贺璃正抓耳挠腮，琢磨着做实验用的各种试剂剂量，忽得听到前院有人来拍门，只得放下手中东西往前院去。 到了门口，无泽这个管家已经很负责的站在门口了，拦着来人，不许他往里头闯。 楚小乔到了门口，仔细分辨了好几眼，才终于认出来此人是谁。 “这是……楚盛大伯父？” 倒不怪楚小乔眼拙，只是她与楚家有柳梁宇挡着，她已经许久未见，而且现在楚盛的模样。与先前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先前的楚盛就算是凶狠，但也是个结实汉子，一个人的块头如同一头牛壮，凶狠的气势外貌亮出来，就让人没法子与他抗衡。 如今，楚盛的模样，肚皮滚滚，肥头大耳。胡子拉碴整个人油腻了不少，就连个子似乎比以前也矮了一头。 配上凶狠的表情，已然没了威慑，更多的是滑稽，瞧见正主来。楚盛面上的凶狠更厉害，虽有无泽挡着，但仍不济事。 楚盛蠢笨愚钝，哪里看得出无泽的厉害，隔着无泽，抬手指着门口不远处的楚小乔就谩骂出口。 “好啊，你个狗娘养的崽种！在此享福享乐，都请得起下人了。却让家里头人受苦喝西北风！你还有没有些良心！” “小姐，就是个无知莽夫，您不必劳心劳力，小的可以直接处理。” 无泽死死盯着楚盛。眼中寒意杀气尽显，看着楚盛的眼神，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屠夫看着自己圈养的肥猪。 楚盛不晓得自己要面对什么，但楚小乔却知道。若是让无泽来做事，那大概就是真的抹了脖子，一了百了，连忙制止。 “无事，我来便好。” 要知道，楚盛来闹腾定然是楚家人都知道的，而且她和楚家还在衙门有着赡养关系，若是放着无泽直接干掉他们，还不知道会牵扯出来什么麻烦。 主子不让动手，那下人也只能让开，无泽默默的推到一旁去，但还是死死盯着楚盛。 楚盛被看得极不自在，他本想冲进去揪着楚小乔就揍一顿，可无泽冰寒的视线让他着实不敢多动弹。 “我得说了多少遍，你才能想的起来且记住，当初把我们赶出楚家的是你们。把我们赶出灵溪村的，也是你们。怎的现在有开始吆喝，咱们是一家人了？” “不论如何，张氏是你奶奶，我是你大伯父，我们这一群亲戚你总要认得！现在你奶奶重病，自然该你出银子！” 无知无畏，他一开口便暴露了此来的目的。 楚小乔扬眉。她倒是许久未听过楚家的事情，倒是知道，她月月送到衙门的一两银子，楚家倒是从来不忘记去取。 见人不说话，楚盛拧眉，又自觉聪明，早先和张氏商量好了装病。 “你若是不信，就回灵溪村去瞧瞧！” “免了吧，我可不想回去招人恨招人打。” 楚小乔翻白眼，心道这人当真是愚蠢，他居然觉得自己是担心几两银子？她现在不缺银子，但是她害怕的是，这一次纵容了楚盛，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但她没想到的是，楚莹儿这一次竟站在她这边，不让楚盛再有作恶的机会。 “去拿十两银子，打发走他。”思索间，楚小乔对着身后跟来的贺璃吩咐，贺璃立刻转身而去。 言语声虽微，却也足够让门口的无泽听见，除了打发走这人，楚小乔的意思除了这一次将人弄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不许再让他有下一次的机会。 当初在杨家做工一年，能带回的银子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这一次楚小乔就给这么多，楚盛喜出望外，竟连讨价还价都没顾得上，接了钱袋子转脸就走，生怕楚小乔后悔似的。 第375章 祸从天来 只要有这么一伙亲戚在，时不时的总是要来闹上一闹。 楚小乔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在意，瞧人走了不再找自己麻烦，这便又带着人回了后院里头去。 楚盛顺利的将银子带回去，张氏也高兴，两人对半分了十两银子，谁也没想到在外头老路的宋氏。 而此时先前的刺客又换了一套装束来敲门，手中提着两条大鲤鱼。 “两位。这是楚姑娘让送来的，说是老太太病了，补身子正好。” 那两条鲤鱼又大又肥。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食材，楚盛立刻就接过，进了厨房去忙活。 另外一边，楚小乔刚回到后院，还没来得及再次集中精力，杨清风就又来了。等楚小乔再次从后院出来，倒是就瞧见无泽正和杨清风站在道上，正说着什么。 “背着我商量什么呢？” 楚小乔神情申请不悦，站在两个男人身后，冷不丁的开口发问。 这一问打断了两人言语，无泽连忙回身行礼：“小的不敢期满，是杨少爷问小的，方才咱们院子门口多了一个人的事情。” 闻言，楚小乔挑眉看着杨清风。 “你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窥视的习惯的？” “我也是步行刚过来，碰巧就瞧见了从你门口出来了个胖子。” 杨清风如实回复，若是出来了个什么身手不凡的人，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院子里头高手甚多，但那一个油腻猥琐的胖子，与这宅院格格不入，定然惹人好奇。 不过一经方才无泽言语，杨清风也了解了来龙去脉。只是拧起眉头来，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是张氏生病要请大夫，没有银子，来找楚小乔索取倒也正常，只是…… 这时间上怎得偏偏就这么巧？ 楚小乔没往楚家思索太多，只是看着杨清风觉得来气，心中幽怨就要对着他喷发而出，却是没等她开口，杨清风忽得大惊失色。 “糟了！” 言罢。也不顾去看楚小乔气呼呼的眼神和表情，转头就去吩咐宏二。 “没时间了，去把东西带来，动静小一点儿别被旁人发现！快！越快越好！” 宏二立刻连跑带跳的出了门去，杨清风自己也没闲着，也跟着抬步出了院门去，着急忙慌的和宏二分头而去。 这两人巨大的反应，让还没来得及发难的楚小乔怔愣，硬生生将她的火气转化成了莫名其妙。 “怎么今儿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 楚小乔不明白。旁人就更不明白了，无泽就更不明白了，只能猜测着回应。 “许是……杨少爷想起来铺子里头还有事务要处理，所以就先去了。” 不论有什么事儿，反正楚小乔是给气到了，吩咐了无泽不论如何再不准给外人放进来。这才安安心心的回了后院里头去。 杨清风走后，这日子一如往常，再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发生。 重要，在楚小乔和贺璃不知道倒掉不知道多少瓶溶剂，炸掉了三个长颈瓶之后，这一日的捣鼓才终于算是结束。 “安心，这以后的时日还多，慢慢来算计，咱们总能提炼出来的。” 见贺璃失落。楚小乔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只是个手艺人，和她前世所学的化学都搭不上边儿，能陪着自己钻研到如此地步。已然是极好的了。 两人从后院出来，西园的大桌上已经摆了饭了，众人都等着楚小乔和贺璃。大家好一起入座吃饭。 饭菜是红螺和碧海准备的，色香味俱全，只是没等两人坐下，门口就传来动静。 院子正门已经插上了门闩，门口拍门的声音很急很大，能听得出有两三个人，而且似是带了什么东西来。 渐渐的拍门声就索性成了撞门的动静，无泽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情况，之间那门闩发出一声惨叫，从中间断裂开来。 两扇门板也经不住大力，被人从外头撞开。 三道人影连带着三个水桶趔趄着，直冲而入。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如其来，纵使无泽伸手再好，也难以逃脱。 而外头的人显然也没有料想到大门会如此不结实，直接跟门后的无泽撞了个满怀，连着三声惊呼，一个影子就跟无泽滚成一团。天旋地转，直接摔进了大门口的池子里头！ 等楚小乔到了门口，就瞧见无泽和宏二在水池里头，无泽的头上被扣了一个水桶，宏二头朝下脚朝天的载在池子下头的泥巴里，另外两个小伙计模样的，则是将掉在地上扑腾的肥美鱼儿都捡回到桶里，然后倒回池子里头。 “怎、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如此场景，楚小乔一时间懵得不知作何解释，眼角抽搐着去问一旁弄完鱼，乖乖站好的小伙计。 小伙计们连连摇头，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他们只是听话把鱼送来而已！ 这时候，池塘里的宏二终于是从泥巴里头爬起身来，看着那脸花的，恐怕是吃了好几口泥巴了。 一边擦着自己的脸，一边取下来了无泽头上的水桶，无视无泽充满杀意的眼神，去和楚小乔解释。 “楚姑娘，这是我们少爷吩咐要送来的，为的是帮您渡过难关！”宏二连忙道。 楚小乔却是觉得可笑，看着泡在池水里头的两个人，以及那些鱼，觉得无法理喻。 “帮我渡过难关？我有什么难关需要、需要这么度过？” 指一指院子里到处的水渍，又指了一指无辜受牵连的无泽，楚小乔摊摊手，又耸耸肩，瞪着宏二。 宏二正要开口，却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外头又传来了动静，转眼看去，楚小乔就是一惊，竟然是程知府带着人过来。 他带来的人抬着一样什么东西，一同前来的，竟还有楚家一家，最扎眼的，就是跟在程知府身后，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楚莹儿。 “完了、完了……还是没赶上。” 宏二一下呆住不动，手脚冰凉脸色煞白，瞧着他的模样，楚小乔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转身。 第376章 化险为夷 程知府已经进了门来，瞧着那气势汹汹前来的模样，楚小乔就知道，定然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然，就在楚小乔行礼问好之后，就见程知府直接叫人将抬来的东西放地上，指着地上的东西，对楚小乔发问。 “这人，你可是认识啊？” “知府大人！这孽障不可能不认识的，白日里，就是我儿来的此处！”出言的正是张氏。 四个多月未见，她那一张老脸上的褶子更多。刁钻的性格也见长，就连眼角的沟壑之中，都是阴狠恶毒。 询问之间，已经有人将抬来的东西放下。 其实不必那些人多说。她就能看得出来，用草席子担架抬过来的，上头又蒙着一块大白布，这不就是抬来的一具尸体么？ 再从旁人的言语之中分析，也能得出，这死的，应当就是白日里来闹门的楚盛。 果然，白布掀开。就见楚盛翻着白眼，僵硬的躺着，身上衣衫倒是完好，就是脸色紫红，死相还算是体面。 “这是民女的大伯父，民女自然认得，瞧尸体嘴唇发黑、嘴角带着黑血，身上无外伤，却又紫色尸斑，可见是下午半晌的时候，中毒而死的。” 言罢，楚小乔再看程知府，捕捉到他眸底闪过的惊愕和恐慌。 惊愕可解释得通，毕竟像自己这样看着尸体还能冷静分析死法的女子，的确是不多，但那恐慌…… 自己就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也不至于让程知府心生畏惧吧？ “来人，把她给我铐起来，带走关押，明日升堂审理！” 出乎意料，程知府倒是干脆利落，宽袖一挥，身后原先抬尸的下人，立刻上前来就要抓捕楚小乔。 楚小乔一愣。倒是旁侧跟来的红螺和妳儿两人反应奇快，直接就将两人给推了回去，红螺瞪着眼睛便道。 “程知府当真是好大的能耐，好大的官！竟然二话不说要绑人去大牢？” “如今做官的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了？还真是惊奇了！”妳儿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帮腔。 程知府怎的也没想到，自己为官多年，向来是说一不二，到了楚小乔这儿，却是接连吃了不少的亏。 而且，这院子里头竟然没有一人，对他这个做官高位的人有敬畏！ “青红皂白？你还有脸说青红皂白！究竟是谁，杀了我儿子！是你。都是你！是你送来了有毒的鱼！”宋氏哭诉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撒着泼。 张氏也是扭曲着一张老脸，紧紧的盯着楚小乔。 “我不过是生了病，需要朝你们三房要些银两，你便下如此狠手！打算一条鱼将我们一家杀个干净！你究竟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话到此处，倒是让楚小乔明白了些许事情。 借张氏生病骗银子是假，借机生事也是真，杨清风之所以帮自己又找来这么多鱼，怕是也料到了这一茬儿。 但除了自己，又有谁会多事给楚家送鱼？当然不可能是自己！ 那除了自己和杨清风，再能意识到自己这里的鱼有问题的。便只有程雨晴那边了。 程雨晴要依仗楚莹儿，去联系杨牧沉帮她做事，哪里会让楚莹儿有丧父之痛？更何况她现在被自己吓得几乎就要痴傻，自顾不暇。 楚小乔想着，心中忽得就是一凉，转头直接看了一旁哭哭啼啼，躲在程知府身后的楚莹儿。 若是如此说，那也就只能是楚莹儿了。这个连生父都下得去手的东西！ 察觉到楚小乔的视线，楚莹儿也不惧，毕竟这种情形之下，不论是谁都不会想到她这个至亲才是幕后黑手。 再者说，这事情是她做的没错，若不是她在花园之中痛哭，也不会引来程知府，也是她告知的程知府，程雨晴吃了松鼠鱼才又问题。 若不是如此，程知府哪会为了她一个小小婢女，而气势汹汹的过来讨伐？ “妹妹，就算是爹爹来找你讨了银子用。你手头紧，不给便罢了！如何派人去送了有毒的鱼？” 楚莹儿也不惧，抽泣着继续反问，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比楚小乔这冷静独立的样子。更能取得人心。 楚小乔不语，楚莹儿就借着势头继续往下说。 “你说送了鱼，要给爹爹和奶奶补身子，家里头的人是那么信任你。丝毫不怀疑，可就是煮了你送的鱼，爹爹就、就去了……” 言语之间，抽泣之声更重，楚莹儿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程知府的脚边，啜泣不已，竟惹得程知府也对她格外怜惜，伸出手去又将她给扶了起来。 此时地上撒泼的宋氏也站起身来，指着楚小乔骂到。 “你个孽畜！怕我们盯上你的银子一直赖着就罢了！你何苦杀我丈夫，还我家人性命！” 骂得倒是言辞振振，气愤满满，楚小乔也能看得出她眼底怒意，只是断然没有丈夫去世之时，妻子应有的痛伤之色。 可见这楚盛没了杨家活计，在乡下混的也不怎么样。恐怕是连农活儿都不做的。 “大人，您瞧那池子里头还有人，怕是就在干什么毁尸灭迹的勾当！” 张氏直接拉了程知府的衣袖，抬手一指楚小乔院子里头的池子，楚小乔转眼一瞧，就觉得不妙。 这池子里，除了自己的管家无泽，还有杨清风身边的宏二！ 楚莹儿倒是算计的厉害！ 恐怕这一遭除了自己。还要把杨家也拉下水，而且程知府来的时候，虽然是在尸体上蒙着白布，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什么，一时间流言蜚语怕是又要转了矛头了！ 还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 “奶奶，您可莫要开玩笑了，这些鱼是杨少爷送我补身子的，我的身子还没全好，怎的可能给你们送去？而且，我可是日日都吃，更何况，鱼有没有毒，得看做的人，哪里是看养鱼的人？” 这一言，直接撇清了关系，更是将鱼有毒的事情，直接刷到了做饭的人身上。 做饭的是宋氏，这鱼又是楚开文接的，刺客送鱼的时候，张氏在屋子里头根本不知道！ 第377章 同绳蚂蚱 如今加上楚小乔这么一挑拨，倒是真的让张氏拧起眉头来，怀疑起宋氏和楚开文，是不是因为那五两银子，要害她的性命。 “老太太，咱们家一直都是好好的，大房二房也是一直孝敬您的，咱们哪能害您呢！” 宋氏瞧出张氏心思，连忙出言辩白。 “就是先前出了楚小乔这个妖孽，趴在杨家墙头掉下来，死而复生，咱们家才招致各种祸事临头的！” “就是。若你不是害死我爹爹，那妹妹你倒是解释，你现在怎的就叫人在收拾那池子？” 楚莹儿指向那修缮精致的池塘，池塘外头有着一圈儿的石栏护着。她有跌坐在地上，瞧不见里头有什么。 只有泡在池水里头还没来得及出来的无泽和宏二，他们两个也不想泡在池子里头，只是现在的情形，他们若是出来，怕引起注意，再引起什么说辞来，这才一直僵持着。 “这池子里头的鱼。是杨少爷送来的，杨少爷现在陪着我，想吃鱼，那自然是要在我这池子里头抓的。” 楚小乔不以为然，扬了扬眉头，说的理所应当。 “而且，杨少爷现在得空就在我这院子里头用膳，我总得好好招待吧？” 言罢，楚小乔无辜的撇撇嘴，这一下，便让楚莹儿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意。 如果不是这楚小乔做了不轨之事引得杨清风注意，现在应当是她在杨清风身边，哪用陪着杨牧沉那个变态？ “你这院子里头，头牌是糕点甜品和茶饮，鸡鸭鱼肉这样的荤菜，闻香斋做的更胜一筹，杨家在闻香斋有的是存银，何必在你这儿吃？” 倒是程知府冷静，分析得细致，瞧的也仔细，说着又抬手指指四周地上未干的水迹，这些水迹正是方才宏二带人夺门而入，鱼带着水分洒在四处的痕迹。 “而且，你这捞个鱼。倒是好大的阵仗，用渔网不就够了？何必人到池子里头，还弄得到是水？你这是打算将一池子的鱼都抓出来给杨少爷吃，还是要往池子下头埋什么毒物，来暗中喂鱼，养得毒鱼去害人！” 程知府不愧是经验老道、见多识广，一语中的，只不过说中的，都是他自家女儿的恶行，也不知这算不算是“知女莫若父”。 一听此言，楚小乔就转头去看四周，又看了看僵持着的宏二。直觉得他麻烦，也觉得自己大意。 往日里都听闻，家里头有池子，不应当空着，否则要么散财，要么不吉利，自己今日倒是都撞上了！ “程大人多虑，这鱼是清风一月之前找人采买，亲自喂养的，喂鱼的食饵都是活虫，埋在水中泥下，一月有余食饵该换新。这才派了两个下人，下池子松松土罢了。” 正思忖着如何应付，却听得门口有男声传来。 低沉而富有磁性，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似是觉得，方才两方人的对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笑话。 楚小乔闻声看去，果然。就见是杨清风而来，出乎意料的是，杨清风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是旁人，竟然是柳梁宇。 这两人先前不是总不对付么？怎么今儿个居然能站在一起？ 瞧见柳梁宇来，程知府的眼中划过一丝畏惧，竟悄悄的后撤了半步，这半步，楚家人没瞧见，可其他的三位正主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但那退缩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程知府又镇定了下来。对着三位一凛然。 “方才楚姑娘还在说，杨少爷是想吃鱼，才命人下水的，现在怎的又言。是要换鱼饵了？” “鱼的确是清风让人捉的，鱼儿也是应当要换的，这两者之间并不算是冲突。” 杨清风也回应得理所应当，转眼再看宏二和无泽。两人还当真在池子里头松泥土，宏二还将一罐子活红虫拿了出来，分散开来扔进了水下的泥土之中。 “不过是楚姑娘自己整治自己的院子和东西，怎的程大人现在还关心起外人本家的事情了？” 这一次发问的不是杨清风，而是一旁的柳梁宇，他微微笑着，神情柔和，平易近人。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格外温柔，一个就算是挂着笑容，也让人觉得冷若寒霜。 一人一句言罢，楚家人就不乐意的指了指地上的尸首，柳梁宇这才注意到，撒泼的人群之后，还挡着一位躺在地上没气儿的。不由的一挑眉头。 “这位是楚盛，灵溪村楚家的大房，本官是认识的，当初他与楚姑娘闹分家，以及张氏老太太的赡养，便是由我主持的。”柳梁宇回应。 柳梁宇这么一说，就让张氏想起来了眼前这位柳大人是谁，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但楚莹儿丝毫不惧，只是哭诉着将楚小乔害人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此时她可不管会不会有人怀疑她，就算是怀疑又如何？旁人没有证据，也不能将她如何。 而且，楚莹儿自信美貌，这美貌和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足够她脱嫌。 杨清风听罢，明显同楚小乔想到了一处去，一双眉头死死拧起，再看楚莹儿的时候，神情也变了。 倒是柳梁宇觉得无所谓，勾了勾唇一笑道。 “既然程知府是怀疑鱼有问题，那就再弄一条出来，现场煮了叫人试吃，不就好了？” 言语间，宏二已经配合的抓了一条大鱼出来，扔进了小厮提着的水桶之中，柳梁宇顺势走过去，拿了水桶，转头去问杨清风。 “杨少爷，一条鱼来证明楚姑娘的清白，您不会吝啬吧？” 这一句是故意而问，而此时，楚莹儿心中也是一惊，她记得已然是没有鱼了，怎的此时还有？ 不过也罢，她也没之外这一遭，就将楚小乔整个扳倒，不过是让自己的一些脸面，然后脱离苦海罢了。 “既然是程知府怀疑，那就由知府大人，您来操刀烹饪，大家都看着让被疑下毒之人尝，便好了。” 第378章 烛下求婚 楚小乔说着，毫不在意的看着柳梁宇，这一个法子，倒是两全其美，而且简单方便。 比在这里两方对峙议论，要直接的多。 不必程知府亲自进厨房，他一挥手，立刻有小厮提着东西，被楚小乔手下的人引着往厨房去。 做出来的鱼也只是水煮的鱼而已，最后送到楚小乔面前的，就是连腥味儿也没有去掉的白水煮鱼。 楚小乔拧了拧眉，看了看程知府。又看了看杨清风，还是绰起了一筷子来，夹进口中，咽了下去。 鱼本就是楚小乔在养伤的时候吃腻了的。那些还是做出来的美味珍馐，现在这一条鱼，楚小乔是更觉得恶心了。 一口吃罢，楚小乔看向程知府，而此时，借着煮鱼的空档，厨子里头的无泽和宏二也爬了上来，更是有人贴心去的叫了清风堂的大夫。 验证之下。不论是鱼，还是楚小乔，都没有任何有毒的迹象。 “程大人，这鱼除非是从小就以毒虫毒物喂养，否则哪有什么一朝一夕喂出来的毒鱼呢？” 这位大夫，是先前请了给程雨晴搭脉的大夫。 给程千金搭脉的时候，程千金一直觉得自己是否是患了什么绝症，种了毒，不论大夫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没用。 现在又摊上一回事，这大夫也是厌烦了，此时的态度也不大好，程知府脸上挂不住，却也没有办法。 倒是楚莹儿拽住了大夫的衣袖，指着楚盛的尸首：“大夫，那我爹爹……” “这位的遗容的确是中毒而死，至于何来的毒素……那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事情了解，大夫自然是拿了诊费离开，而程知府苦于没有证据，也只能带着人撤回去。 倒是楚家人格外不甘，盯着楚小乔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大伯父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自然仇家也多，倒是你们，能想到千里之外的我，不知是真的与我结仇。还是想诬陷于我？” 楚小乔说着，冷然一笑，又瞟了一眼旁侧的柳梁宇。 “奶奶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应当出来乱走，银子也给了，奶奶应当好好去疗养才是，否则……便是没有病症在身，那我便能搞你一个欺诈之罪！” 程知府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也不想多理会，而现在，楚小乔这边还有个柳梁宇。他们惹不起，只能落荒而逃。 院子门重新关上，下人们就从西园一涌而出，麻利的将狼藉一片的水池给收拾妥当，而楚小乔看着一同而来的柳梁宇和杨清风，只能先带着他们往西园去。 不过，柳梁宇能看得出，楚小乔的一双眸子大多落在杨清风的身上。 他神情不着痕迹的暗了一黯，只是再抬眸看楚小乔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来。 “衙门还有事，我就先不留了，有事咱们回头再言。” 佳人既然心有所属。人家又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自己又何必没有眼色，在这里做多余之人？ 自然是早些回去的好。 楚小乔安排了人送一送，便不再去西园，而是带了人回自己的屋子里头。 下人瞧见杨清风来，一早就将饭菜往屋子里头送了两份过去，等楚小乔推开门的时候，自然是香味扑鼻。桌上菜肴饮品齐全。 “看来，小乔是一直等着我回来的。” 杨清风背着手，扬了扬眉头，看了看楚小乔，全然不将自己当外人，抬步进了屋去，看那背影神色，是格外愉悦的。 楚小乔却是眼角微抽，心中暗骂下头的那些人，还真是善观人心，做事妥帖！ 两人坐下吃饭，谁也没率先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瞧着彼此，杨清风嘴角总含着浅浅的笑意，倒是楚小乔每每与他眼神对视，总是红了脸。一副忸怩的模样，将头转到一旁去，假装没瞧见他。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楚小乔才终于抿了抿唇。放下碗筷来。 “你……你早就知道？” “你我心意相通，我自然能知道。” 杨清风一笑，在楚小乔说到鱼有问题，送到程府的时候，他就能想得出来楚小乔是在打算什么，而接下来程府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本来叫人准备这些鱼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的能让他给猜中，也不晓得是他太聪明，还是对方太按套路走。 不过就算是料到，杨清风也估算着，应当是再等几日，程雨晴出事，才会事发，却没想到，楚莹儿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这一次，多谢了。” 呢喃之声轻轻。在烛火之下就好像是一阵细细的风吹过，只能引得烛火微微颤动而已，虽若有似无，却仍能被烛火清晰捕捉。 手上一暖，楚小乔回神，却见杨清风已然探手过来，大掌附在了自己紧紧攥着的小拳上。 温温热热的，倒是像冬日里头的汤婆子一样。化了她的一颗心。 “你我之间，荣辱与共，同心一体，从不需言谢。” 他目光灼灼，楚小乔却是心中愧疚更胜，他日日夜夜为了自己着想，自己却是在想：他是不是害了自己。 低眉垂首，朱唇轻抿，平平的成了一条直线，落入良人眸中，是别样的一番风韵。 “呵……” 忽得，低低笑声传来，楚小乔好奇抬头，正对上杨清风笑盈盈的一双眸子。 “你有什么可笑的？”她微微蹙眉，不满的撅了撅自己的嘴巴。 杨清风毫不在意的扬扬眉，只是握着楚小乔的大掌紧了一紧。 “美人姿色，不作而显，艳而不妖，小乔就是难过自责的时候，也是如此惹人怜爱。” 言罢，楚小乔面色一红，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再不敢多瞧他。 “谁说我自责了？我只是在想……想异食园的新菜！谁想你了？自作多情。” “小乔是在想，如何回报我帮你摆脱艰险，如何解释你先前的愤怒，如何宽慰你先前对我的冷漠。” 也不管楚小乔怎么说，杨清风就自顾自的往下说。 他越是说，蒲艳红的脸就越是红，最后那羞涩的红攀上了耳垂，就算是撇开了脸，也躲不开杨清风的视线。 第379章 配合默契 瞧着她彻底绵软下来，杨清风勾了勾唇角，恐怕自己再说下去，这人就要被自己给说跑了，才终于收住了此话，往另外一处转。 “先前同你说的，你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 这问题来的突然，终于让楚小乔回神，却是没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杨清风无奈一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 “父亲逼婚，杨家少夫人的位置空着，歪头流言蜚语不断，家中长辈也是处处紧逼。” 言语之间。他臂弯用力，就将她从位子上拉拽了起来。 似是有什么魔力，楚小乔的身子轻飘飘一颤，只是起身之间，就顺着那力道跌进了他怀中。 “你可愿入我府邸、冠我之姓，此生只从我一人？” 暖黄的灯火之中，她被箍进怀里，紧紧的。似是要被揉进他的身体，抬头望着他，那目光炯炯，毫无谎意。 回想过往重重，情不知何起，竟是一往而深了。 他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细细品查，他亦然，如今两人同时醒悟，才发觉，两人的不知何时，早就被红绳绑在了同处。 微微颔首，楚小乔只觉得脸上发烧，不由将头低得更低，最后索性埋进了他胸前衣襟，许久才敢微微抬头，去窥视他俊颜。 他仍是平日的模样，在她点头之后，不见他半分笑意，可她紧贴在他胸前的耳朵却能清楚的听到那强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早已经爱入骨髓，眼神分明是欣喜万分的，这人倒也真奇怪。怎的心里头情绪上来了，好看的皮囊却卡住了？ “小乔方才……可是点头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惊喜、迟疑又带着些许的害怕，怕他再确认一遍，得来的却是否定的答案，轻轻呵护备至，这点肯定就已经足够了。 “是。”她轻轻一应，又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点头。只是这一点头，她刚将头抬起来，却见杨清风一怔愣。 原本轻轻的呼吸渐渐加重，胸口剧烈起伏着，薄唇微张。一双美眸睁大了，怔愣愣的望着楚小乔，竟让楚小乔看不透，他下一秒究竟是哭是笑。 “你、你没事……” 一句话刚开头，忽得腰间被大力一撑，后颈一紧之间，楚小乔整个人被他的双臂提得踮起脚尖，唇上一暖，他又一次低头压来。 唇上暖暖，那张精致得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面容，在自己眼中放大了数倍，似是他方才低头太猛。头上银簪银冠滑落，青丝散下，挡住了一片烛光。 阴霾之下，他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好像天上银河都在他的一双美眸之中。 唇上温热之后，就再没了旁的动静，楚小乔忽得拧起眉头来，手上发力。竟是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杨清风推开。 杨清风怔愣，还未反应，却见楚小乔又朝他推搡过来。 杨清风不明其中道理，却是配合着楚小乔，他不知为何，楚小乔面上竟浮现出了恼怒之意。 他顺着她的力道，却被她推回了一旁的椅子上，他跌坐回去的突然，椅子被牵动，发出两三声动静。 “小乔？” 杨清风奇怪的望着楚小乔，却见她柳眉微拧，信步到了自己面前。忽得裙摆一扬，坐在自己的腿上。 玉臂舒展，搭上他的肩头，她倾身而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眨眼之间拉近，眼才忽得止住。 “你的方法不对，我来教你。” 她的声音轻软，好像一只小绵羊的清唤。纤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俊颜捧起，自己则是主动的低下头来。 房里若隐若现的香气，原本就入骨的情谊经受不住这般雕琢，楚小乔心里也深知杨清风对这些都是极其懵懂的，不由想逗逗他，眼看很快就要上钩了，越发心里欢喜。 两人鼻尖轻蹭，他鼻尖痒痒的，心中也痒痒的，似是有无名的窜然而生，舔食着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 杨清风停住呼吸，眼神吃惊于她的主动，竟全然没了方才的羞涩模样，却不由她主动多久，随后。杨清风便通了窍。 原先主动的楚小乔，面若桃花，娇羞中停止了动作，似是肺里的空全然被抽走，面上发烧之间，环住他的玉臂更是收紧。 就在杨清风的理智，几乎要被心中火焰吞没，忽得门口一声巨响。 刚才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是没有听到，而然两人投入之间，谁也没顾及到门口而来的脚步声，更是没听到下人们通报传唤的声音。 直到半掌厚的门板下人从外头推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才同时一僵，回过神来。 而此时门口，门口来的宏二和碧海也是一僵，同时瞪大了眼睛盯着屋子里头。 杨家的冰霜少爷，此时发冠掉落，没有半分正形，自家小姐也是面色娇红，腰间衣带松散坐在男子身上。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门口，楚小乔眼中是一片慌乱，杨清风倒是目中狠厉，直接冲着外头的就是一瞪。 “还没看够？” 质问之声低沉可怖，如同天上闷雷。 门口的两人几乎连回应的胆子都没有，齐齐的退出去屋子，关上了房门，再之后，宏二和碧海两人的冷汗同时从额上往外冒，他们真的是无意闯入、极其无辜的！ 分明已经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是里头没有回应的，他们一个来提醒时辰，问问要不要回杨府去，一个是来汇报同心园情况的。 都是素日里头的管理，正常当差，谁知道今日两个家主竟…… 想到此处，两人谁也不敢再多想，连忙一前一后溜了。 屋子里的二人被这么一打断，方才的一股无名火被浇灭，杨清风也没了继续的情志，转眼去看楚小乔。 这一看才瞧见，她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眉眼之间的慌乱藏无可藏。 她躲在杨清风的怀里，支支吾吾、手舞足蹈了半晌，最后“呜哇”了一声，将脸砸进了杨清风的肩颈之中。 第380章 装病翘家 如此手足无措的害羞模样，落在杨清风眼中，倒是浇灭了他方才被打断之后的怒焰。 “好了好了，没事儿的，他们都是身边贴身的人，不会乱说的。” 管他们乱不乱说？反正已经是箭在弦上，只差发出去了而已。 “可恶……” 楚小乔埋在他肩头，呜呜出声，也不晓得是在说什么可恶。过了好半晌，她的情绪才终于渐渐平复，回归了正常。 杨清风也重新捡回了自己可怜的银冠，将发束好。 两人情绪收敛。才终于想回到正道上。 杨府只等着杨清风娶个美娇娘回来，难便难在了楚小乔这边上。 现在异食园才刚刚步入正轨，新菜还要往上逐一增加，赵氏和楚小风的伤也是刚刚好。而且，若是要种草药，还得楚小乔亲自劳力。 若是让楚小乔嫁到杨府之后，她杨府规矩频多，就算是有杨清风护着，也不可能事事周全，她总要守着规矩，过得未必能有在外头舒坦。 “车到山前必有路。旁的倒是不怕，不过父母之命还是要遵从的。”楚小乔说道。 旁的事情根本不必要担忧，她所想的，更多还是得摆平家里头的事情。 自己的家人跟着自己已经颠簸劳苦，母亲现在又未曾恢复，断然是不能再叫他们受委屈的。 “这是自然，你家里头，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其实，何止是杨府在逼婚？楚小乔也被询问了多次，不仅是杨清风，也将柳梁宇给扯了进来，现在不论是杨清风还是柳梁宇，只要一个开口，楚开文和赵氏定然会点头放人的。 “别说我家，杨府现在如何了？娆儿做事可还妥帖？” 楚小乔眸子一眯，又想到了旁的正事上去，她现在更是在意杨府的状态。 她先前答应了杨白娇，将她捞出来，哪料现在她没出来，自己还要进去，以及府邸里头的周有才，若是她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是自己食言。 “娆儿做事的确是妥帖，也知道人心意。朱紫雪和杨牧沉现在失宠，不过……这恐怕也只是暂时的。” 恶人诡计多，不得不防。 杨清风也知道楚小乔在担心杨白娇，也跟着拧起了眉头：“白娇那边，我叫了小桃去伺候，若是你入府，也得带一些下人过去，到时候……恐怕异食园这边又得缺了人手了。” 下人，她只要带红螺便好，碧海精明，留在院子里头照顾，自然能将一切安排的妥帖。伺候的人她不必费心。 现在她需要费心的，是如何让杨白娇脱离了杨府，免得刺客伤到她。 撑着下巴思索了半晌，不等楚小乔有灵光，倒是杨清风的眸子动了一动。 “家父最近体虚，若是舍妹也体虚，且重于家父需要静养，你觉得应当如何？” 从古至今，但凡是病者，无一例外都会有特殊待遇，尤其是重病，定然会分离开来单独疗养。 杨家杨老爷那么疼爱自己的老来子杨牧沉。定然也是看中杨白娇的，只要杨白娇有了病症，定然能借疗养之名，到别出去安心过活。 事情定下，两人立刻整理衣衫出门去，一个回府，一个则是往后院去。 不过，方才那一幕显然已经通过下人的嘴传了出去。等两人出了屋子之后，谁的视线都不敢轻易的往两人身上瞟。 尤其是宏二，本以为自家少爷今夜要宿在这里了，却看到人又出来，立刻就是一缩脖子，觉得自己恐要大难临头。 哪料杨清风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这一下倒是搞得宏二莫名其妙。 楚小乔出了内院则是直接找到了窦姚，既然她能种草药、懂毒理药理，定然也能帮忙治病。 天色已晚，窦姚本已经打算睡下，忽见楚小乔来，又联想到方才碧海所讲的情况。她立刻眯了眯眸子，就是起身问好之际，楚小乔没意识到，窦姚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兜兜转转了一整圈。 楚小乔到了免礼之后。便开始商议正事。 “窦姚，你懂药理，可否能控制药量，给人用药。让人达以某种状态？” “那是自然，这是奴婢必须得做得到的。” 若是连此都做不到，那还哪里能算得上是用毒高手？只是，为何自家小姐要问这些？ 不等着楚小乔开口，窦姚的脑子已经飞速旋转了起来，只是片刻之间，窦姚又露出了然的神情来。 先前杨少爷与自家小姐同一屋檐下相处甚久，却是毫无动静，这一次又被撞到暧昧，两人之间缠绵不清，但现在人走了，楚小乔又着急忙慌的过来，那定然是…… 对！ 是杨少爷不行！ 窦姚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所想有理有据，立刻转身到了自己的衣柜旁，从里头取出了两个小瓷瓶来。对楚小乔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 “是小姐您想要的东西！” 窦姚满眼兴奋，倒是楚小乔奇怪：难不成窦姚也是个碧海一样，善解人意得会读心了？ “这两瓶之中，一瓶是药丸，一瓶是香露，香露是给您用的，药丸是给杨少爷用的，保证药到病除。您想要杨少爷是什么状态，就是什么状态！” 言罢，她还一伸手，在楚小乔的面前打了个响指，一声脆响，楚小乔一缩脖子，脸上狐疑之间，许久才反应过来窦姚所言是何，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小姐不必多谢，只要小姐想，奴婢这儿还有别的，您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窦姚还真以为是在夸她，美滋滋的表情收都收不住。 知道楚小乔一个弹指到她额上，她脸上的笑容才是一僵。 “我想要的是能让人虚弱的毒，但又不致命，而且其表现出的病症最好能让人觉得会过人，但是还得能彻底治好，不留后遗。” 一口气将要求说完，倒是让窦姚愣了一愣，低眉细细思索一番，才又问楚小乔。 “小姐这是打算作甚？” “帮一个人暂避风头。”楚小乔说的简单。 第381章 收为义女 窦姚倒也能听得明白，点头又沉吟一番便道。 “奴婢倒是有一招——置死地而后生。” 说得简单一些，便是先吃了解药，再之后再喝下剧毒，解药的药性就会和毒性中和起来，最后令服毒之人逃过一劫。 这一招是不少次窦姚为了以假死逃脱升天而用过的，也是她用得最熟练的一招。 她虽然用毒，身子却是百毒不侵，就算是再毒的药，她总能将体内余毒排除干净，而且先前的药性，会让她的身子更加耐毒。 “你有多大把握？” 楚小乔拧眉。觉得不大妥当，毕竟微毒已经能渐渐要人性命，那烈毒下肚，就算能有解药垫肚。可但凡有一个差错，怕也会无力回天。 “只要是奴婢能全然掌控用药时辰，那就是事成把握，断然不会有任何差池。”窦姚保证，这些经验，是她一次次拿命换来的，她自然有十全的把握。 “既然如此，那你便准备着吧。” 楚小乔问罢。脑中就生成了一个计划来，一个很老套的小伎俩，却是屡试不爽的。 到了正门口，果然就见杨清风和宏二还在，楚小乔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了一句。 “明日叫小桃来给白娇买些甜品吧，她也是许久没吃了，应该会念想着味道的。” 不必多言，杨清风点头，心中自然明了。 送人离开，楚小乔就到了隔壁院子里头，和爹娘请了安，又探望弟弟，这一次，下人的话实在是传得太快，连赵氏和楚开文的耳朵都不忘了递送。 楚小乔请安的时候，难免又是一连串的唠叨，最后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到同心园中院的地方，看了看厢房，倒是还有几间空着的，楚小乔就名人打扫布置出来，下人提及，楚小乔只道是有人会来养病。 下人们也是格外的贴心，一听是病号过来。立刻将东西都置办齐全，还不忘又翻腾出来一套制药的物什儿。 楚小乔这边化险为夷，一直忙活着，而另外一边，奸计未能得逞的楚莹儿也未曾闲着。 因为事关到程雨晴的安危，程知府回到程府也未有善罢甘休，将所有卖鱼的生鲜肉禽的铺子的旧账，无一例外全都翻腾了出来。 可不论他怎么查，都未能查到卖鱼给楚小乔的铺子账目。 那一池子鱼，少说要有二十来条，现在又不是夏日里头鱼多虾多的时候，水面结冰。要想买鱼，就只能去买人养的。 河海江湖里头的散鱼是断然买不到的，所以自不可能是从农户里头采买的。 若是她要喂出杜雨再脱罪，那至少也要买一大批，或者两小批的鱼，不可能在账本上不留下痕迹。 可从年关到现在，一路查下来，竟没了看到一单异食园采买鱼苗的账目，程知府再往杨府那边查，倒是有了一条记档。 年关之时，大户人家采买置办年货大都是大宗大宗的货物，置办的铺子也都是老商铺。都是要计入账目的。 杨府的确是在年关的时候，进过二十来条鱼入府，可也只有那二十来条鱼，恐怕杨府在年关祭神、几顿酒宴，也就消耗完了。 那杨清风送的鱼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又是记账在何处的？ 难不成这杨清风当真年少有为，已经在外头有了自己的铺子，能离开了杨家，自立门户了？ 思绪正乱着。却道下人来提醒，是用晚饭的时候，程知府这才放下了手里头的东西，往女儿的院子里头去。 程雨晴精神不好，胆子又小，最近总是得人时刻陪着方能安心些许，这些日子，也多事有下人陪着，才终于是情绪好了一些。 想到此处，程知府不由的一叹，觉得自己女儿可怜，又觉得楚莹儿是个可靠的婢女。 程府的晚膳一直是程知府陪着程雨晴用。此时程雨晴生病更应如何，只是这一次用晚膳的，却不是楚莹儿在一旁伺候。 伺候的人换成了一个原本子在院子里头做粗活儿的丫头，笨手笨脚的。布菜不好，还将汤弄撒了一次，惹得程知府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快。 “楚莹儿到哪儿去了？”一顿饭吃完，程知府才发问。那下人却是不知道。 时间再晚，程知府就让人陪着程雨晴入眠安睡，自己则是又回书房去，继续查取楚小乔的罪行，试图找到一些线索，将楚小乔就地正法。 月色当空，程知府走得急切，只是匆忙的脚步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被一阵低泣给拦劫了下来。 寻声觅去，月光之下，小湖旁侧，楚莹儿坐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头上带着孝布，低声哭泣着。 “怎的一个人在这儿低泣？” 程知府上前去，刚刚问完，却又是一拧眉头：这丫头刚去世了父亲，哪能不难过？ 先前找了自己来抱怨。以惩处恶人，现在倒好，事情未能办成，却还在此质问。 想到此处，程知府直拧眉头，心中的愧疚自责翻涌而出，再瞧见楚莹儿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又回想起自家女儿的先前貌美娇嫩的模样。比起现在胆颤心惊、憔悴神衰，心中更是难过心痛。 楚莹儿见程知府来，忽得大惊失色，连忙拽下自己头上的白布往身后藏，连忙跪下磕头认罪。 “奴婢只是、只是思父心切，替父亲枉死而而愤愤不平，还望大人原谅奴婢，奴婢只这一次，再不敢了！” 言语之间，楚莹儿朝着地上连连磕头，似是要将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撞破一般。 只有楚莹儿知道，自己是故意做了大动作，至于触地的力道，还不如她跪在地上的膝盖疼。 “起身吧，本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程知府一叹，慢闭了闭眼睛，再看楚莹儿之时，眼中愧疚难挡。 楚莹儿自然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笑，自己在这里等着，还真是等对了！ “你对晴儿倒是体贴忠诚，是个贴心的人，只是本官，倒是负了你的愿，让恶人奸计得逞。”程知府揉着自己眉心。 第382章 委曲求全 心中暗叹，却不知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查出任何楚小乔的而行，便已经将她当成了恶人来看待。 “不，大人愿意为奴婢做主，奴婢感激不尽，只是……” 楚莹儿眼中悲痛更盛，似是要天崩地裂一般。 “只是妹妹本就顽劣刁蛮，自小到大便是如此，先前在村子里偷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后来便学会了偷抢。” “乡村偏僻自然是无人惩戒，家里头又念及她年幼，不忍惩罚。村民淳朴，被得罪了道了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谁料年关她偷了家里头的钱财，搬到镇上。这也就罢了，最后还对爹爹……” 说到最后，不忍再说，楚莹儿又是掩面，低泣连连，她振振有词，说得煞有介事，面部红心不跳的。就给楚小乔加了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 听得程知府暗中握拳，咬牙切齿，直道可恶。 “灵溪村也是南诏镇的地界，恶性罪名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安心伺候着主子，这一次的事情，我定然帮你追查下去。” 程知府义正严词，却哪料楚莹儿连连摇头，倒是一副不愿意的哀痛模样。 “大人还是别再追查了，这事情到这儿已经算是了了，您再追查下去，劳力劳心，伤身伤神，得不偿失的！更何况，那是奴婢的妹妹，奴婢知道，那也不过是家里头的事情，哪里能舍得让妹妹到大牢里头去……” 不让程知府查下去，也是给自己一个回旋的余地。 若是再往下查，难保不会被程知府查出来，自己和程雨晴狼狈为奸，曾经在异食园安插人手，在池子里头投毒的事情。 “女人就是太过心善。所以做不得男人做的事情，只不过有些善心能有，有些善心却是多余的。” “奴婢、奴婢知道了……” “知道却不一定能做到！” 瞧着楚莹儿一副软弱的模样，程知府是又急又痛，总觉得他该做的已经做到，却又觉得终究是辜负了这么个小姑娘。 自己一个半百的人了，怎的还能对一个小丫头说话不算话呢？ 从他与血滴子划清界限之后，他便是一直做事问心无愧，只要不回想起过去的而行，他便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好人。 “现在，现在爹爹都已经没了，想必妹妹也不能再造次什么了的。更何况……” 楚莹儿说着，抬眼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负手站在自己对面的程知府。 “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小姐待奴婢如同长姐待妹妹，大人也不会苛待下人，现在爹爹没了，可奴婢在这程府的营生还有，家里头也算是能揭开锅的，只要再没的什么风浪，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言罢，楚莹儿又一次跪下，朝着程知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既然你只是如此，想求个庇护。那本官收你为义女，你可满足？” 在程知府眼中，这一跪一拜，无非是为了保住堂妹，大义灭亲的长姐的一拜。 只是，恶人多是得寸进尺，不知收敛，不晓得悔改的。 楚小乔既然“恶行满满”。面对亲人都能草菅人命，那楚莹儿的“委曲求全”，又怎么会让恶人就此罢休？ 想要让恶人望而却步，那就只能找到更高的靠山才行，自己虽然未必能将这件事情彻查到底，但凭着知府这个地位，给楚莹儿一个靠山，还是足够的。 闻言，楚莹儿心中一笑，心道成了！ 这一遭折腾，她的目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首先要了楚盛这个死鬼老爹的性命。将宋氏从苦难之中解救出来，也是能剩下一些银子，其次便是让程府彻底记恨上楚小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卖父求荣，成为程知府家的养女，只有拥有了高贵的身份，她才能进行自己的下一步。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不能将目的表现得太明显。 程知府话落，楚莹儿故作惊愕，许久，才动了动嘴角，结结巴巴、吱吱唔唔半晌，似是没想好要说什么。 但过了许久，才忽得朝着地上又一磕脑袋。 “大人大恩，奴婢不敢，奴婢没有高攀的心思，只愿奴婢自身与家人，一生平安顺遂！” “给你台阶上，便是保你一家平安。” 程知府声音严厉，心中已经有了定夺，言语之间，他抬手一指程雨晴院落的方向。 “你不也说过，晴儿待你如同亲姐妹？那她也定然愿意你入府为义女。免得再次遭罪，而且这许许多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你问问晴儿，她便能讲于你听。” 言语笃定，程知府自以为看透了楚莹儿，觉得她只是个心思单纯的田间女儿，毫无心思。 不等楚莹儿再拒绝，程知府已然是下了死令。明日就带着楚莹儿往程家的祠堂，去行入族之礼，搞得楚莹儿无奈之间，只能再一次磕头谢恩。 待程知府走后，楚莹儿起身，才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看来，这程知府也与那程雨晴一样，都是没什么脑子心思的人在，又或者说，她这容貌生的太好，心思太玲珑，才能将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看着手里头的孝布，再想想方才程知府的话，她忽然觉得，这一条人命也没什么了，自己瞒着所有人暗自下的决定，当真是精明得紧。 她这爹爹就算是再恶毒，至少临死的时候，还是帮了她一把的。 事情达成，楚莹儿回了院子，正碰上程雨晴在屋子里头发疯。 她将方才伺候不周的下人骂得狗血喷头，一双手如同老虎钳一样，在那小丫头的胳膊上拧来拧去。 微微撩高的衣袖之下，能看得出多了好几个黑紫色的瘀伤，可见程雨晴力道之大。 “小姐，奴婢回来了。” 楚莹儿连忙上前去，将那挨打的小丫头解救了出来，小丫头感激的瞧了一眼楚莹儿，随即迅速退出去。 “你回来了？你还有脸回来！你到哪儿去了！” “方才用膳的的还是会不好好伺候，你安排的丫头都将爹爹气走了！搞得爹爹不宠爱我，也不愿意多陪我一分！” 第383章 楚家入镇 程雨晴言罢，抬手端了自己面前的茶盏，就朝着楚莹儿砸了出去。 楚莹儿乖乖受罚，就算是心中不满，还是逆来顺受的忍耐。 好事多磨，做大事的人更是磨难多，楚莹儿在程雨晴手下这么久，也是成长了的，不会胜利在望的时候沉不住气。 “小姐，奴婢的父亲被楚小乔毒杀，奴婢……奴婢去吊唁了，回来的时候。还碰上了知府大人。” 言语间，楚莹儿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望向程雨晴的时候，还慢眨了一下眼睛。确保她能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眶，信自己方才的话。 听到又有人去世，程雨晴的动作一僵，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瞧着楚莹儿旋儿欲泣的模样，忽得觉得她同自己同病相怜，丝毫未曾预料到，她将自己同程知府玩弄在鼓掌。 “小姐，程知府说要带奴婢去宗祠。保奴婢与家人暗卫，然后同小姐为姐妹，奴婢定然好好伺候小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言罢，又是下跪磕头，今夜这一夜，她算是将卑微忠诚演绎得淋漓尽致。 程雨晴还能说何？只得应了一个单字——“好”。 最近连日来的紧张已然让她心力交瘁，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听到有人愿意一直陪伴向着自己，也只剩下痴然反应。 第二日天还未亮，楚莹儿就被人叫醒，换掉了身上下人的衣服，换了一身绸缎长裙，跟着程雨晴去找程知府。 磕头行礼之后，便是敬茶改称呼。 楚莹儿敬茶之后，却未欢快的叫爹爹，而是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明了辈分，又表示了敬意贴近关系，又体现她不忘本，没忘了生父和家中亲人。 程知府满意点头，又带她去了祠堂，又是一连串的烧香跪拜，足足搞了一个上午。最后才终于将楚莹儿的名字，记入程府的族谱之中。 礼毕，楚莹儿被安排到了一个新的院子里头，再不必伺候程雨晴，还安排了下人给她使唤。 那些下人之中，有一个是她挑的，不是旁人，正是昨夜被程雨晴斥责的那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名叫小桃，先前在程雨晴的院子里头就受尽委屈，一直到楚莹儿来了院子里头，她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现在楚莹儿成了程府的二千金，小桃为了报答她昔日维护之恩。此时更是对楚莹儿马首是瞻。 程雨晴瞧着昔日伺候自己的下人，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心中多少有些不爽烦闷，可楚莹儿一跪二谢三奉承，程雨晴的负面情绪便没了，一切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你既已成为程府的养女，你家里头的人也没道理再在灵溪村住着，不如一并接进南诏镇，离的近一些，也更好相互照应一些。” 这是个意外之喜，不仅是楚莹儿一愣，就连程雨晴也是一惊。 “爹爹。您的意思是要……” 难不成，程知府是打算将楚莹儿的家人，也一并接进府邸来住么？ 楚莹儿也就罢了，收了义女就是来陪伴程雨晴的，可这又接一干土包子进府，那像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程府够大，也有客院，程雨晴也是断然不愿的！ 程知府也瞧得出女儿所想。连忙摆手叫她不必担忧。 “南诏镇西侧，还有一处宅院，虽然只是一进出的院子，却也装潢精致，陈设齐全，就接了莹儿的家母和祖母来，移居到那处去吧。” 此言一出，程雨晴的脸色却更是难看，那一处宅院程雨晴是知道的，但那一处院子，是程知府置办了，说好了给她做陪嫁的地方。怎的现在有给了楚莹儿？ 楚莹儿自然察觉得到程雨晴心中不悦，立刻以退为进。 “大人，莹儿能入程家，在大人膝下承欢。已然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福泽太深，家中母亲奶奶。是承受不起的！” 若是没有这一句话，程知府便也罢了，可这话一出，楚莹儿的低微作态，才让程知府更下决心要人进南诏镇来住。 楚莹儿暗喜，而一旁的程雨晴，却是忽得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楚莹儿的神情变了一变。 程知府做事向来麻利，很快派人去接人入府，而且每个月还划十五两银子，给楚莹儿的家里人过活。 这决定一出，程雨晴更是大惊。 “爹爹，您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一百来两，怎的能划去这么多！” 程知府却是摆手，让程雨晴不必担忧，毕竟靠俸禄吃饭。哪能维持得了如此庞大奢华的宅院？ 俸禄也不过是给下人们花销的，他们的花销，都来自旁的地方。 南诏镇的西侧主宅，便是楚小乔开异食园的地方，当程家的下人带着宋氏和张氏去宅院的时候，宋氏和张氏两人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粗布衣，换上了富贵人家的缎面衣裳。 那衣裳上身，再配上脸上擦的粉。三分富贵，七分滑稽。 路过楚小乔的异食园的时候，正碰上楚小乔出来，瞧见一队人乔迁进来，她第一反应还未认出两人，等认出来的时候，不由觉得搞笑。 宋氏和张氏离得还远的时候，就一眼瞧见了楚小乔，此时又见她嘲笑，更是愤怒，想要挑事的时候，却被帮着乔迁的管家给拦劫了下来。 “老太太，夫人，二位还是先到宅院里头安顿，莫要节外生枝。” 宋氏和张氏一路上坐着马车，要求格外的多，就连程雨晴也未曾如此麻烦过，下人们早就不耐烦了。 若是节外生枝，恐怕更是麻烦。 “小姐，您瞧什么呢？”窦姚跟着楚小乔出门，见她停在路边，奇怪询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人长本事了，有些人还是糊涂，享受着用亲人姓名得来的富贵，心里也能问心无愧。” 言语间，楚小乔用下巴一指不远处乔迁的人，窦姚也是看了半天，才认出其中两个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俩人，也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可惊讶担忧的，叫人看清了去向，之后小心防备着就是了。” 第384章 好事莫名 抓鱼要抓大的，这些小虾米不重要，对付他们就是浪费时间，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瞧着那一队人渐行渐远，楚小乔才终于带着窦姚抬步往前。 这两三日里头，地里已经施肥完成，今日楚小乔前去，自然是要看看土地如何。 等到了地里，才发现一抹熟悉的影子此时正站在田埂上，吩咐着雇来的工人干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时隔一月未见的柳鸢！ 柳鸢也察觉到有视线朝着自己扫来，转头眼就瞧见了楚小乔。视线相对，两人欣喜之间连忙上前去。 “姐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找人提前去吱会我一声？” 两人之间相互看着，眉眼间是由心而出的欣喜。 “我是今儿早上刚到曲妙阁，倒是也想派人去的。不过听说了一些事情，觉得没脸见妹妹了，瞧着些地里干活儿的，都是趁着我不在偷懒耍滑的，今儿就一并处罚了！” 柳鸢太水一指旁侧正在翻地的下人，楚小乔打眼仔细这么一看，才发觉出这些不是她先前叫无泽请来的农户，都是曲妙阁里头的小厮下人。 看来柳鸢在一回来。就知道了楚小风出事，这一次惩戒，是连带着平日里不老实的下人也一并给罚了。 “有人蓄意谋害，是怎么都防不住的，姐姐不必太过严惩他们。”楚小乔道。 柳鸢却不赞成的一摇头：“这么大的事情，就是因为他们的一点小疏忽，若是不严惩，他们还以为我没了脾气和气场，再过几日，就敢骑到我头上来了！” 越往后说，柳鸢的声音就扬起来得越高，显然不是说给楚小乔听的。 顺着柳鸢说话，楚小乔往地里看去，果然柳鸢话落，那几个原本偷懒的人立刻埋头苦干，不由惹得她一连串苦笑。 “窦姚，你去看着地里头，我同柳姐姐有话要说。” “是。” 瞧着楚小乔身后之人一应，麻利的去干活，柳鸢的眼神变了一变。 这附近都是田垄，没有地方可以休息，唯独柳鸢来时候的马车，能充当一个谢脚的小房间。 两人上了马车，柳鸢的视线还是从窗框往外瞧。正落在窦姚的背影上。 “听说妹妹身边多了一群能人，如今一看倒是真的了，你那异食园坎坷，多些人帮衬也好，只是姐姐我是在是担心，这把双刃剑在手，会伤了妹妹你自己。” 血滴子的确是可怕，但这些人已经是要脱离了血滴子的了，而且从他们的忠诚和日常劳作来看，也未有任何背叛的意图，他们应当是最能让人放心的人才对。 柳鸢不是个蠢材，这一点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能让她如此担忧的，必然有旁的事情。 “我听柳大人说过，姐姐小时候，家里头的噩耗，可是因为儿时的事情，对这类人时时提防着？” “是兄长告诉你的？” 知道柳梁宇是看重楚小乔的，却没想到这些事情，柳梁宇也会同楚小乔说。 见到柳鸢脸色有变，楚小乔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便将柳鸢说的事情，概括了一下转达给了柳鸢，柳鸢听罢点头。却又问了一句。 “兄长所言的确一点儿不错，可他有没有同你讲过，那位家仆究竟是何人？”柳鸢又问。 “柳大人只说，是血滴子的人，后来发觉是灭族仇人。”楚小乔如实回复。 “没错，这一点兄长倒是没有说谎，只不过……这个灭祖仇人，也是个长相貌美。身怀绝技的女子，她除了功夫了得，还有一把贴身的软刀，后来给了哥哥身边的宋楠。” 原来，当初那女子落难被搭救之后，女子就爱上了柳梁宇，柳梁宇也瞧她心悦，两人便相互依恋，可宋楠也是喜欢那女子的，只可惜女子心有所属就只能旁观。 有主仆两人的维护，也难怪当初柳鸢不管怎么说，都未能让兄长和宋楠回神。 但若是这么说的话。那后来是发觉她是仇人，再之后又是宋楠下手惩治了那女子…… 楚小乔思虑着，忽然又想到柳梁宇，他眉宇之间尽是风雅温柔。却也尽是惆怅。 又是一桩人间惨事。 楚小乔一叹，脑海之中已然有了宋楠愤然，斩杀了女子的画面，那一刀。不知究竟是斩断了多少东西。 有过去的仇怨，也有未来的情爱，也难怪柳梁宇和宋楠看着自己的时候，总像是在看着别人。 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又香消玉殒在自己手上，他们此生又哪里可能会忘记？ 但归根结底，要怪罪也得是怪罪那些躲在刺客背后，做事敢做不敢当之人。 “兄长与我一直有书信往来，程府那边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柳鸢有补充了一句，楚小乔愣了愣，才是一点头，却也是没了下文。 车子里头忽然安静，显得有些死起沉沉，看着楚小乔拧眉垂眸，一副忧心模样。倒是轻轻一笑，又转了话题。 “小乔不必担忧我，倒是这儿还有你的一桩好事，您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便好了。” “什么？” 这话倒是叫楚小乔一愣：她又有什么好事？ 今日她提前知道的，只有楚家仅剩下的两位寡母入府，而且听闻程知府收了义女，旁的。还能有什么事情？ 别是柳鸢觉得，楚家两位进了镇子安居，她能时常见到，这是件对她而言的好事吧？ “是什么事情，你自己应当是知道的，怎的反来问我了？”柳鸢也露出奇怪的表情，对之反问。 两人之间话至此处，两人皆是一怔，只是各自觉的奇怪。 此时，窦姚已经到了车窗之下，汇报了地里的情况，这才将两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楚小乔也顾不得方才所说的好事，立刻下车去看地。 捻起土来在面前看一看，又轻轻嗅了嗅，这便露出了喜色来。 “不错，这贫土，终于是肥沃了！” 楚小乔终于松了一口气，跟下来的柳鸢看了土质，也是格外惊喜，立刻就让窦姚继续指挥着人将准备好的草药都栽种下去。 第385章 嫩绿酒花 “提到种地，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柳鸢看着那些蒲公英的种子，又对楚小乔开口。 “我这一个月的远行，除了瞧了那酸果子柠檬的林子，圈起来咱们御用之外，还瞧见了一种绿黄色的花，倒是新奇。” “怎么说？” 天下黄花那么多，从来不少见，柳鸢也算是见过天下至宝的人，怎的会对小小花朵，而铭记在心上？就算是绿色的花朵难得，可只要耐心去寻。还是有的。 “这花生在山崖之上，小小的不惹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树叶的嫩芽，而且那花朵有人用来制油。还能去苦。” 柳鸢说着，似是努力回忆那东西的模样，想形容，却又形容不出来，最后干脆道。 “我这一趟倒是带回来了些，想着小乔妹妹你鬼主意多一些，又出身山野，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想着让你瞧一瞧。” 柳鸢每次带来的东西，总是格外新奇的好东西，就比如上一次的柠檬，这一次听她又带东西过来，又是一阵欣喜。 知道两人许久未见有很多话说，又有正事要忙，窦姚本就应该负责地里草药的事情，这便直接一手接下地里劳作的事情，让楚小乔做其他的事情去。 楚小乔这便跟着柳鸢去了曲妙阁，路上，柳鸢倒是时时刻刻都挂着笑脸，直到她轻笑出声，楚小乔才忍不住发问。 “柳姐姐，你究竟有什么可笑的？能让你这憋笑憋了一路？可是这一次远行，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舟车劳顿，哪有什么趣事？我是在笑你，就算是从村子里头出来了，去还是个种地的，只不过是手底下有了牢靠的人，不用自己劳碌了而已。” 言罢，柳鸢又是两声轻笑，倒是让楚小乔挑了眉头。 “所以姐姐是在笑，我是个土包子？” “我哪敢？你就是个图把你，也是一月能有一千金盈利的土包子。是旁人能比得了的么？” 柳鸢反问，却也感叹。 “这许多的财富都是从土地里头来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不过是占着别人的便宜罢了，若人人都像妹妹你这样，又会种田又有生意上的主意，那我们这些单纯经商的，怕是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到了地方，还没进门，却见杨白娇和小桃正从曲妙阁出来，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见到楚小乔皆是一愣。 楚小乔正要上前搭话。哪料她们主仆两个，却是一前一后的跑开了。 “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楚小乔挠了挠额头，小桃是杨清风身边的人，杨白娇又是大家闺秀，两人都是端庄重规矩的。 今日这慌里慌张，让人觉得他们二人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发疯发到曲妙阁来。 倒是柳鸢有拍了她一下：“行了，她们总不会做什么害你的事情，咱们还是去看看我带回来的花儿，免得时辰晚了，再坏了你的好事。” 满心都扑在柳鸢带回来的新奇的花上，楚小乔哪里还会想旁的事情？柳鸢的后半句话。她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两人上到了雅间，两个小厮才将东西抬了上来。 因为不晓得花是什么东西，所以柳鸢带来的也不多，为了保证这花儿的新鲜，柳鸢到了那边之后，就让做了楚小乔画图的水桶。 桶里面装水，放了花朵，然后硝石粉放在上头。一路将花冻成了冰，才送了过来。 桶被小厮抬上来，随即其中一个就用锉刀将里头的冰打出一块来，然后徒手打磨至透明，最后用一块厚厚的垫子拖住，递给了楚小乔。 楚小乔举着垫子，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瞧着那花朵，忽得就笑了。 “柳姐姐，这花你可是在山里头找到的？那处地质湿黏，但是又向阳？” “正是，我道也是头一次见。觉得那地方奇怪，又能生出来这样的花，更是奇怪，这便带回来交给妹妹看看。”柳鸢回应。 楚小乔看着那花朵。一朵就是一小串，相机了葡萄，青白色的，有一些似是老了。就翻出来了些许的黄色。 可想它们在树上的时候，定然是枝叶之下，一串串漂亮的风铃。 若是满树都是如此，也难怪会让见多识广的柳鸢在意。 “听妹妹所言，乔妹妹的表情，可见是见过这东西了？”柳鸢连忙询问。 楚小乔立刻点头：“这东西是啤酒花的一种，倒是有大用处的，可以做女子们喜欢的精油，也可以用来给酒去处苦味。” 啤酒花是好东西，前世楚小乔也见过，许多种类都长在国外，当然本土也有分布，只是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这里再见到。 若是没看到她倒是没想起来，现在看到了，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了！ 她在后院费劲的制碱。怎的就没想过，直接酿啤酒？ 现在啤酒花都送到她手上了，倒也是送来了一块金子。 将啤酒花的用处说了，柳鸢就立刻叫人准备笔墨过来，打算给那边的人书信一封，将那一片啤酒花也圈起来。 “能圈起来自然也是好的，若是没有办法，倒也不必强求。只要能保活送来几根树枝，咱们就能用新鲜的。”楚小乔说道。 提肥料种草药不容易，但是嫁接的功夫她还是会的，虽然不易做，但她有把握。 “柳姐姐，咱们……” “让我猜猜，你是又打算同我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柳鸢一笑，但凡是她拿出来东西，楚小乔说有用之后，便会又和她反要一些东西，再做出更稀奇的东西来。 “这一次要的东西，到也不奇怪，只是现在如春了，想必这东西也该有了的。” 一边说着，楚小乔一边算着日子。 “我打算搜罗一些麦芽来，酿一种全新的酒，再配上我这百年新搞出来的饮品，等到夏日里，咱们异食园的客人，一定是最多的！” 她打包票，柳鸢自然相信，更何况，现在楚小乔手底下又有一批可靠的下属，她只要将事情方法吩咐下去即可。 第386章 聘礼嫁衣 事事不用亲历操劳，只要适当的做一些引导，便能同时做好几件事情。 “麦芽的确是如春之后会有的，不过……我们柳家是做生意的，终归不是种地的，银子商铺倒是有的是，但地却没有多少，若想要找土地，怕是还要专门去找农户，或者有地的地主才行。” 土地要么是找衙门开了文书，自己开垦，要么就是从地主手里头买卖。 柳鸢自然是能柳梁宇披了文书下来。可他们兄妹二人主要是在城镇里头，生意上已经足够忙碌，利润够多，犯不着再费力费钱去开垦土地。 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种地的料子。怕是做了这样的生意，也会亏本。 楚小乔听柳鸢解释完，倒也理解的一点头，随即开始思索如何自己再多整一些田地来，一来是种草药需要，而来，则是需要种酿酒的东西。 而且，若是她自己有地。可以养鸡养牛，将食材从产出到做成食品，那就能剩下很多的成本，在让柳鸢来宣传售卖，曲妙阁也能赚得更多一些。 “妹妹若是想找地，那就不应该来找姐姐我，倒是不妨去问问杨少爷。” 闻言，楚小乔却是摇头：“杨家也是经商之家，连姐姐这样有门路的都没有地，置办土地又贵，那一个杨家又如何能同曲妙阁相比？” 这话是恭维，却也是实话，哪料柳鸢却是一挑眉，忽然发现，楚小乔对杨清风的家当，似是好不够了解。 “无事，只要你开口，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杨少爷也定然会给你摘下来。当然，这恩宠，也是只有妹妹你才能独有的。” 给楚小乔指了一条明路，又没了旁的事情，柳鸢就送人离开。 回去的马车之上，楚小乔脑子里一直是柳鸢最后的一句话。 他的恩宠是她独有的。每想到此处，脑海中就浮现出他那单纯的一“吻”，他还当真是纯澈。 看似冰冷无情，却是单纯的犹如天上明月，将不尽人意的伪装拨开，他还是那个淳朴的少年。 回到院子，楚小乔进门，脚步就是一定。 只见正院之中，水池之前，所有的下人都在，皆是一脸喜色的望着门口的自己，队列整齐。似是正等着自己回来。 楚小乔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却见无泽忽得单腿后撤，朝着地上单膝跪去，行了一个大礼。 旁侧的人立刻跟着跪下行大礼，随后就是震天响的呼喊。 “恭喜小姐，大婚之喜！” “恭喜小姐与杨少爷喜结连理，祝小姐与杨少爷伉俪情深！” 楚小乔怔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上就是一沉，低头看去，却见是弟弟楚小风扑了过来，半抱住了她。 “姐姐。快去隔壁瞧瞧吧，杨少爷都已经将东西给送到了，可多，可漂亮了！尤其是给姐姐的那一份，真的是、是漂亮极了！” 说道最后，楚小风已然不知道要如何评价，只能吐了一句大白话出来。 有些时候，越是大白话。越是让人觉得惊讶奇怪。 楚小风就算是草根出身，这一季过去，也是读了不少诗书进肚子里的，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做不到，但出口成章还是行的。 凤毛麟角、稀世珍宝这样的词，楚小风应是知道的，可如今他说不出形容词来，倒是让楚小乔好奇，杨清风究竟送来了什么惊天法宝。 方才众人那一恭喜，楚小乔被楚小风往同心园拽去，他们就各自散了，继续干各自该干的活儿。 而楚小乔本人。也是在进了同心园的后院儿，瞧见了院子里头的两口大箱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几口箱子都是精致的红色木头箱子，带着金属的圆包角。上头的锁已经都打开了，楚小乔上前去打开，发现里头竟是聘礼。 聘金五百两、茶叶、海味、野鹿皮……这些能装箱的，足足装了两大箱还多。除此之外，还有两头猪、两只鸡，还有一盆子鱼。 聘礼齐全，礼数周到的很，一看便知是要娶夫人的架势。 这时候，楚小乔终于知道了为何今日柳鸢说她有好事，为什么下人们会齐呼恭喜新婚。 只不过是前几日才讲的，他竟如此焦急的就将聘礼都送来了，虽然快了些，但一点也不唐突，倒是给了她许多安心。 “姐，这些都是小的，有钱就能买到的，是杨家送来的，最难得的，还有一对大雁！现在可是刚刚入春。大雁还没全回来呢，杨少爷就都给您猎来了。” 言罢，楚小风抬手一指，楚小乔顺势看去，果然就见到院子里已经搭了一个简单的木架子，上头有两只大雁。 稀奇的是，这两只大雁身上丝毫未有伤痕，只是被绳子绑住了爪子。困在木头架子上，一看就知道，不是搭弓射箭搞下来的，应该是在大雁休息的湖边，设下陷阱抓来的。 “你怎的知道是杨清风猎来的，不是买来的？”楚小乔挑眉反问。 “因为这两只燕子是宏二哥单独送来的，来的时候还困在笼子里头，活蹦乱跳的，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绑在这架子上的。” 说着，楚小风又指了指角落，哪里放着两个竹篓子微微有些变形，但可以看得出是因为设陷阱才挤压的。 “他倒是个七彩，经商读书……竟还搞得懂机关陷阱这些？” 楚小乔正惊叹，却忽得听正房门开，之间楚开文跨步出来，对着楚小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楚小乔立刻点头，却被楚小风又轻轻拉了一把，询问道：“姐姐，里头还有更好的东西，是杨小姐送来的，不过我看着，倒也像是杨少爷安排的呢！” “再多话，我就把你的碎嘴给缝上！”楚小乔一弹楚小风的额头，楚小风便立刻跑开了。 进屋去，赵氏虽然还是在床上卧病，却是已经坐起了身来，这时辰她刚喝过药，气色也好看了不少。 楚小乔进屋到榻边，行礼问了好，赵氏便拉着她坐下，还未等开口，就见到赵氏眼中竟是一片水润。 第387章 凤冠霞帔 “这才多久，我女儿竟要出嫁了，还是要嫁到杨家去，放在往日里头，是想也不敢想的。” 此话不假，灵溪村那穷乡僻壤，也不过是村子之中的男女结亲而已，就算是再富有，也够不上镇子里的大户人家。 “小乔，我听旁人说了，那天夜里，你同杨少爷……” 楚开文话说到一半止住。觉得有些不对，又扯到了旁的地方去。 “爹和娘都答应过你，你的婚事我们再不多管，只是你答应了杨少爷。入了杨府之后，便是深宅大院，和你这自己的院子，是截然不同的。” 楚小乔的院子是用来经商赚钱的，而且只有他们一家四口，那些下人们也是贴心，忠心耿耿。 但杨家不同，几房人住在一起。先前在楚家，乡野刁民已经是那么难过，可见大家族的深宅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方才杨家来送聘礼之后，杨少爷又来了，他是执意要娶你为妻的，他坚定我同你爹自然是安心的，只是……只是心里头也害怕，这大家少爷，向来是最拿不准脾气的！” 赵氏喜忧参半，握着楚小乔的手怎得都不忍心放开。 “你不同于大家闺秀，没有母家给你撑腰，你有的不过是你自己现在打拼出来的这些，等你到了杨家去，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定然是眼红这些，恨不得将你身上的血肉都挖下来，你如何受得住呢？” “杨家少爷对你现在青睐，自然是能将你宠到天上去，可万一某一日他娶了妻妾，你又如何应对？” 赵氏和楚开文一人一句，提出的都不是什么好问题，但却也知道楚小乔心意，并未有让她亲自和人说退婚。 这些问题，若是提早一些时候说出来，楚小乔许是还会动摇烦恼。可如今便不会了。 至少程雨晴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未来不确定，但她终究还是想踏上这一步。 她和这个世上的女子不同，她不要躲在任何人的身后，风雨她也可以面对，所以她要的只是帮衬她、相互扶持的人，若是未来真有一日分崩离析，他们两人之间，也算是互不相欠。 “爹、娘，你们放心，咱们家的东西，我自然会保得住。想抢咱们东西的人，我也不会饶恕，这些事情，你们都放心，最差，也不过是和离二字罢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三房夫妇俩同时皱了皱眉头：哪有姑娘还没过门，就先想着和离的？ “别胡说，你若是能在杨家自持，自然是最好，可你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就要收敛锋芒才是。” 楚开文教训。赵氏却只是叹气。 “是爹和娘对不住你，要你整日劳碌养家，给不了你什么陪嫁，就连嫁衣，都得杨少爷给你准备。” 楚小乔的嫁衣，赵氏是做了的，只是在灵溪村后山的时候，被一场大火给烧掉了。后来一连串的事情袭来，令她再没有做嫁衣的空闲。 嫁衣自然是娘家准备的，而且形制规格也有严格的要求。 “杨少爷送来的嫁衣？” “说是杨少爷，其实是杨小姐送来的，说是今日刚刚赶制成的，便拿来让你试试，若是不合身，便再改改。” 楚开文回应着，就将一个放衣服的木头礼盒递给了楚小乔。 这盒子有一些分量，楚小乔抱着都觉得沉甸甸的，坠手。 “叫了碧海伺候梳妆，回屋子里头。去试试吧。” 赵氏拍了拍楚小乔的衣摆，楚开文就喊了一声碧海，碧海立刻推门而入，带着楚小乔离开。 “你继续照顾娘就好。一套衣裳而已，我自己换了试试就好。” 楚小乔独来独往惯了的，平日里梳发髻的确要旁人帮衬，但一件衣服。她难道还不会穿么？ 哪料碧海却是撇了撇嘴道：“看来，小姐是当真没见过嫁衣呢！等一会儿开了这盒子，小姐就知道，为何一定要奴婢伺候了。” 两人回了异食园的内院，碧海还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又喊了红螺和妳儿一起，楚小乔却是一直皱眉，觉得她们过于兴师动众。 等到了屋子里，下人下人接过盒子放在妆台上，打开的时候，楚小乔才是一惊。 装衣服的盒子有她半臂那么高，里头是双层的，翻盖的盒子刚刚掀开，就有着金灿灿的光亮从里面折射出来，映在房间各处，熠熠生辉。 里头是一套首饰头面。黄澄澄的金铂发簪，镶嵌着红色的玛瑙珠子，长长的金穗子好像天上明星组成的银河，昳丽闪烁。 发簪三对，其中四只相同，另外两只带着长长的穗子，欠压的小冠是一只金塑的凤凰，口含明珠。盈盈而亮。 就在众人打算细细端详的时候，无泽又来敲门，是带着宏二来的，宏二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盒子，可见里头也是一个大件。 “少爷吩咐了，这样东西必须由姑娘您亲自过目，不然小的就不来打扰了。” 宏二说着，将东西交上去，由碧海接过，送到楚小乔的面前打开，与方才那一套小头面一样，也是金制，不过不再是小物件，而是一整件的大凤冠！ 凤冠雕琢精致，成色极佳，碧海看着上头精雕细琢的凤凰翎羽，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这细致花纹，莫不是京城的万庆坊的工匠所制？”碧海惊呼，随即叫了旁人一同来看。 楚小乔不明白，碧海便给她解释：万庆坊是京城之中排名相当考前的一座宝斋，如同南诏镇的曲妙阁，里头的工匠手艺巧夺天空，不少皇宫贵族的东西，都出自那一处。 那里出来的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金难求到一件。 而这一套，头面，恐怕是三十个工匠连夜赶制一个月，也未必能出来。 “碧海姑娘好眼力，正是出自万庆坊，还有那一套嫁衣，是江南的金织暖缎所制，轻薄，却是暖和的，现在天刚如春，乍暖还寒，是少爷特意挑选的。” 宏二说着，连忙一指还没有被查看的木盒下层，只是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碧海觉得更奇怪了。 第388章 龙凤呈祥 “江南暖缎不是只有年关之前那一阵子才有的么？去年桑蚕收成不好，也就那么几匹，听说都上供给了皇宫，怎的现在还有？” “这就得问那卖料子的了。”宏二也不知。 倒是楚小乔想到了碰到杨白娇和小桃时候的场景，不由的噗哧轻笑了出来。 “怕是得感谢柳姐姐和柳大人了，若不是他们行的方便恐怕也没有这些东西。” 说到底，恐怕暖缎和万庆坊，都是曲妙阁手底下的，否则杨清风为何要派人往曲妙阁去取东西？ “楚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 宏二立刻夸赞，可夸完，忽得又觉得不对，连连拍了拍自己的下巴。给了自己几个小嘴巴。 “小的口误，口误！应当唤姑娘少夫人了！” “就你嘴巴会喊，放心吧，到大婚那日。少不了你的赏钱！” 不等楚小乔开口，红螺已经开了口，将宏二给哄了出去，这才关上房门，为为会出现前更衣梳妆。 梳妆之际，碧海倒是将杨家人来提亲的事情都讲给了楚小乔听。 当时杨家排场极大，街上的人全都看到了，她出嫁的事情也已经板上钉钉。而成亲之日，是翻了黄历，定在了两天之后。 楚开文已经和杨家商定，婚宴在杨家摆了，在异食园和闻香斋也摆上酒席，且要摆的风风光光。 “这些事情，是杨清风做的主？”楚小乔挑眉反问。 哪料碧海却是摇头：“不是的，是杨老爷亲自来提的亲，亲自同小姐的父亲讲的。” 这倒是让楚小乔意外，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再有手腕，杨老爷也不会看重自己，现在听碧海如此说，楚小乔倒是觉得稀奇。 倒是红螺的话，给了楚小乔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少爷是杨老爷与发妻的独子，奴婢听人说，这么些年，杨老爷就算是扶正了小妾，也没有放下自己的发妻，您腰间的那块玉佩，是发妻留给杨家唯一的念想，当初杨少爷一声不吭的给了您，杨老爷觉得玉佩是丢了。还曾大发雷霆。” 说到底，还是占了杨清风的便宜。 杨清风有这样一个让人念念不忘的母亲，而他本人这些年来又多是孑然一身，好不容易定下来了亲事，只要不是不堪入目的，杨老爷自然都会重视。 碧海和妳儿一边帮楚小乔梳头，红螺一边将一整套的嫁衣都铺平了出来，这一看之下，楚小乔才知道为何要人服侍着更衣。 这嫁衣比她先前穿过的衣裳要复杂得多，里三层外三层不讲，腰上、胸前的配饰都有着一大堆，还有那凤冠、前压后压的发簪还有一大堆。 楚小乔原本的头发是披散的较多。编成一条麻花鞭甩在身后，可现在要戴凤冠，就得整个盘起来，挽成发髻放在头顶，格外沉重。 瞧着楚小乔的脑袋一低再低，碧海不由得噗哧笑了：“小姐你这样，一会儿戴凤冠可怎么办呢？” 楚小乔看着那偌大的凤冠，不由的觉得头疼，忽然又向往起了前世的短发。 正抱怨之际，她的发髻已经挽好，所有的头发梳成了三根麻花辫盘在头顶，梳成了一个高髻。再之后就是换衣裳。 正红的嫁衣上身，金丝支撑的外套披风，披风之上凤凰飞舞，百鸟朝凤，栩栩如生。 凤冠上发，足足六根金簪才能定型，楚小乔被压得脖子一矮，不觉又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来。同时却又庆幸。 “也幸好，这东西只是带一次，就带那么一会儿，否则我的脖子就真的要折了。” 此话一出，旁侧的三个丫头纷纷掩面偷笑，楚小乔却是翻了个白眼，叫他们不信的话自己来试试看，那些人齐齐说不敢，这才收了笑声。 站在落地的圆镜之前，众人一阵惊叹。 宽大的嫁衣袍子也盖不住镜中之人婀娜的身姿，朱钗环绕，金色的穗子代替了青丝垂落而下。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却丝毫不显老气， 楚小乔端正的站在屋内，整个人华贵端庄。靓丽得好似丽人图之中，从天而落的艳丽的仙。 浩瀚星河陪衬，万丈霞光披身，艳丽得令人挪不开眼。却又怕多看之下，会亵渎这昳丽的仙。 然而，穿着衣裳的人可不这么觉得。 楚小乔感受着身上的衣服，的确是暖和，但就算是再轻薄，衣摆宽大，裙摆及地，再加上头上的重量，整个人都得紧绷绷的，才能撑得住这一身行头。 若是稍微动一动，不是踩到了裙摆，就是头上的凤冠哗啦啦直响，搞得楚小乔觉得凤冠要坠落，或者她的脑袋要掉下来。 先前她还觉得，这一套行头只穿一晌，是个好消息。现在看来，她能不能挺过这半晌，都是个问题了。 “小姐这一身，可当真是漂亮极了，想必当今的皇后、公主，同小姐相比，也是不过如此了吧？” “少胡扯八道了，快来帮我脱了！” 此时。就算是他们将楚小乔捧到天上去，楚小乔也没了高兴的兴致，立刻就要人脱下来，红螺立刻就要上手去伺候，倒是碧海一阵感叹。 “小姐这便受不了了？看来还得穿着多加习惯才是，否则大婚那日若有差错，岂不是丢人？而且今儿个还没给小姐上妆呢，小姐若是上了妆，定然更美，小姐便不想再试试了？” 没有哪个女子能对美貌拒绝，碧海这么说，也是因为瞧着楚小乔的妆台上，一切齐备，可她从来不用，这才想试一试。 果然，话音一出，楚小乔犹豫了一下，但不等碧海再劝，她还是义正严词的拒绝了继续折腾下去。 今日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要嫁到杨府去，那这边就得脱手远程管制，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可不能在这喜服上浪费太多的时辰。 碧海无奈，也只能跟旁人一起，帮楚小乔好不容易穿戴上的行头才卸掉，然后规规矩矩的放回到盒子里去。 她既然要去杨府，那这异食园，楚小乔最放心的，还是要交给碧海来管。 第389章 婚前不见 她是自己贴身的丫头，又懂得人情世故。 虽然不懂得账目算账，但她管理便够了，至于账本，还是要每日送到自己的手上来过目。 至于为何不选会看账本，且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红螺，那是因为，红螺要跟着自己一起去杨府。 让红螺将做奶油的法子都教给与她共事的旧部，再让窦姚将每日种药草的情况整理汇报。 剩下的，就是后院里头研究制碱法的贺璃，以及她刚刚想到，准备酿造的啤酒。 楚小乔刚要出房。却忽得想到什么，又唤了下人来，让下人从自己这里拿了一个盒子，给曲妙阁的柳鸢带过去。 那里头不是旁的。正是先前她用玻璃做的琉璃花簪，这花簪她并未放在心上，却哪料后来竟成了一条光明大道。 后院里头，贺璃还在研究她的那张制碱法的图，楚小乔上前去，倒是让他不用着急，先前她已经将基础的化学原理用贺璃可以理解的话，给他讲了一遍了。让他慢慢琢磨就好。 打算要酿啤酒的事情，楚小乔也讲了，先前贺璃做的酿酒缸，此时也终于有了用处。 只不过现在没有麦芽，啤酒也得等一等，但好在的是，现在刚入春，刚脱了棉衣，距离夏日还有些时日，算算日子，也是能赶得上的。 将事情都大致安排下去，又处理了账本和旁的一些杂事，时间便晚了。 做完饭的时候，又是楚小乔亲自下的厨。 因为同心园有菜又养了鸡鸭鱼，这便不必再出去买菜，而是用了家里头的东西。 热油烹葱花蒜瓣，炒菜出锅，又下了三条鱼进锅里头，做了麻辣水煮鱼，又蒸了一大桶的米饭，接着又炒了三个菜，最后做了一道汤，才算是完。 她做饭的时候，那香味从内院直接飘到了异食园。盖过了异食园里头牛乳砂糖的馨甜味道，馋得人直流口水。 就连来往的食客都好奇，是不是闻香斋的出自跳槽到异食园里头来了。 众人倒是没有多想，只觉得是楚小乔心想事成，做饭赏赐犒劳大家而已，只是出乎意料的，等下人们自觉在西园摆好了桌子，楚小乔却没有陪着他们一起用饭，而是到了屋子里头独自去用。 一直等着外面下人将饭用完，碧海进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却发现楚小乔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而她却是坐在妆台旁。对着那一套头面细细抚摸，低垂着眉眼，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碧海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神情，不由暗中撇了撇嘴。 “小姐，您别是在等着杨少爷来吧？” 一语戳破心事，楚小乔才缓缓回神，有些羞涩，又奇怪的看着碧海。 这一套衣裳头面，先不说价格，就是心意，就值得她等着，然后亲口道一句感谢。怎的她难道还不能等了？ 看清楚小乔的神情，碧海连连摆手。 “奴婢没有调侃小姐的意思，奴婢只是想说，最近这几日，杨少爷是不会来了。” “为何？” 杨清风虽然不是那种做事喜欢张扬的人，为自己做了什么事，他也不会特意来请赏。 但他总归是希望自己知道，让自己夸奖的。毕竟他内里头，还是个小小少年模样，喜欢被人呵护赞赏的。 “小姐别多想，这不是杨少爷不想来，只是这是婚前规矩，配婚男女婚前不得见，否则便不好。” 碧海连忙解释，生怕因为自己说错话，多生事端。 “竟还有这样的规定……” 楚小乔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低落，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她也不再多等。 毕竟这一次的婚事是杨家和楚家的。她就算是再刁蛮任性，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给杨清风丢脸。否则日后在杨府更是无法立足了。 碧海见楚小乔动筷，也不多说，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饭菜入口，却是食不知味。没吃两口，楚小乔便放下了碗筷，喝了一盏茶水，就算是了事了。 正在打算让碧海进来收拾的时候，却忽得听到窗口又有动静，楚小乔愣了一愣，先前的放松全然消失。 内院里住着红螺和碧海，还有无泽，是拔尖儿的高手，现在天色已完，无泽和红螺应当都在，究竟是谁，还能在他们两个的眼皮子低下钻进院子里头，到自己的窗户下头来？ 思索之间，楚小乔已然绰起了一双筷子来，反握在手里当成匕首。就算不是真正的刀子，一下给人戳出血洞来，但只要有动静，外头的人一定会抬头，她插进对方的眼睛里，也足够致命！ 挪身到了窗边，果然，那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更加清晰。楚小乔一眯眼睛，下一秒，出手快如闪电。 只听一声破空气响，窗板打开，楚小乔整个人长半身全然探出了窗外，手中长筷举起，却硬是在距离那人眼睛咫尺之处停下。 “杨、杨少爷？”楚小乔一怔，看了看手里头的筷子，又看了看蹲在窗户下面，仰头望着自己的人，立刻讪讪的收了筷子。 而杨清风也索性直接从窗子翻进了屋子里头去。 “不是需要守着规矩么？你来干嘛？” “我、我想来看看你……” 看着往日里雅正端方的杨少爷今日翻窗弄乱衣裳头发，对着自己脸红结巴的模样，突然觉得格外有趣。 都说少年小时候是调皮，瞧他的样子，小时候恐怕没调皮过，倒是长大了之后开始不干正经事了。 “你怎的也学会翻墙走窗了？” 杨家有规矩，但是她这里又没有，他从正门进来，根本不会有人管他，哪里犯得着这样偷偷摸摸？ “父亲也知道你这里没规矩，但是杨家是大族，一定要守规矩，为了防止我偷跑，早就设人在路上看着了，就怕我跑出来。” “那你还能过来？” 楚小乔反看着他，却见杨清风眸子眯起，渡上一层笑意，在灯火之下暖暖的，好像一个纯澈少年。 “佛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只要翻墙走瓦，他们自然不会发现的。” 第390章 杨家主母 楚小乔惊讶的看着他，在他身上扫量了一边，不由的轻笑：“就你这模样，竟然也有翻墙走瓦的本事？” “那是自然，我身边的宏二与你身边的红螺也是差不多的，我自然也会一些，虽不甚你身边下人那样娴熟，不过必要之时，也能自保。” 杨清风如此说，楚小乔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但细细回想来，他许多时候拉拽自己的那种霸道力气。又的确不是常人所能及。 如此一想，她倒是也信了七分，不过……这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何必学习这些？ 杨老爷若是培养他。定然是往经商上培养，朱紫雪与他不对付，自然不可能让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甚至恨不得他直接是个废物！ 楚小乔思索到最后，目光挪到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之上，抬眼再看杨清风的时候，眸子里多了一抹深邃。 正要开口再问，却听得杨清风的肚子传来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动静。倒是让楚小乔愣了一愣。 “怎的，在杨府没用饭？” “府里的事情有些多，一忙碌就忘了。” 杨清风道，再看看屋子里头的桌上，发现楚小乔也才吃饭，不由的一笑低头，再一次拥人入怀。 “小乔，你别是……在等我？” “谁等你了？我也是忙到晚上，才顾得上吃饭罢了！我这儿可不像你们杨府规矩那么多，我贴心的下人多了去了，想什么时候吃饭，吃什么，都可以！” 楚小乔等着眼睛，撅着嘴，格外的不乐意，不过还是拉着人坐下，将先前准备的碗筷又给他拿了出来。 她越是装蒜，杨清风就越是想将她戳穿，看了看碗筷，又看了看菜色，最后伸手探了探装着菜的瓷盘温度。 “碗筷是提前准备好的，饭菜闻着也是你的手艺，而且，这饭菜的温度也不像是刚做出来的。你确定不是在等你一起用饭？” 言罢，杨清风得意的朝着楚小乔扬了扬下巴，楚小乔却被说得一阵脸红，绰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就塞进了杨清风的嘴里。 “吃饭吧！我已经吃过了，你若是不饿，我就叫人收下去！” 奶凶奶凶的眼神配上她刁蛮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爱可怜。 “你不会的，因为你舍不得叫我挨饿。” 他笑眯眯的，一副狐狸模样，楚小乔却是咬了咬牙，一副恨不得将他脑袋要下来的模样。随后别过脑袋去，懒得再看他。 “话说，若是要守着规矩，那你是不是在这儿待不了多久？” “无碍，只要明日他们发现我之前回去，就不会有问题。” 他边吃边答，楚小乔瞧着他的吃相，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饿急了，与往日里相比，少了三分儒雅，到多了几分狼吞虎咽。 然而杨清风却是不自知，只顾着埋头吃饭。竟没有注意到楚小乔打量他的眼神，直到楚小乔噗哧一笑，他才微微回神。 “你平日里担着的事情……不少吧？” 他现在是一个人，就连宏二都没跟着，怕是素日里，就算是贴身的人，他也得摆着架子。 回想前世的自己，似乎也是如此。不过前世的她倒是将一切都舍弃得干净，不论有没有，都是那一副模样。 音色低低柔柔，好像一片轻羽，抬眼瞧向对面的人儿，才发现烛灯之下，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模样。 沉静端庄，好像一尊心怀大爱的佛，美好而又让人觉得亲近。 只是那温柔之中，又怀着淡淡的惆怅，好像看到了他身上什么不好的经历一般，除了温柔关切。还有着心疼。 “突然之间的，这是怎么了？”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动，这样的眼神，他曾经也看到过。而且是在格外亲近的人身上看到过，只这一眼，就足够让人心痛。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 楚小乔垂眸抿了抿唇。才又看向他，只是这一次，复杂的情绪全然换成了坚定。 “我同那些大宅里头的闺秀们不一样，不是什么风浪都经不起的，有事情，我可以做，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能做。” 言语之间，楚小乔眼底的笑意带着浓浓的深意，这让杨清风又是一怔，可随即他也是哼然笑出了声来。 “这一次婚约定的仓促，是父亲的主意，怕我反悔，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那你会不会反悔？”楚小乔歪了歪头。 杨清风瞧着她，缓缓摇头。 他先前的确一直在犹豫踌躇，怕她入府会被人算计。受人伤害，留在府外，又怕她胡思乱想，遭人暗害。 可现在想来，这样一个手刃山匪又能撑起异食园的女子，哪里是需要护在温室里的花朵？ 简直是天上翱翔的鹰！ 两人又用了饭，下人进来收餐盘的时候，看到杨清风在。也是一阵惊讶，却没有多言。 可见下人也不晓得他是如何进的院子。 饭罢便是洗漱，熄灯入寝，杨清风没有走倒是帮着楚小乔解开了头上先前被盘起来的发髻，一缕一缕的小心梳顺。 动作虽然不熟练，但是轻柔之度连碧海都不及。 想起先前他要帮自己梳头，却被碧海给替代了，向来，他应当是暗中练过的，再想他做完自己捡起发冠熟练束发，恐怕，他还是用自己的头发练习的。 想至此处，楚小乔又是“噗哧”一声轻笑。 “儿时曾见过父亲给母亲梳头，母亲也会含笑望镜，都听说那是闺房之乐，现在看来，的确不虚。” 将她的长发顺完，杨清风言语之间也带着笑意。 收拾妥帖，楚小乔坐到床边，正要拉着杨清风坐下，却哪料他竟要去拉先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用的那一张软榻。 “再过两日我们两个就要成亲了，更何况，还有半个月的合居，你还何必多此一举？更何况，你也说了，今日你来，不会有旁人发现的。” 言语之间，楚小乔已经蹬掉了自己的鞋子，行云流水的动作，侧卧在了床上。 第391章 夫妻一体 她身形曼妙，身上的线条弧度，被纯白的里衣勾勒得清晰完美，青丝随意的散在被单软枕之上，整个人慵懒妩媚。 杨清风脑子里嗡的一响，随即只觉血脉膨胀，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同枕共眠，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身体，他却是睡不着的，楚小乔也没睡着，在他的怀里拱来供去。 “你怎么跟只猫一样？” 心里头有火烧。本就难耐，现在楚小乔又如此乱来，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里衣，彼此间的温度相互渡传着。 有火山岩浆般的温度燎烧着他的心口。促使着他的手搭在她腰际的手臂愈收愈紧，似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之中。 灼热自背后传来，楚小乔勾了勾唇角，最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微微抬头，从棉被之中探出半张脸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瞧着他。 “猫儿不仅会拱，还会叫呢。喵——” 那轻轻柔柔的一声，似是烹出来的火花掉进了火药桶里。 身上棉被一翻，热气散了一半，就在楚小乔要打哆嗦的时候，却感受到身上一沉一暖。 杨清风翻身而起，半匍匐着对她欺身而上。 狠狠一吻下去，生涩却霸道得让她喘不上气，她并不羞涩，心中却是有着隐隐的害怕。 前世她虽然见多识广，可终究不可能亲身试验的，而如今她却也只能，配合着他，回拥着他的脖颈，相信他。 只是一吻落罢，杨清风却再没了旁的动静，双手撑在榻上，粗粗的喘息着。 这反应让楚小乔愣了愣。 “怎么……” “我们还没有行大婚之礼。” 他极力的隐忍着，不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楚小乔不明所以，好奇现在与拜堂成亲之后有什么差别。 察觉出楚小乔的疑惑来，他才又闷闷的来了一句。 “我娘说过，只有成了亲，两人结发宣誓，才能行旁的事情。这样，女子若是失了丈夫欢心，这丈夫就会坠入地狱，永杰不复。” 此话幼稚，甚至不合逻辑，引得楚小乔不由的发笑，可心头却还是暖暖。 “你若是有此心担忧我，还何须估计那些鬼神之说？反正，我是从来不信的。” 楚小乔所言有理，但杨清风拧了拧眉头，还是又在她身侧，重新躺了下来。只是抱住她的手臂又紧了一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论如何，我总是不能负了你。” 他乖乖的躺着，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不去的热气，心头一软再软。 同一屋檐下，他竟能耐得住如此情绪而不碰她，倒也是一种别样执拗的疼爱。 楚小乔暗中勾了勾唇，忍不住又在他怀里蹭了一蹭，可这一蹭却是让他一声闷哼，不由的又紧了紧身上的力道，压抑自己心头的邪火。 而此时的楚小乔却将思绪从男女之事上挪开，注意起了旁的事起来。她又一次微微仰头，看着微微拧着眉头的杨清风。 “杨少爷，我接下来可能会问你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可能回答我？” “但说无妨。” 夫妻二人同心一体，没有什么是不能相互坦诚的，杨清风想要娶她入府，就已经做好了将整个杨家都给她打理的最坏打算，她还能问什么让他生气？ “你的娘亲。也就是前任杨家主母，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老爷她是见过的，所以她能轻易发现，眼前的杨清风和杨老爷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若是没有，那就只可能是他母亲对他的教导影响深重。 问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是小心翼翼，可话音刚落，就见到杨清风眸子中的神采一暗再暗，似是跌入深渊。 楚小乔一惊，连忙抚了抚他的胸口，刚想不想说便不必说。却哪料他却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没什么不可问的，只不过我以为，你会问的稍微晚一些。” 他一笑，倒是毫不隐瞒的将过往他所知的。都讲了出来。 杨老爷同杨夫人也是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一对儿，那个时候杨老爷也是杨少爷，而杨夫人是另外一户大家闺秀。 两家本来定了娃娃亲。两个年轻人也是相互看着喜欢，本是一件极好的婚事。 成亲之后，两人也是格外恩爱，成双成对，可直至有一日杨老爷单独去了一趟外城，回来时候身边就多了几个穷苦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逃难的灾民，当时在外地经商人生地不熟，杨老爷又是刚刚接手家族生意，这便收了这几个下人，让他们在府邸里头某差事。 这里头，便有一个叫朱紫雪的，她生的娇俏，对杨老爷有了不轨之心，一次宴会之后，当真就让杨老爷借着酒劲儿，于她行了不轨之事。 等杨夫人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无奈之下，为了不落人诟病，将朱紫雪抬为了妾侍，然而朱紫雪还不满意，每当杨老爷去看她，她便在杨老爷的耳朵边上吹风，讲杨夫人的不好之处。 再后来，更是讲了杨夫人不做好事。竟然与其他的男人有染。 杨老爷刚开始是愤然的，呵斥朱紫雪，让她少胡扯八道，可谁知道，后来竟然真的被朱紫雪找到了一个荷包来。 那荷包是男子的随身之物，不是外人的，正是原先杨老爷的贴身小厮的荷包。 杨夫人解释，那小厮也解释，可不论如何，杨老爷还是系上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 自那之后，杨夫人渐渐被杨老爷冷落，朱紫雪春风得意，就连杨清风也连带着被冷落，而这一过，就是两年。 而这两年之中，杨夫人则是将杨清风送出了府邸，和娘家表亲的一个孩子，也就是宏二，一起送到了一个老先生那边去读书学艺。 这位老先生是当时出了名的大隐高人，就生活在京城之中，却是无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还是杨夫人娘家与这位关系有渊源，否则定然不能将杨清风送走。 在离开了府邸之后，杨清风就再不知道府邸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92章 莹儿阴谋 杨清风一出府游历学习，就是七八年，等他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从五六岁的孩童，变成了舞象之年的少年，还带了宏二一同回来。 而他回到宅院里头的时候，杨夫人已经被杨老爷完全抛弃在了院落之中，禁足不得出，伺候在身边的只剩下小桃一个丫头。 而那时候的小桃，比杨清风还要小两岁，哪里能做什么重活儿？跟着杨夫人，也是艰难过活。杨夫人的娘家也是家道中落，再不能将女儿接回去。 杨夫人形同被休掉的废妻，取而代之的是朱紫雪的上位，春风得意。而且在他离开的几年之中，还有了杨牧沉和杨白娇这一儿一女，更是招杨老爷疼爱。 至于杨清风，就算是回了府，也不过是被丢在一旁，如果不是外出游历学习的这几年，回了府他怕也是死路一条。 杨夫人在被禁足的时候，只有杨清风和宏二也半夜翻墙走窗。进去探望，带一些好吃好喝的照顾。 然而即便如此，杨夫人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是杨清风请了大夫来，也无济于事。 杨清风曾经相帮母亲出了杨府，到旁的地方去疗养，却哪料杨夫人不愿，只是日日流泪。 她总是道自己从不恨自己的丈夫，也让杨清风不要怨恨自己的父亲，一切不过是受奸人所害。 再后来，杨夫人就病逝了，病逝之前，她似是在报复，将自己生前所有手书、画像，乃至衣裳首饰统统处理掉，紧紧给杨清风剩下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是杨夫人同杨老爷初次相见的时候，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相依相恋的见证。 朱紫雪本以为，杨夫人过世之后，一切就会如她的愿，顺她的意思。 岂料杨夫人的葬礼仍是以夫人之礼进行，入了杨家祖坟，而杨老爷在发妻过世之后，是经过弟妹黎氏的推荐。才将朱紫雪台位为夫人。 “这便能说得通了，你母亲过世之后被杨老爷念念不忘，而你又能独挑大梁，朱紫雪本就是冲着夫人的位置、杨家的财富才动的歪脑筋和心思，见你在杨府如鱼得水，她哪里可能安心？” 楚小乔评价间，是一阵叹息。 杨清风所言着实太过平淡，对于他自己的母亲，他只是讲了爹娘之间的事情，却未能讲清楚自己的娘亲究竟是和模样。 但就算是他不多讲，楚小乔也能品得出来。 这女子定然是既温柔又刚烈的，温柔到比春日里头的水还要清软。不带一丝的心机和狠厉。 否则最后，怎会对丈夫无恨，又将儿子接回到父亲身边？她唯一的执拗，是顺了丈夫的心意，在他眼前彻底消失，让他连个念想都留不下。 不过，也是亏得有这样一个女子，让杨老爷眷恋，也将杨清风教的极好。 虽然素未谋面，也不可能再见到，却是给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直接铺了一条好走的路出来。 “下次，带我一起去给夫人上一柱香吧。” “嗯。” 杨清风自是乐意。心中苦闷因她一句话，又消散而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补了一句。 “你不应当喊我娘亲夫人，应当唤她婆婆。” 深夜之间，两人刚刚入眠，而另外一边儿，难以入眠的还有程府的楚莹儿。她好不容易登上了义女的位子，可哪料到，随即麻烦就到了。 这程府的后宅本来只有程雨晴一个，后宅的账目也是由着程雨晴一个人管理，后来她病了，就暂时还给了程知府。 而现在，楚莹儿上位，程知府的事情日日多不胜数，账本自然而然也就送到了程雨晴这边来。 账本送来，是对楚莹儿的重视和信任，是件好事，可对于楚莹儿这种认字不多。更看不懂账目的人来讲，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瞧着一堆七零八散的笔迹，楚莹儿只觉得头疼，一旁伺候的丫头也是无可奈何。 “小桃。这东西，你会搞么？” 楚莹儿拽了丫头过来，丫头也是连连摇头。 她就是一个做粗活的小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看得懂这些？ 楚莹儿一拍自己的脑门儿，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自己这一次便宜虽然赚不到了，但好在她是刚上位，也不需要对着这样的便宜撒手不放。 想到此处，索性将账本一合，转身就睡下了。 第二日早上，楚莹儿去和程知府请安之后，就去隔壁的院子看程雨晴，还将账本也一并带过去，双手奉上。 近日，程雨晴本就精神不好，憔悴得紧，得知了账本送到楚莹儿那里，心中更是憋着一口恶气，不过楚莹儿的跪地行礼。将账本递还回来，一副下人的小家子气模样，终于是让她舒心了不少。 程雨晴拖着病体，楚莹儿在一旁伺候笔墨和茶水，终于是将账本看完，楚莹儿看不懂，程雨晴也不讲其中道行。 但是楚莹儿才不在意，她现在只是想着如何进杨府而已。 毕竟这程雨晴快要完了。到时候程知府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义女，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清楚，得两方找靠山，让他们相互僵持，自己才能在中间维持平衡，成为有用的棋子。 屋子里头安静，两人相对而坐，程雨晴再瞧楚莹儿的时候，眼中却带了敌意。 虽然她还是一副恭顺温和的丫头样子，可到底是地位不同了，而且，她还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上位的。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这身上的衣服也华贵了，头上也终于是戴了首饰，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只做下人的礼节，否则走出大门去，是要被笑话的。” “奴婢……莹儿谨遵小姐教诲。” 楚莹儿低眉顺眼，声音柔柔，程雨晴却是侧倚在榻上，趾高气昂，姿态间没有规矩，起色不佳，大小姐脾气却是不减。 “父亲叫你看账本，许是因为那楚小乔有经营之才，想必你也有，不过这程府的账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墨的。” 第393章 红白撞事 言语之间，素手一抬，指着房间一侧的檀木架子，勾了勾唇角。 “第二排上有一本字帖，你且拿去临摹练习，然后交于我帮你指点便是。” 既然父亲叫这下贱坯子学，那她身为女儿，自然得对其好好教导！ 小桃将东西拿来，就是一拧眉头。 这一本字帖是程雨晴儿时生辰的，程知府找名家写的，这一本字帖的厚度可是比三本账本还要厚，里面的字也不少。别说是练习，恐怕以楚莹儿的程度，连认都认不全。 只是，事已至此。楚莹儿也不可能不顺从程雨晴的意思。 “莹儿谨遵长姐教诲。” 正要带着人离开，却哪里听到程雨晴又补了一句。 “你的确是有出息了，不过你妹妹比你更有出息，昨个儿杨家已经向异食园提亲了，三日之后……不对，再过两日，就是成亲的日子。” 楚莹儿的目标也是杨府，而楚小乔现在也得到杨府青睐。两人见的新账旧账哪里还能算得清楚？ 等着楚小乔入府之后，她楚莹儿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楚莹儿变色变了一变，岂料程雨晴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挥了挥手将人赶走，便又兀自歇下了。 回了屋子里头，楚莹儿连笔都拿不顺，还要写字，外加楚小乔的婚期，她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 宣纸上没落下几个字，她反手就将笔墨打翻在了地上，深深的呼吸着，面上俨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二小姐别急，奴婢找旁人来替二小姐写便是了，素日里二小姐宽仁待下，不少下人都对您马首是瞻，奴婢找个人，放心，绝不会让大小姐知道的。” 小桃连忙将东西都收拾了捡起来，两人院子相距不远，她可是怕极了楚莹儿也发飙，再惹来更多麻烦。 岂料楚莹儿只是粗喘了其口气，就摆了摆手，示意小桃将东西放回来。 程雨晴认字读书，楚小乔亦然。她若是想赶上这两人，也必须得好好努力，在程雨晴手底下的时候，那么多乖张责骂和羞辱都忍下来了，没道理现在放弃。 “二小姐，您虽然是成了义女，不过血浓于水，终究比不得自家，您在这程府里头，还是要委屈一下的，二小姐定然要忍耐的。” 小桃见楚莹儿当真又要起笔，一叹之间又一次劝慰。 只是又没写多少字。她忽得脑中又一次灵光一现，勾了勾唇角。 没错，血浓于水，要想成事，除了需要有坚实的靠山之外，还是得靠一些没皮没脸的人才能去成事。 “小桃，你去一趟我娘那边，告诉我娘和我奶奶，楚小乔要成亲。” 该怎么办，她们的主意比自己多。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头，楚盛还是被楚小乔毒死的，虽然楚盛活着对他们没好处。但是现在人死了，她们定然会从里头捞出来好处的！ 小桃一应，立刻去办事。 此时此刻，楚小乔那边才刚刚睡醒，身边的床榻早就没了人，看来杨清风是早早就起来溜走了。 楚小乔唤了人进来，碧海摆了饭，楚小乔自己穿好了衣服洗好了脸。把头发变成简单的辫子甩在身后，又恢复了往日里头活泼俏丽的大方模样。 “哟，这是哪儿来的包子？倒是挺香的……碧海，你在做什么？” 楚小乔刚抓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转头去瞧碧海，却发现她在床上摸索来摸索去，不晓得再搞什么。 小动作被抓包，碧海愣了一愣，才讪讪的收手，僵硬转身。 “没、奴婢没做什么……这包子是奴婢昨个儿和小少爷一起包的，味道如何？” “少扯话题，你找什么呢？” 楚小乔说着。也走到了床边去，撩了撩被子和枕头，发现什么也没有，随后又狐疑的看向碧海。 这丫头是不可能害自己。所以她才好奇。 谁料这一问，碧海却红了脸，摆了摆手支支吾吾，指了指床。又指了指楚小乔。 “就是找那、那个，然后想着，要不要给老爷和夫人汇报……” 她慌慌张张，却让楚小乔又眯了眯眼睛，心头更加困惑。 “哪个？昨日杨清风在这儿的事情，娘亲和爹爹都知道了？” “没、没有，小姐没吩咐，我们也不敢乱说的，毕竟破了规矩不是什么好事儿，咱们的嘴巴可都是跟小姐一张嘴，绝不会乱说的！” 碧海连连保证，楚小乔点头，又问回了那个问题。 “所以，你到底在找什么？” 见她是在不明白，碧海才压低了声音，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来。 “落红……” 这二字一出。楚小乔才终于搞清楚，倒是没怪碧海，只是微微一叹，想着昨夜杨清风的反应，忽得噗哧一笑。 “我倒是也想有，不过可惜，他没有。” “啊？”碧海一惊，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杨、杨少爷不行么？难怪了……这么些年身边两个通房丫头也没听说过有……” 正吃包子的楚小乔一喷，连连摆手，为杨清风澄清。 他行不行，自己昨夜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有继续下去罢了。 隐晦的一讲，就连碧海的惊讶没消除，反倒是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她听过霸王硬上弓的，也听过男女心悦彼此，翻云覆雨享受鱼水之欢的，却没想到，杨清风是个愿意主动做柳下惠的。 可反过味儿来的时候，碧海再看楚小乔的时候，眼中却是多了一抹深意出来。 “杨少爷对小姐如此，小姐的后半生，可见是再不用操心劳碌了。” 若是连房事都由着女子，那其他的事情，岂不是更被吃的死死的？ “哪能不操心？该办的事情都还没办完，更何况，咱们现在的异食园还没稳定下来，总不能因为我出嫁，家里头所有的事情都撒手不管了，都交给杨少爷，他一个人也未必能忙得过来。” 屋子里头，主仆二人议论的正欢，却忽得听到外来一阵喧闹声，随即就见无泽着急忙慌的过来报信。 “小姐，门口有人闹事，是您的亲戚。” 第394章 吵闹黑化 如果是普通的人，无泽直接就收拾掉了，但楚家的人不一样，先前楚小乔拦过一次，他就没敢主动解决。 “又闹？事情不是平了么？还有什么可闹的！”楚小乔一拧眉头，霍然起身。 无泽无辜的摇头，他也不晓得，瞧见拦不住，就直接来汇报了。 到了门口。楚小乔就发现，自己院子里头的几个下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而宋氏和张氏正一人一身孝衣。在撕她院子门口的红色对联。 那对联是她刚搬来的时候，碰上过年，买了贴上去的，没什么特殊含义，她倒是不生气，可等那两人拿出一副挽联要贴上来的时候。楚小乔的毛就炸了！ “你们敢贴到我的门上去，我就敢把你们的手拧下来！” 楚小乔来得晚，先前站得远远的一言不发，就是想看看她们要做什么，现在瞧见这白花花的东西，她倒是明白了。 这不是给她找晦气呢么！ 已经有过两次被人给诬陷，一次是巫蛊之术，一次是楚盛被下毒，哪还能再来第三次？ 却听张氏指着楚小乔的鼻子斥责。 “不孝女！你大伯过世，竟连个挽联也不贴！好歹是你的长辈，死者为大你何故绝情于此！” “你们明知过两日就是我家小姐的大婚，如今还要贴挽联，你们究竟是何居心？是想将这三天的婚礼，拖到三年后么！” 跟来的碧海比楚小乔看得明白，一语道破，也解了楚小乔的心头困惑。 前世她忙于任务，精通各种刁钻技术，却是不懂风俗人情。因为她不需要，现在一经碧海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为了陷害，而是为了挡她婚事。 一定又是楚莹儿通风报信，否则他们到这镇上人生地不熟，哪里得的消息，哪里能来闹这事情？ 见到一个丫头都敢反驳，张氏气红了一张老脸，眼看着就要扯开嗓门大喊。却哪料楚小乔反倒是没了暴脾气，抬手一下止住要议论的势头。 和无赖说话，说得越多，被抓住的子虚乌有的东西就越多，与其跟他们讲道理，不如直接顺着他们的脾性耍无赖。 “奶奶，看来您还是觉得咱们还没分家，所以我还是得提醒您一遭，咱们已经分过家了。您现在自己也有院子有家门，要贴也得先贴您家门口不是？” 楚小乔的声音柔顺下来，看着张氏的视线之中，带着几分笑意，只是笑得狡猾，笑里藏刀。 “否则这传出去。多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楚盛不是出家的亲儿子，是野种呢！不得亲娘和媳妇吊唁缅怀，还得靠这外房亲戚来！” 此言一出，围观的下人噗哧一笑，看着张氏的眼神也比变了。 方才宋氏和张氏一连串的闹腾，早已经有了不少集市上的人被吵嚷过来围观，有的是异食园里头的食客，有的是街上的店铺主子或者行人。 异食园的闹腾此时不少。楚小乔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众人每次来凑热闹，都是来看外人笑话。 这已经是第三次。不光楚小乔在众人眼里眼熟，就连张氏都被当成了熟人。 “这不是先前那老太太么？原来是个老不正经！” “难怪一次次来骚扰这楚姑娘，不是好东西。也看不惯别人好。” 四周传来的言语，一句比一句难听，与当年知道楚小乔窥伺杨清风的时候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氏能吵得过楚小乔一干人，却堵不住众人的嘴。 耍无赖这种事情，本就要靠着路人的同情，几次未来镇上，哪料这风向居然转了。 “我、我们家自然是贴了的！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我叫你贴，自然是让你这个离家的叛逆之徒，也表一表心意！” 闻言，楚小乔故作惊讶模样，掩了掩自己的嘴。 “不是吧。奶奶，伯母，咱们家真这么重孝道么？” 瞧她惊愕，一旁的人也跟着纷纷点头，张氏觉得事情有回转，立刻点头。 “那是自然！你这个不孝女。还不快也贴上！” 张氏说着，就要继续往门框上去贴那对白色的挽联，却被碧海推了出去，挡着不让贴。 与此同时，先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宋氏反应过来，立刻露出恨极了的神情来，死死盯着楚小乔。 “挂上了那便好了，大姐现在也应当为了大伯的死而悲痛万分吧？这一守孝就是三年，这三年过去，她的孝心尽了，那悲痛也该没了。” 悲痛应该化成恨意，很自己的娘亲和奶奶这么没脑子！但是却不狠她自己想不到这一茬儿。 楚小乔淡淡的回望着宋氏气恨阴毒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是激得她气急！ “有人去世那是近亲戴孝，没听过还要堂兄弟一起的。” “这哪儿是有规矩守孝道？根本就是胡来。” “依照我看，那就是刁难楚姑娘来了。” “就是，没事儿找事！还耽误咱们吃饭。” 他们在这儿闹事，异食园伺候的人怕出事，除了楚开文之外，其他的人都在这儿了，可不是耽误着异食园的开门和食客们吃饭么？ 旁人越说，对他们的厌弃越重，终于是将宋氏逼急，指着楚小乔便道。 “楚小乔，你可别忘了！我丈夫的死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送的一条鱼，毒死了我丈夫！” “大伯母，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 楚小乔的面色微微一沉，声音低沉音量却大，未有怒火威慑先出。 “大伯父出事是谁都不想的，更何况那鱼我这儿就没送出去过，当时街上人极多，要是找，那人证多得是！” “我丈夫一人前来，你找证人，岂不是随便抓一个塞了银子就为虎作伥！” 宋氏气急败坏，楚小乔仍是不慌不忙，轻飘飘的又道了一句胡来。 “那程大人呢？” 此言一出，原本怒不可遏的张氏和宋氏同时一怔，一时间谁也没了话，却见楚小乔又一次扬了扬嘴角。 “二位可别忘了，大伯父的死……” 第395章 少爷私产 “程知府已经兴师动众的调查过一次了，那尸体在街上抬了一遭，还不够吓人的么？二位这是在怀疑我，还是在质疑程知府？” 楚小乔反问着，语气淡淡，却是让人不可反驳。 现在，楚莹儿可是在程府做程知府的干女儿，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现在楚家人又不检点，刚来镇上定局就闹这一出，究竟是在找楚小乔的麻烦，还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两方正僵持。忽得听到人群之中又传来声音。 站在台阶上抬眼一看就能看到人群之外的人，是柳鸢和柳梁宇二人，除此之外，还有个熟人。 不是旁人。正是楚家的另外一位，楚家老二，楚许！ “这异食园还真是个独特的地方，怎的本官每次来，每次都有热闹看？” 与素日里头一样，皆是温润的语气声线，可目光凉凉，扫过围观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 唯独宋氏和张氏没有，许是因为背后有个程知府，他们还能硬挺着抬头。 柳梁宇在这儿看了半晌，才将视线挪到闹事的两人身上，他眉头扬了扬，才道。 “哟，这不是熟面孔了么？这个月还没到领赡养银的时候，怎的就道异食园门口闹腾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家里头亲人病逝，总要挂上挽联的，可这丫头倒好了！就是不肯听话！” 张氏连忙解释，她总觉得，于情于理，柳梁宇总是要让着她这么个有规矩、有靠山的老前辈的。 却哪料柳梁宇露出一副奇怪的神情来，就连一旁的柳鸢也是。 倒是跟来的楚许忽然开口道。 “娘，大哥去世，不是只要咱们自己家里头挂上挽联，莹儿和嫂子戴孝便可了么？为何还要往三房这边跑？” 张氏一见自己儿子胳膊肘往外拐，立刻揪着他的衣裳，气急败坏指着楚小乔道。 “她难道不算是咱们的自家人了么？你大哥的死，她也得吊孝！” “若是你们家给楚盛设灵堂，三房的确应当是去祭典缅怀的，不过。他们家的确是用不着戴孝的。” 这一次开口的，是柳梁宇，他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签字画押的宣纸来。 纸上，是先前楚家来镇上闹事，要三房出张氏的赡养费，这边是那时候白纸黑字的条款。 “因分家，楚小乔为新楚家家主，从此独居自立，再不沾染楚家分毫，但因祖母张氏年老体迈，父亲楚开文应尽孝道，所以每月一两俸银。送于衙门处为楚家自取，于张氏养老之用。” 柳梁宇一口气读完了上头的字，这还是当初张氏自己提出来的。 “这一局明明白白的写了分家，更何况楚盛与楚小乔也不是血缘至亲，这一遭闹腾着实是没必要的。”柳梁宇故作头疼，闭眼摇了摇头。 张氏还是不甘，就要耍无赖，却见柳梁宇忽得上前去，直接就将张氏往人群的方向推，将她推离异食园的门口。 “老人家，还有这位夫人，您二位快请回吧。这异食园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二位招惹起来，怕是要惹麻烦的，这楚姑娘可是凶得很呐！” 手上力道不小，可言语之间皆是劝慰和温柔。 旁人看了，都觉得柳梁宇是在劝架，为了庇护张氏和宋氏，赶紧送他们离开。用自己的官位去压楚小乔，叫她不要为难长辈。 这一招暗渡陈仓，倒是玩得娴熟，得心应手。楚小乔不由的微微偏头，暗中笑了笑。 宋氏还不肯走，却是被楚许给推走了，一边推还一边劝说。 “嫂子，娘，咱们这回是真的不占理！别吃更多亏才是！” 楚许也是好言相劝，又害怕的看了一眼柳梁宇，让宋氏和张氏也心有了忌惮，这才是终于让人离开。 “还看什么。都没事儿做了是不是？” 柳梁宇把主谋推走，柳鸢就将这些看热闹的家伙也都赶走，围观的人间正主都走了一个，自然也就不再继续围着多看。 “姐姐怎么和柳大人一同过来了？”楚小乔好奇询问。 柳鸢便解释：“你这么大的喜事。我自然是要过来恭贺的，而且你母亲的身体不好，你出价那日，已经安排好我在你这院子里。做许多事情。” 母亲身体不好，那许多事情就是要由长姐代替的。 但瞧着方才宋氏和张氏的模样，楚小乔是断然不可能让楚莹儿来的。 “今日柳大人和姐姐一起来，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我刚来镇上的那一日，也是你们过来帮衬，解得围。” 楚小乔一笑，柳鸢更是笑。 “是啊，哪料时间过的这么快，这才不到半年，你便又要乔迁了。” 柳鸢感叹白驹过隙，人情变换，正被回来的柳梁宇听在耳中，虽然知道她心中待自己也特殊，而自己也放不下过去。 可佳人定了婚约，他不论如何，心中都带着一丝惆怅和苦涩。 看得出柳梁宇心里头的失落。楚小乔这便立刻带人进院子，而异食园的下人也去各忙个的。 到了屋子里头，柳鸢给楚小乔说了一些嫁娶的规矩，楚小乔这才发觉，原来成个亲是如此的麻烦。 在自己出嫁前，要去邀请宾客，订菜设宴，这些便不说了。娘家在自己出嫁之前，爹娘还要运着她的东西，到杨家的宅子里头去装柜。 成亲当日自己被迎亲接走，拜堂之后，进了洞房，杨清风要在外面陪客，这一闹腾就到了晚上。 洞房之后第二日，还要去敬茶拜见大宅院里头的所有长辈亲戚，礼数更是多不胜数。 “怎的规矩这么多？杨清风他也没告诉我……” 难不成是等着看她的笑话么？ 听柳鸢说完，楚小乔才拧起眉头来，不由觉得成亲麻烦，也终于知道，为何两日的时间，准备喜事会那样仓促。 毕竟前世只要领个证，这一世，楚小乔觉得只要拜个堂就好，哪知道那么多？ 柳鸢瞧她一副为难模样，不由的又笑道。 “你有什么可难的？” 第396章 共为联盟 “这些都是旁人需要为你做的，你只要好好的待着，等着杨家的花轿过来便是了！而且，杨少爷若是什么不告诉你，那定然都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的，不必担忧。” 言罢婚事，柳鸢又讲了旁的事情来，同楚小乔说起了昨日她让人送到曲妙阁的琉璃花簪。 “那发簪我瞧了，做工精致，造型也是别出心裁，材质似玉非玉，品级稍稍低了一些。但好在足够独特稀奇，我昨个儿虚拍定了一下价格，倒是可观。” 言语之间，柳鸢摆出了一个数来。这数字一出，倒是让楚小乔惊愕。 本来，玻璃就是不值钱的，楚小乔压根便没指望能出售，毕竟在这时代里头，大家闺秀身上都是金银玉石，哪里看得上玻璃。 可她却忘了，玻璃和明瓦是这个时代不曾有的定西。 “姐姐可真是个生意人。又给我指了一条路。” 若是这东西她能批量的搞出来，就算是不出成品，只给首饰坊里卖材料，也是很大的一笔金额。 “妹妹别生气，姐姐我这是做生意惯了的，若是你不想，咱们不做这方面的生意也是没事的。” “哪里？我就是喜欢姐姐你这精明的样子。” 柳梁宇一直在旁陪坐，也想说些什么，可话道嘴边，只是微微一笑，再没有多言。 柳氏两位离开，楚小乔正打算继续做旁的事情，却忽得又听闻楚家的人来，她心下一紧，心道怎么人走了还敢回来？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不是张氏和宋氏，而是方才突然出现，推着宋氏离开的楚许。 本来以为，楚许是知道了张氏和宋氏在这里闹事，又搬来了镇上找了靠山，想来投靠分一杯羹，现在看来，他倒是另有其事了。 无泽将人带进来，楚小乔看着他。让人倒了茶，以正常的待客之道同他平起平坐。 楚许喝了茶，才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账本，递给楚小乔。 “小乔，你不用担心我同娘和宋氏同流合污，我现在是在杨家做伙计，来这里，也是奉了杨少爷的话。” 楚小乔狐疑的盯着他，随即还是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本账本，因为先前同杨清风合居甚久，杨家的账本他也看过不少，但这一本看起来同先前的并不一样。 楚小乔翻开查阅。片刻之后，面上惊愕的神情再掩盖不住，抬头再看楚许的时候，不禁又问了一遍。 “你是在杨家做伙计，还是在给杨少爷做伙计？”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楚小乔知道，先前杨家所有的账本，在批阅之后全都会盖上有杨老爷姓名的红章。 章有一枚，仅杨老爷一人所持，下头的人若是得不到这章，便什么事儿都做不成，这也是为何。哪怕杨老爷手底下的伙计有那么多老油条，生意还能做下去的缘故。 而这一本没有，但上面的拨款出账却是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分一毫都没有少。 那可见，这账单虽然与杨家的相似，却不是杨家的。 如若不是杨家的，又是杨清风送来的，那就只可能。是杨清风自己的东西。 “两者皆有，只是杨少爷那边，我更得重用一些，虽然不能到处去说，但工钱银子，是比杨家要多得多的。” 楚许这样的让，背井离乡在镇上过活，就是为了银钱二字，旁的事情，他那里关心那么多？ 管理下人，铁腕规矩是一回事，工钱待遇好了。用不着那么多规矩，伙计们也会忠心耿耿。 “杨少爷将账本给了你，可是有跟你交代过什么？”楚小乔翻阅着账本，又一次询问。 楚许摇头。自从那一日杨清风在闻香斋单独宴请他之后，杨清风每次便只是给他事情做，让他帮忙管理一些小事情。 虽然活儿不算多，也没有送他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更是没有给他一间单独的铺子管理，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若真的让他当掌柜的，他是当不好的。 见楚许不再说话，楚小乔有往后翻了两页，果然，这样一翻，她就发现，最后一页的账簿后面，写了一行俊逸的小字。 “为夫所有身家，今交由夫人打理，为夫玉佩，可随意支配挪用。” “噗……” 楚小乔一声轻笑，随机将账本合上。 原先是以为，杨清风给自己的玉佩，只是可以去杨家的铺子里头拿银子使唤。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大用处。 杨家有多少资本，楚小乔不知道，但是杨清风有多少，她现在算是知道了。 不多，但是也够了。 “二伯父，您现在在杨少爷手底下，都做些什么？” “平铺子的事情我是管不上的。就在庄子里头做一做活儿，前些日子，在山里头又开了一片地下来，杨少爷说是要中草药，可我看着那地方贫瘠的很，还多为沙石，现在也没能开垦，恐怕是难，要赔本。” 如此一说，倒是让楚小乔愣了一愣。 她要中药草的事情，从来没和杨清风细说过，他倒是知道，竟还去为她打算了。旁的不说，就是这一颗用心，都是难得的。 “小乔，二伯有件事想当面问一问你，还请你坦坦诚诚的告诉我。” 楚许本就是沉默的一个人，现在一主动开口，正经起来，一下子神情更严肃了些。 “二伯请问，我做人做事一向坦坦荡荡。” “大年三十儿的那天晚上，你二伯母上山，被焚在竹屋这事情，当真与你无关？” 楚许问的认真，言罢，他紧紧的盯着楚小乔，似是生怕错过她一星半点的神情。 楚小乔也不避讳他对自己的审视，现在他问出口了，自己倒是更加坦然，忽得轻松的往椅背上一靠。 先前只知道楚许因为二房的死，与张氏他们疏远，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若说与我无关，那便是假的，因为只要是去后山、进竹林、入竹屋，必然是去找我的麻烦，所以二伯也可以直接说，我就是杀了二伯母的凶手。” 第397章 罪魁祸首 闻言，楚许的拳头紧了一紧，眉头更是锁死，那一股压了小半年的火气几乎就要喷涌出来。 看着他即将爆发的模样，楚小乔觉得讶异。 楚家二房坏主意比宋氏还多，甚至比宋氏精明，自从二房没了之后，楚家的坏主意也少了不少。 可是那样一个毒妇，嫁与的丈夫，居然还能是个痴情种？ 似是看出她的惊讶，楚许才又出言解释。 “娘是个贪心不足的，大哥好吃懒做娶了宋氏为虎作伥。但是你二伯母嫁过来，也是受人欺负的，这才无奈……” 长辈都倚老卖老的没人性，不欺负人就只能被人欺负。也难怪。 只不过凭什么，他们的顺心如意要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这不公平，所以她也不会乐意。 “你二伯母的确糊涂，对你们一家做过不少的坏事，可楚家闹狼那一次，她也算是遭了报应了！怎得最后还要丧命？”楚许愤然。 “那一次，我听到山上有狼过，自然下山去看。想去救助却是已经晚了，的确是一次报应，只不过是给张氏和宋氏的报应，然而张氏用你妻子替她当了人肉盾牌，而且，事后生死由天。” 楚小乔抿了抿唇，看着楚许，楚许一怔，随即对楚小乔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他回去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妻子躺在床上，屋子里头的恶臭无以言喻，可见楚家人并未对其有过什么贴心照拂，还是自己回去了之后，妻子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现在人越来越少，终于是只剩下宋氏和张氏两个了，她们没有什么本事，就只能吃楚莹儿。 而现在，楚莹儿也已经成长，那里还会甘愿被旁人利用消耗？ 若是把楚莹儿给逼急了，恐怕最后，说不准鹿死谁手。 “二伯母对我们家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也正如二伯父您所说，她已经遭了报应。而山上起山火的那一日，我们全家都在楚家院子里，我又同杨清风在镇上，何德何能，可以算计出一场山火来？” 也对，就算是楚小乔可以引狼将二房划伤，可最后让二房癫狂的，还是楚家的大房与张氏。 而且最后出事的那一夜，也是楚家老大在院子里，更是他将自己给引开的，如此一想，也只可能是楚盛干的。 但现在。就连楚盛也已经命丧黄泉，他就算是想报仇，又从何谈起？ “你不应当盯着逝去的人，更何况，还是意外逝去的人。” 楚小乔出言提醒了一句，倒是让楚盛缓过神来，又是片刻沉吟，瞬间便反应过来。 这草菅人命的人，不可能莫名嗜血，只可能是杀了人，才能让自己往上爬，而现在一路高升的。恐怕就是背后的阴毒祸首。 “多谢。” 事情想明白，主子交待的事情也办妥，楚许忽得起身，行礼就离开，他走得飞快，楚小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去。 “快去送一送，免得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报仇本就不是能急的来的事情，楚莹儿到了程府，和程雨晴搞在一起之后，连她都得小心翼翼，还被算计，楚许这一个人又能办成什么事情来？ 无泽会议一点头，立刻就去了，还让人包了点心，送出去以示安慰，让他宽心之际，有拉进关系。 如此妥帖的安排，和风月场子里头混出来的碧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泽回到屋子里头复命的时候，楚小乔已然低下了头，不过不是去看送来的账本，而是看杨清风亲自给自己系挂在腰间的玉佩。 眼神之中捎带着些许的迷离。似是神思已经跑远。 无泽立刻不再多言，安安静静的又退出了屋子去。 杨清风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只是许多时候，情形不对的时候他总是不说。默默去安排。 先前自己负伤他便是如此操心，那便不难想象，他往日里头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头多少的事情，都无人分担。 “小姐，怎得大白天发愣呢？” 碧海的声音响起，才将楚小乔拉回神来，用眼神询问她有何事。 “周秀才来了，知道小姐要大婚，送了两幅对联来的。” 自从这周有才在她的异食园里头说书，他每日一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楚小乔来请个安，随后去找隔壁院子里的楚小风。 他口才极好，也是见多识广，有他镇场子，来往的食客便更多了。她能赚的更多，周有才一日也能拿到半两银子，日子自然是更好。 而且，先前周有才在外头还教了三个小娃娃，都与楚小风年龄相仿，楚小乔让他在这边的院子里教书之后，那三个娃娃也被带来一起上课，楚小风因此有了玩伴。隔壁的院子更热闹，赵氏和楚开文也是开心。 周有才还没进院子，楚小乔就听到了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都先跟碧海姐姐来吧，同心院里头，小少爷已经等着了，给你们备足了点心和牛乳茶呢！” 碧海将小孩子们都带走，周有才才脱身进屋，将两副写好的对联送上，楚小乔翻开打眼一瞧，不得不说，的确是一手好字。 杨清风的字是俊逸规矩，比之周有才的，则是洒脱大气，是真正文人墨客应有的气度。 “的确是难得的好字，不过……你今日来的，似是比往日晚了一些，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自己这儿都遭遇麻烦，和自己走得近的人，岂不更是会更不利？ “我平时低调为人，倒是没有麻烦找上我，我只是听得楚姑娘在处理家事，觉得过来不好，就晚了一会儿，又想着你这大婚，家里头又被撕了春联贴挽联，就起笔写了两副，一副补了您这娘家门口的一副，一副您算是给您的新婚贺礼。” 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唯有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以及好好教导楚小风，算是尽心了。 “你倒是头一个来送贺礼的，也是送的贴心。” 第398章 三权分立 楚小乔倒是乐意收下，微微一笑间，眉宇间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一股质朴柔和，好像晨曦之间的阳光一般，看得周有才一时间晃了眼睛。 反应回来的时候，连忙红着脸，从屋子里头跑了出去。 见他逃跑，楚小乔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出嫁，觉得杨白娇出来无望，才难过逃走，连忙又补了一句。 “你安心。杨家小姐很快就会出来！” 不喊还好，这一喊之下，院子里头其他的人也听得清楚，周有才的脸瞬间更红。脚底抹油，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时间往后推挪，异食园那边从客稀，到正午的热闹，再倒半晌的热闹，以及晚宴时候，最后的热闹喧嚣。 这一日，异食园的账本。楚小乔交给了碧海处理，经过一个月的教导调教，碧海已然学的差不多了，楚小乔每日只需要看她批改过的便好，一日之内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余下的时间，楚小乔则是在院子里头兜兜转转，看了一圈又一圈。 院子里头的人各自忙碌着，食客们一个个也是面上带笑，有些眼熟她的人，见到她出来转悠，也会道一句“楚姑娘好”。 还有一些关系很好的食客，楚小乔上前亲自倒茶水，他们也会同她攀谈两句，说一说生意上的话，也说一说家常的事情、集市上的八卦。 客人不多的空档，下人们轮番的休息吃饭，他们瞧见楚小乔闲暇转悠，也乐意同楚小乔聊天。 聊一聊这院子里是如何自在悠闲，如何像一个世外桃源，聊一聊外头的食客还有过去他们执行任务时候遇到的事情。 这些事情有好有坏，好的时候，可以捧腹大笑很久，坏的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让捧腹而笑的人瞬间沉默不语。 不过，好在楚小乔情商高，总能一句话将众人情绪给调转回来。 赵氏醒来之后，能喝进去汤药，有楚小风和楚开文陪着，家里头热闹，她的身体也好了许多。 不论何处，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终于是安定下来了。 楚小乔松了一口气，却是忽得有有些伤感的拧了拧眉头。 似乎总是这样的，不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她总是把一处处理好了之后。离开这里，现在亦是如此。 与前世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是功成身就的感觉，不像前世，有些不好的任务，总让她有负罪感。 天晚了之后，异食园打烊之后，宏二从杨家过来，对楚小乔偷偷的说了，今日杨清风被杨老爷叫走，晚上恐怕是过不来的。 楚小乔这一次没有多想，而是吃了饭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里。 将碧海翻跃过的账本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的确是没了大问题。 只不过，将账本合上的一瞬间，楚小乔眉头瞬间一拧，倒是想到了旁的事情来。 杨家的那些老伙计，都是杨老爷时候的兄弟，如今还不是要改朝换代，让下一代的杨家主为难？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仅仅是在朝堂上适用的。 想到现在赵氏的身体，还有楚开文已经辞去了杨府的活计，还有楚小风这一个弟弟，若是她到了杨家去，那这院子，就算是在她名下也定然是难以看顾周全的。 不论如何，得为家里人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自己可以继续尔虞我诈，去帮杨家平了内乱，但家里人没有道理再跟着自己吃苦了。 光影跳动，阑珊之间，楚小乔紧蹙的眉头忽得一松，一笑间。已然想到了万全之策。 既然做不到将权利紧抓在手里，那不如索性放权，让下头的人持以平衡，自己去搞便是。 “将碧海、无泽。还有小风都叫来。” 门外是红螺在守着，一听到楚小乔的吩咐立刻去做，没过一会儿，被交代的三人都就都来了。 “进来了就坐吧。” 楚小乔已经搬了凳子在屋子里头。一人一张，围着屋内的圆桌而坐，楚小乔亲自到了茶水，请他们坐下。 包括红螺在内的四个人，都瞧着楚小乔，似是觉得气氛有些严肃，一个个都没动，等楚小乔放下茶壶，再次抬眼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是一个个紧张的要命。 尤其是楚小风，那额头上都开始往下冒冷汗了。 “怎么了？这一个个的紧张成这样，还怕我吃了你们不成？”楚小乔觉得好笑，又一次摆手，示意他们一个个坐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之间，看着楚小乔坐下，他们这才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坐下。 “这院子开了四个月。现在也终于是稳定下来了，你们觉得，这里如何？” “异食园自然是最好的，同心园也是，奴婢们在这儿过的都自在，也舒坦，外头是没地方能比得上的。” 碧海回应，众人都跟着附和点头。这里简直就是俗世之中的一个桃花源，没有大宅院儿的勾心斗角，人人安居乐业，也算是另一种自给自足。 旁人点头，楚小乔也点头，不过她随后又问。 “所以，你们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打算继续留在这儿，还是要往外头再闯一闯？”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们既然已经到了小姐的麾下，自然是以小姐马首是瞻，小姐有事情吩咐，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去，若是无事岁月静好，我们自然会安然待在这里。” 无泽回话道，他们本就是从俗世与血雨腥风之中退隐下来的，怎的还会愿意再回去呢？ 众人正疑惑之际，倒是楚小风率先反应过来，眼前亮了一亮道。 “姐姐是想确定，家里头有没有人出远门，好分配任务，让异食园继续发展？是咱们的院子里头又要有大动静了？” 楚小乔点头，看着楚小风的眼神变了变，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么做，应当是个正确选择，楚小风已然是成长起来了，日后继续成长，必成大器！ 家里头情形不好，赵氏身残，楚开文又不开化，楚小风是自己的接班人，那她也得给这个弟弟留一些东西才行。 第399章 院子过户 “你说的算是对吧，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没人要出门去，那我便不必担心，你们要分家的问题了。” 楚小乔如此说，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倒是让他们觉得可笑，在这儿，有什么可分家的，是过得不够好了，还是手头上钱太多，闲得慌？ 似是看出他们一个个的心思，楚小乔勾了勾唇角，随即将自己面前的账本翻开，往对面四人的面前推了推。又对红螺勾了勾手指。 红螺立刻会意，起身伴着自己的凳子，将自己的位子从碧海身边，挪到了楚小乔的身边去，楚小乔对她一笑。这才又转头，严肃的看着桌边其他的三位。 “你们以我马首是瞻是好，可你们也得知道，我现在要嫁为人妇，自然是没了跟你们相处在院子里头的方便，你们还怎么以我马首是瞻？” “小姐，以小的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杨府去找您一趟，根本不是个什么麻烦事儿的。” 无泽回应，这一次楚小乔出嫁。人人欢喜，从来没有将她离开异食园当成一回事儿。 毕竟杨府只是在南诏镇的另外一头，他们想找到人还是很容易的。 “账本自然得日日往那边去送，但突发情况呢？比如今日楚家人来闹，你们要如何？不论是去请我，还是去请柳大人或者柳鸢姐姐，你们总要时间，时间一长，自然更是会出麻烦！” 这一问，现开始是询问，可最后一句，就成了斥责。 斥责一出，对面的三人立刻低下了头去，一个个沉默，思考这楚小乔方才的问题，缺不晓得该怎么回复。 “你们之所以不知道怎么处理，那是因为，他们是楚家的人，是我的亲戚，而这异食园又是我的，你们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小乔这一答，又是给他们找了台阶下。 一来一往之间，却是让对面的三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来，不晓得楚小乔此言何意，是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他们正迷茫之时，忽得听到楚小乔又来了一句。 “但……若这院子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你们便能无所畏惧的处理所有麻烦了。” 言语之间，楚小乔勾了勾唇角，再一次点了点账本。又是坦诚的一摊手。 “所以说，这一次叫你们来，是为了将铺子彻底给了你们，直接交由你们打理，我只做引到，除非必要的麻烦，此外，我再不往这里头插足干涉。” 此言一出，犹如惊天之雷，众人惊愕之间，楚小乔则是将自己的打算直接讲了出来。 旁侧，陪坐的红螺已经惊得掉了下巴，可见对面坐着的三个人，更是心口发颤，犹如抗上了重担。 楚小乔的打算很简单。直接将铺子三权分立，这三权也是对着这院子里头的三方人。 一个是楚小风，自己的家人，一个人无泽，这院子里头的下人都是他的旧部，还有，便是孤身一人，但是姐妹两个深受楚小乔调教的碧海。 让碧海来管理这里，她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进退，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而无泽就是一个办事的，一方面管理，一方面办事，已经足够。 至于自己的家里人。自然是要靠着异食园养老，所以楚小乔，也会给楚小风一份，但也只是每月拿银子度日，若是他还想发大财，就得靠后天的努力，好好经营。 碧海在这里头是孤身一人，所以自己要直接将这异食园包括院子地契，全都转到碧海的名下，这样。楚小风和无泽两个人，就算是手有重金和权利，也必须得听着碧海的话。 如若有什么变动，碧海也不会因为变动、内乱而受委屈受苦。 这是极有远见的做法，只要相互牵制，经营之人精明，那至少三代，这院子都会平衡下去繁盛下去。 齐家如同治国，是一样的道理，楚小乔所安排，是极有心计的，就连每个人的安排比例都已经划分好，妥帖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等楚小乔将自己的安排都说完，对面的三个人才缓缓回神。无泽和碧海对视了一眼，忽得一起站起身来，退到位子之外，朝着楚小乔直接下跪行礼。 “小姐，奴婢不知是哪里做错了。还请小姐明示！” “小的们就算是先前张狂嗜血，可如今都是小姐的人，也断然不敢逾越小姐的！” 两人一人一句的表忠心，言罢，又是一磕头。 楚小乔无奈的一扶额头。心道：这些人当真是被压迫惯了，一有事又往坏处想，这怎么成得了呢？ “我方才的话，像是对你们问责么？” 她辛辛苦苦的说了半晌，安排了半天，就差起草一下契约了，当然，这契约是一式两份，一份会送到柳梁宇手上，一份会在自己手上留着，等楚小风长大，才会给楚小风保存。 自己一语过罢，也不见人起来，无奈，只能让红螺去动作，却哪料一转头，红螺也在自己身边傻掉了。 倒是此时的楚小风忽然看得明白。 “姐姐此举，一是害怕楚家人再来闹事，二也是为了嫁到杨家之后，不成为众矢之的。免得被人暗中窥伺异食园，所以交由自家人管理，对么？” 虽然是问话，但最后两个字却不是很重，反倒是将“自家人”三字当成了重点，这才让地上跪着的无泽和碧海稍稍回神。 “瞧你们两个，嗨不起来？这么大年纪，竟还没一个小孩子想得清楚。” 这一句话，是真的教训了，两人才连忙起身。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可是小姐，就算如此，这我们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是做不来的。” 现在，异食园一个月已然收入超高了，但也是靠着楚小乔的稀奇点子撑着，若是没了楚小乔，他们也不晓得究竟该怎么办。 “所以，我虽然给了你们，但这里的账本还是要日日送于我查看，这里的新菜，我也会定时写了菜谱来，一并来让你们做了上新，还有便是，这里的人，我仍能使唤。” 第400章 红螺宏二 楚小乔又一次讲她方才了一遍的话。 听到楚小乔并非真正撒手不管，三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了旁的问题，楚小乔便让红螺去取来文房四宝，写了契约，一式两份，四人签约画押，才楚小乔才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屋子里只留下了红螺伺候。 在异食园的待遇，本就比外头好了千百倍，现在这样一安排，每个人到手中的红利更多，惊喜之余。却更是觉得一股压力而来，令人惴惴不安，又让人对未来充满期许。 出了屋子，三人谁也没急着回去。反倒是都停在了檐下，抬头看着外头夜幕。 天上云正浓，月亮在云后朦胧不清，时而风来，月华清辉明亮一些，可风再来，就又将月光给挡了回去。 忽得，碧海就是一叹。忧心忡忡的转头望了一眼屋内的方向。 “碧海姐姐，你叹什么气呢？”楚小风扯着碧海的袖子，“姐姐已经说了，没事儿的，她还会在的，只是异食园不在她名下罢了。” “碧海姐姐不担心自己，咱们这儿只要咱们齐心，自然是什么问题也不会有，是在担心小姐。” 楚小风就算看得再透，也只是个小孩子，他能看透的，也只有他熟习的人和事情，现在听碧海如此说，更是疑惑不解。 “我姐姐要嫁人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杨少爷一定会好好疼爱姐姐的！” “杨少爷自然会疼爱小姐，可旁人就不一定了，女子的苦难，都是从成了亲之后才开始的。” 平常人家如此，大户人家虽然有荣华富贵可享，但那也得看有没有享受的命才是。 楚小乔将异食园安排的妥帖，这里的确是再无大碍，所有人安居乐业，可她却要离开，去往下一个战场了。 无泽一直没有说话。还是静静的看着天，他总觉得，现在的楚小乔，像极了先前一直亡命天涯的血滴子，总是以身犯险，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去的。 屋子里头，楚小乔将外头碧海和楚小风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是没有多说，也没有多想，只是静静的看着门口。 侍立在侧的红螺也没有多言，她才刚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甚至有些怀疑，方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等着外面的人都一个个回去休息了，楚小乔才又转头去看红螺。 “小姐有何吩咐？”红螺连忙回应。 “没什么吩咐，今夜我同你们不再是主仆，只是共事的关系，你不必端着规矩，小心翼翼。” 言语之间，楚小乔又示意红螺坐下，红螺倒也是大方，毕竟楚小乔方才的决定已经给了她足够的震惊，她怕是接下来再没有别的事情能让她惊愕了。 “你可是会生气？” 楚小乔问，红螺疑惑。她便又解释了一遍。 “异食园，你们姐妹二人分明同样有功，你还是最先到我身边来的，我只给了碧海在这异食园的地位，却没给你。” “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救的，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心甘情愿的，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个身外之物？” 红螺摇头。忽然觉得楚小乔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给了碧海地位，她们姐妹一体，也是给了她更好的待遇，这样浅显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奴婢明白，自己是要跟着小姐一起，嫁到杨府去的，也知道小姐这一遭必定需要帮手，所以定然会跟着小姐共进退。” 红螺言之凿凿，信念坚定。 可此时。楚小乔却一改方才庄严肃穆的模样，对着红螺挑了挑眉头。 “你是与我共进退？还是你本就想去杨家走这么一遭？” 红螺是有理由要去杨府的，毕竟每一次杨清风带着宏二来，两人之间总是要比旁的下人之间要近一些。 而且。宏二每一次对红螺的讨好，都是放在表面上的，不带一丝不好的伪装遮掩，和杨清风那个大冰块完全不一样。 见楚小乔神情暧昧而又了然的瞧着自己。红螺的脸瞬间通红，岂料楚小乔的下一句话，硬是让红螺想把脸埋进地里头去。 “不光是我瞧出来了，这院子里所有人都瞧出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瞧着红螺的脸一片通红，楚小乔不由的噗哧一笑，随即又严肃，佯咳一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朝着其他的地方看去。 一直等着红螺恢复的差不多，楚小乔才又一次幽幽开口。 “我听杨少爷说过，宏二是他母亲娘家的孩子，与他应是表兄弟，你嫁过去，于情于理，咱们都不亏。” 情谊上，两人相互中意。在一起也能情投意合，更何况宏二还有杨清风这样一个主子，应当不会有多么过分的举动。 在道理上，虽然杨清风母亲的娘家没落了，但宏二终究也是个有本事的，拉拢了他也是好事。 红螺身为刺客，自然也想得明白这些东西，朝着楚小乔点了点头。原本忐忑的心思，此时倒是安定了下来。 多少主子都是不愿意自己手下的下人乱窜乱多心的，就怕背叛，而如今，楚小乔对他们确实宽松又宽松，尊敬又尊敬，又如何让他们不贴心侍奉？ 而楚小乔自己也是明白，与其发银子说好话，倒不如顺着她们的心意，才能更好的抓住人心。 当然，如果是恶人，那就得在一开始斩草除根。 夜渐浓稠，没了旁的事情，便歇下了。 第二日胎养起来，楚小乔仍是起的很早，直接叫人去请了柳梁宇来，将昨夜签署的契约给了柳梁宇，让他去盖上衙门的章，这才算是生效了。 当柳梁宇瞧见这契约内容的时候，就是一阵大惊，忙问她何必如此。 杨府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楚小乔现在又是净身出户，到了杨府去，还不是要被吞了骨头？ 来帮楚小乔取东西去杨家装柜的柳鸢也得知，立刻拉着楚小乔让她好好想想。 “妹妹啊，这异食园你就算是顾不过来，那还有姐姐在呢！” 第401章 大婚之喜 “你如此一分下去，万一有了什么事儿需要用银子，那杨府能给你出多少？” 这话如果不是柳鸢说，换成别人，定然会被楚小乔认为是要吞了她的院子，但此时，她一点也不怀疑，但还是拒绝了这兄妹两个的劝阻。 这是她能想到的，让自己的家人和部下安身立命的最好的办法。 “姐姐不必担心，我的鬼点子那么多，自然还会有别的生意做，这药田刚开始置办。还有那琉璃发簪，都是能做的生意，银子不会少的。” 楚小乔的能力，柳鸢怎会怀疑？可她担心的哪里是未来？而是眼下！ 眼下楚小乔手上没了银子。那才是麻烦的事情。 见柳鸢还有要唠叨的趋势，楚小乔连忙打住，低声道来。 “姐姐不必担心我，上一次我被程雨晴陷害，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了几条金鱼，手中还算是有一些，不然。哪能安心的净身出户？只是这事情不宜张扬，还请姐姐也保密。” 听到此处，柳鸢才是易安信，终于是放开了紧攥着楚小乔手腕的手。 柳梁宇将契约盖了章，给了楚小乔一份，自己留下一份，也算是进了自己的职责。 瞪着柳鸢带着下人将楚小乔的用品和衣服抬走，送到杨家去整理收拾的时候，院子里头一下只剩下了柳梁宇和楚小乔。 今日，异食园特意的闭了一日院子，所有人都忙碌着布置和准备。 有的在准备明日的食材，明日异食园的糕点翻了倍，折了一半的价格往外头送，而内院和同心园则是挂上了红绸，贴上了剪纸的大红喜字。 两个人静静的站立在院子里头，看着旁人忙碌，中间的距离所隔一臂，也是安全端庄的距离。 从楚小乔知道了柳梁宇的心思之后，两人之间就一直隔着这样的一个距离，只是今日柳梁宇才发现而已。 原来从湖心岛上下来的时候，楚小乔就知道了，自那之后，两人再没有过任何过近和亲密的距离和动作。 “今儿应当是楚姑娘最后一日在这院子里了，明日。这内院的正屋就要易主了吧？” 沉寂了半晌，柳梁宇只想得出这么一个开头来。 “安排给了碧海住着，东西两边的厢房，一间还是无泽住，另外一间给窦姚。” 窦姚管理着药田的事情，让她住在内院里头也是对她身份的一个认可。 “那贺璃呢？我记得你送给舍妹的发簪，是经过他的手才造出来的，他怎的不住进内院里头去？”柳梁宇又问。 “贺璃在后院埋头研究，废寝忘食，哪里会想出来？而且，他在这院子里头也住不久了，不必要再搬动。” 等她在杨家安定下来。自然还得继续搞新花样，继续做生意，否则在杨家根本不可能站得住脚。 简单的说完，又是一阵简短的沉默，柳梁宇才开口。 “明日你进了那院子，就知道那里头不好过，如果有一天撑不住，或者杨家的小子欺负你，你要知道，外头还有我、我们在。” 言罢，柳梁宇佯咳了一声，也不久留。转身而去。 既然是看中她，那就不能让她左右为难。 等着柳梁宇离开，红螺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她也担忧的瞧着楚小乔，但不是因为楚小乔与柳梁宇多说，而是柳梁宇提得问题。 “小姐，柳大人和柳鸢所言是有道理的，您这一去孑然一身的。万一真的要用到银子，那可怎么办？” 先前程知府给的金条虽然还有，但从赵氏治病到院子的布置、最近才搬东西等等，已经花了不少，还有一半是杨清风的，哪里还能有多少呢？ “杨少爷不是把身家全给了我了么？我难不成还会因此而缺钱？别墨迹了，本小姐明日就要嫁人了！” 日落月升，月走日来，黎明刚至，天际还有着一丝幽蓝夜幕的时候，异食园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碧海和红螺将嫁衣凤冠给楚小乔穿戴上，华贵的衣裳本就衬得她华贵。再配上红妆胭脂，更是将她衬得美艳绝伦。 异食园也摆上了喜糖，庆祝今日楚小乔的大婚。 迎亲的队伍要到上午的时候才会过来，楚小乔上完妆之后。还有近一个时辰才回到迎亲队来的时候。 碧海要将楚小乔的红盖头盖上，可楚小乔却是不依，端着盘子吃点心。 柳鸢同她说过，迎亲队一来。把她接走之后，还要行礼拜堂，之后就是在洞房里头一直等着到晚上，宴席虽然设的多，但没有她的份儿。 不仅中午头的没有，晚上的也没有！ 瞧着楚小乔硬生生吃了一盘饼干下肚之后，碧海不由的眼角抽搐：怎的这嫁人跟上刑场似的？ 死刑犯的最后一顿都吃得极好，大鱼大肉的，怎的楚小乔现在的模样，好像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小姐放心，现在不必吃太多，到时候就算是您不方便动弹，奴婢定然会给您伺候得好好的。”红螺连忙道。 这饼干虽然好吃，但甜腻腻的，喜欢甜食的食客都不会一次吃完，楚小乔这吃多了。怕是要出问题。 碧海递上茶水解腻，又待了一会儿，楚小乔才将红盖头给盖上，然后起身，准备去跟同心园的爹娘行礼辞别。 可哪料她刚起身，步子一抬一落就是一绊，幸得有红螺手疾倍“看”小说的扶助，才没连人带着这一套繁重的行头摔在地上。 “小姐这一身。的确是麻烦太多了，小心着些吧。” 嫁衣宽大，裙摆铺开后简直如同一朵艳烈的红梅。 红螺说着，搀扶的姿势变了一变，暗中帮她轻轻牵起了一些裙摆来，楚小乔顿时觉得脚下平摊轻便了不少，这才得以出了门去。 同心园里头，楚开文和赵氏早就等着了，瞧见楚小乔过来，虽然比他们预想的要晚了一些，但终究还是等着楚小乔过来，没有去催。 女儿要出嫁，双亲总是矛盾的。 上了花轿之后，便是外人家的媳妇，这拜别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第402章 柳鸢姐姐 在楚家的时候，张氏架子极大，喜欢摆谱，就算是村子里的农户人家，也要学着镇上的富贵人家日日请安，还每日都要行跪拜之礼。 现在搬到异食园来，楚小乔当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礼也是许久没有行过了。 今日是要再温习一遍了，而且她的双膝，今日是第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回。对着娘亲和爹爹行礼。 赵氏眼眶发红，可见是已经哭过了，红螺瞧着二老，也是难过。至于楚小乔，那大红的盖头挡着脸，旁人瞧不清她的面容，只是她能透过盖头，瞧的见外面。 本想着没什么可哭的，毕竟两家只是相隔集市罢了，可再转念思索之间，忽得就发觉并非如此。 成了杨家的媳妇。就算是有杨少爷护着，可到底不再是自由自在的，怕是回来一趟也是麻烦。 红盖头之下，楚小乔的神情动了一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唇边，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多说无益，只是徒增伤感罢了，她还是到了杨府直接立足，过得好了，他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从异食园回到同心园，楚开文也跟着出来，柳鸢已经到了，和无泽一起等着楚开文。楚小乔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门口方才似是有一阵骚动，正有人着急忙慌的逃跑。 虽然在红盖头之下，却也能察觉到楚小乔审视的目光，柳鸢便道。 “不必理会，不过是不长眼的东西罢了，今日我站在这儿，那就我是你长姐，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做数。” 最后一句话她不必加上，现在加上。楚开文听不懂，但楚小乔是听清了。 想必是楚莹儿那边又派人来闹腾了，之后碰到柳鸢在这里，被轻轻松松撂倒解决了。 “我也不想在今天做坏事的，只是可惜了，别人先不长眼的，可是怨不得我。” 言语之间，柳鸢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西园的厢房，这一瞥之下，楚小乔就明白，恐怕现在还有人在院子里头，只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没有公开处刑罢了。 “小姐，小姐！您有一样东西忘了带了。” 楚小乔还没来得及回应柳鸢什么，窦姚便从西园跑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个荷包。 她要带的东西，昨日柳鸢就已经都送到杨家，由杨清风身边的下人打理了，自己今日只需要人过去，至于那荷包，她更是从未见过。 但转念一想，有忽得想到前些日子同窦姚交代的事情，楚小乔就暗中拉了拉红螺，红螺立刻会意。上前接过，替楚小乔守着。 这荷包里头的，应当是把杨白娇弄出来的东西。 自己交代的事情，院子里头的人还当真是上新，倒是什么都在今日赶上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异食园已然安宁，她得赶往下一个战场。 “无泽。不论如何，你要护好异食园，还有同心园，尤其是后者。” 同心园绝不能轻易的暴露给外人，那是她给爹娘还有弟弟留的一处安乐窝，也是一个退处，有谁能想到，躲藏逃难的宅子，就在本宅的隔壁？ 无泽心领神会的点头，他向来对楚小乔马首是瞻，只要她开口，无泽就定然要去做到。 杨家迎亲的队伍掐时间很准。时辰刚到，集市上那吹吹打打的喜闹奏乐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远远的，可以见到一队红色的队伍朝着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乐队。随后是骑着白马的男子。 男子身形昳丽，正红的喜袍衬的他俊美的五官多了三分令人出乎意料的艳熠邪魅。 “素日里他只穿淡色，如今穿上艳红，到是更俊俏俊美……” 楚小乔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喜帕偷觑着街头而来的美君郎。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就连身边的人都没听清，可街头那人却似是听到，眉眼流转过来，远远的便瞧见了她。 身姿婀娜，喜帕之下，明眸之中神采奕奕，面若白玉，朱唇一点，犹如白雪艳梅，只远远的一眼，就惊艳得人心神一晃。 但这经验只是一瞬，碧海就将楚小乔偷偷掀起来的一角喜帕给盖了回去。 “小姐别胡闹！现在不能掀开，会不吉利的！” “哪儿有什么吉利不吉利这一说儿？瞧杨少爷那边，马都站住了，人都惊呆了！” 红螺倒是不在意。如此评价了一句，却被碧海瞪了一眼，也不再说话。 杨清风那一愣，后头的迎亲队伍也跟着一停，其中一个轿夫险些没撞到马屁股上去，一直等前头的杨清风又甩了甩缰绳，才继续往前。 迎亲队伍到了门口，又是一连串的礼数。喜轿才终于落下，由红螺扶着楚小乔上轿子去。 听着喜轿子在敲敲打打的音响之中离开，柳鸢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留下来继续替楚小乔处理异食园的琐事。 楚小乔这次大婚，宴席之上曲妙阁是要出宾客去的，只不过柳鸢不去，柳梁宇去，虽然是以知县的身份去，但杨清风知晓，便不会被怪罪。 “楚伯父，您先回房里头陪着夫人吧，小乔这走了，她那边定然也是不安生的，需要人陪着。” 柳鸢将楚开文往回劝，楚开文叹息之间，又看了一眼喜轿的方向，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人走之后，柳鸢一挥手，窦姚和无泽立刻会意，跟着就往西园里头去，而碧海则是留在前院，继续将规矩行完。 西园里头，都要是要往内院里头搬的，所以此时她的厢房已经空了，但里头还有一个人在。 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来捣乱的——楚莹儿！ 料到楚莹儿定然不甘，会让人来捣乱，却没想到她居然敢愚蠢到自己亲自过来。 此时，她正被人五花大绑着，丢在厢房里头，两侧是两个身配长刀的刺客，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不必多说，只是眼神就能再她身上打穿出两个窟窿来。 她此来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阻止楚小乔入杨府，沦为满城笑柄。 第403章 疑心萧蔷 先前让张氏和宋氏来，没想到他们办事耍赖不成，翻倒让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三年的守孝之期，她怎能容忍自己守孝，却还要看着仇敌快活？ 所以她今日来，就是带着下人来叫板，计划也很简单，用自杀威胁楚小乔不入府。 当然，她不会真的自尽，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所以她连刀具也没带，只是带了一瓶能让人昏睡过去的汤药而已。 毕竟。就算她因为楚家而名声一落千丈，但现在有了程知府，程家自然会对她帮衬，旁人也不会怀疑程知府的眼光。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敢闹起来，旁人定然也会以为，这事情有蹊跷。 不需要任何证据，只需要她演得足够可怜悲痛，而她自诩美貌与戏骨，否则哪能轻易上了程家养女的位子？ 岂料刚到门口，还没叫嚣两句，柳鸢就来了。一声令下就让人把她给抓了起来，竟然连小厮也打不过，害的她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 忽得门板一声巨响，是柳鸢踹门进来，瞧着地上身着华服却是狼狈不堪的楚莹儿，不由得噗哧一笑。 “好嘛，你还真是个好姐姐，妹妹大婚的时候来闹事，还拿着这迷魂汤当自尽的鹤顶红……你是不是真当这异食园里头的人，全都是傻子！” 柳鸢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小瓷瓶，不是旁的，正是楚莹儿带来的汤药。 只见她手腕抬落之间，瓷瓶“嘭”得一声落地，就在楚莹儿的脚边炸开，惊得她整个人瞬间蜷缩。 柳鸢这便看出来，她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草包废物。 先前没有接触过楚家人，柳鸢还好奇楚小乔究竟是被什么样的人家养出来的，竟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现在看来，恐怕那些技能和心眼，全都是被这些恶人给逼出来的！ “唔唔-——” 忽得，楚莹儿挣扎了起来，似是方才柳鸢轻蔑的眼神刺激到了她，她的嗓子里拼命的发出声音来。努力想要挣脱绳子。 她自以为是很努力很用劲儿的，可落在旁人的眼里，她挣扎的动作和发出来的声音，简直就是笑话罢了。 柳鸢看了一眼旁人，用下巴指了指她，被看的人立刻上前，拔出来了塞在她嘴里头的抹布。 “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程知府的养女，我今日来这里，是和程大人说过的！” 尖锐的叫喊声让屋子里的人瞬间拧紧了眉头，柳鸢不由的堵了一堵耳朵，等她稍稍消停，这才开口。 “是是是。你是什么身份我自然知道，否则你同你带来的小厮，早就被我灭口，丢出去喂野狗了！” 柳鸢神情凶狠，周身煞气迸出，不亚于旁侧冷酷的刺客。 “你、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否则你也是把自己往火坑里头推！”楚莹儿努力的瞪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 但在柳鸢面前，她的凶狠也不过是小鸡见到老鹰一般。 “自然是要放你回去，不仅如此，我还得给你喜糖让你带回去，否则程大人该说，异食园没有礼数了。” 言语之间。旁侧刺客长刀一出，楚莹儿一声尖叫之后，身上没有伤口，倒是绳索被人给切断。 只见柳鸢带着人恭恭敬敬的让开一条道路给她，下人又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她往外去。 如此顺从的反应倒是让楚莹儿一愣，但转念一下，她还是大着胆子往外走。瞧见果然没有人拦着她，也没有人作出什么对她不敬的动作来，这才松下一口气。 果然，有了高贵的身份，旁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是曲妙阁又如何？就算是杨家和异食园又如何？ 那些做生意的，哪里能和当官的比！ 如此想着，楚莹儿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上勾，只是没等她的笑容足够大的时候，柳鸢又开了口，一瞬间叫她的心跌回了冰穹之中。 “我们放你回去，不是动不得你，而是程府里头。有人会替我们动手。” “程雨晴疯癫，的确是我们做的手脚吓唬她，但她为什么为难你，你自己心里头就没点儿眉目么？你真当你做了什么。她不晓得？” 柳鸢眯着眼，看着楚莹儿，她背影僵硬，脚下步子硬生生又被一句话逼停在了原处。 她在程府过得如何。柳鸢又如何会知道？而且，怎的会清楚知道，是程雨晴在与自己闹矛盾，给自己教训和苦头吃？ 各种问题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只闪动了一瞬，她便自以为是有了眉目：楚小乔既然能吓唬到程雨晴，那就定然也能给她通风报信。 现开始楚莹儿和程雨晴同屋住，楚小乔下不得手，现在她搬到隔壁去，倒是方便了仇人行动！ 程雨晴就算是再厌恶楚小乔，可楚小乔终究是外人，一个被独宠了那么久的千金小姐，哪里会容得自己家里头还有外人作祟？ 所以程雨晴和楚小乔联合起来干掉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楚莹儿脑子里迅速的过着这一切，丝毫没有注意到柳鸢话里头漏洞百出，程雨晴对她不满，也只是因为她突然登上高位而已。 脚步的僵硬只是片刻。楚莹儿就又一次抬步，往外头去，很快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柳鸢带着人一路跟过去，瞧着她着急忙慌的往程府去，无泽不由的发问。 “柳阁主，就这么放人走了？” “她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还能对她怎么样？” 柳鸢翻了个白眼出去，心中却是觉得无比畅快。 “方才我那一句话。已经做的足够多了，这楚莹儿能爬到现在的位子上，定然是煞费苦心，也算是在程雨晴的手底下修炼成了，不过程雨晴也真是傻，不懂得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这一遭，楚莹儿在再回去，对程雨晴的态度恐怕又要变了。 与其自己出手那么费劲，到不如借刀杀人，最后鹿死谁手，也不清楚呢。 另外一边，楚小乔上了花轿，轿夫抬着一路往杨府去，她从未面临这一幕…… 第404章 百鸟朝凤 她从未做过轿子，没想到轿子里头如此狭小，而且晃悠的几乎要把她给甩出去，耳边是敲锣打鼓的奏乐。 那一曲《百鸟朝凤》喜庆而又让人觉得躁动，楚小乔在轿子里头，只觉得辛苦，无奈只能抓稳了身下的座位，随即想撩开窗帘看看，还有多久才能到杨府。 只是这窗帘一撩开，看到的不是红螺，而是鲜衣怒马的杨清风。 他原是应当在队伍前头的，可此时却退到了她身边来。似是料到窗帘会被撩开，他的马又靠近了几分，随即瞧瞧的一伸手，正好将一样东西从窗口丢了进来。 “先吃两颗。会好受一些，就快到了。” 是他沉沉却又清晰的嗓音，有唢呐的声音盖着，路边围观的人听不到，只有楚小乔才能听得清楚。 她打开那一包东西，那是个纸包，里头是十来颗深色的话梅干，甜味有。但酸味更重，是让她止晕的好东西。 看来，他许多事情不同自己多讲，的确是全都已经打算好了的。 几颗话梅入口，酸酸的味道下肚，终于是让她的反胃眩晕之感好了一些，而且这话梅干是剔过核的，她不用想着果核要吐到哪里去。 “你看那些小厮们抬着的东西！” “还有那轿子顶上！这是……这是十里红妆啊！” “就是知府嫁女儿，也不会有如此风光的！” 方才觉得好一些，路旁观礼人们的议论之声便响了起来，一个个惊呼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前头吹的唢呐声音！ “红螺，怎么回事？”楚小乔对着另外一边喊了一声。 却听得红螺也是惊叹：“小姐，是您的嫁妆，所有东西大小齐全，多不胜数，还有轿顶，是红锦缎！” 楚小乔所乘轿子，里头虽然窄小，只容纳得下一个人，可外头的装潢雕琢，却是精致得令人发指。 轿子所制木料，皆是百年檀木，红里透着紫。坚硬美观，就连抬轿子的两根长木棍上，都精雕细琢着百鸟朝凤的图腾！ 轿子顶上是尖尖的一个锥子，锥子上头镶嵌着金色的宝珠，再往上是一个红锦缎扎成的绣球花。 红锦缎本就珍贵男的，除了绣球花，还有八片长长的红锦缎从绣球花之中延伸而出，被护轿的八个人手举木杖高高撑起。 湛蓝的天幕之下，红色的锦缎如同凤凰的尾巴，在高处随风而动，气势非凡！ 楚小乔听过十里红妆，一方面说的是嫁妆多儿富贵。另外一方面也是对迎娶的美娇娘的首肯。 听这外头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楚小乔受宠若惊。 她哪里知道，杨清风会为了自己下这样的血本？ 轿子一路到了杨府的正门，楚小乔感觉着轿子停下，随即轿帘被人拉开，自己就被搀扶出了轿子。 本以为那人是红螺，岂料伸进来的居然是一只挂着喜袍的手。 是杨清风在搀扶她。 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在耳边，一片欢呼起哄的声音之中，楚小乔小心翼翼的抬步，跟着杨清风往杨府里头去。 似是瞧出她行动不便来，杨清风索性该拉为搂，将她半搂在怀里。暗中帮她拉着裙子，又给她腰上借了一股力道，让她免去更多的疲劳。 “踩碎瓦，跨火盆，当心些。” 细微而又清晰的嗓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楚小乔微微点头，哪怕头上蒙着喜帕，对眼前的一切瞧不清楚。可只要有他的力道在，她就敢义无反顾的往前。 入府之后，欢呼和礼炮的声音仍是不断，一直到了堂前，在司仪的呼喊声之中，拜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她才终于被送到了洞房里头去。 一路过来喧喧嚷嚷，吵吵闹闹的，以为层出不断，就如同她从楚家一路走出来一般。 忽得眼前一亮，楚小乔被那光线晃了眼睛。一双桃花眸子微微闭了闭，才终于又睁开。 低眉落目，再抬眸相望之间，才发觉是自己头上的喜帕已经被人掀开。 杨清风笑着。双手顺着喜帕滑落至她肩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 他情深一往，她亦然。 桃花眸中异光流彩，神采灼灼。情意几乎要从那一双眸子里溢出来。 “行啦行啦，你们俩今后，有的是时候两人相望！” 是杨白娇站在一旁开的口，随即就将两人都按坐在了床榻之上，接着，就开始讨头彩说笑话，而后又有侍女和小孩子端着豆子五谷，上来给两人撒帐。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 杨白娇一句一句的往下念叨着，杨清风和楚小乔身上的豆子愈来愈多，闹洞房的孩子们也是呼声愈来愈高，直至后来杨白娇的歌谣念完，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这才一个个的退了出去。 杨清风没有留下，也跟着起身往外去。倒是杨白娇来解释。 “婚嫁硬是早上盖上，晚上掀盖头的，不过大哥怕你闷得慌，就提前走了这个过场，外头长辈们是不晓得的，所以还是得带在屋子里头才行。” 为了怕楚小乔拘束，这才是提前走了过场，楚小乔可以在屋子里头自在些。而杨清风还是得出去待客应酬的。 这些，楚小乔不大清楚，红螺就更不会知道了，倒是杨白娇又讲了许多。 今日这撒张的歌谣，应当是有地位的老嬷嬷或者是朱紫雪来做的，但老嬷嬷是朱紫雪管着，朱紫雪也定然不会位杨清风的婚礼卖力。 但闹场子也不合适，所以朱紫雪只能告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生闷气，这才由杨白娇来代劳念歌谣。 如此一来，倒也是免了不少的麻烦了。 “这一次，终于是要喊你一声嫂子了！”杨白娇挽上楚小乔的手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小乔，好像天真的孩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玩伴一样。 杨白娇虽然是女流，却也不能在这院子里头多待，只能交代了她所住的地方，让楚小乔有什么事儿就派红螺去找她，她会尽力安排妥帖。 第405章 装病药粉 “你一个杨家少夫人，身边一个下人定然是不行的，大哥先前将身边的小桃派去伺候我，今日我把她送回来了，如此也免得娘亲再给你硬安排下人，惹得你们多了心结。” 杨白娇倒是体贴，却让楚小乔拧眉。 “那你身边呢？你一个杨家的大小姐，身边也得有人伺候才合规矩不是？” “有人的，是新从外头买来的丫鬟，是娆姨娘买的下人，已经送给我用了，虽然愚笨了些。但终归是个外头的人，是安心可靠的。” 杨白娇解释完，楚小乔才安心一点头，恐怕娆儿从外面买丫头。也是从梦华楼托人买来的，也是听着自己要入杨府，暗中安排了人，才把小桃换回来，供自己用的。 倒真是个贴心的人，没有仗着杨老爷的宠爱，恃宠而骄。 “嫂子，你还真别说。娆姨娘的确比母亲还要温柔亲人，现在母亲病了，外头也是娆姨娘撑着场面，虽然没有正妻身份，却是所作所为皆不过活，又端庄大方，是个极懂事的人！嫂子将她调教的真好。” 听着自己的同龄人，一口一个嫂子的喊自己，楚小乔只觉得别扭，但人已入府，也只能守着这些规矩。 倒是娆儿让她大吃了一惊，知道她有本事，却没想到，居然能如此服服帖帖，现在在杨清风的婚宴之上，还能赶走了朱紫雪，越俎代庖。 见楚小乔已经往旁的方向去想，杨白娇就要离开，回自己的院子里头去，却哪料忽得又被楚小乔拉了一把。 “你先等等，还有一样东西我得给你。” 楚小乔言语间，红螺已经明白，上前来，将窦姚塞来的荷包打开。里头有两包药粉，一包是黄色的纸包着的，一包是白色的纸包着的。 这两份药她平日里就见窦姚研究，已经知道了分别是做什么的，就对楚小乔道。 “黄色的，是解药，白色的，是毒药。” 红螺说的简单，楚小乔和杨白娇也听得明白，但是后者只明白了功效，却不晓得用意。 “嫂子，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把你从杨府先捞出去的法子，你既然知道杨府要不安宁，不如就装病到异食园去躲一躲，等这里平静了，你再回来便是了。” 杨白娇一愣，她当初想要离开杨府去异食园，是因为异食园着实自在，而且楚小乔也在那里，可现在楚小乔都来这里了，她再走还图个什么？ 更何况，就算她不愿意参与到宅院暗斗之中，但很多事情她看得懂。也舍不得。 大哥和娘亲向来不和，这一次，定然是要死磕到底了，她不希望早年丧母的大哥委屈，却也看不得母亲和二哥出事。 楚小乔的话一出，杨白娇的神情瞬间凝重了不少，楚小乔也看得出她所想，不过还是让红螺将功效和用法给杨白娇讲了。 至于最后究竟用还是不用。当然还是要看杨白娇自己。 “嫂子……你是不是已经和大哥计划好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至少让我有个准备……” 她不是想去告密，也不想如何帮衬，只是想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毕竟从娆儿入府、楚小乔楚家，再到现在自己要被弄出去，一切一切都在预兆着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们什么都没商议过，只是你哥哥觉得，与其让我一个人在外头乱想，倒不如把我带在身边，这才娶了我进来罢了。” 楚小乔如实回应，至于杨白娇信还是不信，那就由她来判断。 “这药，我是已经给了你了的。你用还是不用，或者要如何处理，全看你。但你若是要用，那就得等着我回门的那一日。才能用。” 楚小乔安排的妥帖，若是不待她回门的时候，而是在府里的时候，说不准就要被人认为她是丧门星。 杨白娇点头间沉重而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红螺却是拧紧了眉头来，一直等着她出去，听不见脚步声，才开口询问。 “小姐，咱们就如此直白的告诉她，放她离开，合理么？” 女儿一直都是向着母亲的，就算杨白娇跟楚小乔的关系再好，那也是在府外的时候，现在入了府，一切都得从头算起才行。 “无所谓，到时候抵死不认便是了，就算她要叛变，咱们也是头一回，不论如何。杨老爷看在杨清风的面子上，总不好为难咱们的。” “请少夫人放心，二小姐不会辜负少夫人的一片心意的。” 主仆二人正议论，忽得听见门口又传来动静，两人的谈话立刻一停，齐齐朝着门口看去，随后，便见到一位粉衣的侍女从门外推门进来。 这女子倒是同碧海差不多年纪。一看也是懂规矩的。 瞧见两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侍女连忙到了楚小乔面前，俯身行礼。 “奴婢小桃，是少爷贴身伺候的人，今日起，也负责伺候少夫人的起居，府里上下所有的事情，少夫人都可以问奴婢，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夫人安排的一切事情，奴婢也一定会做到。” 小桃说的郑重其事，言罢，就是跪地的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一礼是拜新主子必须行的规矩，是杨府的规矩，也是所有深宅大院儿的规矩。 等小桃这一礼之后，楚小乔只是挥手让她起身，却没有吩咐，场子忽然一冷，可小桃却没有不知所措。 楚小乔打量着小桃，也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她根本没有再看着自己，而是一直看着自己身侧的红螺。 红螺也能察觉到她审视而又包含了不满的视线，不由的回瞪了两眼。 “你有话便直说！少埋在心里头，背后捅我刀子！” “既然到了杨府，那就是杨府的人，你对主子的称呼，也该改一改，否则日后走出这房门去，跟在少夫人身边，就丢了少夫人的脸面！” 言语之间，“少夫人”三字被小桃咬得极重，似是格外不满红螺对楚小乔的称呼。 第406章 新人旧人 也对，杨清风费尽心力，这一段时间来东奔西走，对自己又是砸银子，又是卑躬屈膝的亲自此后，就连安排行礼之事都是他体贴自己，现在还要在外头应酬。 看着他如此为自己费心，就连外人都会为之动容，又何况是身边伺候的下人？ 自然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应当也对杨清风体贴入微的。 但，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主子都没说话。小桃一个下人倒是要越俎代庖了，这是有何深意么？ 楚小乔的眸子里头微微变了一变，却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耳边的两个下人继续分辨。 “规矩是在外人面前守的。异食园从来没那么多的规矩，你家主子都没多言，轮得到你在这里开口？” “少爷今日里来忙里忙外的接少夫人入府，哪里有功夫管你？身为下人，就应当有下人的本分，乖乖守好自己的规矩，做好自己的事情，别给主子添麻烦！” 当初。楚小乔大伤与杨清风合居半月，小桃在异食园伺候过，但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在杨府和异食园来回跑，就算是在异食园常待着，也大多是碧海陪着她。 红螺脾气本就冰冷，与旁人都合不来，如果不是宏二，估计她也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此时若是宏二在，应当还能劝说两句，可现在宏二跟着杨清风在外头应酬宾客，哪里顾得了这屋内的事情？ 这初来乍到，新来的贴身婢女和旧的管事侍女，哪一个都不能亏待，若是处理不好，这以后也不得安宁。 深宅大院里头，多少矛盾都是这么来的。 杨清风主外，她作为少夫人就要关着院子里头，与朱紫雪敌对，今日红螺和小桃的矛盾，也算是让她管中窥豹了。 “到了一处，就应当守着一处的规矩，少夫人初来乍到的不懂，可我懂得很。只要少夫人开口，我定然把你调教得好好的！”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便将问题丢到了楚小乔的和是那是。 楚小乔闭了闭眼睛，心中只觉得麻烦，心道怎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那么多？ 是这大宅院里头太闲得慌了么？才让这些人憋出这么多规矩和坏毛病来！ “红螺，既然小桃要教你规矩，你也就学一学吧，毕竟这杨府是富贵大户，祖上留下来的规矩繁琐，不同咱们的院子里头，除了一家子和乐安逸。就没旁的事情了。” 楚小乔这一次，胳膊肘往外拐了一拐，可那后后半句话分明是有了责备之意，再看着小桃时候的眼神，也沉了一沉。 这一沉带着满满的冰寒，似是在看着什么敌人，倒是让小桃愣了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眼中的戾气一过，又恢复成了素日里头平淡亲和的模样。 “不过小桃，红螺说的也没错，你虽然是这院子里头伺候人的婢女。但你也是人，我许你们，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稍稍放松一些，否则你们日日端着，累的不能行，哪里还能好好做事？” 给一个权利，再卖她个面子，算是给足了小桃肯定。红螺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依言，走到小桃的身前去，朝着她示弱的行礼，随后跟着她出了厢房去。 红螺本想着小桃会找个地方，找一些茶杯之类的东西，好好的刁难自己一番，可哪料两个人，只是出了厢房，到了下人们住的后院里头去。 杨清风身边的下人只有宏二和小桃，那后院不小，不过也是空空的。 小桃直接带着红螺去了后院。把她领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厢房里头去，让她查看。 厢房里头东西一应俱全，也都是按照平日里红螺的习惯摆设的。 “这里头是你休息的房间，是宏二准备布置的。你看看吧。” 小桃说的冷冰冰的，丝毫不亚于生气时候的碧海，不带一丝一毫的心情，却是让人觉得她非常生气。 “怎的。你不乐意我住在这儿，还是不乐意别人帮我精心布置？” 红螺拧眉，她的心眼儿是和楚小乔一样的，自己看上的东西，被旁人多瞧上一眼，都能不舒坦半晌。 不舒坦归不舒坦，可红螺的脑袋还是转圈儿的，她倒是有点儿怀疑，这小桃究竟是图什么？ 是图宏二，还是图杨清风？又或者……怎的像是母老虎护犊子？ 红螺的一问带着挑衅，却哪料小桃却是根本没搭理她，转身就走，红螺拧眉，正要跟出去，却见小桃进了隔壁的房里去，随即又拿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 没想到红螺会跟得这么紧。小桃险些撞到红螺身上，站定了，才将自己拿来的东西丢给了她。 “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这个，将里头的人和称呼，以及他们的喜好全都记下来。” 小桃态度强硬，那一本册子极厚，砸在红螺身上虽然如同挠痒痒，却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是她那严格的脾气，更是让红螺不爽到了极点。 奈何有楚小乔的命令在，红螺也不得反抗，只能又不服的瞪了一眼小桃，随即低头去看她扔过来的册子。 那册子翻开，竟然是杨家的族谱，里头有着杨家祖先，也有现在杨家宅院里头的人。 红螺不傻，自然是直接往后头的几页去翻，终于是翻到了杨老爷这一辈里头，里面有现在杨府各位主子的画像，以及称呼、姓名、与杨清风的关系，和他们的喜好，很明显，是特意整理出来的。 “我现在就去拿给小、少夫人。” 错误的称呼到了嘴边，红螺立刻改了话头，随即就要回到前院去，却哪料被小桃一挡，直接一把推了回来。 “不许去，少夫人这一日已经够累了，得身着华服在屋子里头待一整天，已经够累了，我拿了是让你看，你既然出身不一般，也应当能一夜之间记忆住的，否则明日少夫人敬茶，怕是不好搞了。” 明日，楚小乔敬茶是有杨清风陪着，下人们也都会跟在外头，哪里用得着现在就背熟这些东西？ 第407章 墙头马上 这分明就是…… “你别觉得我是在刁难你，我这也是为了少夫人好，这大婚之日还要勾心斗角的，已经是极不好走的开始了，若是不现在就做完全的打算，日后的褥子，还能怎么过？” 红螺还没想完，倒是被小桃先开了口讲了出来，随即就见小桃一抬手，直接指着宏二给她准备的房间。 “你应当可以快速记忆的，现在好好努力，我先去厢房外头守着。免得没人伺候，再有人这时候闯进来出什么乱子。” 言罢，红螺就被一个人丢在了后院里头。 而前院里头，没了红螺子啊身边。楚小乔也算是安静，她在榻上做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可身上的头上的凤冠她自己摘不掉，就只能自己挪身到椅子上，靠在椅背上稍稍眯一会儿。 早上的一盘点心很快消化完，外头前院的喧闹和饭菜的香味，隔了基层院子和院墙。都能远远的飘过来，楚小乔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 就在她开始觉得憋屈的丝毫，房门忽得打开，楚小乔一惊，几乎是瞬间提着裙子回坐到榻边，将红盖头遮回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奴婢。” 传来的是小桃的声音，楚小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鉴于方才她所言，楚小乔还是没有动弹，但她恍惚间闻到菜肴米饭的香味，这才身形晃了一晃。 “奴婢从厨房拿了些饭菜来，少夫人先用吧，没有外人，不必带盖头的。”小桃又补充道。 楚小乔这才动弹，抬眼再看小桃的时候，仍是一副审视的目光，小桃却是不多言语，只是微微躬身行礼，随即又不待任何情绪的离开。 到真是奇怪，方才还吵得那么凶，现在又对自己恭恭敬敬，难不成，这丫头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人？ 还是有待考察。 楚小乔如此想着，筷子还是伸向了饭菜。这饭菜明显就能看出来，是从一大锅里头捞出来的，没有什么摆盘可言，却是样样新鲜，都是刚出锅的。 看来，应当是从刚出锅的，给宾客的大锅菜里头捞出来的，一来是新鲜热乎，二来，也是防止她刚入府就有人对其投毒不利。 “是个有心之人。” 楚小乔看着饭菜，低低的评价。 内院之中，楚小乔和红螺被分开。各在一处，一个努力的记族谱，另外一个则是无聊的在房里待着。 一开始楚小乔还提心吊胆的会有人进来，后来发现确实没有人在，索性大胆起来，一个人在屋子里头伸胳膊踢腿，活动僵硬的身子。 午饭和晚饭，还是靠小桃去厨房里头拿到屋子里头来，然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头用饭。 除了吃饭，小桃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换一次茶水，检查一下点心。 若是楚小乔吃了，就再上一些新的来。若是楚小乔没有吃，则是继续放着，若是她两三次进来楚小乔都不吃，就把这一样点心撤掉，再换下一样。 看着小桃规规矩矩，任劳任怨，一句抱怨也没有，丝毫不怠慢的模样。楚小乔不由的感叹，这杨府是多么严格，才能调教出这样的下人。 外头，宾客满棚还是在热闹，外来的客人一直从中午吃饭喝酒，到了傍晚才离开，而傍晚之后，又是家宴，杨清风还得继续上桌喝酒。 就在厨子们开始准备家宴，外客要离席的时候，忽得有下人来报，吱会杨清风。有一位宾客正在隔壁的花园里头候着，等着杨清风过去。 杨家这一场筵席设得极大，除了吃饭喝酒的院子之外，还有供来访的女眷们观花、看戏的花园。一共设了两处。 一处搭得戏台子，一处则是艳丽花圃，给妇人们和年轻的女子们满足喜好。 只不过，天色渐晚。女眷们都提前回去，原本热闹的地方，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等杨清风得了消息赶到戏台院子的时候，戏台上的戏子们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而戏台之下，只剩了一个观戏之人。 ——柳梁宇。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手上还端了一盏热茶，在那台上唱的最欢的时候，他却没有丝毫情绪在脸上，只是低头静静喝茶，似是没看到台上卖力的戏子。 “柳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周遭已经没了旁人，杨清风还是从了礼数，行礼之后，才过去坐下，柳梁宇还是没理他。他便也坐着，往台子上看。 这一看才发现，这戏台上正展喉而歌的戏子，此时唱的生疏，就连走台也只是勉强过得去，明显是不熟于此戏本。 “柳大人若是听不下去去，那就叫他们唱一些拿手的。” “我想听的，他们都唱不出来。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你大婚，请来的自然是唱喜剧的那一拨人，这马前泼水，他们能唱出来，已经是不错的了。” 马前泼水——兰因絮果、覆水难收。 这和曲子可不是个什么吉利的东西。 杨清风眸子一眯，再瞧台上的戏子，细细的听着戏文，果然正是马前泼水那一出。 这是柳梁宇在质疑自己，对楚小乔恐怕兰因絮果，覆水难收，毕竟自己的父亲当年是那么深情，发妻死后也是念念不忘，可如今呢？ 如今还不是同这马前泼水里头的朱买臣一样？ 抛了发妻，丢了初心，只剩荣华富贵，还有一堆糟心的人在家里头窝里横。 台上戏子本就因为台下坐着柳知县而紧张兮兮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新郎官，自然更是紧张，就连嗓音都开始发颤，最后云步一走，竟然直接一个不稳，摔倒在了红台之上。 这下，就连台下的戏班主也是一惊，紧张的去看台下坐着的两位主子。 “今日你们忙活了一日了，去找管家领了工钱，便回去吧，对了，记得再讨一些打赏慰劳一下手底下的人，若是管家不给，就说是我亲令吩咐，要查账的。” 杨清风直接安排妥帖，戏班主连忙一应，上台拉了方才摔倒的戏子，就往外头去。 第408章 小桃用心 一旁的柳梁宇将他所言所做看在眼里，倒是不觉得他哪里做的有错。 将外人都赶走，柳梁宇才又看着杨清风开口。 “我本还想再点一曲墙头马上的，你倒是将人赶走了。” 墙头马上，单单听字面意思，就能想得通，他是在指着自己和楚小乔的开始，就是楚小乔翻墙窥视，那时候的自己对楚小乔是百般的鄙夷厌恶。 而现在自己所表现，显然是打了自己最初的脸面。 “柳大人不必指鹿为马、指桑骂槐，有什么话，不如摊开来讲。这里头没有外人。” 杨清风不打算再摆龙门阵，有话直说，柳梁宇见他如此，倒也点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敢问，杨少爷对楚姑娘究竟是何感情？有何目的？” 楚小乔并非世间女子，她刚烈得无以复加，哪里是平常男人和这深宅大院儿能困得住的？ “我与她，比你与她，要真切得多。” 话至此处，两个男人不必多言。就知道了彼此心中所想。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凝滞，除了冷气之外，还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柳梁宇眯起眼睛，看着杨清风，似是想从他的面上瞧出什么不一样的神情来，但忽得他有响起什么，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去。 自己根本没什么资格质疑杨清风，因为这一场大婚，不是杨清风强娶，而是楚小乔选择了他。 “也罢，你只要待她好就是了，别最后落得跟我一样，忘不了旧爱，也寻不得新欢。” 新欢旧爱？ 杨清风拧眉，他虽是知道柳鸢和柳梁宇是兄妹，可其柳家其他的事情，杨清风并不知情，此时，新欢旧爱，这两个他哪一个都对不上楚小乔。 只是瞧着柳梁宇落寞离开，他心中倒是多了一些同情。 院子里头，楚小乔还在屋子里头闷着，吃完了晚饭。就半躺在榻上，透过窗子瞧着外头的天，小桃进来换点心水果的时候，才给她报了时辰。 “少夫人，现在是家宴的时辰了，等家宴结束了，少爷也就回来了，今日这一遭，您也辛苦了。” “家宴什么时候结束？”楚小乔反问。 这是她问小桃的头一个问题，哪料小桃摇头：“这个说不准的，得看宴上的情况，不过奴婢觉得。少爷定然会早些过来，不让少夫人等待太久。” 看着楚小乔缓缓点头，似是又要发呆的模样，小桃转念一想，又对楚小乔讲了明日的安排。 明日，楚小乔除了要敬茶给众位长辈之外，还要在院子里头转悠一圈，认识新地方，再之后，便是回来院子替杨清风处理杨府里头的账目，以及对下面的人立规矩。 小桃在一旁将明日敬茶的礼数演示了好几遍，楚小乔这才点头表示没有问题了。可小桃刚要走，却忽得又听楚小乔问。 “明日敬茶，只是杨老爷和现任夫人么？” “今日主母没有在大礼上露面，听宏二传回的消息，家宴上也没有出席，所以明日敬茶，她定然也不会出面的，所以明日只有杨老爷和娆姨娘。” 既然没有仇敌在场。那便好办的多了。 瞧出楚小乔面色一松，小桃才拧眉头。 “少夫人，就是朱姨娘不露面，事情才难办的，她是杨府的主母，不出面便是不接受您，如此一来，今日的宴席一散，还不晓得外头究竟会怎么传少夫人，少夫人还是想想怎么平了外头的流言才好。” 楚小乔还没反应，小桃却是急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拜堂都已经结束了。宴席也散了，外头该怎么传也传开了，我现在就算是着急的跺脚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先由着外头的人张嘴闭嘴的说着？” 楚小乔反问小桃，小桃被这一句说的哑口无言。正如楚小乔所说，她现在就算是急疯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外头关于异食园的传闻本就多不胜数。瞧楚小乔神情，看来是根本不屑于再多这一道流言。 “比起外头的流言，你还是多讲讲明天的事给我听吧。” 主子不按自己的意思走，小桃更是着急，却也只能按照楚小乔的意思继续往下说明日的事情。 “明天除了敬茶，在看院子的时候，其余的长辈您也得一一拜会，送了礼才行的。” 先前听杨白娇说过，这院子里除了杨老爷一家之外，还有杨老爷的弟弟一房人，也主在这院子里头。 明日里需要拜会的人有不少，需要送礼的应当只有黎氏，毕竟杨老爷的弟弟带着孩子在外头，这一次婚事，他们也没有特意赶回来。 黎氏与朱紫雪走得近，怕是会趁此机会刁难自己。但最麻烦的，还是杨牧沉更难搞。 明日游园回来，杨白娇和杨牧沉还要来恭贺，到时候，杨牧沉身边那些刺客，才是最棘手的。 等着小桃将明天的安排事无巨细的讲完，楚小乔就知道，明日整整一日。是要全部浪费在这些无用的礼数上的。 “除了这些，最后晚上，还要由着杨少爷带您去杨家的祠堂里上香，不过晚上有少爷在，少夫人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楚小乔点头，小桃便又道：“至于少夫人您初来乍到，备礼送礼的事情也不必担心，奴婢已经让红螺去准备了，很快就能准备好，您一会儿稍稍过目就是。”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门口响动，果然是红螺抱着三四个盒子、箱子从外面回来。 孝敬的礼本应从陪嫁里头出，奈何楚小乔根本没什么陪嫁，红螺只能拿了银子去外面现买回来。 红螺的记忆力很好，外加上现在在杨府里头的人本就不多，记忆下来他们的称呼、喜好、小习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是没有小桃给的册子，她和楚小乔自己去观察，也能很快的把握他们所有人。 将东西都放下，小桃看了两眼，对红螺点点头，觉得她办事不错，买的也都是好东西，是符合册子上总结出来的。 第409章 又喝多了 这才又对楚小乔汇报。 “少夫人，这些都是院子里头的长辈们喜欢的，红螺做事妥帖，少夫人明日只要送出去就好了。” 小桃说着，看红螺的眼神变了一变，似是觉得，她除了脾气不好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然而红螺却没理会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去看楚小乔。 楚小乔陶氏看着小桃，又指了指红螺买来的东西，她几乎是没怎么瞧这些东西。直接询问。 “这些是……专门按照长辈们各个的喜好去买的？”。 “是，只要按照喜好随礼，是万无一失的，少夫人放心。奴婢是一直在这院子里头伺候的，断然不会害您的。” 小桃似是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偏重，让楚小乔起了别扭的心思，此时也随着红螺的办事妥帖而改正。 岂料楚小乔仍是一摆手，指了指那些个东西：“都收起来，明日随礼，只要按照规矩来就行。太贴合他们心意，反而会让人觉得刻意，对咱们印象不好。” 言罢，小桃愣了一愣，红螺也跟着一愣，却听楚小乔又解释道。 “初来乍到，让旁人欢喜咱们自然是好，可本就和咱们有过节的人，是断然不能轻易接近的。” 往往，太刻意的讨好总是会让人新生戒备，反被人利用。 楚小乔如此一说，小桃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心急了一些，按照楚小乔的要求去准备东西之后，再看看时辰，差不多也是家宴要散席的时辰，红螺和小桃就退出了房去。 到底是府邸里头的老人，所有时间都掐得那么准，两人刚退出房门，又要相互斗嘴的时候，就见宏二已经扶着杨清风到了院子门口了。 “少爷，哎！这是院门板不是床板子，不能在这儿睡！” 宏二一路扶着杨清风，杨清风一路踉跄颠簸。他整个人都挂在宏二的身上，已然是在宴席上喝大了！ 见状，红螺和小桃也连忙上去扶人，红螺的力气大，又与宏二有默契，一上去立刻就将杨清风给扶了个板正。 “怎的喝成这样？宏二你也不拦着一些？” 小桃责怪宏二，宏二也是满脸的无奈。 “宾客之宴，再加上家宴，我能拦的都拦下来了，可是人太多，酒太多，根本就拦不住啊！” “拦不住也得拦下来。现在少爷喝成这样，少夫人可怎么办？”小桃有瞪了宏二一眼。 宏二无辜的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很快将杨清风送回到了房里头去，让楚小乔伺候，随即他们三个下人带好了门，就又退回到了下人们住的后院里头去。 小桃是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将房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单身狗。 宏二则是趁机和红螺亲近，直接拍了拍胸脯，跟到了她的厢房门口去。 “我亲自给你布置的屋子，怎么样？” “还行吧。勉强像那么回事。” 心里头有着小雀跃，可常年的刺客生涯，还是让红螺脸上表露不出什么情感来，但宏二看得出她的心思，不由得撇了撇嘴。 “少夫人都能给少爷露个笑脸，夸一夸她，怎的你跟着少夫人这么久，怎么什么都会了。就这一点儿小习惯学不来？” “让少爷听见，回头怀疑你窥伺少夫人美貌，小心他扒了你的皮！” 回瞪了宏二一眼，红螺转身就回了屋子里头去，宏二瞧她要关门，连忙闪身跟了进去，就要与她再走近些，却被她给推了一把，嫌弃的用手当扇扇风，扇掉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身上味道难闻死了，少在我这儿给我添堵，赶紧回去换衣服。” 红螺将宏二往外赶。手上却是拿了谁解救的药递给他，那是她去买随礼的东西的时候，顺带从药铺里头买来的。 毕竟出门的时候就瞧见外头宾客在大吃大喝，不用想就能料到。今日宏二和杨清风在劫难逃，所以这解药一瓶给了楚小乔，另外一瓶她就留着，给了宏二。 红螺买来的是小瓷瓶装着的汤药。他也没等回去，就直接仰头喝了个底朝天，这一仰头，宏二视线的余光就瞟见红螺放刀用的架子上，多了一本册子。 那册子甚是眼熟，他丢了瓷瓶过去看，不由就噗哧笑出了声音来。 “小桃这丫头片子，还真是一如当年的用心。” 宏二神情与所言，明显是见过这册子，红螺不由得疑惑，问其缘由，宏二这便直接讲了出来。 原来，这册子是小桃知道楚小乔要进府之后，一直要准备的，当时杨清风和宏二都觉得，不需要如此费劲。毕竟红螺和楚小乔都精明着，可小桃还是执意为楚小乔准备，就是怕出了什么意外，没有防备。 如此一解释，红螺忽得觉得，并非小桃别有用心，倒是自己和自家小姐心胸狭隘了。 想着，红螺讪讪然佯咳了几声。才问道：“那个……小桃姐喜欢什么？” 她问话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若是离得稍微远一些，根本听不清除，倒是宏二的耳力好，闻言扬了扬眉头，便知道是红螺的刚烈性子同小桃闹了矛盾。 “这丫头和少爷是一个年纪的，你和少夫人差不多大，她不会同年纪小的妹妹计较的，你只要好好伺候主子，其他的都没事儿的，她性子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是比你爱说话罢了。” 宏二宽慰道，这倒是让红螺觉得更不舒服，更是对不起小桃，一瞪眼睛，又凶狠的盯着宏二。 宏二瘪了瘪嘴，这才摸着下巴，无奈又道。 “嘶，你要是问小桃她有什么中意的，倒是没有，她是被杨夫人所救的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对少爷如此忠心，看着是个平常的活泼丫头，可内里是寡淡得很的。” “那心愿呢？” 一个人有可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但不可能没有渴望，否则这人活着就没有意思了。 “嗯……的确是有，不过也是我和少爷小时候所听夫人说过一次，说是小桃本是双生子其中的一个，还有一个妹妹，却是儿时遇难不知道飘零到何处去了。” 第410章 春宵一刻 “那她小妹叫什么名字？模样与小桃姐是一样的？” 双生子也有长相一样和不一样的，只是天生长相相似的比较多罢了，红螺问这一句并不多余。 果然，红螺这一问，就问出了不对来，之间宏二一摇头。 “没人见过小桃的双生妹妹，但听小桃说，是不一样的长相，小桃的名字是后来丢了妹妹之后才改的，她妹妹与之同名，也叫小桃。” 与此同时，院子的前院里头。 龙凤红烛明晃晃的燃着。虽已是入夜，但暖黄的烛光将屋子里头的一切包裹，昏昏之间又带着些暧昧的生息。 杨清风被扶进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香。 知道的是他今日大婚，应酬高兴，喝得多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刚被人从酒缸里头打捞出来的酒鬼！ 楚小乔看着他的样子，怕直接将解酒的汤药给她灌下去，会灌出问题来。只得先帮他脱了靴子，将他在床上安置好，自己扒掉身上的喜服和凤冠。 繁重的行头终于脱掉，楚小乔这才松下一口气。 夜深人静，终于是能消停这一时片刻了。 只是身上衣衫刚刚脱完，正对镜子望，准备卸掉脸上铅粉的时候，忽得身后的光线暗了暗，竟是一道影子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连忙回头过去，却见是杨清风站在背后，低着脑袋正望着自己。 他没穿鞋子，就那么赤脚的站在屋子里头的木地板上，一双眸子迷离，浑浑噩噩的，明显还是醉酒状态，头上发冠倒是还在，只是头发已经蓬乱，毫无白日里，英俊潇洒的模样。 “怎的起来了？快回去躺下，别一会儿再醉酒摔了。” 楚小乔连忙三下五除二的将头的金簪全都拆下来，一连拽掉了两三搓头发，她都顾不上，连忙起身去扶杨清风。 哪料杨清风不让她扶，反倒是一把拽住了她。 “哎——” 手腕上一紧。他霸道的力气一拉拽，随即手腕上一松，腰上一紧，他有力的手臂直接楼上了她的纤腰，将她半圈在怀里。 她身上的喜服已经褪下，只剩下一层里衣，杨清风身上的喜服还没来得及脱下，可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他身上本就灼热，楚小乔依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丝毫未有夜深露重的寒气逼身。 楚小乔还未反应过来，却见杨清风的另一只手又朝着自己袭来。轻轻的揉顺了自己方才拔掉发簪而搅乱的长发，眸底之下尽是怜爱温柔。 “没事的，就掉了几根头发而已，不疼的，咱们快去睡觉了。” 回想到上一次杨清风醉酒，又在自己的院子里头闹腾的样子，楚小乔无奈，只能又一次将脾气压了压，拉着他要回床榻边上。 岂料他不依，又往前两步，靠近了妆台之后，伸手便去要去够妆台上。金簪缠绕的几根的青丝。 “别玩儿这种腌臜的东西，一会儿弄得到处都是，明日该不好收拾了！” 楚小乔抬手就朝着杨清风的手背上一拍，硬是将他的手又拍了回来。 这一拍不得了，杨清风猛地将手抽了回来，随即再看楚小乔的时候，面上满是委屈和难过，好像被大人误会错怪的小孩子。 那一双眸子晶亮亮的。轻咬着下唇，鼻子间呼吸喘喘，竟给了楚小乔一种他即将要哭出来的错觉。 “我、我不是要打你，我只是想你别乱动，别动那些东西，一会儿弄的身上哪里都是，怎么办？” 楚小乔将问题丢回给他，同样用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回望着他，但她忘了，喝醉的杨清风是油盐不进的，不讲道理，也不给旁人耍赖的机会。 “小乔的头发不是脏东西……而且。我想要那些……” 杨清风撇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看着楚小乔望着他的模样，以为她在瞪自己。最后不服气的，搂在她身上的大掌下滑，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不乖，我得好好教训你！” 言罢。又是一巴掌，声音脆而响亮，但却不疼。 可就算不疼，这莫名其妙挨的两巴掌，也将楚小乔的火焰给点了起来，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朝着杨清风皱了皱鼻子，露出一副凶恶的神情来。 “我好心哄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敢打自己媳妇儿？再打，信不信我变成母夜叉，把你的手给卸下来！” 如此一凶，杨清风的面色一下更委屈，竟朝着楚小乔抽嚏了两下鼻子，嘴角直接往下倒勾，委屈得竟连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小乔，你别生气。我错了……” 白日里还低沉深韵的磁音，此时软绵绵的，与素日相比，一反常态，竟带着些小男孩才有的可爱。 言语之间，他搂着楚小乔的臂弯一紧再紧，好像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突然如此“娇弱可怜”。激得楚小乔母爱泛滥，哪里还能再凶的起来？ “乖，咱们睡觉了，不闹腾了，不然明个儿的正事儿耽误，还要惹麻烦的。” 楚小乔说着，踮起脚尖，双手伸到杨清风的头上，去为他摘掉头上的发冠，岂料自己的手刚伸上去，杨清风就又有了动作。 只见他脑袋一挨，顺从的让楚小乔取下了他的发冠，随即朝她的双臂之间伸过去，钻进了她的双臂之间。 这一下动作，楚小乔始料未及，她双手还高高举着，硬是从帮他取发冠，变成了双臂搭在他肩头，撩人的环绕着他的姿态。 “小乔是真喜欢我，真主动。” 烛光映进他的眸子里头，闪闪亮亮的，一改方才的委屈，满是狡黠。 楚小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立刻又是凶狠的一瞪眼睛，只不过没了凶狠的话，反瞧着他倒是觉得有趣。 都说酒后吐真言，杨清风现在的模样，也都是素日里常人看不见的，有些时候，楚小乔甚至都怀疑，那八面玲珑的杨清风是不是真的从小就是如此…… 第411章 儿时糗事 现在看来，他小时候也过的不如意，但那个纯澈的小少年却并未被打压得消失，儿时被他藏在了心口的深渊之中，只有全然卸下了戒备之后，才能展现而出。 正思索之间，忽得感觉腰身一紧，楚小乔反应之际，发现是杨清风弯下了腰去，手臂在自己膝窩处一扫，将自己打横抱了起来。 “哇——” 楚小乔一声惊呼，手上的发冠和金簪掉落。双手紧搂住了杨清风的脖颈。 他现在喝的酩酊大醉，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再抱着一个自己，这不是俩人找摔呢么？楚小乔倒是也想挣扎着下来。但想到他本就不稳当，自己若是再挣扎。 要么一个人摔，要么俩人一起摔！ 感受着她主动搂上来，杨清风嘴角微微勾了一勾，抱着她的双臂也收拢得更紧，感受着怀里由她身上渡来的温度。 “放心，摔了我，也不会摔了你的。你是我的稀世珍宝，摔一下我可是要心疼坏了的。” 他声音依旧纯澈，不带一丝的杂念和欲望，却是领原本害怕的楚小乔脸上一红。 杨清风是真的喝醉了，平日里清醒的时候，他哪里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倒是喝多了之后，开始借着酒劲儿没皮没脸！ 想着楚小乔不由在背后捶了他一下，这一锤倒是让杨清风也拧了拧眉头，随即臂弯松了一松，就做出要掉下去的趋势，硬是又换得楚小乔一声娇呼，他才满意的又一次将楚小乔抱紧。 终于是到了床边，两个人直接翻倒在榻上，楚小乔跌进被褥里头，才终于安了心，推了推身上的杨清风，他却一动不动。 “清风，清风？” 楚小乔拍了拍身上的人，推了好几下也没动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看来是撒完酒疯又睡过去了，以后可不能在让他多碰酒了，对身体不好不说，最后还得折腾她！ 杨清风看着不算壮硕，可压在自己身上还是不轻。楚小乔在他身下挪动了半晌才终于钻出来，将他从趴着的姿势翻过去，随后就帮他宽衣解带。 只是刚把外袍扒掉，正解开中衣的带子，手腕上又是一紧，楚小乔转头，就见杨清风又睁开了眼睛，眼睛晶亮亮的望着自己，眼睛之中还透着一抹小得意，似是在得意方才自己装睡，楚小乔没有识破他。 楚小乔却是又翻白眼，甩开他的手腕。继续帮他解腰带。 见人不搭理自己，杨清风哪能乐意，一拧眉又坐起身来，这一次不是直接抓住她的手腕，而是整个将她抱在了怀里，格外霸道凶猛。 这样的姿态，就像是一只凶猛的大猫，抱住了自己欢心的玩物一般。 “干什么？” 楚小乔被这一抱，又一次被扑到在被子上，虽然摔得很猛，但杨清风的手垫在她腰间，脑袋下头又有软枕。倒是一点也不疼。 “小乔，陪我玩……”他软声入软气，埋首在她身上蹭了一蹭。 方才只是觉得他像一只猫，现在如此动作，楚小乔断定了他就是一只猫妖，而且是一只小奶猫！ 等了一个白天，此时的倦意一扫而空，楚小乔扬了扬眉头：既然他要玩儿。那自己就陪他玩玩儿！ 只要他第二日起来不觉得丢人，那自己就没任何问题！ “哎呀——” 想到此处，楚小乔忽得又是一声低呼，柳眉轻紧，一手捂着自己的腰，眸子微眯，做出痛苦的模样来。 如此倒是换做杨清风一晃，连忙起身跪坐在楚小乔的身旁，规规矩矩的坐姿，却是手舞足蹈，想扶一扶楚小乔，确实害怕再弄疼她。不敢下手，一时间竟就连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 “小、小乔哪儿不舒服？” “腰酸背痛的……我今天都在这房里等了你一日了，坐都作僵了，你回来还这样折腾我。我哪里受得住？” 她轻眨着眼睛，委屈又俏皮，纯欲的美颜甚是撩人。 然而杨清风确实更加无措，面上显出自责来。左右看了看，连忙就要起身下床去。 “小乔别急，等着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来！” 言罢，他就要扬声去喊宏二，楚小乔一惊连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喝多的丑态，自己看看就行了。 若是再让宏二看见，估计杨清风酒醒之时，就是宏二和自己被灭口的时候了！ “不用喊别人，你给我揉一揉就行了。” 言语之间，楚小乔已经又拉着杨清风坐好，自己则是趴在床榻上，由着他在自己的背上腰上揉按。 本想着，他一个大少爷根本不会伺候旁人，哪料他倒是不同于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倒是什么都会。 揉按的手法和力道倒是都适中舒服。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事儿的。 “老实交代，你以前还给谁做过这些？”楚小乔好奇，这是谁教他的。 “是小时候的师父。” 杨清风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教了我和宏二好多东西，除了松筋疏骨，还有做饭、读书……许多许多的事情，我都会做的，不比乡村里那些会干农活儿的汉子们差，我还比他们长得好看。” 楚小乔安安静静的听着。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却从杨清风的语气里察觉出几分嫉妒，又有几分得意。 他怕不是觉得，自己一个村姑，就要配一个村夫？要找的是一个能下地干活的男人？那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是事实，但她也没见过如此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就你还长得好看？我长得比你更好看！”说着，楚小乔勾了勾腿，就踢在了他的肩头上。 杨清风也不恼，连连应是：他的小乔自然是最好看的，谁都比不上！ “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学艺的时候，有没有过什么趣事？”楚小乔又问。 杨清风却是摇头：他儿时学艺，当真只是读书、习武，跟着四处游历过一段时间，至于趣事，也只是苦中作乐而已。 再讲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从未有过任何多余的举动和神情，简直就像是一个冷漠的路标。 第412章 腰酸背痛 只是在他成长的道路上指了一个方向。 任何多余的事情都没有，而且，他的师父甚至连多余的小动作和小习惯都没有。 瞧着杨清风渐渐失落下去的神情，楚小乔连忙又改了自己的话题。 “你小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很丢人的事情？” 话音未落，就觉得杨清风揉捏的手一顿，楚小乔猛然回头，果然就瞧见他脸上泛起了红来，简直可爱的好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样！ 楚小乔却是眸中灵光一闪，好像一肚子坏水的大灰狼，咻得一下坐起身来，抬手就捧住了杨清风的两颊，往自己的跟前凑。 “你一定有。快告诉我，不许说谎，否则……我就再不理你了！找乡间的那些糙汉子去！” 果然，此话一出。杨清风面上立刻露出惊慌的神色，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不说谎，楚小乔这才放开他，可他看着楚小乔，撇了撇嘴，似是觉得有些亏本。 “我讲了，小乔作为交换。也得讲一件事出来！” 杨清风眸子迷离着，双手撑着身子，朝着楚小乔倾靠过去，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她，似是不容她耍赖。 楚小乔自然点头，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任由杨清风问便是了。 “我从外头，跟着师傅游学回来的时候，娘亲说想要个女儿，我就、我就偷了小桃和三妹的衣服……” 那一次，他清楚得记得，自己穿着一套女装，把头发学着女孩子的模样盘起来，然后大半夜的翻墙进了母亲的院子。 母亲惊得掉了下巴，而他也因为穿不惯女装，翻墙得时候撕破了衣裙，最后是衣不蔽体，由宏二掩护着一路回去的。 但凡有个人路过，就能看到光腚的杨小少爷在院子里头乱窜。 杨清风越说脸越红，而楚小乔已经憋笑憋的脸抽筋了，她已然能脑补出来，杨清风一手拽着裙子，一手挡着破洞，还涂了胭脂水粉在脸上。火急火燎的在院子里头翻墙走瓦，往自己院子里头蹿。 “噗——” 终于，她还是憋不住，笑出声音来，随即转身扑到在了被褥之中，希望被子能隔绝自己的声音，但可惜的是，杨清风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楚小乔笑得开心，杨清风可不开心了，眉头一拧，直接将她又给拉了起来，瞪着眼睛凶巴巴的问她。 “我已经说了。该你说了！你不能耍赖的！” 他气鼓鼓的神情映入眼帘，楚小乔连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柔软得竟比自己的还要好。 “我啊，我想想看……” 楚小乔认真的回想起来，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接受的便是原主的记忆，一直到现在，儿时的回忆之中，皆是被楚家人的欺辱霸凌，唯一做过的丢人的事情…… “我做过的唯一丢人的事情，好像只有一件是。” 楚小乔勾了勾唇角。双手一抬间，又环绕在了他颈间，杨清风自然睁大眼睛等着她的下文，她却笑得更甜。 “唯一丢人的事情，就是扒在你家的墙头，超院子里头窥视你。” 如果不是那一次，原主从墙头跌落，她也不会到这个世界来。更不会有面前的这一个男人，一步一步的融化坚冰，将她的一颗心捧在手里。 “所以，我现在也是你的了，以后想看随时便可看，再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他渐渐靠近过来，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她面上，两人依偎着，侧身跌进被褥之中，杨清风一抬手，中衣的袖子带起一阵风来。 床幔之上的红纱飘落，烛光朦胧之间。只剩下两人紧贴的影子映衬在那赤红的纱帐之上。 床板间吱呀作响，轻佻慢抹间暧昧的气息弥漫了整间屋子，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消停。 再没了动静。两人才终于相拥，进入了梦境。 第二日黎明，已经入了春，没了冷风呼啸。倒是有了鸟儿啼鸣的声音。 杨府里头花园精致，鸟巢繁多，离起身的时辰还远，杨清风却已经被窗外鸟鸣之音吵得再睡着，只得无奈的睁开眼睛来。 可这一睁眼，却发觉不对劲，他枕边的床位空空，床榻凉凉。 杨清风愣了一愣，摸了摸旁侧的床位，反应了半天，才忽得反应过来是哪里有问题！ 是楚小乔不见了！ “小乔！” 杨清风一呼之间，立刻就要起身去找人，可这一动，就听得身前被窝里头传来一声轻咛，是女子轻柔柔的一声“哼唧”。 不情不怨，阻碍了杨清风的起身。也终于让杨清风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比被褥沉重许多的重量。 他连忙将红色的鸳鸯被撩开一些，果然，就瞧见楚小乔整个人跨在他身上，脸颊贴在自己的胸口，格外反感的半睁开眼睛，仰头瞧了瞧自己。 “怎的这个姿势……快躺好。” 怕她着凉，杨清风立刻又将被子给她盖好。而这一撩被子他才发现，两人的身上都未穿衣裳，就连里衣也都不知去向。 听到他抱怨自己的睡姿，楚小乔俏丽的小脸上，立刻露出愤恨的模样，似是他枉负了她的信任一般。 “你还敢怪我？你想想你昨晚都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真的腰酸背痛，动不了了！起不了床了！” 她言语着，杨清风这才又安省的躺回软珍上，搂着身上的人回想昨夜的事情。 他记得，昨夜是自己喝多了，回房里之后就是楚小乔在照顾自己，他借着酒劲儿与她玩闹，然后她还套出了自己的儿时糗事…… 想到这儿，他不由面上又是一红，这一次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儿去！ 低头再看楚小乔，果然，她露出了坏坏的笑容来，随即手脚并用的裹着被子，八抓鱼一样往上又爬了爬。 将脑袋依靠在他颈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指尖轻勾着他的下巴，一副流氓模样。 “我家夫君当真是肤白貌美、身娇体弱，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绝色呢！” “好了！别说了。” 杨清风有阻止之意，但更多的还是昨夜一般的羞涩。 第413章 赚钱养我 他连忙将脸瞥到另外一边去，掩盖自己的面红耳赤，不敢再多看楚小乔一眼，楚小乔却是不依不饶。 直到杨清风又要起身，楚小乔又是哎呦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两人间的小闹腾才终于告一段落，二人皆是发丝凌乱，面带嫣红。 屋里温馨，纱窗挡住一半日光朦胧照下，而楚小乔愤恨的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凶巴巴质问。 “你是不是只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自己说的糗事。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了！” 杨清风似是这才想起，自己昨夜的确是……连忙又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人护住，再之后轻轻的翻身，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挪到了床榻上。 床位上的温度不同于他身上的温暖。令楚小乔不悦的拧了拧眉头。 不过她还是一伸手，将睡前放在枕边的解酒要递给了杨清风，嘴巴更是气鼓鼓的委屈。 “喝了吧，昨天红螺捎带回来的，你昨日喝了那么多，本是该宿醉一回的，喝了药头疼嗓子干能稍稍缓解些。” 昨日大喝一通，现在一觉醒来的确是宿醉难受。楚小乔昨日也辛苦，如此倒是难为了她昨天一日劳心劳力了。 解酒要下肚，两人又都稍稍缓了一缓，杨清风才起身穿了里衣，唤人来进来，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昨日那一身的酒味今日得清晰干净才行，更别说不喜欢这股味道的杨清风片刻都不能沾染，而楚小乔行动不便，沐浴之事杨清风倒是很乐意代劳，只是刚将人放进浴桶里，他就被楚小乔给赶了出去。 等着杨清风梳洗结束，楚小乔沐浴的时候，小桃便进来收了落红，依着旧例去向家里头管事的主母汇报，大户人家也是看中这个了。 红螺和宏二抬着大食盒过来的时候，楚小乔才穿好了衣裳，只是她仍是侧卧在床榻上，仍是一副娇弱的姿态。 并非她故作姿态、矫揉造作，只是那腰上和背上的酸痛，着实不舒坦，而杨清风就坐在她旁侧，帮她揉按着身上不舒服的地方。 红螺和宏二看着这情形，也不敢多看，只能立刻摆了饭。这就退了出去。 好在敬茶的时间可以到正午的时候，楚小乔一直趴在床上，吃完了午饭，身上的酸痛才终于舒缓了一些。 昨日，楚小乔一直提防着会不会有人进来，以及照顾着身上的行头，精神紧绷着，现在放松下来，才终于有精力观察屋子里头的设施。 这里是杨清风住的院子和寝室，她曾经给杨清风疗伤的时候来过一次，也算是熟习了。 此时杨清风的房里还是原先的装潢，只是将她原本在异食园所住所用的东西搬了过来。那些东西布置得都是按她习惯，至于杨清风的东西，也是配合着她的东西来放的。 提起吃了午饭之后就是梳妆打扮，楚小乔发现，自己的衣衫和妆品一下多了许多，原本不充盈的状态和衣柜一下变得局促了起来，自己的衣服和杨清风的衣服放在一个柜子里，自己的新衣简直比杨清风的所有衣帽鞋靴加起来都多。 “这些都是你买来的？” 楚小乔看着那些衣裳，摸了摸料子，档次倒是参差不齐的，有昂贵的，也有稍稍逊色一些的。但都是大家妇人穿的那种，上身倒是不会掉价。 “是，在定了亲事那一日，我就安排人去采办来了，你是我的少夫人，这些东西你应当有，而且这只是我给你的冰山一角，与我的家当相比。这些东西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 言语之间，杨清风将要给楚小乔梳头的小桃赶了出去，自己拿了梳子来，给楚小乔绾发。 “你的确是身价高贵了，可我现在又是一贫如洗了。” 楚小乔哀叹，自己可是为了成亲，将整个异食园都拱手送人，还过户到了碧海的手底下，虽然每月她还是有些银子可以拿，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东西，心里也不踏实。 杨清风也听宏二讲了异食园的情况，他倒是同楚小乔想到了一块儿去。觉得异食园不在楚小乔手上，而是直接过户出去，才是最安全的。 更何况，对于杨清风来讲。那一个异食园而已，就算一个月盈利能有一金又如何？根本是九牛一毛罢了。 倒不如天天在家里，养的白白胖胖，在自己眼前看着。心里比较满足，钱是小事，这心尖上的人，要是因为那破院子收了委屈可怎么好？ “以你的心思，异食园不过是个临时住所和练手的地方，迟早还会有下一处的。”杨清风说得轻飘飘的，倒是对楚小乔的异食园毫不在意。 “可第二处商铺没起来之前，我怎么办？”楚小乔哀怨的望着面前的妆台镜子，盯着里头的杨清风，小嘴几乎要撅到天上去。 “你是我夫人，我自是养你，所有身家都给了你了，你若是想，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看看能值几个钱？” 两人言语调情之间，杨清风已经将楚小乔的长发绾好。梳成了一个温婉的堕马髻。 这是人妇的发髻，在楚小乔的头上除了温婉柔顺的模样之外，竟显不出一丝的老气与臃肿，配上简单的两支珍珠素簪，朴素多情。 楚小乔惊讶于他的手艺，哪料换做杨清风以哀怨的模样瞧着她。 “你夫君我肤白貌美，是难得的绝色，有些东西自然刻苦修炼过。” 别说是绾发了。就是描眉画眼他也刻苦练习过，除了给自己娘亲开心之外，还有原因便是因为跟着师父习武，学易容。 如此一来，杨清风便将原本小桃应该忙碌的事情，全都接手了过来，待杨清风手上的活儿忙活完，转眼再看镜中，妆容精致却不浓烟，素雅得与她身上的衣衫一个颜色，就如杨清风素日里最爱的月牙白的元袍。 只是，唯她眼角一隅，用粉色的胭脂勾勒了一朵淡粉的桃花，倒是成了她素雅之中的一抹点睛之笔。 “原来，你喜欢这种淡雅和浓烟交融的女子和风情。” 第414章 夫妻和谐 楚小乔对镜自赏着，伸手在粉嫩的桃花上抚了一抚。 “不是我喜欢，是你本就如此，不论什么矛盾在你身上，总是能融合出别样的美感来。” 杨清风的夸赞说得令人舒服，楚小乔也爱听，只是她还是想抬手将这朵桃花擦掉。 “去给长辈们敬茶，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是不好的。” 刚将手巾递到鬓角，却哪料手腕被杨清风捉住，在镜中对着楚小乔摇摇头，楚小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放下手巾。 这一朵花，就是要让楚小乔显眼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打压朱紫雪而已，今日朱紫雪若是来了，定然会对楚小乔打压。 而楚小乔现在没了异食园，也没有家境，能与朱紫雪抗衡的，也就只有杨清风的宠爱，这一朵眼角桃花，就是宠爱的体现。 带着下人。杨清风牵着楚小乔到了正院里头，进去行礼敬茶，走了过场。 这一进去才发现，朱紫雪又一次未露面，这是当真将楚小乔进府的不乐意，摆在明面上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娆儿坐在了朱紫雪应做的位子上，原本应当游园拜见的黎氏，此时倒是坐在了屋子里头。 黎氏与朱紫雪走得近，朱紫雪不来，她也不想与楚小乔多有来往，但她又必须要与楚小乔打个照面，这便直接到了正院里头来。 在这儿把礼行了，也免得她再到自己院子里头走动，脏了她的地方，糟了她的心。 赶巧的是，楚小乔也在这里觉得甚好，这后院除了黎氏之外也没有旁的长辈，拜见了黎氏之后，她也能省下时间。 楚小乔给杨老爷和娆儿敬茶的时候，一旁的黎氏不由的就轻笑出声来，可想她此时在琢磨着什么。 自己的下人现在变成自己的长辈，正常的大家闺秀哪里能受得了如此的耻辱？ 但黎氏忘了，楚小乔根本不是那样心高气傲的大家闺秀。 “爹。娆姨娘。” 楚小乔声音不软不硬，没有府外时候的跋扈刁蛮，也没有后宅里头女子的娇媚柔软，倒是难得的，令杨老爷赞赏的一点头。 娆儿也是开心，立刻顺着劲头，在杨老爷面前又为楚小乔说了几句好话，为其锦上添花。 “这位，是你的黎婶子，你二叔公还在外头没回来，你堂叔仔也跟着在外头，今日你就不必拜会了。” 杨老爷伸手。请着黎氏对楚小乔介绍。 按理说，黎氏应当起身，可看着楚小乔，她也只是冷眼看着，冷笑挂着，厌恶嫌弃一点不掩盖，至于礼数，也是一点儿不周到。 奈何她是长辈，可以没什么规矩，但自己一个晚辈却是不行的。 杨老爷一介绍，楚小乔立刻行礼拜会，递了茶水上去。哪料黎氏根本不接，反倒是直挑挑的问了楚小乔问题。 “你就不稳问，我方才，为何发笑？” “二叔婆发笑，自然是有缘由的，小乔不感兴趣么，所以不想多问。” 楚小乔举了一会儿茶杯，见她当真没有要接的意思。直接上前两步，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管她喝不喝，反正自己的规矩是做足了，不守规矩不给面子的是旁人，她只要讨好杨老爷就行了，旁的人，她根本没必要去纠结。 她放茶盏的时候，黎氏的视线在她眼角上的桃花停留了片刻，那刁钻的笑声就又响了起来。 “大家闺秀从来是以胭脂染面，勾勒花钿装饰也有，但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妇人，而且都是在眉心之中。放在眼角，倒是多了一种风流气。” 一句话，既贬低了楚小乔的出身，又说了她贪图钱财、风流之气深重。恐怕不守妇道，直接将方才被捧高的楚小乔又贬低了下来。 “小乔眼角的花钿的确是精美逼真，不过不像是她自己画的，倒像是清风的手笔。” 杨老爷直接开了口。他是极其看重家中女子的规矩礼仪，已经外头对杨家的风评的，今日朱紫雪的屡屡回避已经让他足够烦心，现在黎氏开口，就是自讨嫌恶。 但黎氏又不是他的媳妇，自然不在意这些，只是闻言一愣，又去看楚小乔和杨清风，直到杨清风点了点头，她的神色才变了一变。 从震惊，一下又变成了嫉妒和怒意。 黎氏也是出身大族的女儿，她嫁到杨家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并非像杨老爷和杨清风一样，年少动情。夫妻恩爱，她嫁到杨家来，和杨家老二之间只是相敬如宾，仅此而已。 早年看着杨老爷和杨夫人恩爱，已经是叫她羡慕不已，至于后来的朱紫雪和娆儿，她并不在意。 在杨夫人的面前，对朱紫雪的喜爱和娆儿的宠爱。不过是富贵人家对小猫小狗的喜欢罢了，但现在又来了个出身比自己还低微的楚小乔，却是又得丈夫怜惜，哪能叫她不生气？ 想到此处，黎氏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数，只能将实现往旁侧一转，不去看楚小乔，任由楚小乔将人把礼搬到她跟前，她再让下人带着离开罢了。 黎氏一副空闺冷院的怨妇模样，被楚小乔看的清清楚楚，行完了礼她也不再多言，只是又目送着黎氏离开，忽而觉得，这黎氏也许是个好人，未必就是这大宅院子里自己的死对头。 至少真正的魔头，不会一上来就让人觉得她是坏人。 “小乔，你别在意，她性子一向如此，人还是不坏的。” 娆儿见两方都没有说话，就要冷场，连忙跳出来说好话，她先前是楚小乔和杨清风手底下的人，此时楚小乔自然是顺着台阶往下走。 虽然不必再拜会长辈，但院子还是要逛一逛，认识一下地方的。 从杨府的大门进去，一进院是个大花园，将整个偌大的庄园都围起来，装修精致奢华，除了会客的前殿堂屋，下人所住的屋子也多在此处，雕梁画栋与花园的精致融为一体，简直如同一幅画卷。 从外院到中院去，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第415章 下人不服 说是中院，其实也是格外大的一处地方，在其中又分成了好几个院落，每个院落之中有主人住的地方，也有给后人劈出来的小后院。 院落之间相隔的除了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之外，也没有空着，而是种了花草点缀，一直到内院的后头，汇集成一个大花园，不论是在何角度，都让人觉得是置身于画卷美景之中。 而内院，是异食园内院的大小。三间房，杨老爷和朱紫雪一间，另外两间给了下人，但娆儿入府之后。杨老爷破格的让她住了内院，没有往别的清冷院子挪居，这事情让朱紫雪暗中别扭到现在。 内院不必多去，朱紫雪推说身体不适，根本不认楚小乔进门。 如此一来，楚小乔主要是被带着在中院认了认各处的大门，知道谁住在哪里，哪里是做什么的便可。 黎氏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楚小乔再来的时候自然是不愿意再出来赔笑，只道是自己午睡休息。 “这二夫人也太过分了……少夫人可是明媒正娶回来的，竟然如此失了礼数！” 见楚小乔一直在吃闭门羹，跟在身后的小桃不由的嘀咕。 游园只有楚小乔和杨清风，杨老爷已经忙碌旁的事情去了，娆儿也随着杨老爷一起，最近她一直越俎代庖，将朱紫雪打压得毫无抬头之处。 “不论旁人如何，只要少爷对少夫人好，那就没什么不行的。” 一旁红螺倒是觉得没什么事情，却哪料小桃却是摇头。 在大家之中，主母不接受媳妇已经是格外丢脸的事情了，昨日设宴主母未出面，已经是让外头留言不断，今日再见不到，还指不定楚小乔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就在后头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宏二也来了，因为铺子里头的事情，将杨清风给叫走了。 杨清风拧着眉头，牵着楚小乔的手不肯放。 “没事，你去吧，免得再激起什么风波来，说我是个狐媚祸种的红颜祸水。” 言语之间，楚小乔已然伸出手去。帮杨清风理了理身前衣襟，杨清风仍是不放心的又瞧了她两眼。 今日是她头一日到了杨府，就是如此不顺，自己若是现在走了，一会儿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 给下人立威他在是最好的，不在的话，以楚小乔的智慧也未必没有办法管手底下的人，但主要是还有两个院子，一个是杨白娇的院子，这无所谓。 麻烦的是还没有认杨牧沉的院门，这才是最难办的！ 楚小乔也看得出杨清风所担忧，又是一笑。安抚道。 “放心，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就算是有过节，他也不敢就直接将我如何。” “好，那便是一切等我回来了再说。” 杨清风担忧不舍，有和楚小乔好好的交代了一阵，才终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目送人离开，楚小乔才又回头去看方才低声私语的两个人。 两人正等着楚小乔问话，岂料还没等楚小乔开口，忽得又听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不是大嫂么？怎么的站在这风口里头。是闭门羹吃多了，再找不着方向了？” 转眼一看，果然，是杨牧沉带着下人，从花园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他身后是两个两个侍女，身子婀娜，却是面无表情。一看便知是厉害角色。 楚小乔转头看向他，便猜得出，他就是专门掐准了时机等在这花园里头，来截胡的。 “的确是吃了不少的闭门羹，怎的二少爷就这么奇怪，不将我避之门外，居然还主动过来问好？” 单刀直入，楚小乔就是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杨牧沉微微一笑，看着楚小乔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怜悯的神色。 “我呢，主要是可怜你，这主母都不认你。你以后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了，这万一再又些什么别的事情，让你没了这一丝的宠爱，你在这府邸里头。不就只能当个深闺弃妇了么？” 言语之间，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意味很明显，就是在指着楚小乔眼角画的那一朵桃花。 楚小乔眉头微拧。却是不解其意。 岂料杨牧沉也只是得意的笑了一笑，再没有多言，转身又带着两个下人从来的方向离开，留下楚小乔一干人站在原处，一头雾水。 楚小乔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也幸好是杨清风细心，在勾勒完了花朵之后，又扫了一层珍珠粉，这才没让楚小乔眼角的花朵被这一抹晕染开来。 “少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转完，快些回去吧。” 小桃被杨牧沉方才那一遭搞得心神不宁的，可此时，楚小乔倒是不急了，反倒是悠闲了不少。 既然最麻烦都已经没了动静。她还怕什么？ 但小桃心有余悸，前面带路的步子不由得越来越快，很快给楚小乔看过了杨白娇和杨牧沉分别住在哪儿，这就带着楚小乔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她和杨清风所住之地，叫清心阁，不似杨府其他的院落装潢奢华，这里是被一片栽种的花草树木所围绕，院子里头也有竹林老树。在杨府之中，算是位置座落偏僻清静的。 院中的房屋没有雕梁画栋，只是朴实的白墙红柱黑瓦片，整个院落看起来不像是繁华庄园的一座院落，倒像是江南小镇之中的一隅。 若是下了薄薄一层烟雨，应当更是应景漂亮。 屋子里头也没有什么过于珍贵的摆件和设施，大多以实用为主，中内在了少雕琢，简单大方，倒是符合楚小乔喜欢朴素的心理，看着不花哨，用着舒适又安心。 楚小乔刚落座，小桃就又出去了，楚小乔不清楚缘故，便由红螺代为解释。 “您到了这杨府里头，是主子，是要见过所有下人主管的。” 而且，杨清风这个大少爷当得，实在是太节俭了一些，院子没有什么装潢不说，就连院子里头常在的下人，也只有杨清风和小桃两个，现在算上来的红螺，就是三个。 第416章 岂敢叫嚣 按照道理来说，下人小厮怎的得有三个，丫头侍女四个，两个大丫头，贴身伺候通房的，两个小丫头，做粗使活计的。 而今楚小乔嫁进来，这里更应该是添新人才是，楚小乔立规矩，是要在主管下人面前立威，也是要亲自选新人来伺候，给他们立规矩。 这立威也是有讲究。不能太厉害，也不能太宽松。 厉害过头会让人心生忌惮，行为疏远，太宽松会让下人不把主子当一回事。这的确是个难搞的技术活儿。 小桃在杨府里头到处都熟习，可今日请了几个下人来，却硬是过了许久才回来，而且她回来的时候满脸的不好看，似乎是谁欺负了她似的。 将下人都请到屋子里头，楚小乔坐在主位上，听着小桃一个个点名介绍，她只是点头。 眼前这下人一共有四个。两个是管理花园打理花草的主管侍女和小厮，一个是负责各个院子送东西、布置人手的主管，还有一个便是杨府的管家。 那管家的年纪不小，看样子是和杨老爷同岁的，老气横秋的模样，带来的下人一个个虽然乖乖站好，听候着楚小乔开口，却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楚小乔这才明白，杨牧沉为何说自己除了杨清风的宠爱，什么都不剩下。 自己先前将异食园易主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杨牧沉身边又有能人，定然能知道些许风吹草动。 现在自己入杨府，主母又不接受自己，杨清风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少爷，不是老爷，她没有管事的权利，这些人定然不会服了自己。 这深宅大院里头的人，一个个还真是油头油脑的，知道见风使舵，欺软怕硬。 “你们这人，没来齐吧？” 楚小乔不急不恼的，端起自己的茶盏来，轻轻的拂掉上头的茶沫。缀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茶水入喉，也没有人发声，最后还是小桃忍不住，对楚小乔开了口。 “回少夫人，厨房的主厨管事因为夫人身子不好要熬药膳，不得空闲，所以没来。” “晚上的药膳，从正午就开始熬制，看来夫人的确是病得不轻。” 话说得轻飘飘的，却不是什么好话，这一出，让下头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管家，惊愕之余，眼中还带着愤怒。 看来，这些人都被朱紫雪调教得极好，平日里硬是没少吃她给的好处。 只是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既然她到了这儿，那挡路的人，就都得处理掉才是。 瞥眼一瞧下头站着的人，还是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模样，皆是在应付礼数。 这一遭硬是将院子里新添的人带来，可如今除了这几个管事的没有其他的丫头小厮。楚小乔就知道，自己是被人轻视了。 而且这些个下人一开始就打算给自己个下马威，否则哪有敢借着夫人之名，连这儿走过场都不愿意的下人？ 一时冷了场子，红螺眉头死拧，小桃也是一副愤恨模样，就等着楚小乔发脾气，一溜烟出去汇报老爷。让老爷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岂料楚小乔一改往日里头的杀伐果断，霸道干脆，此时竟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放下茶盏，对着四个人温柔而笑。 “我这出身寒门，又初来乍到的，也不晓得你们平日里都是做什么的，谁可能给我讲一讲？” 她如此示弱服软的模样，落在小桃和红螺眼里，倒是让她们极不适应。 就算是为了守规矩，不让杨清风为难，可现在也是下人放肆不守规矩。楚小乔根本不必忍气吞声的。 想着，小桃就要出声提醒，却被红螺暗中拉了一把，不待小桃反应。就见管家装模作样的行礼，回复楚小乔的问题。 “我们都是调派府中人手的，若是少夫人有什么需求，大可直接告诉老身或者他们。他们会立刻差遣下人去做。” 连个自称都是冒犯，还当真是不拿自己当主子了！ 心中腹诽，面上却还是一派亲和的笑容。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只要传达命令长着一张嘴便好了？” “少夫人这是哪里话！我们就是调派人手，这么大的宅院也是很辛苦的！” 那打理园林的小厮立刻顶了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楚小乔还以为这些人是瞧轻了自己，如此一看，才知道是刻意在给自己下马威。 这些人恐怕就是得了朱紫雪的命令，不能给自己好脸色看，但凡是换个人，就算是最没气场和架子的杨白娇，他们也不敢如此怠慢。 “既然你们都只是吩咐下头的人做事，那怎的膳房的主厨缺不晓吩咐好了下头的人，然后自己过来？还是说，他空顶着主管的名头。其实不会安排人，只能事事亲为呢？” 仍旧是一副笑脸，可语气已然冰冷了下来，不由激得下站四人同时冷汗一冒。 管家正欲开口辩解，哪料楚小乔又抢先开了口来，朝着管家询问。 “膳房主管如今多大年纪了？可也是老主管了？” “主管如今年过半百了，是跟着他爹大小在院子膳房里头做事的，劳苦功高。”管家立刻回应。还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咬的奇重，似是生怕楚小乔听不明白其中意思。 然而楚小乔是能明白，却是觉得这些个下人一个个瞧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竟也敢在自己面前撒泼耍赖，倚老卖老。 “已经五十来岁了么？” “五十又六了！”先前顶嘴的花园小厮又道。 楚小乔唇角勾得越发上扬，笑颜如画，格外好看，让那小厮眼前一晃，却不想已经掉进了楚小乔挖好的坑里。 “都已经五十六了，四舍五入一下，那也是六十载都在这院子里头度过了，当真是劳苦功高了，那不如，就让他解甲归田，好好养老吧，否则人一生都憋在这大宅院儿里头，岂不可怜了？” 一生都在这宅院里头做下人，那他所见所识都是这府邸里头的，在这里他可以当主管，高权高俸禄，除了安排好手下人的工作之外，什么都不必做。 第417章 重新洗牌 但若是被赶出府去，那……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说不准了。 这是比罚俸禄、上家法还要让他们这些主管忌惮的事情！ 众人的脸色唰白，但到底是管家见识多，立刻就开口回怼楚小乔。 “少夫人，您这刚来就要赶走老人，如此拿人活计立威，岂不是要让下头的人寒心？若是下人们都寒了心，哪里还能好好的伺候少夫人？” “那你们现在好好伺候我了么？一口一个少夫人。叫的倒是动听，但身为管家，你应当知道。这嘴上的功夫，是最靠不住的。” 楚小乔笑容微收，眸中寒光更盛，有那么一瞬，管家觉得周身都被一层厚厚的冰霜包裹，似是就要被变成一尊冰雕。堕落进深渊其中。 岂料楚小乔忽得面寒一收，又恢复了笑意，再次看着下站四人的时候，还是先前和蔼可亲的样子，只是这时候，下站的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收敛了方才放肆的神情，规规矩矩的站着。 “既然你们都觉得动脑子是很辛苦的事情，而今日你们除了听我立规矩也没有别的事情，那我这规矩也就不立了，你们就动动身子骨吧。” 楚小乔说着，一指自己的院子里头。 “这清心阁一直没什么下人，都是自己拾掇的，你们既然是管事，那自然是经验丰富，手艺好的，今日我这院子就给你们整治整治。” 言语之间，楚小乔已经挥手。红螺便从袖子里头取了一个钱袋出来，搁在桌上。 “整治得好，我便赏你们口茶吃，若是整治得不好……” 说到此处，楚小乔自然消声，嘴角的笑容愈加深邃了起来。 “不会的，如果你们手法不佳，也是坐不上这主管的位置的。” 这话，便是楚小乔将这些人往绝路上逼。一来是立足了威严；二来，是给他们惩罚，但又让他们无从报复。 若是他们做得好，那就能平安的回去，若是他们做不好，那就是主管的位子不保，已经有一个膳房的主管现在摇摇欲坠，他们现在自然是人人自危。 唯一觉得无所谓的，倒是管家。他是负责管这些主管的，自然是不用干活，只要在一旁站着不惹事便好。 楚小乔分配了活计出去，这些人在红螺的督查之下立刻去干活儿。 他们原本是不情不怨的，可奈何红螺能打，暗中给了他们几击。他们立刻就乖乖听话了。 而楚小乔已经对另外三个人下手，哪能放过这个管家？ 主管都是听管家的，若是她放过了管家，岂不是证明她也是个挑软柿子捏的草包废物？这管家是听朱紫雪和杨老爷的，也是恶势力的代表，她哪能放过？ “管家主事这么些年，杨家依旧如此富贵，看来是有经商算数之才的，今日我也是头一次来。不如就由管家来教教我，这账本如何看吧？” 楚小乔嫁到杨清风的院子里头来，自然就是要管着杨清风院子里头的账目的。楚小乔如今要查账本，也是正常。 然而管家的冷汗却就此落了下来。 杨清风一个人住在这儿，又是忙于外头的事情。就连吃喝都很少在院子里头，哪里会有什么账本支出？ 然而楚小乔招手知晓，小桃愤恨的将账本拿了出来，狠狠的放在桌上，似是将桌面当成了管家的脸一般。 “小点儿劲儿，免得碰到自己的手，伤着了这院子里头可就要过得更凄惨了。” 楚小乔心疼的拉过小桃来，让她站到自己的身后去，因为楚小乔看到，这管家看小桃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欲望和方才她无礼的愤然。 这是一头饿狼的眼神，而去还是图色相的饿狼。 见过杨家那么多的账本，楚小乔却没看过杨清风院子里头自己开销的账本。 大家门户不同于她异食园那样的小门小户。每个院子每个月的开销支出都要记账，而且府中的总账薄上也要有记录。 可楚小乔如今将账本一翻开，眼角不由的抽了一抽。 她想得到杨家人会过分，却没想到，这些下人居然会如此过分！ 清心阁的账簿上，每个月除了杨清风饭菜的钱两之外。再没有任何计数，就连宏二和小桃当差的俸禄都没有。 也难怪，清心阁除了杨清风和手下的两个近亲之外，再没有旁的下人在了。 杨清风一向待下人不错，可见根本不是下人愿意到清心阁来伺候，而是来这儿就相当于直接在这儿等着饿死。 楚小乔到底是经营过餐饮的，看着那少得可怜的银两数字便知道，这小数目就连一个月半月吃饭的钱数都不够！ 也是亏得杨清风在外头经营能干，每月有铺子的分红，还有自己的私产，否则若真靠着杨家来过日子，恐怕早就过不下去了。 转念再想，他曾经帮自己置办了那么多的东西，买了那些东西，恐怕用的都是自己的银两，而非杨家的一分一毫。 “你打算如何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楚小乔手腕一抬，账本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管家脸上，管家条件反射抬手，账本反弹回他的手里。 这样的账目，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可能合理的。 因为朱紫雪的交代，外加上先前对楚小乔的错误认知，管家一直觉得，这入门的少夫人不过就是个凭着曲妙阁起家，什么都不懂的土村姑，哪里料得到她能看懂账本？ “管家管家，你就是如此管家的？管到嫡出的大少爷没有饭吃，没有衣裳穿？”楚小乔起身，款步而来，优雅端庄的不似人间女子。 只是到了管家面前的时候，忽得她手腕一抬，一个耳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落下，直将这老管家打得一趔趄，脸上顶着一个五指分明的手印。 这一下动静极大，将屋外拾掇院子的其他三位下人也惊了一跳，连忙回头来看。 老管家也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指着楚小乔半天，才终于发出一句质问来。 第418章 颠倒黑白 “你居然敢打我？你——” 管家气急，扬手就要朝着楚小乔的脸上反抽一耳光，小桃几乎惊叫出生，却见楚小乔手又一抬，直直的接住了他的手，下一秒只听得一声脆响，管家就是一声惊叫，随即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惨叫，惨叫之声大的如同惊雷一般，扰得楚小乔不由的拧了一拧眉头，却还是任由他在地上跪着。不理会他。 “去把账本儿送到杨老爷那边，说咱们这儿缺银子，而且下头的主管以管家为首，耍赖不从。还有膳房主管，连点心茶叶也不往这边送，让杨家自己看着办。” 小桃立刻点头，捡起账本来领命而去。 而楚小乔，则是又迈步走出了屋子里头来，放着管家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哀号。 一见到正主出来，管家都被整治得惨叫连连，其他的人哪还敢造次？立刻连忙转身。自己干自己活计。 然而就算他们装得乖巧，楚小乔也不打算轻饶了他们一开始敷衍的态度，冷笑着去看他们修剪的花草，还有洒扫的院子。 果然，这些人和掌柜一样，虽然面上乖巧了，可做的东西还是一样的粗糙。 许是觉得楚小乔不懂什么园艺，以及院子里头的布置和讲究，原本的花丛竹林被修剪的不堪入目，院子里头掉漆的柱子和桌椅，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楚小乔是连口舌都懒得再浪费，直接抬起一脚来，踹到了园林小厮的膝盖窝里头，直接将他一脚踹得跪下，双手扶身之时却还是抵不住惯性，直接以头抢地，一声闷响。 剩下的两人被吓得连忙自己跪下，磕头认罪，直道“奴婢该死”。 “你们该死？你们一点儿都不该死，你们若是死了，谁来为虎作伥啊？” 楚小乔面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语气之中的炎凉让这些下人一个个打冷战，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终于要来报应了。 楚小乔也不在意他们，只是任由他们自己在地上跪着，楚小乔则是又带着红螺回了屋子里头去。 她出去转了那么一遭，屋子里头的管家发现楚小乔无动于衷，当真是个硬茬子，也不再叫唤，只是握着手腕咬着牙忍疼。 可是锦衣玉食的人过惯了悠闲日子，哪里还能吃得了半分苦头？管家额上的冷汗还有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受不住手腕上的疼痛。 楚小乔一进去，他就一副凶恶的神情盯着楚小乔，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然而楚小乔并不在意，反倒是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来，深处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了两下，又在自己的眼前比划了两下。 “今儿就是个开始，你既然身在高位不做正事儿，那就别怪我今后和你作对，这杨府里头乱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若是再不洗牌，任由下人乱来，这杨家的家业，恐怕也就在杨老爷这一代没落了！ “日后方长，咱们走着瞧！” 管家恶狠狠的。一点也不示弱，楚小乔笑得越发温柔，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手不着痕迹的在他的手腕上又抚了一把。 “来日方长，我很期待。” 管家毕竟是杨家的老人，而楚小乔是新嫁进来的少夫人，杨老爷就算是再重规矩名誉，也不会为了自己而伤了老下人们的心。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管家一点儿也不怂楚小乔，但他只顾着愤恨，却忽略了楚小乔方才抚摸她手腕的那一下。 就在管家恶狠狠的瞪眼睛的时候，蹲在地上的楚小乔忽然改蹲为跪，一双眸子瞬间红了眼眶，望着管家的时候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倒是让管家整个人怔愣了片刻，倒是楚小乔眼角已经冒出了泪花来，一把就抱住了老管家的手臂，要见他从地上扶起来一般，努力的用往上撑他的身体。 奈何后头的红螺已经看懂了楚小乔的意思。死死的财主他的小腿，不许他有丝毫站起身的机会来。 “管家老伯，我无意怪你们的，我只是看着账目和你们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多问了两句，你何苦在这里为难我！” 一声委屈哭嚎，随后，就听院子门口传来一阵杂音。 是杨老爷携娆儿和小桃一起过来。杨老爷面上怒气冲冲，一进了院子就开始质问怎么回事。 楚小乔偷瞥了一眼就知道，杨老爷应当是被娆儿喊来的，而且由着小桃和娆儿说了不少的话，这才能让杨老爷盛怒至此。 不愧是风月场子混出来的心机女子，就是懂自己想要什么效果。 杨老爷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下人，小桃立刻就指着他们道：“老爷，就是他们，跟着管家一起胡作非为，欺负少夫人！” 杨老爷没有多言，而是快步往屋子里头去，屋子里，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养老也瞧见屋子里头，少夫人和管家互跪的样子。立刻就是一拍脑门觉得没眼看。 “还不把少夫人扶起来！” 杨老爷怒斥，红螺这才暗中松开了踩着管家膝盖窝的脚，将楚小乔从地上扶了起来。 “谁能给我解释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半晌一个清心阁都快被你们给搞成闹心阁了！” 杨老爷盛怒，被娆儿扶着在主位上坐下，有狠狠的一拍桌子，楚小乔则是被红螺扶着站到了一旁去。轻擦着眼角的泪花，低头只剩下呜咽。 此时，却听地上的管家指着楚小乔便道。 “老爷，老爷！是少夫人不讲道理，上来斥责小的们办事不力，只辩解了几句，少夫人就气急了，还掰断的小的的手腕！” “你胡扯！分明是你常年对着清心阁缺金少银，还给少夫人脸色看，还要抽少夫人耳光！”小桃立刻指正，可她的话哪能入杨老爷的耳朵？ 杨老爷只觉得聒噪，立刻抬手制止争吵，转头去问楚小乔。 第419章 从头开始 “小乔，管家的手腕可是你伤得？” 从入门开始，杨老爷就看见管家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松手，此时自然不怀疑。 楚小乔抽着鼻子，轻拭着眼角，一副可怜模样：“爹，掰断一个人的手腕，得有多大力气？儿媳一介女流，如何能做得到。” 她低泣着，言语之间皆是委屈，再配上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就让人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朝着她那边倾倒了过去。 “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哇！否则，您还如何服众呐！” 管家还在哀嚎着，倚老卖老。也正如他所言，若是杨老爷不平了这事情，下头的人传开了，也的确会让下人心中不满，积了怨气。 想着，杨老爷便让人去请大夫来，而管家则是暗中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小乔，似是要等着她倒霉。 清风堂的大夫来的很快。随着管家的手腕看了半天，这才放下，又去看杨老爷。 “老爷，这位的手腕，完好如初，除了年纪大了，有些僵硬不灵便之外，没有任何损伤啊，恕我眼拙，着实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 大夫说着，朝着杨老爷作揖摇头，一旁的管家却瞪大眼睛。 “不可能，我的手腕就是这女人掰折的！我刚才那冷汗，那疼痛不可能是假的！老爷，老爷……” 管家还要去向杨老爷求饶，可此时的杨老爷已经起身，不由得他过来，倒是一脚过去将他踹倒在地。 “不老实的老杂毛！不好好的当差，还老气横秋闹腾这些！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杨老爷言罢，又转头对清风堂的大夫赔礼。 “教训下人，让您看笑话了，还请大夫去前院喝杯茶，我马上就过去。” 言罢，就有下人带着大夫离开。等外人离场，杨老爷才又狠狠的踹了管家两脚，这两脚，不仅仅是气他闹这些心眼儿，耽误自己的时辰，更是气他让外人看笑话，还亏待了杨清风。 他虽与发妻决裂，可质子无罪，他对杨清风一直深有歉意，所以杨清风的事事他都放手不管，由着杨清风自己决定，而他这个父亲则是给予银子上和人脉上的所有支持。 可如今看来。杨清风院子账目的进出，是丝毫没有动用杨府的银子，自己这个父亲，又是白当了十几年！ “你可真是我的好管家！今日起，你不必再管整个后院的账目了，清风后院的账目交给小乔来管！” 杨老爷恶狠狠道，那一双老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我儿和儿媳需要多少，你务必给我取了银子来，然后登记在册！若是敢再怠慢不拿出来，或者腾挪做他用，我就卸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小的谨记，小的一定谨记！” 管家连连磕头。心中害怕丢了差事，更是疑惑为何自己的手腕一下又没了问题，他可是记得，自己的手腕方才都已经骨折变形了！ 楚小乔暗中冷笑的瞥了一眼管家，对于她来说，将一个人的关节整脱臼，再按回去，简直就同喝一口茶一样简单。 “还有。膳房的主管今日起就不用再干了，你把这几年亏空的银子，全都给清心阁补上！晚上我查账，找人来核对，敢少一文钱，你就给我滚出杨府！” 以后的银子，那是以后再说，自然无事，可将过去的补上，哪是那么好补的？ 管家周身皆是冷汗，可此时他也只能连连应是，等这一遭过去了再想办法。 杨老爷还得去同大夫解释说明。免得掀起流言，吩咐完了便走了，其他的下人见杨老爷也站在了楚小乔那一边，哪里还敢大出气？ 一个个立刻磕头。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 等杨老爷出了院子，管家才抬头，看着一旁已经擦干了眼泪，朝着自己冷笑的楚小乔。瞬间恨得牙根痒痒，想要怒骂斥责，可害怕她再耍什么手段惹上麻烦，这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从地上爬起来，管家就要带着人回去，楚小乔也没阻拦，毕竟这一次立威，已经足够了。 只是当管家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楚小乔才又勾唇一笑，扬声对其道。 “来日方长！” 她声音轻快柔和，只是温柔之中藏着快刀，到门口的四人又是一阵的不寒而栗，却是无人敢回头，为首的管家拉开了院门，带着人抬脚就跑。 院子里回归清静之后，小桃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终于松了下来，身形晃了一晃居然险些摔倒下去，也幸得一旁红螺拉了一把，才没在楚小乔面前失了礼数。 清心阁的不如意已经好几年了，小桃和宏二也曾和杨老爷、管家理论了好几次，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再靠着杨家了。 小桃本想着。今日楚小乔来定然也会受不了冷待发飙，岂料她只是言语之间，就将前几年的亏损都要了回来，惩治了恶人又立了威，一石三鸟，让人佩服。 没过多久，管家差人送来的银子，下面的主管也送来了新的器具和一些伺候的下人。 然而，楚小乔只是让红螺仔细检查了一番，收下了东西，其他的下人则是怎么来的，怎么打发回去。 这里是清心阁，也不算是很大，平日里五个人住已经够了，再多的话，就没有清心二字的寓意了。 其实清心阁并不缺他们送来的东西，毕竟杨清风自己有私产，在杨家铺子也有分红，哪里会给自己却这少那？ 但是楚小乔就是看不惯别人鸠占鹊巢，有些东西就算是不缺，可是自己的，就必须得拿回来，哪怕是扔了都不想便宜了仇人。 不过，当楚小乔看到送来的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还是吞了吞口水，点了一点，足足一千两的白银，可以换算成一个金元宝了。 知道有些人从中贪了不少，却没想到，居然敢对杨清风这样一个大少爷，缺斤少两这么多！ 杨清风在外头那么厉害，也亏得是对内宅疏于管理，否则这些人哪还有命活？ 第420章 改造院落 “少夫人，这些还是少的，不过是这几年来每月的月银罢了，还有年下的赏钱、给少爷的补贴、置办新家具的费用，都没算进去的！” 小桃开心之余，继续控诉管家等人的罪行。 “少夫人，这一次是讨回来了些公道，但也是让管家大吐血了一把，恐怕日后，对咱们会使更多的绊子！” 红螺更冷静些，看着银子喜忧参半，楚小乔却是撇撇嘴。毫不在意红螺担忧之事：她来这里，就是同杨清风并肩作战，管好内院的，扫除恶人的。难不成她还要每天对着那些仇人和颜悦色、低声下气？ “旁的事情先不说，小桃，你和宏二一个月俸禄多少？赶紧分出来，剩下的清风晚上回来，再做打算。” 小桃立刻点头，报了自己和宏二的月俸，之后由着楚小乔算账分银子。分完了银子，小桃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等着楚小乔立规矩。 而楚小乔早就忘了还有立规矩这一回事，一经提醒，她又翻了个白眼，着实有些受不了小桃这被摧残出来的顺从。 “小桃，在我这儿，没有太多的规矩，唯有忠心二字，这府邸上的众多规矩由着你来教导我和红螺，我这儿的规矩，你直接问了红螺便好了。” 立规矩什么的最麻烦，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 将俸禄给小桃发下去，又把宏二的那一份给了红螺，小桃和红螺回后院收银子，小桃就当真跟红螺讨教伺候楚小乔需要注意什么。 红螺身为刺客，最会察言观色，与楚小乔也有着同行之间的默契，跟小桃是说不明白的，她思索了半晌才道。 “就像少夫人所言，忠心不蠢笨便好了，其余的你就同往日一样就好，再没什么了。” “那平常的规矩礼数……” “在清心阁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太讲究，只要有尊敬之意便好，但是在外人面前，是绝不能丢人的。你也在异食园待过。异食园是什么样，在清心阁什么样子就行了。” 红螺言简意赅，小桃只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样。 异食园的确是个喧闹集市中的世外桃源，可这世外桃源，真的能在规矩繁多的杨府之中立足？ 两人一言一语之间，红螺和小桃之间倒是忘了昨日晚上的矛盾，楚小乔对昨日小桃的严格也没有过多斥责，三人之间的矛盾就如此化之于无形。 红螺小桃正在后院收拾，却见楚小乔又背着手从前院进到了后院里头来。 “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小桃连忙询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红螺在后院实在是待得太久，前院没人伺候。 “这下午的时辰有些长。我有些饿了。” 楚小乔撇撇嘴，小桃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立刻要去膳房拿点心来，却被楚小乔抬手一把给拦了下来。 “刚搞掉膳房的一个主管，咱们再去，不是自己找钉子碰么？” 老主管定然有很多羽翼在，拔掉了头目，下头的人还在，定然也都视楚小乔为仇敌，仇敌做的饭菜她才不吃，万一给自己的饭菜加料下药怎么办？ 想着，楚小乔就在这后院里头转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曾在这里住过一夜。有一个屋子里头是有一口大锅的，那个屋子可以改成小厨房，自己做饭自己吃，安心而且还合口味。 一说自己的打算，小桃却道不必那么麻烦，这后院本来就有一个小厨房，是杨清风置办的，毕竟这几年杨府一直给清心阁缺东西。自己不置办些，这院子里头的人早就要饿死了。 楚小乔被带到了小厨房里头，发现这厨房是真的小，只能容纳得下两个人，三个人进去就局促了，里面的食材只有一些简单的米面，青菜和肉蛋都没有。 “因为一般在院子里头吃饭的次数不多，奴婢也大都在外头买了吃，这里就不备那么多易坏的东西。” 小桃解释完，楚小乔看小桃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觉得这丫头是真的不如意，杨家对清风阁不好。杨清风和宏二多半在外头，最后吃苦的还是这小丫头。 “放心，现在我来了，你在这院子里头的苦日子就倒头了！” 楚小乔一拍小桃的肩头。双手叉腰，又一次前前后后的将整个院子环视扫量了一遍，发觉这个新战场之上，自己要做的改良还是很多的！ 每到一处地方。楚小乔第一要考虑的，就是温饱问题。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没得穿，哪还能有力气去想别的事情？ 恐怕杨清风这清心阁过得这么拮据，也是仇人朱紫雪暗中吩咐的，而且杨清风的银子没了，最后肯定都会被旁人挪用，可见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当真一石二鸟。 杨清风这院子里头，用具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些吃的，奈何杨家后宅人人看自己不顺眼，贴身下人不多，楚小乔也不想重新培养，也就只能给了银子，让红螺去快采买些回来。自己则是继续在院子里头晃悠。 后院也有不少的花圃，只是里头的花疏于裁剪都已经野蛮生长了。一点儿也没有美感，格外霸道，蔓延得哪里都是。 前院的花圃为了门面好看，楚小乔不打算动，但后院的这些就着实没有必要留着了。 “把这些都拔了，咱们种上些大葱蒜头和生姜，你觉得如何？” 楚小乔不喜欢打理娇弱的花朵，总觉得那些花不如蔬菜野菜来的有价值。小桃自然是觉得好，毕竟这后院没人来，她也不喜欢这些花，的确占着土地也是浪费。 两人说干也就干，找来了铲子和锄头就直接开始挖花根。 楚小乔干什么都快，倒是身为下人的小桃没做过这些，显得有些吃力，可看着楚小乔的灵巧劲儿，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为侍婢，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多。 红螺回来的时候，楚小乔和小桃已经将不大的花圃全都挖了个干净，顺带将地也给一翻。 第421章 蛋糕涨价 将花叶埋进去当肥料，等过几日，好往里头种东西。 接过红螺买来的东西查看，是一些应季的水果鲜蔬和肉蛋家禽。 “不错，我本是只想做些点心，现在看来，是晚饭都有着落了。” 楚小乔满意一点头，哪料小桃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少夫人，在杨府，晚上的晚宴，是众人都要到内院里头用饭的，以示家族和谐团结。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咱们是不能晚饭在自己院子里头开灶吃独食的，至少不能太扎眼，不去晚宴可是大不敬。” 看来。所谓勾心斗角，都是在晚宴的时候针锋相对的，这规矩立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了。 “那只是个排场，真的要吃饱饭，还是得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才行。” 言罢，楚小乔不由得拧了拧眉，心想着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觉得着实疲惫。 “少夫人放心，您是刚进门的新媳妇，所以这几日规矩会多一些，这两日过了，也就没事了。” 这两日是格外关键的两天，她得有夫人的端庄高贵，也得有足够的手腕，这两日一过，她在这府邸里头是什么形象，就算是定格了。 方才楚小乔立规矩的那一遭，可是让小桃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自然朝着好的方向去劝楚小乔，楚小乔自然也不是欺软怕硬，点头之后就提了食材进小厨房去做饭。 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楚小乔就剁了肉馅，做了几个肉饼来，和两个侍女一道分了吃，楚小乔叼着肉饼，心里头算计着自己现在手上的存款和要做的事情，总觉得一堆事情要处理。 外加上杨府这边的事情，更是让她觉得毛手毛脚的，做什么都受限。 她这边不好过，楚莹儿就过得更难，自从楚小乔大婚。她被绑过一次之后，回到程府里，怎的看程雨晴，都觉得她不顺眼。 或者说，她看程雨晴本就不顺眼，只是此时更多了些可恨她的理由而已。 程雨晴却是不自知，仍是处处对楚莹儿刁难。 “你这些字，写的跟鬼画符一样，也是勉强将字写对，我是熟悉你的，换了旁人，认都认不出来！” 拿着先前叫楚莹儿练的字。程雨晴认真的点评着，最后将那些纸头一扔，淡淡的丢出来了两个字。 “重写。” 楚莹儿自然认命，随即将点心茶水奉上。 “小姐被因为妹妹这不成器的养女恼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妹妹新做了点心来，请姐姐享用。姐姐自从受了惊吓之后，身子总也不好，得多补补，好好调养才是。” 程雨晴的身子的确大不如前，总是疲惫，精神不好。时而咳嗽哮喘。 除了先前被妳儿拟声扮鬼吓到的之外，还要多亏了楚莹儿的日日“贴心照顾”。 从异食园回来，她已然是又起了杀心，对程雨晴恨不得扒皮抽筋，咬牙切齿，杀之而后快，可奈何养女难当，万事都急不来。 但到底夹竹桃给力。这两日的时间里，楚莹儿已经每顿都给程雨晴又下了药，程雨晴也当真是配合，只知道自己有心魔，只是乖乖吃药，却没有再叫大夫来。 殊不知她日日喝下去的汤药，成了配合夹竹桃成催毒的最好药剂，能将夹竹桃的毒素掩盖的不着痕迹。 而程雨晴自己，她本就精神恍然，外加上楚莹儿是她喜欢的低眉顺目的模样，她哪里会在意更多？ 心安理得的受人服侍便好了。 此时看着楚莹儿低头顺服的样子，程雨晴更是得意的挑了挑眉头。 “你这顺从模样。是想尽快的找机会嫁到杨家去么？” 程雨晴挑眉，直接将去猜测她的心思，让她难堪。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楚小乔大婚时候闹得那么一出。全城都知道你要守孝不嫁，你现在出嫁，就是给程家抹黑丢脸，还是耐着心思再磨练磨练吧。” 杨清风成亲之后。其他家族对杨家的和亲便不再那么强烈了，毕竟那些大家族，谁都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进去做妾，而杨牧沉又是个出了名的混混恶霸，没人能看得上他做自家女婿。 程知府先前的确有意让杨家和程家联姻的意思，但程府并不强求，外加上现在的情势，楚莹儿更是没有机会嫁到杨牧沉的院子里头去。 其实给楚莹儿找个好人家，尤其是杨家，程知府也是赞成的，但如此能让自己拿捏出气的下人，她怎可随意放过？ 但程雨晴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要蹂躏楚莹儿的这个想法，反倒是将她自己推进了火坑。 清心阁里头，三人刚吃完肉饼，杨清风和宏二就从外头回来了。 他平日里都是早出晚归的。今日提前回来，着实令小桃吓了一跳，倒是宏二拍了拍她觉得她大惊小怪。 “少夫人在家里头，少爷哪可能在外头乐不思蜀呢？” 宏二一语道破杨清风闺中之乐，被小桃和红螺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 楚小乔起身替杨清风解开了身上的比甲，挂到一旁去，倒是不在意下人们在屋子里头的打闹，而下人们也乐意如此。总觉得在楚小乔的身边，能格外的放松自在。 “我倒也是觉得，你会晚膳的时候才回来，没想到你能回来的这么早。” “下午的时间长，我处理完铺子里头的事情就回来了，想着你可能会饿，就带了些点心回来，不过照此看来，倒是我担忧太过了。” 言语间，杨清风一件看见了桌上剩下的两个肉饼，又摇了摇自己带回来的糕点，有些丧气的撇了撇嘴。 楚小乔连忙抬手抚了抚他的唇角，随后结果他手里头的点心交给了下人去打开装盘。 “谁说你白操心了？这院子厨房小，我做的东西自己还没吃饱呢，正巧你就回来了，尝尝我的手艺，我好吃些点心垫一垫，免得一会儿晚饭到内院去，没精力唇枪舌剑。” 她这一连串的轻柔抚慰，直接让杨清风的心情高兴得飘上了天，嘴角上扬含着笑意。 第422章 蛋糕涨价 他在一旁坐下，将剩下的肉饼递了一个给宏二，宏二惊奇至于，却也是什么都没说，站到一旁去默默吃自己的东西。 儿时一起学艺的时候，杨清风也是与自己同吃同住，后来回了院子，带上小桃也是如此。 但此刻的杨清风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屋子里头也没有死气沉沉，反倒是格外的轻松愉悦。 如此模样的少爷，恐怕只有在少夫人面前才会展现出来。 想着，宏二不由的又去看楚小乔。这一幕正巧被装点心回来的小桃瞧见，不由的从他身边过的时候，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这一个下午，小桃就成了楚小乔的头号追随者。楚小乔美貌惊人又心地善良，哪是宏二这样的人可以随意窥视的？ 宏二立刻收回视线，不满的去看小桃，又向红螺求助，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红螺也没有帮着她，反倒是将视线转到了一旁去。 小桃一边将点心送上，一边讲了下午的杨清风走了之后的事情。这一次不光是宏二惊奇，就连杨清风也是一愣，但随即杨清风又有了与红螺一样的担忧。 “你别忧心忡忡的瞧着我，我来这儿除了做你的夫人，就是要做你的下手，解决你不方便解决的问题。” 楚小乔伸出手去，伸手擦掉了他嘴角的饼屑，又轻掐了掐他的脸颊。 手感柔软嫩滑，简直比自己的皮肤还要好几百倍。 先前两人虽然亲密，可到底没有成婚，相处总是隔了一层东西，而今却不一样了，两人即为夫妻，同心一体，楚小乔就没了那么多的忌讳。 轻掐了杨清风的脸颊两下，楚小乔不想放手，索性又伸了一只手过去，掐他的另外一边脸，屋内三个下人见状，便退到了屋外去。 如此，杨清风索性一挑眉头，伸手将她从隔着桌子的位子上拉倒了自己的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双手落在她腰间。任由她揉着自己的脸颊。 “今天下午，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我不在内宅里头管太多，他们失礼于你，我也有责任在。” 环着她腰际的手臂紧了一紧，眼神之中担忧不言而喻，望着楚小乔的神色一重又重。 “无妨，这后宅也该咋专门整治一番了，否则你们杨家到你这一代，恐怕所有东西都被恶人夺走了。” 楚小乔猜测，杨府的管家之所以敢这么对杨清风，定然也有朱紫雪的参与。与杨清风一说，杨清风也是如此猜测。 “除了对下人立规矩时候的事情，我离开之后，你再去认人，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杨清风又问，楚小乔想了想，便将在花园里碰上杨牧沉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于一天都吃闭门羹和冷脸的楚小乔来说，杨牧沉这样子的确是奇怪得紧，毕竟今日俺下午，就连杨白娇都因为前些日子，自己给她的药而对自己闭门不见的。 “我本想着要猜一猜他想耍什么花招，可现在看来。我也只是在院子里头的下人身上受限了些，其余的一点儿影响也没有，枉我高看他了一把。” 杨牧沉所言，是楚小乔现在只有杨清风的宠爱和杨家少夫人这一层身份可以依靠，若是没有了这身份，就算楚小乔再厉害，杨清风再宠爱她，她也是一步步被逼上绝路。 但现在看来。他也只是呈口舌之快罢了。 想至此处，楚小乔不由的勾起了嘲讽的嘴角，却忽视了下杨清风躲开她的眼神。 “也许他说的是有着三分道理的……” “什么？” 方才那一句，他嗫嚅出声，不晓得是在和楚小乔说话，还是在自己嘀咕，让人听得到却听不清楚。 “无事，我叫你安心，有什么麻烦，我都在。” 杨清风再次抬头勾唇一笑间，拉了拉牵了牵楚小乔的手。 时辰很快就到了晚膳的时候，杨清风带着楚小乔一起往内院里头去。 “这一次。你倒是出了奇的来得早了。” 内院里头，已经摆了饭，杨老爷和娆儿也都在桌边等着，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这二人之外，桌边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朱紫雪没有来，就连杨牧沉和杨白娇也都不在。 似是察觉到楚小乔奇怪的神情来。娆儿立刻出言解释。 “夫人身子不好，二少爷和小姐都在夫人的屋子里头，此时也在屋子里头用饭了，便没有出来。不过早上请安，他们都是来过的。” 如此一说，楚小乔点头，看来这晚膳并非必须来的，但请安是日日都要的，和在楚家的时候一样。 但比起这些，她更有别的疑惑飘上了心头来。 杨白娇对朱紫雪和杨牧沉已有堤防之心，即使关心母兄，恐怕也不会一时间相处太久，晚饭是她摆脱的一个机会，怎的现在…… “老爷，不如我去瞧瞧？” 楚小乔软声道，她也不想自己去找不痛快。但事关到杨白娇，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探一探的。 “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的，毕竟这已经两日没见到夫人了，妾身心里也是不安心的，就算是再怎么病，也不能两日不出门不是？” 杨老爷拧眉有些犹豫，直到娆儿开口劝了两句，他才点头。 “你去看看也好。免得叫外人说主母坏话，到时候对两家人都不好。”杨老爷说着，就给楚小乔指了朱紫雪在的厢房。 她未同杨老爷在一间厢房里，倒是让楚小乔觉得惊讶，可转念一想，所有人都说，杨老爷对发妻念念不忘，本以为是传的假话留言，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到了门口轻轻叩门，里头无人回应。 “朱姨娘，小乔来访，朱姨娘？”楚小乔低声唤了几声，才听得房屋里传来朱紫雪懒懒的声音。 “小乔啊？我今日不舒服，你先回去吧，待我身子好了，再传唤你过来。” 这声音和语气哪里像是身子不舒服？分明是刚刚睡醒，迷迷糊糊罢了。 “少夫人，下人已经将晚饭送进去了，你不必担心。” 第423章 兄妹和谐 娆儿让楚小乔回来，是怕真的将门敲开，再有什么麻烦出来。 无奈之下，楚小乔只能撤了回来，不过还是问了问题。 “二少爷和三小姐，也在房里伺候么？” 杨老爷和娆儿同时点头，楚小乔这才微微一笑，似是安心了不少，而一旁的杨清风似是也明白了楚小乔嫌弃的担忧，不由得也拧起了眉头。 没有仇敌在场，这一顿饭没有任何的坎坷可言，有杨清风夹菜给她。她一不小心就吃得撑了，饭后又由着杨清风陪他在院子里头溜达了两圈，才回了院子里头去。 然而回去之后，楚小乔却没有急着歇下。而是脱了身上的衣裳，摘了头上多余的发饰，换了一身干练的长袍，将宽袖系成劲装，又要出门去。 “你是不放心杨白娇？” 杨清风一眼看得穿楚小乔担忧，立刻询问，楚小乔点头，就见杨清风叫也扎了自己的袖口。 “你刚来这里。对这里一切不熟，我同你一起，能有个照应。” 下人在一旁倒茶收拾，听见两人的议论，宏二立刻对要出门的两人道。 “少爷和少夫人这都忙了一天了，稍歇歇吧，小的身手也是极好的，可以去看看三小姐。” 宏二和红螺有伸手，楚小乔和杨清风怎会不知道？他们自己疲累了一日自然是想休息，若是此时真的能让别人去干，他们早就派人去了，哪里还会自己再劳累？ “你们是下人，不能去，就在这院子里头待好了，否则若是你们命丧黄泉，不会有人替你们打抱不平，彻查事情的。” 楚小乔瞪了瞪眼睛，她是少夫人，杨清风是少爷，是杨老爷最疼爱的儿子，杨牧沉身边的刺客就算是身怀绝技，也不敢直接对他们动手，否则事情彻查起来，谁也跑不掉。 但若是派下人去则不同。杨老爷顾及杨家颜面，下人死于非命或者失踪，最多也是走走过场，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就会一了百了了。 宏二想通了这一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小桃正给两位主子递腕带，楚小乔却忽得听到一旁宏二和红螺在嘀咕什么。 “外头人真这么说少夫人？” “那是肯定……” “咳——” 听着两人的声音愈来愈大，楚小乔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身边的杨清风先佯咳了一声，如果不是这一声佯咳，她想必也不会意识到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 “外头人说我什么？” 楚小乔好奇的转头，直接打断了两人的窃窃低语的势头。立刻低下头去。 “不过是外头的一些闲言碎语，很快就会散了，不用理会的。” 杨清风握了握她的肩头，温柔的劝了一劝，楚小乔却是瞪了瞪眼睛，不理会他，又去看宏二，见宏二低头不敢说话，又看红螺。 “你来说。” “外头都说……都说您没有背景，不如程知府的大小姐，您就是个厨子卖饭的，配不上杨府嫡子。不配踏进杨府大门，这才不招主母待见……” “呵，我当是什么。” 楚小乔一声轻叹，原来又是这种软弱无力的流言蜚语，忽得又想到白日里杨牧沉对自己的情况态度，恐怕这谣言，就是他故意和朱紫雪演的一出戏。 让主母闭门不见儿媳，不接受儿媳。另外头的路人匪夷所思，再加上一丁点的言语引到，便可让众人将留言的攻击对象都转到儿媳的身上，将她诋毁得不成样子。 但杨牧沉怕是忘了，他们杨家有影响力，现在的异食园也不是没人知道的。 楚小乔正得意间，却忘了去看杨清风，没瞧见他暗中递给宏二的那个眼神的。 “红螺，你回一趟异食园去，告知碧海一声，明日起，异食园的所有餐品饮品。一律加价一文钱。” “啊？” 闻言，红螺一愣，站立在远处愣了半晌，也没有参透楚小乔此举有何意义。但杨清风却瞬间明白了。 异食园的价格已经不低了，若是再往上上调价格，食客就会减少，而增加一文钱。就对于食客来说，这一文钱是可有可无的。 既然是可有可无的，自然不是要靠着这一文钱带来更大的收益，只是想用这多出来的一文，让食客好奇，然后询问缘由。 由此异食园的人就能说出苦衷来，拨动留言的矛头方向，逼迫朱紫雪不得不出来见面接受她。 当真是个巧妙的法子。 “你可真是个妙人儿，什么事情到了你这儿，都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这法子，就连杨清风都没想得出来，只想着等时间过去，让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你知道我有办法，所以以后这些事情，都不准瞒着我！” 杨清风点头。这种小事他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真正要瞒着她是，是宏二先前接下来要和红螺嘀咕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红螺和楚小乔都不会知道，方才杨清风的一个眼神，也将宏二想说的话，全然逼回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终于是等着外头一顿饭吃完，杨牧沉和杨白娇才从朱紫雪的房里头出来，和杨老爷请了安之后离开。 出了正院，杨白娇就想赶紧开溜，岂料杨牧沉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一把就拽住了她。 “小妹，你想必这几日也是因为大哥的喜事疲惫了，你脸色这么差，一个人回去娘亲也不放心，不如就我送你回去吧。” 杨牧沉说着一挥手，身后两个跟着的侍女立刻一左一右的将杨白娇给围住，让她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先前只是觉得杨牧沉身边的下人不对劲，可自从昨日闹喜结束，杨白娇就被杨牧沉彻底给盯上了，院子里头原本只有一个下人使唤，现在又多了两个，也是杨牧沉身边的人。 她不论走到哪里，都要被跟着，若是她哪里做的不合情理，就要被下人瞪着眼睛冷言教训，只是仅仅一日，就让杨白娇彻底怕了。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杨府的大小姐…… 第424章 好言相劝 是被他们捏在手里的蚂蚁，随时可以被毫无生息的掐断喉咙，断掉首级。 尤其是现在，杨牧沉方才对她的一拽，就好像勾魂的小鬼，死死的将铁链拴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杨白娇不由得瑟瑟发抖，她越是还害怕，杨牧沉的眼睛就迷得越狠，盯着杨白娇的神情就越是诡异。 “你先前应是同大嫂很亲近的。怎么这两天突然冷下来了？听说今个儿她逛园子登门，你都没有让人进屋去？” “大嫂今日太忙，她不方便与我多言。这才没进门来。” 杨白娇不让楚小乔进院子，也是因为昨日闹洞房撒帐之后，自己的冷淡招来了杨牧沉的下人，有不好的人在院子里头，杨白娇也不想楚小乔进来，这便将她三言两语的赶走了。 “大嫂刚嫁进来。又不要处理家事，又不用再出去经商，哪里有什么可忙的？” 这一反问，着实让杨白娇噎了一噎，她从来都不会撒谎，尤其是面对害怕的人，她会紧张的连个搪塞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天已入夜，黑得连月亮也见不到，穿过一间偌大的花园，便是杨白娇的住处。 黑暗之中，花香悠然，可此时那花香飘入鼻腔，却像是地狱之中的血腥，时刻刺激着杨白娇的神思。 就在一行人到了花园中央，杨白娇觉得快要回到自己院子里头的时候，杨牧沉却忽然发难。 只见他猛然一抬手抓住了杨白娇，顾不得杨白娇的惊呼，一把下去死死的将她抵在墙上！ “啊——二哥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你呜呜——” 杨白娇话没喊完。就被下人堵上了嘴巴，杨白娇惊恐的瞪着杨牧沉，全身颤栗间四肢发软，竟然再无力去挣扎逃脱。 “你休想骗我！一定就是楚小乔那小蹄子对你说了什么！你们两个在背后酝酿着什么！” 杨牧沉恶狠狠的瞪着杨白娇，犹如一头饿极了的狠狼，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只等着锋利的獠牙割破她的喉咙，饮其鲜血，扒皮抽筋！ “分明咱们两个才是孪生兄妹。你一直围着那个杨清风就算了！母亲和我也利用你套了不少他的消息出来，可你现在居然敢和外人谋划着害你亲娘和亲哥？我看你是过得太安稳！活得太腻歪了！” “唔唔——” 杨白娇疯狂的摇着头，奈何半张脸都被杨牧沉死死的牵制住，她除了毫无意义的声音之外，说不清任何一个字。 “你少装纯装蠢！自从那楚小乔出现之后，教了你不少的歪招儿吧？把你利用的死死的！她回头利用完了你，就杀了你！不像是我和娘，就算是你在杨家没了利用价值，还能给你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做个夫人小妾，荣华富贵后半生！” 所有的话如同一根根尖刺一般，直戳杨白娇的心窝。 她曾听程雨晴说过这血淋淋的事实，如今才知竟是真。 就在杨牧沉正对杨白娇句句凌迟的时候，忽得旁侧两个侍女足尖聚力，直朝着墙头飞跃而去。 不等两个侍女在墙头站稳。又是两道身影从墙的另外一边飞跃而起，直将侍女踢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噌得出鞘，朝着来人刺去，却见来人长腿一抬，一把匕首就从侍女的手上飞了出去，另外一个侍女的匕首则是被人抬手夺走，一瞬间抵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侍女还想躲开还击，哪料大掌抓住了她的脸，直接用力一砸之间。侍女的后脑勺撞在墙上，随即便晕了过去。 看到来者如此凶悍，另外一个丢了匕首的侍女也撤到了杨牧沉的身侧。只是她原先丢的匕首也随之扑面而来。 刀锋来的太快，令侍女反应不及，立刻闭眼用手去挡。 只听一声破空之响。刀刃擦过了侍女的头顶，最后“嗙”得一声，扎进了杨牧沉的擒住杨白娇的那只手边。 杨牧沉一声尖叫，松开了杨白娇，连忙转头，就瞧见杨清风正将方才被砸晕的侍女踹得远一些，而楚小乔已经在他一个转身之际，将杨白娇拉离了他可以造次的范围。 “嫂子……” “没事了，你安心，我和你大哥都在这里。”楚小乔轻声安慰，拍了拍她的脑袋。 从方才杨牧沉松手，杨白娇整个人就往地上滑落。全然一副没了骨头的模样，楚小乔想把她扶起来，岂料她就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起来，自己这一安慰，杨白娇竟直接跪坐在地上。搂住了自己的腰。 一瞧自己的下人被打倒了一个，杨牧沉慌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下来，毕竟这两个侍女不经打，但他院子里头还有厉害的下人在，只要他不会去，下人出来找，一定是他占优势！ “对外人也就罢了，对自己的亲妹妹还这么残忍，就有点儿不是东西了吧？” 楚小乔眯着眼睛，看看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杨白娇，又看看杨清风，最后看向杨牧沉，忽然怀疑杨牧沉到底是不是杨白娇的亲哥哥，怎么好像还不如杨清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女儿是没有价值和盼头儿的，唯一的盼头儿就是嫁个好人家，给娘家添光，给婆家生儿育女。” 此话一出，楚小乔就明白，自己这是碰上了个人渣。 虽说在这个世道上，女子的确不如男儿受人重视，但在杨牧沉的眼里，女子就当真只是生儿育女和博利的工具。 若是连至亲都不疼爱，那女儿家在这世上，就当真没有出路可循了！ “本想着你只是个街头混混，贪恋女色，现在看来，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杂碎。”楚小乔微微一笑，笑里藏刀。 “随你怎么骂，现在我受制于你，等一会儿我院子里头的下人来了，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掉！”杨牧沉恶狠狠道。 “你能猜得到杨白娇和我勾结阴谋，你怎么就猜不到我有后招？”楚小乔挑眉，怀疑这杨牧沉的智商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在线，一会儿又卡壳呢？ 第425章 良田庄子 “少爷，这事儿是咱们不在理，不能张扬，否则彻查下来，定然是杨老爷怪罪咱们的！” 倒是一旁的侍女明白事理，立刻提醒，岂料她这么一提醒，却没让杨牧沉偃旗息鼓，而是换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知道！用得着你这么一个下人在这儿教我做事？” “奴婢知错。” 侍女立刻捂着脸，退到一旁去。 过于顺服的态度，让杨牧沉无处发泄，只能又将矛头对向了楚小乔和杨清风。 “知道你们难对付。没想到你们两个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在身上！你们有种就在这儿别动，等着我院子里头的人来了，把你们全都绑了拷打！” 他凶狠无脑，也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知道杨清风和楚小乔不敢随意让他从杨府消失，这才能叫嚣。 楚小乔却是不看杨清风，而是瞧着方才被打了的侍女，此时她垂首在一侧，面上没有任何神情。 “你也瞧见了，你的主子根本不拿你当个东西，你们也是良禽择木而栖，何必选择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窝囊废？” 直戳戳的挑拨离间。又一次往杨牧沉的心情上火上浇油，似是怕再来一耳光，侍女又一次开口。 “没有领队的话，我等绝不背叛少爷！” 这话终于让杨牧沉舒心了一些，却是让楚小乔和杨清风微微拧了拧眉头，下一秒，杨牧沉也反应过来，反身又给了她一耳光。 “领队？你们领队都要听我的！你也得直接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是让你当场抹脖子，你也得直接给我做到！” 杨牧沉是当真被气到了，而楚小乔和杨清风也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些刺客与楚小乔身旁的那些不一样。 但从管理来看，就与楚小乔的异食园相差甚远，他们哪里会愿意在这样一个随意对他们打骂的主子手下，一直停留臣服？ 毕竟他们也是从血雨腥风的沙场上下来的，就算是要避世，也会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哪里会愿意来这里待着？ “二少爷你也别生气，我这可不是挑拨离间，毕竟这些危险血滴子是一把双刃剑，你这样的暴脾气，掌控不好的话，可是会伤了自己的。” 楚小乔眉目流转之间，唇角一勾，又是一计涌上心头。 “更何况。你身为主子，这些人却没有给你将血滴子的规矩和给你身为主子的木牌，你对他们而言，究竟是不是主子，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此话一出，又是让杨牧沉一怔。 “什么木牌，什么规矩？” 不仅仅是杨牧沉怔愣，就连一旁的侍女也是一怔，随后不可思议的看向楚小乔。 而此时此刻，楚小乔不由的又往他们身上补了一刀。 “怎么，我身边的人都给我讲了，你身边的人怎的就没有？不然。你以为哪一次你绑走我娘亲和弟弟的时候，我是怎的那么轻易的将人救回来的？因为咱们实力相当！” 这一句实力相当，是将杨牧沉彻底打懵，也让侍女彻底害怕。 毕竟，楚小乔身边还有一群刺客的事情，杨牧沉身边的人是知道的，但却没有人告诉他，可见下头的人并不是全然忠心的。 瞧着一旁怔愣的人，楚小乔又对杨清风打了个眼色，杨清风立刻过来，将杨白娇从地上拉起来，过渡到了自己的背上。背着她往外头走。 楚小乔则是施施然行了个礼。 “二少爷就好好教导教导下头的人吧，我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言罢，也是一转身，跟着杨清风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也不忘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别想着偷袭或者耍心眼儿，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是我，而非我们。她是想将敌意都拉到自己身上。 杨清风暗中拧了拧眉头，有些不爽楚小乔的决定，但也能明白她现在所做，无一不是在保护他而针对杨牧沉。 杨牧沉身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杨牧沉也没有什么脑子，得了这些话，最后自然要回去训斥下头的人，这一下就能挑起内斗来，能斗成什么用不清楚，但那时候，恐怕杨牧沉就不好动作，要作茧自缚了！ 两人一路回了院子里头去。杨白娇趴在杨清风的背上，一直等到了清心阁，才恢复了些许，只是等楚小乔扶着她进屋。下人端上茶水点心安慰的时候，她还是在一直低泣。 “怎么说这杨牧沉都太过分了！究竟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个人！” 小桃气得跺脚，楚小乔相劝。也是毫无作用，杨白娇就只是在哭，似是除了哭，她找不到别的发泄口。 可也就是这么一遭威胁一通哭，终于让杨白娇找准了定位，找对了阵营，决定在新婚初三，楚小乔回门那日，吞下那一包药粉。 “小桃，你送三小姐回去，就先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着，不用急着回来了。” 一直等着杨白娇自己发泄完，杨清风才下了令，这一次，楚小乔也没觉得不妥，就送人出门去。 “安心。这一次他原形毕露，我们也直接正面交锋，算是最后通牒，他再大胆子，也不敢再乱来的。” 瞧楚小乔回来还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杨清风不由安慰。 他所言道理她都懂，现在的安排也是最好最合适的，但杨白娇是她为数不多的姐妹。她还是格外担心。 只是此时，她再担心也没用，而且，杨清风也不会让她一直因为这件事一直忧心下去。 “比起白娇那边，倒是你，你这一张嘴可当真是厉害，一开口就跟带了刀子一般，句句挖人心。” “如果哪天你把我惹急了，我也能挖了你的心。” 楚小乔回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子里头坐下，下人推出去之后，楚小乔又开始琢磨自己手上的资本。 在楚家受苦惯了，现在手上没些资本，她总是觉得心下不安，杨清风也瞧得出她心里头不安宁，不由的又摇了摇头。 “你需要什么，直接安排下头的人去做就是了，否则我的玉佩给了你，岂不是真的只是个配饰的作用了？” 第426章 可乐制成 杨清风抬手一指楚小乔的腰间，那白色的玉佩是天下独有的，难以仿制，又是杨清风的信物，自然是要楚小乔方便动用他的存银的。 哪料杨清风不提还好，这一提之下，更让楚小乔对着他一瞪眼。 “你还有脸说，自己家里头给的都顾不住，外头那点儿身家我也得替你精打细算着，万一一个意外，挥霍完了，你连个保底的钱都没了！” 如果不是亲自到这杨家来。楚小乔还不知道杨清风在这宅院里头过得这么惨，杨清风倒是没在意楚小乔对他好的意思，只是拧了拧眉，重复了一遍她话中的几个字。 “这么点儿？” 小乔是觉得……他很穷么？他自诩还没有到杨家这样富贵敌城的程度。但怎么说也是个白手起家的阔少了，就算是杨家垮了，以他的财产全然投入，也足够让杨家起死回生了。 毕竟，他名下除了两间新让曲妙阁帮忙置办的谱子之外，还另外有两家不太出名，但盈利可观的铺子，那两家铺子。就足够每个月杨府一半开销，更是够他一个人纨绔。 这也是为什么，杨家给的每月俸禄体己，他根本不在意。 而且，除了那两间铺子之外，最让他得意的，便是曾经他办了铺子之后，每个月的银子没有挥霍，而是雇了工人，在城郊处安置了一片荒地。 几年过去，那荒地早就从一片荒草变成了百亩良田，还有一片庄子！ 庄子之中的伙计都是年轻伙计，唯杨清风马首是瞻，他们有的在庄子里头专心搭理经营，一些做不动脑子活儿的下人，还会被派到杨家名下的铺子里头去当伙计。 这也是杨清风给自己培养势力与人手的一个有力手段。 而这两处的经营每月结余下来，已经是异食园的三倍有余，也就是四金又百余两。 这样的收益，就算是楚小乔日日不干活儿，在外头四处挥霍，也是够的。 “以为夫的身价，能供娘子你成为这南诏镇最奢靡的夫人。” 杨清风越想越是觉得想不通，最后委屈的朝着楚小乔撇嘴，他发现。只要自己这么一示弱，得到的楚小乔给自己的安慰和示弱就更多。 果然，他这么一示弱，楚小乔立刻软了下来，伸手又掐了掐他的脸颊。 “你有心让我变成最奢靡的夫人，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志向，我想的是，如何让你我一起变得富可敌国！” 既然决定夫妻一体，那就是荣辱共存，想到这儿，楚小乔又打了个响指反问。 “对了，管家送来的补漏银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是你要回来的，自然是你收着，更何况，现在我所有账目都是要给你管着的。” 对楚小乔，杨清风自然是大方，而楚小乔也没有没有客气，但她也不打算拿着死银子，而是打算钱生钱。 送来的银两划掉下人的俸禄，剩余的也不算是多，楚小乔想了想，索性直接和杨清风谈起了生意，而且这笔生意。柳鸢也曾建议楚小乔来找杨清风做。 “你既然有那么大的一片田野和庄子，今年，也应当是种了麦子的吧？” “这是自然，怎么，夫人想回归田园生活？” 杨清风扬了扬眉，忽得响起她在山涧浣衣，林间拾柴的模样，那样灵巧的像是一头聪颖的梅花鹿。的确比在这大宅院里头的她灵巧的多。 就算是想回去，也得等帮着杨清风处理完了这院落之中的害虫才行。 “不是为了种田，既然你把这些银子给我，我再向你买一些麦苗，你卖不卖？” “麦苗？” 现在已经过了栽种的季节了，更何况麦苗早就已经种下去了，哪里还有麦苗？ 楚小乔发觉自己形容不当，立刻又比划着从新解释。 “就是发芽了的麦子，大麦、小麦、燕麦，都可以，就是那种刚发芽长出来的麦芽。” 没有养过猪，也是吃过猪肉的。杨清风还是知道麦芽是什么的。 但是，既然已经发芽，自然是要等着它成熟之后收割了下来才算是划得来，若是刚发芽就被割掉。那是要减产的。 “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给她倒也不是不行，但她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酿酒，酿造可以在你嘴里爆炸的啤酒，就像是把烟花爆竹喝下去的感觉一样！” 楚小乔一边说。一边眼前发亮，丝毫不觉她自己这形容是有多么的不妥帖，更是无视了杨清风眼角轻微的抽搐。 “在口中爆炸，这酒品……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毕竟，儿时也经常看到有些小孩子放炮图刺激，让鞭炮在自己手心里爆炸，最后炸烂手的事情，他没少目睹。 当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和楚小乔形容的场面结合起来，杨清风已然有了一种自己的下巴被炸掉，整个脑袋不堪入目的既视感。 “不会的，那味道好极了，你只要尝过一次，就知道的！” 楚小乔说着，眸子里亮亮的，已然有了期盼之色。似乎那是难得的人间美味，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形容已经让杨清风开始有了心理阴影。 就在杨清风正措辞，打算让楚小乔放弃这么危险的东西的时候，忽得又听见下人的敲门声。 屋子里头已经收拾妥帖，就连床铺都已经收拾好了，下人们懂得规矩，也不往里头乱闯。如今再敲门，应当是又有了要紧的事情。 难不成是杨白娇那么又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对视之间，已然想到了一处去，连忙同时应门请人进来，却看到来的不是小桃，而是先前被楚小乔派回异食园的红螺。 红螺看到屋子里，两人正以疑惑的神情看着自己，连忙上前半跪行礼。 “奴婢知道深夜不该叨扰二位主子，只是贺璃他说，有一样东西，务必要奴婢交到少夫人手上。” 言罢，红螺将一个小小的带盖子的玻璃瓶，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递到了楚小乔的面前。 瓶子在烛光下反射着光，楚小乔一眼就能清晰的看到。 第427章 夫妻算账 瓶子里是一整瓶白色的粉末，好像是盐，却要比这个时代的精盐还要细腻。 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和时代的东西！ 楚小乔眼前一亮，更加兴奋，看向红螺询问。 “贺璃可还有什么旁的话要你捎带过来？” “说，这是少夫人给的制碱法里头，最终呈现出来的形态，如果这就是少夫人要的东西，那便是已经成功了。” 对。是成功了，这就是成功了！这就是她一直要提炼的小苏打！ 楚小乔兴奋不已，倒是一旁的杨清风更加困惑。看着那一瓶白色的粉末，再看看楚小乔兴奋的表情，又联想到爆炸的口感…… 杨清风忽然觉得，楚小乔手上的东西是什么能要人性命的东西。 “去取一些水来，还有红糖，对了对了。还有冰！我记得我陪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两袋硝石粉的，块制冰去，快！” 楚小乔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让红螺连带着宏二一起去准备，直接忽视了杨清风要提问的动作，自己则是直接就往后院的小厨房去，拿了一些白砂糖来。 瞧着她忽然兴奋忙碌起来，杨清风也没闲着，而是一路跟着楚小乔洗茶壶，拿杯子，准备一切。 此时的她那活泼劲儿，似是又回到了灵溪村的后山一般，古灵精怪，惹人喜爱。 管她搞得是什么呢？反正只要她高兴，天塌下来，还有这房屋顶着呢，又有什么可怕的？ 红螺很快去取来了楚小乔要的东西。 现在的天到了晚上。还是要盖上一层薄棉被，但即便如此，红螺不知道楚小乔要冰块干嘛，所以只是取了一壶水，和一碗硝石粉来，让楚小乔自己需要的时候调和。 红螺的贴心让楚小乔不至于手忙脚乱。 先是将拿来的饮水和红糖融合，直至甜度适中，再将糖水来回翻倒，温度稍稍冷却之后。楚小乔就开始一勺一勺的往里面加小苏打。 糖水的量不多，也就是能倒出来八个茶杯的量，楚小乔按照脑中的比例配了两小勺小苏打之后，搅匀融化，再盖上盖子，稍稍径直了一会儿，再打开盖子。 这一次，不仅仅是楚小乔眼前发亮，就连旁侧看她忙活的三人也是一惊。 只见原本已经冷却下来的糖水之中。此时竟有气泡在往上翻涌。 这就是可乐，是她前世的那个世界，遍地可见的碳酸饮料！ 宏二率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迅速的碰了一下茶壶又迅速缩回来，随即脸上表情更加惊奇，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肚惊愕至极。 红螺也连忙跟着伸手去摸了摸。壶壁还是原来微凉的温度。 “小的只知道，煮沸的水会冒泡，怎的这凉水现在还能冒气泡？” 宏二惊奇反问，楚小乔却没讲解给他，毕竟这种原理，她就算是讲出来旁人也不一定能领悟，所以只是摇了摇那一瓶雪白的小苏打，表示这就是自己的秘密配方。 所谓不加冰就没有灵魂。 思索之间，楚小乔又拿了茶杯来。到三分之一的凉水进去，配上硝石粉兑成冰块，再将自己制成的可乐倒进去。又一次降低了可乐的温度。 最后，她将做好的第一杯冰可乐递到了杨清风的面前去。 杨清风看着那一杯冒泡的东西，俊逸的眉头拧了起来。接过却是迟迟不喝下，反倒是又看了看楚小乔。 “小乔，你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毒死为夫？” “我要毒死你，昨天晚上我就应该动手！”楚小乔瞪了瞪眼，气杨清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己昨夜被弄得腰酸背痛，今天一天都不好过，现在他倒是怀疑起自己要干掉他了！ “少爷，要是您不放心，小的先来试试毒。” 宏二说着，就要去接杨清风手上的那只青花瓷的茶杯。 毕竟出自异食园，那奇异的东西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是美味撅腚。见都没见过的？ 只是一小杯冒着气泡的饮品而已，古人还觉得螃蟹不能吃呢，现在不照样是珍馐美味？ 所以宏二一点儿不怕，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安不安全是一回事，但这是楚小乔给自己的，哪能给了旁人喝？ 脑子还没想清楚。杨清风已经一个仰头，将带气的红糖水喝下。 入口的甘甜带上气泡在口腔之中滚滑和破碎的口感，让杨清风拿着杯子在原地愣了半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少爷，少爷？” 宏二在一旁喊了好几声，这才又看向楚小乔，最后又看了看那个茶壶，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主仆两人的反应，楚小乔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真有这么难喝么？发愣了这么久。” “不是难喝。” 意识到失态，杨清风连忙回神发声，却又狐疑的看看手里的杯子，捻着自己的下巴。 “只是十分微妙……我从未喝过，从未见识过，也形容不出来。” 他自诩跟着师父游历四方的时候，几乎跑遍了燕国的大江南北，所有新奇稀少的事情，他就是没见过，也是略有耳闻。 可唯独眼前的楚小乔，连带着她做出来的许多东西，都超乎了他的见识和想像，是他挖空心思，一生恐怕都探索不出来的。 此时此刻望着身边的人，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宝藏，每每往下探索一寸，就会有莫大的惊喜。 都说红颜易老，杨清风倒是觉得，若是跟着楚小乔在一起，就算是老了，恐怕也会有旁人所不能带给他的惊喜感。 楚小乔却是只顾低头忙碌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察觉到杨清风望着自己，闪闪发亮的眼神，又倒了三杯可乐出来，和红螺和宏二一起准备干杯。 杨清风此时也将杯子递了过来，楚小乔给他续了些冰，四人碰杯之后，就是仰头，将汽水一饮而尽。 只不过，这一次一饮而尽的结果，是三个人的享受和一个人的痛苦。 红螺和宏二从未体会过如此新奇的口感，杨清风更是这一次才能细细品味。 楚小乔却是刚入一口，下一秒就整个喷了出来！ 第428章 深夜秘话 难怪方才杨清风怔愣了许久，原来是当真难喝至极！ 小苏打打出来的气泡太少，红糖水的味道太浓，甜味过盛，虽然有冰降低温度，以及气泡的存在可以降低甜味带来的甜腻。 可楚小乔是喝过正牌碳酸饮品的人，这东西撑死也就是加了红糖的苏打水，丝毫没有碳酸饮料的刺激口感。 这一次，于她而言算是失败了。 楚小乔想着，抬眼再看旁侧的三人，却是一怔，发现他们三个都满怀期待。又格外奇怪的看着自己。 “这不是你预想中的味道？” 杨清风一眼看穿楚小乔的心思，楚小乔点头，又看看他们三个人满意的神情来，却是一笑。 “虽然和想象中有些差别。不过你们既然都能感觉到稀奇和好喝，那就算是成功了，只不过，这红糖的比例得再改一改。” 若是再加这么多的红糖进去，估计过不了几杯，喝多了的人就要牙疼了。 “少夫人，您怎的还拿了白砂糖？” “因为红糖和白砂糖的味道有些许差别，所以我都想试一试。” 楚小乔坦白。毕竟前世的碳酸饮料不止一种，主要的不是味道的原料，就算是果汁也能加上小苏打变成汽水，最终重要的，还是小苏打而已。 言语间，楚小乔又将白砂糖兑了一份“雪碧”出来，众人品尝。 “砂糖倒是没了那么甜腻，更多的是气泡的感觉。”红螺细细品着。 楚小乔点头，不由夸赞：“不错，跟了我这么久倒是没有白吃白喝，你终于是开始变得有些人样了。” 先前别说是品尝美食了，就连穿衣打扮，红螺也是一窍不通，现在她终于是从此刻的阴影里头摆脱出来，让人觉得贴心了些了。 瞧着楚小乔对红螺的优待，宏二不由的对杨清风撇撇嘴表示不满，却换来杨清风的一瞪眼睛。 宏二跟着杨青也不算亏本，毕竟在杨夫人母族落魄之后，宏二还是和杨清风一起学艺，一起来了杨府在这里生存，两人虽然是主仆之名，却也是兄弟的情谊。 更何况，自己吃什么，宏二和小桃就吃什么。宏二吃的好东西，不比红螺少。 转念再想，自己现在又娶回来了这么个神厨，楚小乔做的都要给他品尝，宏二也能又口福，宏二还能有什么不满？ 想到此处，杨清风的心情又一下子转好，嘴角压不住的一直往上扬起。 这边光顾着喝，楚小乔也没有忘了将红糖和砂糖的苏打水各留出来一些，让宏二送到杨白娇的院子里头去，也算是安慰她今日受惊，能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三分。 自己又铺开笔墨写了小苏打的用法。以及让人在夏天的时候再上这份冷饮，再吩咐红螺迅速送回异食园去。 最后红漯和宏二两人去忙，楚小乔才又重新坐下来，看着对面对苏打水念念不忘的杨清风又一次开口。 “新饮品喝完了，咱们也该再谈回正事了，”楚小乔拍了拍桌子，故作严肃的皱了皱脸，“先前说的麦芽，你是卖还是不卖？” “卖，如此新奇的酒品，我如何能错过？” 尝过苏打水，杨清风已经对楚小乔酿造的下一份东西有了期待。 更何况。这样的酒品一旦出现，恐怕那些酒场上的酒品，又要有一次大洗牌了！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不给我的，那一点儿小麦芽，对夫君来说也就是一粒小芝麻，丢了也便丢了，不会跟我计较的！” 言语之间。无非是夸杨清风大方，楚小乔正想着撒娇往他身上靠去，岂料杨清风却是晃了晃脑袋，作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来。 “一粒芝麻也是钱，更何况，你要的麦芽可是直接掐断了我这麦子的收成，我买给你价格稍微高一些，不过分吧？” 此言一出，楚小乔的嘴角僵了一僵，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要到天上去的价格，都不算是过分。 “若要用粮食酿酒，酒糟向来是奇多的。一亩地也就能酿出来十个坛子而已，所以你这酿酒，我怎么不得多给你准备一些？免得你再向这一次一样喷出来。” “这倒是你考虑的周全，我还没想到。”楚小乔摸着自己的下巴。又沉思了起来。 却是没料到杨清风下一句话，又体现出了他奸商的本质来。 “所以管家送来的那些补贴是万万不够的，你要酿酒，就得出更多的来。所以你这一次出的酒水，我收三成分红，是不是也不算是过分？” 酿酒卖酒的确是能赚一些，可这些酒要往异食园销售，得底价给自家，柳鸢那边也得和异食园一个价，如此一来，到她手里的便没有多少，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红利可分？ “清风，我人已经都是你的了，我的不就是你的嘛！” 楚小乔憋着嘴巴撒娇，岂料杨清风扬了扬眉头，又道。 “既然如此说，就是代表着你要将所有盈利都给了我了？” 这一言出，楚小乔只剩下白眼想给杨清风，不是她管钱么？怎么的就莫名其妙的变成要向丈夫缴账了？ 看着她不情愿的小表情。杨清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意思，连忙道。 “你只要有了主意，定然是要往异食园和曲妙阁里头去想的，这都已经成了你的习惯了！可是现在，异食园已经被你易主给了碧海，曲妙阁也是柳家的地方，你若是有难需要用银子，哪里能对你倾囊相助？” 曲妙阁有柳鸢这个理智的女子在。自然不可能自断命根。 异食园是她一手起家，碧海和无泽也是格外忠心，让他们倾囊相助是绝对可以的，但还要养着自己的亲人，定然不能动了异食园的根本。 “那你是怎么帮我打算怎么办？” 既然杨清风开口，那他必然已有所打算，岂料这一次，他只是摇头。 “经商你也会，我只是给你个提醒，让你多给自己留下些东西而已。” 否则她这一生心血付出去，全都供养了别人，总是不顾及着自己，那是绝对不行的。 第429章 麦芽葱葱 她太冷酷也太无私，所以杨清风总想让她稍稍自私一些。 “不论如何，明日我先去地里头看看，再说旁的事情。” 总而言之，还是要先将东西做出来，才好谈生意。 杨清风和楚小乔这边轻松，杨牧沉那里却是格外的不好过。 他拖着昏死过去的侍女，回到院子里头的时候，将所有的刺客都叫过来，关在屋子里头训斥了一顿。 可不论他如何咒骂他们，也无法多从他们的口中套出半分消息来。 被愚弄的气愤翻涌而来，让杨牧沉觉得。下人们忽然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可笑的是，这份不可控并没有让他觉得恐惧，他当少爷当惯了，不晓得什么叫天高地厚。丝毫不觉得这些嗜血刺客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毕竟现在他们还得靠着自己给身份，苟活在自己手下，而且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在发泄了一通之后，杨牧沉还是直接叫人抬轿子去了程府，将楚莹儿接过来供自己玩乐服侍。 楚莹儿与程雨晴分了院子住，要来往也方便了许多，只是这一次她发现，杨牧沉的脾气比往日大了许多。在自己身上的暴行也重了许多。 可第二日她还得去和程知府请安，所以她不得不拖着伤体爬起来再独自离开。 只是在她要走的时候，杨牧沉看着她身上，自己留下的“杰作”，格外气愤的对她抱怨了下头人对他有所隐瞒，不忠心、不老实等等。 杨牧沉说的有劲儿，楚莹儿却是听得处处精心，再看杨牧沉的时候，暗中感叹怎的这男人就没有被刺客一刀解决掉？ 杨牧沉能活这么久，当真是个奇迹！ “二爷，您先休息吧，我这边还得再回去呢，不然若是被程知府发现了，那我往日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楚莹儿娇柔可人，软声软气的匍匐在他身边，替他掖好被角。 美人顺从令杨牧沉心中大悦，外加上方才一顿出力，此刻自然疲惫睡去，楚莹儿则是整理衣襟，再次起身往外头去。 外面，轿撵早已经备好，楚莹儿出来瞧瞧将门带上，听着里头人呼吸均匀。确定已经睡熟，才转向轿子，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什么都没多说。 一直等着轿子抬着自己，翻墙走瓦出了杨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楚莹儿才头一次和那些刺客开了口。 “跟着这样的主子，你们也是辛苦了。但你们再辛苦，也请忍耐一下，毕竟他现在还是杨家二少爷，虽然不堪了一些，但现在终究啊还是有些价值的。” “楚姑娘放心。小的们对主子都是忠心不二的。” 楚莹儿没想着他们会回话，此时他们的放松，倒是让程雨晴又是一惊，如此便可知，他们对杨牧沉的厌恶也是快到极点。 而且，楚莹儿清楚的听到，他们的称呼是主子，却没有具体到杨牧沉身上，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以做他们的主子。 想到在这儿，楚莹儿不由的一眯眼睛又道。 “你们似乎，也是同我一样的可怜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杨牧沉，不过也只是各取所需，等无利可图的时候，一拍两散。” 言语之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她轻飘飘的语气让抬轿子的两个刺客对她有了异样的目光，似乎是觉得，她一个卖身求荣的女子。都要比杨牧沉这个大少爷来的靠谱。 楚莹儿却没有打算再同他们多言，现在的情形之下，多言不宜易自毙，若是她成了杨牧沉的夫人，一切才能有转机。 只是眼下情势太难，她也只能现行忍着才是。 等刺客离开之后，楚莹儿才慢慢在院子里头摘掉了发间沉重的金簪，打算一身轻松的回房里去。 岂料她刚一挪步，忽得听到一旁厢房之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她猛然怒斥，随即朝着声音就跑了过去。这里是她的院子，她有什么可怕的？ 那角落是她的厢房和唯一的下人小桃所在住厢房的缝隙。她一跑过去，果然，就看到小桃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头，惊恐的看着一脸恶相。盯着自己的楚莹儿。 “小、小姐……二小姐，奴婢无心窥伺，只是……只是听到动静所以才出来看看是不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在唤奴婢。” 言语之间，小桃连忙扑地磕头。却忽略了楚莹儿的神情。 自己才刚刚成为养女，她没有为程府立下什么汗马功劳，程雨晴也对她有了敌意，她更不可能随意的处置一个下人。 现在此时小桃知道了，她也只能想办法，让这个小桃逼近了嘴巴，培养成心腹，最后在她无用的时候，再处理掉。 初春终于将严冬赶走，早上阳光不足的时候，也带了些暖意。 楚小乔顶着两个黑眼圈，扶着后腰起床，杨清风起得比她稍稍早了一些，待她起床的时候，杨清风已经自己整装完毕，亲自扶她起床伺候。 可就算是他伺候的再贴心。楚小乔还是一副幽怨的模样瞪着他。 分明知道今天要去地里看看麦芽，昨夜却还是折腾他，这是人干的事儿？ “小乔实在是太水嫩惹人怜，我着实是忍不住的。”言语间，他又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直瞧着她面颊燎红，才终于是移开了视线。 两人一同用过饭，又一同去请了安。就打算出门去，本想着杨清风会先处理杨家谱子的账本，哪料他却是同自己一起上了马车，往庄子里头去。 赶车的是宏二和红螺两个人，所以不必担忧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行程，更不必担心会有人偷听说话。 只不过，在往庄子去的路程上，杨清风怕她一会儿路远又饿，这边让马车停在路边，多买些小吃带着。 楚小乔和杨清风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等着没有多话，倒听见了路边的人在议论。 “怎的就突然长了一文钱？这要多不多，要少不少的，不想带那么多碎铜板，这去一趟就一大堆了！” 第430章 庄子遇旧 “这异食园已经易主了，楚姑娘嫁到杨家去就是碧海姑娘在当家，听说是因为杨家的缘故。” “异食园都易主了，怎的还能跟杨家扯上关系？” “还不是杨家主母朱紫雪，她嫌弃楚姑娘，觉得人家寒酸，配不上他们高门大院儿，从大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过儿媳妇儿，这是明白了不接受、不待见呢！” “人楚姑娘多好，亲切又没有大家闺秀的娇气，嫁给我我必得好好待着。还嫌弃这些？他们自己也不过就是生意做大了，多了几个铺子而已！” 好几个人围在一堆，七嘴八舌的，到了后面。已然有人对杨家和朱紫雪愤然，为楚小乔的待遇打抱不平。 车内的两人转头对视，杨清风抬手一刮她的鼻尖，目光中透出赞许的神色来。 她这计谋当真是妙得很，一个小小的动作来，就能让带动了这镇上的流言。 楚小乔除了惊讶碧海的办事效率，只是一夜，刚开了门就能让消息散播出去。更在意的还是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她又一次扶了扶自己的腰，幽怨的盯着杨清风，嗔怒出言。 “听到没有，人家说必得好好待我，你可倒好，日日的虐待我！” “既然你都说我虐待你，那一会儿路边的锅盔就再多来两份，你吃得撑了，我才能如意。” “你就是单纯的想让我多吃变胖！” 楚小乔抬手一锤他胸口，却被杨清风又捉住。 “那不叫胖，叫丰腴。” 两人言语之间，红螺和宏二也已经提着吃食回来，递到车厢里的时候，楚小乔看着那些荷叶和黄油纸包着的吃食，若是放进食盒，足足就是一顿午饭的量。 “清风，你的那庄子里头究竟有多穷？是连饭都没有的么？” “嗯……那边粗茶淡饭的，我怕你吃不惯。” 杨清风似是也觉得买的东西有些多，不过还是随口将责任扯到了楚小乔的身上，同样，换来了楚小乔的一瞪眼睛。 庄子在灵溪村后山的另外一面，两人乘车花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地方。 马车在入口处停下，红螺提着东西。宏二则是跟着庄子里头的伙计将马车赶到庄子里头的马鹏里头去。 这里的房屋和院子都是统一的风格，与灵溪村一家一个样的混乱程度全然不同，一看便知，是有人统一设计的。 房子院子一共有十二栋，最大的两栋在一间大院子里，被剩余的十间小院子围在中间。 剩余的十间院子，虽然是同意风格，却也是各有特色，而入庄子的路口，还有一个稍小一些的院子，专门来查入庄子的马车和人员。 看来，杨清风为了隐瞒杨家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做了不少的功夫。 “这里都是少爷出资，叫人盖起来的，肯定都是按照少爷的意思来建造的，自然会比平常的村长好看一些。” 庄子本就是个人名下的大片建筑群和田地，楚小乔心中有这个概念，可当她真的听到下人这么说，而且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震惊了许久。 震惊之余，楚小乔又觉得不对劲，一眯眼睛，转头再看杨清风的时候，充满了怀疑。 他就算是再有经营的才能。可他离开杨家那么久，回来杨府之后，杨府给的每月补贴都不齐，他活命都难，如何能有钱圈地，雇人，还有能力盖起这么一片地方？ “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是不是有些过分？” 楚小乔说着，一只素手已经抚到了他的衣襟，微微收紧之间，已经拽紧了那脆弱的布料，只要她手腕一使劲，要么杨清风立刻被拉得低下头，要么就是衣服被扯破。 杨清风一下就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连忙双手一抬，握住了楚小乔拉着自己衣襟的手，可怜巴巴的朝着她眨巴眼睛。 “小乔别急，这是在外头，还有下人看着。给为夫留些面子。” 他原本是不沾染尘世，甚至连表情都少得可怜的高冷嫡子，可如今面对着她，简直是变成了奶狗绵羊。丝毫没了原本的威严。 楚小乔是习以为常，倒是庄子里好奇探头出来的伙计们惊掉下巴。 不过他们也笑得，这样的温柔和软声软气，也只是对着少夫人才又。他们还是要好好做工干活儿，而且，绝对不能得罪了这位少夫人！ 杨清风的财力和情爱向来不外露，如今表露出来，也是在帮楚小乔在庄子里头立威，楚小乔暗中也明白，但相较于杨府之中的耍手段，使绊子，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方式。 “这里的确是我在经营，也是我的私产，只不过，我白手起家的银子，并非全都是从杨家铺子里头经营得来的分红。” 杨清风的母亲虽然早逝，而且在最后母族没落，在杨府也没有什么地位，结局凄惨。但她到底也是大家闺秀，见过世面。 家族之中的明争暗斗，杨夫人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当初恩爱结发的丈夫最后也会变得形同陌路。 所以杨夫人在怀着杨清风，朱紫雪不安分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开始为腹中的孩子打算日后的事情。 因为杨夫人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勾心斗角。过那辛苦违心的日子。 杨清风置办庄子的钱财是自己在杨家铺子里头奋斗了两年攒下的，加上一开始置办的两套铺子的收益，和杨夫人留给杨清风的一大片资产，这才终于是让杨清风置办了这一个庄子。 庄子的地是杨夫人的母族留下的，这里的人也是母族之中的兄弟亲戚。 老一辈的长辈在家族没落的时候都没有挺过去，年轻的一辈长成之后有的留在庄子里帮着打理，有的则是通过杨清风到了异食园去，然后到了燕国各地去经商，倒是也有相互联系。 现在庄子里头的伙计，大都是原先老一辈留下来的家族下人，现在只是改了伙计的称呼，然后继续在这里做事罢了。 “所以说，这里头的人，也都是你的亲信？” 第431章 在此常住 杨清风点头，不仅是可靠的亲信，而且他这样也算是变相拯救了母亲娘家，终于是帮亡母了却了心头的一件难事。 “小姐，小姐！唔——” 两人正亲昵间，忽得又听到熟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小乔连忙转头之间，就见贺璃被窦姚捂着嘴巴，朝后半仰着。 “不能叫小姐了，得该称呼杨少夫人！” 窦姚的力道之大，似是就要把贺璃的腰整个从背后掰折。 见到故人，楚小乔自然兴奋。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两人这才连忙收敛了放肆，过去行礼问安，还没等出楚小乔开口，倒是杨清风自己解释了。 “既然是要酿酒。我就将你的工匠还有造好的琉璃酒钢都一并安排人运过来了，还有种草药的事情，我在这边也圈了一片地出来，只是贫瘠得很，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所以就提前安排着将他们都带来了。” 坦诚杨夫人的事情的时候，杨清风不主动，现在主动说。有点儿将功折罪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在向着楚小乔求夸奖。 楚小乔学着他的动作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子。 “放心，以后在外头，我给足你面子！” 面子要不要是无所谓的，反正楚小乔踩自己的脸也不疼，但她指侧在鼻尖刮那一下却撩得杨清风心头一痒。 若此时在闺中，她定然要被就地正法了。 瞧见楚小乔和杨清风恩爱，旁人自然是轻笑着，将视线转到了一旁去。 打情骂俏之后，杨清风就带着楚小乔和一干人往院子里头走。 庄子里头的人都是年轻的男女，格外热情友好，杨清风说，这里也有他留给自己暂居的小院子。 楚小乔本以为是里头最大的那个装潢最好的院子，岂料那个院子里头住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是杨清风安排他们在里头养老的。 而杨清风留给自己的院子，则是最靠近庄子之后的百亩良田。 院子里头的装潢没有杨府奢华，但也和清心阁一样，是个质朴大气的地方，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而且经常有人洒扫，干净得很。 微风一吹，田地里泥土的芬芳和作物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吹得人舒服。也让人神思瞬间清新，好像有什么神奇的法术带走了身上的疲惫。 一行人先进了屋子里头放下东西，尤其是那几个大玻璃缸，楚小乔还特意让贺璃做了堵头，里头带着螺旋纹，可以封住也可以打开，在大缸偏底部的地方，算是个简易的水闸，也就是水龙头。 杨清风看着那大琉璃缸，透明的缸身，能将一个人泡进去，只要泡了酒糟进去。就能让人知道里头用了什么配料。 秘方不保，让杨清风直皱眉头，倒是贺璃一点儿不担心。 “杨少爷放心吧，少夫人要做的东西，那绝对不是看了材料和配料就能复刻出来的，必定要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琢磨出来的智慧！” 像这透明的琉璃，谁能想到竟是贝壳粉和沙子混合提炼出来的？ 再比如冒着旗袍的苏打茶水，那小苏打的制碱图，是他和少夫人花了足足半个月才琢磨准备出来的，而且是他一个月在后院操作了成百上千次，才终于成功的！ 而且。少夫人要做的东西总是一环扣着一环，少了任何一环都做不出来。 就比如雪白的小苏打，若是提炼之时不用这透明的琉璃玻璃做容器，用铁器或者是木头的，总会出现别的奇怪反应。 所以这一次，楚小乔一说酿酒，贺璃就知道，这酿出来的定然是惊天的东西。 时间还早。就连午饭的时候都没到，今日一整日，杨清风都没事，倒是可以一直陪着楚小乔，而且，只要是跟着丈夫，哪怕夜不归宿都是被杨老爷默许的。 “用不用我去叫下人过来，带你到田里去看看？” “不必，我想自己看，等确定了需要哪些，再叫伙计们来帮忙，免得耽误他们做其他的事情。”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取了一根带子来，将自己宽大的衣袖都绑到了肩膀上去，已然一副干练的模样。 杨清风似是还有些不放心，楚小乔抬手就是一戳他的鼻子。 “我的确是搬到镇上有小半年了。可你也不至于，忘了我出身何处吧？” 楚小乔出身在灵溪村，世代种田的农家，田地里的事情。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想到此处，杨清风也跟着一点头重新放心下来。 上午不热不冷，适合在农田里头，等午后稍微热一些的时候，就上山去看圈出来的地方，如何将荒地施肥改良成灵田。 楚小乔计划着，就将众人都先都在了院子里头，打算自己先到地里去探一探。 楚小乔认识作物是好，这田地是自家的也能任她折腾，但地里难免有鼠虫蛇蚁，被咬一口也不好过。 见她兀自顺着田埂往地深处跑，红螺立刻就想追过去，宏二却把她一拉，用下巴指了指旁侧，就见杨清风已经迈开了长腿，追着楚小乔一起往田野里头去了。 阳光正好。不冷也不热，楚小乔认着地里的作物一步步的往前，愈来愈惊叹。 这里的良田土地肥沃，有天然的部分，也有专门让人洒了有机肥的，而且楚小乔能明显的看出来，这一片田地是犁地的时候，中间间隙比较大。明显是隔年种植，让土壤休息缓和的。 这样宽松的种植方法，虽然会让地里的粮食看上去收成少一些，但能大大的提升作物品质，也是极佳的一种法子。 “为夫的耕种法，你觉得如何？” 见楚小乔停下，对着地里菜缝之中的那块地方看得有劲儿，杨清风也跟着停下脚步，站在她旁边，得意的挑眉。 “不错不错，都能赶得上我了！” 在灵溪村种菜的时候，那里的农民勤快但也贪婪，总是将菜苗种得很密，菜虽然多，但却长不开，很难有品质高的菜出土。 楚小乔当初教楚开文和赵氏的先进耕种法中，就有疏种精收这一条。 第432章 酿制啤酒 只是她没想到，杨清风跟着师父居然还学会了种地。 再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又多了三分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崇拜之意。 杨清风却是一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日后慢慢的，你就能把我看透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现在是初春，地里有人干农活儿，抬头看见杨清风和楚小乔。都会热情问好，好一副世外桃源的田园景观，让楚小乔迷了眼。 而楚小乔身后。杨清风已经看惯了庄子里头的情景，此时能迷了他眼的，也只有身前的楚小乔。 她嫁入杨府之后，杨清风为她置办了不少的漂亮衣裳，她在府邸里头请安的时候也会穿，可今日来庄子田地里。又换回了往日里头的棉布衣裳。 虽然映衬着阳光不会闪闪发亮，却也素净纯澈，淡紫色的褙子，冰蓝的百迭裙，好像是田野之中的一只彩蝶，灵动艳丽，却不妖异。 眼前的人仍是楚小乔，一样的美貌气质。可比起在府邸里美丽端庄的她，此时在田野之中活泼自然的她要更加美丽，令人心神向往。 “找到了！” 杨清风正着迷之间，前面的楚小乔却是一声惊呼，随即撩起裙摆，就跳进了田野里头。 田野之中，麦芽苗已经长了出来，长得不高，却也不算是稚嫩，但是能看得出来，距离收获还有许久的一段时间。 “的确涨势不错。不过可惜……等着这些种出来我再用，那今年就赶不上了。” 指尖抚过那嫩绿的麦芽，楚小乔抬头看向杨清风，杨清风伸手将她拉上来，倒是有些吃惊。 “你说的麦芽，不就是这些？长成了之后，哪里还叫麦芽？” “当然叫麦芽了！不然叫什么？”楚小乔瞪着眼睛。 一旁拔草的伙计看到两人在田埂上大眼瞪小眼，又听到两人言语，立刻过来解围。 “少夫人想要的。应当是打下来但是不去壳的，那的确是叫麦芽，庄子里去年收的还有一些，少爷和少夫人要不要回庄子里头看一看？” 有人提议解围，楚小乔自然点头，但她其实更看重此时地里种的麦芽，毕竟上一波收的已经不大新鲜了，但这一波杨清风让人种的极好，若是酿成啤酒。定然味道甘醇！ 伙计在地里还有农活儿，直接告诉了杨清风哪个院子里头还有麦芽，然后继续回地里头干活儿，看见楚小乔对菜地了解，而且似是格外感兴趣，不由的又补了一句。 “少夫人。这边儿都是麦子，您去那头的菜地看看，里头好多都已经长出来了，一茬儿一茬儿的，除了冬天一直能有，您喜欢什么就多摘一些，中午拿回庄子里头炒了吃。” 伙计说着，抬手指了指田地的另外一头，楚小乔自然高兴。拍了一把杨清风。 “你的伙计都比你殷勤，谢啦！” 楚小乔对着伙计道了一声谢，转身就顺着田埂往另外一边去。倒是杨清风瞪了伙计一眼，责备一句。 “就你多嘴！”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田里头的菜，楚小乔就算是吃破肚子也吃不下多少。更何况这田野本就是要先供应着庄子里头，多余的才拿出去出售的，有一大部分都送到了闻香斋去。 杨清风气的是，这不长眼的小伙计，居然敢抢了自己在楚小乔心里头的功劳！ 菜地里不同于种粮食的地方，面积稍小了一些，也不是一望无垠的麦苗，而是多种多样的菜地瓜藤，一样被打理的很整齐。 菜地里有嫩绿的蒜苔、菠菜，两人还在菜地角落的烂木头上头找到了香菇，楚小乔窄了几个下来，又将那几块烂木头收集起来。放到背阴的地方继续培养，想着下次继续来采摘。 瞧她在地里精心选菜忙碌的模样，杨清风的心思似是一瞬之间又回到了后山竹林之中。 那时候的她简直就像是山野之中的精灵山鬼，可遇而不可求的仙子，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了眼前的貌美娇娥。 “小乔，你觉得这庄子和田地如何？” “闹市之中的世外桃源，大隐隐于市，极难得，院落分布也是质朴大气，是格外难得的存在。” “既然如此，你可愿意在这里常住？” 杨清风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自他与她表露心声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不到半月，可他对她的态度俨然从油盐不进的杨家嫡子，变成了每日只会对她摇尾撒娇的小奶狗。 楚小乔闻言一转头，就看到他唇角含笑的望着自己，不似在杨府的温柔，倒像是农家的少儿朗，在对心仪的少女讲着田间趣事，竟没来由得惹得她面上一红。 “如果可以的话，这里的确比在杨府自在，不过……”楚小乔看着杨清风的眼神变了变，“现在还不是咱们可以自在轻松的时候，留着后患，永远无法安宁度日。” 后患指的是哪些人，杨清风心知肚明。 他一点头，接过她抱着着的菜，又握了握她的小手。 “那等着一切风波结束，咱们就归田养老。” “你才要养老，我可是想着快些把眼中钉解决，回来享受人生呢！” 言语间楚小乔忽得抽出自己的手，抬手一拍杨清风的脑门，跳起来就往回跑。 今日难得的出门，她可不想自己的休息被不相干的人搞得糟心！ 杨清风也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立刻起身追赶，扬声叫她站住，可楚小乔哪里会听话？继续一路往庄子的方向跑。 在院子里头的下人很快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田里回来，楚小乔跑得发髻都歪了一边，让宏二看了直笑。 “少夫人怎么跑得这么快？这田地里头还能有豺狼虎豹不成？” “可不是有么，这不就在后头？已经追来了。” 红螺回嘴，众人定睛看去，就见楚小乔身后赶来的，是跟着她从地里回来的杨清风，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 杨清风不生气，但还是照着宏二的脑门上拍了一个小巴掌。 第433章 上桌吃饭 “就你嘴巴大，连主子都敢消遣了！” “少爷，您说过的，在这庄子上，咱们不是主仆，是兄弟！” “行了，别吵了，红螺窦姚，你们把菜拿去洗了做了，咱们一会儿好吃午饭了。” 楚小乔言语着，就将手上的菜递了过去，两个侍女得令立刻来接过楚小乔和杨清风带回来的菜。就进了院子里头的小厨房。 杨清风则是吩咐宏二去找找那个还有麦芽的院子，一提到麦芽，楚小乔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连忙喊了一声贺璃。 “你去一趟曲妙阁。找柳姐姐，让她带着啤酒花一起过来，我一会儿要用到。” 吩咐完，贺璃应声去办事，楚小乔则是带着杨清风又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头，拿了水瓢舀了水缸里头的水，浇在手上，两人将方才摘菜的污渍清洗了一遍。 楚小乔又拿了干净的手巾。在两人身上打了一遍，打掉上头的尘土与菜叶，再整理一下头发，两人就又恢复了干净利落的模样。 她动作熟练，他也格外配合，两人间默契极佳，不像是新婚燕尔，倒如同老夫老妻。 “小乔倒是利索手巧，会拾掇。” 杨清风夸赞，楚小乔却是白了他一眼。 “我能不会拾掇么？在楚家待了那么些年，这些再不会干，早就饿死脏死了，哪还能盼着遇到你来解救我？” “这是怪我出现的太晚？”杨清风拧眉，又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分明是你爬墙爬得太晚了些，若是早一点儿，为夫就早些亲近你了不是？” 楚小乔又是一个白眼丢过去，抬手就将他的脸拍向了一边儿去：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一开始他对自己的嫌恶，现在是全然忘干净了！ 很快，麦芽就被宏二拖着板车运回来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对着楚小乔一指那些麻袋。 “少夫人，目前剩下的麦芽就这些了。除非去其他的村子里再找农家收买，不然再没有了。” 麦子这种东西，大都是磨面粉，越是精细越好，然后送到镇上去售卖的。 楚小乔看着那些麦芽，一共三个麻袋，麻袋不小，能装大半个小孩子，一袋就能有十来斤二十斤的样子。 “够了够了，这些就足够了。” 就算是有更多的麦芽，她也没有更多的玻璃酒缸了，她一共就让贺璃做了三个酒缸。这些麦芽说不定还用不完呢！ “少夫人，这些东西放哪儿，这板车小的还得还回去，一会儿午后，农田里干活儿，伙计们要用的。”宏二解释着。 楚小乔看着院子里头，拧着眉头问杨清风：“这些麦芽得研磨，你这院子里头哪里适合磨东西？” “院子后头有个石磨，你觉得如何？” 杨清风指了指院子后头的角落，楚小乔立刻点头，三个人就开始忙活。 后院的石磨不大，但也够用。楚小乔试着摇了摇，不得不说，格外沉重，不是一般人能拉太久的，若是用畜力倒是能轻松些。 但若是要制粉做成大生意，还是得想办法把生物力换成自然力，做成永动机才行。 “这一次若是能酿出好酒来，下次我就试着造个水磨出来吧。”楚小乔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这大片的农田。 她一点而不担心做水磨没有水作为动力，如此大的一片田地，不可能只靠天下雨或者挑水浇灌，定然有固定的水流来源。 将麦芽都放好，楚小乔先去厨房里头让红螺和窦姚做完饭之后，再多煮出来一锅热水，随后就开始和杨清风一起轮换着磨麦芽。 因为不需要过于精细，两人只打磨了一遍，用木盆接着。 楚小乔算着比例，以及酒缸的大小，分别磨了三个大盆出来，一个大盆对应着一个酒缸。 麦芽磨好。红螺也正好将热水煮好，楚小乔就直接舀了滚烫的热水来，将麦芽粉浸泡，让麦芽颗粒膨胀出糖。趁着等待的这段时间，众人也正好吃午饭。 “怎的贺璃还没回来？” 在庄子里也同在异食园一样，所有人上桌吃饭，不分主仆。坐定之后。楚小乔一下就发现少了一个人。 众人都疑惑，唯独窦姚不在意，摆手示意楚小乔安心。 “从这儿到曲妙阁是有一段距离的，来回路程就很远，而且他去的时候已经是近饭点儿了，到了地方估计柳阁主也在用饭，他的午饭大概率也就在那边蹭了。”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楚小乔也不再纠结，忙碌了一上午，众人都饿了，立刻动筷吃饭。风卷残云之后，众人心满意足，都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就在此时，后院里头也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馨甜味道。 不同于异食园甜品的甜腻，而是清新的。植物本身的甘甜味道。 “少夫人，这是……” 红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去问这奇怪的味道来源，楚小乔则是扬扬眉头，指了指后院；“这就是我准备的新酒，而且，要是所有人都没喝过的酒。” “什么酒和么稀奇，连我都没见过没尝过么？” 忽得一道女声传来。转头就见柳鸢带着贺璃一前一后的进来，两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新鲜的淡黄色啤酒花， 柳鸢走南闯北的时日比杨清风多，见识也要比广，所以她说话才会有这般自信。 “你绝对没见过，否则就称不上奇异二字了。” 众人连忙起身相应，柳鸢看了看桌上空荡荡的盘子，又聚了聚自己手上的食盒。 “看来我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们饭菜吃的这么香，怕是没肚子再吃糕点了吧？” “怎么会，我们这边儿下午还准备上山看看，正缺这些东西呢！” 楚小乔一边拉过柳鸢，一边将下午上山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下午上山，就带着窦姚一人便好，杨清风想跟着，就让他跟着。至于红螺和宏二，还有贺璃，全部都留下来帮她继续做酿酒的事情。 因为现在是住在杨府，晚上得守着规矩回去。 第434章 身手不凡 否则就会让这里多一分暴露的危险，而她又不会分身术，不得不如此分开，统筹安排。 啤酒的工序除了研磨颗粒、浸泡出糖之后，就需要过滤干净留下麦芽糖汁，最后熬煮，加入洗净的啤酒花，最后冷却了之后加入酵母放入酒缸封存。 这最后一步，楚小乔虽然讲了，但还是让红螺尽量在前一步停住，等着自己回来封存。 因为这一次封存，她要将酒缸整个盖子边缘用高温熔化。然后瞬间凝固在缸体上，直接全方位的封起来。 柳鸢看着那三口透明的玻璃酒缸，直咋舌，在她眼中。玻璃算是奢侈品，如今做成酒缸，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是酿酒，直接用大瓷缸不是更好？何必这么费劲去塑模，然后浇筑这样的酒缸出来？” “瓷缸是土烧制出来的，就算是看上去再结实，也是会漏气的，不然哪里会有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一说？” 啤酒口感就在那一股气上。所以最忌讳的就是跑气，所以楚小乔才不得不用玻璃，若是时间够，她也能用塑料，但比起塑料，还是玻璃好造一些。 用金属制品楚小乔也想过，但酒精会和纯铁纯铜发生反应，酒的确能酿出来，可到时候恐怕也是一杯毒酒了。 柳鸢还是无法理解，但楚小乔自信满满，她也只是歪了歪头表示好奇，没有阻止什么，毕竟她有她的打算，自己只要等着惊喜就好。 一切准备完毕，杨清风就喊人备马。 山和田地不在一个方向，而是在田地的另外一侧，一眼就能看到，不过望山跑死马，路程也不会进。 庄子里头也有人会上山打猎，但一般都是在早上出发，现在去，也就只能到地方看一看之后，看看杨清风让人圈的一片地，再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了。 骑马需要专门的技术。楚小乔前世跑车、摩托都开过不少，唯独骑术不精，这一世没机会学习，更是不会骑马。 但窦姚身为刺客东奔西走，骑马是基本功，倒是不怕。 杨清风叫人备了两匹马，知道楚小乔不会骑马的时候，楚小乔分明看到他在暗中窃笑。 只是等上马才知道，他不是笑自己不会骑马，而是开心自己和他同一匹马。 马背颠簸，她被他护在双臂之中，胸膛之下。他双手握着缰绳，骑术精湛，空闲之余竟然还能顺便吃自己的豆腐！ “等回去之后，我要学骑马，你必须得教我！” 碍于窦姚还在旁侧，楚小乔不得发作，却也咬牙切齿。 杨清风连连点头表示没有问题，骑马是基本技能，自然是要回的，反正日后他能吃的豆腐，还多的是，不差这一两口。 正如先前杨清风所说。这一片山体不同于灵溪村后山的另外一面，这一面山体背阴，且碎石更多，基本上没有什么植物。 杨清风圈下的那块地方也是山脚下的一片趋于，距离田地和庄子都近，好管理一些。顺着方向再往里走，是一片三米多高的断崖，得攀爬才上的去。 不必上去。抬头一望就能看得见，上头都是绿油油的植被。 “这地方的确不是极佳的，但若是能种植出来，那就是极品。” 窦姚看着地上的碎石，捡起来一块，放在鼻子下头闻了一闻，就递给了楚小乔，楚小乔也将那块石头细细端详。 石头味道生冷，楚小乔又拍了一拍，看硬度听声音便知，比寻常可见的石头赢得多，里头的矿物也比旁的石头多。 如此。她勾唇一笑，看向杨清风 “石橄榄、抱石莲、石茶，都可以在这里播种，你倒是找到了一片好石头。” “这地方当真可用？你可别是逗我开心。” 杨清风瞪眼。他对医理只懂皮毛，哪里能知晓其他的繁杂东西？ “在少夫人眼里，哪里都是可用的，只是有些地方可以直接用。有些地方得稍微养一养，多更重几番，才能用。” 窦姚也是喜出望外，要知道，这石头上的草药种类也是繁多的，而且这些草药大多数都不用悉心打理，只要撒上种子，就能野蛮生长。 只要采摘的时候不战采除根，小心操作，就能越长越多，越长越好，越来越繁盛！ 如此一给杨清风讲，杨清风也觉自己是无心插柳，到时候只要等着回去拿了种子过来撒上，再按时浇水便可了。 一路过来已经花了不少的时间，楚小乔还一心奔着酿酒的工作。没了旁的事情，时间又不适合上山，自然是打算回去。 就在三人准备从这一片石头滩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时，忽得楚小乔脚步一顿，抬手就拉停了自己前头的窦姚。 窦姚奇怪转身，却见杨清风已经到了楚小乔的身后，当在断崖和楚小乔之间，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断崖之上那片茂密的林子。 天色渐晚。天上已然有了晚霞的光晕，有风吹过，卷着林子里阴森的味道，钻进三人的鼻腔。窦姚瞬间明白过来，楚小乔和杨清风为何忽得停住，面色紧张。 那晚风里头，有一股血腥味道。 林子里头有东西，而且是刚过来的！ 果然，这想法刚一落定，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着血腥的风一起飘出来，一下唤醒了窦姚做刺客时的灰暗记忆，她全身紧绷，脚下步子一轻，立刻闪身挡道了楚小乔和杨清风的前头去，抬手已经抹出了藏在外衫下的短刀。 只是不等窦姚站定，一道黑影咻得一声从林中闪出，楚小乔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见窦姚足尖发力，已经朝着黑影扑去！ 短到出鞘，直朝着那东西的头部插去，噗哧一声响动，飞出来的影子被按在了石头滩上一下没了动静。 窦姚定睛一看，就是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少爷！是一头死了的小鹿……” 她正汇报，却是整个人一僵：这是一头死鹿，一刀插进去的时候挣扎都没有，鹿身僵硬，这样的死鹿怎的会…… 第435章 熊胆鹿茸 “窦姚小心！” 忽得楚小乔一声暴呵，紧接着身后又是一阵劲风突起，又是一道黑影从断崖上一跃而下，那兽吼咆哮，如同天上闷雷作响！ 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 窦姚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熊已经跳下了山崖来，直接朝人扑来，窦姚躲闪不及只能抬手护住脑袋，螳臂当车！ 出乎意料的是，熊却没有朝着窦姚攻击，巨大的熊身越过了窦姚的头顶，直接朝着楚小乔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是头老熊了。竟懂得直接朝着主要的人攻来！ 楚小乔手无寸铁，此时就算是窦姚要将刀甩过去，也来不及从鹿头里拔出来，窦姚一声惊呼。哪料楚小乔却是身形一变。 膝盖朝着地上一跪，腰肢柔软双臂展开，好像伸懒腰的天鹅一般，整个人舒展开来，而黑熊就从她扬起的面上越过，一下让黑熊躲了个空。 黑熊恼羞成怒，嘶吼着转身，又朝着楚小乔扑去。 但笨重的熊身哪里能扑得到灵巧的蝴蝶。楚小乔不等黑熊在扑过来，已经踢着裙角连着两个后翻，拉开了与黑熊的距离。 就在她想着如何转移黑熊注意力，然后上马逃窜的时候，又是一声动静突然而发。 一道破空之响从不远处传来，随即就见一颗石子犹如羽箭一般，精准生猛的撞进黑熊的眼睛。 楚小乔和窦姚都是惊愕，逆着石子而来的方抬眼看去，竟是杨清风以马鞭做弹弓的皮筋，捡了地上的石块，直接打过来的！ 石子带来的力道极大，眼睛被打伤，有黑红的熊血低落在石头上，黑熊发了疯一般，立刻调转了方向，就要朝着杨清风扑去。 “快躲开！” 这一次，换做是楚小乔焦心，连忙追着黑熊的方向过去，岂料杨清风却是淡定自若，手上不知何时有多了两颗石子。 马鞭一抬，杨清风手握石子搭上马鞭，随后又是一声破空之响，黑熊一瞬间到了杨清风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可它的最后一只眼睛。此时也被后来的两颗石子打得再瞧不见。 黑熊似是也没想到自己这庞大的身躯，居然会敌不过两脚羊，更是愤怒，朝着杨清风就拱了过去！ 杨清风闪身一躲间顺势弯腰捡了一块大石头，随即马鞭已经被他收回腰间，原本紧握马鞭的手此时此刻已经攥上了黑熊的鬃毛。 他轻盈翻身，竟直接跨坐在了黑熊的背上！ 黑熊哪里甘愿被骑在身下？嗷呜一声咆哮，乍然立起了上半身，再往下压，疯狂的扭动着，就要将杨清风甩掉。 若是这样被甩下来，就算不会脑袋磕在石头上身亡。也得是个重伤！ 黑熊发狂得剧烈，楚小乔和窦姚就算是身怀绝技也不敢轻易上前，要么再次激怒野熊，要么就是误伤了杨清风。 黑熊容不得自己被人骑，杨清风也容不得黑熊胡闹。 手起石落，黑熊一声哀号，随即整只熊都是一僵，下一瞬，轰然就摔倒在了石滩上。 “清风——没事吧？” 见黑熊倒下不再乱动，楚小乔也顾不得确认它是不是已经死了，直接就朝着杨清风扑了过去。 杨清风丢了手上的石头，一下就接住了扑过来的小人儿。顺势将人搂在怀里，岂料她格外不老实，也不顾有外人在，就开始对他上下其手，格外不老实。 本想着继续邀功，让她夸夸自己也有打猎的功夫在身，哪料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却是脸上一痛！ 楚小乔抬手揪住了他的脸颊。嗓音低沉，音量却是不小。 “你还真是厉害了！直接就敢冲上去，手无寸铁的，连我都不敢直接冲上去，你还真是不要命了！万一你受伤了，出事了，我怎么和杨府交代，我又要怎么办！” 杨清风低头认真的看着怀里的人，却是一惊。 那一双桃花眸里满是怒火，俏脸上柳眉倒竖，淡淡的粉唇因为愤怒而抿成了一条线，嘴角微微低垂着。低胸剧烈的赏析起伏着，她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皮囊，很快就要气炸。 眼角噙着水光，那泪滴旋而欲泣。 他动了动唇。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现在怎么说她都不会安心，最后只是长臂收紧，将她彻底箍进怀里。死死的再不容她乱动和松开。 怀里的人是当真把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 她对自己的珍视和疼爱是独一份的，不同于长辈对自己的呵护，也不同于兄弟挚友间的帮衬。 眼下的人，是能陪伴自己一生到老，至死不渝的人。 “没事儿的，我同你讲过，我在外学艺多年，这些畜生伤不到我，我也不会让它伤到你。” 他的声音比过往更柔，探入她心间，将她的整个心都拿捏在掌。 “这一次也着实是我太急，没有于你打招呼，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同你讲了，再对这些畜生出手。” 她的一颗心随着他的言语渐渐软了下来，可听到最后那一句，她刚吞回去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放回去的手也一下又揪住了他的脸颊。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你一个纨绔子弟大少爷，遇到事儿往后躲就行了！往上冲什么冲，你要是死了倒是干净，残废了还得给我添麻烦！” 她句句恶毒，语气凶残，简直如同小兽，可杨清风却知道，她是关心则乱。心急心切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就只能凶自己。 杨清风再无言，只是笑，轻搂着自家夫人，来安抚她已经炸开的毛。 见到两位主子都没事，又确定了黑熊已死，窦姚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这一次跟着出门的只有她一个下人，若是回去之后，她自己没事，主子却负伤，那可就真是大罪过了！ 看着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窦姚知道打扰不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劝道。 “杨少爷，少夫人，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天晚了，若是一会儿再冒出个什么来，咱们就未必招架得住了。” 窦姚如此说，不光是因为方才那一遭给吓得，而是因为天上已经晚霞大片。 第436章 病情恶化 听到旁的声音，楚小乔的伙计才渐渐平静下来，气呼呼的从杨清风的怀里挣脱出来，不过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朝着窦姚伸手。 “把你的刀借我用用。” 窦姚莫名其妙，杨清风却是连忙往旁侧稍了稍，生怕楚小乔一刀朝着自己砍过来泄愤。 楚小乔却没有再理会杨清风，而是转身到了那一头死鹿前细细打量。 死掉的是一头小鹿，看尸体是死了有一天多了，应当是那头熊的存粮。 现在是春季，许多冬眠的动物都已经苏醒了，这头熊看来也是睡了一个冬天。起床之后吃了两天剩饭想尝尝鲜肉，这才出来捕猎，然后不幸碰上了他们这一群人。 不过来都来了，这两只也猎杀了。总不能就将尸体白白扔在这里。 楚小乔手起刀落，就将那头幼鹿的脑袋开了剽，随即将一对小鹿角给剖了出来，窦姚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要取这东西。 幼鹿的鹿角还没有完全成熟，就是药材之中最为珍贵的鹿茸！ 鹿茸价值千金，而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曾经传闻燕国国君需要鹿茸补身，一度将幼鹿杀绝。若不是有大臣谏言，差一点儿就让鹿从燕国的国土上消失了。 “也只有这一对鹿茸了，其他的鹿血鹿皮，都被这头熊咬过，已经脏了，要不得了。” 楚小乔说着，又去看那头死掉的熊，窦姚立刻道。 “少夫人，这一套熊不好剥，让奴婢来吧，别弄脏您的衣服，奴婢保证将熊胆完整的剖出来！” 窦姚眼睛发亮，岂料楚小乔却一点儿不激动，反倒是摆了摆手。 一头熊的价值太大额额，她得想办法整个带回去才好，但若是将血腥一路拖着回庄子里头，恐怕庄子会和先前的楚家一样，惹来一些吃肉的兽类。 “为夫手法巧妙，一块巨石直接砸死了它，没有其他太大的外伤，不会有留下很大一片血渍的。” 杨清风一眼看出楚小乔的顾虑，言语间，已经又俯身在地上抓了两把土，随即往黑熊唯一流血的两处眼窝拍了进去。 那两处本就没有什么血再往外流了。这一拍土，更是将为数不多的血迹也给瞬间拔干。 又要了窦姚的马鞭，将两根鞭子系在两条熊腿上，另外一端再系在马鞍上，三人就上了马，直接将整只黑熊都拖了回去。 庄子里头，红螺已经按照楚小乔的要求将啤酒熬煮，只剩下最后的装罐发酵。 楚小乔一行人带了一头黑熊回去，众人都是惊愕，但随即就是欢呼，立刻围着黑熊去，提刀上阵开始想着如何将其解剖。 一头黑熊身上的价值太多了。就那一身熊毛，都能卖上不菲的价格。 楚小乔点名了要留下熊胆和鹿茸，瞧着窦姚也喜欢那鹿茸，楚小乔就分了一半给她，随即她就洗干净了手，去厨房看已经熬制好的原浆。 温度还有些热，楚小乔伸手试了一试，又确定了不会烫死酵母，这才和红螺又一次开工，将原浆倒入三个大玻璃罐子里头，倒入酵母。 这些酵母是贺璃在提炼小苏打时候的副产物，因为杨清风说要酿酒。他就直接带着过来了。 红螺负责分装啤酒酒缸，而楚小乔则是直接用钳子将酒缸的大盖子在灶台的火里头燎烤边缘，将边缘烧软之后，再直接扣到开口的酒缸上，等着它再冷却变硬之后，就会和缸身结合，融为一体。 等楚小乔和红螺将这一切处理完的时候，转头再看院子里头。男人们还在倒腾那一只大黑熊。 杨清风绑高扎紧了袖子，被人围在中间，举刀对着黑熊比划着，那模样全然不同在府邸里头的大少爷，倒像是英姿飒爽，沙场猎场之中的将军武将，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果然，男人就应当在外多磨砺才又味道，想那些长衫折扇，只会对对子读死书的男人，她就格外的看不惯。 不仅是楚小乔在看着门外院子，红螺也看着杨清风身边的宏二。两人回神时，对视一笑，又一前一后的回了厨房里头去。 既然他们在外面高兴，那边的人手也够了。她们就不去凑热闹人挤人了，还是快些准备点吃的才好。 中午的时候，柳鸢带来了一些点心，以及上午来这边的时候。带的一些点心，楚小乔和红螺也没有再做饭，只是将这些点心摆了盘。 毕竟还要回杨府去请安吃完饭，楚小乔可不敢吃得太多，叫人看出破绽来。 厨房里头的两人忙完，将点心都端到正堂的桌子上，楚小乔正打算去提醒一下杨清风时辰，却见杨清风已经提了东西进来，拿着一块黑色大布一样的东西，围着楚小乔周身比划着。 楚小乔还没看清楚，就能闻到一股动物的味道，不由的捏了捏鼻子。 “这熊皮格外难得，回去之后，给你做成毛毯，来年冬日，定然暖和！” 杨清风打算着。楚小乔却是伸手将他和那一张大熊皮往外推了一推。 “我可不要这一张皮，你另做处理，或者先给你父亲吧。” 这些兽皮都在楚小乔的眼里，简直是寄生虫和细菌的天堂，就算是工匠再怎么晾晒刷洗，做工精致，她也是无法接受的。 见楚小乔不喜欢，他便将那张熊皮丢到了一旁去。指了指已经在院子里清洗好、包起来的熊胆和鹿茸。 “那这些，要如何处置？是让柳鸢带到曲妙阁去出手，还是咱们自己留着？” “自然是自己留着，我看这两味药材的成色都不错，有些东西，卖了可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有钱的时候，手里就得留着一些好东西，没有钱的时候，这些好东西在手里，那就算是不卖，也能让人知道她有压箱底的货，仍旧会有人来为她出银子。 杨清风自然明白楚小乔说的道理，就吩咐了宏二将东西收好。 外头的人已经将黑熊处理完毕，一行人就高高兴兴的坐下来吃东西，也不忘了相互调侃。 第437章 阴谋诡计 但这狂欢也不过是暂时的，很快时辰差不多，杨清风就要带着楚小乔回杨府去，应付那些繁琐的规矩，还有长辈。 一日的奔波，回程的马车里，楚小乔依靠在杨清风的肩头，身体上有些疲劳，可精神头仍是足得很，一双眼睛晶亮亮的看着杨清风那边，不知道是在看他，看是看他那边车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夜市。 “怎么，今日这一日，还觉得不够闹腾？” 杨清风被她的眸子晃了眼，情不自禁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又刮。楚小乔甩甩脑袋，又将身子往他的怀里靠了一靠。 “没有，我只是觉得今日太短，短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总害怕有一日，我会被永远锁在那大宅院深处，连一场梦都没了。” 就算是再古灵精怪的女子，再强势能干，可一旦成了亲之后。也只是女子，在外人眼里，丈夫就是女子的靠山。 从相遇相知到现在，一路过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难怪楚小乔会如此的惶惶不安。 “不会，等事情解决了，咱们就到那庄子里头去，再不在深宅大院里头守着那些不必要的规矩、名利，虚度此生。” 他的手握上她的肩头，用力的握了握，令她安心。 车子回到杨府的时辰不早不晚，楚小乔和杨清风正踩着晚膳的点儿到了正院里头请安，正院里头还是那些人，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杨白娇倒是带着小桃也在屋子里头。 看来昨日晚上的一通恐吓，的确让杨牧沉稍稍收敛，今日他和朱紫雪虽然还是没来，但是也没找杨白娇的麻烦。 “清风，小乔，你们两个今日到哪儿去了？”两人刚入座，就听得杨老爷开口询问。 “父亲，我带小乔去了铺子里头转一转，她有经商之能，可以帮到儿子。” 瞎话杨清风张口就来。早就编号了，就算是杨老爷去铺子里一间一间的询问，杨清风也不怕，铺子里头有杨老爷的老伙计，但更多的还是基层之中的小伙计，一个个也是懂规矩，会帮他编瞎话的，而那些老伙计一天天好吃懒做，楚小乔去没去过那边，他们也不关心。 “小乔的确是有才能，只不过，既然已经嫁到了杨家来。规矩还是要守着的。” 杨家的儿媳妇，哪能再跟之前在异食园一样，端盘子送菜，伺候外人，给外人看？ 提到规矩，杨老爷似是又想到了别的什么，脸色沉了又沉。 “近日里，夫人身体不适，有些规矩礼数还未周全，小乔你也别太在意，杨家对你的态度如何，是看对你的排场。而非片面的礼数。” 此言一出，楚小乔就知道，杨老爷定然是听见了街上的那些流言，如此对自己说，一来是平复自己的心情，二来又是试探是不是自己在背后弄鬼。 楚小乔眉眼转了转，便想好了作答之词。 “小乔能与少爷相识相知，还能嫁到杨府为正妻。已经格外满足，只要日后能好好伺候少爷，小乔就别无他求了。” 答得诚恳，带着世俗女人之中的烟尘味儿，与往日里的楚小乔全然不是一种态度，可此情此景之中，只有如此态度，能让杨老爷觉得顺心可信。 果然，话落就见杨老爷点头，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忽得听到一连串咳嗽传来，娆儿连忙帮着杨老爷顺气。 可即便是娆儿伺候的再好。这一次咳嗽，也让杨老爷咳红了一张老脸，其中好几次喘气，都似是要背过气去一般。看得让人揪心。 “爹，您的身子，找大夫看过了么？”杨白娇终于忍不住询问。 哪料杨老爷却是厌烦的摆手，这几日。身边所有人都劝杨老爷去请大夫抓药，他也不是没有喝过，可就是不见好。 这一来二去之间，就成了谁提大夫，谁就跟杨老爷有仇。 楚小乔一眼看穿了杨老爷讳疾忌医的状态，在杨清风又要再劝的时候，连忙暗中拽住了杨清风，暗中在他手背上写了个“否”字，示意他此时不要多嘴。 晚饭进行，楚小乔细细的观察着杨老爷，他这一顿饭咳了好几次，时而轻一些，时而重一些。 桌上的饭菜，所有人都是一起吃的，但杨老爷每每吃到那几道偏刺激的饭菜时，就会止不住的咳嗽。 饭后。众人晚辈行礼离开，留下娆儿伺候。 楚小乔和杨清风刚走出院子，杨白娇就追了过来。 “大哥，嫂子！” 杨白娇叫了好几声，才终于将楚小乔和杨清风给追停，三人面对面站着，杨白娇吱吱唔唔了半晌，却没看到楚小乔已经和小桃交换过了眼神。 “嫂子。明日是你回门的时候，我……” “我会一切准备妥当的，你不必担心。” 楚小乔微微一笑，打断了杨白娇的话，却是一语双关。 隔墙有耳，只要朱紫雪和杨牧沉还在这宅院里头一日，楚小乔就一日不会放松。如果不是有红螺和宏二这样有身手的下人在，她连睡觉都会睁着眼睛。 杨府对于她而言，只有清心阁是稍稍可以放松的地方。 杨白娇已明深意，可总觉得还有不安，想再说些什么，便被杨清风拦断了话头。 “明日的回门礼我都已经备好了，都是双数。我本还想送两盒点心的，可你们异食园的糕点本就奇异，我总觉得送过去有些多余，白娇你觉得呢？” “嫂子的手艺的确是没的说，不过传统的点心味道也是极好的，送两盒过去寓意好，也能和异食园相得益彰。” 杨白娇一叹，只能跟着附和，可见他们都不担忧，自己也跟着安下心来，再不多言语，两方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 一日奔波劳顿再加上明日还得回门早起，两人早早就洗漱休息，只是身边的人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让楚小乔也无法安心。 “你还在担心老爷的病情？” 楚小乔一语中的，杨清风终于是一叹，闭了闭眼睛，翻了个身面对楚小乔。 第438章 初见妹夫 却见昏暗之中，她正睁着一双眼睛，明亮亮的望着自己。 “我还有什么心事，是你猜不中的？” 被褥之下，杨清风将她捞进怀里，抱得紧紧的，楚小乔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紧张。 也是，从小不见父母流落在外，回来眼生生看着自己爹娘被奸人拆散迫害，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只剩下杨老爷，这个父亲虽不钟情但对杨清风这个独子还是很好的。 如果真是无情无义，自然能快刀斩乱麻。毫无顾虑，怕就怕现在这样，误会矛盾重重，却是父子情深。顾念发妻。 也难怪当初送娆儿入府的时候，杨清风会那么坐立不安，觉得自己是在算计自己的父亲。 “若是真照着娆儿所言，当初杨老爷吃多了川菜上火，身体不适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只是一味的咳嗽乏力，喝了药也迟迟不好。倒是让我觉得，那所谓的川菜，只是个由头而已。” “小乔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算计投毒？” 杨清风眸子一眯，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了朱紫雪的恶毒面容，他记得自己母亲当初也是如此，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人又死无对证，这才让朱紫雪在正妻的位子上风光逍遥了这么些年。 “若真是卷土重来，故技重施，这一次有我在，绝不会让她得逞。” 她的声音柔而坚定，成了他的一计定心针。 第二日一早，两人又一次早起，直奔着异食园回去，送了礼，向二老请安之后，杨清风被留下陪着二老说话，楚小乔就直接去找了无泽。 她记得，自己专门让无泽空了一间房出来的。 “小的将那间房空到内院儿去了。” 无泽说着，将楚小乔往内院里头领，他安排空出来的屋子，就是当初楚小乔所住的地方，里头设施有些是楚小乔剩下来的。有些是新置办的，该有的都有，一应俱全，一看就是给女子布置准备的闺房。 让楚小乔惊讶的是，她来看屋子陈设的时候，发现周有才居然也在这屋子里头转悠。 不过他神色淡淡，眼神迷离悠远，可见是心思早就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少夫人，周秀才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到这屋子里头转一转。” 周有才日日在这里教楚小风读书，下午又在台上说书，他应当休息。楚小乔知道，不过看着他往这屋子里头转，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 想着，楚小乔背着双手，抬步无声到了周有才身边，胳膊肘轻轻一撞他，却惊得他原地跳起，险些摔倒。 “还在这儿单相思思春呢？”楚小乔戏谑的看着他，一肚子的坏主意此时全都写在了脸上。 “楚、楚姑娘，您怎么回来了？不、不对……今儿是初三您该回门儿的，我就是来这儿看看，没有碰坏东西。不会乱动的！” 他被戳破心思，吱吱唔唔的一通乱解释，却是逗得楚小乔和无泽轻声发笑。 “你倒也是个奇怪的人，在异食园说书这么久，看过那么多的食客，就没有看上别的什么姑娘？”楚小乔挑眉。 异食园来的姑娘都是大家闺秀，不乏那些肤白貌美家财万贯的，周有才若是变了心。楚小乔也能理解。 岂料周有才连连摇头：“不一样的，那位杨小姐给人的感觉不同，她是纯澈的，不是胭脂俗粉可以比得上的。” “怎么说？”楚小乔好奇。 周有才吱吱唔唔了半晌，才又开口。 “这种感觉没法说清楚，但是杨少爷一定有，从他珍视楚姑娘的程度，就能看得出来。” 这句话不是乱说，也不是奉承，楚小乔能理解他这一句话，因为同杨清风相处之间，她也能感觉得到。他看着自己的时候，与看着旁人完全不同，她也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也不用一直在单相思了，很快……不。今日，如果不出意外，你心心念念的杨小姐，就要搬过来了。” 楚小乔也不瞒着周有才。直截了当的说了自己要将杨白娇弄出来，哪料她如此坦荡，周有才却是一怔，整个人都在瞬间亮了起来。 楚小乔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一抬手，再一次告诉他。 “我将杨白娇带出来，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杨府现在不太平，她又不谙世事，不适合那地方，让她在这里避一避风头，可不是为了成全你的相思症的！”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你们两个之间，还得你循序渐进，自己琢磨。这里是异食园，若是让我听到你有半分冒犯的举动甚至是念头，我都绝对饶不了你！” 楚小乔瞪眼警告，周有才再一次点头保证，表示自己一切明白，绝对不会乱来。 可这好消息对于周有才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了一箩筐馅饼，而且全砸他脸上了，竟然在激动之间。直接就朝着楚小乔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熊抱！ “楚姑娘，你可真是天神下凡来满足世人的，我周有才今生就跟定你了，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 “谁是你的解语花？你要跟定谁？” 周有才的兴奋还没过，就听得阴沉的男声从背后传出来，楚小乔还没来得及转身，忽得一拳从她脸侧袭来，直接朝着自己身前的周有才就锤了过去。 周有才一声惨叫，那拳头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他的鼻子上，只一下让他流了鼻血。 然而出拳之人还不肯罢休，强有力的手腕一抬，直接将周有才给提了起来，下一秒，就将他抵在了屋子里头的顶梁柱上。 周有才眼前发黑，转了好几次脑袋，才终于恢复了视力摆脱头晕，看清楚了提着自己衣领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杨清风，此时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死了周有才，恨不得用视线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来。 “杨、杨少爷，都是读书人……有话好好说……” 周有才被杨清风抓着领子，呼吸不畅，说话更是困难，一旁的无泽也是一脸懵。 第439章 白娇出府 他方才一直在门口，但杨清风的速度很快，他又毫无防备，一下就被杨清风给闯了进来，还伤了人。 “清风，你快放开他，他没有恶意，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因为看见你而高兴？” 杨清风眉头死死拧起，看着楚小乔维护他，心中的愤怒更是狂升而起，五指下意识的收的更紧，周有才的呼吸更加困难。 “杨少爷。这位是……” “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 无泽想劝，可话到嘴边，又让他瞬间闭嘴。方才杨清风那无意间表露而出的利落动作和身手，让无泽知道，就算是他想要来强硬的，杨清风也未必就能像普通的纨绔子弟一样，被自己轻松解决。 “清风，这位是你的妹夫！” 终于还是楚小乔扒住杨清风的手臂，语出惊人。 “妹夫？” 杨清风一愣，转头再看自己掌下的周有才。发现周有才也怔愣的看着楚小乔，好像方才楚小乔说的话是他的幻觉。 楚小乔连忙将周有才心仪杨白娇的事情讲了出来，杨清风这才将周有才放开，怀疑的看着这穷秀才，再看楚小乔的时候，眼神沉了一沉。 “原来，将白娇捞出来，你还有这么一茬儿的目的。” “这个、这位周秀才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他在我院子里头干了这么久，还算是靠谱的。” 楚小乔谄媚讨好，抱着他的胳膊猫儿一般亲昵的蹭了一蹭，这才让杨清风的心情稍稍宽松了些。 但若是让他接受这个妹夫，他还得好好的再考察一下，杨清风又一次转头去看周有才。 方才那一拳力道大的可怕，周有才的衣襟上都沾染了血迹，此时正用衣袖掩着鼻子止血，瞧见杨清风又看过来，连忙就要往楚小乔身后躲。 杨清风却是长臂一抬，又将他扒拉到了一边去。 “你这儿的说书人，怎么好像你第二个弟弟一样？” 不知是因为方才周有才对楚小乔的冒犯，还是周有才现在的怂样，让杨清风对他的印象格外不好，审视他的目光也变得格外不善。 奈何楚小乔对他另眼相看，杨清风也只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来对他。 屋子里头三人正对峙。忽听外面来报。 “少爷！少夫人！三小姐出事儿了，老爷请您二位快些回去！” 宏二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他还没站稳，话已经喊完了，屋子里被通知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身边连鼻血都还没止住的周有才已经蹿了出。 被楚小乔手疾倍“看”小说，一把提住了周有才的衣领，又给他拽了回来。 “你到哪儿去？” “去、去清风堂，找大夫！” 周有才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杨清风的眼里，倒是让他的眼神变了一变。 “杨家人来通知的时候，定然是已经派人去过清风堂了。而且，你就安心的在这儿待着吧，今日杨白娇这一病，也在我的计划之中。” 言罢，楚小乔转头去看杨清风，杨清风点头，两人迅速回杨府去。 此时此刻的杨府已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因为杨白娇这一遭病情而急的团团转，但杨白娇的院子里头，除了贴身的下人之外，小桃都被赶了出来。 就连一向喜欢杨白娇的黎氏，还有其生母朱紫雪。都没有在院子里头。 楚小乔和杨清风回到杨府，直接就去了内院，正瞧见一干人焦急的坐在正屋里头，众人所坐的半包围的圈子里，清风阁的一个大夫正一手捻着胡须，背着另外一只手，面色严肃。 两人行礼之后，就在原先准备好的位子上坐下。询问杨白娇的病情。 “解毒缓和的药已经用下去了，只是……三小姐的病因奇怪，可谓是没有病因而出现的重病，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暴病，外加上还有咳嗽和身上瘙痒这样的症状在，保不准这病还有过身的可能。” 听到此处，楚小乔知道为何没有人在杨白娇的院子里头了，但更多的还是惊叹，窦姚配置的药竟能有如此奇效。 大夫的话一落，朱紫雪的眼泪还没掉下来，倒是黎氏的表情先绷不住了。 “一个好好的女娃娃，怎的就这样了？到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你诊断错了？” “老身自打出生就在清风堂，这五十多年的坐镇，如此明显的病症，老夫决不可能出错的！更何况。老夫就是找不出病因来，才建议让三小姐多多堤防小心些。” 大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但也不掩饰自己对此病症的担忧。 “所以，现在娇儿只能静养？可是有什么性命之忧。或者留下病根？” 朱紫雪眉头死拧，对杨白娇的病情也是格外关心，只是她的神情与黎氏这个婶婶比起来，心疼女儿的神情不多，倒像是谈生意时候，发现生意赔本才会露出来的表情。 “刚喂下药去，暂且稳住了症状，后续如何，还得慢慢看了后日的恢复才好，只是今日这一遭莫名暴病，先别说日后了，还是先保着这病不要过身，让府里其他人再染病，那就当真大事不妙了！” 按照府里的下人和清风堂大夫所言，杨白娇是突然猛咳吐血，周身起红疹子。然后昏死过去的，其症状诡异，脉搏虚弱，如若不是看着杨府有钱，能出得起药费，大夫都要直接摇头，叫人准备后事了。 “这杨府甚大，若是病气过身。的确是麻烦，毕竟就算是封了院子，还要日日让厨房给娇儿送饮食，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再派工匠进去，现盖小厨房。” 朱紫雪言语冷静，倒是有了贵族主母的风范，可事关她的亲生骨肉，如此冷静平淡的大局之观，落在楚小乔的眼里，总是觉得她冷漠太多，不由再一次拧眉。 “三妹的院子的确应该关着最好，若是病气真的会过身，传给送饭的下人，这送饭的下人一进了厨房，那整个杨府岂不是都要完蛋？” 不爽归不爽，但事情还是要继续往下推着发展。 第440章 有才情深 此言一出，朱紫雪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倒是黎氏对着楚小乔暴怒。 “娇儿对你那么好，你是嫁进了杨府，就觉得她没了价值，此时就要因为病情，将娇儿抛到一边去？” “小乔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旁的意思。” 楚小乔说着，转眼直接正事的去看杨老爷和朱紫雪，意思很明显：杨白娇的亲爹娘都没说话，她一个婶婶开口，是不是不将正主放在眼里？ 黎氏眼中怒火直冒。岂料杨老爷却是一点头，觉得楚小乔所言没有问题。 “大哥，嫂子，可不能听这孽障的话。娇儿到底是咱们杨府的小姐，怎的能直接封了院子不管了人呢？”黎氏连忙又帮杨白娇说话。 此时此刻，杨清风也知道了楚小乔所想，立刻开始帮衬着楚小乔说话，继续顺水推舟，可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开始奇怪，为何黎氏会比朱紫雪还要焦灼。 “小乔只是讲了没有旁的意思。还请二婶不要针对小乔。” “既然她没有恶意，那这一次，不如就让她想个法子，给娇儿好好的治病！”黎氏一瞪眼睛。 朱紫雪和杨老爷也同时转头看向楚小乔，当真是等着楚小乔开口。 楚小乔心中暗喜，转眼又看了看黎氏，发现她还是气恼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对她道了一声谢，继续由心开口。 “当初小乔举家搬来镇上的时候置办了异食园，原先是举家住在内院儿的，后来小乔嫁入杨府，母亲又需要静养身子，这便从邻近东院的内院搬到了西院里去，现在内院空着，里头一切齐备，倒是也是和让三妹去养病。” “既然有地方，那最好抓紧了时辰搬过去，免得下一次喝药的时候，让病气跑出来！”大夫此时也是火上浇油，更是将楚小乔的办法往前推了推。 杨老爷又是一番思虑，觉得只有楚小乔这个法子靠谱，这就直接让楚小乔和杨清风带着大夫，接手去办。 用酒沾了面纱，带在脸上。到了杨白娇的院子的时候，还没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烟酸味。 推开门，就是一片白烟从里面飘出来，就算是带着面纱也让人觉得一阵呛。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贴身的丫头在往院子里头撒着白石灰，就是为了掩盖病气，也算是去去晦气。 杨府派了两个小厮来，直接就将杨白娇从院子里头用轿子抬了出来，抬到杨府门口，直接由贴身的侍女扶着上了车，就往异食园去。 “你先跟着过去。我很快就来。” 在杨府门口，杨清风扶着楚小乔上车，轻声宽慰，他自己得先留下来，带着人收拾杨白娇的院子。 所谓的收拾，也不过是带着清风堂的大夫，将杨白娇院子里头所有的陈设和衣服被褥都拿出来，能烧的直接烧掉，烧不掉的都砸碎掩埋。 最后，再跟大夫一起配了醋、艾草等东西，在杨府上下全部洒扫一遍。 而楚小乔带着杨白娇，两人一人一辆马车到了异食园的正门之后。无泽和碧海立刻来扶着杨白娇下车，杨府的马车则逃也似的往回赶。 杨白娇贴身的丫鬟已经吓坏了，楚小乔直接让窦姚过来扶人，命碧海将那丫头带下去好生调教一番。 杨府的人都怕极了现在的杨白娇，觉得她就是瘟神，巴不得将她送走，而清风堂的大夫搭脉诊治，开了药方之后。也不愿意跟来，免得惹病上身。 但异食园的人不怕，尤其是窦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人来了，立刻就带着人往内院布置好的屋子里头去，最后将人安置在了床上。 “清风堂的大夫给她用过药，不知道灌了什么下去。” 楚小乔说着，又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药方出来递给窦姚，窦姚看过之后，就将那药方一扔，随即将刚放平的杨白娇又扶起来。让她半整个人脸朝下半爬在床边。 床下放了痰盂，她一根手指轻轻在杨白娇的脖子上抚了一抚，随即一根手指伸进她口中，下一秒。杨白娇整个人一怔，直接几声干呕的动静，就直接将喝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 “这药的确是解毒的药，但可惜不对症。喝下去，只能起了副作用，排不出余毒。” 窦姚说着，又写了一个方子来，让人去抓药，随即从自己的屋子里头又取了一盒药膏来，撩开杨白娇的衣服，在她身上起红疹子的地方细细涂抹。 待药膏涂抹完毕，新的药也抓了回来，窦姚去煎药的时候，楚小乔就惊愕的发现，原本还刺目的红疹，竟然全部消失，连挠痒的抓痕都没留下。 “少夫人放心，清风堂的确是个名医汇集的地方，但若和窦姚的毒理和药理相比。他们也都是庸医而已。”无泽在一旁，以为楚小乔还在担心，不由的开口相劝道。 “窦姚是自己人，也是你的旧部，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担心白娇的身体，是不是能抗得过来。” “一定可以，窦姚配的药。向来是按人的体质特殊制成的，不会有问题。” 无泽倒是不担心药的毒性，反倒是更介意另外一件事情，抬手指了一指身后的屋门。 “从杨小姐到这儿，周秀才就一直在门口，可否要他进来看看？” 从杨白娇被扶进屋子里头开始，周有才就一直在外面担忧徘徊，不曾离开半步，现在杨白娇情形稳定，楚小乔自然也不会让人一直在外面耗着，立刻点头，让无泽放人进来。 门轴一声轻响，周有才就唰的一声从屋外冲到了床边上，虽然仍是有脚步声在，但楚小乔相信，这是他此生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 “楚姑娘，杨小姐这……” “安心，没事的，她这一场暴病是我安排的，我自然有把握让她的身体恢复如常，否则，她决不可能有机会从杨府里头出来。” 杨白娇这样的大家闺秀，留在杨府，只可能成为各方争斗的牺牲品。 第441章 夫人有请 周有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吊起来一口气，看着床榻上的杨白娇心下觉得格外不爽利，似是在暗中感慨：为何如此温柔纯澈的一个人，要遭那些个罪孽？ “你先在这儿陪着吧，我还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不然恐怕这件事情会露馅儿。” 一拍周有才的屋子，楚小乔起身，就起身出了屋子，直接奔着窦姚去了。 方才窦姚出了院子之后，就直接去写药方，安排人去抓药。楚小乔到她屋子里头的时候，她刚刚写完药方，交到抓药的伙计手里。 “除了这一副药之外，记得将清风堂的那一副药也抓了过来。免得叫旁人看出不对劲来。” 楚小乔言简意赅，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用不着担心隔墙有耳，她说话方便，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伙计一应，正要出门，哪料被杨清风的话又拦了下来。 “不必抓那一副药浪费银子，清风堂我已经去过一遭了。交代了一个年轻的小大夫，抓药直接找他就是，不用担心外人会察觉什么，他自会替咱们找说辞。” 杨清风言语间，到了楚小乔的身侧，楚小乔看着他笃定的神情，一瞬间便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大夫，恐怕又是杨夫人母族的后裔。 他的势力还真是大，就连清风堂这个空白，他都能给添补上。 难怪朱紫雪如此惧怕杨清风，若是真让他当上了杨家的家主，岂不是能只手遮天，后宅内院想如何便如何了？ 交代好伙计，伙计就依言去了，杨清风又垂头看了看楚小乔，不由微微一叹，伸手握了握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头带。 “杨家的勾心斗角着实麻烦，咱们大婚那日你要动心思，回门的时候还要如此，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以后会愈来愈好，”楚小乔可不许他多说丧气话，“现在过得难一些。但到了以后，大计完成，奸人扫除，便不会有如此辛苦的时候了，你可别忘了你承诺了什么，我可是等着的！” 他承诺，待平了心中怨怒和杨家的混乱，便带着楚小乔到庄子里头，长相厮守，解甲归田。 “我许诺的，我定然记得，许给你的。也绝不食言。” 杨清风握了握她的手，楚小乔心头暖了一暖，就带着杨清风去看杨白娇。 岂料行路间还好好的，到屋子里头，瞧见屋内床边的周有才，他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 “呃……方才白娇来到这儿，窦姚诊断治疗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门口徘徊不安，这现在没事儿了，我总不好将人关在门外的，而且你放心，有无泽在这儿看着。他们两个之间定然不会有什么的！” 楚小乔说着，一直旁侧的无泽，无泽立刻配合点头。 奈何周有才在杨清风的心里头有前科在，就算此时此刻周有才老老实实的，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楚小乔，杨清风也觉得他为人轻浮会对杨白娇不利，立刻就要冲进去将他给拽出来。 可就在杨清风要扬声呵斥的时候。却见床上的杨白娇又有了反应。 她不是醒来了，而是整个人一抽，还逼着眼睛，就翻身朝着地上吐去，她整个人昏昏沉沉，那方向正对着周有才。 别说是外人，就算是楚小乔亲自在旁边看护，也会下意识的躲开。 周有才也是立刻起身，可他却没躲，反倒是一把扶住了杨白娇摇晃的身子，一只手替她抚背顺气，免得再出意外。丝毫顾不上自己被染脏了的衣摆。 楚小乔记得，这家伙是个穷秀才，长衫衣服都没几件，平日里是最宝贵头面的了。 杨白娇孱弱纤细的身子颤抖着。几乎是将胆汁也吐了出来，无泽连忙转身出门去喊窦姚，可周有才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头别的情形。 他只是看杨白娇吐得差不多，就转身取了手巾。替她擦了嘴角，又端了水让她漱口。 杨白娇昏昏沉沉，漱口水也是直接吐在了地上，随后又昏了过去，周有才不慌不忙，立刻又用收紧帮她沾了沾嘴角，再收拾了地上的污秽之物，最后脱掉了自己的外袍，除去身上的污秽之后，又去洗手巾，为杨白娇浣面。 动作轻柔小心，似是担心这闺秀千金的面容娇嫩，经不起半分的按压与摩擦。 与此同时，无泽也回来了，但窦姚却没有跟过来，楚小乔忙退回到屋子外头。低声询问是怎么回事。 “窦姚说，她方才是按了杨小姐的穴位，让她将喝下去的药都吐出来，既要吐出来清风堂用下去的药，也得吐出来所服用的伤身的药。” 将药都吐出来，毒性也能减少一些，杨白娇就能少遭罪一些，方法简单粗暴。却也能是最有效的。 两人正议论之间，杨清风也从院子里头走了出来，楚小乔看向他，却见他皱着眉头，满面纠结于愁容，还带着一丝丝的烦躁，看上去让楚小乔觉得甚是熟习，又格外陌生。 至少她除了今日这一次，还没从杨清风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情形。 但杨清风的下一句话，倒是一下让楚小乔反应过来，这会是什么人露出的神情。 “姓周的那小子……还算是他有心，这一次就先放过他，若是再有轻浮之举，就直接拧了他的头下来！” 这是自家女儿择婿，老父亲面见女婿时候会有的神情，当初楚开文对杨清风，也有过这样的神情，但由于地位之间的差距，这样窝火的神情，在楚开文脸上转瞬即逝。 后来更多的就变成了对楚小乔的担忧，以及对大门大户的期盼。但杨清风不同，杨清风是真正的大家少爷，他的窝火应当是对周有才这样一个无名无权的人，懊恼自己的妹妹怎么看上了这个家伙。 但同时又庆幸，觉得周有才对自己的妹妹还算是不错。 楚小乔看着杨清风那一张脸，恨不得一瞬间呈现出八个颜色来，不由暗中偷笑，抬手轻推了他一把。 第442章 两路试探 “行了！又不是要出嫁了，就算是白娇出嫁，也挨不着你焦虑！” 口上这么说着，可再看周有才的时候，也终于是为杨白娇松了一口气。 虽然未来多变，不可窥视，但总的目前来看，他们二人之间还是有可能，可以好好相处下去的。 杨白娇的问题解决，楚小乔和杨清风也不能一直在异食园停留，楚小乔又对无泽等相关的人嘱咐了杨白娇的事情，这就又跟着杨清风坐上马车。往杨府赶去。 在路上，楚小乔想着杨白娇的状况，忽得又想到了杨府杨老爷现在的状况，不由得心中一紧又紧。 “清风。虽然不晓得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还是先配一副药，只要有解毒养身的功效在，总能与那病症相互对抗，不至于直接伤了元气。” 楚小乔提议，她和窦姚讨论种草药的时候，没少聊过这些药方，是有一些药方属于万能药。只是不对症的话，疗效不佳，见效很慢而已。 就相当于战场上，士兵们身上的铠甲，虽然不能护士兵周全，但终究不会让他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是个绝好的提议，岂料杨清风却是连连摇头。 “父亲人固执不服老，而且他现在不觉得自己身体有异，断然不可能用药，或者说，是讳疾忌医了，生怕别人看出半分端倪来。” 楚小乔知道，有一些坐在高位上的人，每日吃的饭菜都不会让旁人知道，现在可见，杨老爷也是警惕到了如此地步，他是怕极了生病和年老，因为外头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家族里头的弟弟也是一直盯着自家的财产。 如此咄咄逼人的情形之下，谁敢暴露出自己的半分弱势来？ “如果不愿意主动服用汤药，那就配成药粉，直接撒到日常的茶水饭菜之中，总不能一直让人病着，若真的如同咱们想的那样。病入膏肓，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楚小乔揉着自己的额角，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个办法，一旁的杨清风思索间，也是如此觉得，但他又隐隐的有一种不安，在心底里头蔓延。 “咱们这是为了保护他，不是做坏事，就算是日后被发觉，咱们也是问心无愧的。”楚小乔抬手在他胸前轻抚，柔声安慰，倒是给他打了一剂定心针。 “我不是担忧咱们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咱们做的是好事，咱们自己是知道的，但在外人眼里，咱们在干什么？”杨清风反问。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在对杨老爷下黑手！ “应当不会吧？娆儿是砸门自己的人，娆儿身边伺候的下人又是白娇之前贴身伺候的人，若是有外人在，的确容易出事，可都是咱们自己人，应当……不会有问题。” 楚小乔所言也没错，先前布置了那么些人，现在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做什么都应该是顺顺利利的。 事实证明，楚小乔从大婚到现在，的确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可越是这样的顺利，越是让杨清风心中感觉不对劲。 “不论如何，这一次咱们必须要做，而且一定要做。” 楚小乔倚在他怀里，坚定的拍了拍他的腿。 她是知道的。身边的男人很是关心自己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对自己也不错，所以她也必须得为杨府的这位老父亲着想。 不光是为了保护杨府和杨老爷，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杨清风心底的那一个淳朴少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又一次被重击，被杀死。 两人回了杨府，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有人在杨府门口等着，两人下车就直接被带到了前院的一间小屋子更衣。 屋子里头一股酸醋的味道，换上衣服，屋子里头立刻洒了石灰又熏艾。杨清风和楚小乔换下来的衣服也没有拿走，直接丢进了院子的火盆里头，就地焚烧了。 “少爷，少夫人。别见怪，这是夫人下的令，二位刚从三小姐身边回来，是一定要小心的。”院子里头焚衣的小厮连忙解释。让楚小乔和杨清风勿怪。 “夫人当真是堤防得紧。”楚小乔勾唇笑了笑，心中却是一阵暗骂。 不担忧自己女儿，倒是担忧着病气会不会窜到杨府里头，若是正常的母亲，不是应当第一时间冲过来，问问自家女儿现在病情如何么？ 再没了别的话，两人一路回了院子去，楚小乔正打算折腾给杨老爷服用的药粉，岂料正院的小厮又来造访。 “少夫人，夫人请您晚膳的时候早去一会儿，夫人有话想同您单独讲一讲。” “什么话，不现在直接让你来问？而且，为何是晚膳之前，而不是现在？” 楚小乔反问，她是真的摸不着头脑，而且这话一出。楚小乔就知道，朱紫雪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也绝不是打算与她面对面谈杨白娇的情况。 这让她刚觉得朱紫雪还有点心的那种欣慰，此时又冷却了下去。 “夫人只是让小的传令，其他的小的也不清楚，还请少夫人不要为难小的。”小厮将头埋得更低，更加恭顺。 看得出，这样的恭顺是在敷衍自己。楚小乔一摆手就让他退下去，杨清风在内室的书房去处理账本，楚小乔也没有闲着。 但不等她再忙起来，又有小厮来访，只不过这一次，小厮是带着东西来的，而且身后还跟着正主。 这一次来的人，也在楚小乔的预料之内，正是对杨白娇关怀备至的二婶，黎氏。 小厮带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两个食盒，黎氏进了屋子里头，楚小乔立刻起身行礼迎接，条件反射的就要去看内屋里头，处理账本的杨清风。 “我只是来找你唠唠家常，这等闲话，就不必麻烦丈夫出来陪坐了吧？” 黎氏看得出楚小乔的心思，立刻出言制止，她对杨清风还是有些忌惮的，生怕一会儿自己言语过激，杨清风直接起身将自己给赶出去。 要知道，他向来是说话周全，让人无以回复，又堵得人心服口服的。 第443章 身世怀疑 黎氏曾经帮朱紫雪同杨清风斗嘴，吃过不少亏。 但这一次，她可不是来斗嘴的。 “二叔婆哪里的话，坐便是了，您向来不愿意搭理我，可是这清心阁想请还请不来的贵客呢！” 逢场作戏，楚小乔从来都没怕过，她连忙起身，虚扶了一把黎氏，让出主位来让她坐下，似是杨清风在屋子里头的缘故，又或者是有事要问。所以也配合着楚小乔的笑脸，竟然愿意露出好脸色来。 虽然笑脸不算多，但至少没了楚小乔大婚时候的那种失礼。 “你们忙碌奔波了这大半天了，午饭的时候也没回来。怕是也没有吃，我这就从厨房给你们捎带过来了。” 没有提醒倒还是好的，现在突然有人提醒，倒是当真让楚小乔觉得肚子咕嘟嘟的滚动了起来。 似是听到楚小乔的肚子叫唤，黎氏的嘴角一勾再勾，如同抓到了楚小乔的什么把柄，不过她并未刁难，反而是亲自起身把食盒打开。将里面一道一道的美食都端了出来。 所有的菜都精致漂亮，就连米饭上面都用了黑芝麻点缀，一桌子菜精致得堪比工笔画里头的，让人舍不得吃。 就算是看惯了异食园精致蛋糕甜品的楚小乔也舍不得下口，而且她不敢下口，要知道，这可是从大厨房拿来的，还是自己的对头拿来的，她没心没肺的吃下去，不是自己作死么？ 黎氏也看出了楚小乔所想，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绷住，就要崩塌下去，但她还是忍住了脾气，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珍珠发钗来。 那朱钗上是一颗盈盈生辉的东海明珠，朱钗的主体是亮闪闪的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最近首饰坊新出的首饰。 她将银簪一一插进饭菜里头，去逐一的插入，从最后一盘菜里头取出银簪，簪子还是同刚开始一样的银亮耀眼。 “我若是想害你，你就不可能嫁入杨府。” 黎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将自己的银簪擦干净，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将银簪插回自己的发髻之中，那沾了油污的手帕也放在了桌面上。再没有收回去。 楚小乔看着那手帕和发簪，觉得黎氏似是再对自己说，她就如同这手帕和发簪，她可以看得见这些，但绝对不会在意。 “二叔婆有什么想问的，那就尽快了问吧，看得出您不喜同我在一起，我也不能一直在这儿困着您，耽误了您旁的事情。” “你一向是九曲心肠，今天要这么直接的说话，我倒是不习惯了。” 黎氏的脸又是一冷，楚小乔对之一笑。倒是让她觉得自己的脾气过于无聊，一下脸上更挂不住，这才立刻开口。 “娇儿如何了？病症用了药可有缓和，现在可是醒过来了？”黎氏立刻将问题抛了过来。 岂料她如此一问，楚小乔却是不答反问了回去。 “这话，是婆婆叫二叔婆来问的，还是二叔婆自己想问的？” 一问之下黎氏一噎，若是她自己来问的，定然会显得多管闲事，被人抓了把柄，若是说朱紫雪来问的，那若是朱紫雪都来过了。自己又何必还要过来一趟，直接去找主母询问岂不是能问的更清楚？ “自然是大嫂要问，她是一家主母，怎可能会就如此失了面子？” 黎氏脑子一转，立刻扯了一个理由出来，楚小乔又是阴险一笑，随即毫不犹豫的戳穿。 “可是方才，婆婆已经叫人来传话。说要我晚膳的时候提前过去一趟了，想必也是要问问情况的。” 言语之中，楚小乔特意咬重了时间，若真的是关心女儿，哪里会如此往后拖？可岂料，黎氏却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破绽，只是一慌，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还是个关心则乱的主儿。 楚小乔的嘴角又勾了一勾，这一次，她伸出手去，直接握住了黎氏的手。 手背被一只微凉的手触碰，黎氏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手抽回。哪知道楚小乔的五指纤细，力量却其大无比，直接将她的一只手死死的固定在了桌上。 “三妹妹情形如何，小乔说了也无妨。药是用下去了，但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得等着异食园的伙计来报才知道，那边有人会伺候。只要清风堂的大夫不胡来，定然就能康复。” 楚小乔如此一说，黎氏的神情立刻一松，但也只是一瞬间，一颗心又被楚小乔后来的一句话给提了起来。 “但这一次暴病如此突然，就连病因都查不清楚，那谁又能说得清楚日后的事情呢？” “这话的意思，可是说只要查清楚了病因，就能对症下药了？” 黎氏紧张得，又一次不过脑子的脱口发问，楚小乔则是又一次不答反问。 “二叔婆怎的对三妹妹如此关系？就连婆婆还没这么焦灼的询问，您怎的倒是直接将三妹妹放在心口上了？” “杨家就这么一个女娃娃，我能不担忧么！” 黎氏这一次却是没慌，反而一下站起暴怒，然后奋力挣脱了楚小乔按住自己的手，一双眼睛充斥着怒火。死死的盯着自己。 楚小乔就知道，她这是当真气急了，此时此刻，她恐怕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反问问题的背后意思，还是在担忧着杨白娇的安危。 “三妹妹这一次病的危机，小乔也甚是担忧，也腾挪了异食园给她疗养，只是二叔婆为何担忧的。好像煎熬了一颗心呢？” 黎氏当真对孩子喜欢和关心到如此地步么？对她上下打量间，楚小乔只觉得不可思议。 旁的不说，就是楚小乔所在的灵溪村楚家，大家日日一桌吃饭，家里也没有多少银子，可不是一户里头的，到底是不亲的。 怎的黎氏却对朱紫雪的女儿如此关怀备至？简直是走火入魔的趋势。 再套不出来话，楚小乔就直接结束了这一次聊天，让黎氏现行回去。 “异食园也是一日给我送一次账本，会汇报一次三妹妹的情况，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二叔婆若是关心，常来往就是了。” 第444章 正面交锋 楚小乔是当真想让黎氏和自己相互来往多一些，因为她能感觉得出，黎氏人品不坏，只是被朱紫雪带的跑偏了些而已。 得不到安心的答案，黎氏一脸幽怨的离开，但她也深知，若是楚小乔现在给了好消息，才让人觉得古怪。 “方才我们俩的话，你可一字一句的都听清楚了？”言语间，楚小乔看向屋内的杨清风。 他早就已经合上了账本，目光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与自己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他就知道，楚小乔早就发觉了他注意力转移了。 “听清楚了，如果今日不是你突然出言质疑，我也没注意到。二婶为何对三妹这上心，这么好。” 往日里，因为杨白娇是最小的，也是杨府这一辈里头唯一的女娃娃，所以备受宠爱，平日里朱紫雪惯着她，杨老爷也看重她，所以黎氏对她的好就没人在意。只以为是借机巴结朱紫雪。 但现在想来，黎氏自己不富裕的情况下，还是会对杨白娇不错，现在杨白娇重病，她也关心，可见平日里，这位长辈的关心关怀不是假的。 “小桃。” 思索之间，杨清风已经喊了人进来，小桃在杨白娇用药暴病的时候，正好被杨白娇支出去，这才没有被一并挪出杨府去。 “你去悄悄查查，问一问，黎氏当初丧女，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在，记住，绝不能让人察觉不对劲，更不能让人知道，有人在翻查旧事。” 小桃应声而去，楚小乔这一次，才开始真正的安心拾掇药方子。 “一会儿晚膳前，我陪你一同去会会朱紫雪。” 杨清风在楚小乔旁侧坐下，楚小乔见他处理完账本无事可做，就让他起手磨墨，自己好将药方写下来。以备抓药的时候用。 “黎氏都不希望同你多言，你觉得朱紫雪希望咱们两个一同去么？”楚小乔不由得白了对面男人一眼。 杨清风撇嘴：“她乐不乐意是她的事，我陪你去是我的事。” “不必，我自己先去就是了，否则别人还以为，我是仗着你才有本事，以后就没法服众了。” 楚小乔说着，杨清风仍是不依，只不过不等他再开口，楚小乔又一句话堵得他再无话可说。 “内宅的事情本就是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应该先以外面的生意为主。不然若是让外人抓住了把柄，老爷那边你也不好交代。” 的确，杨老爷最在意杨清风，就是他孑然一身，做事果断，若是他跟杨牧沉一样在后宅，跟那些女眷们日日混在一起，没半分出息，恐怕杨老爷早就要气死了。 “那一会儿你自己提前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放心，若是连个转正的小妾我都搞不定，也是妄做了这少夫人的位子。” 唇角一勾。带起一抹邪魅妖异，楚小乔娇俏的脸庞上瞬间被一股恶人的魅力所笼罩，让杨清风看得有些心惊。 他见过的楚小乔大多是林间精灵，一尘不染，如此修罗妖冶的模样，也只是她对山匪杀红眼时才表露而出过。 如此一笑，也让他想起来，眼前的女子非池中之物。也非杨白娇那样纯澈柔和，她是重情重义，又两面三刀，将许多矛盾融合在一身的女子。 “对了，从庄子里头猎回来的那头熊皮还在么？” 楚小乔询问：“她见我定然是要补了先前不周全的礼数，以平外面的风言风语，我这边自然也得把礼数给补上。” 先前楚小乔送给黎氏的是一盒上好的茶叶，给奥尔和杨老爷的也都是茶叶，但到了朱紫雪这儿，她却是不想送。 那些上好的茶到了朱紫雪手里，她也不会品，与其浪费了。倒不如给她一些俗世里头的玩意儿，兴许在她手里还能发挥发挥基本用途。 “还在，而且已经让工匠去做了毛毯，这才刚刚晾晒好。还没动工，原是打算给了父亲的。” “不用送给老爷的，他不喜欢。” 楚小乔此言一出，倒是让杨清风一愣。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所说错了话，让杨清风觉得自己不在意杨老爷，有了不尊重的意思。 岂料不等她开口，却见杨清风一脸稀奇的反问。 “你怎的知道，父亲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语气之中没有埋怨堤防，全是好奇，可见杨清风并没有怪罪之意。 “杨家是大家，不缺买皮草的钱，可是我入府到现在，包括之前几次偷偷进来，都未曾见过杨老爷穿皮草，也未曾见他有过任何的配饰，可见他对这些皮草并不喜欢，他更喜欢的，应当是檀木。” 每一次请安去正院的时候，杨老爷若是休闲着。总是会把玩着一些檀木小摆件儿，楚小乔一共就见过三次，每一次的小摆件都不同，可见不会只有一个。 楚小乔一猜就对，得杨清风称赞，楚小乔却是在他说话之间，已经将药方写完，吹干了墨迹收到了台子下头。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朱紫雪的房里头一趟，赶紧叫人把那张熊皮送来。” 夫人的命令，杨清风自然是不能解决，更何况他也不喜欢皮草，立刻就让宏二拿了来，楚小乔则是带着红螺，直接就起身往朱紫雪所在的地方去。 此时的朱紫雪也在屋子里头备好了茶水点心，等着楚小乔过来。 两人虽然私下里头已经有了过节，可明面上还未撕破脸过，这一次补全礼数，才是两人在杨府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杨老爷不在正院里头，娆儿也不在，两人是一同出去的，朱紫雪也就是瞅着这个时候，才要叫了楚小乔来。 “这茶水这么烫，人怎么喝？”朱紫雪试探着茶壶的温度，却是厌恶的朝着侍女拧眉。 侍女无奈，只能低声解释。 “夫人，只有这样的水温能加茶叶沏开，不然茶的香味儿是散不出来的，您不是说，要讨了少夫人欢喜才好的么？” 侍女在理，可朱紫雪更是恼怒，抬手就给了那侍女一耳光！ 第445章 栽赃嫁祸 正要斥责之际，却听得楚小乔婉转又有底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下人办事不利，让她们自己滚出去反省便是了，何苦自己动气，回头再气坏了身子，就更不值当了。” 闻声传来，朱紫雪立刻便要起身，岂料楚小乔立刻快了两步上前去，不等朱紫雪起身，自己已经带着下人跪在地上，朝着朱紫雪行叩拜打猎。 “小乔入府见过夫人，今日小乔为儿媳。定然敬长爱幼，为杨家绵延子嗣，为杨家排忧解难。” 她一口一个说的全是杨家，便暗示了不给朱紫雪面子。岂料朱紫雪看见楚小乔如此顺从行礼，外加先前两人也算是相处和睦，竟没有第一时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来，反倒是对着顺从喜笑颜开。 在朱紫雪心里头，楚小乔同那些渴望嫁给达官贵人的穷小丫头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有小聪明。 虽然先前有些许出乎意料的地方，但那大都是小聪明，哪里能比得上她这样大家族中的主母的“大智慧”？ “好好好。快起来，我现在这是一直病着，不宜见人，这才不得空请你进屋来坐坐，落得外头风言风语不断，如今我这好了，咱们两个补全了礼数，外头的闲言碎语也就能断了。” 看着朱紫雪下意识扶额的模样，楚小乔就知道，她让异食园放出去的话，直接促使得杨老爷对其施压，让她这两日不好过。 但她堂堂杨家夫人，就算是不好过，又能难到什么地方去？ 看她气色红润，还擦了胭脂白粉，一点儿不像是生过病的脆弱模样，反倒是能让人看出来，先前几日她躲着麻烦和礼数，在屋子里头过得挺滋润！ “礼数齐全了，小乔将先前的献礼也带来了。” 楚小乔说着，拍了一拍手，红螺立刻恭顺的将那一张熊皮抱进来，递到了朱紫雪的面前去。 “先前的茶叶娆姨娘喜欢，就都被她拿了去了。昨日同少爷出去游乐，看到这一块皮草，想着夫人可能会喜欢，就顺道捎过来了。” 皮草一送上，朱紫雪的视线就黏在了皮草上，伸手摸了好几把，眼睛都发亮了，才终于舍不得的收了手。 “的确是一块好皮草，这毛质柔软浓密，若是放在入冬之前，不论是做大氅还是做斗篷，哪怕是做成毛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叫人收了礼，朱紫雪就更加确定，楚小乔嫁到杨家，目的达成，要归顺于她了。 毕竟在一个大家族之中，后宅的女眷只有受到主母待见，才有好日子过，既然她要归顺，那身为主母，也得给一些甜头然后立规矩才行！ “小乔现在也是杨府的女眷了，这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也是能享受了，这后宅风云变幻。不过只有你我齐心，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本想着楚小乔会立刻点头顺着话说，岂料她却故作天真的撇了撇头。 “荣华富贵？朱姨娘，我何曾缺过那荣华富贵呢？” 她眨巴着眼睛，神情未变，可眼神之中哪还有方才的恭敬，语气可爱似是童言无忌，表情也是乖巧。可她那倪某而反的气场已经再不压制的释放而出。 最让朱紫雪觉得不舒服的， 旁侧还有下人在，朱紫雪也不得发怒，只是心头一沉，干笑着符合。 “也是，小乔经营的异食园也是金贵着的，不过哪能迈得过清心阁那挑剔的高门槛？不像我这儿，冷冷清清的，卸了门槛都没人肯过来。” 抬手轻抚面颊，朱紫雪苦恼叹气，那少女一样的动作和神情，搁在一个妇人身上。就算是这夫人保养得风韵颇佳，也让人觉得格外不舒坦。 “朱姨娘儿女双全，哪里用得着惆怅这些？” 楚小乔又一次恭维，将她捧高。但朱紫雪已经回过味来，摇摇头未有得意，但又一次试探。 “儿女双全也架不住人老珠黄了，没有你院子里头出来的娆儿那么可人。我现在也不过是守着空门，徒守着家和规矩罢了。” “朱姨娘坐在正妻的位子上，还有苦恼？小乔以为，只要愿望达成，便不会再有遗憾了。” 两人交锋，皆是话中带刀，朱紫雪讲杨清风对楚小乔不过是看其资产才华，要对其利用剥削，而楚小乔则是嘲讽她卑鄙上位，不得好果。 屋子里头，两人亲和却是气氛僵沉，所有伺候的丫头都低着脑袋，不敢多言一句，更不敢多看，生怕惹祸上身。 “最近老爷身子似是不大好，朱姨娘可有在意。问问是怎么回事？” 空气寂静了片刻，又是楚小乔先开了口。 “最得宠的是娆儿，她日日与老爷在一起，我日日不得见夫君，问安都不敢长流，更何况是过问呢？” 这句话，有试探之意，也有怨恨的意味在。试探楚小乔会不会帮她，也是在告诉楚小乔，要问问娆儿，她可是被娆儿欺负惨了。 楚小乔听得出其中内涵，但她更在意的，还是朱紫雪的神情。只是等她一句话说完，楚小乔也没看出她的半分破绽。 朱紫雪什么都不愿意再说，楚小乔也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自己问再多再巧妙，她也会滴水不漏的绕开。 “咱们这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倒是这时辰还是有些早，是我估计错了，小乔可要再品一盏茶？” 当主人开始让客人做一些其他不重要的事情时，就是客人该告辞的时候了，面对朋友客人如此，面对敌人更应当如此。 楚小乔起身告辞，带着红螺走出了朱紫雪的房间。 杨老爷和娆儿还没有回来，但时间距离晚膳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回自己的院子去，回去没多久又得出来。但楚小乔也没有在正院多待，带着红螺出了院子，往前院的花园而去。 她记得，前院被修缮得格外漂亮，比中院好看精致的多，但这两日她天天东奔西跑，没有机会细细看过。 现在有这么一会儿空档，自然是要好好去看一看的。 第446章 是个笑话 “方才，你注意到了么？”一边走，楚小乔一边询问身后跟着的红螺。 红螺点点头，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朱紫雪和楚小乔的一连串对话之中，不仅是相互试探的正面交锋，更有一点让人觉得格外奇怪。 身为母亲，方才一连串的对话之中，自始至终，朱紫雪都没有向楚小乔询问过杨白娇的一个情况。 就算是同黎氏询问过。母亲也不会轻易放心，必然要亲耳听到才能安心，旁的母亲楚小乔不清楚。但赵氏总是这样的。 而且，朱紫雪的神情也是镇定自若的，镇定的过了头，让楚小乔觉得她那神情简直和自己谈生意时没有任何差别。 一边思索，两人一边迈步，最后跨过了前院院门的门槛。 出乎意料的是。她刚到前院，却见到杨清风竟然也在前院的花园里头，他正站在一片小梅林之中，周中拿着一把小刀，再修改着梅树多余的枝桠。 天气已暖，梅树早就不开花了，甚至让人好奇它究竟是否还活着，但杨清风站在树下，已经让那一片枯枝多了生机和活力。 “你怎的到这儿来了？”楚小乔将心中的问题抛到一边去，提着裙摆也跨进了草坪之中梅树之下，站到了杨清风的身旁去。 闻言，杨清风只是一笑道。 “你的读心比我能耐的多，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一眼看别人看的没有你那么透彻，但我与你朝夕相处甚久，还是知道你会去哪儿的。” “你也就只能知道我去哪！” 心思被捕捉，楚小乔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但心里还是高兴他懂得自己的心意。 两人在前院的花园没待多久。杨老爷和娆儿就一并回来了，四人一同进了正院去，坐在一桌用晚膳。 大概是因为外头的传言，今日的晚上倒是全员到齐，而且无人敢作妖弄鬼，还算是吃的安宁。 席间，楚小乔和娆儿对了一个眼神，饭后两人便原先主仆亲近为由，到了花园里头去。 楚小乔与她又约了时间和地方。让她回头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配好的药取走，给杨老爷用下，治病护体，娆儿对此自然连连认同。 两人没在僻静地方站多久，杨老爷就又一次起身唤娆儿让她去伺候，楚小乔和杨清风也就离开了。 而杨牧沉却不急着走，杨老爷那边有娆儿伺候，朱紫雪又一指没有和杨老爷住一间房，她的房子里就没什么人。倒是方便了杨牧沉时时与她凑在一起，商量见不得光的事情。 此时此刻，两人在一起，朱紫雪就将先前与楚小乔的聊天全然告诉给了杨牧沉。 杨牧沉一开始还因为朱紫雪的了一块好皮草而高兴，可听着听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娘。这楚小乔分明就是对您挑衅，对您不敬！没有半分眼色、要归顺，您怎的还能对她如此和颜悦色，任她对您笑话？” “她是杨清风的少夫人，我能如何？更何况最近外头风言风语甚多，老爷都对我施压，让我懂些礼数，若是我再对她横眉冷眼，外头指不定还会再怎么说。” “管他们怎么说？说不准这外头的留言就是楚小乔故意放出去的！” “就算是她故意。这一次也是咱们没考虑周全，只能哑巴吃黄连！” 朱紫雪见儿子也一直对自己回嘴，不由得更是气恨。一声呵斥，好在杨牧沉就算是无法无天，也和还算有些孝道在身上。立刻不再多言。 但朱紫雪却仍是起的牙根痒痒。 想想这一次风言风语就罢了，的确是她只顾着装病为难楚小乔，没顾及到杨家的礼数，是她考虑不周，小瞧了楚小乔出嫁之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事无成的楚家背景，还能杀个回马枪。 但没想到楚小乔入府之后，居然能让管家一下掏出那么多银子去补偿前些年对清心阁的亏空！ 要知道，那些银子原本都是她的，都是她的啊！ 越想越气，越气她就越肉疼，那是足足一千两有余的白银。若是没有给楚小乔，现在就算是没有杨老爷的宠爱，她也不会有危机感。 “当初我不同意楚小乔进府，那就是对的，娘您还非觉得能控制得住她……” “我哪晓得她一个村姑居然有这样的心性？当初真的是小瞧了她，不过以后便不会了。这一次，我已经想要了要将她如何除掉。” 朱紫雪说着，心中的火气倒是消了一半，看了看方才杨牧沉把玩的皮草，伸手又在那光滑的黑熊皮毛上抹了一把，面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来。 “可惜这皮草，如此极品，倒是在我这儿留不久了。”想想自己没了一千两白银，现在又得牺牲一块皮草，当真是肉疼至极！ 但是舍不得银子套不着狼，她还必须要牺牲一些身外之物了。 楚小乔不是怀疑自己对杨老爷的身子不利么？那就让她怀疑着，而且，自己还要把这脏水直接泼到她身上去！ 而这一次，不光是要杨老爷重创，她自己也要抛砖引玉，以身犯险。 朱紫雪说着，对着杨牧沉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听自己所言，等朱紫雪将计划说完之后，杨牧沉却连连摇头。 “娘亲万万不可，您是忘了程府的那一遭了么？程千金当初就用的这么一遭，可如今呢？如今听闻，她的身子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那是程雨晴蠢，将一切寄托在虚无的鬼神之上，而且她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我可不会那么傻。” 程雨晴是聪明，但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考虑不周，就和先前朱紫雪一样，小觑了楚小乔的实力。 而这一次，朱紫雪打算对付楚小乔的办法，也是从程雨晴那边学来的，但她实施起来，要比程雨晴阴毒得多。 “程千金已然是不成气候了，也的确是莹儿有本事。”杨牧沉立刻顺着话头将话题往一边扯。 朱紫雪立刻就朝着自家儿子翻了个白眼，知子莫若母。 第447章 身怀六甲 她哪里会不晓得杨牧沉这是借机在将楚莹儿往自己的面前捧？ 虽然说动机不良，但朱紫雪也知道，杨牧沉所言不错，楚家这一辈就两个丫头，一个楚小乔一个楚莹儿，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楚莹儿能成为自己的势必自然更好，但如此一个能用自己亲人性命耍心眼儿，又谋害提拔自己主子的恶毒女子，却让朱紫雪有些望而却步，不敢直接重用她。 “娘，若是儿子娶了楚莹儿，她先是程府的养女。也是对咱们有利无害的，您还能多一帮手不是？”杨牧沉见朱紫雪沉默，再次出言劝谏。 “娘知道，那楚家姑娘生的好看你喜欢。瞧你这样子，怕也是早就要了她了吧？”朱紫雪一针见血。 杨牧沉身子一僵，没想到自己表现得竟如此直白，立刻不出声音，岂料朱紫雪却没有责怪之意。 “你要了她，也是给了她脸面，她也不敢再除你以外勾搭旁人，但……这不就够了？” “什么？” 杨牧沉一愣。没明白朱紫雪的意思，却听朱紫雪呵呵一笑，笑得格外轻松玩味，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你喜欢她，她也念着你，就算怨恨她现在也跑不掉，你已经得到了她，又何必非得给她正妻这个位子？” 话至此处，意思已经格外明显。 要楚莹儿入府可以，但不能是正妻，给她一个小妾的身份，便足够了。而娶妾必须要在娶妻之后，否则就会落下诟病让人非议，所以现在还不是楚莹儿入府的时候。 朱紫雪提醒到此处，杨牧沉也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一亮。 他看重楚莹儿没错，因为楚莹儿聪明貌美，又对他百依百顺，他自然喜欢极了，但若是能再多一个贴心的美人伺候，他也是极其乐意的。 瞧着自己儿子明白自己心仪，朱紫雪这才勾了勾唇角，顺心如意了一些。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程府之中。晚膳的时候，只有程雨晴和楚莹儿两人在桌上吃饭，程知府则是去了衙门里头，现在还没回来。 最近程知府一直很忙碌，不知道在焦灼忙碌一些什么，程雨晴想见父亲总也见不到，只能日日看着楚莹儿，心中不快。 一开始刁难楚莹儿，自己还有些能解乏解闷，可楚莹儿却是越来越恭顺，这样的恭顺让她越来越没有优越感和欺负人时候的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久而久之。她就懒得再搭理楚莹儿了。 也不仅仅是因为心情，更多的还是因为身体，这几日，程雨晴觉得自己是愈来愈疲惫，她就算是再让人抓药喝药，也没有什么用处。 今日晚膳，程雨晴只刚刚拿起筷子，加了两口菜，就没了胃口。 “姐姐，您现在憔悴至此，若是再不吃饭，身子会更受不住的。”楚莹儿轻声劝慰。 她若是不吃饭。自己的药哪里下的进去？ “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程雨晴无视了楚莹儿的劝言，看也不看她，反倒是转头去问一旁的下人，伺候的侍女立刻回应道。 “程大人现在还在衙门里头，似是这几日他都在忙着查案卷，不知道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记得将饭菜留一份温在锅里，免得爹爹回来之后饿着肚子。”程雨晴虽然刁蛮，但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还是孝顺的。 可此时的楚莹儿，思绪已经跑到了别处去。 外头能有什么大事？ 她就算是一介女子，没有什么出息，不得什么官职，读书也不多，但到底也是消息灵通的，外头最近的事情也之后杨府和楚小乔之间的流言为人津津乐道。 至于能值得翻卷宗的事情，应当是没有的。 那程知府在纠结什么？ “哎，哎！发什么呆呢！” 忽得楚莹儿闻声回神，发现对面的程雨晴正一脸不满的盯着自己，察觉自己发呆，冷冷一笑。 “果然血浓于水。爹爹在外劳碌，你不关心两句就罢了，发呆做什么？难不成想着男人？也是……这里到底不是你的归宿，你也就是个养女。这里如何，你又有何关心？” 程雨晴咬牙切齿，她最在意的除了自己的宠爱和千金身份，就是那一个父亲。楚莹儿只是想借着养女的身份嫁到杨府去，她哪里会关心其他的？ 楚莹儿和杨牧沉在一起的事情，只有程雨晴一个人知道，而且此等未婚破身的丢脸之事，也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可如今两人关系急剧下滑，程雨晴这每日挑衅言语，似是要有捅破之意，更是让楚莹儿惴惴不安了起来。 “莹儿知错，莹儿自然是关心程大人的,只是……” “只是我爹爹到底比不上你的梦中情郎是不是！” 程雨晴不给楚莹儿解释的机会，已经一拍桌子摔了筷子，就要发难！ 但那一连串的猛咳随着她的怒火一起翻涌上来，硬是将她后头难听的话又堵回了嗓子里头去。 楚莹儿连忙起身奉茶伺候，哪料到程雨晴抬手就打飞了茶盏，哄了楚莹儿出去，楚莹儿本身也不想多留，自然顺势离开。 只是等她到了门口。程雨晴补的一句话才让她心头一慌。 “自己痴痴念念的想着，岂不知道人家早就有了令立正妻的念头，楚莹儿，你就是个笑话！” “二小姐，快走，快走吧！”程雨晴身边的侍女一边扶着程雨晴，一边挥手赶楚莹儿离开。 “大小姐这是已经病糊涂了，她时常说着荤话的。您快回去歇着吧，别在这儿了，惹得小姐更生气的话，谁都不好过的！” 楚莹儿自然不可能当着下人的面，对着程雨晴追问到底，她只能袖中攥紧拳头，压抑着心头的疑惑和愤怒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她身边伺候的小桃是知道楚莹儿秘密的，只是她自那一夜多事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之后，就再不敢提及此事，生怕一句话不对，就要死于非命。 只是此时，她不愿意多说，楚莹儿却要直接开口多问了。 第448章 赌命一计 “外头最近是不是有了什么事情，你可有听说关于杨家二少爷娶亲的事情？” “奴婢，奴婢不清楚……” 小桃连连摇头，岂料楚莹儿眸中瞬间蹿出了恶毒的火苗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又勾唇一笑，抬手拉过了小桃的手，直接将她拉坐在了自己身旁。 “你我二人原先同时伺候小姐的，如今你跟着我伺候，我也未将你当成下人，咱么都是姐妹，否则那一夜。我又怎么可能会放你一马？”楚莹儿笑问。 那一夜，小桃发现这她秘密的时候，她的确没有直接杀了小桃，逃了一死却没有躲过活罪。挨了一顿鞭子，最后答应封口，才留了她一条命在。 但楚莹儿在这程府修炼出了本事，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绝不会去做一件事情，所以她还是给小桃灌下去了一颗药丸。 这一颗药丸是楚莹儿向刺客要的，给她喂下去毒药，再灌下去解药，就能吊着她的命。让她继续干活伺候自己，若是哪里不对，一日不给她解药，她会腹痛难忍，两日就会癫狂发疯，第三日便会爆体而亡。 所以小桃怕极了，就算是看着楚莹儿此时对自己和颜悦色，她也无法消去心中的半分恐惧。 “二小姐，杨家真的没有传出什么杨二少爷定亲娶亲的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前几日楚小乔成亲的时候，杨夫人病了没有周全礼数，还将新少夫人拒之门外，但有不少其他的贵族夫人去探病，不少还带了自家的女儿过去……” 说到此处，小桃慢慢消声，不敢再继续往下说，生怕楚莹儿爆发了脾气。 程雨晴每日都发脾气，众人都习惯了，可楚莹儿这种平日里压抑，再之后突然发火的，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 想到那一夜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小桃就害怕，如果不是身上的鞭伤和每日苦涩的汤药，她都会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楚莹儿现在对自己和往日对自己。当真没有半分的区别。 待小桃话说完，楚莹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慢眨了一下眼睛。 好啊，原来是早就瞒着她开始择新娘了，也得亏是朱紫雪瞧得起她，连杨牧沉都没有告诉，不然哪能让她突然如此无措？ 之所以知道朱紫雪也瞒着杨牧沉，是因为杨牧沉的神情和心思虽然恶毒，但也是恶毒的单纯，根本藏不住，否则楚莹儿早就看出端倪来了！ “二小姐，您别生气。可能只是、只是巧合的，杨家家大业大，总有人紧赶慢赶着往上去的……” 见楚莹儿胸前剧烈起伏着，小桃连忙相劝，却是无用，楚莹儿猛地一拍桌子，眸中神情更是艳丽，只是不等她发作，忽得胸口一闷，楚莹儿胃里头一阵翻滚。 下一秒，眼前发黑身体失重，直接从椅子上跌落朝前倒去！ “二小姐！” 小桃惊呼。连忙将人扶助，面上惊慌失措，不仅仅是担心楚莹儿，更是担心她自己若是没有楚莹儿给的解药，也会一起陪葬！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去叫别的下人过来，去喊大夫来的时候，忽得门口一道黑影进来，直接将地上的楚莹儿抱起。安置到了内屋的床上去。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从杨牧沉身边讨要来的，在程府暗中保护楚莹儿的那个刺客。 这个原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可由于上一次的楚小乔的戳穿和补刀，杨牧沉怕刺客们只听领队而忤逆自己，这程府安排的刺客，就直接换成了刺客首领。 外加上先前被小桃发现，刺客领队怕出意外，也愿意亲自过来盯着，毕竟他的目的是一路往上爬，绝不能容许在这小小女子身上出了意外和岔子。 领队没有名字，所有刺客喊得都是“头儿”。而楚莹儿脾气好一些，就只接喊“领队”二字，至于杨牧沉……他从未喊过任何人的名字。 一见刺客进来，小桃立刻让到了一旁去不敢再说话。默默低下头去，领队直接将楚莹儿安置好，没有叫人去叫大夫，直接给她搭了脉。 这一搭之间。却见刺客的脸色一僵，小桃在一旁更是害怕。领队长相阴险毒恶，浓剑眉，高眼角，鼻梁高挺得如同鹰隼，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冷意。 “你家小姐，有了身孕了。” 半晌，领队才淡淡的讲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可此话一出，却让小桃也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她是刚知道楚莹儿秘密的，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保密也就算了，若是这事情捅出去，她这个下人也会没有命活的！ “这、这怎么办……小姐怎的就有了身孕了……杨二少爷那边还要择新妻……” 小桃手足无措，倒是领队冷静。让小桃闭了嘴，一切等她醒来之后再说。 夜寂静得很，月朗星稀，领队将情况写在一张纸条上，双指放在自己口边，正打算吹了口哨来招一只乌鸦，将消息捎带回去。 可就在他指腹碰到唇边的时候，无意转头又瞥到了床上的楚莹儿。忽得一眯眼睛，又将手放下，随即将自己写好的字条探到了烛火之上，看着暖黄的火光将这不大的一条纸焚烧殆尽。 有些时候，看似柔弱的女人，比无知的按钮人还要可靠。 楚莹儿能从灵溪村爬出来，但杨牧沉这么久还只是个碌碌无为名声不好的南诏镇恶霸，看来，他们也该是时候考虑易主了。 她肚子里的这个种，若是让杨牧沉知道，杨牧沉定然着急去求助朱紫雪，到时候以朱紫雪的性子行事，恐怕此女难保。 一切要等到楚莹儿醒来再说，让领队稍稍安心的是，楚莹儿没昏多久就又苏醒了过来。 媚眼惺忪，娇弱柔软的起身，似是支起身子坐起来，都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本想喊一声小桃，斥责她不懂得伺候，可刚一撩长发，就瞥见一旁倚窗而立的领队。 “你、你在啊……” 第449章 怀有身孕 楚莹儿看着头领，不由得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被褥，将自己裹紧，生怕他看到自己什么。 但等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昏倒，如果是这刺客头领在，那自己都是他抱上床的，什么看不看的，若是他想，恐怕都已经摸过一遍了。 楚莹儿的想法领队看得透彻，却是懒得理会。开口便是单刀直入。 “你有了身孕，已经一月左右了。” “什么……” 楚莹儿惊愕，就算是她没有想过要再改嫁旁人，也没有打算跳过杨府另谋出路。可现在朱紫雪要给杨牧沉择新妻，杨牧沉也没有给自己传话，明显是不重视自己，这一个孩子又突如其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你要帮我，你要帮我！这个孩子我不能留，我不能留下！” 惊慌失措间，她的面容扭曲着。伸手就要去拉拽领队，本想着会拽了一个空，岂料自己这一伸手，他却直接上来扶住自己。 楚莹儿一愣，再看头领的时候，随即拧眉：他平日里只是按杨牧沉所言做事，从来不对自己讲话…… “你没有将孩子的事情告诉给二爷对么？” 领队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看着楚莹儿，楚莹儿眯眼，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随即她便笑了，笑得狡猾，丝毫没了方才的惊慌。 “你没有告诉他，否则你也不会跟我说话，而且你想换主子了，你也发现了，那个男人靠不住了，对吧？” 楚莹儿一下反应过来，看着领队之间只剩下笑意，但这狡猾的模样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她忽得一叹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有些无力的望着纱帐顶上的那一层红纱。 就算是她现在有了强有力的助力又如何？这孩子来地太突然，竟让她也不晓得该当如何。 “这孩子若是只让少爷和夫人知道。你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若是闹得天下皆知呢？” 物极必反，就算朱紫雪再不待见楚莹儿，但只要两人的关系让天下人皆知，程府和杨府为了保住面子，就必须要成全楚莹儿和杨牧沉这一段姻缘。 而且，只要楚莹儿表现的稍微暧昧一些，程知府也不会觉得是她惹出来的麻烦，定然会觉得杨牧沉为人腌臜。 只要嫁进了杨府，她也能凭着肚子里的孩子，让朱紫雪给自己三分薄面。 “只要先进了杨府，怀胎十月。哪里还怕找不到旁的机会立足？”领队反问。 “可我若是如此做，朱紫雪就更留不得我！” “你已经算计了这么多，未出阁先破身，就连亲爹都算计进去了，难道你还指望着进了杨府，图一个婆媳和谐，求丈夫疼爱？少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可别忘了。” 杨牧沉和杨清风截然不同，他性情暴戾，就在房事上也是如此，楚莹儿现在看着光鲜亮丽，可褪去衣服就是一身的伤。若是她反抗，杨牧沉会打得更狠，她怕极了自己某一日，会被杨牧沉活生生打死！ 更何况，她已经算计至今，就注定这一生不可能平淡顺遂，她必须得继续斗下去，毫无撤退可言。 一经提醒。楚莹儿的心一紧又紧，同时又完全将心中的惊慌搁浅，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靠在床榻上。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她还没怕过什么！ 再看领队的时候，却见领队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大一样。 那不是一个想要到自己身边伺候的下人的眼神，也不是合作之间，程雨晴一开始看自己的眼神，而是……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楚莹儿心中一晃，钻紧了被子的手不由的一紧再紧。 “你先好好休息，想想该如何办。想好了就告诉我。” 忽得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直白，领队起身，转身而去，只不过走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 他俯下身，在楚莹儿的耳边低低的念了一句。 “我叫彻凌，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直接叫我的本名。” 适当的时候。自然是没人的私密时候。 楚莹儿吞了吞口水，待他直起身来，不由得又一次看向彻凌。 先前一直被他周身的戾气所恐吓，如今仔细的看一看他，虽然没有杨牧沉的长相俊美邪魅，但也是眉目可观精致的一个男人。 若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另外一边，楚小乔那边终于是忙完了一日的麻烦，瘫坐在了椅子上，而此时，小桃终于找到了空闲的时候，来和楚小乔和杨清风说关于黎氏和杨白娇的事情。 正如楚小乔所了解的，黎氏丧女，当时女儿死状凄惨，这让黎氏一度发疯，在旁人眼里是魔怔了许久。才慢慢的缓和过来，这才将府邸里头唯一一个女娃娃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至于那一日，当初照顾黎氏女儿的侍女也说了，黎氏的女儿是被毒虫所咬，那毒虫没有人见过，又毒性奇特，只是一日之间。就让女娃娃丧了命。 若说是女儿假死被人掉包是不可能的，因为黎氏抱着那孩子的尸体一天一夜，才终于肯放弃，叫人裹了帘子丢到了乱葬岗去。 “太小的孩子，连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也当真是可怜了。” 楚小乔一叹，她拧着眉头，却还是想不通，有什么毒虫能让一个孩子一日之内丧命，若说是毒蛇，楚小乔还能理解，放在前世，用科学解释，倒是有孩子因为看管不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得了脑炎。 但就是脑炎也能挺个两天，而且死相也不会是七窍流血，七窍流血的死法，要么是被人打得内脏出血，要么，就只可能是中毒，爆体而亡的。 “不论旁的怎么说，好歹是三小姐是平平安安长大了的，不跟那死了的娃娃一样……” 小桃感叹，惋惜摇头，她也是见过那女娃娃的，虽然隔得比较远，但是就那远远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一岁的小娃娃白净得几乎是被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瓷娃娃一样，格外可爱，令人觉得讨喜。 第450章 幼学御禽 “这么说，那四小姐若是长大了，岂不是比三妹妹还讨喜？” 看着下人都一副惋惜的模样，倒是让楚小乔对这死去的孩子更加好奇。 “不是四小姐，是三小姐！”小桃连忙摆手纠正，可她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再一次摆手，“也不是三小姐。就是、就是……” 看小桃解释不清楚，一旁喝茶的杨清风就幽幽开口解释。 “杨白娇是在黎氏的女儿出生了三月之后，才出生的。按照年龄来算，应当是二婶的女儿比三妹妹的年龄大一些，是杨府的三小姐。” “那怎的后来……”楚小乔疑惑。 “后来黎氏丧女痴狂疯魔得不行，还要将杨白娇抢去，府邸里头的人都怕了，这才是朱紫雪和父亲一起下令安排。让人抹去了那娃娃在府中的一切痕迹，就连排名都没留下。” “所以说，现在除了杨府里的自家人之外，外面没人知道，杨府的三小姐，并不是杨白娇，而是黎氏的女儿？”楚小乔又摸着下巴反问。 杨清风点头：“不仅没人知道杨府曾经还有个女娃娃，自家人也不能到外面是乱说话，否则回来就会受到重罚。” 话到此处，楚小乔觉得更怪了，若真是母亲失了孩子，疯魔痴傻也是正常，但家里人不应当是进行安抚为主么，怎的能将自家的一个孩子的存在，说抹去就抹去呢？ 越想越是觉得不正常，楚小乔甚至有些无法理解如此行为。 但她是否理解又如何？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她又没能力再穿回去看一遍发生的细节。 “咕咕——” 就在屋子里头，众人被楚小乔的思绪带走。觉得事情匪夷所思的时候，忽得窗外传来两声鸟叫。 这鸟叫一出，小桃和宏二就瞬间皱起了眉头来。 这是猫头鹰的叫声，是格外不吉利的，但凡是有猫头鹰落憩的人家，定然几天之后会有人丧命。 “真是坏话说了太多，惹来了晦气的东西！”小桃气愤，立刻就要开窗子去看看那夜猫子在哪儿。 猫头鹰，要么落在屋檐上。要么就是在院子里头的花草树木之间，可哪料小桃这么一开窗，却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头鹰正站在窗沿上，歪着脑袋看着开窗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桃。 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夜猫子，小桃立刻挥手去赶，岂料那猫头鹰却没有飞走，反而是在她摆手的时候来回横跳两下，最后跳到了她的手臂上。 “真是放肆！不怕死！”小桃凶巴巴的，又去拍那只猫头鹰。可那猫头鹰不仅不飞走，反而扑棱着翅膀，又落在了小桃的肩头。 小桃一下就跳了起来，惹得屋内其他四人觉得好笑，倒是此时，红螺终于打了个呼哨。将那只猫头鹰招了过去。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和猫头鹰是无泽他们之间传信的飞禽。 “你、你们都联合起来戏弄我！”小桃顾着腮帮子，旁侧的人分明都看出来了，却不提醒一句，这不明显是看她笑话？ “我们可没有，这窗子是你开的，鸟儿也是你带进来的，我们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东西进来了呢。” 楚小乔收了收笑容，恢复了些沉稳的气场。毕竟小桃和红螺性子不一样，可不能再让她急躁了。 一边同小桃解释着，红螺就一边将送来的消息打开。随后就是一喜。 “少爷，少夫人，异食园传来消息。说三小姐已经醒了，都要说，只要再调养七八日，就能痊愈，而且不会留下病根，三小姐已经没事了！” 如此，便是最好不过的消息，就连楚小乔都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这一下放松，下一瞬她又立刻提起了一口气来。 毕竟在异食园没事是好了，可她还得在这里帮杨白娇苦苦瞒住实情才行。 好在朱紫雪似是不关心这个女儿，自己不用过于应付她，只要应付黎氏便好。到时候黎氏怎么告诉朱紫雪，楚小乔就要死了那一个“事实”。 想着，楚小乔又起身写了一张字条出来，让明日异食园传消息的人来话时候注意些，随即又将自己写的那一个药方一起折叠好，让猫头鹰送回去。 看着猫头鹰飞走。红螺紧张了半晌，才松了一口气。 “又不是让你送信，你紧张什么？就算是被发现了，上头无名无姓的，也查不到咱们头上的。” “小姐，奴婢怕的可不是露馅儿，是这鸟不靠谱。”红螺撇嘴。 要知道，刺客之间就算是再不济的通信也是信鸽，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为了隐秘大多是黑色。 可自己这边的领队可到好，用的是一只白鸟不说，还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若是碰到别的猎鹰，哪儿还有它送信的地方？ 看出红螺的担忧和嫌弃，楚小乔不由得一笑。 “这大概就是为何，你的领队是领队，而你就算是伸手极佳，也只是个小小刺客，听命办事。” “何解？”红螺疑惑。 “在夜里，天上没什么光，是黑是白只要没有光线都是瞧不清楚的，而且夜猫子飞行向来没声音，在夜晚更不容易被人发现，而白日里这只鸟儿腹部白羽，飞在天上和云彩一样，也不易被人察觉，比猎鹰乌鸦之类的鸟要好使唤得多。” “最重要的是，这本就被人视为不吉之鸟，看见它的人都敬而远之，更不会有人能发觉这只夜猫子是送信的。而且夜猫子生性凶猛，能驯服这种鸟来当信使，的确是不容易的事情。” 最后那一句，是杨清风补充的，这才让下头的人都恍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随即红螺却从杨清风的话里头品出来了不一样的意思。 “杨少爷怎的会知道了解这些夜猫子的习性？可是有何特殊原因？” 不仅是红螺，就连楚小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来，转头看着杨清风的时候，拧着眉头，他方才最后那一句话，好像是他也训练过猫头鹰一般，但那不甘又佩服的口气，显然是最后失败了。 第451章 蓝田玉暖 猫头鹰，又叫夜猫子，是在田间乡下才会出没的一种猛禽，平时靠吃田鼠，抓老鼠为生。杨清风就算是游走四方，可夜猫子这样难以见得的飞禽，他也不应当过多知道才是。 “早年跟着师傅学艺，也的确学过一些御禽法子，只是我的学艺广而不精，只了解了皮毛，至于上手就……” 言语间，杨清风一叹。楚小乔就知道，他断然没有上手成功。 杨清风一直是旁人艳羡的天才，事事做的最好最快，现在遇到越过自己的人。有不悦也是正常的。 “好了好了，你就算是御禽之术学的不好，可到底不还是杨家嫡子，南诏镇人人知晓，百家姑娘倾倒的公子？我夫君可是比那只得混在阴暗之中的刺客强多了！” “也只是强了个出身罢了。” 话虽如此说，但自己的这种别扭被她察觉照顾，还是让他心下更愉悦了三分。 杨白娇的安定，就代表着最近的安定终于是告一段落。 洗漱更衣入寝。吹灭了红烛，两人同床共枕间，楚小乔紧绷的精神和一直调动的思绪终于是暂时一停，整个人都软进了被褥床榻之中。 “大婚礼数、府邸的麻烦周全了，生意上的停滞也往前推了推，接下来的几日，终于算是能稍稍休息几日。” 脸颊蹭着软枕，这枕头是决明子填充，外头又裹了一圈夹棉的绵软真丝枕套，软枕两段缝合的地方，用亮丝修着精致的荷花纹路。 枕头软硬适中还带着淡淡的安神香味，可见造价不菲。 感受着身边可人儿的温度和小动作，本打算入睡的杨清风翻了个身，面朝她侧卧，就瞧见她整个人面朝下趴着，双手扒在软枕上如同猫儿埋头入睡一般。 但那被褥之下，她的双腿不安分的来回乱扑腾，如同鱼尾，嗓子里还发出暧昧的动静，似是格外享受床榻上这些绵软物件儿带来的触感。 “过来，到我怀里。” 他喉结动了一动，抬手一拽楚小乔。 里衣本就松散，这一扯动就半露了香肩，丝丝凉意刺激的楚小乔格外不舒坦。不由得轻哼了两声，又往被子里头缩了缩。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是格外听话，一个翻身就背朝他，靠近了他的怀里头去。 他怀里炽热，比冬日里头的炭盆还要暖和，夜间微凉，让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舒适的哼唧声。 “小乔现在，可困倦么？” 他嗓音沉沉，将脸埋进了她的肩颈之间，呼出的鼻息暖暖的。瘙得她皮肤微痒。 “还好，一下心里头没了负担，没了加急要处理的事情，倒是轻松了不少，我觉得这种感觉，你应当能体会。” 楚小乔如实回应，岂料她一句话，却是已经落入了他的陷阱。 “既然夫人已经平定内院，那也是时候，好好伺候伺候为夫了。” …… 鸟鸣花开艳阳照，软帐春宵腰酸扰。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早上请安和晚膳费心之外。楚小乔的再没了什么特别需要操心劳力的事情。 因为嫁人之后，不能随时往娘家跑，但异食园还要管理，所以楚小乔只能每日在院子里看看异食园的账本，研究研究新菜。 又在院子里头倒腾倒腾菜苗，每逢饭点自己下厨，也算是在大宅院里头过上了田园的生活，甚是惬意。 除了每日要“伺候”杨清风腰疼之外。她倒是一切安好。 这几日，楚小乔不仅将后院大片的花圃改成小菜地，前院的那一片花圃她也没有放过。 “不仅要顾及清心阁的颜面，还要把因地制宜将利益最大化，才是这一片土地最称职的主子！” 楚小乔如此说，而且她也当真如此做了。前院的花圃她看似没有大动，其实是做了内部的改造。 这一日，她又叫人买了些葡萄。直接泡成酒之后，又选了竹子打了小孔，用一根竹管子将未发酵的酒液用竹管渡到了竹子里头去。 先前在后山，楚家三房走投无路进了竹林，就是靠着这竹子发家致富的。小桃听杨清风说过很多次，在小桃心里，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比楚小乔更懂得竹子。 所以她就招呼红螺，打算两人一起帮楚小乔给竹子打孔。却又被楚小乔给拦下。 竹子打孔是个技术活，孔不能打得太大，否则竹子不好愈合，里头的酒液得不到密封。也是废了。 而且，打孔的竹子不能太嫩也不能太老，太老的不好打，太嫩的又容不下多少酒液，而且酒液对竹子也有影响，弄不好就是竹子和酒液两头空。 所以这件事，还是楚小乔亲力亲为。 杨清风回来，一进门就瞧见楚小乔踩着竹子爬上爬下，他倒是不急她会摔着，只是米了眯眼，仰头朝着上头的她幽幽来了一句。 “夫人如此活力，看来腰是不疼了。” 话音一落，楚小乔的手一抖，就知道自己惨了，随即低头朝着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杨清风不怒。翻倒朝着她伸出双手去。 她顺着竹竿上爬，距离地上有三五米之高，可他伸出手去，仰头望着她，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周身，仿佛他站在金波荡漾的湖底，是那水神一样，护她周全。 手上的活儿干完。楚小乔也不害怕，直接丢了东西，就松开手，直接朝着他怀里坠去。 背朝下，毫无畏惧与防备。 杨清风自然将她接得稳当，却是让一旁的下人看得胆颤心惊，惊掉了下巴。 “今天午饭，你又做了什么稀奇的菜品？我觉得昨日的手撕鸭就不错。” 一边抱着人往里头走，杨清风就一边点了菜，楚小乔原本蹭在他怀里觉得甜蜜，闻言嘴角却又是一僵。 “我、我只顾着搞竹子，忘了做饭了……” 先前院子里头没人，杨清风忙碌的时候总是在外头的酒楼用饭，或者随便买一些东西就打发了肚子。 但自从楚小乔嫁过来，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也算是夫妻和睦。 第452章 开个酒庄 这半个月里头，春来渐暖衣裳薄，楚小乔又凭着一双巧手，在这院子里头过得有滋有味，那后院的小厨房里头飘出来的菜肴香味，早就比过了杨府的大厨房。 杨府先前因为楚小乔入府而换了一代主厨，一开始的主厨自然也是瞧不起新入府的农家少夫人，可无意间经过了几次清心阁的围墙，闻见了出自楚小乔之手的菜肴香味，心中就对楚小乔起了好奇的心思。 曾经派过小厨子或者厨房帮工的下人来打探，楚小乔给他们尝了菜，又让他们带了一些回去给主厨尝。这就算是还未见面，就先征服了一个管事。 如此厨艺能让主厨都佩服，自然也牢牢拴住了杨清风，让这白日里不在杨府出没的大少爷。日日按时按点儿的回来。 今日杨清风兴冲冲的回来，却听得没有饭吃，眼神不由的哀怨起来：自己在外面辛苦养家，夫人还不体谅，真是太调皮了！ 思索间，杨清风已经抱着楚小乔回了屋子里头，松手之间已经将楚小乔放在了当门的桌子上，直接让她坐在了桌案上。 他微微扬眉。俊颜上是变幻莫测的神情，凑近了她，细细琢磨半晌她面上的柔和神情，才终于又开了口。 “看来，夫人是在抓紧时间好生休息了，方才爬的那么高，也是休息好了，那今晚，还得劳烦夫人继续辛苦了。” “别、别啊！你别慌，咱们院子里头是有存粮的，还是有存粮的！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连忙跳下桌去，楚小乔拨开了杨清风的肩膀，立刻就往厨房跑，杨清风也没拦着，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她夜半辛不辛苦，哪里是白日里能说的算的？ 厨房不大，楚小乔一个人进去之后，杨清风为了里头不局促，就只能站在门口。 他双臂环胸，肩头靠在门框上，整个人斜倚在门口，衣摆和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微微倾斜，高侧那一段的衣裳贴着他的身子，能让人看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然而此时。楚小乔只顾着生火做饭，哪里还有时间去看那诱人的男子？毕竟他这看似不壮的身材，在某些时候还是会要了她一条小命的！ 天气暖了，菜就多了，但是现在炒菜蒸米显然是不大可能。 楚小乔干脆直接取了面，擀了面条，白水煮熟又焯了青菜，捞出来之后，撒上酱油、盐等一些调味料，再拍蒜瓣切葱花，最后热油往面和调料上一浇，挑拌均匀。油泼面就做成了！ 高温的油将其他调味料的香味都激发出来，混作一团香味浓烈，而且还能将酱汁牢牢的裹在面条上，入口有嚼劲又味道鲜美，自然是人人都爱。 下人将楚小乔和杨清风的那一碗先端走送回到屋子里头去，随后就自己端自己的那一碗，也不打算找地方坐下，就直接抱着碗不顾形象的开始大快朵颐。 “看来，这厨房日后得找机会扩建才是。” 杨清风摸着自己的下巴，随后带着楚小乔回了屋子里头去。 午饭之后，就再无旁的事情，杨清风早就解决完了铺子里头的事情。下午就空闲出来陪着楚小乔。 两人在府邸里头待着也没意思，便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去。 午后阳光不错，时间也还早，两人就又一次乘车往庄子去。 半个月前酿的啤酒还在那边，现在发酵期应该差不多了，也该去看看，好准备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这一次往庄子去，杨清风照例买了一些东西。不过不是一堆糕点，而是少许吃的，和几身楚小乔穿的衣裳，以及两枚金钗。 楚小乔知道，这又是他带自己出门之后，回去杨老爷问起时，好有的说辞。 庄子里头一如既往的和谐平静，两人下车，一路到了酿酒的屋子里，楚小乔一把就掀开了盖着玻璃桶的棉被。 这棉被先前是为了保证恒温，所以才盖上去的，一个玻璃酒缸上头盖了六七层的被子。 此时被子掀开。里头黄澄澄，透明的酒液已经形成，就那么静置在酒缸之中。 楚小乔一双眼睛锃亮，二话不说。立刻就找了碗来，打开下面的玻璃塞，接了一碗出来，又迅速的将玻璃塞拧回去。 酒液刚刚倒出。小麦的甜香就瞬间飘了出来。 味道不浓，只是淡淡的馨香，不像是酒，倒像是枝头鲜果的味道，但又比鲜果想更浓一些。而且，那一碗啤酒之上是免密的白色泡沫，厚厚的，好像一层雪盖在上头，让旁侧的人看得都啧啧称奇。 楚小乔先尝了一口，没有苦涩的口感，更多的是甘醇香浓，以及啤酒特有的气泡感。 “味道还是不错，发酵的口感还算可以。” 她客观评价着自己的手艺，的确是做成了，但是和她前世喝过的许多啤酒相比，自己做得这啤酒也只是中等级别的。勉强比那些批量生产的工业啤酒好一些。 言罢，她又取碗给跟来的宏二和红螺接了一碗，至于杨清风品尝的，她则是将自己抿了一口的送到了杨清风的面前。 递过来的碗不是海碗，但也不小，比正常的小酒碗要打了四五倍，能容纳一小滩白酒的了。 杨清风看着这一碗酒，又看了看楚小乔：他可是下定了决心再不喝多的。先前几次都喝多误事，可不能再如此了。 看出他心中担忧和顾虑，楚小乔不由的摇了摇头。 “你就放心大胆的喝，只要你不是一下把这一缸酒喝完，那就是喝不醉人的，就跟喝水一样，只是喝多了，会利尿而已。” 楚小乔说着，伸手拍了拍那能将她自己装进去的酒缸，杨清风这才将信将疑的结果，轻缀了一口碗里头的酒液。 免密的泡沫配合着甘醇的酒液入口，杨清风的眼睛也是一亮，再看向楚小乔的时候，不由的又有了主意。 “如此手艺，若是不置办个酒庄，就是浪费了。” 这个世界，穷人只能喝白水，富人的饮料也是极其匮乏。 第453章 又生是非 不是酒就是茶，就连牛乳、鲜榨的野果汁，都是奢侈之品。 但这些东西大多产自农家，不少农家靠这些过活，也有靠此发家致富的。 所以，这里缺可口的饮品，却是一点儿也不缺酒馆茶馆之类的地方，而楚小乔酿造出的这种酒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经营得当，发家致富绝对不是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楚小乔所想的早就不是单纯的卖酒了。她想到的，却是一个新铺子。 一个全新的，至少在这个世界和时代是没有过的铺子——酒吧！ 既然都有啤酒了，想酿造和提纯别的度数的酒精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这里的鲜果之类的又多，邻近山野还有大片良田，皆可以生产原料。 在杨府闲着也是闲着，而且现在手底下有人能用，许多浪费体力的事情，根本不用她费力去做，一句吩咐就额能安排下去。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为何不再置办一间铺子出来？ 到时候新酒逐一上。再配上她调酒的手艺，富可敌国那是指日可待了！ 至于异食园和曲妙阁那边，需要他们继续推销，自己这边只要提供调酒的各种基酒便是了。 楚小乔想着，又去看杨清风，却发现杨清风也在看着自己，似是正在等着自己拿主意。 她立即佯咳了两声，看了看杨清风，又撇了撇嘴，对杨清风开口。 “夫君，你我二人已经成亲半月有余了，咱们也是该联手做些大事了……不知道夫君荷包里头的银子，现在可是够我使唤使唤？” “自然，除了天上的月亮现在还够不到，旁的，你只要不是乱来，一切皆可。” 杨清风的银子不算多，但他有的是法子，所以丝毫不担忧自己搞不定楚小乔想要的东西。 楚小乔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打算这一批啤酒先让异食园和曲妙阁代为售卖，售卖的啤酒必须直接在大堂里头喝完，绝不能用旁的容器外带或者留太长的时间。 如此一来既让啤酒有了神秘感，又能保留味道和气泡，是最好的饮用方法。 当然。这是一开始的设置，再往后，啤酒还是要开始外带，而且还要上新的酒才行。 外带的啤酒得用不透气的容器来装衬，比如玻璃，这还得摆脱贺璃，但仅仅靠贺璃一个人去做那么多的容器，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就需要更多的人手，恐怕要开一个专门制作琉璃的厂子才行，这厂子，就得麻烦杨清风来安排人手。以及管理这一个厂子不被发现了。 而楚小乔要负责的，就是指导琉璃厂子的走向，在做容器的同时，再生产一些副业，比如先前送给柳鸢的琉璃发簪，就是很好的一个副业。 这些酒会和异食园一样，一直上新，但是楚小乔不喜欢他们夫妻二人的产业被杨家发现，最后被拿去充公。 杨清风与楚小乔自然同心一体，会帮她保住这一个主意，而且这所谓的啤酒当真好喝，他还想等着与楚小乔携手并肩。平了杨府的乱，退隐之后靠着这酒业养老。 两人将所想一对，又是心意相通，楚小乔立刻定价，而杨清风则是立刻派庄子里头的伙计，去和异食园的碧海和曲妙阁的柳鸢传话。 楚小乔定的酒价很奇妙，不便宜却也不贵。 一般的酒分为炒菜做饭用的料酒和直接饮用做饮料用的白酒，前者是酒中次品。后者是中品与上品，当然，若是味道足够纯正，那就是极品。 按常理来讲，楚小乔的啤酒稀奇，应当算是极品，可她的定价却是在中品之下的，紧紧比炒菜所用的料酒贵了一丁点。 当然，这只是在大堂里头现场喝的啤酒价格，若是后期做了琉璃瓶子外带，价格还是要适量的往上稍微加一加的。 红螺和宏二都费解，好奇楚小乔为何不直接标高价。难道多赚银子不好么？一旁的杨清风却深知楚小乔在想什么。 这啤酒看似是独一无二的，可其用料和工艺都算是比较简单的，而且比较廉价，不似其他的一些烈酒。用几十种谷物酿酒，十几种药材、毒物泡酒。 而且楚小乔的啤酒一酿可以酿很多，发酵的时日也短，不似旁的酒一发酵至少得两三月有余。 所以只要琉璃厂办起来。容器够了，那这啤酒就可以量产，到时候量大，直接就能将其他的贵酒比下去。 啤酒又不能久放，所以低价走量才是最好的贩卖之道。 最重要的是，杨清风看得出来，楚小乔定的这个价格在她自己的心里头算是价格偏高的了，既算进去了未来办琉璃厂雇工匠的费用，又是稳住了酒场的平衡，免得啤酒一出，酒圈打乱！ 若是真的换成一个没良心的，直接标个底线，旁的酒家恐怕就要被直接当场被逼死了！ 又是一件大事敲定，而且前途似锦，众人都高兴，楚小乔和杨清风站在田边上观景。而红螺和宏二则是想着要不要再讨一碗酒喝。 算是皆大欢喜的时候，却见去异食园报信的伙计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 一张脸都跑得紫红，上气不接下气，到了楚小乔和杨清风面前就要开口，只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喘气声。 怕他当真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杨清风连忙伸手亲自帮他顺顺气，伙计一边缓，一边着急开口。 “那、那个异、食园……出事儿了。吃食、吃食出问题……” 喘气不匀，伙计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半晌才终于憋出来了一句像样的人话来。 即使断断续续，楚小乔也听出了大概意思来，一瞬间柳眉倒竖着。 “快说异食园怎么了？” 众所周知，异食园是她静心培育出来的，步步谨慎，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岂料那伙计也是连连摇头，只是指着庄子出口的地方，想说什么，却是一直在喘气再说不出来。 “他的意思是，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晓得，异食园在等着咱们过去。” 第454章 春暖食谱 异食园是楚小乔的一块心头肉，虽然易主过，但现在她仍就管事，而且事无巨细都关心，目前如此状况，她更是焦心，得快些回去才是。 思索之间，也不再听伙计废话，一行人立刻十万火急的往异食园里头赶。 马车是停在正门的地方，入门之后，楚小乔就打算往东院去，但门口守着的碧海却是直接带着人往内院的小厨房里头去。 楚小乔一开始有些担忧。但红螺到隔壁院子看了情况，道了“一切如常”之后，她才安心到了内院里头去。 刚进去，就见到窦姚从一间屋子里头出来。那间屋子是以前楚小乔住的，现在是杨白娇住在里头。 难不成是杨白娇吃了异食园的糕点，出了什么问题，才发现了食物不对劲？ 楚小乔猜对了，但是半对，屋子里头除了杨白娇还有楚小风，此时他正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床上，额上冷汗直冒。 “怎么了这是？” 家里人出事。楚小乔自然着急，连忙过去查看。 “嫂子，大哥！” 见有人来，杨白娇连忙起身喊了杨清风和楚小乔，讲了事情的缘由。 今日楚小风一切如常，只是杨白娇来了以后，下午的点心加餐就是两人一起用了。 点心茶水都是异食园日日售卖的蛋糕和茶水，往日里头没有任何问题，可今日点心下肚，没过多久，楚小风就开始腹痛呕吐，这才连忙找了窦姚来看，以为是食物中毒，谁知道只是吃坏了肚子。 “今天的点心和茶水是什么？拿来给我瞧瞧。” 楚小乔对着碧海吩咐，至于楚小风，既然窦姚都看过说了没事，那就没什么大碍，只要找了病因才是。 碧海立刻端了一份一样的点心进来，不是旁的，是最受欢迎的奶油蛋糕，还有牛乳茶。 只是，不论是蛋糕还是牛乳茶，楚小乔都从一股馨甜味道的掩盖之下，闻到了淡淡的酸味。 “这是……” “这奶油是昨儿个出的。许多客人也都点了。” 碧海说着，看向一旁的红螺，她来的时候就往东院看过，可以作证，就对楚小乔一点头。 看来，这股酸酸的味道是第一次出来的，若是不做处理，明日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销量了。 而且，这味道配上现在楚小风的腹痛，明显是蛋糕上的奶油因为天气变暖的缘故，头一日准备过夜变质了，外头的客人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大人的体质比小孩子强很多，但若是有人敢吃的多，定然也会出事。 商人便是以信为本，以利为标，一旦失了本心，这生意距离做不下去也就快了。 “今日的蛋糕和牛乳都不再售了，全都撤下来，今日点了蛋糕和牛乳茶的客人以两倍退了银子，异食园如此，曲妙阁亦是如此，今日已经离场的客人，等人下次再来的时候。也要一并将银子还上。” 如此，便是赔本生意，恐怕是得一下赔完了这两日的盈利。 但即使如此，碧海也没有不愿，立刻安排人去做，倒是一旁的杨清风，眼睛里头亮了一亮。杨家做生意也有出错的时候，自己手下那两间铺子也有一间是买糕点的。但若是碰到了坏的食材，也从未有过对客人如此上心的理赔。 毕竟那些客人买了不新鲜的糕点，只会自认倒霉，下次再买的时候多看看便是。 倒是楚小乔，如此理赔倒是会让食客对异食园更加印象深刻，也会觉得更加亲切，从而以老带新，带来更多的食客。 “那咱们这牛乳可怎么办？以后日子可是要愈来愈热的。” 碧海为难，虽然有楚小乔在出主意，但现在当家算账的是自己，她到底是赶鸭子上架头一次，不能不慌。 “往后天越来越暖和。下午头也是越来越长，晚上凉快，人也多些。” 杨清风悠悠开口，这一句也让楚小乔醍醐灌顶。 前世的都市之中。夏季炎热，唯独夜间有一丝凉意，那时候通宵的夜市喧闹，人们狂欢热闹。倒是让执行任务的她喜忧掺半。 “南诏镇夜市也是有的，热闹得紧，尤其是夏日里头，那耍猴儿的、唱曲儿的姑娘，人多得紧。”碧海俨然也了解南诏镇的夜生活，立刻跟着符合。 “既然如此，那便将时辰往后拖一拖，晨起准备食材，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开门迎客……” 楚小乔说着，又开始扒拉自己的手指，算着时间。 做夜市是很累的，总不能为了盈利不让下头的人休息，所以一定得保证下头的人休息足够。 楚小乔思索之间，碧海已经将先前吩咐的撤蛋糕的事情办妥，窦姚也配好了药回来，给出楚小风止痛治疗。 而楚小乔已经起笔在宣纸上落下墨迹。写着推移的时辰安排，足足一刻钟才放下笔，将写好的东西递给碧海。 安排的时辰自然是以异食园的伙计休息轮班为主要，划分妥帖周到，没有什么不妥，唯一让碧海拧眉的地方，却是工时安排完之后的安排。 这上头是一份蛋糕和牛乳茶减量的安排，以及多加冰桶。储存布丁等乳制品的吩咐。 后者为了食物的保险保质，尤其是鲜果，也是多有采用以冰保鲜的法子，但前者减少成品制作，却让碧海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只要改善放置和制作之间的时辰，不必担忧变质，那一切供应数量如旧才能最大盈利。 “小姐，咱们这一次赔付不少，若是再缩小，恐怕曲妙阁那边也不会乐意，而且，这到了热天，地里的牛犊也长大了，这牛乳会越来越多的，这若是坏掉了，倒不如咱们做了奶油出来售卖的。” “牛乳就算是再多，也按照以前的量来准备，多余的自然是要做别的食材，牛乳茶和奶油在夏季实在是不易保存，必须得稍稍作出整改才行，若是有比平日分量还要多的牛乳，那就是曲妙阁的事情，不归咱们处理了。”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第455章 事出反常 异食园和曲妙阁分别管理的不一样，自然责任也要分明，她这边只是负责做食谱，原材料的事情，柳鸢自然会处理好。 碧海还是觉得不妥，想要开口让楚小乔再考虑考虑，倒是杨清风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说。 楚小乔认定的生气，旁人无法轻易改变，而且，楚小乔的决策大部分时间都是对的，根本不需要旁人来提醒什么。 旁人都确定了楚小乔的想法。碧海这才不得不点头同意，楚小乔却是已经想着如何将多余的牛乳解决掉。 她记得，夏日里在前世，时候人欢迎的乳制品是酸奶和乳酪。乳酪只要有冰桶冷凝的地方存放着，就不会坏，而酸奶在炎炎夏日里头，只要稍稍冰镇，一来可以开胃，而来也是有助于夏日的积食消化。 要做这些倒是不难，只是麻烦而已。 想着，楚小乔又一次起笔。又一次去写乳酪和酸奶的制作过程。 只要将牛奶煮沸之后，加热，再加入一些柠檬汁，然后搅拌，直至最后结块便可，这是最简单的，麻烦的是酸奶。 酸奶的发酵需要酵母，在提小苏打的时候，的确已经有了酵母，但至于具体的时间和比例，还是得好好的琢磨一下。 楚小乔琢磨着，还是觉得这些制作法子，自己得一步一步的交给异食园的厨子，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将东院的厨子叫来的时候，却听的杨清风身边的宏二提醒了一句。 “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此言一出，将楚小乔跑远的神思也拉了回来，她连忙转眼看向外头，果然，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很快便要天黑。 楚小乔这才连忙起身：“也罢，今日时辰已晚，回头我叫红螺过来。也是一样的。” 她得先回去自己琢磨琢磨，保证了万无一失，再教会给红螺，让红螺到了异食园来教导，要比她自己来这里方便一些。 至少，不会让杨老爷觉得自己不守规矩之类的。 杨清风本还想让她不必着急，但楚小乔连连摇头，不想自己的事情连累了杨清风找说辞。 宏二的提醒是压着点儿开口的，不到最后的时辰，他不会打扰杨清风和楚小乔，这也是杨清风看重宏二的一个原因。 两人回去的时候，也是压着点儿进正院的。楚小乔不由暗中掐了他一把，责怪他为何不早点提醒自己的时间。 杨清风却是无所畏惧，毕竟他是翘家惯了的，更何况楚小乔秀色可餐，她认真沉思的模样，已经让杨清风格外满足了。 因为半个月前的一遭风言风语，朱紫雪和杨牧沉也只能乖乖的用饭，整不出幺蛾子来，今日两人回来，进门的时候，只剩下他们就能开席了。 “老爷你瞧，我便说过了。有少夫人在，少爷断然不会乱跑的。” 娆儿说着，轻抚着杨老爷的胸口，嘤嘤作态的模样，与当初的朱紫雪如出一辙，只是此时，坐在一旁干笑的不再是前任杨夫人，而是朱紫雪本人。 “是。他倒是日日着家，不乱跑了，却是带着少夫人一起乱跑！”杨老爷怒瞪了瞪杨清风。 楚小乔不由的也侧目去看杨清风，心想着难不成他以前，是日日不回家么？ 再转念一想，先前他生意上忙碌，似乎时时刻刻都在伺候铺子和账本，他不归家，拿生意来搪塞这家里头的规矩，恐怕次数不在少数。 杨老爷的数落下来，楚小乔觉得有些不妥，就打算自己开口替夫君辩解几句。却是一旁的朱紫雪抢了先。 “瞧着这小乔发髻上的朱钗，亮晶晶的，是新的吧？这下午，可是清风带你去置办首饰了？这关心夫人的性子是随着老爷的。也不算是乱跑的！”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她居然没有同杨清风作对，而是同娆儿一样，帮衬着杨清风和楚小乔。 两位姨娘此时都向着杨清风。而不向着杨老爷，杨老爷自然不可能高兴。 果然话音一落，杨老爷就是一声轻哼，抬手指了指娆儿，又指了指朱紫雪。 “就是因为有你们，才将他惯得这样坏！还不如牧沉守规矩，至少知道每日请安都准时过来，遵守孝道！” 言罢，杨老爷再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回收示意开席，这才许了杨清风和楚小乔坐下。 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又其他动作，忽得又听一声言语。 “这衣裳料子在烛光下头盈盈生辉，比娘和娆姨娘身上的还好，以前都没见嫂子穿过。” 开口的不是旁人，正是杨牧沉。杨牧沉坐在杨清风的另外一边。两人间离的近，可他的视线却硬生生越过了杨清风，去看杨清风身边的楚小乔。 一家人吃饭，言语间自然没什么，可这一句却是让杨清风一拧眉头，好像自己的珍宝被人窥视。 楚小乔却是又愣了一愣，勾了勾唇角对他礼貌一笑，却是再没说旁的话。 这话里头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她将府邸里头最富贵的主母比下去了，第二就是嘲讽她，在异食园的时候就是个穷鬼，到了杨府才能吃香喝辣占便宜。 这娘俩都是看自己不爽的货色，今日却是一个接着一个说自己，虽然又弦外之音，但也算是好话…… 他们不应当如此友善，事出反常必有鬼！ “食不言，寝不语。” 杨清风却没有楚小乔那么和蔼可亲，抚平了嘴角便直接嘱咐了这么一句。 “你二弟也是在夸你疼惜夫人，只是嘴笨说不好而已，你怎的就如此态度教训！” 被回话的正主还没说话，倒是主位上的杨老爷开了口，这一句严厉，不带什么人情味儿，听着让人觉得心里好像扎了一针。 本就是旁人越界，最后却是要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当真让人觉得心里头不舒坦。 言语间，朱紫雪已经舀了一碗菌菇汤来，送到杨老爷面前。 “老爷您真是最近忙糊涂了，清风和牧沉一直是如此相处的，您怎的今儿个动气了？” 第456章 黎氏探病 杨老爷未接，娆儿也没动，她却也不气恼，直接自己将汤放在了杨老爷的面前。 管他喝不喝？反正自己的礼数是做到了。 楚小乔看着朱紫雪的从容姿态，更是发觉不对，朱紫雪最在意的就是杨老爷的宠爱，如今怎能轻易放下？ 方才的话有控诉杨清风自傲不爱兄弟的意思，但杨老爷明显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只顾着吃娆儿夹给自己的菜。 思索之间，杨清风已经替楚小乔夹了不少菜在碗里，再没人说话，楚小乔才夹了菜开始吃。但她心中还是觉得不安。 一定有鬼！ 果然，她第一口菜还没吃完，就又听到了动静，出声的仍旧是朱紫雪。只不过这时候她没说话，而是在咳嗽，这一咳嗽，就是长长的一连串。 现开始她只是一只手半掩着面，轻咳，后来声音渐大，她不得不放下筷子，抽出自己的手帕来。半掩着面猛咳，整个人都随着咳嗽的声音而颤抖起来。 咳嗽得太厉害，众人不得不都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 就在楚小乔觉得，朱紫雪快要将肺咳出来的时候，才终于缓缓停下咳嗽，讪讪的反看着众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夫人，您身上的病痛，不会是成了顽疾了吧？”娆儿柔柔开口，关心又带着试探。 趁着朱紫雪装病的时候，娆儿更是牢牢握住了杨老爷的心思，如今她再提，也是提醒她此时，别以病症来为难旁人，多担忧自己的宠爱。 依照朱紫雪的性子，哪怕强撑也不能示弱，只是如今，她却是淡然点头，当真宽心端庄的主母模样。 “我这咳疾的确是难以好全的，春捂秋冻，也是我自己棉衣裳脱得早了。” 朱紫雪叹息，却又看向楚小乔，竟带着几分亲热和蔼。 “这夜里头还是凉的，不过也是多亏小乔。前些日子送了我一张黑熊的皮草，如今已经拿去做了毛毯来，夜里头搭在身上，是暖和得紧的。” 果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儿媳孝敬婆婆，这是应当的。”楚小乔淡淡回应，心下了然，却并无表现。 “娘亲这咳嗽，怎的同父亲的那么相像？”杨牧沉也伺机出言。 一人一句，似是家常，却是句句补刀。 “少胡说，娘亲近日除了晚膳都未曾见过你爹爹。哪能会被老爷过身？”朱紫雪瞪了一眼杨牧沉。 如此训儿子的话，到了楚小乔的眼里却显得刻意而可笑，杨清风也看出了这娘俩的心思，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才幽幽的开口。 “病从口入，爹的咳嗽是劳碌所致，自然不会渡给旁人，不过姨娘这风寒却不同，现在大婚结束半月，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已经平定，若是姨娘身体还是不好，那不如。还是先闭门养病吧。” “大少爷所言不错的，老爷，总不能叫夫人一直拖着病体劳心劳力，不然哪能痊愈？”娆儿立刻补刀。 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却是让朱紫雪一怔，握筷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老爷，我……” “你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先好好歇着，这段时间。府里头上下的事情，先交由娆儿搭理，若是哪里不会的，还有弟妹黎氏帮衬，你就安心吧。” 话刚开头，就被杨老爷给打断，他如此精明，何尝看不出一桌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饭菜上，只是他也劳碌了一天，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些人计较？ 只是开口顺了一个结果，免去后头的吵闹嘈杂。 “是……” 朱紫雪只能诺诺一应，再看娆儿和杨清风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但那恨意在看楚小乔的时候，又忽得化解，换成了一股得意。好像她的什么阴谋得逞了一般。 她心里头有计划沉得住气，可杨牧沉却不行。 本就因为楚小乔入府而失了大笔银子，他手上没法奢侈挥霍，本还能趁着朱紫雪在府邸管事的时候。在府邸里头胡作非为。 现在倒好，旁人的两句话就卸掉了他娘亲的安定后宅的职责，看来这三人加起来的威力的确是不小，若是再不行动，这杨府怕是真没有他们娘俩的立足之地了！ 散席之后，楚小乔和杨清风也没有消食乱跑，而是直接回了院子里头，刚坐下，就听到下人来传话，是黎氏来了，随即就将人带了进来。 “二婶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儿，怎的不方才晚膳的时候讲？” 二房只有黎氏一人在杨府，为安抚她孤苦留守，这才日日晚膳照顾她一同来正院里头吃，但她在人多的时候，除了规矩和仪态之外。便是沉默寡言的，没什么存在感。 “我来问问白娇的情况，她在异食园可否安好？”黎氏开口就是单刀直入。 “她在异食园养病，自然是安好的，只是现在还留下病根儿，不得回来，而且清风堂的大夫还在查病因，才好根除。免得痊愈之后再犯病。” 楚小乔是一如既往的说辞，出乎意料的是，黎氏却不再轻信。 “这大夫日日过去，都没有染了病气，那是不是可以让白娇回来养病？毕竟在你那异食园，是在外头，哪里有家里头舒服？还是说……是你故意拖着白娇的病，让她不得痊愈？” 言语间，黎氏脸上寒意尽显，俨然是将楚小乔看作了恶人。 看来，今日朱紫雪在宴席上那一番话，的确是播下了种子，而且这颗种子，在黎氏的心中直接发了芽。 “我若是想要三妹妹的命，哪儿还会让她去异食园？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那岂不是更惹眼？二婶未免将我看得太痴傻了些。” 楚小乔亲自斟茶，朝着黎氏递送过去。 黎氏未接，只是仍旧定定的看着楚小乔：“既然如此，那不如明日我就去看看，亲眼看看，我回来再转告给府里，也总比一直避着好。” “大夫是大小儿触碰草药的，从要就有着药气护体，您和大夫可不一样，若是您也渡了病气在身，就得留在异食园陪着三妹妹，再回不来了。” 第457章 制作新菜 楚小乔好言相劝，岂料黎氏却不在意自身在哪，不由的冷哼了一声。 “既然我自己不得去，那我便跟着清风堂的大夫一起进去。” 黎氏的执拗超出楚小乔的想象，也让楚小乔头痛不已，好在黎氏讲完了那一句话便走了，这才没让楚小乔纠结的神情暴露。 “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宏二询问，主子说话，下人不好开口，更何况这事情没法开口，只能看楚小乔如何决断。 “能如何？只能吩咐下去。让清风堂的那个大夫兜着些，然后让白娇好好装病！”楚小乔往椅子上一坐，心中就是万马奔腾。 杨白娇的病早就好了，现在在异食园活蹦乱跳。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没事儿读书和小孩子们玩儿，偶尔也会羞涩的和周有才谈情说爱一番。 如此岁月静好的日子，哪能让她再回来？而且她那身娇体弱的，若是再让窦姚下一次药，怕也是有损身体的，不现实。 但若是不靠药物，杨白娇的性子怕是演戏也会露馅儿。 “我倒是觉得不必太慌张。既然黎氏对白娇如此疼爱关心，那白娇的话，在她的心里头自然也有分量。” 女人家谈话，男人总不好插嘴，宏二虽然在一边伺候，方才黎氏过来是楚小乔接待，杨清风就到了内屋去回避，却也将黎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日日叫她过来，无非是打算拉拢，但她本就对你仇视，不论好话坏话，从你嘴里出来的都是坏话，所以……” 杨清风踱步到楚小乔的身侧，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僵硬酸涩的肩头，这一捏倒是让她脑内闪过一丝灵光来。 “你是想……借三妹妹的嘴，说我说的话？” 楚小乔瞬间明白，却又连连摇头。 “不行的，她现在身在异食园，而且先前又与我走得近，若是她开口，恐怕黎氏会觉得她被我带坏，或者是我胁迫她开口。” 把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挪下来，握在掌心，杨清风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掌心溢出的细汗，可见她着实心慌。 “若是发现白娇病好翘家，强行被带回来，责罚一顿免不了，说不准就连这府邸里头，黎氏对她的这一丝疼爱也要被抽回去。” 从离开杨府到现在，除了黎氏日日来询问情况，就是偶尔有杨老爷在晚膳的时候过问一两句，这府邸已经够冷的冷，她一个纯白的女娃，不应当再受严寒。 “与其演戏露馅儿，到不如直接坦白。更能收服人心。” 言以至此，再多无益，此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这一夜，是楚小乔为数不多失眠的一夜，第二日晨起，也是一直派人盯着黎氏那边，又让夜猫子传信，给异食园那边稍稍交代。 只不过，小桃回来传信，却不是传黎氏出府去异食园的消息，而是传了另外一个消息来。 “杨老爷从外头派伙计回来传话，说程知府那边传了消息过来。三日之后是春响，程府设宴，请咱们过去。” “春响？” 楚小乔拧眉，没听过这个词，小桃又连忙解释。 “这是南诏镇特有的风俗，就是祈祷春雨连绵的祭祀，白日里程府施粥济贫，程府里头会设宴请了大宗贵族一起。晚上街上还会有祭祀与庙会，热闹得紧！” 请了大宗贵族一起去施粥，说白了，就是要有钱人家掏钱熬粥，还得亲自干活。但最后的好名声，都是给了程知府。 若当真是行善也好，只是那些穷苦人家想要的，哪里只是一碗粥？ 这一手算盘，打得倒是精妙，让旁人替自己干活儿，却让民众记住自己，其中花销也都不是自己的。 红螺和小桃都对晚上的庙会好奇。觉得有趣，唯独楚小乔将这一切看得通透。 不过，这倒也是好事，程知府请宴。无故旷过去，就是大不敬，保不准杨府还要受什么牵连，为了保住杨家。黎氏也是不敢乱跑的。 这一次，倒是能让异食园那边稍稍缓和了。 “黎氏那边不用再盯着了，接下来要处理的棘手事情，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异食园的事情，另外一件事，则是先前周全礼数，楚小乔送给朱紫雪的那块熊皮。 熊皮本是她想着朱紫雪的喜好相送，不想浪费茶叶的，现在看来在，这熊皮也要被朱紫雪毁了，变成自己下肚谋害主母的“罪证”！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果然自己的贴心永远不能对着恶人施舍，想要不湿鞋，只能不再河边走，要么，就是直接将这河水抽干！ 虽然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少夫人可否要奴婢，去正院附近逛逛看看？或者，吱呼娆姨娘一声？” 娆儿自然可靠，小桃去正院也是好的。只是现在朱紫雪被昨夜杨清风一句话关在了屋子里头，那皮草定然也在屋子里头，若是现在就去接近，也是点眼，倒不如等等再说。 “异食园那边的牛乳和柠檬果可是送过来了？”楚小乔开口询问。 “早上就送来了。现在就在后院的小厨房呢。” 一听楚小乔提到吃的，红螺和小桃的眼睛一亮，瞬间忘了方才的烦恼，楚小乔也是知道，熊皮的事情急不来，便先解决第一个问题。 她总是不能闲下来的。 厨房虽然小，但是却有个大冰桶，牛乳和柠檬果送来之后，就存放在冰桶里头，掀开冰桶上盖着的厚厚棉被，楚小乔才发现，里头送来的东西当真不少。 柠檬果有一箩筐，而牛乳足足有三大桶之多，四个容器并排搁在浴缸形的冰桶里头，硬是将冰桶个给塞满了。 “少夫人，您让异食园里头的供应减半，那这些剩下的，就实在是太多了些，根本没法处理的。”红螺为难。 楚小乔却摇头：“就是因为多，才够用，要是太少了，我要做的东西还做不出来呢！” 言语间，楚小乔已经挽起了袖子，招呼红螺和小桃，直接将其中两桶牛奶给倒进了锅里头！ 第458章 乳酪酸奶 厨房里头是很大的老地锅，足够一个人进去洗澡，两桶牛奶倒进去，还有两扎的距离才到锅口，红螺想着要不要再添一些进去，却被楚小乔给阻止了。 两桶牛奶倒进了一口锅里，剩下的一桶则是倒进另外一个锅里头，第二口锅稍微小一些，但装下一桶牛乳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少夫人，那个锅……”小桃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一声哗啦啦的动静。 楚小乔直接将牛奶倒完了，才反应过来方才小桃在喊她。小桃抿唇摇头，表示没事，楚小乔也不再多想，就开始制作。 红螺和小桃生活。楚小乔则是压榨柠檬汁，计算着比例。等着牛奶煮沸再降温，楚小乔试了试温度差不多，楚小乔往小锅里头加白砂糖，随即将酵母丢了进去。 那酵母是楚小乔上次酿啤酒的时候留下的，是她和贺璃在后院制碱的时候，用葡萄皮培养出来的附带品。 因为许多地方都能用到，所以楚小乔就让贺璃多做了一些。 而酵母这种东西又是有什么的。只要温度适宜，自己就能发育繁殖，所以楚小乔只要有一点，用了正确的法子培育，就不会再缺。 “这一锅就静置在锅里头吧，等这晚上咱们再来管它就行了。” 说着，楚小乔将小锅的盖子盖上，又去看另外一锅东西，那一锅里头才是真正要下功夫的麻烦东西。 牛乳煮沸又冷却之后，楚小乔就将铁勺换成了木勺，放入牛奶底部，往里头倒柠檬汁，随后也是一样的静置，同样要等三个时辰左右，到了傍晚才好。 唯一不同的是，小锅到了傍晚，就能直接出锅做成成品了，但是大锅里头，还有后续的步骤要做。 一边想着，楚小乔就一边将比例和操作都交代全，又让红螺去补全自己昨日没写完的步骤说明。 “满院子的牛乳香味儿，一会儿你非得把膳房那边的下人都勾过来。” 红螺刚走，杨清风的声音就在厨房门口响起。 膳房换了管事的，外加上楚小乔的厨艺。清心阁和膳房的关系一下就好了不少，知道楚小乔日日在小厨房开小灶，他们也就不送主食过来，只送点心。 闻声，楚小乔转身，果然就看见杨清风和宏二回来了。 “怎的今日回来这么早？” 杨清风每日上午都要去铺子里头巡视一圈，杨家铺子众多，不到正午是回不来的。 “父亲今日因为春响的程府宴席，亲自去了铺子里头收要用的银子，我便回来了。” 说话间，杨清风就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头探头，想看看今日吃什么。楚小乔一眼看穿他心思，抬手就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你回来的太早了，我这儿还没开灶呢，你等着，我现在就做。” 言罢，楚小乔一转身，却忽得看见冰桶旁的小桃，此时正同情的看着自己。 楚小乔怔愣，忽得腰间一痛，她眼角微微一抽，想起来一开始小桃喊住倒牛奶的她，似是要提醒她什么。 现在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将两个锅都占了，没地方做午饭了。 “那个……夫君啊，今天……今天有事没有午饭的一天了呢！” 楚小乔再次转身，笑颜灿烂，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娇嫩可人的好像春日里刚开的花朵，试图对着杨清风萌混过关。 然而，杨清风是何人。他立刻便知道了楚小乔所想，抬手拍了拍肩膀，随即那只手下滑落在她的腰际，令她整个人又是一僵。 “少夫人放心吧，从早上开始，少爷就猜到您今天必然会在厨房里头做新菜，没有地方做午饭，少爷早就买了东西回来了。” 宏二从杨清风背后冒出头来，伸高双臂，晃了晃手里头提着的两个荷叶包，有包子的香味从里头传出来。 随后，宏二就挤进厨房去。将包子装盘。 “是闻香斋的灌汤包？”楚小乔眼前一亮。 家贫，自然是没钱去闻香斋的，后来她开了异食园，闻香斋更是视她如仇敌。她就再没去过了。 “知道你爱吃，赶紧填饱肚子吧，下午还要试试衣裳，出门一趟。”言语间。杨清风抬手在楚小乔的额间反弹了一下。 没有外人在，楚小乔也不顾什么礼数，直接从小厨房拿了碗筷来，夹了两个灌汤包进碗里，一边吃一边往屋子里头去。 “怎的还要出门？” 试试新衣她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三日后要去程府，人靠衣裳马靠鞍，不能丢了面子。 “出门去置办登门赴宴的礼数。” 好嘛，不仅得出钱出力，程知府还能趁机再大收一笔，果真是贪犯。 想到此处，楚小乔忽得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再看杨清风的丝毫眼中带了一抹深意来。 “我有件事，倒是想问你。” “你问。” “先前我重伤你我二人合居的时候，我曾单独见到过两本账目，那上头些的皆是程字。除此之外没有旁的备注。” 如若不是这一遭程府设宴来请，楚小乔也忘了这件事，若不是自己现在坐在正妻的位子上，她定然也不敢再将此事旧事重提。 不过她此言一出，倒是让杨清风忽得明白了些许事情。 原来当时她忽然莫名失落和低沉，整日想入非非、惶恐不安，竟是因为如此。 “那是两间铺子，我托了曲妙阁帮我置办的。不过这间铺子不在我名下，也没什么盈利。” “那还为何要置办？” 这不是徒增辛苦，没事找事么？ “那两间铺子现在在程知府名下，但，那是我送你的一个惊喜，一把利刃，留着你随时可用，只是没成想，你居然那么早就发现了。” 杨清风释怀一笑，毫不在意，随即再看楚小乔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看着自己，他立刻又补了一句。 “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最好时候，本想等着事成之后再告诉你，不过你既然现在就知道了，那我明日就叫宏二将账本给你送来，便是了。” 第459章 两间铺子 楚小乔拧眉，还想再细问，却见杨清风摇头，只道她看了那东西，自然就会明白他是何用意。 “没有赚银子……那你至少不应当赔本吧？” 见他不瞒自己，楚小乔倒是没了戒心和不满，又开始深挖后头的资产。 “如果不算是置办铺子的钱的话，那便没有赔，不过现在，就算是置办铺子的钱，曲妙阁也还了我一半，这便算是入伙了。” 程知府是当初柳氏灭族的罪魁祸首。也是柳梁宇和柳鸢的仇人，他们出手，楚小乔自然能理解，但为何杨清风要掺和进去？ 哪怕是关系再好。可一旦触及家族仇怨之类的事情，除非对方开口，否则楚小乔自己绝不会往上倒贴帮忙。 并非关系不好，只是原则放在这儿，她若是主动出击，万一帮了倒忙岂不是不好说？ 疑惑之余，等着杨清风的下文，岂料他却没有下文。反而转头瞧着自己，一脸迷茫的模样，好像这问题的答案在自己身上，搞得楚小乔更加疑惑。 两人互瞪了好一会儿，楚小乔碗里头的包子都凉了一半，杨清风才揉了揉眉心，头痛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笨？是当真忘了自己之前如何重伤，为何卧病在床？”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怔愣，楚小乔才终于反应过来，杨清风是在为自己报仇，认真回望他，楚小乔这才惊觉，他眼中竟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戾气，虽然被掩盖的很好，可但凡熟习他的人，有心的人，定然能瞧出他的神情不对来。 虽然已经成婚，已经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楚小乔早就忘了她自身的仇怨，但日日两人相处，肌肤之亲间，杨清风都能摸得到她身上的伤疤。 如若只是丑陋也罢了，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日闯入程府，看到楚小乔奄奄一息的被绑在木桩之上，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自己挖空了一颗心去宠爱疼惜的人，在别人手里却被如此摧残，视入尘埃蒲柳。 更何况如此情况，还全然是程雨晴的一个阴谋！ 对于如此狠心的仇家，而且在楚小乔安定之后还屡屡骚扰的仇家，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染了血仇的过节是解不开的，除非一方轰然倒塌，否则这之间的争斗断然不死不休。 这种争斗楚小乔不知道，但是杨清风知道。因为在杨家的生意上，程知府为了打压，已经下了不少的绊子，如果不是自己经验丰富，早就栽跟头了！ “我觉得……你不必要心怀仇恨，心怀仇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楚小乔安慰着，抬手在他胸口轻抚了两下，将他的怒火又平息了下去。 “所以有些事情我替你做，你不必犯险劳累。” 没了火气，可他视线之中仍是坚定，附在他胸口的掌心，能清晰的感受到胸膛之下。他坚定有力的那颗心脏。 “我是你的妻，你做什么，我都要陪着你的，如果你要在这苦海里苦渡，那我也会陪着你，然后一起到彼岸去，看看彼岸的风景是否会更好。” 仇恨容易让人迷失，楚小乔哪能让杨清风独自面对？ 想必初遇时。他身上的那种冷冽与厌弃，也是儿时目睹了母亲郁郁寡欢，最后忧郁而终所落下的伤疤，一直到了现在都迟迟没有恢复。 杨清风原本担忧楚小乔会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现在一听楚小乔的陪伴，原本忐忑的心此时也安定了下来，这才跟楚小乔讲了那两间铺子。 那是他托付柳鸢偷偷置办下的，里头卖的东西常见，却是不得私人售卖的东西。 一样，是平日里炒菜做饭少不得的盐，另外一样，便是铁器。 这两样东西随处可见。毫无特殊，但就是因为家家都需要，所以才要官营，一来为了防止有人真的富可敌国。颠覆皇帝的统治，二来也是为了盈利，羊毛出在羊身上，国库必须要充盈才能保证整个帝国的运行。 而杨清风置办的这两间铺子。不得不说，一旦被查到，就是要被砍头的。 然而，置办铺子的是知县柳梁宇，杨清风立刻就托人以朱紫雪的名义，将铺子送给了程知府。 这南诏镇就是程知府只手遮天，上头巡视的人也大都与程知府关系交好，如此私营的铺子，也就没有被检举。 只是可怜，杨老爷还真的以为，是他自己亲自登门拜访，又送了好礼才让程家不至于对杨府倾巢出动，现在可见，如果不是杨清风在撑着，这杨府的家产院落，怕是早就要没了！ 言语之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屋子里头去，包子也端了过来。 楚小乔一边吃，一边考虑着方才杨清风所言的事情，却还是拧着眉头，觉得不妥。 “这若是咱们检举出来，自然是狠招可以完全搞垮了知府没错，但你是借用了朱紫雪的名义，就算她是你的仇人。但到底现在是杨府主母，若是咱们真的用那两个铺子做事，出了麻烦怕是会被连坐。” 不仅到时候杨府倒霉，估计异食园和曲妙阁也脱不了关系。 也难怪杨清风说现在还不是用他们的时候，毕竟生意上的这些事情，若想追求不到根源，完全将脏水泼出去，就只能让时间慢慢消磨，找到机会才能完全甩锅。 看来，这惊喜也并非全然是惊喜，还有麻烦的地方。 不过好在，现在程府那边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纠葛和麻烦，也不必太过在意，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忽得让楚小乔提起了兴趣来。 “现在杨家的生意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还没同我说过，反正这一会儿没事儿，不如你就同我讲一讲？” 商者本就不易，有一个人愿意分担杨清风自然乐意之至。 此时杨家倒是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但杨老爷身为家主，已经年过半百上了年纪，已经对生意上的事情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现在内忧外患。 杨家铺子虽多，可里面的老伙计已经手揽大权了，做账和交银子都不老实！ 第460章 再来一遭 杨家二房杨开协，他常年在外，却也对着杨府的主位虎视眈眈，就算是自己坐不上，也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 如此压力之下，杨老爷根本受不住，不仅日日辛劳恐慌，疑心也是极重，对杨青如此，对旁人更是如此。 或者说，杨老爷其实希望杨清风成长，又怕他正常起来成为白眼狼。 不过。若杨清风真是白眼狼的话，现在早就把一起切私吞，哪里还能容得府里如此暗流汹涌？ “我从未有过僭越之心，只是没有人信罢了。” 楚小乔听着他诉苦一样的语气。又看着他吃剩下的半个包子，就知道，他不会再有胃口吃其他的东西了。 “已经做得不错了，就算是没人理解你还是在正道上坚持了这么久，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做的一切都是在帮衬他们，若换做是我，恐怕早就开始计划。肃清路障了。” 杨清风看似冷漠无情，却最是重情重义，楚小乔是做不到的。 昨夜晚饭，宴席上除了娆儿不吱声，其他人连着生父都对杨清风不满误会，他都隐忍不曾开口。 再反观楚小乔，在楚家受委屈，哪怕是生父，她都敢直言不讳，与之唇枪舌剑，而且她的算计不论善恶，都是从不犹豫和心软的，总是能一语中的，一击达标。 “不过，如果如此说来的话……现在杨家的生意，岂不都是由你在撑着？”楚小乔眼睛亮了亮。 杨清风反观她，竟从她眸底看出些崇拜来，这样杨清风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的得意起来。 “那是自然，否则哪里能由得这府邸里头的人四处挥霍？” “这边对了，只要你不撑着，他们就无处挥霍。” 本想着能让楚小乔夸赞一番，哪料她却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倒是让杨清风再次怔愣：杨府开销不少。但每月开销最大的，还是朱紫雪和杨牧沉…… 他们本就是求财，如果没有银子给他们，杨老爷自然而然就能发现他们的坏处，然后将其厌弃。 “可杨家到底是我本家，而且这南诏镇的生意只是主要首脑罢了，没落之后，二叔那边还会有生意在，可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被自家人欺负？” 杨清风到底是不能将自己的亲人逼上绝路的，就如同当初在楚家的楚小乔，不能抛下爹娘和弟弟。自己逃跑出去。 “你平日里经商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一提到自家的事情，就开始犯糊涂了？” 楚小乔一叹，觉得他是个怪才。 “你可以不撑着杨家的铺子，毕竟现在还是老爷在打理，而且他也自觉是自己让家里头繁荣，他需要的，不过是有人来警醒他，他已经该休息放松了而已。” 言语间，楚小乔又抬手戳了一戳杨清风，那根葱葱细指正戳在他的心窝处。 “而且你的良心还在，你的私产又那么多。等着杨家撑不住开始变卖资产的时候，咱们全然收盘，你再将靠谱的年轻伙计投入进去，不就好了？” 如此一来，既保住了杨家的资产，又能借机让朱紫雪和杨牧沉暴露，而且这些资产也是直接到了杨清风手中，方便剔除里头的老滑头。简直是一石三鸟。 “小乔，你可真是我的宝！” 杨清风一点极破，想通之后，整个人也瞬间轻松了不少。 平日里为了保证杨家铺子正常做账运营，他除了看账本还得日日乘车在外头巡视，现在看来，他的巡视可以直接免了。 有了新的事情要做，买伴手礼的事情就交给旁人去做了，而楚小乔和杨清风则是将所有的账本都运到了房里，开始算账计划着以后接盘的事情。 从异食园两人自己私产每月的能得的银子，到现在酿啤酒，准备开酒庄的盈利还有杨家每个月给的俸禄。全都算了进去。 不算不知道，一算，楚小乔才真是吓了一跳。 她知道杨家富贵，可哪里能知道。这南诏镇近乎半数的商铺都在杨家名下，而且剩下的一半虽然不是杨老爷的名姓登记在册，可其中要么是给杨家铺子供货的，要么就是帮着杨家售货的。 如此。楚小乔才想起来，为何杨家在南诏镇上没有宿敌，而且逢年过节，这杨府会被踏破门槛，原来是这南诏镇已经没有别人了。 铺子数量之多，已经超出了他们二人的资产承受，而且有些铺子还是亏损的，是多亏了其他的铺子一直在，才稳住了收益不亏损。 而且那些亏损的铺子，里面大多数的伙计都是从中中饱私囊的。 “清风，要不咱们……咱们摘出去一些铺子吧？不然买过来亏损的，也没法子救啊。”楚小乔看着账簿，那些一个月就亏掉一条金锭的商铺，她着实觉得那些地方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是变卖掉，也回不来那些亏损。 “的确是应当舍弃一些。更何况，这么些咱们也经营不来。”杨清风揉着眉心，闭目开口，觉得管理太多着实费劲。 与其不管质量的广而收之，倒不如想楚小乔一样，只搞一个异食园，然后精心发展。 除了店铺原本亏损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楚小乔和杨清风的资产加起来，哪怕算上未来的预支，也不够买下那些还有经营价值的铺子。 商铺一共三十来家，除掉六家准备舍弃的，就还有二十四间。 这些铺子之中，又有六间是盈利极高的老字号，定然要保留，再剩下还有十八间，这十八间都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 两人将这几间铺子归类划分了一下，觉得其中一些可以合并，再将一间房产变卖，这便又能省下一笔费用。 “那六间最老的铺子其实咱们不必算计的。”杨清风忽然开口。 因为那是杨家最后的资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杨老爷绝不会变卖。 楚小乔也觉得分外头疼，叹了口气。 “就算是不算那六间，剩下的十八间也是足够巨大的一笔数额了。” 第461章 琉璃酒馆 只靠现有的月俸想要搞定杨家铺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还是得再快些来钱才行！ “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是从我这里下手吧，果然没有自己的生意还是不行，一切还得再来一遭！” 楚小乔说着，将那些记着杨家铺子收购计划的纸头都推到了一旁去。 在她这里下手，意思就是从她手上的几个东西开始做。 一个是酒庄生意，一个是不好造出来的琉璃，还有就是庄子里头的草药。 草药需要时间生长，这个急不得，那就只剩下琉璃和酒庄了。 杨清风的经营和管理的才能不容小觑。但也需要有东西让他来管理，而楚小乔要做的，就是将这个东西想出来，做出来。剩下的就都是杨清风来计划了。 夫妻搭档自然干活儿不累。 再翻腾一遍自己这边的账目，楚小乔就瞄准了一个地方来下手。 “虽然有些冒险，但酬金丰厚，这间铺子，咱们就改成酒馆吧。”楚小乔手下点的铺子，正是杨清风手底下两间铺子之中的一间。 这两件铺子一个是卖食材的，一个是卖做好的小吃的，楚小乔所指。正是后者。 “庄子里头地多，食材多，拿到镇上售卖无可厚非，但这间卖吃食的谱子没有必要存在，咱们不如就改成酒馆，直接盈利如何？” 毕竟，买糕点比不过异食园，做饭庄及不上闻香斋，那里头的吃食楚小乔也吃过，也是毫无特色，勉强营业，不如直接换成酒庄更好。 他有想法，杨清风自然同意，这便立刻开始调动手上的音量，打算将那间铺子再翻新一下，将里头收拾干净。 楚小乔又想着庄子那么大的地方，倒不如再添加几台锻造炉，继续融制琉璃，最后作为发簪的原料卖出去，也是一笔。 “卖材料倒不如卖成品，庄子里也有不少女眷在住着，她们的手艺也都不错，不如就教她们做法，然后咱们直接出手成品。至于材料……一支发簪的材料，咱们就按照成品的二分之一来计算，如何？” “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商人。” 定价如此之高，楚小乔都不敢这么说，杨清风还真敢开口。 但不论如何，能卖出去便足够了。 地方和项目决定，接下来就是伙计和工人的问题，杨清风手底下的庄子里，一共有六十多口人，简直就是一个小村庄。 里头除去老人孩子，还剩下三十多个。 这三十多个人，楚小乔打算让他们全都去融制琉璃。然后在草药收成的时候，琉璃制作的差不多了，便去照料草药和地里头的庄稼。 如此一想，那异食园那边，贺璃和都要也得搬到庄子里头去才算是方便，否则若是日日往庄子里头跑，被人发现传到杨家耳中，怕是更加容易暴露私产，惹出是非。 “我忽得发现一件事情……” 杨清风忽然放下笔，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半眯着双眼看着楚小乔。 “怎的我这里出来的伙计，都是打下手的。而你那边出来的人，总是一个个能做掌柜管事？” 一经提醒，楚小乔才发现当真如此，转眼再瞧杨清风眼线的神色，楚小乔立刻伸手拍了拍他。 “我的不就是你的嘛！一样的，一样的！” 安慰是一回事，现在一经杨清风说，楚小乔倒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与其让那些身手矫健的人在异食园端盘子干活儿。倒不如然他们出来发挥自己特长，去谋取更多利益，总比窝在那里强得多。 拥有好的资源，若是不好好利用，那和杨牧沉还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对面坐着的杨清风倒是觉得浑身有了力量，与往日他下定决心要撑起杨家的力量不一样，此时此刻他更多的一种动力在体内，让他觉得干劲满满。 毕竟，给自己干活儿总是要比给旁人干活儿来的舒心实在，不论在什么时候，这种情况都是一样的。 “不论怎么说。目标定了，可接下来的是还得慢慢来。” 草药种植得等待，安置熔炉也是需要时间，铺子装潢翻新也得等一阵才能弄好。现在急什么都急不得。 又解决了一项麻烦，接下来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楚小乔将皮草的事情同杨清风一讲，杨清风却是毫不担忧的摆了摆手。 “无妨，现在程府的宴席当紧。上一顿饭她作势染病，虽然被禁足，但程府这一遭她必定要去，借机放风，然后将事情闹得更大。” “将事情闹到外头，不论谁对谁错杨家颜面都保不住，她真这么傻？而且，你怎的就知道，她不会提前发难？” 只要那熊皮在一天，楚小乔就惴惴不安一日，她想过要不要直接让无泽挑两个人出来，趁着夜色溜进正院，强取过来。 反正艺高人胆大，朱紫雪留不下什么线索，说她失心疯也好，遂意去查也好。反正当务之急会解决。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出现了几秒钟，就又消散而去了，毕竟杨府还有杨牧沉身边的刺客在！ “她若是提前发难，那程府的宴席断然不能平安度过，杨老爷不论如何都不会让杨家掩面受损，而朱紫雪也不喜欢夜长梦多，一旦发难，必然是将咱们往绝路上逼。所以她会挑好时候。” 杨清风宽慰她。 “而且，这事情你急不得，说不准她就是为了激你，这才对你表露出来，引你入套。否则，谁不想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他二人间总是如此，在不同的事情上，一个聪明一个糊涂，带他提醒完，楚小乔想了想，便不由轻松的笑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看吧。” 与此同时，杨府暗流汹涌，程府也没好到哪里去。 春响既然要设宴，自然是得提前准备，这个时间总是程府很忙的时候。 前些年，程知府在外头忙碌走访，府邸里头都是程雨晴来准备，今年倒是不同，程雨晴身子不好，撑不起病体来只能说教，实际上的准备，都由程府的二小姐代劳。 第462章 瓷瓶有药 楚莹儿看着程知府剥下来置办宴席的银子数额，是足足的一千两纹银，还不算酒水，酒水就另有三千两，院内布置的花销，又多有八百两，可见饭不重要，酒水和院内设施布置，才是重中之重。 这是足足四千八百两银子！楚莹儿的心脏突突狂跳，生出一种想要直接抢了银子就逃跑的冲动！ 如此大的数额，是她从来没见过，也不敢想象的。 这些银子。就算她不再勾心斗角，拿了逃走，也够她安稳度过后半生了吧？ 账目和银子都是送到程雨晴房中的，毕竟楚莹儿再得程知府青睐。也不过是有着养女名分的外人。 清点的工作两人一起，但程雨晴大多是轻松的坐着，只由得楚莹儿一个人劳碌，她将楚莹儿的神情看在眼里，面上的嘲讽轻蔑更重。 “这才多少银子，就让你看直了眼？当真是没见识没出息的东西！” 程雨晴讥讽了好几句，才终于让楚莹儿慢慢回神，连忙道“是”服软。 “妹妹出身卑贱。就是每月知府大人给的五十两赡养银，妹妹都觉得是天价，哪里能见过这些？这一次设宴布置，还是要多靠姐姐劳碌，妹妹只是做做苦力，动不来脑子的。” 楚莹儿低声下气，换来程雨晴满意的一点头，她侧倚在美人榻上，虽然有气无力，身子已经瘦弱了一大圈，可面上施粉之后仍是娇柔漂亮的。 但楚莹儿却知道，她要维持这样的体面，是着实不容易，那一条命，不过是靠着汤药吊着罢了。 “这些银子，既然已经剥下来了，爹爹就再不会收回去，宴席一定要办的体体面面，最后剩下的，便是能自己花销的。” 程雨晴如此提醒，是在告诉楚莹儿，事情办好之后，剩下多少银子，就都是她们两个人可以从中扣下来的。 可见往年。程雨晴没有少从中牟利，果然此言一出，楚莹儿也是眼前一亮。 但是，她的确爱财，可这一次春响宴，她更在意的还是别的事情，就是能让她脱离苦海的事情。 “大小姐，二小姐，程大人已经托人将新衣裳都从制衣坊送回来了，您二位快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了，现在就叫裁缝再改改。” 言语之间。新衣已经送到了跟前来，程雨晴的是一套缎子做的衣衫，整套衣服上都修满了精巧绣花，针脚细密，金丝银线，价值不菲。 瞧着程雨晴的注意力已经被衣裳吸引走，楚莹儿也知道自己不便多说，立刻起身，柔声行礼。 “那，姐姐先更衣试试，妹妹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就再叫妹妹过来。” 两人间的院子一墙之隔。跑一趟也方便。 程雨晴却是没注意她的行礼，楚莹儿出门的时候，都是下人暗中点头的，那拿着令一套衣裳的下人，也跟着一起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头去。 小桃一路跟着伺候，到了茶敬奉给楚莹儿，她接了茶水喝了一口，心中已经开始盘算那些银子了。 “二小姐。您要不要也试试衣裳？若是哪里不合适的，还能叫下人再改改，免得春响宴那日再出了纰漏。”小桃诺诺开口。 楚莹儿瞥了一眼下人递上来的衣服，也是薄薄的缎面料子，只是绣花疏落在袖间领口，用的是平时可见的高亮线，与程雨晴的那一身相比，着实素雅了一些。 如此双标，是生怕她看不懂么？ 不过人在屋檐下，能有这些，也是已经不错了，而且。送衣服的下人也是外人，她就算是有火气，也不能发出来。 “既然是量体裁衣，那也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针脚衣料有什么不妥，时候直接将那制衣的人同价赔罪便是。” 楚莹儿说着，摆手示意再没别的吩咐，下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衣裳。随即退出了院子里头。 直到再看不见外人，楚莹儿的脸色才垮了下来，她伸手翻了翻那衣服，还没有杨牧沉送她的衣裳华丽漂亮。 当真是那她当绿叶，去衬程雨晴那多红花了。 外人离开，屋子里头无声无息的又多了一个人出来，是刺客的头领彻凌。 他到桌边的时候，也低头看了看那一件衣服，不由拧眉，这衣裳只是料子好了些，抛开料子，款式和花样都与小桃身上的差不多。 思索之间，又抬眼去看小桃，小桃已经吓得一言不发，缩在一角了，彻凌迟疑着。才对楚莹儿开口。 “这衣裳看不上的话，就收起来吧，我去通知杨牧沉，让他给你出件好的来。” 最近几日，彻凌和楚莹儿走近之后，在这房中更是来去自如，也算是和小桃一样，只是不能见人罢了。 “不必了。这衣裳挺好，我必须得穿，更何况，我若是穿了才是对我自己好。” 到时候外头人怎么看程知府对待养女，就是外头流言蜚语的事情，她只需要煽风点火。 再者说，反正春响那一日，她身上的衣裳总是要被杨牧沉撕掉的。 “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楚莹儿回神，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转头又问彻凌，彻凌立刻从袖中取了瓷瓶出来，放在了桌案上。 那瓷瓶只有一个拇指大小，上头用红塞子塞住。 “只有这些……当真够么？” 轻轻晃了晃，瓷瓶里头传来水声，大概连酒盅的一半都到不了。 “足够了。”彻凌笃定，随即又从袖中取了一个同样大小的瓷瓶来，递给了对面的小桃。 那是她每日的解毒的药，小桃虽然害怕，却还是颤颤巍巍的结果，立刻拔掉了瓶塞喝了下去。 接下来的三日，像是所有阴谋都戛然而止了一般，过得格外平静。 杨府没有任何的轮子，程府也没有。 平静却不平淡，楚小乔和杨清风趁着这三日的平静，在庄子里头置办了好几个熔炉，又让人加班加点的制作了模具出来，还将窦姚和贺璃也都接到了庄子里头去忙活。 而这几日里，庄子里头的三缸啤酒，两缸都送到了曲妙阁去售卖，硬是在三日之内卖的只剩下了不到半缸。 第463章 二房回府 眼看着夏日要来临，楚小乔自然是命贺璃带人又造了四个大酒缸，让红螺出去了一日，将新一批的啤酒酿下，以保证库存足够。 而在造完了酒缸之后，立刻开炉又去造琉璃，楚小乔亲传了做琉璃簪的手艺。 其实只要会绑花瓣，用金属丝去编制各种花型，剩下的做工但凡是有些底子的，都能无师自通。 至于异食园那边，楚小乔做了酸奶和奶酪芝士，又填新菜。但啤酒却是没有往那边安排。 毕竟她觉得，一个卖糕点的地方，与酒是格格不入的，而且万一酒茶相冲。还会给客人们吃出毛病来。 所以，那一片净土还是不沾染酒精的好。 酒馆的布置装潢也在进行，她画出来的装潢图纸和异食园一样，里头的大概设施不变，可桌椅凳子却是摆放得随意，不再是规整的模样。 尤其从门口进去，就是一道长长的弯曲的桌子，那是她特意流出来的吧台。所有的酒都在吧台后面的木头架子上。 当然，现在的酒品还不多，只有啤酒，但以后会愈来愈多。 除此之外，楚小乔也将异食园的下人重新洗牌。 留在同心园伺候的人还得带着，楚小乔留了四个人在那边伺候，异食园又给无泽留下了一个人帮手，剩下的两人，楚小乔又将他们带到了杨府里头亲自调教。 这二位都是身手灵敏，但擅长的都是一些小武器，比如匕首短刀，他们到杨府的第一日，楚小乔就是直接让他们耍罐子玩儿，如同外头耍杂技的。 他们都以为楚小乔是打算再开个戏班子，让他们去耍猴戏，哪料到他们丢会了罐子，还得丢带水的罐子，除此之外，还要跟着楚小乔背下各种酒方子。 她是打算将他们两个直接培养成调酒师。 楚小乔这边一切快速进行着，朱紫雪那边却是一直静悄悄的，直到春响宴的前一晚，她才出门来到正屋里头用晚膳，表明了自己恢复得差不多。 “夫人，您可不能勉强自己的。明个儿就是春响宴了，要到程府去的，您若是拖着病体过去，礼数不周可就不好了。” 春响宴是程府的宴席，就算是带家眷过去，这娆儿也是没资格去的，她自知身份也不强求，但是她就是要激怒朱紫雪，要朱紫雪去。 只有朱紫雪出门，娆儿守空门才能方便去朱紫雪的屋子里头将那块皮草解决掉。 想着，娆儿无意间往楚小乔的身上瞥了一眼，楚小乔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算是给了她暗示，让她继续做。 “这咳疾的病根儿总是难以根治的，每个三五载，总是好不了的，我总不能这三五载都闭门不出吧？”朱紫雪赤条条的反问，直接怀疑她居心不良。 娆儿也不惧怕，毕竟她更受杨老爷宠爱。 果然朱紫雪一句话说完，杨老爷毫无反应，倒是一旁的杨牧沉忽得又眯眼，看着娆儿有看看杨老爷。 “爹爹，您的咳嗽最近似乎是好了，可是用了什么秘方。也告诉给娘亲吧，免得她再患病，府邸里一直有病气，那估计还得再有人病！” “哪有什么秘方，不过是一切如旧，自己注意罢了。” 杨老爷这一句话简简单单，却是将朱紫雪的注意也引了过来，她看着杨老爷的神情。的确与前几日咳嗽的时候不一样，虽然能偶尔听得出他在清嗓子，可面色不再发白，眼底没有失眠虚弱的青紫，可见当真是恢复了不少。 “老爷有娆儿在身边伺候，万事顺心，怕是病也就好了吧？”朱紫雪看着娆儿一改方才逼人的语气，和蔼亲切道。 娆儿却是连连摇头，一阵叹息，搞得朱紫雪莫名其妙，便听得一旁伺候的管家道。 “夫人哪里的话，老爷最近日日都往外头跑。铺子里头忽得忙了起来，别说是娆姨娘了，就是小的都忙得脚不沾地，无法时时帮衬着老爷。” 管家此言一出。更是让朱紫雪觉得心下一怔，随即又看着杨老爷。 难不成，是杨老爷自己想开了，在外头找了大夫诊脉治病？ 杨老爷自顾自吃着饭。也不听旁侧的人说些什么，俨然是在兀自思考什么，这令朱紫雪心下一阵阵的发慌。 不知道朱紫雪在想什么，但杨清风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杨老爷想着的是什么。 这三日里头，杨清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去搭理生意，这两日杨府的生意开始出问题，杨老爷忧心忡忡，现在谁也不搭理，是格外正常的事情，若是他现在还同往日一样让人安心，那杨家才是真的没救了！ 一时间静默无言，众人皆因杨老爷的不接话而冷了场子，倒是此时黎氏开了口。 “食不言寝不语，大伙儿还是赶紧吃饭吧。” 这才算是圆了场子。 散席之后，众人皆回院子里头，楚小乔就安排明日的事情。 自己身为杨家嫡子少夫人。自然得出席春响宴，但是这一次，她不打算带着红螺一同去，而是让红螺和另外两个来调教的刺客一起待在院子里头，等着明日所有人都离开，保护娆儿去处理皮草。 毕竟杨牧沉也不可能把所有刺客都待在身边，必须得留人看管才行。 至于明日的贴身丫头，就换成小桃侍奉便好了。 “明日的春响宴。黎氏也会去么？” 想到先前黎氏对杨白娇的执念，楚小乔有些担忧，毕竟宴席可以早退，礼数周全之后，难保她不会往异食园去探病。 “少夫人放心，明日就算是黎氏从宴席早回来，也不会去异食园的，她没那工夫。” “哦？怎么说？”楚小乔奇怪。 “明日杨府杨二爷，杨开协就回来了，还有二房的杨明少爷，黎氏就算是早退了宴席，也得回来张罗着丈夫和儿子的事情，哪能还往异食园去？” 此言一出，楚小乔才恍然大悟，也是，血浓于水，毕竟自己的亲儿子回来，黎氏这个喜欢孩子的自然上心。 第464章 艳遇勾引 这几日也没有见黎氏一天不落的过来骚扰自己，可见也是在准备杨家二房回来的事情。 “二叔和堂弟回来，也是明日傍晚的事情了，现在还是担忧春响宴更好一些。”杨清风还是格外冷静的，捏着自己的眉心觉得头疼。 “怎么了？二房回来又有何影响？”楚小乔觉得疑惑，只是她问话刚一出口，又忽得自己反应过来。 先前就听说，杨家的二房虎视眈眈盯着杨家资产，也有人言说，二房在外做生意，只是因为杨老爷逼迫他们分开。 现在楚小乔和杨清风正算计着让南诏镇的商铺都败落，他们就恰巧要回来了。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杨府二房楚小乔没有过多接触，丝毫不了解，此时见杨清风担忧。她也不由不安了起来，有点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的计划是否会受二房影响。 但正如杨清风所说，就算有影响，也是日后的生气，还是得先平安度过春响宴，搞定了熊皮。 春响宴邀请的达官贵人众多，不仅有南诏镇的富商。也有临镇的，以及临镇上的知县和另外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官员和富贵人家，可谓是贵人云集。 当杨家的马车到了程府门口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在热闹了。 站在门口，跟着程知府迎客敬茶敬酒的，不是程雨晴，而是楚莹儿，她看到楚小乔被杨清风牵着下车的时候，四目相对之间，火花四溅。 “杨少爷，杨少夫人，还有杨二少爷，三位这边请。” 程知府去照应朱紫雪和杨老爷，楚莹儿就只能来照应这三个晚辈：本就是如此安排的，年年如此，只是今年从程雨晴换成了楚莹儿。 三人跟着楚莹儿往院子里头去，杨清风和楚小乔都没说话，倒是杨牧沉，看着楚莹儿的眼神肆无忌惮，一看便知是隐忍多时，两人许久未见，更为亲昵过了。 一离开程知府的视线，杨牧沉就更加放肆，索性直接走到了楚莹儿的身边去。牵起了她的手。 这里是程府的一间大花园儿，四下里头还有旁人在，这里大都是同他们年纪相仿的晚辈，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着，没有人注意这边。 但即便如此，楚小乔和杨清风还是惊讶于杨牧沉的大意。 “妹妹与姐姐我许久未见，为何这一见面，就如此这般看着我？” 不去斥责杨牧沉，却是直接反问楚小乔，当真有恃无恐了。 “无事，我只是好奇，姐姐你是怎的修炼至此。没皮没脸，身怀罪孽，又心安理得的。” 两人说话并未压低声音语气，毕竟两人关系决裂，楚小乔孽障的事情，早就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了，没什么好再掩饰的。 “那就是杨少夫人？那个乡下来的丫头？” “可瞧着气质，比这养女楚莹儿可是大方端庄多了，也没小家子气啊……” “有没有你哪儿看得出来？依我看，这俩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瞧她们穿的！” 议论之声有好有坏，楚小乔闻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他的衣衫与杨清风身上的圆领袍子颜色一样，都是淡紫色的，富贵又不会显得老气，只是不同与那些大家闺秀，绣花少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楚小乔发现楚莹儿这样爱富贵显摆的人，居然与自己一样。也是一身素净的衣裳，只不过颜色是嫩粉，显得更娇嫩些罢了。 “看来，姐姐在这儿过得，也不是那么的好。” “彼此彼此。” 面对讥讽，楚莹儿也反看楚小乔两眼，不慌不忙。 “哪能是彼此？莹儿可是生得水灵多了，心底又善，不像某些人，谋财害命，连亲大爷都不放过，心如蛇蝎。” 杨牧沉帮腔之际。冷声而笑，而此时，另有几个还未许配的姑娘好事儿的凑了过来。 这些姑娘无一例外，都是嫌弃对杨清风心动过的。此时见了一个村姑霸占自己的梦中郎君，如今哪能都乐意？ 更何况，看着杨清风只是配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她们此时自然是一拥而上的，朝着杨清风就扑了过来。 “莹儿姐，这就是你那边投毒杀人，闹分家的妹妹啊？” “听说，红颜祸水，得是红颜，才是祸水，我瞧着怎的还没红颜呢，就直接成了祸水了？” 这几个少女与楚小乔和楚莹儿年纪相仿，显然是刚入门的时候就被楚莹儿打好关系，洗了脑，莺莺燕燕的上来，围着楚莹儿就叽叽喳喳。 这一围上来，言语间不仅满足了楚莹儿的虚荣心，就连杨牧沉也是看着这些女子一饱眼福了。 “你们不许胡说，小乔始终是我的妹妹！” 楚莹儿佯装嗔怒。看着楚小乔的神情忽然没了方才的刁钻，更是怜惜。 “妹妹,你别听他们乱讲，姐姐始终是你的姐姐，不会变得。” “你还是变一变比较好，免得你一直这副样子，看得我恶心。” 楚小乔丝毫不掩眼底厌恶，就连带着旁侧围上来的人她也一并以厌恶的眼神扫荡过去。 目光凛冽，那些女儿家都是一怔。不由的后撤了一步，只有楚莹儿自己还是一副委屈又心疼妹妹的长姐模样。 “嫂子，你说话最好还是注意一些，莹儿现在不仅是你长姐，还是这程府的养女，你礼数应当周全。” 杨牧沉见楚小乔当真毫不客气，立刻也拧起眉头来，毕竟如果只是他们四个人就算了，现在可是还有外头的人在，万一传到程知府的耳朵里，真怪罪杨家，那杨家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听着杨牧沉对自己警告，楚小乔反而一笑。 “你既然喊我一声嫂子，我就提醒你一句，有些人接触不得，否则最后，你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楚小乔，你还这是攀上高枝儿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了，你这伶牙俐齿的，哪里会讨得丈夫欢心？” 其中一个女子看不下去，对着楚小乔冷然一笑，随即一挪步子，就到了杨清风的面前，硬生生把楚小乔撞到了一旁去！ 第465章 招蜂引蝶 楚小乔一怔间又是一怒，转头去看杨清风，却见他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周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杨少爷，您虽然已是婚娶了，可总也该有个妾侍伺候的，您是主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能被一介村妇看着？有花堪折直须折……” 那女子一身嫩粉衣衫，发间别着一朵艳丽的大海棠，还有三只金钗，艳红的内衬衣衫。衬得她整个人更是妖娆妩媚。 她直挺挺的撞进杨清风的怀里，言语不必楚小乔委婉到哪里去，简直就是当着面赤裸裸的勾引勾引旁人的丈夫，一点儿不把楚小乔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这个不长眼的女人死定了！ 火气从心口蹿升。楚小乔本不打算与这些女人们一般见识，可当着面如此出格，那就是她们不对！ 面色一沉间，楚小乔就要抬手就将那女人拉开，可她一仰头，却望见杨清风正低头望着撞在他身前的女人，脸上竟无半分愠色。 想当初，她就是偷偷的看他一样。他还觉得厌恶的！ 楚小乔心中火气更大，要抬起来的手硬生生又压了回去，一脸幽怨的盯着杨清风，心中已经将他大卸八块了。 “杨少爷……” 见猎物没反抗，猎人自然要更进一步，一声轻唤之下，直接正面贴上了他的胸膛，似是想用自己的柔软和妖娆使得猎物就范。 这些大家闺秀的如此作为，同那梦华楼里头的妓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立牌坊，一个被人看作下九流罢了！ 杨清风仍旧没有要将人推开的意思，甚至连后撤一步也没有，反倒是勾起了嘴角来，似是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楚小乔的目光俨然能杀人，倒是一旁的杨牧沉，看着杨清风的视线变了变，正想要嘲讽他几句，岂料杨清风倒是先开了口。 “花开堪折直须折，对么？” 言语间，只见杨清风的手抚上了那女子的手腕，轻轻托起，细细端详，好像在看什么精湛的工艺品。 女子笑容更胜，转头瞥了一眼楚小乔，将她愤恨的眼神尽收眼底。但她还没来得及朝楚小乔抛过去胜利的眼神，忽得手腕一痛，她笑容僵持片刻之后瞬间扭曲。 “啊——” 转头再看她的手，那一条莲藕般的手臂此时扭曲在杨清风的掌心，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方才，杨清风手指捻动之间，直接将那女子不安分的手给拧得脱臼了！ “杨、杨少爷……” 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怜的看向杨清风，这也不怪女子痴傻，只是因为杨清风还是一副笑容可掬，亲和有礼的神情。 只是此时，其他原本骚动着想往上凑的姑娘倒是都反映了过来。杨清风脸上的笑容是永远不变的，但是他心绪变幻莫测，断然是不能从表情来判断的。 那种笑一直在，但笑意中的冰冷也从未消退过。 “我不喜与旁人接触，这是一次警告，否则下一次，你就拖着伤处，去医馆吧。” 言罢，又是一声轻响，女子的手腕恢复如初，可这疼痛却更加剧烈，女子忍不住又是一声惨叫。可杨清风却是再不怜惜她，直接甩开了她的手，抬手搭上了楚小乔的肩头，将她重新揽回了自己的怀里。 “杨少爷，您这也太过分了吧？” 方才还对其倾心的女子之中，立刻有人不满起来回嘴，楚小乔方才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此时终于是回了神。立刻就要怼回去，却听杨清风又开口。 “还未出阁就应当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否则自降身份与妓子有何差别？我教训妓子又有何过分之处？更何况，你们就算是满大街的叫唤，也不会有人信了你们。” 的确如此，杨清风虽然让她的手脱臼，但又恢复了过来，就算她们再怎么去向长辈求助，长辈本就重男轻女，外加上没有证据，哪里会理会她们？ 不过是觉得小丫头片子无事胡闹罢了。 再得不到便宜，众人只能纷纷散去。杨清风和楚小乔也终于得以清静。 这样的宴会之上，都是一家一张桌子，只是现在不到正午，不会摆饭。他们只能在花园里头溜达。 杨清风对这里熟门熟路，看来是往日里和杨老爷来过不少次，只不过每一次他进了门，都要忙于应付那些女子。今日有楚小乔到身边，他乐得清静了不少。 只是不知为何，楚小乔一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态，杨清风搂着她的肩膀，她快走两步脱离他的怀抱，他上前牵住她的手，她就甩开。 还真是给了她面子，叫她蹬鼻子上脸了！ 两人一路到了僻静角落，杨清风一看时机成熟，立刻带着抬手一拽前头的人，楚小乔又想要甩开，岂料杨清风顺势一拽，她这一甩的力道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杨清风硬拉了回去，撞在了墙上。 只不过她的肩头之下，杨清风的手早就垫在了墙上。这一撞虽然猛烈些，却一点儿也不疼痛。 杨清风的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握着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挡住她的去路，逼迫着她停下，同自己面对面。 “还在生气？方才不是已经给了她们教训了么，难道真要我将那女人的手当场剁下来献给你？” “当着正妻的面子勾引夫君，剁了手也不为过！”楚小乔愤然。眸色之中火气不消。 “是是是……” 杨清风附和着，却是哭笑不得。 “可就算是我砍了手送你，你要它做什么？煲汤还是泡酒？” 楚小乔愣了愣，的确，这是别人的地方，做事也不能太过分，杨清风给了那女子疼痛的教训，又维护了自己，自然是做得极对，也没有让杨家难做。 但…… 她就是一股火气压不下去！ “我不管！反正我眼睛里头留不得沙子，别说她的手，你身上这身衣裳也得给我扒了烧掉！” 言语间，楚小乔又一次嫌弃的将人推到一边去。 “是是是，回去就烧掉！” 第466章 天下皆知 “都怪为夫，这张脸长得太招蜂引蝶了，回头夫人看不惯，再往为夫的脸上划两刀便是了！” 衣服的确是得回去再烧，不然现在她家夫君就要走光了，至于脸，楚小乔看着他那张俊脸皱了皱眉头。 尨眉凤眼，薄唇高鼻，可谓是白玉雕琢而出的，简直是将一切的精致都占据了，不仅没有男人比得上，就连女子也比不过他。 “的确是张招蜂引蝶的脸！” 楚小乔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不过她还是得放过他的脸皮，否则别人没得看了无所谓，自己也没得养眼的东西了！ 楚小乔没意识到，方才被教训了的女子还在瞧瞧跟着的她伺机报复。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听不清两人所言，但看到楚小乔如此无礼的行为，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果然，有些人不是不温柔，也不是心绪难测，只是他的温柔和真心只对着一个人而已。 不仅方才那些挑事的女子看得咬牙切齿，远处，楚莹儿和杨牧沉也将花园角落中。那一对璧人的小互动看得心绪不宁。 杨牧沉贪恋美色，自是愤恨一开始见到楚小乔的时候没有直追而上，给杨清风留了机会，这才没有抱得美人归。 而楚莹儿在意的，却是楚小乔此时所拥有的。 怎的她就能轻松的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她作为少夫人在杨府吃香喝辣，什么都不必操心，还有夫君疼爱，再反看自己，辛辛苦苦、三番五次的设计，才只是成了一个有名分的下人而已！ 绝对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楚莹儿转眼看了看杨牧沉，却见他还是在朝着那一堆莺莺燕燕看去，心中更加愤恨，只是面上却不得表露。 “杨二少，这里嘈杂，我已经备好了客房，二少若是此时无事，不妨先去客房做一做，面的这里太吵，惊扰了您。” 楚莹儿的温顺妩媚无人能及，杨牧沉原本飘乎乎的心此时瞬间被楚莹儿勾走，立刻乐意的就跟着去了。 所谓客房，其实就是楚莹儿自己的院子，她一点儿不担心会被人瞧见她引狼入室。 春响宴之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花园和前院儿。就连下人也多往那边忙碌，更何况有彻凌做好一切的准备，楚莹儿更是放心。 院子里头，安安静静，空气之中花香弥漫，盖过了焚香中带着的阴谋的气味，但楚莹儿熟习这味道，是清清楚楚闻得见的。 不愧是此刻的出身，做事当真利落妥帖。 在彻凌跟她说了本名之后，就讲了杨牧沉身边这些人的来历，楚莹儿自然知道些，利用之际。也要想着如何保命，断然不会和杨牧沉一个蠢样。 “二爷喝口茶水，缓一缓外头喧嚣吧。” 这茶水之中，自然是动了手脚的，正是放了先前那一小瓶汤药的。 汤药有壮阳功效，可以令人兴奋不能自已，但又保持清醒，这一盏茶喝下去，又是孤男寡女，清静院落，会发生什么，自是不必想也知道的…… 日头渐渐高升。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是到了要开宴的时辰，楚小乔和杨清风跟着入座，却见朱紫雪还是同旁侧的贵妇人在聊着闲话。 “如此说来，你家的儿媳可当真是孝顺呢！” “是啊，小乔送我的那一块皮草，可真是上上层，不过现在天也暖了。你若是喜欢，改天你登门造访的时候，我将那一块送你如何？” 看来，这是打算直接让外人发觉皮草有问题，然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逼着自己认罪了。 楚小乔喝着茶水，看着朱紫雪春光满面的落座，对自己也是笑意盈盈的，似是因为自己让她得了面子，格外高兴。 而此时，楚小乔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反正她已经安排红螺和娆儿去动手偷皮草了。能到什么地步，她回去再说。 下人上水漱口，准备上菜开席，却见主位上的程知府和程雨晴同时拧起了眉头。 “二小姐到哪儿去了？” “奴婢不知。瞧不见人到哪儿去了？似乎是好久没看见了……” 旁人未必能听清，但杨家因为地位，距离主位那一桌极近，能将程家父女俩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都疑惑。朱紫雪的脸也跟着一变，因为她也是才发现，不仅是楚莹儿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儿子，杨牧沉也不在他应该在的位子上！ 难不成…… “老爷，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出事儿了！”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迟迟不开宴，忽得就有下人不管不顾任何规矩，从外头直闯而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府的老管家！ “怎么回事！” 程雨晴心头一跳，忽得起身，因为她的视线余光也瞟见了杨府缺了一人的席位上。 “是、是……” 管家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指了指外头的方向。 “老爷和大小姐还是去看看，再做定夺吧！” 言罢，程知府和程雨晴只得起身往那边去，撇下一干宾客，宾客哪里愿意，立刻爱凑热闹的也跟着凑了上去，管家和下人想拦也拦不住。 就连杨老爷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起身拽着朱紫雪就跟上前去。朱紫雪心下发慌，也知道了杨老爷在想着什么，四肢发软颤颤巍巍的跟上。 黎氏早就已经周全了礼数，退场回杨府去了，宴席刚要开始就不在了，倒是楚小乔和杨清风，瞧见如此情形，对视一眼同时眯了眯眼睛，抬步跟上。 管家一路将人往楚莹儿的院子里头引，还没等到地方，就听到了里头不堪入耳的声音。 最龌龊且叫人惊奇的是，居然有两道女声。 一个是楚莹儿的，这在意料之内，另外一个，却是里头侍女小桃的。 一闻此声，在场的男人和女人便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院门没关，程知府也来不及关上，就被人瞧见了里头的情形。 之间小桃衣带宽松，她的双手被自己的腰带绑紧了，整个人被绑在房门外屋檐下的顶梁柱上。 第467章 两家丑闻 一双眼睛已经哭红了，嘴巴里塞着一团手帕，呜呜挣扎着却怎的也挣扎不开。 而屋子房门未关，众人都能瞧的见里头有两道窜动的身体，相互依偎间，带着木头器具“吱嘎”的惨叫，还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距离不近，但众人都能看得清屋子里头交媾的是哪两人。 一时间静默，只听得院子里头主仆两个女子的呜咽之声，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非礼勿视。以袖遮面，纷纷离去，只有杨家的一干人还在程知府的身后站着。 朱紫雪是能看得出，自己儿子和楚莹儿之间不明不白。但他顽劣惯了，又没惹出祸事，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却没想到，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此严肃的春响宴上，他居然也敢…… “啪——” 耳光从天而降，直落在朱紫雪的脸上。 不是旁人打得，正是杨老爷。虽然只有这一耳光，旁的什么话也没讲，但从他愤怒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杨老爷的斥责质问。 看看你养的儿子，真是你的好儿子，在外头有恶霸名声就算了，在外头胡闹就算了，现在还在人家家里头闹腾，还做出如此不轨之事，简直是丢尽了老脸！ 如此若是被哭诉告发，夺走了楚莹儿的节操，就算是一个养女，程知府也定然会为了面子维护到底，要了杨牧沉的脑袋！ “老爷、老爷不是的……我不知道牧沉，不是……牧沉不会如此的，这定然是个误会，程大人，这、这是个……” “啪——” 不待朱紫雪解释清楚，却又听得一个耳光下来，这一耳光，直接将朱紫雪扇到了地上去。 “还不去将他们分开！” 程雨晴气得浑身发抖，不等撑住发作，立刻下了令，管家马上带人冲进去，二话不说先放了小桃下来。随即冲进屋里，将两人分开。 楚莹儿留在屋子里头嘤嘤低泣，杨牧沉则是被提出了屋子，光着下半身被押着跪在地上，以头椎地朝着门口两家长辈所站的方向磕头。 直到被拖出来，杨牧沉的嗓子里还发出含糊不清、毫无意义的声音，如同叫春的猛兽，整个人还是躁动不安。 被管家按着脑袋，硬磕在地上，头上传来疼痛，才终于安静，稍稍有了些回神。 楚小乔看着院子里头这一片狼藉。以及衣不蔽体的杨牧沉，鼻尖动了一动，忽得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但这笑意转瞬即逝，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察觉，反倒是一旁的杨清风，见自家夫人看得如此起劲儿，立刻抬手一捂她的眼睛。 “父亲，这事情清风不方便参与，就先带着夫人退下了。” 杨清风低低的请示，杨老爷自然没工夫看他，立刻点头许他带着楚小乔离开。 当然，因为这一翻风波。两人也没有再被带回席间，而是直接出了杨府，坐上车，就打算和宏二、小桃一起赶车，先回了杨府去。 上了马车，杨清风才放开了强制扳着楚小乔身子，捂着她眼睛的手。 “你干嘛！还挡着不让我看戏？” “这种热闹别瞎往上凑，说不定会伤着自己个儿。” 杨清风自然也想看杨牧沉和朱紫雪出丑的模样。不过这一次事情直接闹得翻的是整个杨家的脸面，还是不要往上凑为妙。 楚小乔却是不以为然，转头再看杨清风，却见他正拧着眉头，看着车窗帘子外头的方向，似是在头疼苦恼。 他当然头疼苦恼，毕竟他也是杨家的一份子，杨牧沉如此一闹，算是将杨家的所有脸面都丢光了，受影响和牵连的，自然不会只是朱紫雪他们一拨人。 看来，的确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想着。楚小乔用胳膊肘捅了捅杨清风的侧腰，腰间一痒，他立刻回神。 “夫君，你这脑子不会真的转不过来。觉得方才那件事情，是你那个愚蠢的弟弟自己胡来的吧？” 杨清风正因这件事情而疑惑，就算杨牧沉再蠢笨，也至少不会挑着这个时候颠鸾倒凤。就算有意，也不可能如此过火。 一听楚小乔还有话说，他立刻一杨眉头反手搂着楚小乔的腰，又轻轻挠了一把。 “夫人有何高见？” 楚小乔撇了撇嘴，随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酿酒的人，鼻子都是很灵的，那院子里头有一股熏香的味道，虽然我不是很能闻出来里头都有什么，但是那股香味，我曾经在碧海的身上闻到过。” 此言一出，当真是给了杨清风当头一棒。 碧海是当初梦华楼的花魁艳月，在碧海身上闻到的，那不就是梦华楼的香了？ 从风流之地流出来的香，那除了会让人鬼迷心窍之外，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杨清风面色一黑，这楚莹儿当真是想进杨府。博一个前程，但这真是想疯了，竟然直接连夫家名声也不顾了！ “那香味淡淡的，可比我第一次见碧海的时候淡多了，我问了都没事，没道理杨牧沉闻着这么淡的味道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定然是有别的东西配合着施用。” 楚小乔开口道，只不过。此时她不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程府这一会儿，算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了，今日宴会用不着结束，外头的风言风语就会瞬间掀起来。 到时候，要么是杨牧沉被砍头，楚莹儿颜面扫地，两家都不得好果子吃，要么，就是一场婚嫁。 两家都是要面子的，定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到时候楚莹儿一进杨府，那算真的是仇人集结，日子定然更不好过了，不过…… “其实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这一次闹腾下来，咱们能省不少力气。” 楚小乔倒是没有任何忧心，反倒是快活了起来。 这一遭闹腾下来，朱紫雪定然是恨极了楚莹儿，不仅败了杨府的名声，这一遭还彻底让她儿子见不得人了，就算是楚莹儿入府，也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弄死她。 而这一次的舆论，定然也会影响到杨家的生意，使之生意下滑的速度加快。 第468章 毫无防备 这种一石二鸟的事情，楚小乔是巴不得快点发生的。 至于杨府的名声，只要杨清风不倒，那就没什么大碍！ 楚小乔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杨清风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可仍旧是愁眉苦脸，觉得头疼，搂着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三分。 “我倒是不是担心杨家，我更担忧的还是你，朱紫雪心思诡秘狡诈，万一她没有先对付楚莹儿，而是直接联合着楚莹儿对付了你。那你可怎么办？” 杨家不同于在异食园，在异食园楚小乔还是主位，哪怕是女家主，可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但到了杨府之后，一切就大不同了。 身为别人家的媳妇，本就是要受委屈的，杨清风可以努力保护她，但她到底是后宅里头的，还要归主母管。 只要朱紫雪还在一天，杨清风就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只要你不变心，旁的事情。我一切皆有办法。” 她只追求一个安心而已，只要他不三心二意，只一心一意的对自己，自己在他身上安心，旁的事情她自然多得是心计去周旋。 轻朝着他侧身倾倒，在他臂湾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软下身子靠下去，慢眨了下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叶清香，甚是安心。 只是，她忽得又想起什么，猛地起身，抬手一拍他胸口。 那位置不是别处，正是先前那女子依靠过的地方。 这一次，杨清风没反应过来，一脸莫名的看着楚小乔，却让她又气得鼓起腮帮子，一张鹅蛋脸瞬间成了包子脸，下一秒，就直接上手扯了他的腰带，要把他外面的这层袍子给扒下来。 “夫人，夫人别闹！这还是在外头呢！” “我不管！让你脱，你就给我脱干净！” 听着车厢里头传来两人胡闹的动静，宏二不由得偷笑，心想这二人闹起来。可比杨牧沉那没皮没脸的会玩儿多了。 只不过区别是，这两个人玩儿的更隐秘一些，不像是杨牧沉那样过火。 “要比放肆和没脸没皮，还是咱们家的少爷和少夫人厉害一些，是不是？”宏二压低了声音，和身边的小桃打趣。 岂料自己说了好几声话，小桃都没有回应，只是兀自揣着手，低着脑袋坐在一旁，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宏二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戳了一戳她。她才一个激灵，险些从车上摔下去。 “怎、怎么？到地方了？” 抬眼环望四周，还是街道，距离杨府还有一小段的路。 “你怎么了，怎么一出来那院子就整个人被抽了魂儿似的？别是那院子里头的情形吓着你了？”宏二关心道。 毕竟是一起伺候主子的下人，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 “没、没有，是别的一些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小桃连忙摇头，大概是她想多了，也是当时情形混乱她眼花了没看清楚，若是看清楚了，她也是不必再这么纠结了。 “我看你这就是吓着了！一会儿回去之后。找红螺给你看看，或者叫个大夫，给你煎两天安神的汤药服用，别回头这一遭再把你吓傻了。” 宏二不懂女人心，哪里会想更多，立刻又甩了马鞭，赶着马车更快的往回走。 “少爷和少夫人身边顺手的人本就不多，可不能再少你一个了。” 车子很快回到杨府。刚回到院子里头，杨清风就被迫换了一身衣裳，先前穿过的外袍也扔到了一边去。 两人刚坐定，还不等楚小乔让宏二去看看正院的情况，就见红螺和娆儿已经从外面进来了，娆儿领头，红螺手里头抱着的，正是先前楚小乔送出去的那块皮草。 只是皮草此时以及被改成了毛毯，楚小乔想伸手抹一把，却被红螺给收了回去。 “少夫人可别乱动，这皮草上有东西，一点接触。定然会身上起红疹子发痒，还会患上克疾！” 红螺如此说，娆儿也连连点头，对楚小乔解释。这皮草在制作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只是这东西过于细微，只是有少许的粉尘在上头而已。 但红螺和娆儿都知道，这些粉尘就算是打掉了。也会使得人患病。 如此一讲，楚小乔便知道，那不是什么粉尘，而是虫子，放在前世都市里头，那是尘螨，很常见的一种螨虫。 这种东西只要定时拆洗棉被、晾晒处理，就不会有什么大危害，但若是再引来另外一种，以尘螨为食的螨虫或者其他的什么虫子，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也亏得朱紫雪能想得到用这种办法来陷害自己，当真是费了不少气力，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小桃，这东西连带着方才我换下的衣服，一并拿去烧了，灰都不要留下。” 不等楚小乔开口。杨清风已然下了令。 楚小乔除了同意，再没有任何别的话能说，这皮草烧了就烧了，至于用什么顶替，楚小乔才不在意。 本就是自己送的礼，是朱紫雪自己浪费了这东西要陷害自己，自己没道理换掉了坏的，再给她以旧换新。 到时候等着另外一家夫人来讨要的时候。她拿不出也好，因为今日丑事这件事情过去也好，她都不关心，反正都是朱紫雪的事情了。 “在程府那边的事情，府里已经有人回来传过话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娆儿完成了任务，自然要问问清楚程府的事情，毕竟她还得伺候好了杨老爷。 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朱紫雪因为杨牧沉的事情必遭牵连，娆儿如今更好把握住机会，哪能不更一步逼紧？所以一定得问清楚才是！ 既然已经有人来传过话了，那定然是知道了现状，好奇内因了。 楚小乔冷笑：“不过是有人急着要成这杨府的主子，所以不管不顾堵上一切，搞了一场闹剧而已，就等着过几天，这杨府再办一场红事儿就行了。” 说了一大会子的话，楚小乔感觉有些口干，直接伸手去端身边桌上的茶盏，磨了磨茶沫子，轻轻缀了一口。 第469章 变幻莫测 茶水清甜，令她原本烦躁的心思一瞬间又平静了下来，但这口感和味道喝上去又不像是下人沏出来的茶。 转头看去，竟发现是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杨清风在摆弄茶具，他早就已经为她倒好了茶水，等着她品尝。 他默默不语，且贴心照拂，令她心里头一暖，就忍不住想与他亲昵。 但眼角的余光瞥到还在一旁客位上坐着的娆儿，还以一旁侍立的几个人，楚小乔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不得不将亲昵的冲动放一放。 “收回这皮草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状况，或者，杨牧沉身边的那一批人，可有为难你们什么？” “少夫人不提。我倒是没想起来，今日杨牧沉那院子里头安安静静，正院里头也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简直是奇怪极了！” “对啊，根本不像是有人堤防的模样，简直就是毫无防备，贼走空门！” 贼走空门。毫无防备？怎的会如此容易？ 依照朱紫雪的性格，就算不把这皮草埋到地底下藏好，也得拿着锁头锁起来才是，怎么会一点防备也没有？ 方才那两句回答，是娆儿和红螺所言，他们都是在杨府呆了一段时日的，应当不会觉得有错，但他们也都是过久了平常日子的。 楚小乔不放心，怕她们二人有所疏漏，又去瞧另外两个被从异食园调来，跟着楚小乔训练调酒功夫的两位。 “你们可是也跟着去了？正院里头什么情况？” 为了堤防杨牧沉身边的那伙人，楚小乔可谓是煞费苦心，不仅让人手都去盯着，还专门调了人手瞅准了时刻。 本来已经计划着，杨府这边会暗潮汹涌激起一场血拼了，哪料居然还是如此平和，不仅自己的人没有受伤，居然连暗中看守的人都没碰上，这简直就是别人不以为意的东西，自己却看得像宝贝一样。 难不成，这是什么圈套，旁人在等着自己往下头跳？ 惊疑之间，楚小乔怀疑得又问。 “当真，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思索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杨牧沉院子里头的那些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之间有没有打过照面，说过些什么？” 这几问之间，众人又是连连摇头，这一次，是干脆得连回应都没有了。 “怎会如此……” 楚小乔实在是想不通，倒是一旁的杨清风眯了眯眼，给了她提醒。 “如果身边的下人当真牢靠，杨牧沉又怎么会中招？除非他身边的那些刺客，一个个都是徒有虚名的废物。如果不是……” 说到此处。杨清风自然收声，剩下的留给楚小乔自己去思索。 现开始她还是拧着眉，又过了几声数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是一拧眉头。 “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们临阵倒戈，又朝着楚莹儿投靠了？” 杨牧沉如何中计的不讲，反正楚莹儿这样一个被规矩困在程府里头的养女，想要得到青楼里头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从正经门路里头的来的。 那，要么是手底下的下人有能耐，要么就是程雨晴帮她的。但程雨晴对她看不惯，下头的人又都是程府的人，自然不可能容得她这么败坏自家名声。 外加上上一次，无泽和妳儿回来，说那边有杨牧沉的人，再仔细琢磨，那的确有可能是刺客给她找来的迷魂香。 而且，楚莹儿此般入府。自然是要立足，若是这一次朱紫雪没了制服自己的东西，再让楚莹儿有了主意，那朱紫雪就算再狠楚莹儿，也得先留着她的命。 “她还真是有本事了，竟能让一棒亡命之徒改了心思。”楚小乔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怎的，你也想努力一把，好让自己手下的人手再多一些？” “罢了罢了，随随便便就易主的下人，我可不敢随便乱用，搞不好。还要被反咬一口。” 不论是什么圈子里，上下级间最重要的莫过于忠心与信任四个字，若是没了这四个字，一切都可以是阴谋论。一切都会乱套的。 “不论如何，现在事已至此，咱们等着就是了。” 再无下文要交代，楚小乔索性直接开口遣散了众人。尤其是嘱咐了娆儿，让她回去的时候注意一些，免得被人瞧见，再出了什么麻烦来。 众人离开，屋子里头一下只剩下楚小乔和杨清风，她才转头看向杨清风，上下打量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这幅表情看着为夫？好像我暗中对你使坏了一样。” “难道没有？”楚小乔扬眉反问。 “何时？何地？我如何做了？”杨清风更是疑惑，学着楚小乔的模样，同样扬眉反问。 见他如此嚣张且不自知，楚小乔抬手就是一扯他的脸皮。 “在程府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将按女子推开为我说话，回来之后，宁愿端茶倒水也不吩咐下头的人，非得等着我来安排，你分明什么都会的。怎的现在突然如此怠惰？” “因为有你了，所以我就什么都懒得干了。” 杨清风撇撇嘴，随即将她在自己脸上造次的手轻轻拉了下来，握在掌心细细摩挲。 暖暖的温度从他的大掌间传来，撩得她心头也是痒痒的。 每一次春响宴这样的宴席之间，杨清风都觉得应付那些女子比任何事情都累人，所以有了楚小乔在，他自然乐意躲在她后头。什么也不干。 更何况，自家夫人吃醋生气、认真分析的时候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就像是一只精致骄傲的猫儿在作出各种姿态。 令他看得心动之间，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头一揉再揉，一蹭再蹭。 “伺候你的茶水点心，可比给他们安排事情和处理家里头、生意上的事情轻松多了，所以以后，为夫决定，这些事情能交给夫人做的，为夫绝不亲自动手！” 杨清风一脸认真，言语之间，握着楚小乔的手还不忘再紧一紧，一副将大任交给她的模样。 可楚小乔何尝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偷懒罢了！ 第470章 要杀要剐 话还说的那么好听，好像把整个杨家都给了她一样，其实简直是让她做苦力！ “你不要脸起来，可比杨牧沉那一干人，厉害多了。” 楚小乔半夸半骂，不得不说，若杨清风是个恶人，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哎！话别这么说，我这是将生意和府里头的事情都交给你，如此，我便只能受你管辖，定然也就不会纳妾花心了。如此来说，可是有道理？” 在他将玉佩系在她腰间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认定了眼前的女子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再不会有第二人能睡在他的床榻枕侧。 不过此时此刻。他仍是说的煞有介事。 楚小乔一副“颇有道理”的模样点点头，随即却又冷冷一笑，怀疑的看着他。 “既然，内宅和生意上的事情，我都管了，那你干什么？” 难不成，自己忙里忙外的，打理着杨府。最后容这杨大少爷走上杨牧沉的老路，终日沉迷美色，在自己头上种草？ 楚小乔这问题一出，本想着杨清风会继续耍赖贫嘴，没想到他一愣，摸着自己个儿的下巴，当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如此说来，我倒是真的无事可做了。”他拧眉，似是自己空闲下来也不好，一副为难模样。 “所以，该你做的事情你别想……” “所以，夫人给我生两个孩子，我来带孩子便好了！” 楚小乔一句话没说完，心中刚觉得杨清风还有点儿良心，就听得这么一句话，眼角抽搐间，再看他时，恨不得直接将他大卸八块。 好嘛，一堆破事丢给她就算了，还想要孩子？他怎么不想着母猪能上树呢！ “放心，大局未定之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为难。” 见她当真要发火儿，杨清风连忙止住了玩闹的心态，五官之中收敛笑意。带着柔和的坚定，好像夏日里头的阳光一样，灼灼耀眼，却是让人觉得缺少不得。 “对着你，我总是有脾气没处撒的。”楚小乔无奈的一翻白眼。 这边气氛霍然轻松了下来，可程府那边，却是再不安稳了。 程雨晴独坐在众宾客之前，将场面撑起来，心中暗骂这楚莹儿不中用，关键时刻乱来，而程知府和杨老爷、朱紫雪三人，为了防人多眼杂。再去别的地方也不合适，便还在楚莹儿的院子里头。 院子里头已经多了一大盆冷水，放在院子凉亭外头。 凉亭之下，三位长辈围着石桌坐着，皆看向杨牧沉，杨老爷和程知府是怒火中烧，而朱紫雪却是如坐针毡，遍体生寒。 下人按着杨牧沉的脑袋，猛地将他往冷水之中按去，让他整个人冷静下来。 却不想那药劲儿在他离开了楚莹儿身子之后，早就没了效果，可他越是解释。越是发狂的呵斥，那些人按他脑袋的力道就更重。 先开始他只是呵斥，那些人也不过是按着他的头让他沁冷水，后来他的解释没用，变成嘶吼，那些人的力道就直接将他的脑袋往盆底磕。 直到清水之中溢出一道淡淡的红雾，众人才终于收了手。 这一下的力道简直要将他直接砸晕死过去，下人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水盆里拉起来的时候，只见他已经两眼发运，额上多了一块撞出来的血斑伤口。 血迹被冷水冲淡，淡淡的，却是大片的往下流淌。 朱紫雪看得心疼不已，可别说是包庇解释，她就是连求情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不敢出一言以赴。 倒是看着杨牧沉被虐待的同时，她咬紧了牙关，偷偷愤恨的看向楚莹儿所在的厢房。 因为从入程府开始，朱紫雪就一直紧盯着楚小乔和杨清风，他们两人被旁人找麻烦。根本没机会对杨牧沉下手，后来她和一旁妇人聊天攀闲话。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杨牧沉就和楚莹儿一起不见了，所以。只可能是楚莹儿动的手脚！ 先前去楚家替楚小乔做主的时候，就看得出这楚莹儿不是什么好人，一心想要攀高枝儿，可她却着实没想到。 一个女人。居然连自己嫁定的夫家都敢算计，而且还是如此大的一场阴谋！ 朱紫雪是彻底恨上了楚莹儿，心中暗暗下誓，定要弄死她，将剩下的楚家余孽也处理掉，她才能勉强除去心中恶气！ “大人，二小姐已经醒了，不过还是意识模糊的，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 有下人来报，是方才一并被绑在树上的小桃，她身后还跟着清风堂的大夫，大夫只管看病，至于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敢追问。 “二小姐病情如何？”程知府黑着一张脸，询问的声音都像厉声呵斥。 “二小姐是惊吓过度。邪气入体，外加上未经人事，今日这一遭……受不住也是正常的，若是要恢复，怕是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了。” “一段时日是多久？” 这关系到两家如何处理这件事情，自然是要问清楚。 大夫愣了一愣，沉吟了许久才又开口。 “有些病，那自然是开了药就能养好的。可有些病那是心结，就是华佗在世，也是医得了病，医不了心的！” 话已至此，程知府便是心下了然，这病根在何处，转头又看还跪在地上的杨牧沉，一双眼睛怒瞪着，几乎要将他给吞下去！ 杨牧沉好不容易才从冷水之中缓缓回神，可一睁眼就对上程知府要吃人的眼神，瞬间又将脑袋低了下去，一言一句不敢出，颤抖着身子，觉得周身血液都被抽走了，自己冰凉，如同死人。 半晌，程知府才将视线又转到了杨老爷的身上。 “我若是留着他，今日我程家知府面子不保，更无法给养女一个交代，我若是杀了他，又会妨碍杨程两家关系，更是保不住养女名节，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往日里头，程知府和杨老爷总是以兄弟相称，今日却是没了敬语，显然程知府早已勃然大怒，现在还没有以本官相称，直接问罪，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第471章 是喜是悲 杨老爷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再看杨牧沉的时候，眼中也皆是厌恶，恨不得现在直接将这不要脸的逆子碎尸万段。 “老爷，牧沉这一次定然是被人算计的，他往日里头是最听您话的，您是知道的，他的确是性子顽劣了一些，可……可断然不会有如此不堪入目的念头的！” 一见杨老爷有了厌恶神情，舍弃的念头，朱紫雪憷然一哭。就跪在了地上，朝着两位大人求饶。 “他有没有心思都已经做了！难不成你一句包庇就能外头的那些人都闭了嘴，不说闲言碎语了不成！” 杨老爷怒然起身，指着地上跪哭的朱紫雪呵斥。 “我看就是你素日里头惯他惯坏了！平日里头丢自己个儿的脸就罢了。今日闹到春响宴上，你让我整个杨家，还有程府的面子都往哪儿搁！” 怒斥之间，杨老爷抬起一脚句踹在了朱紫雪的肩头上，直将她整个人从凉亭的台阶上踹了下去。 华服染尘，脸上沾灰，发髻凌乱之间，金钗都凋落了两支。 那是朱紫雪特意命人以金丝钩织的工艺做出来的镂空金簪。是她最喜欢的，专门为了在这春响宴上艳压群芳的。 可此时，她也顾不上心疼，不敢去捡。 但就算是大难当头，她也得护着这个儿子，毕竟她在杨府的立足，只能靠这一个儿子，至于女儿，本就是不中用的东西。 就在院子里头正僵持的时候，却忽得见楚莹儿从屋子里头狂奔而出，她身上衣衫还未穿好，胸襟半开着，只不过里头已经穿好了里衣。 整个人奔跑出来虽还有不妥，却并未让人看到她的胴体，到也算是说的过去，反倒是看着更让人觉得她楚楚可怜、受尽欺凌，惹人疼惜。 “你怎么出来了？来人，还不快扶二小姐回屋子里头歇息！” 程知府见楚莹儿也奔出来，跪倒在自己面前磕头，立刻对身边的下人吩咐，小桃得令立刻上前去，岂料楚莹儿却是直接将她甩开。 “大人，莹儿该死！莹儿本就是程府的养女应当安守本分，今日、今日是看到杨二少爷在人群中待着。似是身上不爽利的地方，这才带到了院子里，却没想到闹出了此等事情……” 她哭哭啼啼，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利索，长发散落着，跪在地上，也直托在地上，一张俏脸煞白毫无血色，唯有泪痕斑斑。 “莹儿身低命贱，还望大人不要为难，若能顾全两家颜面，莹儿愿意以死顾大局！” 言罢。楚莹儿铆足了一股劲儿，将自己的脑袋朝着地上砸去。 “小姐！” 小桃一声惊呼，扑到楚莹儿身前去，硬生生承下了这一击头槌，被撞的歪倒在了一边去，但楚莹儿除了有些头晕，倒是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这一闹腾，着实将众人都吓了一跳，朱紫雪看着拧着眉头。 方才她的话虽然结巴，却是条理清晰，身上的衣裳散乱，但着实是精心处理过的。而且，事到如今她还是若有似无的将事情原罪往别人身上推，旁人许是看不出来，但她能看出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只有女人，才能看得出另外一个女人的好坏，杨老爷和程知府却着实被楚莹儿这一遭给吓坏了。 如此一遭。程知府怒意更盛。 “你死？你死了又有何用？外头留言平不下去，反倒是更让杨府抹黑！” 如今想要两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尽可能的挽回，然后用身份压住外头的流言，再等着时间消磨殆尽罢了。 “当初，楚家也曾出过类似的事情，若是程大人放心，不如……再办一场喜事如何？” 类似的事情，自然指的是杨清风和楚小乔的事情。 打从楚小乔偷窥杨清风从墙头上摔落险些丧命开始，两人间的风言风语就未断过，在杨清风怒闯程府救人、两人合居半月的时候。 杨清风一边贴身伺候着楚小乔，杨府一边往程府送东西。更是让外头留言加大了一波，但这结亲的事情一过，外头的风言风语自然平息，就算还有。那也是羡慕这一段佳话的。 不等程知府作答，却见楚莹儿又是一阵逆风助力。 “莹儿命贱，不敢高攀！” “你自知命贱就不应当招惹我儿！” 那一副做作要死的模样，终于是将朱紫雪惹怒。转头朝着楚莹儿怒斥，她哪里乐意如此一个女人入府成为儿媳？ 不仅耽误了她儿子的前途，还比楚小乔要难办得多！ “闭嘴，你个愚妇！” 杨老爷方看着程知府的脸色好了些，朱紫雪就来了这么一句，他哪里会乐意，抬腿又是对着她一踹，硬是将她又踹倒，令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想保住掩面，自然只能说两人已经订了婚，是杨牧沉按耐不住，这才让人瞧见，如说辞，就算是外人有怀疑，也只能嘲笑杨牧沉压不住心气儿。 如此，程府的面子算是保全。毕竟外人不在意养女，只是看个笑话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等春响宴散席之后，再做详谈。” 杨老爷连连应是，跟着程知府离开，而朱紫雪和杨牧沉哪里还有脸面再在杨府待着？送走了上头的人，就立刻打道回府。 通知的下人自然是比主子回府的马车更快了一步。很快就将消息传回了府上去，黎氏听到这消息，自然是惊愕至极。 而楚小乔和杨清风已经出了杨府，又往异食园去了，为提防着黎氏往异食园去，他们必须得交代清楚。 等下人来传信的时候，杨白娇也在，听到消息就是已经，担忧的望向楚小乔。 “嫂子，大哥，我娘亲和我二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吧？” “不会有性命之忧。” 为了保全面子，断然不会一下要人命让人猜测，所以他们定然不会有性命担忧，但除了性命之外，其他的东西会不会受影响，那就不好说了。 “二婶真的要来看我？” 第472章 二房少爷 程府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儿，杨白娇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到了此来的正事上。 楚小乔和杨清风齐齐点头，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由同时一拧眉。 这丫头心思也太单纯了，只想着黎氏来看她，却不想想为何只有黎氏，而朱紫雪却不来。 “她的确是要来看你，就是因为她要过来，我才头疼。你务必要与她讲好了，切记决不可说漏你在这里无恙的事情。” 楚小乔认真嘱咐，杨白娇也认真点头。可就算她再郑重认真，到底不是个有心机的，楚小乔也放心不下。 她怎的也没有想到，此时自己竟会拿毫无心机的人束手无策，没有办法。 倒是再看杨清风，他听了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早就已经抬步出了屋子，不在屋子里头了。 “少夫人，咱们该走了，今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咱们还在外头，万一回去晚了，是要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时间再不容多留，楚小乔无奈也只能又简单嘱咐杨白娇两句，就起身出门。 却见内院里头，杨清风正在廊下喝茶，周有才则是在一旁伺候茶水，一脸谄媚模样。 想起先前杨清风将一切甩锅给她的模样，楚小乔就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就朝着杨清风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 “你个真是个好兄长！我在为你妹妹担心，你可倒好，在这儿品茶吃点心，当真是一点儿活儿都不打算再干了是吧？” 见楚小乔气势汹汹过来，周有才立刻放下茶壶往后缩了缩。 “那杨少爷。我就先进屋子里头去了，您有事再传唤就行。”周有才说着，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子了。 瞧着周有才方才毕恭毕敬的模样，楚小乔双手叉腰，一个眉头高，一个眉头低的瞧着眼前的杨清风，表情奇异。 “先前还对人家周秀才不满，要拳脚相向的。怎的现在又对人家青睐有加了？” “毕竟他不是个傻子，既然能得知县青睐，想必也有些本事在身上。”杨清风如实回应。 岂料楚小乔又是一眯眼睛：“这是你偷懒的理由？” “夫人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我若再做重复的事情，不就是讨人嫌、抢功劳了么？所以夫人劳碌，那为夫闲着便好了。” 她顾着包子脸，杨清风不由的又勾起嘴角来，眼睛之中带着好笑的望着她。 楚小乔泽二话不说，抬手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 一旁的宏二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连忙代杨清风向楚小乔解释：“少夫人，少爷是不放心三小姐，所以又跟周秀才交代了些的，并没有偷懒。” 杨白娇天真不假，周有才也没有坏心。 但是没有坏心，不代表就天真得跟傻子一样。他能教小娃娃读书，甚至能在知县面前如鱼得水，定然有自己的处事法子和心计，只不过他同朱紫雪不一样，心计不往坏处用罢了。 反应过来，再看杨清风，却见他已经换成了一副“我受委屈，但是绝对没关系”的表情，令楚小乔噎了一噎。 “那个……你额头疼不疼？我、我只是觉得你什么都不关心不太好。所以才……” “没事，只要夫人肯好好补偿为夫，所有账目一笔勾销。” 长臂环上她的腰间。他还坐在廊下，正好能将整个人埋进她胸前，楚小乔感觉身前一暖。他整个人靠过来，便回抱住了他。 “跟个孩子一样……” 楚小乔轻声嘀咕，只是话音刚落，她忽得看到宏二站在一边看红了脸，这才反应过来，杨清风这哪是纯情少年？分明就是借机吃豆腐！ 随即一招怀中杀，将他箍在怀里扣紧锁死，直到他喘不上气来，主动将头抬起来，她也没松手，见她来真硬的，他也动真格。 既然挣脱不开。那就直接再往她怀里钻一钻！ 没想到杨清风会反着来，楚小乔只是紧扣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左右乱动，却没想到他整个人忽得站起身，搂着她腰的手臂同样扣紧。 楚小乔只觉得那张俊颜在面前瞬间放大了数倍，下一秒唇上就是一软…… “我得去送送大哥和嫂子，不然下一次再见。也不晓得是什么时……” 只听得屋子里头又传来动静，是杨白娇拉着周有才从屋子里头冲出来，包好了点心就要去找楚小乔和杨清风的马车，让他们带些糕点回去。 岂料房门一开，伺候的下人和杨白娇、周有才都是一愣。 就见门口屋檐之下不远，两人正相互紧搂着，杨清风霸道的将人抵在屋檐之下的红柱上，逼得楚小乔躲无可躲。 两人双唇覆在一起，楚小乔面色通红，眼中还带着水汽，似是被逼迫之下楚楚可怜…… 院中一静，就连鸟叫声都没有，一干人愣在门口处，不知所措。 宏二连忙过去接了点心，随即杨白娇拉着周有才又推回房里，随即重重的关上了大门，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当无事发生过。 楚小乔身子僵硬，也不晓得杨清风是何时放开了她，她是怎么跟着上了马车打道回府的。 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快到府邸了，再看杨清风，他就坐在自己旁侧，一只手还搭在她腰间。 “终于回魂了？”杨清风觉得好笑。 只是没等他笑得够大，楚小乔一张脸又红了，随即直接朝着他的怀里就撞了过去。 这一撞着实有些痛，硬是把他要出口的笑声给撞了回去。 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害羞了。 正要出言宽慰，却忽听车外一阵噪声动静，下一秒，自己的马车被逼停，楚小乔被这惯性一甩，刚抬起来的头又撞上了杨清风的胸口。 这一次两人都始料未及，楚小乔觉得脑袋发晕，杨清风泽是胸口发疼，忍着一股窜上来的火气，尽量平和的发问。 “外头怎么回事？” 一问之下，宏二还没开口说话，倒是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第473章 二房回府 “许久未见，倒是连长辈的马车都不知道依里相让了，是我在外头漂泊久了，所以你认不得我了？” 传来的，是另外一个刁钻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杨清风一拧眉头，楚小乔一怔愣，她没听过这声音，便坐直了身子，撩开窗帘，探头去查看。 这一看之下，却见他们的马车前头，正横着另外一辆马车。那马车有些年头却还是精致漂亮，上头刺绣的车帘和木头雕琢而出的瓦顶，每一寸都精细，可见是有人精心打理。而且行车之人是格外爱惜的。 然而，赶车的人却不是与宏二一样下人打扮的车夫，而是另外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 这男子年纪看上去同杨清风相仿，虽然不似杨清风白净，却也是保养得当，肤色健康脸皮细腻，五官精致，竟比杨清风还多了三分冷淡气质。 他正抬眼望着这边。可当他瞧见撩开车帘，探出脑袋的是一位白若白玉的精致少女，睁着一双明媚桃花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面上的冷漠才散去三分，显出了些许讶异的神色。 怔愣只是片刻，男子连忙回身撩开车帘，对着车里头低声回应。 “爹，是杨清风的车，不过车里头还有个女子，应当是一个月前，他大婚娶进门的妻子。” 这一汇报，车子里头的中年男人静默了片刻，才又一次出言。 “本事想着长时间不在府里头，这一回来就碰到大侄子，要好好的逗趣一下，没想到倒是惊扰到刚过门儿的侄媳了，失礼失礼！” 仍旧是方才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不同于杨老爷那般低沉，倒是还保留了三分年轻时候的清脆，没了方才刁钻的语气，此时再听起来，倒是更有亲切感。 楚小乔眨巴眨巴眼睛，听得出他们的友好，正欲开口。手臂忽得一紧，她整个人就被拉会了车子里头去。 “二叔不必多里，清风在车里头，自然是知道规矩的，还请二叔和堂弟先过。” 声音冷冷，全然回到了对着外人时候的声线。 “他们就是杨家二房，杨开协？”楚小乔眨巴眼睛，压低了声音询问。 她不明白为何杨清风对他们竟如此冷漠，就算是不是一房的，可杨清风对朱紫雪都假意好心，没道理对他们如此冷眼相待。 平日里，杨清风自然是能给笑脸则给笑脸。只是方才，那二房的少爷杨庆看楚小乔的时候，那种看愣的眼神以及眼中的惊艳，才激发了他心底的怒焰。 车轮撵着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二房的马车和杨清风的马车一前一后进了杨府去。 黎氏已经在门口等着许久了，一见到杨庆立刻迎上来，将他和杨开协一起扶下了马车来。 “娘看看，快叫娘看看！” 黎氏拉着杨庆，左右打量着，眼睛里头满是欢喜，可见爱子心切。 “这风吹雨打的。又晒黑了些，又瘦了些……娘已经在院子里头给你备好饭菜了，你饿不饿，你若是饿了，现在就从暖锅里头拿出来！” “娘，到院子里头再说，现在下人们都还看着的。” 杨庆见到母亲，脸上的冷峻消去三分。也带了些笑意，只是碍于旁侧还有下人，以及后头还有一辆车，他还是要端着架子。 “男儿就应当四处奔波游历，多长点儿见识、长点本事！否则跟闺女一样圈养在家里头，样的白白胖胖的和养猪又有什么区别！你瞧瞧你的那个堂兄弟，天天在外头名声不好，如今还在程府乱搞，算是个什么东西！” 杨开协下车，对黎氏的关心很是不屑，拍了拍杨庆的肩头说教间，还对杨老爷那一房很是不屑。 这说的的确在理。说的是谁也是心知肚明。 却见黎氏反瞪了他一眼，对丈夫的不满表示不服。 “你若是觉得儿子不必要长肉，那你也别吃饭了！而且，大嫂已经带着牧沉回院子了。你这么大声，当心给听见！” “听见又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她听见，日日不看好自己的儿子，骄纵着就罢了。如今闹出这一出，还能保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我多说一说，还让她长点儿心！”杨开协仍是咄咄逼人。 “我一个人在府里，若不是有大嫂作伴，日日照顾，哪能过得如此好？”黎氏仍是为朱紫雪分辨。 却听杨开协不屑一哼。 “伺候你照顾你的那是下人，她日日能帮你做什么？给你端茶倒水还是多给你银子！你的花销还不都是我和你儿子在外头赚来的！就算是这杨府没了她，你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差！” 言语间，杨开协又想到了什么，冷声又哼。 “你平日里也少于她接触，我看，都是她把你带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黎氏也懒得与杨开协争辩，拉着儿子就往院子里头走，杨开协只能皱了皱鼻子，跟在后头。 等着前头的人走远了。楚小乔和杨清风才下车进了院子，方才前头发生的事情、三人的谈话，他们二人都尽收眼底与耳中。 “我总听下人说，这二房夫妻不和睦，现在看来倒是不然。” 毕竟这种深宅大院里头，下人们看主子之间是否和睦，都是看男人宠爱谁，可如今杨开协和黎氏虽然见面就拌嘴。却没见杨开协再娶小妾入门，更是没见带回来什么私生子，反而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到处去跑，可见对黎氏也不是特别不满。 “今日只是刚刚回府罢了，过两日你再瞧瞧，就能瞧出不妥来了。” 杨清风却不以为然，拉着楚小乔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另外一边，程府那里，今年的春响宴之后的施粥济贫，全部交给了程府府邸的下人去做，其他的宾客，早就被送了回去，而程知府和杨老爷则是到了议事厅里头去，商量两家之间的婚事。 先前程雨晴被杨清风当面退婚，今日却又是两家的老二在凑到了一次，也不知是福是祸。 而挑事的幕后黑手，现在正坐在床榻上！ 第474章 凶狠毕露 床榻边儿上是两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安宴席上所有的菜品，以及精美的糕点。 要知道，楚莹儿虽然是程知府的养女，可到底有一个独女在头顶上压着，她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 而现在，她不必守着规矩，还能享受如此多的美味珍馐，当真算是她爬到高位后的一件快事了。 只是，唯一不快的一件事，是一会儿还有大夫抓的药送过来，她还得让人煎药。自己将那苦涩的药汁处理掉。 “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用饭吧。” 楚莹儿难得的心情好，拿着筷子挥了挥，发号施令。 小桃不敢。可彻凌却是直接就坐了下去，楚莹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又布了两次菜，算是犒劳。 而彻凌，也稀得有美人儿对自己如此恭顺。 “这一次，也是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帮衬招来那香薰和汤药，这一次也是不成事儿的。” “日后有我在。就没有成不了的事情。” 彻凌毫不谦虚，看着楚莹儿唇角一勾，满眼皆是欲望，似是在按时，只要楚莹儿愿意跟着他，她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彻凌也没有虚受奉承，只要是他在，的确是大部分事情都能办得成的，否则杨牧沉哪里能在收了这一批人之后，做事行为更加放肆无忌？ 想至此，楚莹儿自然点头，却又忽得想到另一件事来。 “方才，那清风堂来的大夫可是老大夫了，你确定，我的脉象没有被察觉或者……不会伤到腹中胎儿？” 若是被老大夫察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怀疑，万一多说出去一句话，都可能会给她惹来巨大的麻烦。 至于杨牧沉留在自己腹中的种儿，楚莹儿在意，却并非真正关心，毕竟这孩子除了能给她带来荣华之外，再无旁的用处。 “放心，你的药对胎儿无害。只是能稍加强你的脉象，掩盖了孩子的脉象，不会有问题的。” 在给杨牧沉下药的时候，楚莹儿也喝了汤药，得到这样的答案，楚莹儿自然放心的松下一口气，正打算继续用饭，却见彻凌的面色一变。 不待楚莹儿开口问发生了何事，却见彻凌已经收了自己的那一套餐盘用具，随即足尖聚力，一跃上了房梁，缩进了暗处。 楚莹儿拧眉。一旁的小桃更是战战兢兢。 果然，下一秒自己的房门被人踹开，就见程雨晴带着人气势汹汹从外而入，快步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莹儿还没来得及起身相迎，一个耳光就从天而降。 虽在病中，可怒火还是令她耳红面赤，粗粗的喘着气，一双眸子满含恨意，恨不得将楚莹儿碎尸万段。 “长姐……”楚莹儿捂着脸，眸子里噙着水份，柔柔弱弱的声音委屈得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般。 “你少在这儿跟我假惺惺，旁人不晓得你的品性。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么！” 瞧见如此情况下，楚莹儿还惺惺作态，程雨晴当真气急，又是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的打在了楚莹儿的脸上。 “我怎的、怎的当时在船上就会瞎了眼，将你带回府邸里头来！现在将程府名声搅和的一败涂地，你还有脸在这里吃饭喝茶！” 言罢，就见程雨晴一个俯身。整个桌子都被她莫名出现的怪力掀翻。 但这一掀桌，显然也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颤颤巍巍了一会儿，又不住的往后撤了一撤，一直有下人搀扶，她才堪堪站住。 楚莹儿方才灵敏的躲开，但身上衣摆还是被溅了些许汤汁，染脏了她这套奢华的衣裳。 此时她正冷面而站，就在程雨晴的对面，凝望着程雨晴，眼底满是轻蔑厌恶，没有半分往日里温顺的模样。更没有半分的病态。 她只是森冷的望着程雨晴，半晌，才又开口问了一句。 “是程知府让你来的？” “你还有脸提爹爹！都是因为你的破事，他现在还和杨家主在书房里头头疼！” 既然正主没有来。只有这一个丫头片子带着一个侍女，那她还有何可怕？ 她不怕，程雨晴也是占着主位毫无畏惧，对着楚莹儿继续叫骂。 “你平日里头不检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急，过河拆桥，竟连程家的名誉都不顾了！你当真是个白眼狼，枉费了我和父亲一同对你的照顾和期望！” “照顾和期望？” 楚莹儿一勾唇角，语气中的嘲讽轻蔑尽显，似乎自己才是那高高在上的主人。 “你不过是期望我出卖自己，然后让杨牧沉替你办事，你们对我的照顾不过是给个身份给口饭吃！我还不是日日给你压着，任你欺凌？” “不过，也当真是谢谢大小姐的欺压蹂躏，否则，哪能调教出妹妹我这么精致能干的妙人儿？” 楚莹儿冷笑着，竟不再后退，反而朝着程雨晴步步逼近。 只是她说话间早已忘了，她是寄人篱下，旁人帮她。那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 她只顾着索取了，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样！ “楚莹儿——你个贱人！浪蹄子！” 程雨晴的怒火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尖锐的指甲就要朝着楚莹儿的脸挖过去，可她病体哪里敌得过楚莹儿，只是一下她的手就被楚莹儿牢牢牵制住，随后她一甩，直接就程雨晴甩得一个趔趄。跌到了地上去。 “你、你竟敢对小姐无礼！” 侍女忙去扶程雨晴，不忘对楚莹儿示威：这养女当权将嫡女踩在脚下，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我对她无礼是不对，你对我大呼小喝的，又算是什么？” 冷然一笑，楚莹儿抬脚直接将侍女也踹翻在了地上。 程雨晴想要呵斥，可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猛喘息着，自己都顾不过来，楚莹儿此时没有管程雨晴，而是直接俯身掐住了侍女的脸。 她因为常年干活儿，五指有力，直接钳制住了她的脸颊，硬生生要让她的脸皮扒下来才肯罢休。 那一张樱桃小嘴硬是被楚莹儿的指头捏开，另一只手从怀里头取了一个瓷瓶来…… 第475章 卸磨杀驴 这瓷瓶就是先前她每日给程雨晴下药的夹竹桃粉，今日迫不得已，就都赏了这侍女。 “呜呜——” 侍女挣扎着，可倒出来的药粉还是被从楚莹儿如数灌进了她嘴里，随后，楚莹儿一松手，侍女想要吐出来，或者爬起身，可只是身子在地上挣了几下，就整个人扑到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楚莹儿将她的脸踢过来，只见她唇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来。再探鼻息，俨然没气了。 恐惧与惊愕这时候才从程雨晴的眼底蔓延出来，知道事情坏了。 “你、你居然敢在程府如此草菅人命……” 嘴上质问着，身子却在连连后退。想站起来逃跑，岂料她又怕又弱，竟连站也站不起来。 “彻凌。” 楚莹儿看着地上的程雨晴，眼中寒光一闪，彻凌立刻从房栋之上飞身而下，到了程雨晴的面前。 程雨晴大惊，没想到楚莹儿的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整个人瞬间一僵。便知道跑不了了，脑子里飞速运转着，立刻就要改硬为软。 毕竟这紧要关头，命才重要！ “楚莹儿，你听我说，我……” “打晕她。” 轻飘飘的丢出三个字来，好像是要喝茶，吩咐下人去沏茶一样简单，彻凌立刻俯身将程雨晴提起来，随后一个手刀朝着程雨晴劈下去，程雨晴连惊叫都没有发出来，就直接被放到在了地上。 “你不打算听听她说的什么？”彻凌看着被自己放倒的人，又转眼看了看楚莹儿。 本想着她多少会有些头疼或者不知所措，岂料楚莹儿已经优哉游哉的坐回了榻上，看着一地的狼藉，也没了好心情。 听到彻凌问话，楚莹儿又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可听的？鱼在要被宰杀的时候，你还打算再可怜可怜鱼，看她拍几下尾巴么？” 程雨晴和她本就是结下了仇怨，日日欺压，楚莹儿早就恨不得弄死她，如今她要离开程府，自然要解决后顾之忧。 这程雨晴现在心性不定，若是留着她。定然是自己身边的一个隐患祸害，保不准她哪一天一句话说出去，就会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断然不能留。 而且，若是程雨晴一死，程知府膝下无子无女，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出嫁的养女，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又能一高再高。 现在程雨晴病体拖沓许久，人人都知道她身子不好，听说方才在春响宴上待客之间喝不得酒，就连喝了稍稍凉一些的茶水都会一直咳嗽不止。 如此病体。就算是她骤然离世，怕是旁人也不会有所猜测，更何况还有今日这一遭变动，更是能找了她怒火攻心的借口。 彻凌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怕楚莹儿想不通，动不了手而已。 “这几日就让她昏迷着，这个侍女的尸体还得保存好了，免得坏了臭了，等我出嫁之后，就让她直接发丧，再把这个侍女拎出来，让她以情深殉主的名义。还能给他家里头多些犒劳的抚恤。” 到时若是有必要，自己还能以此来邀功，还能继续以此利用她的家里人。 楚莹儿将一切都盘算得清楚，彻凌立刻去办，给程雨晴服了一颗丹药下去，确保她能老老实实的昏睡几日，不再节外生枝。 “你也别在这儿愣着，去看看程大人的话商议完了没有。若是商议完了，那就闯进去传话，说大小姐晕倒不省人事，我急的掀了桌子摔了盘子。” 以此又能以表忠心和情深，这一桌子宴席也不算是白浪费了！ “还不快去！” 自己的话说完，小桃还是呆愣愣的吓傻在原地，楚莹儿又是一吼，才终于将她的魂儿给吓回来，连忙跌跌撞撞的去了。 也不知道是当真顾面子急切，还是因为知道程雨晴病危，以及后宅又闹事端，程知府得了消息立刻就过来了。 而楚莹儿的婚事。则是就定在了明日一大早。 楚莹儿本就是生父暴毙，还在守孝之间，今日更是事发突然，两家人断然不可能让这一桩婚事大操大办。 打算直接将楚莹儿接近府邸。之后一切礼节作罢，只对外说，楚莹儿早已经许给了杨牧沉，两人之间已经成婚。只是楚莹儿的生父突然暴毙，这才倒是没有办大礼，只能拖着。 当小桃传话回来的时候，程知府已经到了隔壁院子里头去看程雨晴了，丝毫顾不上如今的楚莹儿。 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生女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养女！ “可恶、可恶——” 屋子里头又是一声脆响，楚莹儿愤然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精致漂亮的青花瓷被大力砸在地上，瞬间体无完肤，茶水洒了一地，这一次，换做是楚莹儿大口的喘气，眼中怒火熊熊。 “小姐，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档子事儿……” “啪——” 一个耳光落在小桃的脸上，楚莹儿正愁着没处撒气。她就撞到刀刃上来，也不晓得是贴心，还是自己作死。 “什么事情我知道，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奴婢不敢。” 小桃旋之跪下，连连朝着楚莹儿磕了三个响头，带她呼吸稍有平静，她才敢将头抬起来。 “你现在打下人出气也没用，这事情你只能忍。而且你不仅要忍，还得继续把这几个时辰的养女角儿演好，免得被人瞧出破绽，引得后患。” 彻凌的劝慰算是还能入楚莹儿的耳朵，她愤愤然的擦了擦方才砸杯子沾在指腹上的茶水，之后起身，打算往隔壁的院子里头去。 小桃立刻爬起来，要按照规矩跟着楚莹儿一起过去，却被楚莹儿又推了一把，后背撞到了墙上。 “你跟去干什么？让别人看你脸上的巴掌印子然后陷害我么？在这儿好生带着！彻凌，看住她！” 楚莹儿一声令下，随即自己抬步往隔壁的院子里头去。 一处了自己的厢房，楚莹儿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又成了一幅微微颤颤的模样，柔弱的朝着隔壁的院子去。 第476章 前路漫漫 先前都是一起伺候程雨晴的，现在下人们见了她也不疑有他，连忙上来了一个人就扶着她往屋子里头去。 “大夫嘱咐你静养，你现在怎的过来了？” 见到楚莹儿一步三颤，程知府不由得拧眉，今日之事也是因为这一个养女掀起来的轩然大波，现在看见她，心中烦闷也是自然。 “莹儿听闻长姐现在还没醒来，实在是放心不下，就过来瞧一瞧，大夫说长姐现在情况如何？” 她低眉顺眼，将顺从温柔演绎得淋漓尽致。一瞬间就能浇灭对方心中的责怪。 “大夫说，晴儿是因为你的事情，怒火攻心，这才一时间昏迷了过去。” 言语之间。程知府一叹。 “晴儿是独女，一直以来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看到你们二人姐妹情深，我哦也是欣慰，只不过，你关心晴儿的时候，也得顾好自己，否则你若是再有什么差池。怕是晴儿也好不了的。” 言语间是关心自己，可说到底，还是在意他自己的亲生闺女。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会心疼，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卸磨杀驴了！ “莹儿的院子离长姐的院子只是一墙之隔，也算是同处所住了，父亲不必担忧。” 言语之间，楚莹儿又是一行礼，这便挪步到了程雨晴的床边去，当真怜惜的看着床上的少女。 程知府兀自拧着眉头，看着床榻上的两个少女，默默叹气。 怎的自己这里，一个生女，一个养女，全都是病怏怏的，而且皆是突然之间，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的报应到了么？ 又想到先前放在自己书桌上的那块木牌，程知府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衣襟之下还藏着那一块木牌。 若真是如此，他怕是也要有所行动才是，否则…… 楚莹儿在床榻边坐了好久，直到旁人开口相劝。她才微微颤颤的起身，行礼往回走。 “这一次事发突然，你的婚事，也不能再大操大办，但是你的嫁妆和该给你的，都不会少。” “多谢父亲，莹儿一切明白。” 楚莹儿又是施施然的一个礼，随后安心的退下。 不能风风光光的又如何？反正她不痛快，也不会有别人痛快，这就够了！ 另外一边的杨府里头，杨牧沉和朱紫雪因为白日里头的事情，一直到晚膳也没有出来见人。 彻凌给的药也是着实厉害。杨牧沉只是吃了那么一口，虽然当时离开女子便不会再有欲望，可虚软不适会立刻传遍全身。 杨牧沉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头晕脑胀才终于算是缓过神来。 “牧沉，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儿？” 不知道他昏昏沉沉几个来回，又一次睁开眼睛，才听到朱紫雪焦灼的询问声自己头上响起。 “娘，我、我爹怎么说，这一次是不是……” “旁的先别管了，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一见儿子恢复，朱紫雪哪里还会想旁的，一双哭红肿的眼睛瞬间又蓄满了水份。随时要散发而出。 她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女儿又不是个争气的，不顶用，唯独这一个儿子能依靠，哪能让他再出了事？ 否则，自己在杨府也是地位不保的！ 杨牧沉撑身坐起，半喘息着，捂着自己的心口。他还是有些心律不齐，胸口悸动不止。 “娘，我没事……爹他会不会、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彻底厌弃咱们，我当时也是、也是一时脑热，不知道为何就会如此！” 他全身发抖，去拉朱紫雪的手，好像是在泥沼之中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额上冷汗直冒，分明还是初春，他却好像已经置身三伏天里头。 “不会的，不会的！” 朱紫雪连连安慰，让他先静心。 “你父亲已经从程府回来了。和程知府商讨好了，这一次的事情，只是用你的一次成亲来弥补，明日就把楚莹儿给抬进府里头来。” 似是因为程府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商讨着让楚莹儿嫁给杨牧沉就结束了。 既然结束在此处，那就是最好的，反正只是说了让楚莹儿嫁进来，没说给她什么名分。既然如此，入府之后的事情，还不是她这个主母说的算？ 不论如何，一定得早些弄死这个迫害自己儿子狠辣女子！ 他们母子二人是在杨牧沉的院子里头，与此同时，正院里头也没有多清静。 杨老爷虽然因为杨牧沉的事情急破了脑袋，但还是得准备着明日楚莹儿入府的事情。 倒是娆儿在一旁，一边贴心的伺候着关怀伺候着杨老爷，一边利落的嘱咐下人们快些做事，可见当真是风月场子里，混乱里头混出来的人才。 “老爷，明日程家养女进府，既然不需要大操大办，那便是进府之后行礼敬茶就好了，简单的院子妾身已经叫人布置好了，您看喜糖可否要按照规矩。各处都送一些？” “送？送出去告诉外人，是自己新招惹来的是非，自己扔了自己的脸么！”杨老爷愤然一捶桌。 娆儿立刻低头赔罪行礼。 “是妾身鲁莽了，没想到这一层，只知道按规矩办事……” “不是你鲁莽，是那逆子太不长心！闹出此等丑事，能抱住他的脑袋已经是万幸了！” 一叹之间，杨老爷眉头锁死。额上眼尾的细纹迸出，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娆儿却是看紧了时机，立刻补了一句。 “老爷，大少爷的婚事是按照规矩办的，这二少爷平时也是听您的，您最宠他了，多少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更何况对方还是程家的养女，又是大少夫人的堂姐……” “宠他？怕就是平日里太宠，才彻底把他宠坏了！” 方才之言犹如火上浇油，瞬间将杨老爷的怒火也点燃。 “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与清风相提并论的！这一次，若不是为了保住杨家的名声，别说是抬一个养女进门，我还反倒是要将他给丢出去！” 第477章 妻变小妾 “老爷别气，这一次，相信二少爷也是一时脑热才会如此，毕竟那程家的楚姑娘也是长得美艳，妾身在异食园的时候偶然间见过两次，妾身见了都骨头发酥，哪能不惹人心动？二少爷见了，中招欢喜也是正常的。” 娆儿此时越是温顺，杨老爷心中的怒火就越大，她立刻顺势又往那两人身上补了两刀，随后静等着明日楚莹儿入府，再上另一出戏码。 与此同时。清心阁。 这里倒是一如既往的清静，没有因为程府的一出打扰了这里的清明，得了楚莹儿明日就入府的消息，也是一样的平和气氛。 楚小乔推开窗子。探头看了看碧落之上正银华繁盛的月，勾了勾唇角。 “终于还是被她钻到空子进府了，而且还这么急切，看来程知府也是想尽快甩掉这麻烦了。” 就算是程知府不明面上厌弃楚莹儿，这一遭闹下去，从程雨晴犯病到现在楚莹儿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程知府但凡有些脑子，也该怀疑了！ “她一入府。就算是所有仇家都集齐了，得赶紧想法子逐一击破、免得他们凑在一起沆瀣一气，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楚莹儿入府到不是什么太急的事情，毕竟她进来，杨府上下都不会给她好脸色，足够牵制她一阵，比起旁的，楚小乔现在更在意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府邸里头的下人对黎氏的女儿所知不多，但你觉得，她丈夫和儿子，可否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楚小乔捻着自己的下巴，半撅着嘴巴。 “黎氏怀女儿的时候，二叔的确在府上陪伴着，只是两人关系不睦，生产当日是孩子出生之后，二叔才回来，并未陪伴在侧，听说是女儿且病弱，似乎也没有多关心。” “既然你二叔在府邸里头，那就证明你堂弟也在府邸里头，他会不会……” 分析还没讲完，杨清风的脸色就又一次黑了下来。攥紧了杯子的手不由的一紧再紧。 凌冽的气息自他周身泄出，一瞬间阴沉得令人看不穿内里心思。 “怎么了？突然嘟噜个脸，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俩也夫妻不睦了。” 楚小乔关上窗子，走回到杨清风的身边，她看了看旁侧的椅子，又看了看沉着脸的杨清风，旋即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一旁侍立的下人立刻有眼色的又往角落里头站了一站，但他们能轻易的感觉到，楚小乔一靠近，少爷身上露出来的那股寒意瞬间淡了许多。 纤腰柔软，玉臂环绕，楚小乔靠在他怀里。脑袋轻蹭着他胸前的衣襟，柔软的头发能扫到他的颈间，痒痒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不似人间清新。 杨清风的手自然的搭在她腰上，轻轻用力一拖，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头靠得更加舒适。 她嫁于自己，两人同为一体，她自然是要为自己排忧解难，就算是关心杨白娇，最后也是为了他。 只是此时她的不自知，令杨清风有些恼火。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杨庆有问题，他又怎么舍得去责怪怀里头的人？ “红螺、小桃，你们两个去准备一下明日二少夫人进府的贺礼。” 就算再厌恶，明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周到的，楚小乔自然也没有话说，仍是在她怀里蹭着，感觉着他的心情平复了些。正要琢磨着再开口，倒是杨清风主动聊回了方才的话题。 “今日你就是再好奇，也找不到人询问，二房父子刚回来，黎氏定然拉着杨庆唠家常，二叔是长辈，你现在也不可能去拜访，向他询问太多。” 母子久别，重逢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也是正常，而且凭着黎氏对自己的讨厌劲儿，恐怕就算是自己去拜访也不会被容许与她儿子多说话。 一来是因为自己在她眼中不良，二来是因为作为大嫂要避嫌。 “明日礼数过了。空闲的时候，杨庆定然会到祠堂去，每次漂泊回来，黎氏总会让他去祭一祭早夭的妹妹。” 楚小乔眼前一亮。心头已然有了主意，连连点头暗中盘算。 月落日升又一轮，第二日一早，杨府众人都早早的梳洗之后。到正院去。 正院子的正房里头，下人早已经布置妥当，八把椅子以半圆摆在正堂，主位是朱紫雪和杨老爷，而在杨老爷左手边另外的椅子上，坐着的是娆儿，再往左是杨清风和楚小乔，与之相对的是二房的一家三口。 原本杨白娇也应当坐在左边，可此时她不在也没有办法。 没有设宴婚礼，也没有外客的庆贺，就连拜堂或者热闹的一串鞭炮都没有。 这一场喜事是直接跳过了大婚，到了婚后敬茶的环节了。 楚莹儿被抬进府邸里头的时候，身上只是一套艳红色的裙子，没有任何的凤凰刺绣，不像喜服，在常服中又有些太艳。倒像是妓子勾引恩客时候穿的衣裳，哪怕头上的喜帕也是一层薄纱，半遮半掩。 除了扎见的艳美之外，余下的只有滑稽和狼狈。 杨牧沉身上也只是平日里头稍稍艳丽一些的常服，根本没有像样的喜服。 瞧着两人如此装扮，楚小乔心中疑惑。 就算是事发突然，朱紫雪也不会让杨牧沉丢脸，毕竟是亲生儿子。可怎的今日装束竟如此…… 下人带着楚莹儿一一认人，杨牧沉在一旁陪站着，原本还算是俊美的五官此时阴晴不定，看着楚莹儿的神情之中也夹杂着些许恨意。 楚莹儿一一敬茶，杨老爷和娆儿倒是还好说，接了茶水之后，杨老爷起身就走，再不愿在这里待一刻。 正主走了，旁的一切也算是好办了。 “儿媳见过娘，今后还请娘多多调教担待。” 楚莹儿敬词讲完，陪嫁侍女已经将茶水递到楚莹儿的手上，楚莹儿更加恭敬俯身举平了双手，朝着朱紫雪递茶。 只是这一盏茶递过去的时间似乎是有些久，半晌也没感觉有人伸手过来接。 楚莹儿疑惑，微微抬头去瞥，正对上朱紫雪要将她脖子拧断的眼神。 “娘……” 第478章 老姜才辣 “谁是你娘？” 话刚开头，就被朱紫雪直接打断，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楚莹儿也是一呆。 她嫁给杨牧沉，那就是杨家媳妇，朱紫雪是她的婆婆，她也应当喊一声娘才对。 “大嫂，小乔入府之后，也与你是婆媳，喊一声娘是对的，她这不算是失礼。”一旁的黎氏出言提醒。 朱紫雪就在等她这一句话。闻言对着黎氏温婉一笑，随即又冷眼看回了楚莹儿。 “婆媳之间也是母女无错，但……这小妾什么时候能行正妻的礼数，享正妻的待遇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就连楚莹儿也是一僵。 她费劲千辛万苦，砸了两家的名声，还把自己的声誉也给搭进去了，现在入了府，居然只是个妾？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娘……您别开玩笑，我……”楚莹儿没反应过来。气氛之下放下了茶盏，一把就撤下了自己头上不算喜帕的红纱，看着朱紫雪的神情中透着恼怒。 而朱紫雪仍是一副淡定模样，勾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反应。 “我知道，你是程府的养女，你嫁到杨府来，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既然不委屈，那为何给自己的只是个侍妾身份？ 楚莹儿无言，只能盯着朱紫雪，朱紫雪则是不慌不忙的继续往下说。 “你要保住程府的颜面，可这直接抬进府里头来敬茶，着实不是正妻的规矩，而是妾侍的规矩，昨日里头程大人如此安排，也是给你定了这位分的，程府要有面子在，我们杨府也是一样的，而且你的面子也是要保住的。” 言语间，朱紫雪主动起身，拉住了楚莹儿的手，细细摩挲，笑容满面。 “你现在虽然是妾侍的身份，但牧沉没有正妻。来日逢年过节，你有了身孕，给牧沉诞下长子，到时候再给你进位，也不迟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面上和颜悦色，可楚莹儿哪里看不出来，她是笑里藏刀，另有打算。 不论如何，人已经进府了，规矩还得继续下去。 盖头已经去掉了，她既然不能按照正妻的规格行礼。那楚莹儿就改了方式，不再接茶盏，直接下跪问安。 朱紫雪还好说，可到了楚小乔面前的时候，楚莹儿的膝盖却是怎的也跪不下去，只能恨恨的盯着楚小乔，眼神凶得似是随时能飞出刀子来。 “妾侍就是下人，见了正房理应行礼，二少爷是庶子出身，见了大少爷也要行礼，楚姨娘，您今日这礼也必须得行。” 楚小乔身后的侍女见楚莹儿不肯对自家少爷和少夫人拜服。立刻出言“提醒”。 气氛冷凝，阳春三月又转回了腊月寒冬，楚莹儿应当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儿媳，不仅家主不待见，就连此时下人不善的语气，也没有人帮她说话。 转头看看杨牧沉，杨牧沉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望向其他地方。 “小桃，端茶水过来！” 楚莹儿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话。随即正要跪下，却忽听得这么一句，倒是让坐着的嫡子一房怔愣。 因为方才出言提示楚莹儿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重规矩，连红螺的茬儿都敢找的小桃。 “你这刚进府，脸礼都没有行完，就敢使唤我院子里头的人，是不是有些逾矩了？” 杨府谁不知道，小桃是府邸里头跟着前杨夫人长大的，楚莹儿如此状况之下，的确没资格使唤小桃，甚至还得讨好她才能在府邸里头有好日子过。 楚莹儿一挑眉头。看了看身边的小桃，将她往前推了一把，面上还是一副柔弱可怜模样。 “妹妹别误会，姐姐喊的小桃。是这位，不是妹妹身后的那位礼仪丫头。” “她……也叫小桃？” 看着楚莹儿身后的侍女，小桃露出疑惑的神情来，拧着眉头看了许久。才又反问。 楚莹儿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的无辜，一旁的朱紫雪却是看戏看得差不多，终于出言圆场。 “既然是丫头重名了，那就没办法了，不如直接改个名字吧，不然这刚进府的小丫头对教管的礼仪丫头不敬，失了规矩体统不说，主子们使唤叫着也不顺口。” 因重名被点名的丫头原先害怕得紧，两股战战间几乎就要跪倒下去，见终于是逃过一劫，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但楚莹儿的脸色却更是难看。 虽说是帮衬着她，可说到底也是站在楚小乔那边，否则哪里是让自己的小桃改名？应当是让府邸里头原有的那位改名才对！ 只是现在，朱紫雪所言所说没有半分破绽，气愤也是无济于事的。 终于还是跪服。恭恭敬敬的将茶水给两人奉上。 不甘与愤恨化作深渊之中的狂兽，将她彻底吞没，这一跪之间，她好像看到血光在眼前忽闪忽闪的，指引着她恨不得此时直接扑到楚小乔的身上，直接双手钳制住她的脖颈，掐她断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在程府磨砺得再多。也及不上楚小乔前世所受磨砺的万分之一。 她内心所想所做，此时在楚小乔的眼中毕露无遗，她心底的深渊猛兽，在楚小乔眼中不过一只狂吠的败家之犬罢了。 “夫人，既然这侍女跟奴婢同名，那也算是有缘，不如保留了‘桃’字，改名为‘桃儿’，也是夫人仁慈态度，给了她一个怀旧不忘本的念想。” 出言的是小桃，她直接给朱紫雪带了高帽，话说的也体面。 但如此情形之下，实在是不适合她一个下人开口，若是别人想找事，那这就是给了旁人一个把柄。 楚小乔和杨清风都觉得不妥，她平日里不是如此鲁莽的人，怎的现在开口了？ 楚莹儿却是不关心身边的侍女，毕竟她受用的又不是这些府邸里头的侍女。 “既然是与你重名，那就由你断定便好了。” 还在主母今日是打算好人演到底，继续站在嫡子这一边，楚小乔才在这凝重的气氛之下，松了一口气，之后的行礼倒是再没了节外生枝…… 第479章 昂贵嫁妆 因为这一震惊已经足够大了，敢将有程府背景的女子当成妾侍，而且先前丝毫没有商议，此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是二房已经反应过来，也要担忧的是，楚莹儿和程府哭诉求助之后，会不会招惹来旁的是非麻烦。 楚小乔和杨清风却是丝毫不担心，倒是觉得朱紫雪这一下，帮他们省下一笔正妻入府送贺礼的花销。 礼毕便是游园认门以及去祠堂认祖宗。楚莹儿跪的膝盖都疼了，才终于将所有人都拜完，就在她打算退出正院去游园的时候。岂料应该牵着她的杨牧沉没动。 “怎么了？” 楚莹儿奇怪，却忽得又听朱紫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身为妾侍，入门是要孝敬院子里头的其他主子和长辈。” 妾侍就是下人，庶子是嫡子的下人，那庶子的妾侍就是下人的下人，必须要孝敬其他的主子。 没有贺礼反倒是要散财。楚莹儿的脸色又是一变，看来朱紫雪不仅是要打压她的身份，还要入府直接夺了她的嫁妆，免得她仗着有从程府带来的昂贵嫁妆，让她再有依仗，再有能力生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楚莹儿的嫁妆是按照嫡女的身份来置办的，这一次孝敬主子不会消耗多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朱紫雪让楚莹儿散财的第一步而已，一切于她来讲只是个序章。 “因为主子实在是太多，莹儿那些嫁妆的件儿也大，带着不方便，便没带过来，不如一会儿到了各户门口的时候，直接送到院子里头更妥当一些。” 自己的嫁妆便是自己的，她全然没预料到自己居然会是妾侍，哪里可能准备好送礼？她能准备好的。最多是收礼时候的谢言而已！ 当真出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楚莹儿一点不掩饰自己的为难，添了几笔柔顺和青涩在里头，就让这为难变得体面且惹人心怜。 她如此沉得住气，旁人也不好过多为难，朱紫雪更是笑允了，立刻起身，又拉着楚莹儿，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在院子里头等着你，瞧你这身子骨也不丰腴。便知道是没少吃苦的，日后要多补一补才是。” 不仅要补一补，她身为主母还得处处关心，最好直接补得她生育不能，爆体而亡！ “是，莹儿多谢夫人关心。” 一个假亲切，一个假仁义。 映进明事理的人眼中，好像一个笑话闹剧一般，让楚小乔不由的撇头。将脸埋在杨清风的身后，轻轻发笑。 好在旁人的注意都被朱紫雪和楚莹儿两人吸引了过去，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边的小动静。 终于是散了会，朱紫雪待在正院里头，而黎氏那一房，也正如杨清风所料。黎氏和杨开协一起回院子里头继续等着楚莹儿上门，杨庆单独而行，去往杨家的祠堂里头。 趁着众人皆没空，楚小乔二话不说的就起身，远远的要跟着杨庆到祠堂去。 岂料刚走出去没多久，身后的下人就没跟上来，她转头四下望去，发现小桃还站在原地。 也庆幸是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去，才没人看见她的不正常。 “小桃。小桃？” “小桃！” 楚小乔喊了好几声，小桃也没回神，还是杨清风忽得开口低呵。才惊得她一个哆嗦，楚小乔连忙暗中拍了他一下。 “你别乱喊，一会儿给人吓坏了！”楚小乔埋怨。又去关心小桃为何今日举止有异。 岂料她却是神情恍惚着，直接告退，就提着裙子往清心阁的方向去了，倒是搞得楚小乔莫名其妙。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虽然是凶了一些，担最重规矩的，怎么今儿……” 楚小乔闹着自己的鬓角，不解的去看杨清风，杨清风是小桃的正主，此时倒是没有责怪，只是一拍身边的宏二。 “你跟回去，跟红螺一起看着她，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免得她一时心慌了再作出什么不智之举来。” “是！” 宏二应声而去，这一下，只剩下楚小乔和杨清风一起往祠堂去。 通往祠堂的路一路宽敞，却也一路幽静，就连附近洒扫的下人都安安静静，生怕吵嚷到了祠堂之中安享浮世的祖先亡灵。 祠堂更是僻静。里头被修缮的庄重却又富有生机。 黑瓦白墙，红色的厚重木门此时已经开了一扇，可见里头已经有了人。 正对门口的是一间直通祠堂房门的大路，路两旁是石雕的灯架，上面有长明灯，可见这里每晚都有点灯人，也有往灯架里头填灯油的人，日日被人精心打理。 两人一起进到院子里头，到了快到祠堂里头的时候，杨清风放开了楚小乔的手，扬了扬下巴一直祠堂门口。 “你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他声音比往日里头轻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带着许许多多的不满和愠怒，楚小乔甚至还能从里头听出不少的妒忌。 似乎是妒忌杨庆要和自己单独相处一般。 楚小乔不由得觉得好笑，抱了抱杨清风，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尖上轻啄了一下，又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口，以示安慰。 “我始终是你的妻，你不仅比他有资本本事，还比他生的俊俏，对我又疼惜怜爱，我哪里会放着你不要，去贴近旁人？” 她眨巴着眼睛，阳光之下盈盈透亮，甚是撩人。 杨清风的少年心思被她揭穿，耳根处不由自主的发烫，忙将脸转到了一旁去，连连将她又往祠堂门口送了一送。 “快去，问出话来跟我讲，我就在外头屋后等着。” 杨清风不进去，楚小乔也理解，毕竟黎氏这个二房对杨清风也少有待见，少一个人进去也是少一层麻烦。 至少从昨日路上碰见的情形来看，杨开协对楚小乔的态度还算是友好的。 两人说定，楚小乔目送杨清风到了屋子外头去之后，楚小乔才抬步往祠堂里头去。 刚进去，便见到杨庆手中正举着三根供香，朝着灵堂正中的位置拜了三拜，最后将供香插在满是香灰的香炉里头。 第480章 乐极生悲 随即是长长的一声叹息，杨庆垂首静默了片刻便打算离开。 只是刚转身就瞧见门口无声多了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站在那处的，着实让杨庆惊了一惊。 这里毕竟是祠堂，阴气极重，若不是他足够冷静，恐怕还会把楚小乔认成某位祖先了。 定睛看清了来人才松下一口气，冷艳若冰山上的艳丽海棠，艳绝精致的面庞和高冷孤傲的气质，硬是将两种不相容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叫人惊艳得对她挪不开眼。 瞧着杨庆的神情从惊悚到惊艳，那俊朗的五官像川剧变脸一样的一变再变，觉得有些好笑。不由的勾了勾唇角，同时也情形，自己的这张脸倒是为自己行了许多的方便。 “奇怪了，我以为今日到这儿来的。应该是来认祖归宗，急着入杨府的楚莹儿，现在一看，倒是看到意料之外的人了。” “常年漂泊在外，今日得空回来，祭拜祖先长辈，也是理所应当的。” 连忙收敛了自己的惊愕神情，杨庆又恢复了淡漠。却还是对楚小乔的疑问给了答案。 楚小乔却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头，觉得他未说实话。 “二婶向来爱幼，疼爱晚辈女儿，就连三妹妹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娃娃，都放在心尖儿上宠爱着，我以为你这一趟来祠堂，是祭典一下你早夭的妹妹。” 杨庆淡漠，绕弯子打太极反倒会惹他厌恶，楚小乔便单刀直入。 她新入杨府，却知道这些，杨庆不由的愣了一愣，随即先前还算友好的视线忽然之间又覆了一层冷漠。 冷漠之下，还带着敌意，似是将楚小乔看成了细作，是打入内部，要搞垮杨家的恶人。 楚小乔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三妹妹同我关系好，现在也是在异食园养病，二婶日日来向我询问情况，我这才知道了事情的。” 她解释着，杨庆的脸色也渐渐缓和，可楚小乔发现，他并非因为自己的言语而脸色缓和，他的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因为举手晃手之间。楚小乔腕上的衣袖滑落，犹如玉藕的手臂上配着两只镯子。 一只是银色的桌子，盈盈闪闪的，是柳鸢送的，银镯之下是粉色的玉髓镯子，这镯子是杨白娇当时给她的，在银镯的映衬之下更是显得稚嫩好看。 “嫂子，这镯子也是幺妹给了您的？” 老幺是最小的，幺妹便是最小的妹妹，最小的总是最惹人疼爱的。 杨庆的语气和眼神皆是一变，原先陌生梳理淡了三分，更多了些狐疑以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近。 “是。这是我们二人第一次在镇上见面的时候她赠与我的，那个时候，我还未举家搬进南诏镇，还是在周边的灵溪村闷着。” 楚小乔如此说，也甚是怀念的看着手上的镯子。 毕竟距离那个时候也不过是短短半年之际，竟会有如此多的变动，她转眼之间就成了这杨府的少夫人。 “这镯子，是我娘给了幺妹的。” 此言一出，楚小乔却是一怔。 在她印象之中，杨白娇生的白净粉嫩，面容姣好，身上衣衫也是大家闺秀爱穿的那种缎面华服。不过佩戴的首饰饰品着实不多。 朱紫雪和杨白娇到楚家去的时候，楚小乔也听说了那档子事情，本以为朱紫雪对杨白娇是疼爱有加的，她平日里买的镯子发簪耳坠等饰品也是着实不少，应当会给了杨白娇的。 只是…… “我记得，妹妹的身上除了头上的两只朱钗，耳上的一对东珠，还有手上的这镯子之外。就再没了旁的东西了，这怎的是二婶给的，不是夫人为她置办的？” 如今一想，杨白娇身上的饰品同那些珠翠环绕的大家闺秀比起来，的确是贫乏多了，而且似乎也没怎么更换过，只是一年一季度，才能见到有勉强的更新。 “嫂子今日特地来此，就是因为幺妹儿和我娘的事情，想来一探究竟的？” 一语中的，楚小乔知道自己此来言语举止之中遮盖的也不是很好，便点点头。坦诚的承认。 杨庆的眼神再次变动，看着楚小乔的神情变得尤为复杂，好像一滩似水忽得有了活力，要慢慢变成净水。 如若楚小乔没有如此貌美。杨庆恐怕都不会与她多交谈，若是没有这玉镯子，他恐怕察觉出楚小乔的言语不对，就会立刻开路走人。 只是现在。那镯子在杨庆的眼中尤为刺眼，当初的事情几乎就是他的肉里头的一根刺，不论看与不看都能感觉到痛楚。 “嫂子觉得幺妹儿和我娘亲，是何种渊源？” 杨庆不答反问，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楚小乔，口舌发紧，楚小乔一眼看得出他屏气凝神之间的紧张，在等着自己的回应。 如此，真相便不重要了，如何能说到他心上，才是最要紧的。 “外头都传闻，是二婶失了女儿，这杨府就只有杨白娇一个女儿，这便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宠爱有佳……” 楚小乔抵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思索着一切事情。 “只是就算有这原因在这里。可现在想来，也是过了一些的，毕竟就连生母都没有如此关怀……如若不是过了头，我今日也不必到这儿来和你套话，不是么？” 直接将问题抛回去，看似说了许多，却是不带一丁点儿自己的猜想。 杨庆眯了眯眼睛，察觉得到楚小乔的精明。这才又抬手指了指楚小乔的手腕。 “这粉玉髓镯子，是我娘给府中的一对双生子准备的，只是可惜，后来出了意外减了一胎，再后来，最后降生的那位妹妹也没有保住……就是从这一遭开始，我爹娘的关系才有了矛盾的。” 此口一开，楚小乔一惊，但接下来的话，更让楚小乔觉得吃惊。 杨庆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也谈过不少的生意，口才也是极好，说起自家的家事也是言简意赅，只是谈及过去，他总是言语之中挂着若有似无、难以言喻的一种情绪。 第481章 误食减胎 淡漠却又悲伤，如同天上的鸟儿一直飞翔，找不到可依附的枝桠一样。 当年，黎氏有孕的时候，杨庆还和杨清风与杨牧沉一样，待在院子里抚养，唯有杨开协一人在外头四处奔波。 而得之妻子有孕，杨开协抛下手头众多的事务，就直接驱车往回赶，带了一大堆的补品回来，给黎氏补身子。 补品足足拉了一个板车，惹得南诏镇妇人纷纷眼红。将自家男人与之作比，嗟叹不如。 那一年，杨夫人在年初过世，年中朱紫雪也刚刚坐上杨府主母的位子。杨牧沉不过五岁大。 而就是朱紫雪刚刚坐上主母位子不过三月，快到年末的时候，黎氏有孕，杨开协带着一对东西赶回来探望照顾发妻，黎氏有孕未过一跃，又有朱紫雪有孕的消息传出来。 年关之际，大夫诊脉，道是一对凤胎。算是让二房喜上加喜。 双凤胎没多久，就在年关的一日宴席之上，宾客来贺，觥筹交错，人人都盼着两位夫人再得贵子，等着那合成一席的咬灾吃面。 可岂料，就是这一遭宴席，却是让杨府乐极生悲。 那一夜是极冷的，杨庆记得格外清楚，当时刮着北风，天上一丝黑云也没有，只有一轮孤月静静躺在黑色的夜幕之上。 宴席之间，众人待客皆忙碌，杨清风等这些小孩子则是同外府其他的孩童一起去花园里玩耍。 放了河灯又放完了鞭炮和烟火，一群小孩子觉得吹冷风无趣，就回了大人们才喜欢的席间去。 杨庆回去的时候，正赶上母亲黎氏离席。 那时候黎氏身孕已有五月，正是辛苦的时候，吃吃不下，睡睡不着，还要脸上涂了脂粉对宾客笑脸相迎，接受各位的祝福，走各种各样的礼数，身子全然是吃不消。 朱紫雪与她相差无几。却是妆容更精致，神情自若，全然不似孕妇。 人人都道是杨老爷爱夫人，将人养得好，不似杨开协日日在外头奔波，不顾府邸里头的孩子夫人。 可尽管如此对比，黎氏仍是格外开心，开心自己儿女双全。 她身子疲惫倦怠，再撑不住，就先告辞回去，当时的小杨庆还惦记着宴席上的糕点，不肯回去。要待在父亲的身边。 只是小孩子贪睡，再没待多久，他就因为困倦而被下人带回了院子里头。 他记得，自己刚进去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就听的爹娘屋子里头传来侍女惊呼的声音，随即就见两个侍女尖叫着跑了出来，一个去找了大夫，一个去杨府正院，着急忙慌的去找杨开协。 等杨开协回来又过了半刻钟，大夫才姗姗来迟，随后就是一盆一盆的热水往里头送，出来的却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杨庆被下人看着缩在屋子里头。吓得瑟瑟发抖却又不知发生了何事。 终于等正屋安静下来，杨庆从自己的屋子里头探出头去，悄悄溜进正屋的时候，却见到爹爹坐在床头，母亲的一只手无力的从床榻的纱帐里头探了出来，没什么声息活力。 “娘……” 他低低喊了一声，却被下人捂着嘴就抱走了。 后来每一日，黎氏都卧床不起。郁郁寡欢，而那一年的春节，杨府的每个院子都喜气洋洋，挂红灯笼放鞭炮，换新衣裳，可唯独二房的院子里头一片寂静。 寂静得犹如深渊之下一滩死水，毫无生气，也不可能有生气。 而那一日杨庆每日和黎氏请安，黎氏都是以泪洗面，搂着他告诉他，他丢了一个妹妹，而黎氏与丈夫杨开协的关系也是愈来愈淡。 “大夫都说。是母亲在宴席上吃了东西，与父亲带回来的补品食物相冲，这才致使娘身体不适肚子里的胎儿受损，夭折流产了一个。” 杨庆说到此处。面色阴郁阴沉之际，却更是带着惊疑，似乎这件事情昨日才发生，历历在目之际。那染血的白布还在他面前，他似乎能看到五个月成型了的女胎被敲碎，包裹着一团肉糨糊，然后丢到腌臜的角落之中去。 不仅是杨庆惊愕，就是楚小乔也瞪大了眼睛。 前世，她倒是知道多胞胎影响母体之后，孕妇到医院减胎的，但是那手术也不是很容易进行，麻烦极多，怎的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还能因为吃错了东西而减胎？ 减胎是不可能的，应当是腹中的双生子一起滑胎才对！ “杨少爷觉得，这减胎的事情如何？” 楚小乔知道揭人伤疤不好，可此时此刻，她能看得出，杨庆也对这件事情抱有满满的疑惑和不安。 可见减胎这事情。他也不相信，又或者说，这是闻所未闻的一件事情。 楚小乔问完，却见杨庆的脑袋一摇再摇，他不知道，异议或者不相信，不论如何，都是否定的一个答案。 “就是自那一日之后。我娘对和我父亲生了嫌隙，两人之间一远再远，后来父亲就带着我去了外头奔走四方。” 楚小乔点头，但还是觉得他话未说完。 “后来呢，后来二婶丧女的时候，你也应当知道些吧？” 杨庆点头，他的确是知道的，但他知道小妹没了的时候，他已经跟着父亲在外漂泊游历许久了，是忽闻噩耗才回去的。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黎氏已然悲痛万分，整个人都疯魔了，不停的将杨白娇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生母对于孩子，的确是有着无可言喻的感情与羁绊在的，二婶如此说，也是母女连心，那你又如何想？” “我不知道……娘生下的小妹已经被抹去存在的痕迹了，如今府邸里头的幺妹，倒也是个讨喜的，反正事已至此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那便只能就这么过下去了。” 杨庆说着，却又喃喃了一句，像是再跟楚小乔讲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妹和幺妹儿一样，都有一颗小痣在脖颈后侧，只是小妹的耳后有一处小小的胎记……” 第482章 罪大恶极 “而幺妹的耳朵后面没有，若是小妹长大，那也应当是与幺妹年纪相仿的。” 如此言语之间，楚小乔的脑袋里不由得已经想到了另外的情节之中去。 恐怕这之中许多事情，都得从另外一个人去了解才行。 “二婶儿和主母的关系向来极好，可是有什么缘由和说头？” 关系实打实的铁，那要么是因为从小相识，相互帮衬的发小，要么便是受灾难的时候被人救助的。 “我娘怀双凤胎的时候，伯母也是极开心的，羡慕我娘儿女双全了，也是极想要个女儿。便是对我娘细心照料，是那时候，他们二人才亲近起来的，但我爹对伯母是格外不屑。总觉得她是庶出上位，蹬不得台面。” 两人这一翻言语，时间不算太短，先前点的三炷香已经烧完了一半，杨庆已经重新取了另外的三根香，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又是闭上眼睛，虔诚的拜了一拜。又插进了祖宗面前的香炉里头去。 已经拜过祖宗，现在又拜第二次，旁人看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可在楚小乔的眼里却是看得清晰明白。 这三炷香不是供香，而是祭拜用的普通线香，烧给祖宗是大不敬的，但是烧给祭典的前辈就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民间有说法，不足五岁而早夭的小娃娃不算人，只是小鬼来人间骗了几年阳寿享受享受，下不得葬，立不了灵位，只能用破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去喂了豺狼野狗。 黎氏的女儿一岁多就夭折了，那为从肚子里出生就减胎的女儿，更不算是人，自然更没有资格在这祠堂留灵位，如今就算是要祭典，也只能在心里头想着，最后在祖宗的灵牌之下上香怀念，祈求祖先保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早登极乐，早日转生。 “还有传闻，是杨府的两兄弟一个在外一个管内，却是两人上下不合，也就是二房不和睦。怎的今日你竟愿意同我说这么多？” 楚小乔扬扬眉头，看着杨庆的眼神也渐渐转变，因为她分明发现，这二房跟她先前在听闻之中听得联想的全然不同。 似乎这四分五裂的杨府根本没有分裂，只是因为某些人，有了某些误会，这才让两兄弟之间生分了许多。 “我爹只是看不惯大伯的虚假做派和伯母那表里不一的小家子自私气，屡次对大伯说劝，大伯也不听，这才渐渐生分，不过咱们这一辈之间，倒是没什么恩怨。我也不必自找不痛快。” 杨庆说的是个实诚话，也是个实在人，可以看得出，他的确不想与楚小乔找不痛快、刷心思，就如同杨清风一样。 杨清风也是满腹才华学问，却是不稳家里头的事情，只在必要之时出手复仇，旁的绝不多问多言，淡漠至极。 可见这堂兄弟二人如出一辙，皆是不理狭隘阴暗，一心投向四海扬名立万，努力朝着光明大道而去的。 但如此一说。倒是让楚小乔的眉头一拧又拧，若真是如她所想的话，那朱紫雪就不仅仅是图杨府钱财，而是妄图将整个杨家收入麻袋的狂妄恶徒！ 不仅仅抢夺了旁人的女儿，还害死了另外一个孩子，搞得人家夫妻离散不说，竟然还诓骗那妻子对自己感恩戴德，还利用旁人的女儿得到恩宠。可此时却是又放任不管。 简直是罪大恶极！ 将一切恶事都做尽了！ 不仅是让人觉得可恶，更多的是让人觉得恶心惋惜。 当真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好好的杨府被这人弄得妻离子散，孩子早夭，家宅不宁，还几乎就要落败下去，这哪里是人能做的事？ 正思索之际，却忽然听得杨庆一声佯咳，楚小乔连忙回神再看他，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神之中没了方才叙事时候的平淡和沉浸的情绪，而换成了一种厌恶与警告的意味。如同飞刀一般直朝着自己甩来。 楚小乔一愣，没反应过来，又听他一声佯咳，随即指了指她的身下。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觉得腿脚疲累，挪身坐在了摆灵牌的架子上，双臂环胸，一副极其嚣张的模样。 难怪杨庆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自己要掘他祖坟的模样，自己方才还真是坐在他祖先的头顶上了！ “失敬失敬！” 楚小乔连忙起身，朝着方才被自己冒犯的祖先牌位行礼，随即又连忙转身朝杨庆行了礼。 “失礼失礼，方才一时走神，这便算是原形毕露了，还望堂弟莫要看我笑话！” 本是在架子上做得好好的，她听杨庆叙述犹如在听评书，听得入迷，走神之际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待着，这一下就做了无礼之举了。 杨庆倒是没有再急，望着楚小乔又打量了一番，似是有些明白，为何杨清风放着那么多的世家姑娘、大家闺秀都不娶，就连程知府千金也不曾青睐，却偏偏看上楚小乔这么个村姑丫头。 不是因为旁的。正是因为她聪明而不使坏。 生意上需要人并肩，所以需要聪明的女子来做主母做副手，可生活确实需要简单的，这便是选择了楚小乔。 没有复杂的背景，不会莫名的使坏耍心眼，纯澈的犹如雪山之巅阳光之下的冰晶，与她在一起，就算是几面之缘。也会觉得格外轻松舒适。 话至如此，已经讲完，也无可多言的内容，楚小乔便要告辞。 只是她方才在架子上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一直坐着不动还好，这一动之间，倒是让她原本压在最下头的腿一麻，整个人顺着行礼的姿势就朝着前头栽倒过去！ “当心！” 就在楚小乔要面朝地趴倒在地上的时候，杨庆一声轻呼，长腿迈进带起一道利风，一个俯身，有力的手臂朝下一伸，便由下自上的将楚小乔直接给扶了起来。 楚小乔连连道谢之际，缓了缓腿上的酸麻之感，咬着牙列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这才又一次要直起身来。 “多谢堂弟，多谢！” 第483章 仇敌当前 楚小乔连连道谢之际，缓了缓腿上的酸麻之感，咬着牙列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这才又一次要直起身来。 但杨庆是想着直接将她扶起来，没想到她会有力气与变通的方向自己再动，楚小乔这一起身，却是让杨庆一下没反应过来，顺着她起身的劲儿，倒是朝着她又冲了过去。 腰间疼痛，一声闷响，楚小乔就撞上了祖宗灵位之前的那一张雕花梨木的桌子上。 “哇啊——” 楚小乔吃痛，低呼出生。衣带挂住了桌架，她衣带。便是一松，而杨庆则是庄金乐楚小乔的怀里头去，脑袋里因为头一次与姑娘如此接触。嗡嗡直响，就像是两只蜜蜂在斗武乱飞一样，脸也不自觉的发红发烧。 “起来，转过神去，让我奖衣裳整理好！” 楚小乔反应过快，一把将杨庆推到了一边去，自己立刻扯过腰带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裳。免得不体面被人传出去说三道四，影响现在本就脆弱的平和。 朋友妻不客气，兄弟的自然更不可以！杨庆通红着一张脸转身回避，一眼也不多看，更不敢有不归的心思。 可许多时候，自己不想不做的事情，洛在别人的眼里与口中，便可以直接朝着极端去发展。 楚小乔正整理着自己腰带衣襟，却听得门口传来了声音，转头一看，眉头死死拧住。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今日游园来祠堂的楚莹儿和杨牧沉，正赶着来给祖宗上香，好真正的成为杨家媳妇，死后入杨家祖坟，名正言顺。 “堂少爷，妹妹，你们二人怎的在这里？” 还未入门口，楚莹儿就已经扬声发问，她距离祠堂的大门还有一段的距离，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里头站着的两个人，即使其中一个人背着身子，可一同在一处生活了十几年，总不会转眼就忘的。 她欣喜见到故人。但楚小乔却是暗中拧眉：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就是想避开楚莹儿来找杨庆问清楚情形的，此时可倒是好了，正是不好的情况，正是被对头撞上！ 快速将身上衣襟整理妥当，楚小乔转身，就见杨牧沉和楚莹儿已经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楚莹儿是怎的使的妖媚之术，竟让杨牧沉方才在敬茶还对她冷脸之下，此时又对她笑脸相迎。 没有半分身为丈夫的稳重成熟，倒像是花花公子瞧见梦华楼花魁的那种轻浮怠慢模样。 “妹妹方才在做什么呢？怎的堂少爷是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 楚莹儿一脸纯真神情，看着两人之间手上却捏了一捏杨牧沉拉着自己的手。杨牧沉瞬间明白，四处看了一看也跟着发问。 “大嫂，怎的不见大哥，就你一人在这祠堂里头？” 杨牧沉也是一副纯良表象，也亏得这两人的五官都算是好看，否则定然叫人厌恶至极。 “清风在院子里头忙账本，我来祭一祭婆母，上一炷香，也算为已亡人补一补孝心了。” 楚小乔笑得自然，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三根供香，相互寒暄之后，她就转身往祠堂里头去。 先前她大婚入门来祠堂的时候。给祖先上香之后，杨清风就带她来了生母的灵牌之前。 现在人人都传杨夫人作出不轨之事，夫妻不和最后被弃，皆是活该，可如今看着杨夫人的灵牌，这灵牌的规格与所放在的地方，皆是按照正妻的制度来置办的。 可见就算外头留言如何，也未让杨老爷对发妻有任何遗弃。 “堂兄在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应当多陪陪父母才是。” 这一句是杨牧沉开口，虽然开口便是兄弟间的提醒，可话里话外，却总有杨牧沉在炫耀自己能在府邸，而二房只能在外奔波劳碌的苦命。 殊不知，二房在外头要比他窝在府邸里头，什么都不会做强得多！ “我来祭拜祖宗，恰巧与大嫂碰上。” 杨庆神情已经恢复冷漠，只是耳根处的绯红还没来得及退下。 如若他不提楚小乔，撑死只是让人觉得他为人冷漠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可此时他提了楚小乔，那就算不是对头。也会让人觉得可疑。 “恰巧碰上？堂兄这恰巧，也的确是太巧了一些，你不在府邸里头不知道，平日里。大嫂和大哥，向来是形影不离的。” 这话说得倒是一点没错，不仅是往日，现在也是形影不离。只是杨清风躲在祠堂后面的暗处没有出来而已。 如此情形之下，杨清风也不适合再出来，他出来之后，的确能解了楚莹儿和杨牧沉的坏主意，但下一次若是再想和杨庆说话，怕是就难了！ 而此时，杨牧沉的表现着实是沉不住气的，杨庆只又听了一句，就露出不快的神色来，见杨牧沉还有要再开口的意思，他也懒得再理会，抬步而走。 只是门口那两个没脑子的此时却没有看出杨庆的不爽利，只觉他是落荒而逃。 此时，楚小乔也在杨夫人的灵牌之前插上了香，打算离去。 岂料她刚到门口，却见来上香的楚莹儿抬手将她一拦。 “妹妹。咱们姐妹二人终于是嫁到一处了，又是一家人了，总得好好相处才是，不然这内宅不定，家业也是不安稳的。” “你这话，是想同我讲和了？” 楚小乔挑着被她一只手横在面前，这两人身后又带了下人，下人还是先前主子不定、变幻莫测的刺客。人多势众，楚小乔自然只能服软。 但她不会屈服下去，毕竟自己手上也有底牌，而楚莹儿断不可能一下就将她除掉，否则也太惹眼了些。 “妹妹，你我二人间，只要你向我认个错，咱们过往的账目就能一笔勾销，可你若是不愿意认账，到最后，也不过是你死我活，早已经是定局了。” 再没了外人，楚莹儿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狠劲儿毕露，盯着楚小乔的眼神就像贪婪的人盯着一块肥肉。 毕竟，彻凌对杨牧沉有所隐瞒，对楚莹儿也不会全然告知，他们哪里会知道楚小乔身后也有一队刺客在？ 第484章 你死我活 就是怀疑，楚莹儿也只是会怀疑，为何楚小乔总能找到一些能人异士。 “哦？如此说，那我要如何认错？” 楚小乔一扬眉头，楚莹儿知道她不过是在和自己打太极，正要开口，岂料身边的杨牧沉当真没有脑子，那眉轻浮的一勾，原本还能称得上俊美的五官此时挂上蔑视的笑意。一瞬间就将他脸上的美感瞬间驱散得分毫不剩！ “以头抢地，叫三声祖宗，以后对小爷和莹儿恭恭顺顺。便能给你一条活路走！” 言罢，杨牧沉还格外爱怜的抬手一搂楚莹儿的肩头，不知是真的对她爱怜疼惜，还是只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建一个好丈夫的口碑，让人产生错觉。 此言一出。楚小乔还没反应，倒是楚莹儿的脸色又黑了。 如此仇敌，哪里是磕头认罪、乖乖不惹麻烦，两人之间就能化解矛盾的？ 不斗个你死我活决不可能罢休！ 杨牧沉这无脑的一开口，算是将方才楚莹儿挣来的面子，算是一丝一毫也不剩下了。 “原来，让你们二人原谅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楚小乔笑得不屑，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刺客，这一眼冷得令人入赘冰窖，哪怕是在血雨腥风中闯惯了的刺客也心中颤栗。 “原来你们原谅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与我而言，若是要原谅一个人的罪孽，尤其是与我的血海深仇……” 言语之间，楚小乔走进了几步，那周身孤傲凌厉的气场炸开，犹如沙场之上杀伐四方的威猛将军，哪里是暗中捅刀的刺客和毫无见识的纨绔子女所能比拟的？ 一见之下更是不由的往后撤了两步，楚小乔却是已经抬步走进了楚莹儿。 在她眼睛里头。楚莹儿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不光是自己的影子，任何人的影子她都找不到，楚小乔似是在看着自己，实则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怒火从心底翻涌而出，可因为她强盛的气势，楚莹儿处于本能的恐惧又让她无法再发火生气，生怕再对其激怒。 “我的仇人，活罪难逃。死罪也免不掉，我非要他们身败名裂、凌迟车刑，血溅当场！” “亦或亲自凌迟自己，将血肉奉上滋养与我，灵魂不得转生投胎，坠入地狱油锅苦苦煎熬，最后灰飞烟灭，我心中的怨怒才能得以平息。” 她的狠厉，不仅仅是或者。哪怕死后也不肯留于人安宁！ 就是如此强势凌厉，可她此时再怎么严厉，也敌不过某些人的阴毒狠辣。 “你当真要同我斗下去？” 良久，楚莹儿才从那压迫的气场之下开了口，岂料楚小乔的气场一散，取而代之的铺天盖地的笑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和你斗？你有什么同我斗的？这结局已经定了，难道今日这一场大婚，你看的还不够清楚得么？” 楚小乔和杨清风的大婚，南诏镇人人来贺，哪怕是临镇里头，和杨家关系好的人都会来相贺，除了二房没有赶回来之外、程家没有出席之外，该来的人都来了。 与之相比，楚莹儿的大婚就是地与天比了。 没有宾客。没有设宴，甚至连拜堂都没有。 这本就是楚莹儿心中的一个心结，尤其是入府之后又被将为妾侍。更是令她心中火气高涨，如今楚小乔又拿出来挑衅，她的火气几乎就要在一瞬间喷发而出。可火气到了嗓子眼儿，又生生止住。 杨牧沉是个傻子就算了，楚莹儿何尝看不出来，楚小乔就是在激自己。 若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自己才刚入府，绝不能惹是生非，必先稳定了自己的脚跟，拉拢人心，才能大展拳脚！ 知道楚莹儿在程府有精进，却没想到居然能一下精进这么多，竟能将自己的脾气控制得如此好。 瞟了一眼她身边的杨牧沉，楚小乔却又笑了。继续朝前抬步打算出了祠堂去，路过楚莹儿的时候，挑衅的狠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楚莹儿不得已歪了歪身子，却听楚小乔又是一句感叹。 “这杨府的天要变了，有些地方已经变了，如若不是变了天。哪能让二少莫名其妙的中招，平白受这一场羞辱？” 本想着楚小乔还要对着自己开攻，哪料竟然换了对象，直接朝着杨牧沉放了一个大招。 楚莹儿心头一惊，整个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着被杨牧沉握着的那只手一松，下一秒，就是头上一紧，她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接被拽着头发往一旁拉扯了过去。 楚莹儿抚慰杨牧沉，说到底不过是甜言蜜语加推脱责任，以及她自己的示弱，可楚小乔这一语却是直接道出了杨牧沉心头的怒气。 就算杨牧沉被楚莹儿继续蒙骗，不知道是楚莹儿暗中动手，也会因为气氛而要发泄让楚莹儿吃了苦头。 本以为楚莹儿也算是找到了半个依靠，可现在一见杨牧沉如此性情暴戾，楚小乔便知道了，她是依赖错了人，没找到什么好家伙。 再不理会祠堂之中，众位长辈灵牌之前的闹剧，楚小乔转身便走。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只是一个耳光，一声惊呼之后，祠堂里头的喧闹就停了下来。 楚莹儿泪眼盈盈的捂着自己的脸颊，将一块帕子递到杨牧沉的面前，委屈可怜的受伤模样。 那一块帕子，不是旁的，正是楚莹儿趁着方才楚小乔离近了对自己发难的时候，直接从她腰间身侧抽下来的一块帕子。 女子的帕子不同于男子，叠好了放在袖子或者衣襟之下，更多的还是别在腰间，既方便补妆拿取，又能当一个装饰好看。 现在还未如下，衣裳还偏厚，楚小乔的注意力都在楚莹儿身上，没有注意到腰间那一块轻得不值一提的帕子，也是正常。 她跌坐在地上，那一块帕子递到头上也是颤颤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弱不禁风的倒下去。 “夫君，妾身从未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情，夫君当真狠心，就连妾身的计谋与用心，妾身也看不出来！” 第485章 双生姐妹 帕子是楚小乔的，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楚小乔和杨庆在祠堂里头会面，不论他们做什么，都要直接将这一次会面变成他们的不轨勾当。 知道黎氏与朱紫雪的关系好，如此一来，说不准还能让黎氏更厌恶楚小乔，自己反而又有了机会！ 出将这事情一说，杨牧沉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一下火气也收了起来，听着楚莹儿的声音，一叹之间立刻将楚莹儿又从地上扶了起来。 说是扶。其实也不过是直接伸手，霸道大力的将人又从地上硬拽起来罢了。 “我方才只是一时心急，你怎的有了主意，也不提前同我吱呼一声？” 杨牧沉的歉意言语着就又将责任推回了楚莹儿的身上。楚莹儿心中气恼却是无用，只能又做委屈模样，擦拭着眼角。 “方才妾身也是看到祠堂情形临时起意，哪里有时间与夫君多说？更何况，妾身整个人都是您的，本想着您应当也能猜透妾身的心思，岂料您竟想也不想，就直接上来斥责了……” 言罢。又是一阵呜呜的哭泣声，更是将杨牧沉的脾气浇灭，连连求饶保证，自己下次绝对冷静，绝不再犯。 楚小乔出了祠堂，走了一条路到了拐角处，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见杨清风从另外一边院子的围墙上跳了下来。 这院子是与祠堂后头的小花园有着一墙之隔的，可见，他先前讲自己学过一些武艺，不是在胡说八道。 隔墙有耳，两人立刻回了院子里头去。 清心阁之中，后院的菜都已经长了出来，前院的花圃此时此刻也繁盛了许多，竹子生长得更胜，竹枝被竹叶压得弯了下来，满院住院清香。 似是一瞬回到了灵溪村的清静后山，又似是整个埋进了他的怀里，竹子特有的味道入鼻，令楚小乔一阵安心。 清心阁与先前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入春，杨清风采购了一批新茶来，此时新茶刚刚送到，还没炮制。 他为数不多的爱好。除了烹茶品茶，就是自己炮制茶叶，原本也喜欢喝酒，只是因为一次醉酒误事，他后来喝酒，就唯独大婚那一次又沾酒水了。 “方才在祠堂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如何作想？” 楚小乔看着杨清风新买来的这些个茶具，一眼就看中了里头的茶刀，拿在手中把玩。 那是一个银制的茶道，一头细一头粗，造型如同一个还未盛开的花苞。但两头皆尖锐。 在楚小乔眼中，虽说是茶道，但更像是一个能当成暗器的发簪。 “如果不是你问出来，我也不晓得二婶原来怀的是一对双生女儿，配上朱紫雪前期对其照拂有佳，后期又直接将其女儿存在都抹去，以及现在三妹被二婶不正常的宠爱关心着，我觉得要好好查一查，才能水落石出。” “用不着特别精细的查，只要证明了三妹妹是黎氏的女儿，那就算朱紫雪说辞再多，阴谋诡计再多。也使不出来。” 楚小乔说着，已经拿了那茶刀起身，朝着屋子外头去，杨清风好奇她做什么，立刻起身跟出去，却见她又拐到了后院里头去，从小厨房取了一只海碗出来，随即就到了前院花圃的竹子跟前敲敲打打。 银制的茶道没有专门的刀具锋利。可在楚小乔的手里化作利刃，凿个竹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楚小乔找准了她要的地方，一茶刀下去就将竹壁戳了个穿，随后茶道拔出，一股股紫色的清澈液体从凿出来的孔洞之中奔流了出来，全然淌进了楚小乔所抱的那一只大海碗里头。 那是她早一个月多前，在竹子里头酿下的葡萄酒，一共有八节，只够他们自己喝。 如今流淌出来的，皆是经过竹子的过滤与增味的，除了普通葡萄酒的甘醇香甜之外，还加上了竹子特有的清冽味道。倒是极其适合夏天，入口入喉皆是清凉，没有半分灼烧之感。 一大海碗接不完一节竹子里头的酒水，宏二立刻又有眼色的去拿了个罐子来。 将剩下的酒水接了出来。之后院子里头每人接了一杯尝尝，剩余的就都先封存了起来。 “清冽甘醇，倒是让人觉得新鲜又不轻浮，能尝得出是有沉淀的酒。” 杨清风照例只是接了楚小乔递过来的酒水。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品了一品味道。 “看来这也算是上品，足够在咱么的新铺子里头摆了。” 楚小乔反问，杨清风点头。 “你做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品，总让人从别处寻不到。” 杨清风的夸奖毫不吝啬，沉醉在这一盅琼浆之中，倒是楚小乔的心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是因为有了沉淀，才能衬出这竹子的新鲜清香，两者虽然冲突却是相互交融，酒是如此，旁的东西，也一样如此。” 有些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许久，可只要被人惦记在心上。那不论何时再提起，都会是一桩新鲜事，尤其是这事情突然有了戏剧性的转机。 杨白娇的事情是一件，当初杨清风生母的事情，怕是也能从中查出来不少相关的事情，从此正名，洗刷冤屈。 以物化事，倒是让杨清风幡然醒悟。再看楚小乔的时候眼神之中多了一些佩服，又多了一些得意。 佩服楚小乔的想法与提醒，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头脑，得意自然是得意自己有这样的夫人，今生足矣。 两人继续用坛子，将竹子里头的其他酒水也取出来，随即忙活着继续往其他的竹节里头酿酒。 院子里头还有一些水果和葡萄，楚小乔立刻将葡萄和其他的水果混了起来做酒糟，然后用竹沥来做酒液酿造。 等新酒酿完，天色已经过了正午，午后阳光正好，暖暖得让人脱掉了身上防寒的厚重衣服。 楚小乔这才疲劳的活动活动肩膀头，浑身酸疼，跟着忙碌的宏二和红螺也终于得空休息，打算回后院的屋子里头好好休息休息，也觉得辜负春色有些不妥。 第486章 暗浪多生 院子里头无风，阳光又正好，就拉着杨清风已经回屋子里，打算把屋子里头的软榻拖出来，放在院子里阳光充足的地方，晒晒太阳，闭目养神，也是极好的。 可她这么一边走一边抡胳膊挽袖子，却是差点儿撞到屋子里头的小桃。 她也是被楚小乔这一挥手吓了一个激灵刚刚回神，迷茫又惊慌的看着杨清风和楚小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小乔反看着她，倒是一眼看出了她哪里的不对劲。 迷茫又紧张。明显是方才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猛然回神反应不过来。 而且，她手里头还端着楚小乔方才分给她和其他两个下人的竹中酒，那分量明显是拿了之后无心品尝。一直在发愣。 看来她方才所想，的确是挺痴迷要紧的事儿呢。 “怎么站在这儿发呆？” 没事儿做或者累得慌的话，回自己的房里头，或者找个地方坐着，也比站在门口要舒坦得多。 楚小乔自认语气之中没有半分责怪，可此时此刻，小桃闻言却像听到雷鸣一样，又是一个哆嗦。连忙后退两步行礼认罪。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走神耽误了差事，还望少夫人打人有大量宽恕奴婢！” 没给她安排什么要紧的事情，方才酿酒她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现在自然也不可能责怪，更何况下人伺候的辛苦，跑神休息也是正常。 岂料还没等楚小乔开口说什么，小桃已经又一行礼，告退了。 她手里头还拿着先前装酒的杯子，一路跑走，似是落荒而逃，手中的酒水撒了许多，她却是不自知。 “怎么了，这丫头从早上起来就迷迷糊糊的？” 楚小乔觉得疑惑，难不成是来了月信身上不爽利？可看她方才跑得快，也不像是身上不舒服。 “宏二！” 杨清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外头收拾东西的宏二立刻抱着一堆东西应声而入，来给两人解惑。 “小桃能是因为早上桃儿的事情，还没缓过神来，又想到自己身世，这才一时间走了神，怠慢了。” “桃儿？” 楚小乔拧拧眉，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桃儿”是谁，一回想早上才想起来。那桃儿正楚莹儿陪嫁过来的侍女，桃儿这名字还是小桃给起得，让楚小乔揪心了一刻。 “先前听闻，这小桃有一个双生姐妹，便是叫小桃，后来因为世道不好，她们二人没爹没娘的，便是失散了，一个到了杨府来做丫头，另外一个不知去向。” 小桃这名字不是本名，是根据她双生妹妹的名字改的，一来是念想。二来是当真想找到这妹妹。 难不成，这桃儿和小桃就是当年的双生姐妹？ “都说双生子对立而站，如同窥铜镜自视，小桃和桃儿两人长得虽然都是清秀，可相似之处不多，尤其是那气质，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里能是一起从娘胎里出来的？” 杨清风显然不觉得如此，只以为是巧合，倒是楚小乔一摇头。 “双生子也有不相像的情况在，但与爹娘都是相像的，若是小桃能认定她像爹娘。那大概率是错不了的。” 天下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人也一样，就算是双生子，也决不可能一模一样。 “那，少爷和少夫人的意思是……”宏二看着对视的两人，猜不透他们两个在想什么。 杨清风看了看楚小乔，楚小乔点头间，他便又对宏二摇头。 “不必声张动作。顺其自然就行了，不过得上点心，不闹出什么麻烦来就行了。” 下人也是人，杨清风和楚小乔都会优待，会在最大限度上给其自由。 说到此处，杨清风却又提醒了楚小乔一个问题，他抬手在楚小乔的腰间抓了一把，她怕痒，立刻一声低呼躲开，随即又嗔怪的看了一眼杨清风，又瞥了一眼宏二。 示意他宏二还在，闺中之乐别在外人面前露出来。 岂料杨清风面上却无任何淡轻松玩闹神情。 “你的帕子去哪儿了？” 楚小乔一怔。抬手朝着腰间抹去，果然那里空空如也，再不见丝帕。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程府终于是将楚莹儿送走。一切收拾也到了尾声，宅院里头，程知府去看了女儿，女儿还是昏昏沉沉没有醒来。气息虚弱的埋在被褥之中。 他咬了咬牙，不疑有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这是他的报应到了，年轻时做的孽，如今的报应就来了！ “晴儿，你务必撑住，爹马上就预备着带你去看好大夫，咱们即刻启程，你定然能很快恢复。” 既然当初能用血滴子作孽，定然是为了博利存资本，而有些资本，他现在依旧存着。 只是没想到，当初用人命换来的地位权利，如今是又要拿出去消耗，给自己和女儿续命。 离开程雨晴的院子，程知府一声令下。下人们立刻去按照指示为程知府收拾行李，准备远行。 众人皆忙碌，程雨晴院子里头的人手都被调走干净了，彻凌也从暗中出来，走到了少女的床前。 程雨晴到底是千金，此时就算病痛折磨，消瘦得可怜，却也能叫人从面上看出她先前的魅力。以及那一股天生的傲气。 如若不是她自行恶事，没有脑子的到了这般田地，她也应当是一代佳人，能成就一段佳话。 当真是命运弄人。 这两日程雨晴昏迷一开始是被他一手刀批晕的，后来便是用迷香控制着，如今时机成熟，她剩下的这半条命，也该由阎王收走了。 彻凌已经从身上取了一小片的叶子来，放在程雨晴鼻子下头晃了一晃，这是解迷香用的叶子，但见程雨晴长睫颤了一颤，彻凌才将叶子收起来，又隐匿到一隅的黑暗中去。 恍惚醒来，恍惚的惊愕，自己居然还活着，她动了动嗓子，却是发现嗓子干哑得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试图起身，却是因为躺的太久，周身僵麻，缓了好一阵，才终于能动弹，然后颤颤巍巍爬起。 第487章 千金去世 偌大的院子一切打点依旧，只是不知为何，早就没了人气生气，孤冷了不少。 程雨晴想喊人，却是无人应答，自己虚软着晃到桌边到了茶水。 没有茶水，只有水，还是冷冷的。 咽到肚子里头更是冷彻肝肠。 人都没了……为什么？ 程雨晴疑惑，颤颤巍巍的到了门口去。却见自己院子里头也是四下无人。 惊惧又一次从心头攀爬而出，在她整个人身上又缠又绕，最后紧紧的锁死。让她整个人喘不上气，头晕眼花。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先前楚莹儿直接毒死侍女的那一幕上，此时此刻又四下无人，她难免不往坏处想。 难不成……难不成楚莹儿又动手了？还是又发生了什么旁的更可怕的事情？ 程雨晴觉得自己胸口堵堵的，总有一口气上不来，也打不通。 她走到院子里头。春日暖阳袭来，除了温暖之外，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刺眼难耐，好像阳光有毒一样，要将她吞没。 忽得她一转头，瞧见院子一隅的花圃之中，那里头有一个刚刚破土而出的芽儿。 大宅院的花圃都是精修的，所有花草树木都会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宅院的主人，断然不会有这东西生机勃勃又格格不入的东西。 她认得那东西，也许别的花花草草认不齐全，可那一棵幼苗长得别致，她决不可能会认错！ 半跌半撞的跑过去，最后终是控制不住身子，倒在了花圃旁，这一跌，满身满脸的灰尘，手臂被粗糙的青石地划得生疼。 她吃力的撑起身子抬头，定睛再次细看那嫩芽。油绿绿的。与那肮脏赤深色的土地对比鲜明，简直不似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倒像是由外力埋进去的。 这是夹竹桃的苗子！ 程雨晴惊恐着，她心中一瞬又回到了先前算计楚小乔的时候的情形。 她记得她的第二个计划格外完美，可后来莫名其妙的她就病了，之后愈来愈深，一直到了现在，而楚小乔却是风风光光的嫁到了杨府去做了少夫人！ 而她自己，却是因为各种事情将先前的生气抛掷脑后。如若不是看到这一株小嫩苗，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遭事情！ “可恶，可恶！” 本就脑袋不清楚，想到气氛之处更是火上心头，她咳嗽着，就伸手去刨开那一片花圃。 程雨晴的院子奢华无比，布置花草众多，却是唯独没有夹竹桃。为的就是避开嫌疑，以及程知府担心女儿被误伤。 她从没有干过重活儿，刨土更是有旁的植物与石块在阻挡，将她细嫩的手心和指甲磨破，她却浑然不知，只是继续咳嗽着。继续往下刨土。 她只想迫切的知道，这夹竹桃是从何而来？为何会长在她的地盘上？她必得将这一个刺拔除，将毒物从自己眼睛里拔出，似乎是生怕旁人看出，她与这夹竹桃一般。 手上的疼痛因为嗓子里头的咳嗽愈来愈重而麻木，她头晕眼花，有东西顺着她咳嗽的劲儿往外撒，她却也不看。 那是血，扎眼的艳丽。 终于。程雨晴停住了，她盯着被自己刨出来的东西入赘冰窖，脸色白的像是戏子涂了铅粉。 土地之下是一具尸骨。长久的被蚁虫啃食，早就没了完整的皮肉，露出来的是森森白骨。 只有一小片。却是管中窥豹足矣。 那是一拍白牙，和颈间的脊椎骨，虽然还有皮肉，却已经如同烂絮，脏兮兮的叫人看不出颜色来。 这是盈雪的尸骨，是她一开始派到异食园做细作的那个侍女。 尸骨没有全然挖出来，皮肤腐烂至此，自然不可能从面貌认得出这个人，她能认出来，是因为她认得这尸骨颈间带着的那一条软璎珞。 是自己在将她派出去之前，硬塞给她的一条宽慰用的东西。 那多有毒的夹竹桃就是从盈雪半开的口中扎根生长出来的…… “哈哈——” 大笑声乍响，程雨晴全身颤抖着。仰头望去，任由那刺目的阳光照在自己面上眼中，似是突然免疫了强光的刺眼。 她好奇，自己为何变成如此模样，她先前分明只是刁钻霸道而已，何时竟变得歹毒了？ 蹚入一潭浑水之后。她不过就是个笑话，被楚莹儿当成垫脚石，被楚小乔轻易化解一切的计谋和小动作。 似乎自己从未融入到那两姐妹之间的斗争之中，却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她们之间的牺牲品，还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搭进去了程家的脸面！ 悲愤欲绝之下，她又是一阵猛咳，而这一阵子却终于是耗尽了她最后的一口气，整个人轰然崩塌。 眼前渐渐昏暗下去，最后一眼看到的，只剩下那绿油油的夹竹桃花苗。 一隅之中，彻凌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楚。 他本想将这大小姐弄醒之后，找机会动手然后伪装成意外或者自裁，岂料她竟自己暴毙而亡。 心中亏心事太多，又什么都放不下的人，只有此等下场。 如此一来也好，免得他还要费力动手，如此只要回去复命便好了。 等程府传来程雨晴去世消息，楚莹儿的回门礼免去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惊，倒是清心阁里头众人觉得理所应当。 楚莹儿嫁过来之后，程雨晴对她而言便没用了，现在灭了口，自然是为了让她永远的闭上嘴，顺带也提高自己的身份。 至少现在程知府只有她一个养女，不论日后程家如何，她现在都能占着这个唯一的身份得到不少的便宜。 果然，晚膳的时候，朱紫雪对楚莹儿的笑脸更盛，刁难的言语也少了一些，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仍是矛盾不解。 饭后散席，朱紫雪就打算回屋休息，却被楚莹儿拉住了衣袖。 “夫人，莹儿刚入府，还有许多规矩不懂，还望夫人调教一二。” 二房今日团圆在院子里头没过来用饭，倒是楚小乔和杨清风正要走的时候见到了这么一幕。 不闻声众人侧目，朱紫雪明显是不愿意同她多言！ 第488章 验查身份 可推脱了两句，却是怎的也脱不掉，倒是杨老爷觉得烦了，不想他们再在自己的正屋里头闹腾。 “既然是新进门的女眷，你身为主母，的确有责任调教下人，你就收了她去管教指点一下吧。” 言罢，杨老爷一摆手，朱紫雪只能顺势答应，带着楚莹儿和杨牧沉往自己的房里去。 而杨清风和楚小乔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不用多想多考虑，这一次他们一洽谈，就算是仇家集结完毕了。 楚小乔和杨清风不怀疑现在楚莹儿的心力。毕竟能入程府，再踩着程雨晴到杨府，现在搞得程雨晴暴毙的女子，定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别关心旁人了。咱们回去之后，还是多想想自己这边怎么办吧。” 杨清风握了握楚小乔的肩头，白日里头，在祠堂墙外杨清风将楚莹儿和楚小乔的对话也收入耳中，楚莹儿所想阴谋，他也能大概猜得到。 “这才刚刚来，应该不会有大动作……” 楚小乔不由的摸了摸自己腰间，为自己白日里的大意而懊悔。杨清风却只是拍拍她示意无事，一切有他在，回去好生安排着便是了。 至于朱紫雪那边，只得十分不情愿的带着楚莹儿往自己的屋子里头去。 正院西厢，装潢瑰丽，四处摆着的都是辉煌闪烁的摆件儿，样样都是最时兴的，样样都是顶好的。 哪怕程府程雨晴的院子也未曾如此奢华过，楚莹儿进去，几乎看不到里头有什么东西是老旧过时的。 似乎这厢房每过半个月，都会重新修缮一遍，令楚莹儿不由惊叹，杨府竟是如此的富贵奢华！ 只是她不知道，也只有朱紫雪一人如此而已，她似是要用整个杨府来给自己作陪衬，让自己登顶，所做之事与楚莹儿无异。 “牧沉，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先回去吧。”朱紫雪在主位上坐下，下人到了茶水，就被四处屏退了下去。 杨牧沉也知道朱紫雪心中有什么不快，立刻便要出言为楚莹儿正名，毕竟她白日里还在祠堂下了手，哪能现在就让母亲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给赶走？ 只是此时。不等朱紫雪开口，却见楚莹儿已经下跪行礼。 这是一个郑重大礼，不是拜别就是要结拜，如此大礼竟让朱紫雪也一怔愣，不知道她要干嘛。 “夫人，莹儿知道春响宴上的场景，自己百口莫辩，已然被夫人当成恶人，可莹儿敢以良心起誓，自己绝无做出任何对不起二少爷的事情！” 良心她早就没了，就算是起誓又如何？还真能天打雷劈不成？ 朱紫雪也从来不信什么誓言承诺，眯着眼睛冷笑：“你觉得如此。我就会信你？” “不论夫人相信与否，莹儿是无辜，就是无辜，而且，莹儿已经有了二少爷的孩子，哪里会害孩子的父亲？” 此言一出，朱紫雪和杨牧沉同时一怔，看向楚莹儿的肚子，之间她正抚着自己的小腹，神情怜爱甜蜜，又带着惆怅慌张。 那的确是一个母亲会有的神情，身怀杨牧沉。朱紫雪也有过类似的心境。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早上所言的话，岂不是这么快就要成真了？ 说是要等她生产之后再从小妾扶正，她却是带着种进门的，当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片刻的惊愕之后，朱紫雪的脸色又是一沉。 本是算计着，直接逼着楚莹儿喝下绝育的汤药，然后安安分分的待在院子里头。为她所用，要么就是直接想办法让她滚出去。 岂料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杨牧沉的种，那就全然打乱了朱紫雪的计划！ “莹儿，你、你所言可当真？”杨牧沉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楚莹儿，心中一喜却又觉得莫名愤怒，好像自己被戏弄了一般。 她恨恨的看着楚莹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眯眼看着楚莹儿。 “谁知你是不是胡扯八道拖延时间？又或者说，你这样轻浮怠慢的女子，肚子里的种酒精是不是我儿的？” 朱紫雪怀疑，楚莹儿却是转头看向杨牧沉。满面委屈。 “二少爷，是您的种，就是那一夜，而且是您身边的人搭脉。探出来的喜脉！只是他还来不及汇报，第二日就到了春响宴，又出了这一遭事情……” 这都是天意。 楚莹儿想要这么说，却是到了嘴边化作呜呜哭泣。求得杨牧沉心软，朱紫雪却是厌恶极了楚莹儿此等做作模样。 可自己儿子吃这一套，立刻就开口替她求饶。 “娘，既然当真不是莹儿所为，那便让她好好修养着，为儿子生下孩儿，如此也是立功了！更何况，莹儿也不是蠢材，是顶聪明的女子！” 就是因为楚莹儿太聪明，太能成长，太能狠得下心，朱紫雪才不敢让楚莹儿在杨府待着，更不敢将她留在杨牧沉身边。 毕竟，自己的宠爱来之不易，现在一儿一女的局面更是不容易，若是真被什么厉害的人看出些什么端倪。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了么！ “夫人，莹儿知道您怨恨莹儿，可莹儿是真心对二少爷的，也会真心服侍您、孝顺您！咱们当务之急，也是应当先除了楚小乔和杨清风，才能守得住自己的地位和荣华不是！”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楚莹儿拿捏的很好，可朱紫雪仍是一声冷哼。毫不买账。 “保住荣华？我已经是这杨府主母，这里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人能夺走我的什么东西？” 朱紫雪言语声稍稍大了些，却是不自知，楚莹儿察觉她火气上来不管不顾，立刻她自己压低了声音，跪着又往朱紫雪的身前挪了一挪。 “夫人，那娆儿是年轻的不成器，可莹儿却是知道，那娆儿是异食园的出身，而且莹儿今日在祠堂还发现，除了楚小乔代杨清风来上香，还有旁人上的香！” 这府邸里头，人人都知道杨夫人是做了不轨之事，最后称为弃妇，郁郁而终的，谁也不愿意去沾这个霉头！ 第489章 私相授受 如今除了杨清风那边的人，也就只有杨老爷，会为已故发妻上香。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不晓得用了多少的手段和法子，朱紫雪自始至终没将杨老爷的一颗心拴住，哪怕一儿一女，如此尊荣富贵。 可娆儿这个与杨夫人有几分相像的女子已出现，杨老爷就不管不顾，甚至不管杨家的名声。一枝梨花压海棠，不知道让多少人看了笑话，却还是刻意无视那些闲话。而收了娆儿进宅子。 再看自己这屋子里头的摆件，各种奢华装潢，朱紫雪心中只觉得窝火。 正如楚莹儿所言，现在她的高位和富贵，都是格外脆弱的，只要稍稍一丁点的变动。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当初娆儿入府是将她逼退，现在楚小乔又嫁进来，更是让她比过去难过了许多！ 不仅楚小乔进来削了她在府中的权利，更是直接得了大笔的银两，清心阁补上的那一笔银子，就是她从自己的体己钱里头扣出来的，免得再惹事端。 最让朱紫雪愤怒的是，春响宴那日，不仅杨牧沉在程府出大窘，她院子里头的那块熊皮也不见了！ 试问了所有院子里头的下人，竟无一人知晓其下落。 黑熊多是秋季狩猎得的，现在想再补一块一样的不可能，如此一来，春响宴对朱紫雪而言，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娘，你瞧这是什么？” 正愤恨，杨牧沉将一方帕子递上，这帕子正是楚莹儿偷拿了楚小乔的帕子。朱紫雪一眼就能从中看出阴谋。 “有何打算？” “今日，儿子带着莹儿去祠堂里头拜祖宗，正见到楚小乔在跟杨庆眉开眼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儿子便想着，不如直接借机，将这事情坐实了。” 先前，杨夫人就是与下人媾和被杨老爷撞到，这才失了夫君欢心，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杨清风也是断然受不了如此刺激的！ 就算杨清风不信，但这一遭，也足以对其打压。 楚莹儿看着杨牧沉拿着手帕邀功，自己也不多言，只是默默低头，继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在朱紫雪的眼里是否有用，毕竟她知道，自己身为人夫，能依靠的只有丈夫。就算这个丈夫不靠谱，但在这个丈夫倒台之前，她只要“依附”于杨牧沉就好。 功劳是他的，那么责任也是他的。 最后拉的仇恨，也会到他们身上。 朱紫雪接过那一方帕子，眯着眼睛。脑中想到的是这几日黎氏日日不间歇的往清心阁去，眼中又显出杀气。 的确应当杀杀楚小乔的气焰，不然自己在这杨府就当真要孤立无援了。 “来人，去将黎氏唤来，叫他带着儿子一并过来。”朱紫雪扬声朝着门外吩咐。 门外丫头一应间立刻点头去办事，朱紫雪会配合是理所应当，但楚莹儿仍是一惊，连忙抬头去看朱紫雪。 “夫人，您可是要将此事当面对峙？那哪能……” 若是当面对质。黎氏定然不会信朱紫雪的，而是相信自己儿子，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抬手将帕子还了杨牧沉。朱紫雪才不是如此无脑之人，这一下不过是为了将人叫过来，转移黎氏的注意力。然后叫人直接放在杨庆的房中。 只不过她方才那一句也是试探，一眼就看得出，这帕子不是杨牧沉拿来的，而是楚莹儿使手段得到的。 想着，朱紫雪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即包含深意的去看楚莹儿，楚莹儿这才意识到露馅儿，连忙又将头低了回去。 “别跪着了，坐下吧，免得一会儿人来了，给外人看了笑话。” 这楚莹儿不是要演孝顺和忠心么，她就看看这蛇蝎女子的忠心究竟是什么样。 很快。黎氏就被带来，而杨牧沉和楚莹儿就被当着面儿好言遣散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大嫂，这么晚叫我们过来，可是有何要紧事？” 黎氏哪里晓得自己朱紫雪的阴毒心思，只听了侍女的传话，就赶紧过来了。 “你们夫妻团聚。现在天色又晚，我的确是不应当再叫你过来的，不过我也是方才瞧了牧沉和莹儿，这才感叹时光如梭，情不自禁的叫你来的。” “原来嫂子是如此想的，那我便陪着唠唠便好了，倒是杨庆，这东奔西走也够累的了，就叫他先回去吧。” 让杨庆先回去是黎氏真的心疼孩子，这才如此开口的，岂料朱紫雪却又是摇头。 “这一次，我想到的事情就是和庆儿有关的，不然作为大娘，我哪里会不心疼侄子？” 朱紫雪一副疼爱孩子，慈祥怜爱模样，岂料杨庆却毫无表示，仍是定定的坐着，连侍女递上来的茶水都没喝一口，俨然是已经出神飘到九霄之外了。 朱紫雪有些下不来台，便又将攻势转回了黎氏身上。 “这转眼就是二十多载了，清风和牧沉都已经成家，庆儿的年纪也不算是小了，可有婚配人家？若是没有的话，早些定下，也能早些安定在府里头，不必再东奔西走，多在你膝下尽孝，不也是极好的？” 一语戳中黎氏渴望，黎氏立刻脸上一喜，脑子就要跟着朱紫雪跑，岂料杨庆却是冷声一哼，硬是打断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话语。 “我父亲已经成家，曾经也算是儿女双全，如今不还是东奔西走？能说他是不尽孝不爱妻儿么？他现在在外行商，不也是为了整个杨家？” 先前不觉得朱紫雪多话不安好心，现在他倒是能明白当初父亲杨开协的苦恼了。 亲戚见面极少，这一见面就要给自己安排亲事，是何居心？ 摆明了是要利用自己的婚事来成就她的什么阴谋诡计！ “庆儿！退下，不许对你大伯母无礼！” 黎氏一声低呵，随即还是跟着朱紫雪闲聊了起来。 她们二人倒是聊得投机，杨庆坐在一旁听得无聊直响打哈切，格外后悔今日怎的没答应和父亲一起出去应酬商客。 第490章 一转攻势 二房被绊住在正院，杨开协又不在府里，二房的宅院此时便是空门，令杨牧沉安排的人手畅通无阻的进入。 清心阁里和二房相差无几，只不过二房是到了家之后毫无防备，楚小乔和杨清风是故唱空城计。 不仅是楚小乔和杨清风出去了，就连红螺、宏二，两个从异食园来学调酒的下人都被带了出去，唯独剩下小桃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后院里头沉思。 一行人出了杨府驾了辆马车，在集市上徘徊。 天气渐暖，夜市摊子更多，商铺的人也更多。热闹得紧。 只是路过程府，却是灯火斑斓，映衬着门上的白色挽联，冷冰冰的白灯笼挂在檐下。好像招魂灯一般，凄惨又渗人。 “你去一趟曲妙阁，告诉柳鸢姐姐今日程府的事情，另外一个，你去异食园一趟，跟碧海交代一下三妹妹的事情，记得快去快回。” 楚小乔将异食园来的两位安排下去，这便催促着前面赶车的宏二和红螺。快速的离开了是非之地。 “少夫人，咱们这次都出来了，就留下小桃一人在院子里头，她会不会出事？” 红螺在前头低声发问，明显是不放心院子里头。 楚莹儿偷了楚小乔的帕子，自然是要加以陷害，不用猜测便知道是栽赃楚小乔与其他男人私相授受有私情，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在住处找出赃物来，让人百口莫辩。 杨清风和楚小乔已经猜出，可能会有人往清心阁捣乱放东西，不在院子里头守着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往外跑，留小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在院子里头。 简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小桃是府邸里头的老人了，留她看家是常事，若是连她也跟出来，别人难免会疑心，咱们这空城计就失败了。” 楚小乔计划的空城计，可不仅仅是躲过一劫，还要直接反杀回去！ “少夫人是想顺水推舟，让朱姨娘自己打脸？”宏二眼睛一亮，不由的心中称赞，这少夫人行事，当真有自家少爷的风格。 “正是，更何况现在的情形。就算是要将小桃带出来，小桃恐怕也没那个心力跟着咱们出门享乐。” 这一趟出来是给朱紫雪动手脚的机会，也是给自己放松放松，免得在府邸里头一直紧绷绷的。 既然出门，自然是要好好玩玩，车子驶离程府，进入了集市里头，人就多了起来，车子行进的慢，楚小乔就打算拉着杨清风下车。 只是她刚要起身，却被杨清风一把拉紧了，直接有跌坐回了座位上。 “赶车。快！” 一声低呵，楚小乔只觉得肩头一紧，是杨清风搂紧了她，而杨清风的另外一只手直接攥紧护栏。 宏二也格外听话，下一秒只听一声吆喝，随即马鞭一甩，拉扯的两匹马儿立刻甩开蹄子就往前狂奔。 马车立刻在地上开始颠簸，好在有杨清风的搂扶，楚小乔才不至于被突然狂奔的马车甩出去。 就在马车狂奔的同时，楚小乔听到门外也传来另外一辆马车的动静！ 不对劲，有杀气！ 方才这辆马车不声不响的靠过来，现在自己一走就马上追。明显是被人派来有猫腻的。 两辆马车同时在集市上狂奔而起，路上行人小贩纷纷惊呼避让，很快劈开一条宽阔大道来，宏二驾术极佳，瞅准了一个胡同就拐了进去。 后面的马车拐弯不及，直接冲到了远处去，可一行人仍是不敢放松，因为楚小乔分明听到了飞檐走壁的动静。虽然声音不大，可那房屋瓦片噼里啪啦被人踩响的动静与车轮翻滚的声音交织而响，是格外炸耳朵的！ “当心！” 赶车的宏二一声惊呼，红螺躲闪不及，倒是宏二手疾倍“看”小说将她的脑袋往下一暗，随即一只羽箭“邦”得一声扎进了马车的车厢木板上。 力道极大，羽箭的箭头全然没进木板里头去，带着黑色羽毛的尾巴还在因为余力抖动着不肯停歇。 楚小乔看着前头车厢木板上冒出来的箭头，心下暗惊。 知道楚莹儿入府会有麻烦，却没想到麻烦来的这么快，而且动静这么大！ 马车继续在小路上穿梭，惊扰了不少户人家。最后车子一路沿着护城河而奔，远离了闹市，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才彻底跑开。 而后头追赶的马车也是再不手下留情。只见几个黑衣人已经从马车车厢之中蹿出，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杨清风和楚小乔的车顶上。 宏二本想再赶快一些，将他们给甩掉。岂料前头的小巷之中，又是一阵马蹄之声，随即，两个骑马的黑衣蒙面刺客已经到了跟前，迫使着宏二勒紧了缰绳。 车子骤然停下，车里头的楚小乔被颠得头晕眼花，不由的攥紧了手下的衣襟。 那衣襟是杨清风的，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手臂有收得紧了一紧。 “无事，等着便是了。” 清清冷冷的低沉男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望去正瞧见他弧度精致的下巴。 那如玉般的面容早没了往日里对自己玩笑时的少年模样，此时他犹如一个智者，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目乌光灼灼，似是能透过车帘，看到外头的局势。 冰冷的气场压人。天上雷公，冰川古神，不过如此。 楚小乔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却无压迫之感，有的只有安心与放心。 两人成婚的这一月有余的时日里，杨清风对她百般顺从，简直就是个少年。脸上笑容从未对她吝啬，此时他却瞬间蜕变，又成了素日里万人不可敌的杨家嫡子。 这一遭，就算是要悲剧收场，也是值得了。 就这么一念之想的功夫，外头的刺客已经将马车从四面八方围住，宏二紧握马鞭，红螺的长刀已经出鞘，只等着对面的人冲将过来。 楚小乔有红螺的短刀，却是没带出来，她贴在杨清风的怀里，早就将他身上摸了一圈，全然没有半分铁器。 今日只想着对头会在院子里头动手，没想到他们还会在外头来，当真是失策！ 第491章 装蒜套话 还未来得及思索清楚，一声兵器相撞的动静已经将楚小乔的神思拉扯回来，透过半开的车帘，红螺已然和扑上来的两人缠斗，宏二也立刻被旁人吸引走了攻击。 随后，只听车顶上有金属摩擦的动静传来，楚小乔还没来得及抬头，腰间肩头一紧，眼前场景一晃。整个人已然被杨清风抱着冲出了马车。 下一瞬，楚小乔搂紧他的脖颈，就见到马车顶上。两个刺客正将没顶的长刀刀刃从马车顶里头拔出来！ 方才若是慢一拍，两人就直接要被插成糖葫芦了！ “少爷少夫人！当心冷箭！” 红螺提醒，然而杨清风哪里用得到她提醒？ 衣摆翻飞之间，整个人已经踩着码头凌空一翻，稳稳落地，两只羽箭擦着他的衣襟唰唰而过。扎进了车辙里。 楚小乔只觉得一阵头晕，全身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待他稳住，自己还是被他稳稳的抱在怀里。 “快放我下来！” 楚小乔拍拍他肩头，示意他自己可以自保，岂料杨清风半分松下力道的意思也没有。 宏二和红螺那边缠斗得不可开交，剩余的人都围着杨清风和楚小乔，还有一个手持长弓的站在远处马车顶上，已经搭箭拉弦，只要瞅准时机，把被包围的两人射个对穿不是问题！ 剑拔弩张之间，杨清风却是不温不火，反倒是轻松的笑了笑。 “你们的主子，也就这些本事了，全然不想想，得罪了上头，哪还有你们回去立足的地方！”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令众人都是一僵。不仅刺客们僵住，就连最贴他心意的楚小乔都是一怔，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是何意思。 却听杨清风又开口。 “绕树三匝，也得找到可靠的枝桠，否则你们全站上去，也得塌下来。” 他目光发寒，如同冰刀，直戳躲在最后的那个刺客。 不论是什么行当。躲在最后头的，要么是最小的，要么就是地位最高的。 楚小乔倒是明白了杨清风的意思，他是在冒充刺客里头的那些神秘雇主，既然先前已经有过交手，他们定然知道自己这边也有刺客，如此一来，便会让这些人误以为是在和另外一方势力博弈。 若是当真无心会沙场，他们应当会和楚小乔这边的无泽一样。断然不会找杨牧沉、楚莹儿这样的人继续作恶。 出来的一共也就六个人，方才杨清风一出声，众人的动作立刻一停，皆转头看向他。 面巾之下，彻凌的眉头死死拧住，看着杨清风方才的身法。细品着他的话，心中忽得有了些许不安。 为何这杨家大少爷方才一跃而出的姿势，与那人有些相像？ 对峙片刻，只听“噌”得一声，彻凌的长刀出鞘，刀尖直对着楚小乔和杨清风的方向。 杨清风一眯眼睛，随即将楚小乔慢慢放下，但搂着她肩头的手还是死死扣紧，没有松开的意思。 寒光一闪间。彻凌足尖聚力，直朝杨清风攻去！ 杀气逼近犹如泥沼中隐藏的一条毒蛇，被人发觉出来。就起了杀心。刀尖似是有了灵魂，入一阵风般迅速且让人无可躲。 嗜血锋芒到杨清风面前，却化作红鹰朝斜下滑行。直朝着楚小乔的腹部而去。 楚小乔已然拔下了自己的发簪，要去往杨清风的面前挑开刀尖，岂料突然变相，她措手不及间，肩头那只手忽得化作虎爪。 五指收紧如同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随即整个人衣袂飘然，硬是被杨清风一只手朝上一翻，整个人如同一直飞镖一样在半空中飞了起来。 下一秒，杨清风另一只手一接，正接住她的另外一个肩头，把楚小乔从右边翻转到了左边来。 彻凌一惊，想要变换身法已经来不及！ 杨清风长腿一抬。素色的袍子飞扬之间，已摆上绣着的仙鹤祥云栩栩如生，在彻凌眼前化作一道动景，似是那冰丝绣出来的仙鹤当真要化作灵兽扑面而来，叨瞎他的眼睛。 下一秒，那厚底的长靴奋力一落。直将方才杀气四溢的长刀踩进了脚下的泥地。 动作行云流水间仿佛文人泼墨挥毫，只是他挥舞的不是毛笔，而是楚小乔这个活人。 彻凌惊愕他这一招不躲反踩，立刻抽刀，另一只手已然将自己的短刀抽出又去刺面，杨清风只是微微一歪头便躲过，似是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反而顺势一松脚，直攻彻凌的下三路。 彻凌一惊，凌空一个翻身朝后撤去。 不仅是彻凌惊愕，就连楚小乔和其他的人也都吃惊。 在切磋之中，攻人下三路是格外不要脸的做法，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会因为羞耻而对其退避三舍，怎的这杨清风却是如同流氓一样？ 难不成，当真是平时越正经的人，动起手来就越没皮没脸？ 想想两人成婚之后，他经常对自己涎着脸，楚小乔不由暗暗点头。 彻凌退下，其他的人立刻又攻上来，一瞬间刀光剑影不亚于前世的枪林弹雨，刺客刀刀朝着致命的地方捅过来，但凡挨上一刀，不死也是残废。 可杨清风就是搂着楚小乔不放开，对他们攻来的刀刃也是只躲不攻，却又恰恰好是让刀锋擦着自己而过，险险的让人以为他命不久矣。 一次两次，旁人还会觉得是自己出刀有误，可第三次再是如此，他们便知道是杨清风故意为之。 他那本能的可以让楚小乔也吃惊，每一次刀下托生都让她心口发颤，但她也渐渐发现，杨清风如此身法，简直就像是一个从良了的小流氓，看到漂亮的姑娘，总是忍不住要逗弄一番。 杨清风身法一招一式都不攻击，却是足够嘲讽挑衅，而且暗中的踩刀与挥拳踢腿，总是能击中意想不到的地方！ 剑走偏锋，如同一条泥鳅一般，叫人看得住抓不到，心烦意乱之间自己跌入昏睡，惹得一身脏，很快那两个刺客就撤退了下去，再一次与杨清风对峙！ 第492章 知府异常 他们二人已经眼冒凶恶，气喘吁吁。 人在愤怒之下，更是会不经意的用更多的力气去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怎的，你们是拿我的话，当成笑话听的么？” 杨清风却是没有费多少力气，此时仍是搂着楚小乔，定定的站在原处，戏谑的环视着旁侧的几个刺客，最后视线定在了最远处的彻凌身上。 方才那一套动作下来，彻凌已经将他的身法看了个清楚，那简直就是流氓打法，虽然不好看。却是足够好用的。 绝对就是那个人！ 彻凌脸色阴郁，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足够旁人看到他眼底的愤怒。 杨清风还在装着高深，但楚小乔知道他根本没有装下去的必要，就方才瞧他的身手便可知。只要他真的放开了动手，夺了一把刀过来，足以杀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可他没有，他现在所做与其是在保全所有人，倒不如说，是在拖延时辰想要等些什么。 “今日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你们现在的主子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若是往上讲一讲。你们怕是连现在容身之处都再没有了。” “你不会！杨家也是你家，你不敢！” 彻凌回应，这一声是出于本能的一声喊，就连杨清风自己也没想到，这还是自己头一次与这一伙人正面对话。 不过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现在对面和她说话，那就证明，自己还是有资本和他们说话的，若对方只是将自己当成猎物，断然不会有过多情绪在。 自己方才那一番话，戳中了他们的所需与痛楚！ “我既敢说，那便是一定能做得到，更何况，你们在这儿跟我耗着，也捞不到半分好处。” 两方都有试探的味道，似乎就是杨清风话说的不够绝，他们才觉得是假的，而不肯退让，但瞧着方才杨清风的伸手，他们又不敢贸然上前来。 岂料就在杨清风此言讲完，忽得又听一连串马蹄呼啸声传来，众人又是一惊，唯独杨清风还屹立不动。 破空之声而响，四五道羽箭带着杀气扑面袭来！ 刺客连忙躲闪。只听得彻凌一句“撤”，刺客立刻同来时一样，马车一动，众人跃上马车飞速离去。 只剩下四个人站在原处，面面相觑了一瞬，宏二和红螺又一次警惕，楚小乔也攥紧了发簪，岂料身边的杨清风却松下了搂着他的力道。 “没事了，来得是自己人。” 声音轻轻，没了方才的阴沉冰冷，又成了对她时特有的温和，如同涓涓流水般温润。 抬头望去。却正对上杨清风垂首，他本是想蹭一蹭楚小乔的头发，岂料她这一抬头，正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杨清风顺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两人鼻尖相蹭，惹得楚小乔一阵脸红，而远处骑马而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不过杨清风感知灵敏，在马匹靠近的时候，便停了亲昵的动作，将楚小乔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自己脚步一迈。挡在了她前头。 来者不是旁人，而是柳梁宇，宏二和红螺看清楚来人面貌，也松了一口气。 柳梁宇拉着缰绳到跟前，马蹄止住，他定定的看着杨清风，眼中复杂莫测，但当楚小乔从他身后探出头的时候。他立刻用平日里的亲和掩盖了眼神之中的深邃。 “柳大人？您怎么来了？”楚小乔惊诧。 别说是柳梁宇了，就是柳鸢她都已经许久未见了，现在自己有难，他居然能来的这么快，当真是件稀奇事。 “也是亏得你手底下的人调教的好，不然在下也未必能尽快赶来。” 言罢，柳梁宇又将视线投到了杨清风的身上，而此时，楚小乔也想到了先前杨清风对刺客的各种拖延时间，似乎就是在等着现在柳梁宇过来解围。 杨牧沉拥有刺客，再怎么大胆也不敢直接暴露，否则得不偿失。 但是。杨清风方才一直跟着自己在一起待着，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或者在自己眼皮子低下捣鬼呢？ “多谢柳大人相救，先告辞了。” 杨清风却是没有看到楚小乔的疑惑。规规矩矩的朝着柳梁宇一行礼，随即就要带着楚小乔回去，岂料倒是被柳梁宇给叫住。 “且慢，既然都已经带着夫人出来走街又玩了。不放再去曲妙阁看看，妹妹与小乔许久没见了，也甚是思念。” 两人都心仪楚小乔，所以不是很对付，两人之间虽是为了程府才绑在一起互利，但两人之间也只是必要的时候才联络，现在如此邀请，看来的确是有事。 如此，也只能去一趟。 将马车上扎眼的羽箭拔掉，两人又上车，这一次有知县和衙役一路护送，就算这些衙役们都不是什么身手极好的，但到底是官面上的人，也再没有刺客骚扰。 马车里，楚小乔不满的扯了扯杨清风的衣袖。 “说，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去向柳梁宇求助的？”楚小乔凶巴巴瞪着眼睛。 杨清风却是一愣，不由得一笑摇头，笑自家夫人真是傻了。 “方才柳梁宇的话，你没听清楚么？他说的是你手底下的人，那自然就是你手底下人报的信，和我可是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可能？我可没有下旁的吩咐，你也是听到的！” 楚小乔朝杨清风瞪着眼睛，自己没反应过来杨清风的意思。杨清风无奈才解释。 “你的人去报信回来，看到咱们被围攻，自然也要去求助的，第一去的就是异食园，碧海脑子最清楚，她再直接朝曲妙阁呼救，这不是极正常的么？” 一经提醒，楚小乔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硬上去的气势又软了下来，想着方才去传信的两个人，不得不暗里肯定他们的头脑灵活。 到了曲妙阁，宋楠在门口等着，见人来立刻带着人往里头请。 曲妙阁今日没有场子，因为楚小乔的缘故，这里也和异食园一样，在闲暇的时候成了茶馆，一楼的红台上一个小花旦咿咿呀呀的唱着。 第493章 儿时恩师 楚小乔还没来得及看看那些茶客们喜欢吃的东西，就被人往楼上请了。 柳鸢在三楼，一行人到了的时候，柳鸢早就端坐，直接唤下人来上茶。 “什么事儿啊，到这儿来商议，还这么急切？”楚小乔奇怪的看向柳鸢。 若是生意上的事情，一般都是在二楼的包厢，这三楼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居所，在这里他们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但现在还是请外人进来，可见是急事。而且是私事。 “是程知府那边的事情，程雨晴逝世的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还有别的更奇怪的地方，所以这才着急请你们过来看看。” 在曲妙阁置办了盐铁私营的铺子给程知府之后。也暗中对程府分配了人手加密去监视，所以就算楚小乔不派人来汇报，他们也是知道程雨晴去世的。 只是程雨晴去世就罢了，程知府悲痛之后居然没有发丧，只是贴了挽联挂了白灯笼来祭典，而且紧闭程府大门，就连灵堂等都没有摆设。 这可是比往日里程知府溺爱女儿的模样相差甚远，所以柳氏两兄妹立刻就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不仅是对程雨晴不发丧。而且在铺子里头的伙计还说，程知府提了大笔的银子出去，以及铺子里头的地契和各种文书，也都已经被他拿去了。”柳鸢道 拿走地契和文书，又提走打量的银子，这简直就是要出手铺子，然后跑路的意思。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旁的事情？”楚小乔又问。 “有，当然有，程府专门派了人来告假，还交了文牒。” 文牒是格外正式的一种证明，比如去到哪个城池，要路过或者再此行事，便要有通关文牒，每个阶级、不同身份的人通关文牒也不一样。 这一次接话的不是柳鸢，而是柳梁宇，他们兄妹二人一个做官一个行商，商完了，那自然就是官场上的事情。 “文牒是告假用的，程知府盖了章，还有上面的官员盖章，以他近日心事郁结不畅为由，要出趟远门，衙门里头的事务近日他便撒手不管了。” 可即便是程知府撒手不管，也会有别人管理。所以也不能趁机做什么。 听柳梁宇说完，楚小乔便垂首沉思。 “这女儿去世，是大悲之事，不发丧也就算了，也该找找背后黑手，而不是直接卷着东西跑路才是……” “他不是跑路了，而是去找高人帮衬了。” 杨清风一语断了楚小乔的思路，楚小乔一怔愣，转头再去看杨清风，发现他又一次收敛了轻松的神情。 先前他曾讲过，认真的自己模样好看，认真的他也是格外俊美的。 一旁柳鸢瞧着楚小乔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得掩面偷笑，幸是一旁柳梁宇的思维还和杨清风的思绪搭在一起，才没有让话题跑偏。 “杨少爷猜得不错，正是去找高人求救的，现在程府所有人都在忙着为程知府收拾行李，这是我的人从程府拦下来的信鸽。” 下人将一只檀木的圆笼提了上来，掀开笼罩，里头正站着一只不安分的白色红眼的鸽子，正咕咕的叫个不停，拍打着翅膀，为突如其来的囚禁而感到不满。 鸽子的腿上绑着一只竹筒，下人将鸽子抓出来。那鸽子活力无穷，好几次险些脱手，带杨清风结下上头的纸条，才又将鸽子丢回了笼子里头去。 “旧事重提情非得已，十里亭再见还望遣派莫祖，施以援手。” 他轻轻的读着，最后一双乌光发亮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莫祖”二字，似乎是这两个字就是他心上的一根针。如今一碰就生疼，拔不掉也不能再往里头插。 柳梁宇也看出杨清风的情绪，忽的一眯眼睛：“怎么，杨少爷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这字条，你们看过么？”他不答反问，的来的也是摇头。 信鸽是刚才抓到的，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看到异食园的无泽着急忙慌来求救，这便直接带人去解围了。 不论是字条还是信鸽，现在所有人都是一起看的。 这一条小小的纸头上，对于众人来说是一下触及了三个人，一个是程知府，一个是程知府托付的人。另外一个就是莫祖。 但对于杨清风而言，这一张纸条所对的，是四个人。 “这位‘莫祖’，我应当认识。但是我又不认识。” 言语间，杨清风将那纸条卷好，塞回了信鸽脚上绑着的竹筒里，随后又一次四下环顾。 这里是柳梁宇曾经在曲妙阁居住时的房间。长久未居，此时除简单的一些用品，什么也没有，杨清风也没有来过。 他四下里头张望，自然不会是找什么东西，柳梁宇能看得出，他是在警惕。 “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这鸽子放了，断然不能给别人瞧见，让它照旧飞便是了。”柳梁宇将事情吩咐完，便对着下人一抬手。 下人转身而去，立刻办事。 “杨少爷有什么话，大可直接说出来，这异食园是我兄妹二人一手办起来的，能在这三层伺候当差的，自然也都是信得过的下人。和宋楠是一样的，绝不会将咱们私密的是说出去。” 宋楠是柳梁宇儿时的家仆，后来一起漂泊有过命交情。 杨清风闻言，才点点头掂量着开口。 “我曾经游历学艺，带我和宏二的师父就叫莫祖。” 那师父是个老不正经的滑头，奈何当真有本事在身，性格又随和，只是带着杨清风和宏二的时候。他已经是病入膏肓的年纪，身上余毒未去，命不久矣。 杨清风和宏二想得知师父真名，可师父却是不讲，只给他们讲了莫祖这个名字。 名字不是师父的本名，本名也是无从知晓，杨清风和宏二只知道这个莫祖是师父的一个仇敌，也算是同出师门，但若是见到，定要赶尽杀绝，绝不能对其有半分怜悯之心。 先前杨清风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出身，更不知道这个莫祖是何人，现在与程知府牵扯上，再想到方才刺客看自己的神情，他的脑袋一乱，能冒出好多种想法了来！ 第494章 心中苦闷 本想着刺客是自己无意间招惹上的，却没想到，自己早就与这些亡命之徒有了渊源。 总而言之，还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次也只是得了消息，旁的事情还得等着看后续。 走出曲妙阁的时候，杨清风的脸仍是阴沉的，整个人的脑子也是混混乱乱的，楚小乔本还想借着机会和柳鸢多说一些话，可看到杨清风如此模样。最后还是作罢，赶紧陪着他上了车往回赶。 马车之中比来时要寂静的多，杨清风也比出门时要冷得多。就连楚小乔坐在他身边都有着一股压抑感。 更别提前面赶车的宏二和红螺，他们总觉得车厢里头没有坐着少爷，而是拉了一座冰山。 瞧着身边人心情阴郁，楚小乔也没了再在街上晃悠的心思，拉了一拉杨清风，想要为他疏解心结。岂料他的反应也只是低头瞥了她一样，随即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是一如既往的动作，符合她心意有格外体贴，只是此时他苦恼着，臂湾里也没了往日的温度。 只是此时也不适合多说，两人只能沉默着先会府里去。 府邸里头倒是一切如常，没有刺客在清心阁，小桃还是心思沉重的等在院子里头，不过她已经按照吩咐，将藏匿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柄折扇，正是从二房的院子里头拿出来的，小桃一眼就能认出是杨庆的折扇。 将那折扇处理掉，楚小乔就遣散了众人回去歇息，便要拉着杨清风回房。 距离就寝的时间还有一段，两人入房，没了外人，楚小乔为他脱了外氅挂起来，又断了茶水和一些水果来。 烛火摇曳。春夜微寒却还不彻骨，楚小乔递过去的热茶温度刚好，可杨清风端茶盏无声坐着，如同一尊雕像，冰冷僵硬得毫无生气。 茶盏在他手里，就像是个摆件一样，就那么被他直挺挺的端在手里，指腹捏着碟边，旋旋的似是随时会掉落。 瞧他丢魂儿的样子。楚小乔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转身过去，一把又拿回了他手上的茶盏，搁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去。 “我还没喝……” 杨清风这才回神，连忙开口提醒，岂料楚小乔只是反瞪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你自己个儿没喝啊？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已经喝完了。” 反嘲他之后，楚小乔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杨清风就又一次跑神了。可见儿时跟着的师父，在杨清风的心中有着父亲一般的地位。 楚小乔无奈，却也不打算现在开口，让他自己真正的静一静，自己再开口，才是最好的。不然男人定然会心烦。 将床铺铺好了，就将杨清风扶到床榻边，帮他更衣去髻。 吹熄蜡烛，两人入寝之后，盖上被褥，楚小乔就所在杨清风的怀里假寐。 月光如同碎银一般，伴着无声的时间在屋子里头静静流淌，照亮了一片地方，未被照亮的地方就是一片阴霾。 就跟他的心一样。她照亮的地方很多，可总有一些角落是见不了阳光的。 床边纱帐有一条不宽不窄的缝没有合上，银华泄进来洒在鸳鸯被上。令杨清风觉得有些晃眼。 可他没动，一直搂着楚小乔，待她呼吸平稳。安睡下去，这才打算起身拉上纱帐。 “真正心静的人，不会觉得这月华晃眼扰心的。” 轻柔柔的声音传来，杨清风刚坐起的身子一僵，随即轻声回复。 “吵醒你了？” “我枕在你胸口，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着，我哪能睡得着？” 言语间，楚小乔抬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杨清风便知道，楚小乔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入眠，她与他同心一体，他不眠。她也安心不下。 不待杨清风再反应，楚小乔也已经坐起了身来，将那露出来的缝隙拉严实，随后有伴着杨清风躺回软枕上。 “自己一个人静想了那么久，可是想出什么眉目来了？” 杨清风摇头，他脑子里头仍是乱七八糟的。浑浑噩噩，似是有什么想通了，可细细想起来，却又是什么都没有想通。 岂料自己正为难，臂湾里头却传来楚小乔轻轻的笑声，随即杯子里的人一动，自己身上一沉，她已经从床榻上翻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犹豫不定的模样。”言语间，楚小乔一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尖。 杨清风却是一拧眉头，反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什么意思？我头疼，你就舒坦了？” 难不成她方才假寐陪着自己，根本就是假的？ 岂料楚小乔却连连摇头，给了杨清风另一个解释。 “我不是喜欢你苦恼头疼，是喜欢你心里头的那抹善意和少年郎的淳朴，如若你是个十恶不赦老奸巨猾的人，哪儿还会有这些那些的苦恼？” 这一句反问戳着杨清风的心，倒是叫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他忽然觉一阵难为情。 纱帐中昏暗，两人相互瞧不清彼此面容，可楚小乔就是知道，此时的杨清风定然面颊上带着少女情窦初开时候的绯红。 思索间，不由的伸手去捏捏他的脸颊，果然，是有些温度在脸颊上的。 “你苦恼的，无非是你师父的身份、这个莫祖究竟是何许人，哪些过去的恩怨会带来什么麻烦而已，还有便是你师父的身份和刺客以及曲妙阁那边的关系，对不对？” 若是杨清风的师父是刺客，那杨清风也算是柳梁宇的半个敌对了，若不是刺客，那这招惹了刺客恐有灭门之灾。 前面的恩恩怨怨楚小乔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师父究竟是何种情况下同杨清风讲了莫祖这个名字。 但转念一想，这院子里头还有个为了找妹妹该名字的小桃，恐怕这小桃的改名，也是杨清风从师父身上的来的灵感，搞出来的这么一出。 “太远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曲妙阁那边，柳姐姐和柳大人都是通情达理、懂得人情世故的，总不会因为你的师父为难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至于陈年旧事……” 第495章 夜见小姐 “陈年旧事，我是不能说得准的，你只能自己烦心，但若是说现在，我一直站在你这边，会出什么事情，咱们一起扛，你知道，我是能抗下许多事情的！” 她语气轻轻，所言每一字其实皆与他所想吻合，但她亲口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总比他自己闷头想出来的要能安心的多。 “小乔。你可当真是我的一朵解语花。” 语气带笑，她便知道，他的心渐渐清明下来了不少。 虽然还是一对麻烦没有解决，可只有一颗心平静下来。才能想得出解决问题的法子来。 “一朵解语花？除了我，你还有别的花？你还想有别的花？” 他轻松下来，她就咄咄逼人的往上凑，不老实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又往上爬了爬，双手握着他的肩头，好像一只凶猛的母狮子。 杨清风连连求饶，抬头用前额蹭了蹭她的鼻尖。练练求饶。。 “没有别的花，就是想，我也是不敢多想的，此生只有你一个，我整个身价都给了你，干嘛不都是你说的算？” “你的意思是，你若是再有了银子，或者你没有给我玉佩，便定然要纳妾了？” 不怕男人娶妾，就是怕他当真被妾侍迷了眼睛，那自己就真的毫无立足之地了。 杨清风闻言，却是在杯子里，抬手拍了一把她的屁股，又顺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她怕痒，连忙一缩，却被他顺势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你连我心烦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低哑得嗓子只剩下泡音，温热的气扑洒在面上，他一瞬间便反客为主。 “你不如现在算算账，看看还有没有闲钱，再多养一个外人？” 自然是没有的，不说生意上的周转。就算是有，楚小乔也不会让他有。 “你今日因为心情不好，欠了我一起赶夜市，我记着了，你回头得还我。” 素手落在他胸前，撩人的上下勾索着，将他的里衣衣襟拉开了一条缝，一股火从那缝隙之中喷薄而出，随即整个朝着她压下，将她包裹。 “我记着，你想什么时候还，收多少利银。皆可。” 他比往日更加温柔，她觉得自己好像跌入天际厚云之中，飘飘欲仙…… 末了，她才又蜷回他怀里，枕着的他的肩头来回蹭脸，就像猫咪喜欢主子，在求主子配自己玩乐一般。 “你若是再不老实，我可以提枪再战。” 杨清风握她肩头的手紧了紧，这才让楚小乔停住自己的动作。 “我在想，你若真是舞刀弄枪，可会是个怎样的威风模样？” 蹭弄的动作停了，可她的小动作却是闲不下来。伸出手去，洁白纤细的食指在他的唇上点了点。 他没有躲开，反倒是轻咬了她一下，激得她自己缩回了手指，攥成拳头，在他胸口闷闷的捶了一下。 “我不会那些，师父没教过的。” “怎么会？你身手那么敏捷的，哪里像是个白脖？” 楚小乔俨然不信。一下又将他方整理好的衣襟揪乱了。 “我师父虽说眼里，可平日里的性子与言词，可街上的泼皮无赖差别不大，只是个讲道理的泼皮无赖罢了。” 腌臜泼才能讲道理，也是极不容易的，怕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到了晚年，看来了不少，才想将自己年轻时候没有的东西补偿回来。 “若是没教你舞刀弄枪的，那都教了你些什么？”楚小乔好奇极了。 “舞刀弄枪也不算是完全没学，只是师父他老人家总说，我一个大少爷。有人伺候不需要这些本事傍身，但是又都要了解，所以我学的东西广而不精，倒是宏二跟我一同学艺。马鞭子能甩得呜呜响。” 在宏二的眼里，师父教他的一切，当真是将他当成“下人”来教导的，比如什么马鞭、茶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能适用，还教了他不少专门伺候人的功夫。 但在杨清风这里，师父除了重文之外，交给杨清风的东西更广，就像他出招，虽然是挑衅的流氓招数，可每一个动作都是格外好看的，与他风流公子的身份格外符合。 而且，任何东西到了他手上，哪怕是个活人。 这一点，楚小乔是深有体会的。 “看来，你师父也是个什么都会耍的，难怪没见你身上有过什么贴身的配器。” 若能将万物都为自己所用，的确要比只会用一样顺手的武器，更能在乱局之中走得顺畅，而且。乱世之中也是如此。 真正的统治者从不是自己身怀绝技的，而是可以让那些身怀绝技的人为自己所用，能将万物为自己所用。 想到此处，楚小乔不由得惊了一惊，这个时代，能有此所想的人，定然不是凡夫俗子。 “清风，你娘的娘家。究竟是何家？你这师傅……别是什么高官显贵，甚至皇室的人？” 她有此猜想，并非无礼，而是她能从杨清风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的惊奇。 “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已经睡着了，开始说梦话了。” 杨清风母亲的娘家现在都在那庄子里头呢，至于他师父，既然是前尘往事了，那就不必再多说了，更何况，他从不稀罕那些皇室贵族，过得不必自己舒坦多少。 两人终于是依偎睡去，可另外一边的异食园内院，杨白娇仍是不得入眠。 从知道了楚莹儿入府，杨白娇悬着的一颗心就吊得更紧，日日担忧着母亲兄长。 虽猜出杨府会有大变，可她仍是希望一切都好好的，至少家人都能平安顺遂。 已经过了更衣上榻的时辰，杨白娇却还是坐在桌旁，只不过桌上的灯烛已经熄了，屋里昏暗，她只能靠着外头的月光，模模糊糊的看着屋子里头。 楚小乔将内院的窗框都换成了玻璃，不拉帘子，便是一片月光清明。 不是为了替异食园剩那些烛火钱，只是她亮着灯，旁人便会知道她没睡，过来送点心茶水，宽慰她心情。 第496章 首饰头面 她已经寄人篱下，着实不能再给旁人添麻烦了。 有银华洒下来，清明的月光也比不上阳光，赶不走邪祟，只能将邪祟也镀上一层纯洁的银白，叫人分不清善恶美丑。 忽得，窗口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她连忙回神，转头间就瞧见一个身影在窗口，凑过去一看，便发现是周有才。 周有才立刻指了一指门，杨白娇便知道他是想进来。 这个时辰。他应当回自己的住处了，没道理现在还在，不过因为这里是异食园，旁边又有人在。杨白娇也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便起身开门，放人进来。 四下无人，周有才却还是对着杨白娇彬彬有礼，行礼之后才开口。 “这乌漆嘛黑的，怎么不点个蜡烛或者油灯？” “又不需要看书写字，就不点了。” 杨白娇解释着，借着月光将周有才上下扫量了一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有才在这异食园待了这么久，没了原先的穷酸气，虽然日子他身上还是粗布长衫，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焕然一新了。 没了穷苦人待在身上的自卑和堤防，身上的书生气倒是显出来了不少。 “你不是有自己的住处？怎么现在这个点儿了，还在异食园里头，没回去？” 周有才的住处就是城郊邻近向下的一间小院子，和先前楚家的院子一样，只是他一个人住，不比人多那么拥挤，收拾的也是井井有条。 “明日异食园要开台子演戏，让我写了大字张贴在门口，闹得晚了一些，碧海姑娘就留我在客院里头了。” 客院就是异食园的西园儿，楚小乔离开了异食园之后，楚家也搬到了同心园去，两个院子给十来个人住，还是很大的。 “都这个点儿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两人共处一室，周有才还是有些局促，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他心里头还是明基着碧海和无泽给自己的任务。 “你都知道我没睡，却不知道我为何不睡？” 杨白娇觉得好笑，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何不睡外人的确不好猜测，连忙有改口。 “你怎的知道我没睡觉的？” 她这一改口是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毕竟那一句话她说得太以自己为中心，但她不晓得的是，周有才才不会因为她这几乎没有的大小姐姿态生气，反而会觉得可爱。 “你身上虽然已经大好了，但每次见你，都能瞧见你眼下青黑，一日更胜一日，可见你每日都未曾好好安睡过。” 自打自己进这异食园开始，周有才就对自己处处照顾，一开始自己病中的丑态。几乎全被他看过了。 现在他又提起，让杨白娇又是一阵脸红，幸好有白色的月光打掩护，才让她稍稍自在了一些。 “又、又让周秀才见笑了。” “无事无事，已经见的够多了……” 周有才话出口才觉出不对劲来，连忙改口，果然就看到对面的杨白娇已经脸红得没眼再看他了。 “杨小姐心中有事，失眠意乱是正常的，不过一切皆会过去，你定然会平安顺遂的，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最后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最后遭罪谁也替不了你。” 此言一出，又撩起了杨白娇不好的回忆。 记得当初，在杨府的时候，程雨晴曾对自己所言，自己在杨府不过是个表面光鲜，实则无用的大小姐，除了联姻，不会有人在意和关怀。 现在自己装病翘家这么久。无人来探望，可见程雨晴所言不错…… 一旁周有才瞧她神情愈加低落，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要再开口的时候，却听得窗外传来一连串的鸟鸣。 周有才这才连忙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先前一直掩盖的盒子。 “我今日来，是今天得了一套头面，想着你应当喜欢，就给你送来，让你试试。” “头面？首饰？” 杨白娇的神思被提溜回来，见周有才点头，她才是一声轻呼，本想着她是高兴了。周有才连忙要继续说那首饰多么精致。 岂料她一开口却全然反着他的想法来。 “平时的一对儿耳饰，就是最便宜的木头打得，也是要收不少手艺钱的，你买下这一套。就算不是金银，也是不少钱的，本就过得不如意，你要这头面也没什么用的。明日还是快退了吧，我就不试了，不然被人瞧出来带过，就退不了了！” 她旁的不懂，但跟着朱紫雪去各处采买过各种首饰，布料金银之类的，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听她竟是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考虑，周有才心中一阵悸动，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 “无事，这不是什么金银，而是最近楚姑娘在整治的琉璃，你看那窗户，就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琉璃是加了颜料，上了色儿的。鲜艳得很。” 前些日子，楚小乔从这里调走了四个人，杨白娇是知道的，其中就有种药材的窦姚和手艺极佳的贺璃。 当时他们都走得格外急切，杨白娇也知道他们是要出去做生意赚钱，倒是让她好生羡慕，才知道其实女子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出去，出人头地。而非只蹲在闺阁里头，如同犯人一般。 未出阁的女子与犯人唯一不同的是，犯人最后等来的是出狱或者砍头，而女子等来的，却是一个新的牢笼。 “我是从他那边的了些材料来，自己比着你们女子喜欢的发簪，现做出来的，可能手艺不大好，但大概瞧着，应当还是过得去的。” 周有才的声音将杨白娇从不好的联想里头拉扯出来，随即将自己布袋里头的盒子拿了出来，推到杨白娇面前打开。 那里头静静的躺着两只对钗和一副耳环，造型是花团锦簇得，格外华丽，琉璃为主，金银珠子坠饰流苏为辅。 杨白娇将蜡烛重新点起来，细细端详，果然能看到，这簪藏丝藏得不是很好，却也是足够精致和华贵的了。 “我鲜少戴这些，也没带过什么过于华贵的东西……” 第497章 耳后伤疤 杨白娇摆手想要拒绝，可抬头看见周有才望向自己那亮晶晶的视线，杨白娇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不是嫂子看哥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 “那、那就试试吧……” “好！我帮你！” 周有才眼睛一亮，立刻端了头面，就跟着杨白娇往内室的梳妆台前去。 两人未成婚，孤男寡女之间，如此相处不符教礼，可两人却是分而不舍，只觉得如此是最为舒服的，彼此间说不清道不明。 又或者他们知道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什么，可现在局势不对。谁也没有开口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杨家杨白娇现在如同弃女，没有楚小乔的魄力，她只能婚命听于父母，不像周有才还有大好前程。 周有才也只是个穷秀才。哪怕有心迎娶，也是没有资本。 他们相互觉得自己配不上，却又舍不得放手，就这么以“异食园之中人人平等，无本质差别之分”为由头和掩护，相互暧昧依偎着。 两人一同入镜，一个布衣长衫，一个素锦衣裙。虽是能瞧出些地位差别来，可也像是一对儿相依的璧人。 将那两支花团插上，随即又取了耳饰帮杨白娇带上，那耳饰是一对儿彩银的胡蝶坠了两片琉璃莲花花瓣。 她的耳孔细，那耳钩选的也是细的，当他的手触碰上去的时候，杨白娇觉得痒痒的，不由得缩了一缩。 “这个，我自己来吧……” 杨白娇接过他的手，便要自己动手，方才那轻轻的触碰，实在是让她觉得心里头似猫在挠。 “你自己来，我就在旁边瞧着。” 方才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也是他第一次与她触碰。 暖暖的，软软的，好像指尖刮过羽毛一样，撩的他心里头也是一阵悸动，涨红了脸再不敢多动作。 但他还是故作端详的微微俯下身，去看她的耳后。 这一看之下，他就是一拧眉头。 金色的蝴蝶在烛光之下乌光闪闪，琉璃折射着烛光映在侧颈耳后，映出一片五彩的颜色来，晶莹透亮的几乎像是水晶盈盈照过来的。 杨白娇的两只耳朵也是格外精致得如同人鱼的长鳞，耳后一片洁白。而另外一边，却是一片乌色。 “你在后头看什么？瞧我前头如何才是。” “玲珑云髻生花样，飘飖风袖蔷薇香。真正的美人，面容精致，身姿娇娆，就是背影也是气质非凡，风情万种的。” 这话夸得讨喜，也令杨白娇欢喜，脸上又泛起娇羞的红晕来，娇媚得好像一朵含苞的牡丹花。 杨白娇从未被金银罗翠环绕过，如今两只花团紧蹙的琉璃簪上发髻，靠在一起所在发髻之下点缀。就将她整个人添了两笔明媚的色彩。 “好看，合适！” 周有才不由得伸出手去，心中感叹杨白娇美貌的同时，又惊愕那些沙子放进坩埚之中后，竟然能变成如此漂亮的晶莹琉璃。 “只是可惜，和珍珠排簪有些旧了，回头等有机会，再给你换成新的，会更漂亮的。” 言语之间，他的手不自觉的盘上了杨白娇的发髻，那发丝黑亮黑亮的，好像绸缎。 “太、太近了……” 直到杨白娇有些惊慌的后撤。才终于让周有才回神，连忙收回了自己手，作揖行礼，表示自己方才失礼。 杨白娇也未多言，只是连连摇头摆手，表示没事，但周有才还是有些在意，便指了指她的耳朵。 “我方才看见。你耳后又一片深色，那是……” 这话好像是个火折子一般，烫的她一缩，连忙伸手去抚自己的耳后，细眉微蹙之间似是在遮羞。 “这是儿时落下的一道伤疤，挺难看的，秀才你别笑话我……” “不会不会，小瑕无伤大雅，怕也就是这一小片伤疤，才让你从那天上到了人间的，否则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哪里见得到仙姑？” 一句话便又能将杨白娇的心思逗乐。见她笑，周有才方又问。 “所以，你耳后的那一块是如何来的？” 见他着实好奇，杨白娇也不再隐瞒。 “是听娘说的。是小时候年关放烟火，下人们不长眼烫到了我，这才留下了一道疤痕的。” 原来如此。 周有才微微点头，随后便又是安慰。 “瑕不掩瑜。杨小姐白璧微瑕却是上等的美玉，自有慧眼之人爱慕，大可不必理会胭脂俗粉和无知之人的闲言碎语，一切自在开怀，才是最要紧的。” 他这话说的很大，却也很实在，这世上谁都过得不好，自然是只能苦中作乐了。 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秀才当真是看过不少经书，说起话来就算是恭维也让人听得舒服，想必你在家里头也是如鱼得水，不会同我一样，现在只能留在这异食园里头，好像被遗弃了一般。” 杨白娇没那么多典故拿出来夸赞，只能笑笑说大白话，不过她这夸赞也是踩了雷区。 “妄小姐好意了，在下孑然一身。也是孤寡的，没有家世背景，只我一人而已。” 周有才实话实说，却是不在意自己孑然一身。倒是杨白娇愣了一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怕是要惹人不快。 此时夜已经深了，鸟儿最后一次啼鸣便安睡了。 周有才也不变再多留。不待杨白娇说话，就直接行礼，又退出了房间去，只留下杨白娇一个人坐在镜前，抚着耳下发中的首饰，若有所思。 刚推出屋子，就有一道影子袭来，将他拽到了内院的正房里头去。 拽他的人力道很大，是无泽，而推开正屋门，请他进去的，是碧海。 这两个人也没有睡，一直在外头窥视着屋子里头的情况，他们皆是为了完成楚小乔安排过来的任务。 ——查看杨白娇身份。 周有才被塞进正房之后，直接将情况一讲，随即表示自己的不满。 “你们什么情况？我才刚刚渐入佳境！” “每一次都往人家伤疤上踩，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渐入佳境？” 第498章 精致入微 碧海不由得翻白眼，觉得周有才可笑。 如果不是先前无泽在外头学鸟叫，暗中提醒，他估计早就和杨白娇聊崩了！ 周有才不甘的撇撇嘴，却也是无力反驳，毕竟自己一见到杨白娇就紧张，后来是好不容易在稳定下心性的，岂料杨白娇突然提了自己家事，他自己不在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才…… 同为男人，无泽倒是能理解周有才约会被打断的心情，却也是拍拍他安慰。 “无妨。我们叫你出来的这一声，也算是及时了，过不了多久，就是这杨家大小姐主动找你，你不必费心找借口接近，等着她自投罗网便是。” 杨白娇踩了周有才的雷区。又收下了头面首饰，定然会心有愧疚或者欢喜，专门找机会向周有才道谢。 一经提醒，周有才也反应过来，却还是羞涩于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不由得又反驳了一句。 “果然你们这些人都是冷冰冰的，把女子的玲珑心思说得跟打猎一样……” 无泽听得清楚，却也不做反驳，只是又看着碧海，她早已经退出了两个男人的话题，一点儿不关心他们后来说的什么。 “在想什么？” 看出她的入神，无泽出言打断了她。 碧海回神捏了捏眉心。 “在想疤痕，我曾经也有过儿时的烫伤，只是此时已经不显了。” 说着，碧海将自己的衣袖撩开，露出了自己的手腕。 她儿时同妹妹和奶奶相依为命，天天做饭烧菜，烫伤的次数不在少数。可去了梦华楼那么久，坐着花魁的位置也算是过了大小姐的日子，身上的疤痕早就没了。 “也许杨小姐当真是个大小姐，细皮嫩肉的不禁受，或者伤得太严重呢？” 在周有才眼里，除了杨白娇，其他女子就算再绝色，也不值一提，而且碧海就算是在梦华楼生活得太好。也的确及不上大家闺秀生活的精致入微。 “可我的烫伤有许多出，都是六七岁的时候留下的，也有极严重的，可现在已经淡得擦了脂粉就瞧不见了。” 言罢，碧海又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撩了一撩，递到两个男人的面前。 周有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不合规矩，不再多看，倒是无泽，对着她指着有伤疤的地方看了看。又抬手擦了一擦。 伤疤上没有遮粉，烛光下伤疤只是淡淡的一层，看上去颜色比其他地方的肤色要更白嫩一些，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了。 “而且，方才听你转述，杨小姐自己似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耳后受伤。那便是证明，她受伤的时候，定然更小，是婴儿时候。那么久远的事情，伤疤早应该淡了！” 碧海思虑着，又补充道。 “我听老人说过，若是孩子小时候受过什么严重的伤或者惊吓，就算是长大了也会害怕那些东西，但这杨小姐似是并不怕烟火鞭炮。” 毕竟他们每日开台都要放鞭炮。晚上也用烟火助兴，也没见到杨白娇有畏惧，反而是玩儿的开心。 各种情况都对不上号。让碧海和无泽觉得奇怪，又转头去看周有才。 周有才连忙反看他们，才发觉他们的眼神里似乎都带着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夜半闯人闺房。又帮你们探消息，我看见的都说了，我可没有什么小算盘或者别的企图啊！” 他的纯良两人都不怀疑，但那是周有才就是个普通人，更何况，百无一用是书生！ 的确值得怀疑。 碧海想着，便对着无泽去看，无泽立刻一点头随即将事先就准备好的药粉拿了出来。 一看小粉的小纸包，周有才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表示不满。 “合着你们是早就准备好的，何必还要我演刚才那么一出？” “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你不是也得了些好了么？至少得了杨小姐欢心，还能让她记着你的好。下次再主动找你不是？” 碧海立刻安抚他的不满，毕竟这周秀才为人还是不错的，除了有些时候有些小心眼，留着安抚好了，是个可用之才！ 想到杨白娇的身子骨不好，周有才又开始纠结。觉得这东西会有害，但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这才有了如此情形。 想到此处，周有才心里头更加自责，碧海却是拍了拍他表示安慰，随即倒进了牛乳茶里头，自己就端着到了杨白娇的房里头去。 杨白娇正出神，这一敲门正好还她回神，连忙起身开门，见到是碧海过来，杨白娇心中的内疚更重了。 “碧海姐姐，你还没睡？” “我是头一次当家的，账本哪那么容易查？我也是看的疲劳了，瞧见你这屋子里亮着灯，就进来看看。” 将牛乳茶推过去，杨白娇还无防备的结果，端起来就喝。 “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着，等着家里头平静了，自然也就能回去了，少夫人也特意嘱咐过……” 本想再拖延拖延时辰等着药效发作，岂料她一口刚喝完，就已经昏昏沉沉，碧海慢慢悠悠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她一倒，整个人已经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碧海不由皱眉，这么大的药劲儿，等药劲儿过了杨白娇醒过来，她该怎么解释？ 这也是后话。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查看一下杨白娇的伤口。 用不着碧海动作，无泽和周有才已经从门口进来，周有才将杨白娇抱回到床上去，无泽就开始检查她的两只而多。 烛火又点亮了两根，靠得近了一些。 现开始只是看了一看，无泽拧眉，似是有什么不确定，随即又抬手一抹，这一抹之间，才确定了他方才的疑心。 “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周有才不满无泽对杨白娇的触碰，但无泽没有理会。 “怎么了？突然表情变得那么奇怪。”碧海问。 无泽指了指杨白娇的耳朵，示意她也去摸一摸。碧海奇怪，却还是上手，一抹之下整个人皆是一怔愣。 “薄，一个厚一个薄！” 碧海也发现了无泽的惊愕之处。 第499章 亲力亲为 周有才更是被她的形容搞得一呆，搞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他想开口再问，却被碧海有抓了手，放在杨白娇的两只耳朵上，让他自己抹。 这一抹之下，周有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一个厚一个薄。 人的耳朵耳郭应是对称的，可杨白娇的不同，她的左耳是正常的，而右边的耳朵明显更薄一些，而且薄得十分整齐，就像一张光滑的宣纸。 “像是被人切下来的。如果是这么平整的口子，陷在又不痛不痒的，却有那么大的一整块伤疤，那就是证明。这只耳朵在她很小的时候被动过刀子，耳郭被片成两半，卸掉了后面的一半。” 无泽分析着，又抬手去摸了摸杨白娇的耳朵，此时周有才也没了两人占便宜的嘀咕言辞，只是觉得整颗心一沉，沉到了没有底的冰冷深海。 “能不能推出来，大概是多大年纪被动的刀子？”碧海又问。 无泽点头之间。眉头却锁得更紧。 “大概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挨刀子了，毕竟杨小姐没有印象，她还觉得是烫伤，可见这伤口来得见不得光。我约莫着，应该是九十个月份的时候。” 做刺客也是少不了挨刀子的，有些小孩子在出生时身上会多一些东西，便是免不了将那些畸形的东西阉割掉。 所以无泽敢肯定，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只是他这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胸口一沉，沉得喘不上气来。 割耳这种事情，就算是放在大人身上都是一种酷刑，更何况是在一个不足岁的小孩子身上？ 是出了怎样的变故，才让这么一个美好的姑娘遭这些罪过？ 月落日升又一轮。 第二日一早，杨府便是热热闹闹的，楚莹儿虽然因为程雨晴的去世而不用走回门礼这一遭，可她要送回去的礼数，杨府还是备足了的，她自己也准备了一些，就派遣下人送回去。 岂料东西送走，刚去了前院请安之后，东西又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 这是何意？ 这是泼出去的水再不打算收回来的意思！ 楚莹儿看着那些送回来的东西气急败坏，那些可都是她准备的真金白银，虽然现在自己的那份回来了。还白得了杨府的这一份，可脸面却是被打得生疼。 “二少夫人，程府的人说了，程知府远行去了，这些礼数没有知府大人的允许，他们是不敢收下的，所以才退了回来，让二少夫人您自己留着做体己，若是真是有什么心意，那便等大人回来了，再送一次吧。” 本就是过过礼数而已，哪里能有什么心意？ 程知府这一走。还真是打了她的脸面不说，现在还又要再找理由让她麻烦，再多收一笔钱，当真是好手笔！ “你先下去吧。” 楚莹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言，回头再看自己的战俘杨牧沉，此时他正半躺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本春宫图看得起劲。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楚小乔不仅嫁的风风光光，那杨清风还是得意少年郎，哪里跟自己这丈夫一样，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 “二爷，您就没什么需要处理的账本什么的么？” 楚莹儿柔着嗓子，一字一句都能酥进人心田里头，别说是骨肉发酥，就是血肉都得软下来三分。 然而杨牧沉却是对她没了兴趣：“没有，都交给下人去做了。” “那二爷，您也不能一直躺着不是，总得找些事情做……” 楚莹儿话未说完。就见杨牧沉霍然起身，拧着眉头一摔自己手里头的书，对着楚莹儿有些怒目。 “怎么着，这刚进门还不到三天，你就想管着小爷了？小爷还告诉你了，你先前得顺着我，现在更是得顺着我！爷就算去逛窑子，你也得顺着！” 杨牧沉就是这么一个人，先前不是他的妻，他偷偷摸摸的找刺激，觉得有趣，现在光明正大了。他就觉得索然无味。 如若不是楚莹儿相貌媚惑，是个丰姿绰约的，他现在早就厌弃她了！ “二爷……妾身哪敢管着您？哪里需要您费劲去窑子里头？您只要一声令下，妾身立刻给您找几个妹妹来就是了。” 她仍是柔柔的。压着自己所有的火气，移身过去。 杨牧沉的所有弱点她都知道，只是轻轻一抬手，在他胸口一抚。又是轻轻画了个圈儿，就立刻将他的魂儿给勾了过来。 “二爷，妾身只是有些伤感罢了，亲生的母家不争气，程府又将我丢弃，妾身现在有的，就只有二爷了，若是二爷也不疼妾身，那妾身就只能带着孩子，一起去赴黄泉了。” 她哭哭戚戚，杨牧沉最受不住女子，尤其是貌美的女子呜咽，想到自己方才言语太重，立刻就是一抬手，轻搂住了楚莹儿的肩头，也软下语气来安慰。 “放心。你在这府邸里头，虽然是个妾侍，可我无妻，你就是二少夫人！保你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且，凭你的才智，定然能让我娘开心接受你，到时候，你便是正妻了！” 又前科在。哪怕他此时再温柔，楚莹儿也只听得他是油嘴滑舌，更何况他性情不定，此时的话她绝不会当真。 “二爷，你这风流倜傥，日日逍遥，无案牍之劳形……哪儿来的资本保我和孩儿荣华？”楚莹儿撇着嘴吧，一副不信的模样，可手还是故作娇柔妩媚的朝着他胸口一推。 这一推，将他对楚莹儿不信的不满，全然推散。 “日日闲暇才能享受，有人替你干活，你只负责花钱，难道不是好事？”杨牧沉反问她。 楚莹儿点头却又不是很确定，撇了撇嘴道。 “如此的确是最好，可……可妾身总是不安心的！” 缩在他胸前，如同一只叫春的母猫跑到他怀里，来回不老实的蹭着，惹得人一阵躁动。 “行了行了，不瞒你！爷都告诉你！” 他一边将手下移，去吃楚莹儿豆腐，一边讲这杨府如何运行。 第500章 阴谋酝酿 “这府邸里头，每个月咱们都有月银可拿，你也有，而且吃饭用度也都有补贴，逢年过节的喜庆钱更多，这些钱，都是从杨家的铺子里头来的。” “如今我手下又多了几个铺子的管理，每月能拿的钱就更多了！” “可是二爷，您不是不用瞧账本儿的么？将那些都交给下人去做，您放心么？” 楚莹儿显然是觉得，杨老爷将铺子交给杨牧沉打理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了，果然就见杨牧沉满不在意的一摆手。 “莹儿。你是我的知心人儿，这些下人都什么能耐我也同你说过一些的，你也能知道，所有事情只要一声令下。交给他们，他们就都能办好！哪里还用得着咱们费心思？” 杨牧沉觉得楚莹儿的担心可笑，楚莹儿却是更加觉得头大：杨清风不是恨极了杨牧沉么？怎么能放着一个傻子活到现在！ “而且，咱们不仅不用干活儿，就是铺子生意不好，爹爹也只会怪杨清风，怪不到我头上，一切都有杨清风顶着。咱们只要好好的负责享乐花钱就够了！” 言罢，杨牧沉又是拍了拍楚莹儿的肩头，似是再说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在杨府只要有杨清风在，那他们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如此将敌人步步紧逼，又让他为自己享乐效力，一看便知道是朱紫雪的手臂，杨牧沉才不会有如此玲珑的心思和手腕。 但这一路走过来，旁人只觉得是楚莹儿在攀高枝儿，可楚莹儿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借了个身份罢了，苦头还是得自己吃才行。 所以，现在虽然有朱紫雪的计谋，银子不断，可楚莹儿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得亲力亲为的好。 有些事情做的不好，别人背锅也就罢了，可有些事情做得好，功劳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这就很不划算了。 杨牧沉因为靠山目中无人，现在行事也不动脑子，所以她得想个主意，让他长个心眼儿，哪怕因此吃亏也行。 最好的是。让他不将铺子的管理权给下人，而是依靠着自己。 “莹儿，你这肚子里头的孩子，还有多久能出来？” 正思虑着，杨牧沉忽得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楚莹儿心中一亮：难不成这没有人性的家伙，对孩子还好奇，难不成想做个好爹爹？ 若真是如此，也算是件好事！ 没等楚莹儿开口，杨牧沉的一句话又泼灭了她“从良”的心思。 “你怀着这个家伙，耽误咱们两个太多时间和情愫了，回头卸了货。可得好好的伺候爷，等它大了，折断光景可得好好从它身上讨回来！” 心中一恨，楚莹儿就下了决定，只不过这决定还未有成熟的计划支撑，所以只能埋在心里头静等着发芽。 “这可是你的孩儿，你不心疼它？”楚莹儿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睛，还是想为腹中的孩儿搏一把。 杨牧沉又是一摆手，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孩子有什么好处？若是个男孩儿，我得日日烦忧着养他，烦着他日后可否会胳膊肘往外拐！简直是生了个随时可能会炸的炮仗，咱们还必须得费心费力的将他养大。” “若是生了个女娃娃……” 杨牧沉的脸上不屑更重。 “那就是生了个纯种的赔钱货！” 只有恶人。才会看什么都是邪恶的，哪怕是还未降生于世的婴孩。 正儿八经的生意不去周旋思虑，这生孩子上他倒是想得清楚！ 有本事他别播种，如若不是他，自己哪需要现在身子里头怀一个，吃吃不下、睡睡不好，还得日日劳心，最后还得往鬼门关前溜达一遭！ 楚莹儿心中愤恨。又想着楚小乔过得风生水起，心中更是怨怒，却也不得表态，仍是闷闷的。 “二爷，您先休息着吧，我这身子又觉得闷着不行了，得出去走走。” 从他怀里脱身，楚莹儿立刻行礼要出去，一听是孩子的事儿，杨牧沉厌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叹气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对了，昨个儿晚上费那么大周章做的一个局，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杨牧沉询问。 “二爷，咱们万事急不得。咱们二人这才刚成婚，若是就除了事情，必然会叫人有不好的联想，所以稍微等一等。才是最好的。” 楚莹儿行礼告退，瞧着杨牧沉又躺回床上看春宫，她才安心，将门带上之后，对着院子的角落使了个眼色。 那里头站着彻凌，她是有事想要和彻凌说，可现在是白日里头，一男一女的接触，就算是主仆也不合适，更何况她就是因为一些不轨之事嫁进来，旁人看她自然更是别扭。 而且院子里头他还得看着，免得一会儿杨牧沉又发疯找不到人。 楚莹儿出了院子，就往距离院子不远的花园儿里头去，免得走得太远惹到麻烦。 但她嘀咕了杨牧沉在杨老爷心中受宠的地位，杨牧沉的院子距离中院儿的大花园最近，这人来人往。放在平常是最热闹的。 不过她是个不轨的女子，没人远离理会她，她一进去，里头的侍女丫头立刻避让，就连出来逛园子的黎氏也是带着自己的儿子转身就走。 这倒是方便楚莹儿说事。 “杨府现在的生意，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她故作折花，在花圃旁边弯腰俯身，如同买菜一般挑来捡去。视线却没有留下半分在花上。 “正如杨少爷所言，有杨清风顶着，倒是不碍事，只不过近日大房那边稍有懈怠，所有有些下滑，伙计们不愿意往上交账，不过相比过几日，杨清风反应过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侍女言语着，楚莹儿细细听着，想着今日楚小乔入府又自己入府，杨清风顾着家事顾不住生意，也是有的，倒是不疑有他，点头让下人继续往下说。 “旁的事情呢？比如说程府，你们可知道为何程大人不辞而别，那么着急的要远行？”比起杨牧沉的事情，她更在意自己。 第501章 经历风浪 “头儿说程千金的事情您不必担忧，一切他已经大点妥当了。” 下人将彻凌讲的程雨晴去世前所做的事情，告诉给了楚莹儿，楚莹儿听罢只是冷笑，眼中嘲讽满满。 果然，那派出去的盈雪是早就被除掉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出乎意料的是程雨晴。 什么程府千金？有远见有手段的大小姐！不过是楚小乔背后找人，装神弄鬼的吓唬一下，就给吓得一病不起。旁的就连自己的叛变也没有发现，当真是愚蠢至极！ 自己怎的当初就会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楚莹儿唇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来，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跟了程雨晴，自己怕也是很难如此快的高升。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回去交代彻凌预备三件事情，第一，预备着吃亏，让杨牧沉和朱紫雪好好搓搓锐气，然后。好好打理杨家铺子的事情。” 既然自己是晚辈得罪不起长辈和丈夫，那就让地位更高的人来惩治他们。 她要接手杨家的铺子，而且绝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入府要立足，除了男人欢心还要有一技之长，更是要讨得长辈们欢心。 在程府学了看账本，也练了字，吃了这么久的苦头，虽然仍有很大的不足，但有彻凌在后头帮衬，也是够了。 “第二，准备一碗堕胎药，我肚子里头这孩子留不得，但它没了之后，绝不能短时间被人瞧出来。” 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彻凌既然对她有意思，又为她做事，她也得表表态度。 更何况这彻凌要样貌有样貌。要本事也有本事。 孩子是她不喜欢的男人的，生下来也是爹不疼娘爱不过来，倒不如胎死腹中。 “那第三呢？”没听见还有下文，下人便主动询问。 楚莹儿咬了咬牙，才开口：“准备一碗毒酒，要那种一下能让人死得很透的那种，有些事情事成之后，就留不得了。” 她不仅留不得这孩儿，也留不得这孩子的父亲。 既然要狠心。那就索性狠而无心好了，狠到底，才能大有作为，彻凌就是这么做的，她也要这么做。 “对了，今儿怎么夫人那边轻轻送你个送的就过了关了？也没刁难我。” 早上请安的时候，朱紫雪几乎是看也没看她就直接笑脸过去了。就算是她不想理会自己，却也不至于让自己好过。 毕竟就连程雨晴都会想方设法找理由刁难自己，朱紫雪想要折磨自己更是法子多不胜数。为何会如此简单的放过自己？ 必然得找机会好好折磨自己的。 “这就是二少夫人您进府不久，有所不知了。” 其中一个侍女道，她们对楚莹儿比对杨牧沉要上心得多。 “这府里头的主母，每月初一、十五，必然要去祠堂里头烧香拜佛，虔诚得很。一去便是两日一夜，抄经烧纸，虔诚得很。” 楚莹儿不似杨牧沉那样性情不定，行为暴力，这些下人自然也和楚莹儿亲近，更何况他们这些跟班，也能看得出杨彻凌对楚莹儿另眼相看，此时更是对她格外殷勤。 他们虽然对杨牧沉恭恭敬敬，对自己有些时候会出言反驳。但楚莹儿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更贴近自己，也是满意。 只是这一次听她们说了朱紫雪信佛拜佛的事情。不由的不屑哼笑，好似是瞧见了什么大新闻一样。 “她拜佛？她这种人拜佛，是再在用香火钱补救她做的孽？” 虽然进府晚了些。可楚莹儿关于杨夫人的传闻还是听过的，现在再看着朱紫雪靠着杨清风来吃饭，更是能看得出她是个投机取巧，身上不干净的恶人。 她想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下人便问她要不要回去。 “既然都已经打过招呼出来了，那就多转转再回去，反正那一本春宫一时半会儿他也瞧不完。” 而且，春宫的诱导之下，他定然会做恶事，她还是不要回去惹杨牧沉不快为好。 楚莹儿这边在闲游，楚小乔那边却是忙碌不已，快速的处理完账本。她才能腾出时间来，让来送账本取账本的异食园伙计，给自己讲讲昨夜如何。 待下人原原本本还原了昨夜情况之后，楚小乔和杨清风同时拧起了眉头，对视一眼。 “你先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再吱会你们一声。” 下人点头，抱着处理完的账本而去。 今日，他们二人本想着再去庄子里头看看，或者去曲妙阁看看程府那边的动静，可此时也没了心情，将注意力都转到了杨白娇那边去。 “府邸里头的人说是烫伤，可无泽的话却说是耳朵被动刀片开，直接削掉了一大块的肉，你信哪个？” 楚小乔不做决定，却是反问杨清风，杨清风没有回应，反看着楚小乔，因为他知道，楚小乔心里头已然有了答案。 传闻终究是传闻，就算是自己家里头的也可能被造假，但是无泽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静默片刻，屋子里头的空气如同化作巨石，死死的往下压迫，压得两人谁都喘不上气之时，杨清风才终于打破了这死寂。 “若真是朱紫雪动刀，那她的残忍也是到了惨无人道的级别了。” 杨清风本来只是想着，朱紫雪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而耍手段，哪里会想得到她居然连稚嫩婴孩也不放过。 下人都说是杨白娇儿时被烟花烫伤，定然是先烫伤，后动刀。 烫伤已经会让婴孩啼哭不止，甚至伤口恶化出炎症，朱紫雪借此销毁胎记，想要留疤，不及时救治就罢了，怕是还借烧伤治疗时候孩子的哭声，动刀割耳。 刀子如同闪电一样骇人，在本就起了水泡或者烧焦的皮肉伤动作，婴孩的皮肉本就稚嫩，不明白大人心思险恶，不晓得他们要做什么，不晓得如何反抗，只能撕破了嗓子的哭。 哭到最后声音哑了，再哭不出来，哪怕是疼死在怀里头，也无人心疼关怀。 场景如此惨烈，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第502章 补全礼数 若是亲眼看到，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会揪心不忍。 “若当真是朱紫雪所为，那我必然亲自手刃了她。” 那一双桃花眸子里头发狠，好像凄厉的恶鬼要从封印中爬出来，杨清风没有说话，因为他没什么可劝楚小乔的，反倒是赞成她的观点，会帮着她手刃了朱紫雪。 因为这女人当真蛇蝎心肠，可恶至极！ “这件事情，还是得探一探，才能下定论才是。” 气愤之余，楚小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仍是觉得，不应当有哪个女人能真的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楚小乔想着，就要起身去找朱紫雪，这一次杨清风终于有了反应。一把将她拉住。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旁敲侧击，你这么单刀直入进去，若是被朱紫雪察觉，要少人灭口就完了！” 如今杨白娇在异食园，她不是亲生的自然不招人疼爱，死在异食园最后也是楚小乔的责任，又是自找麻烦。 “那你说，应当如何？” 杨白娇是她朋友。她可不能如此袖手旁观。 “语气直接去找朱紫雪对峙，倒不如从旁侧的黎氏身上下手，来得更实在一些。” 这倒是个另辟蹊径的法子，楚小乔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也跟着冷静下来，拧眉思索。可一想之下她又是一阵踟蹰。 婴孩时杨白娇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无所谓大人们的争抢，可如今她已经大了懂事了，若是她再受刺激，那岂不是更将她往绝路上逼？ 不是人人都同自己一样，精神坚不可摧的。 瞧得出楚小乔的心思，杨清风拍了拍楚小乔的肩头。 “女娃娃总是要蜕变成女子的，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避风港里头，该经历的风浪，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长兄如此思量，她也没资格再溺爱袒护。 过了午膳，午后正暖和，楚小乔便有了动静，她打算先去黎氏的院子里之后，再去朱紫雪的院子里。 不过却被小桃告知朱紫雪外出，她只得作罢。 要去摆放，就得是有正当理由和讨好的礼数，理由便拿杨白娇耳朵不舒服为由，朱紫雪不在府邸。自然要跟她讲。 这倒是要感谢朱紫雪给她这么个机会。 至于讨好的伴手礼，这便要多亏了小桃，早就将府邸里头每个人看透，然后烂熟于心。 黎氏喜欢品茶，楚小乔将杨清风采买的茶叶分出来一些好的少见的送过去，便是足够了，倒是杨清风看着被划出去的那一盒茶叶，格外心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茶叶嘛，回头再买就是了，庄子里头还有些药材，大不了咱们多自留一些。给你做药茶！” 听到她有补偿给自己，杨清风的脸色才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命小桃拿好东西，楚小乔就直接带着她出门去，小桃是府邸里头的老人，虽然红螺顺手，但是她不如小桃看得懂人，懂得人情世故。 阳光照得杨府上下通透，一片暖意，却是照不透每片树叶下的阴影，阴影将暖光盖得斑驳，撕裂在青石板上，透露出阴谋的残忍。 二房院子里头一片平静。今日，杨开协也在，楚小乔刚到院子门口，就听的院子里头吵闹不止。 原本不多话的黎氏此时提高了嗓门，杨开协的嗓门也不小，声音如同夏日的枝头的蝉，一句盖过一句，聒噪得很。 “少夫人。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就先回去吧……”小桃觉得不妥，低声在楚小乔的耳边提醒。 岂料，楚小乔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门板：“去叩门。” 她可是最擅长解决纠纷了，而且，这一户人家有矛盾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分裂侵入的时候。 当初在楚家，大方宋氏和奶奶张氏，就是利用楚开文的孝心，然后让楚开文嫌弃自己的妻儿，这才闹出诸多矛盾。 但最后，都被楚小乔一一解决了。 小桃不安的去叩门。叩门声刚起来，门内的侍女就开了门，只是刚开门，就听得屋子里头争吵的人传来动静。 “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过来？给我轰出去！” 是黎氏的声音，只是她刚吼完，杨开协更大的喊话声就传了过来。 “来者就是客，得理应招待。也好看看你这刁蛮泼妇模样，让你收敛收敛脾性！请进来！” 二者意见不合，最后自然是要听二房当家的杨开协的话，侍女立刻畏畏缩缩的行礼，将楚小乔和小桃往屋子里头请，然而那侍女却精明得自己不进去。 听着他们不和睦的言语，楚小乔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只要有一方站在自己这边，她就不至于不好说话，只要不惹怒顺着自己的那一方，她就能由此得不少的便宜。 傻子才会选择一边倒。 屋子里，黎氏和杨开协两人坐在内屋的榻上，小方桌旁侧各坐一边，杨庆则是头疼又无奈的坐在另外一边，手里头拿着一本诗经，头也不抬。 榻边，黎氏那边还堆着几件衣服。看样式应当是杨庆的，可见方才吵架的导火索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后来慢慢升级之后，杨庆劝不了，也习惯了，索性就不管了。 刚进去，楚小乔就感觉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格外犀利。逼得她只想往后退。 她定了定神，收敛了下神情才撑起笑脸来，往里头进。 “怎的，来瞧笑话？” 黎氏厌恶楚小乔，更是见不得自己不爽的时候她在笑。 楚小乔却是不急不恼，仍是笑着，因为她发现，除了黎氏对自己是十足的不满，杨开协和杨庆看自己的眼神里头，倒是带着些许的好奇和新鲜。 “哪里会？这自家人的事情可不是笑话。” 楚小乔一边解释，一边携小桃上前去站定行礼，再起身时候，脸上笑容更加亲切。 “我这一趟，怕是还来对了的，知道二婶喜茶，清风近日才买了一些新茶，我这就送来了，这翠芽茶最是保养人，还解乏败火。” 最后一个词，被旁人楚小乔一语咬重！ 第503章 管家有诡 她言语甚是贴心，却叫黎氏更是脸黑，正要发作，却被杨开协截了胡。 “侄媳所言不错，来的正好，茶也是正好的！” 果然，一开口就是站在了自己这边儿，楚小乔对其微微一笑，这便接过了小桃托盘上端着的茶叶，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去烹茶。 她烹茶的技艺是看着杨清风的手艺学来的，自然不差。 茶具所在的桌子距离杨庆近，离黎氏远。黎氏也没办法对她如何，更是被自己的丈夫噎得说不上话，一时语塞只能干瞪眼。 倒是杨开协和杨庆看着楚小乔行云流水的动作，不住的点头。心中暗暗称赞。 “当初小乔大婚入府，二叔叔和堂兄弟没回来，这入府敬长辈的礼数就欠着了，今日我来，也是为了补全当日的礼数。” 楚小乔言语着，小桃就有眼色的将托盘送到杨开协面前，放下一个匣子，随即又送到杨庆面前。放下最后一个匣子。 这两个匣子里头分别装了一个玉白菜和一个檀木雕刻的帆船，前者遇百财，一个一帆风水，这其中的用心不言而喻，而且也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着实让杨开协和杨庆又对楚小乔那边靠拢了三分。 “侄媳妇心思玲珑，大侄子得你这么一个女子入府为妻，也是才子佳人的绝配，后半生只用享福了！” 杨开协念着自己的胡子，对楚小乔颔首，心中的气恼消下去了，黎氏却更是不满，盯着楚小乔沏茶的身影，眼中含恨，低声暗骂。 “狐媚东西……” 这一声不重不轻，自然能让屋子里头其他人也听见，父子两人立刻一拧眉头，看向楚小乔，怕楚小乔发作。 然而正主却是只盯着手里头的茶具，似是丝毫没有听得方才那一句折辱。 “茶沏好了，尝尝看。” 因为杨庆就坐在桌子边上，楚小乔顺手就给了他一杯，杨庆小心接过茶水，却发现那茶盏根本不烫，水温是细心调制过的。入口刚好。 如此玲珑心窍的女子，的确是难得的妙人。 他本想说合两句，免得因为方才母亲一句话，再府邸里头又树立起一个敌人来，岂料看着楚小乔的时候，才发觉她脸上眼里根本没有气恼之色。 到底是见识过不少的，阅人无数也能称得上，杨庆看不到怒气，那就是没有，心中一下只剩疑惑。 杨开协也与儿子一样，担忧楚小乔生气，却是在她端茶转身的时候消了念头。只留疑惑。 “二婶请品茶。” 她倒是与下人们不同，不分地位高低，只是先紧着脾气大的哄。 举了半天没见黎氏接，楚小乔只能直起身子来，自己放到黎氏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掀开了茶盏的盖子。 茶味甘醇中又带着清爽，没有半分苦涩，只有馨香，一闻便是极品，硬是让黎氏要伸出去打翻茶水的手生生收住。 她本就喜欢品茶，如此极品的茶水若是打翻，那便太可惜了！ “二叔。这茶水败火，更适合您呢。” 将最后一盏茶递上去，楚小乔又补了一句，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出，倒是让屋子里头的三人又同时一怔。 随即，杨庆便偷笑了，心想：自己这位堂嫂，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方才那一句话是给黎氏的折辱找了台阶下。也是劝慰杨开协让着一些自己的妻子，两方各退一步，更是海阔天空了。 有趣的法子！ 杨开协乐得接了这一盏茶，又是对楚小乔一阵夸赞，惹得黎氏更火大。 “礼也送了，礼数也补全了，你可以走了吧？” 觉得楚小乔太过碍眼，黎氏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这一次一旁的父子两个倒是没有了担忧，只看楚小乔怎么应付。 “二婶还没有尝我的茶，还没拜了火。我怎么的能就这么出门去？”楚小乔不怕死，直接往刀口上撞。 果然就见黎氏更怒，直接又开口道：“我没的什么火气，用不着你的这茶水败火！” 话是这么说。实则是黎氏想将楚小乔赶走，然后好细细品尝一番，楚小乔早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却是不打算遂她的意。 “正事还没说完。待我说完了，二婶怕是就有了火需要茶水来灭了。” 言罢，她微微一笑，就开始切入主题来。 “三妹妹是在我娘家的院子里头养病的，最近身上病症已经是痊愈的差不多，原先是只剩下个病根要时刻小心调养，可现在她的耳朵又有些爽利，说是听不大清东西，便找了大夫来看，却发现是她耳朵儿时被割耳留下的旧疾根儿……” 说到此处，楚小乔停顿了片刻，瞧见黎氏神情紧张，这才继续往下讲。 “三妹妹既然是在我的院子里头养病，那便是我担着风险，这耳朵不是小事，本事想请示夫人。可夫人出门去了，无奈这才到这里来请示。” “娇儿出事儿了？！” 楚小乔刚说完，黎氏就噌得一下起身，心里头俨然已经炸开了锅，就着急忙慌的要去异食园看杨白娇。 如此，算是彻底将黎氏从方才的夫妻矛盾上挪开了注意。 出乎意料的是，杨开协也是一样的反应，但他比黎氏要冷静的多。立刻将人给拉住。 “娇儿的病我听过，是会过身的，你不懂医，去了也是白去，还惹得一身麻烦回来。” “那你说怎么办？我若是不去，难不成叫你去？” 两人言语间，虽然是相互不下，却是带着他们自己都没意料到的关怀，楚小乔听得真切，却也听得出他们又要吵起来，这才连忙有开口。 “二婶喝口茶，败败火，且听我继续说下去才是。” 此时，谁的劝都不敌楚小乔这么一句话，果然她一出口，黎氏就觉得还有转机，立刻坐回去，端着方才“嫌弃”的茶水就送到了嘴边，一口喝了半杯下去，没尝出什么滋味来。 “大夫已经在治疗配药，只是还得我来问问，三妹妹这耳朵当年是糟了什么罪，才会变成如此情况，大夫配膏药的时候，也好心里头有个数！” 第504章 二少发难 “当年娇儿刚要满一岁的时候，府里头的三个男娃娃跟着下人们放烟花，我同嫂子就抱着娇儿在一旁看他们玩闹。” “牧沉想逗一逗妹妹玩儿，岂料手里头的烟花棍子彭出来的火星子，直接烧到了娇儿的头发，这就在耳朵上烧起来了一大片，嫂子就连忙回屋子里头去处理，这就留了娇儿耳后的疤。” 黎氏此时说的时候，只顾着紧张杨白娇的情况。 丝毫没有注意到话中的不对劲。倒是一旁的杨庆忽得拧起眉头来，和杨开协对视，似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楚小乔当然知道他们在相互看着些什么。只是此时不是她挑破的时候。 “当时是如何处理的？二婶可是知道什么细节？” “不晓得……当时是管家跟着进屋去处理的，只是等大夫来，我再能去看娇儿的时候，她的耳朵连着脑袋，已经被白布厚厚的缠了一圈了，若是要知道细节。可以去问问管家！” 管家？ 捕捉到新的嫌疑人，楚小乔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想到自己刚入府，管家就给自己脸色看，想让自己吃一个下马威。 可见身后早有人指示又靠山。 定然就是朱紫雪！ 今日朱紫雪不在府里，听小桃言语，管家也是跟着一起出门去的，可见这两个人狼狈为奸！ “烫伤不用药消炎降温，却用厚厚的白布包裹，而且儿时的烫伤长大之后，在大夫的口中就变成刀伤……这可着实是有趣了。” 楚小乔嘀咕着，却保证了众人都能听清，做完那一副喃喃自语的模样之后，她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忽得又是一笑，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小乔了解明白了，这便派人回去传给异食园和大夫。” 言罢，楚小乔也不再等众人是何反应。就携小桃转身出门，只是刚到门口，她似是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告退的礼数。 立刻站在门口又福身一礼。 “事情我已经明了，传达给大夫，大夫立即救治，应当很快会治好，到时候我再来汇报一趟，若是在夫人回来前三妹妹无恙，那这件事也不必再多言。免得夫人再担忧，损伤玉体。” 这一次，楚小乔说完是当真转身就走，倒是杨庆反应的更快一些，立刻起身，跟着一行礼：“爹，娘，我去送送嫂子，一会儿就回来。” 楚小乔步子挺大。走得也快，可奈何她走得再快，也快不过一路跑着追出来的杨庆。 刚出了二房的院子，到了花园里头，楚小乔就被呼声喊住，转头就看到杨庆朝着自己跑过来。她站住脚，却还是惊愕杨庆会直接追出来。 而杨庆，就算是楚小乔站住，他还是冲到了楚小乔的面前去，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腕，老鹰抓小鸡一般钳得死死的，生怕她逃走一样。 “何事？急乎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见了鬼，急需找大夫求助一样。” 楚小乔觉得好笑。岂料杨庆却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看着楚小乔的神情分外严肃，喘了两口大气。才开口。 “你知道一些事情的，是不是？” “知道什么？” 楚小乔不答反问，瞧着杨庆着急忙慌。几乎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她只觉得有意思。 “那你是不是知道幺妹的事情，她是不是……” “堂兄弟，请注意一下礼节。” 就在他的问题呼之欲出的时候，楚小乔打断了他，随即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她本是有意提醒杨庆，人多耳杂，话不能乱讲，岂料杨庆却是没有反应过来，见到楚小乔抽回自己的手要躲开，他立刻双手一抬，紧紧的攥住了楚小乔的肩头。 楚小乔只觉得自己被大力钳制。想要出言让他冷静，岂料他全然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一旁小桃一声惊呼，杨庆已经一把将她抵在了花园的墙上。 这一撞后背就是一身闷响，一阵闷疼。 “杨庆，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么？” 楚小乔强忍住要直接将他一掌拍飞的冲动。耐心下来和他说教，让他注意自己的动作，免得被旁人看到太难看。 岂料没等自己说第二句话，却听得楚莹儿的笑声自花园小路的竹林里头传了过来。 怕什么来什么，还来得这么快！ 楚小乔一阵头疼，随即果然就见楚莹儿挽着杨牧沉的手臂从那小主林子里走了出来。 入府之后，楚莹儿是最不屑于伺候杨牧沉的，因为他怪异的性癖，现在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但楚莹儿为妾侍却是与他分房睡，倒是让楚莹儿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好不容易自己溜出来，就是为了放松岂料杨牧沉自己没待多久，就沉不住气的跑出来了。 美人就算是吃不到，可秀色可餐，看着也是舒坦的。 两人从竹林里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将楚小乔和杨庆，他们二人距离极近，格外暧昧，杨庆的神情俨然一副受到蒙骗的模样。 “你若是毫无心意，什么都不知道，那日四下无人你就不会问我那些问题！” 这话说的暧昧，楚小乔知道他所言是前些天在祠堂时候的场景，但听到楚莹儿和杨牧沉的耳朵里，可就未必是这个意思了！ “什么事儿啊，能让堂兄这么对大嫂发脾气？” 杨牧沉眯着眼睛，拉着楚莹儿就朝着他们二人过去，楚莹儿自然跟随，可随即心里头就觉得一阵不妙。 如此情形之下，这杨牧沉怕是要坏了自己的大计！ “堂兄这才刚回来，怎的和大嫂搭上话了？大嫂和大哥日日出入成双的，今儿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儿？” 这两句问话，问道就是楚小乔和杨庆，可话中暗地里的意思却是赤裸裸的。 问罪的口吻扑面而来，杨庆心中本就烦闷，此时更是厌恶。 “关你何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庶子，也敢来多问旁的事情？先管好你自己的舌头，免得哪天因为舌头掉了脑袋！” 这是一句实话，杨家上下谁不知道！ 第505章 搜查院落 杨牧沉这个恶霸之所以在南诏镇这么出门还没有被抓起来，全是靠着杨老爷对稚子的宠爱打通关系，这才让他免了十几载的牢狱之灾！ 这一下，不仅是杨庆恼火了，杨牧沉也气愤了，一瞬间沉不住心气，指着杨庆就呵斥。 “分明是你们二人在做不轨之事，那日在祠堂撞破本就没有打算戳穿，今日你还敢对我出言不逊！你自己可想过自己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楚莹儿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留的那一个伏笔，是打算在后面给楚小乔一击致命，要下一盘大棋的。现在可到好，倒是被杨牧沉给截胡！ 不行，绝不能轻易放弃！ “二少爷别动怒，兄弟之间为了外人生气是最不值当的！”楚莹儿说着。暗中就拉着杨牧沉要走。 她是使足了力气，可奈何她手无缚鸡之力，总是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也不能将杨牧沉挪动半分。 而杨牧沉也是着实无脑，竟然没察觉楚莹儿的半分暗示，只以为她是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一下脸上得意之色更胜。 听到“祠堂”二字，杨庆终于算是冷静了下来。迷茫了一瞬间似是不晓得他们二人再说什么，倒是楚小乔的脸色瞬间阴沉。 知道楚莹儿要作恶，却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快就出招，这才刚进了杨府没有安定，若是不成就是自己打脸，难不成她还有着十足的把握吧干掉自己？ 思索之间，楚小乔的视线又在楚莹儿和杨牧沉的身上分别扫量了一遍。 她读心极佳，这一眼就瞧出了两人之间心境差别，忽得心中暗喜，她倒是有些开始喜欢杨牧沉了。 如此无脑的做派行为，当真是能替自己绊倒楚莹儿好多次，甚至许多时候，都用不着自己动脑子和出手。 祠堂的时候，杨庆也是记忆犹新，毕竟那时候他伸手那一扶，就弄乱了楚小乔的衣襟，当时他也是一阵慌张，后来这杨牧沉两口就到了。 看来，他们是误会了当时的情形。 杨庆到底是常年不在府邸里头，也是常年不同杨牧沉这样的人打交道，心下一松之间，就要开口解释。 不过杨牧沉的下一句，倒是让他彻底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在祠堂，你偷大嫂手帕的时候。我可是看得清楚！不，不对……” 他面上闪过一丝过于刻意的狡黠。 “大嫂是瞧的见那明面上的动作的，却还是允准了，那……谁知道究竟是不是偷？” “你少乱讲话！少夫人和少爷恩爱，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此时，小桃立刻跳将出来，挡住了自己身后的两位主子，岂料她话音未落，却见杨牧沉一怒，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到了小桃的脸上。 杨牧沉旁的本事没有，打女人和挑弄是非的功夫却是一绝，这一掌大力。小桃被打得一个趔趄，倒是一旁楚小乔立刻出手，将她给扶住，免得她跌到。 在大家族里头，若是主子去顾及伺候下人，那便是落魄了。 瞧见主仆二人相互搀扶这一幕，杨牧沉非但没有感动，反倒是更觉好笑。 “看来，这清心阁也不过如此，就时日不多了吧？” 几个主子在院子里头吵闹，自然引得下人侧目，杨牧沉随身带着彻凌。既然发难，自然要一鼓作气。 “带人去给我搜！去清心阁搜，也将这个孽障的住处给我一并搜了！” 彻凌自然不敢违抗主子，抬手一挥之间，立刻有两个侍女跑了出去，朝着异食园的方向去，不过杨庆的住处，他却没敢妄自派人。 “少爷。堂少爷的住处是二房的院子，咱们不能随便动手，二房的长辈们会……” “你只管去搜就是！搜到了罪证，看他们如何说！” 杨牧沉也不管彻凌的劝阻，只是一意孤行，这一次倒是杨庆心中觉得有所不妥，看着彻凌又一挥手拍出来的一个人，他一抬手就拦住了那小厮的去路。 “院子里头还有长辈，既然堂弟你怀疑，那就是怀疑我，要搜屋子也是搜我的，不如就我带人过去。也带着你和你的妾侍一并过去，不论结果如何，也算是有个证明。” 祠堂的事情是他鲁莽，竟然与楚小乔洽谈那么久。又是孤男寡女之间，遭人怀疑是难免，这是他自己的责任。 既然如此，他就要自己担责任。而不能让爹娘跟着担忧，所以他带人回院子主动一些，也能不惊动长辈。 更何况，他自认问心无愧！ 可是，有些时候问心无愧，却耐不住有人暗害，真相与事实有时候是截然相反的。 楚小乔这里丝毫不担心，毕竟自己那边已经处理过了，可杨庆那边她可没有动手。 “既然二少爷要搜查，那就搜出来有了结果，给我便是了，我就先回去了。”言罢，她转身就要走。 许是因为交了心，托了终身，就有了依赖，楚小乔迫切的想要回到杨清风的身边去。虽然自己也有法子可以解决，但她还是想到他身边去，与他共进退。 只是自己刚抬步，手腕上就是一紧，随即自己整条胳膊都被平抬了起来，一下被控得不方便动弹。 “嫂子急什么？难不成是怕搜到什么东西，想回去赶紧收拾东西？” 相由心生，楚小乔能察觉杨庆对自己的冒犯的确是一世情急。在祠堂也是意外，但杨牧沉不同。 他握着自己的胳膊，那收紧的五指还是不老实的一松一紧的蠕动着，瞧着自己的眼神也并非亲戚之间的爱敬，而是满满的欲。 就连杨清风都未曾对自己露出过如此恶心的眼神。 小桃又一次上前，忠心护住的扒开杨牧沉的手，再一次挡在楚小乔的面前。 杨牧沉倒是来者不拒，看着小桃哼哼笑了两声：“这小丫头长得玲珑，心思也专一，若是哪一日嫂子乐意了，不如把她让给我调教一番，也是好的。” 言外之意，便是一会儿她哭着求他的时候，可以用小桃来抵债！ 第506章 吱呼长辈 “我没有事情做，你又不希望我回院子里头去，你想如何啊？”楚小乔眯眼挑眉。 杨牧沉则是一指她来时方向。 “那就别乱跑忙活了，再一起去一遭吧。” 只要楚小乔一进院子，定然会引起黎氏注意，杨庆不想吧事情高大，和杨牧沉就是要搞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他们两个狗男女在做什么勾当！ 杨牧沉永远都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所以他永远不可能成功。 鸿门之宴。她想走也不好意思走，这便只能跟着一大帮人，从方才刚走的方向又走回去。跟着入了院子，往杨庆所住的小院子里去。 二房的院子比清心阁和正院大了很多，每个人都有小院子，这一次一下来这么多人，就算是再大的院子也有动静。 好在杨庆手下的小厮机灵，立刻应付过去了正房里头伺候的下人。这才让一行人安全到了杨庆的小院子里去。 彻凌打发的小厮一进屋子，就将房间里翻腾得乱七八糟，桌上的茶具，架子上的书卷，以及衣柜里头的书卷。 只差将桌案上的茶具砸在地上，就能造出一副狂匪掠夺的场景。 看着屋子被人翻得七零八落，下人们被杨庆吩咐过，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动弹，而杨庆却是压着心中的气愤，看着他们任意破坏。 等这些人搜完，最后什么都没搜到的时候，就是他算账的时候。 从入院到入房，楚小乔的视线一直悄悄，却不停的扫视屋子里头，猜测着暗算的人会将帕子放在什么地方。 自然不会是在屋子的正堂，而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内室，就寝的地方。 这念头刚想起来，彻凌就亲自到了内室的床榻之前。跟着翻查的小厮一起动作。 哗啦一声被褥被掀起，软枕被翻倒在地上，就见一抹白色飘飘然的从床上飘落到了地上，沾染了尘埃。 帕子是白色的雪纱，不算什么格外名贵的料子，但足够轻薄，是夏日里女子医疗上用的料子，料子一隅绣着一支银白相间的墨梅。 彻凌将帕子送上，杨牧沉瞧了一眼。又转向杨庆的方向：“这帕子，一看便知是女子之物，至于这上头的刺绣……看上去到像是小桃的手笔。” 小桃的刺绣在杨府里也是出名的，先前许多丫头手帕上的图案都是出自她手，而杨清风和宏二身上的衣服，有些衣服上的刺绣，也都是出自她手。 这一块手帕是楚小乔刚入府，小桃送上的大婚之礼，上头的梅花是写意的水墨形状的梅花。是按照先前杨清风每日折梅枝的心意绣上去的。 梅花对于杨清风的寓意，人尽皆知。 杨牧沉接过帕子，放在手心里头慢慢摸索，指腹碾摩着上头的刺绣，好像摩挲着女子娇嫩的脸蛋儿一般。 更像一头饿狼看着一只羊羔，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对着美味下口。 “大哥是最喜梅花的。是因为嫂子性情如同梅花，刚烈又妩媚，不似人间凡物，堂兄可也是这么想嫂子的？还是说，嫂子想要堂兄这么想？” 又是赤裸裸的质问，杨牧沉直逼主题，然而杨庆还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来。 倒是楚小乔又在一边儿开了口：“一块帕子，不能说明些什么吧？” “一块帕子。还不能说明问题？”杨牧沉眯眼，慢慢贴近了楚小乔，眼中的狠厉和戏谑更甚。就等着下人从清风阁回来，也传来好消息。 最好，还要把怒气冲冲的杨清风也给带过来！ “对。的确能说明问题，毕竟你和姐姐，不就是那一块帕子缘起，这才有了后来？” 丝毫不畏杨牧沉的狠厉，楚小乔对视上去，顺着他腌臜的心思与他离得更近。 似乎她喷出的气都是带毒的，倒是一下让原本对她有不轨之心的杨牧沉往后稍了稍，生怕她又像初见时候，直接照着自己的两腿之间来上一脚。 “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头清楚，旁人心里头也清楚。” 婚前破了姑娘的身子，是要做牢甚至掉脑袋的事情。如今若是没有外人在，两方早就撕破脸开始对骂了。 可惜这是二房的院子里头，还有一个杨庆在一旁，杨牧沉也不敢过多放肆。 “好，既然你不承认，那便让长辈们来评理！” 杨牧沉说着。拿着那帕子转身就要去找杨开协和黎氏，杨庆一惊，已然挪身抬步挡在了前头，挡住了杨牧沉的去路。 “你怎的就能证明，这一块帕子就是大嫂的？” “是不是，叫了大哥来便能知道！” 杨庆到底是年轻，成熟的确要比杨牧沉成熟懂礼，可面对流氓无赖，他的经验还是少之又少，如何能与杨牧沉这样没心没肺的下流人匹敌？ 此时他心里头发慌，已然是没了方才的淡定，只想着该如何解释。 毕竟他娘黎氏本就厌恶楚小乔，自己先前却与楚小乔在祠堂说过那么多过去的旧事，还有方才自己追着出来，以及现在这一块帕子。 若真要解释，他也是百口莫辩的！ “既然你当真是怀疑了我，那不如就直接派人，去请了老爷回来，然后再叫上二叔和二婶，咱们一家子坐在一起，一同对峙，你可有这胆量和自信？” 看得出杨庆的为难和顾虑，楚小乔便主动跳出来开口。 不就是要闹腾么？她还会怕？ 自己院子里头的麻烦已经处理掉，而且杨清风也在院子里头，杨牧沉派人去搜查，他定然会有所反应。 此时此刻，自己也没有回院子，杨清风断然已经在盘算计划。 是考验两人间默契的时候的了！ 现在在这一间屋子里头，不论几个人再怎么拌嘴吵架，就算是动手打起来，只要面对长辈们什么都不说，那也只不过是晚辈们闹别扭，长辈们才不会在意。 但若是真的闹到了长辈面前，那就变了质了，所以楚小乔才敢如此质问。 杨牧沉这一出手自信满满，唯一的缺憾是朱紫雪不在府邸里头，让他有出息的表现没办法让他娘亲看到！ 第507章 当面对质 但若是朱紫雪在府邸里头，断然不会让杨牧沉作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这个时辰，爹应该还在铺子里头，来人，去请了爹爹和娆姨娘回来！” 杨牧沉一声令下，先前搜屋子的小厮立刻飞奔出去，去铺子里头请杨老爷回来，而杨牧沉则是亲自又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二房院子的正屋里头去。请二位长辈一并往正院里去。 杨开协和黎氏觉得莫名其妙，便问缘由，可杨牧沉却是不愿意多说。只是价格将帕子抵上去给两位长辈看。 写意的水墨梅花格外扎眼，黎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楚小乔的东西。 在府邸里头的这段时间里，楚小乔一直带着用着，格外喜欢，黎氏又日日去问杨白娇的情况，一来二去的也就眼熟了。 “二婶。这可是从堂兄的屋子里头找出来的，现在下人已经去找了爹爹回来了，这事情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此话一出，杨开协的脸色一黑，只是不是看着楚小乔，而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这杨牧沉。 在杨开协的隐形之中，楚小乔和楚莹儿都不过是刚刚入府的女流之辈，淳朴的乡间女子哪里会耍心眼？ 定然是府邸里头的人用了下作手段！ 但这样的手段和小诡计，他向来不屑于顾，也不愿意参与，但这一次黎氏压着火气要去正院的时候，杨开协竟也起身，跟着往正院那边去。 铺子距离府邸有一段距离，众人都到了地方，黎氏和杨开协入座，一干小辈和下人在中间空档处站着。 杨老爷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正院的正午沉闷得几乎要将众人肺子里的空气都给压出来。 等待之际。派到清心阁的搜查的下人倒是回来了，对众人回禀了清心阁无异样。 不安和不对劲只在杨牧沉的心里头浮现了一瞬，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这事情是楚莹儿策划的，又是彻凌着手准备的，就算有了些许差漏，也应当是情理之中，不会坏事的。 但楚莹儿和彻凌却是知道，出问题了。 之所以不那么早发难，就是因为怕被人提早瞧出端倪来。破坏了计划，他们还能暗中查漏补缺，现在杨牧沉没这脑子，当真是坏事！ 不仅楚莹儿不安，楚小乔也不安着。 她记得杨清风此时应当是在院子里头的，若是有人去搜查，他应当被惊动跟过来，怎的现在却不见踪影？ “少夫人安心。” 小桃看出楚小乔的不安，暗中扶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对她安慰，又似是在安慰自己。 “安心？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觉得不安的吧！” 杨牧沉将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屑表露无疑，而一旁的黎氏也愤恨的看着楚小乔，似乎这一切错都是楚小乔闹出来的。 “事情还没定论。就不得乱扣帽子，这一点，你爹没教过你么？”杨开协倒是看不惯杨牧沉，对其横眉冷眼。 黎氏连忙拽了他一把，让他注意言词，毕竟这是家主的孩子，得罪不起，而且在她眼中，杨牧沉一直是个乖孩子。 “牧沉一直被打扫带在身边教养。断然不敢胡乱说的！” “教养的长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教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杨开协一眼能看得出自己妻子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儿子卷到这恶心的事情里头来。一瞬间更是气上心头。 这一开口，杨牧沉和楚莹儿同时一愣，他们两个晚辈怎知道杨开协的立场竟然偏向楚小乔那边？ 黎氏也惊愕。自己的丈夫居然敢如此直言不讳，连忙又是一拉他，杨开协却不屑的反瞪着惊愕的楚莹儿和杨牧沉。 “怎的，敢做不敢当不就是那个妾侍的本色？别说是这背地里头说，就是当着面儿，我也敢这么吆喝！” 楚莹儿被这一声吆喝呵斥得低下了头去，若有所思，楚小乔此时也看出来了些许端倪。 看来，这杨府大房二房之间的矛盾先前应当是没有的，都是朱紫雪上位之后才出来的，可见杨开协也是只对着朱紫雪。 否则方才黎氏将他激怒的时候，他应当冲着黎氏发脾气。怎的还会敢往杨牧沉身上动怒？ 只是，为何大房的主母，二房会如此在意？ 楚小乔想不通，楚莹儿更想不通，只有杨牧沉一个没脑子的，此时还梗着脖子红着脸。瞪着杨开协，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把他的话给怼回去。 就在僵持之际，忽得听到外头有嘈杂的声音和急匆匆的脚步。 是杨老爷回来了！他身边还带着娆儿。 两人身上都带着酒菜佳肴的味道，看来是刚刚会客去了，最近杨老爷去哪儿都会带着娆儿，这可是连朱紫雪都没有的殊荣。 朱紫雪愤恨，杨开协也觉得自己大哥是乱来，可至少这娆儿看上去老实本分，倒是让他没那么厌恶。 到了屋子里头，众人纷纷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请杨老爷坐下，二房的夫妻两个也是起身行礼，规规矩矩。 方才还趾高气昂，火焰高涨的杨牧沉此时也瞬间灭了气势，低头垂首，恭顺的站在原处，看着不像儿子，倒像是个下人。 杨老爷一看人都到齐了，不由的拧眉。 “说是有什么急事叫我赶紧回来，看来，当着是要紧的事儿，现在都到齐了，可是能说了？” 这一句“都到齐了”落在众人的心坎上，让楚莹儿有觉得一阵不妙，分明正妻朱紫雪出门去，此时却是硬生生被无视，可见当真地位滑落。 落在其他人心里头，却是有的觉得可笑，有的觉得不爽利。 唯独杨牧沉，丝毫没有在意这一句的细节，更是没悟出来如今他地位今非昔比。 他已经是个要立名成家的大人，而非当初被宠爱的黄毛小子。 “父亲，您是不晓得，今日我……” 杨牧沉一句话还未说完，忽得就听的外头的下人又是一阵的躁动。 “大少爷，少爷！里头正在商量要事，您不能闯……” 第508章 掌掴大师 是杨清风来了！ 杨清风在杨府几乎是个副家主的地位，哪里能由得着下人拦着？推开那下人抬步就走了进来。 到了屋子里头，就朝着在坐的各位前辈行礼问好。 “我倒是好了奇了，这是什么要事，竟是请了我过来，又要把我排除在外的，我怎的也算是半个骨干了，还商议什么要避讳着我？” 礼毕，就是如此一句，而他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朝着杨牧沉看去，不带半分遮掩和平日里的和善装饰。 可见他这一遭，也是瞅准了目标过来的。 “你自是杨家的骨干。没事可以避讳你。” 杨老爷认可杨清风的身份，一旁的杨开协虽然和杨清风不对付，却也是点头觉得自己兄长所言不错。 “把我们都请到这儿的是杨成，那门外守着的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如此不懂规矩的下人，的确应当好好调教，不如就让他将家规抄写个十几遍，好好学学规矩。” 这趁火打劫当真是时候，杨老爷急着听“重要大事”，一摆手居然是允了，倒是让杨牧沉又是一惊，方才压下去的不安此时此刻又浮现了上来。 紧张的不止有杨牧沉。还有一旁忧心忡忡，等着被问罪的黎氏，她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儿子的罪行，见杨老爷阴沉着脸坐在一旁，几乎立刻就要跪倒下去认罪磕头。 却是被杨开协暗中一拽，这才能僵硬的定在椅子上，却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杨牧沉此时还是不知死活，转头看着走到楚小乔身边的杨清风，不由得一声冷哼，讲话的音调也变得阴阳怪气。 “大哥，你可知道嫂子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什么？” 挑衅不成，反倒是被杨清风又出了一道送命题，杨牧沉气急，正要挥手让下人将“脏物”拿上来，岂料倒是杨清风先开了口。 “父亲，既是说到大事，那必然是生意上的变动和晚辈们的终身大事了，清风这边倒是有两件事要报。” 杨清风开口，一瞬间就将杨牧沉的刁钻和浮躁盖了过去，也是叫杨老爷一下又平了平心气。 “你讲。” “近日里头，铺子那边有人投机取巧，屡做假账被清风查出来，却是因为数额巨大。又是个老伙计，欠了不少的俸银，清风难以追回，还望父亲出面。” “你若是能搞定他们，也是用不到我了。”杨老爷倒是不怒，只是让杨清风将账本带来。 “除此之外，还有旁的一件事情，也算是半个大事，不晓得二弟想说的，可也是这一件事情？” 言语间，杨清风又将楚小乔的视线拖转回到杨牧沉身上，倒是叫杨牧沉一怔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先前。清风曾将小乔的一块帕子赠与堂兄弟，缘由便是堂兄弟心有娇娥，想向清风讨教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我便是拿了一些小乔喜欢的东西来，同他说理。” 言语间，杨清风一摆手，宏二已经从外头进来，手里头还捧着一个不小的盒子，这盒子里头是一支发钗，精美漂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也算是私密的事情，只是今日清风想了又想。又碰了巧了众位长辈都在，这便直接讲出来，也是让长辈们拿主意，至于先前堂兄弟所说的讨女子喜爱的东西，为兄也带来了，剩下的便是要靠着自己悟了。” 这一句话，好几层的意思，杨庆却是全然听懂了。立刻一摆手，让下人接过，随即如获珍宝的细细端详一番，也放进了自己的自己胸前衣襟之下的口袋里。 如此一遭更是让杨牧沉惊掉了下巴，瞪着杨清风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等他再多言，一直沉默不语、分析局势的楚莹儿终于朝着地上噗通一跪，有了反应。 “老爷，二少爷是为了妾身才喊了您回来的，妾身有了少爷骨肉，已是一月有余！” 言罢，楚莹儿磕头。却不像是道喜，而像是认罪。 众人也是这时候皆是一怔愣，尤其二房没有反应过味儿来，可杨老爷却是反应的极快。紧接着就是一拧眉头。 楚莹儿这才入府不过两日有余而已，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再加上先前在春响宴上闹出来的那么一出，杨老爷不得不去多想，是不是杨牧沉搞大了楚莹儿的肚子。这才又不得已做了春响宴上那一出戏，然后娶了她入门！ 若当真如此，敢拿杨府的脸面开玩笑，当真是该死！ “既然是你的人有孕，那你也应当好生伺候着，不必再麻烦着铺子里头的事情了，直接照顾好你的房里人吧！” 这儿子不争气，他算是看出来了！ 杨老爷一震怒火，一言之下就收了杨牧沉的权利，杨牧沉怔愣之间，却是再没办法提起那块手帕的事情，最后只能挨了一顿呵斥，随即拽着楚莹儿出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至于二房坐在一旁的两位，谁也没说话。 黎氏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一直跟不上这转换的局势。僵直的坐在原地，杨开协则是觉得事情已经过去，那就不能再提，不然都是麻烦。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就是大方两兄弟间的诡计，他不同这些晚辈们计较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的！ 事情结束，杨牧沉在还没开口的时候就输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回到院子里头，他愤然的将楚莹儿摔到地上，揪着她的头发质问是怎么回事，又咆哮着去问彻凌是怎么回事。 “二爷，妾身已经暗示了您好多次，这事情成不了，不能心急的，您自己就是不听的！” 楚莹儿仍是顺从的口吻，可如今说话却也带了些许的埋怨，毕竟在她眼里，这男人已经难成大器，大可不必一直惯着。 “少爷，如今还是想一些铺子里头的事情，才是大局之观。” 彻凌也跟着劝慰，他们二人说话都是避重就轻的，然而杨牧沉平日里最吃这一套，可如今却仍是死死盯着两人质问！ 第509章 有何难处 “今日，你们为何都拦着我？莫不是你们也被杨清风和楚小乔买通了，一并害我！” 若真是如此，杨牧沉这样质问简直就是在找死，看来他当真如同杨开协所说，被教养出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二爷，奴家若真是要害你，哪还会再跳出来为您找说辞，却坏了自己的名声？”楚莹儿委屈婉道。 “妾身只是看着您这一遭大势已去，这才无奈阻拦的，想那楚小乔害了妾身的生父，妾身如何能不恨！” 细眉倒竖得几乎并拢。将楚莹儿愤然的模样体现的淋漓尽致，杨牧沉这才信了，却是转而又去骂旁人。 他只是要撒气，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另外一边。二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头，黎氏显然不满方才丈夫表现，总觉得是楚小乔在背后作妖搞鬼，搞得家宅不宁，乌烟瘴气。 杨开协在一旁任由她发火，等她直抒胸臆结束，才开口。 “我倒是不信这丫头是坏的，至少她提了咱们的女儿还有杨白娇。她是个明眼人。你倒是自己去想想，是不是从这朱紫雪上位开始，一切的不幸就都来了？甚至是咱么的女儿，就连个名分排行都没有！” 黎氏怔愣，半晌却还是不敢置信，她又陷入了对女儿的思念里头，魔怔的坐在原处，可她此时的魔怔却比往常要安静了许多许多。 楚小乔回了院子里头，杨清风就阴沉了一张脸。 “我今日也不是故意锋芒毕露……是旁人先挑的事情，我想躲都躲不开的。” 楚小乔捏着杨清风的脸颊，奶声奶气的解释，让他别焦心。 今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杨牧沉要告发的就是楚小乔和杨庆私下媾和，杨清风这一次救场，也是感觉到了有人来搜院子，带着宏二翻墙而出的。 “你放心，你的不得已我都明白，只是为夫帮夫人解围，夫人是否也得体谅一下为夫的难处了？” “你有何难处？”她顺势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替你解了围，又救了场子，这一忙碌就是整整一晌，你就不打算慰劳慰劳我？”杨清风言语间，摸了摸自己的薄唇。 楚小乔还没明白。可等她的肚子咕噜一叫，她就立刻明白，随即转身朝着门后院的小厨房去做饭。 果然，她还是摆脱不了贴身厨子的名号。 看着她离开，背影中带着轻松欢快，杨清风嘴角笑意一沉。 “宏二，楚家人在哪儿，你还知道么？” “知道。”宏二连忙应是。 自杨牧沉娶亲之后，程知府远走，也未曾见到楚莹儿往老家去，可见，老家的人还未必知道楚莹儿如今已经“连连高升”了。 那些乡下人是最难缠的。也是最“有理”的，不论如何，楚莹儿都无法避开自己的出身，真正与他们斩断联系。 杨府最近倒是平静了太久，该有人闹一闹了，而且他撒下的大网，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宏二，你派个脸生的小厮，去楚家的人，送一些银子过去。”杨清风一面吩咐，一面心中暗自盘算。 贴身的下人自然明了他要做的事情，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待楚小乔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两碗老碗面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里头的盈盈笑意。 “小乔，快结束了，咱们该收网了。” 他接过自己的那一碗面，放在桌上，却没有急着去吃，倒是说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方才趁着救场的时候，我去了一趟铺子里头。将账本都拿来了，你先瞧瞧。” 言罢，杨清风就将总账放在了楚小乔的面前，楚小乔一翻开，前面的倒是一切如旧没有任何改动，只是中间有一段异常明显，而后面，则是全然的大额亏损。 “这、这是你搞得？”楚小乔不可思议。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说好了“不破不立”这个计划，可楚小乔计划着至少要半年，哪料现在刚刚反应过来，杨家亏损的数额就如此巨大，几乎是将前五六年的银子都亏进去了！ 可看着杨清风自信满满的模样。楚小乔就知道，这亏损的账目和现状，的确是出自他手。 转念再想，整个杨家在南诏镇的家产。几乎都是靠杨清风在支撑着，他不想再撑，大厦将倾，跨下还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垮了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你要保住这些个资产，咱们的银子却是断断不够的，是否会有些太心急了？”楚小乔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杨清风摇头：“银子是够的，在咱们的日里头是够的，旁的事情，用不着咱们操心。” 他可是还记得，庄子田野之中，楚小乔就如同土地间的小妖灵，活泼的令人爱不释手，自那一刻起，他就有了旁的打算，不再去为了旁的劳碌心身，而是与她安然度日。 “咱们的新酒庄和药材地也是布置得差不多了，咱们今日下午得空，便能去看一看，明日起。咱们会很忙。” 所有的事情席卷而来，自然是忙碌至极的。 上午这么一闹腾，下午，杨府里头就没人敢再大喘气了，杨清风和楚小乔就在这小心翼翼的环境之下，驾车出了杨府往铺子里头去。 新的酒庄在闹市一隅，这里静悄悄的，本就不比闻香斋在集市闹区。生意不好。门庭冷落，此时更是因为重新修缮而没人经过，无人问津。 然而楚小乔看重这里，是因为这里和异食园一样，邻近住宅的地方，而且这一片多富人，富人都爱吃酒，更是喜欢吃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的啤酒一上，不论是异食园还是曲妙阁，都是富人品尝得居多。 这里头的装潢简谱，却是都是按照楚小乔要求来的，烛台做成了青铜树的模样，漂亮得好像前世所见过的奢华水晶灯。 酒驾之上已经放了先前在庄子里头酿好的啤酒和葡萄酒，都是用最新的琉璃器皿灌装的。 若要饮用，就得用玻璃刀将玻璃瓶口划出来一个口子，所以这里也有许多砂石做的玻璃刀。 第510章 夫人不轨 一切就绪，只等着开张，就算是酒品不多，却也只能单卖酒，日后再慢慢打理上新，如同异食园。 但与异食园不同的是，这里是她和杨清风的地方，不再是她一个人求糊口的地方。 两人又去了庄子里头，庄子里头的那一片种草药的地方已经被人设下了围栏，又装了防卫的陷阱，免得再有什么黑熊冒出来害人命名。 药草耐受，涨势倒是不错。但庄子的其他地方却是出了问题。 庄子的天田地里头，菜苗麦苗都怏怏的，没有半分精神，纵使庄子里的伙计们日日浇灌。也盖不上土地的细微裂纹。楚小乔也不过好在算是要成熟，但若在再种第二第三波是不可能的了。 “今年天意不好，这一波收了，全都重药材吧，多筹备点粮食，从曲妙阁那边找卖粮的地方，多囤一些就好了，这一波收的粮食也不要再卖了。免得闹饥荒。” 楚小乔分析，杨清风也是如此想的。 “我已经如此安排下去了，异食园和曲妙阁那边也已经开始收粮，你安心。” 外头事情都有一一视察结束，楚小乔就和杨清风回了府邸里头，静等着第二日。 月落日升。 第二日一早，府邸门口就闹开了，不仅是楚家剩下的两个女眷，宋氏和张氏来闹腾，而且她们来的时辰不偏不倚，正撞上了朱紫雪回来的时辰。 两方一在门口撞上，朱紫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氏和张氏就是一阵的哭天抢地，待朱紫雪反应过来，朱紫雪就是眉头一皱。 “滚去叫了楚莹儿来，她自己的烂摊子，让她自己收拾干净！” 朱紫雪这么一喊，管家立刻就去叫人，楚莹儿到了门口之后被一顿拉扯，宋氏和张氏还是老样子，除了图银子贪便宜，什么都不在乎，再看朱紫雪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这一家主母本就喜欢奢靡。自己的印子都不够使唤，哪里会乐意再有穷亲戚上门？ “夫人，您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定然疲累了，先回房去休息吧，这里有莹儿在，莹儿定然会处理好的。” “处理？你个孽障竟是要处理了我们！枉费当初老身和你娘对你的宠爱疼惜，将你养到这么大！” “娘，您别这么说，莹儿只是一时变动来不及适应，不然这高门大户的，哪里会容不下咱们的身份？” 宋氏和张氏一唱一和，一下给杨府戴了一顶大帽子。旁侧已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乐得看着杨府的热闹。 朱紫雪哪里愿意在这里当猴子给外人看？冷哼一声就由着管家驾车，回了府邸里头去。 她回来的很早，杨府还没有全然苏醒，朱紫雪刚到院子里头，就正碰见起身传饭的杨老爷。 “大门口怎的有吵闹的动静？” 见朱紫雪回来，杨老爷就捎带上一问，朱紫雪正是厌恶楚莹儿，也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立刻就对杨老爷出言不讳，讲了真话。 “门口是楚家的人在闹呢！我叫了莹儿去安抚她自家人去了，外头正乱着。老爷您还是稍晚些再出去的好。” 朱紫雪这是好心一劝，岂料到了杨老爷的眼中，却成了甩脱责任，立刻就是一拧眉头。 “你叫一个晚辈去解决长辈的事情？你可真是个好正妻！她有着牧沉的骨肉，你又是她的长辈，你应当帮她处理好！既然已经结了亲有了亲家，那你每月的补贴也应当给足了，都从你那边直接划扣便是了！” 此言一出。倒是叫朱紫雪的脸色一沉，心中一惊，凭她伺候杨老爷的经验，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昨日自己不在，是有了大动荡了！ 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要如何开口套话，就被杨老爷一声呵斥，又赶回到了门口去。 “娘，奶奶，我这才刚到杨府，还没来得及站稳，哪能肆意给你们拿银子使？你们再等等。这杨府的补贴必然是有的……” 楚家人这一趟出来找自己，楚莹儿才发现，自家的二叔楚许早就不伺候这两位，更不会往家里头交钱。已经独立门户不知道住到哪里去了。 这程府给的银子两人平分倒是能过得逍遥自在，可哪会与人觉得银子多？只会觉得少！ 这不，一听楚莹儿又嫁到杨家来，她们就又来“讨喜”了！ “奶奶。娘亲，你们放心，待我在这儿扎好了根，早晚这里都是咱们的，定然不会留你们在外头受苦的！” “你想在哪儿扎根？想把谁赶出府去，给你这些脏亲戚来腾地方？” 朱紫雪的声音一出，不仅是楚莹儿，就连宋氏和张氏也是一愣，连忙反应过来赔笑，哪料她们笑得好看，一身华贵的朱紫雪笑得更好看。 “莹儿，这儿的事情老爷叫我来处理，你就先回去好好养胎吧，头几个月最辛苦，后几个月也不好过，你就现在院子里头好生养着。无事无召就不必再出来了。” “夫人，我……” “带莹儿回院子里头去。” 朱紫雪一挥手，立刻有两个下人上前来，二话不说拽着楚莹儿就往院子里头去，剩下一大早来闹事的两人，自然也是的不着好处，被朱紫雪的糖衣炮弹轰了回去。 楚莹儿被关在院子里头，好在杨牧沉也在院子里头。而且下人也都是顺着她的，她这才不算是彻底被关了禁闭。 问了外头的情况，确定自己母亲和奶奶只是被赶走，这才松下一口气，此时的她并非是真的担心家里头的人，她只是害怕因为家里头的人出了意外，回头程知府再回来，砸了自己的名声。 然而她要担心的，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她根本就看不到程知府回来。 这一被禁足，转眼又过了十天，楚莹儿日日在院子里待着。 她本还害怕杨牧沉会趁此来对她施暴，岂料杨牧沉早就厌恶了自己，只是整日将自己丢在院子里头，他跑出去继续的花天酒地。 又是一日的清晨午后，杨牧沉又不在院子里头，楚莹儿得空打算去一趟正院，向朱紫雪服个软。 第511章 策反之计 虽然自己被关着没有大碍，但明面上她不能一直被关着，更何况，她五天前已经喝了堕胎药，如今体内的孩子残骸排干净，她也应当有所动作的才是。 早上杨老爷带着娆儿出门，正院一片寂静，出乎意料的是，楚莹儿带人进入的时候，就连院子里头伺候的下人都未曾见到一个。 唯独那西厢房里头，传来男女暧昧的声音…… 是朱紫雪和杨府管家！ “明日就去寺庙了，你怎的今日就等不及……”年过四巡。可声音依旧是风情妩媚，一听便知是撩汉老手。 那杨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只喘息着说一些腌臜之语，随即就是一连串的衣服布料摩擦的动静。 “别这样。一会儿院子里头的丫头就都回来了，中午老爷也会回来……” “那些丫头也是我管着的，有我在，没人敢乱动舌头！至于那糟老头子，哼，他是早就不行了，就是带着尤物在身边，也是只看不碰！” 那尤物所言自然是娆儿。 楚莹儿拧眉思索。回想着，似乎的确不错，娆儿伺候杨老爷，更像是女儿伺候爹，倒不像是夫妻模样。 就在窗外，楚莹儿正回忆之际，忽得又听得惊语。 “那老头子活得还不如咱么你明白！咱们俩的儿子被他供养得那么好，还供养着咱们，事事都不用操心，不是更好？”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给我带到棺材板里头去！” “是是是，不带到棺材里头去，还怎的能享福？” 听到这里，楚莹儿不由得浑身发凉，就算是她做好了各种受辱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儿，她几乎是转身调头就要跑，身后伺候的下人一路追着。 楚莹儿的动作匆忙却小心，断然没有让人发觉，只是她小心，不代表就一定会有人乐意让她逃脱。 慌慌张张出了院子，楚莹儿抚弄着自己的胸口，还是觉得眼花缭乱。 她自己虽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却没想到朱紫雪从一开始就是虚假心肠。当真是又一次刷新了一遍她的意识。 “咱们、咱们现在去哪儿？”桃儿扶着晃晃悠悠的楚莹儿，询问她该如何是好。 楚莹儿思虑一番，忽得又有了主意。 “去清心阁。” 清心阁里头住着的都是朱紫雪的死对头，把信息交给他们来处理，自己借刀杀人才最好。 桃儿点头，随即扶着楚莹儿去了，只是临走之际，不忘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正院的方向，那里有她施下的阴谋。 清心阁就是那么的清心，杨清风和楚小乔都在，楚莹儿到的时候，两人正恩恩爱爱的靠在一起。喝茶吃糕点，看着手里头的话本，坐等收网。 楚莹儿主动拜访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不过两人还是淡定的叫下人把人请进来。 熏香缭绕，璧人相依，楚莹儿看着恩爱的两个人觉得牙根发酸，心里发狠，眼气得要死，却还是要压下脾气来和两人笑脸相向。 “你我素来仇敌，怎么今日有空飞蛾扑火？” 最近，楚小乔和杨清风虽然看似休闲，可实则背地里做的事情不少。现在突然有外人来，自然紧张是不是她瞧出了什么端倪来。 “你我虽是宿敌，可若是有共同的敌人，也能联合一把，不是么？” 楚莹儿一笑，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在客位上坐下，一旁的桃儿倒茶端上来。楚莹儿倒是坦诚，直接就将先前在正院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 这种事情，就是要讲的越坦诚，细节越多越是能将自己撇干净。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楚小乔和杨清风的神情，果然他们的表情变得凝重和怀疑。 猜得到杨白娇的身份有疑，却没想到杨牧沉这个跟朱紫雪一样恶霸的人，居然也不是杨老爷所出。 楚小乔能清楚得感觉到，身边杨清风暗中怒火中烧，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出言安慰。 可喜的是，杨清风早已经冷静，待楚莹儿言罢，只是冷然一笑。 “话太多太细。听着就像假的了，你和朱紫雪一头，难道就没听她如此调教？” 如此一咽是楚莹儿没想到的，但她也听了这一劝。讲完了自己的话又起身。 “话已经带到了，你们信还是不信，抓不抓这机会，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言罢。楚莹儿转身就走，屋子里头的人也没有派人出来送，好像今日她就未曾来过，更是未曾出现一般，如此落差让她好像嗓子里进了一根头发。 瘙痒难受，却又是吐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她的话，你可信？” 杨清风还是望着门口的方向，可话却是跟楚小乔说的。 “信，为什么不信？人家巴巴的跑过来跟你说话，怎么能不好好听着。更何况，桃儿的眼神都已经告诉我了。” 桃儿，正是小桃的孪生妹妹，这两人已然在楚小乔的安排和掩护之下，私下里头通过信了。 哪怕是刺客围绕，楚小乔也能安插进去人。 就是因为高手太多。那些高手们才会轻视了一无是处的凡人。 方才楚小乔斜睨了桃儿一眼，看似不屑，其实却有着深意，可见桃儿已经动手，自己旁的事情断然不用再做，静等便好。 “生意铺子上如何了？” 楚小乔转开了话题去，杨清风勾了勾唇，似是心情一下又大好了。 “一切照常。我已经和杨庆吱呼了一声，他已经派人全数收下了。”杨清风一副放心模样。 这十日里头，因为杨白娇的事情，楚小乔和杨清风已经和杨庆交好，而且，杨清风也坦陈的与其合作，讲了自己要从外人手上保住杨府的事情。 保住杨府，不是将这杨家的产业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上，而是让它们一直安好繁盛，归自家人管理罢了。 既然自己的父亲已经不成气候，那还有个夫妻恩爱和睦的二叔一家。 “你不后悔？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连对你父亲有所隐瞒，都会心有愧疚。” 如今却能作出这么大的退步，当真让楚小乔吃惊，更是让她觉得不放心，害怕他再暗中盘算着什么，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第512章 东窗事发 “没什么后悔可言，说到底只能怪父亲看人不行，遇人不淑，而我又恰巧幸运。” 杨清风理着她的长发，笑意盈盈。 “咱们这一次出手，什么都会跟着结束，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到庄子里头去，享着岁月静好如何？” 他出言，她自然是愿意。 清心阁是恩爱情浓。可此时楚莹儿出了这里，要面对的却是血雨腥风。 楚莹儿几乎是刚回去，朱紫雪后脚就跟进了院子里偷窃。 她依旧一如往日的华服在身。整理好了衣襟，没了方才屋子里头的凌乱，可她怒火不掩，手中还握着一样东西，就那么几乎是颤栗着走到楚莹儿面前，将那一把东西直接抵到了楚莹儿的面前来。 “你瞧瞧清楚。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这是……” “啪——” 全然没有给朱紫雪回答的机会，一个掌掴已经落在了楚莹儿的脸上，将她打得两眼发懵。。 那是一支金钗，就是楚莹儿的，只不过是她入府之前，杨牧沉送给她的，如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不等楚莹儿缓神，朱紫雪已经一摆手，管家上前去就揪住了她的脖子，就要把她往外头拽。 “你知道得太多，那便别想着我能留下你！” 朱紫雪容得楚莹儿在府邸半月，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杨牧沉的孩子，如今她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朱紫雪直接灭口！ “她是知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叫你如此留不得她？” 是杨老爷的声音，此声一出，朱紫雪整个人一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一片空白。就连一向稳重的管家此时也僵持在原地。 “老爷，老爷救我！”楚莹儿终于看到救星扑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杨老爷的大腿。 院子里头春日正好，有暖风过却带走了院子里头为数不多的暖意，楚莹儿哀号着言简意赅，两句话就说了内院里头发生的事情，朱紫雪和管家拦都来不及拦。 “老、老爷，你别听她一个外人胡说！啊——” 一段话刚开头，之间杨老爷手一抬。他虽已经老去，却是中气十足，一把就拽住朱紫雪的衣领，下一秒盘口崩开，衣襟散开，那女子的外衫之下只有一件肚兜，随即就是紫红色的印记落在皮肤之上。 从娆儿入府，杨老爷就再没碰过朱紫雪，这些印记从何而来。不用想便知道。 杨牧沉同杨老爷一道从外头的铺子回来，先前因为要停马车就落在了后头，此时正拿着卖铺子的银子高兴，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脸上一痛，就是一掌掴！ “爹……” “我可不是你爹！他才是你那恶心的爹！” 想到往日里自己对着小儿子娇惯溺爱。此时胃里头就是一阵的翻腾。 朱紫雪和管家都是当初他在外收留的人，怎的他就会如此眼瞎，让这两个人利用了自己这么久，现在想来，怕是自己的发妻身亡，也与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 “娘，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杨牧沉怔愣的站在院子里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朱紫雪。和低头不敢言语的管家，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 “老爷！牧沉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还有白娇。还有娇儿啊！” 朱紫雪以头抢地，连连求饶，既知事情败露。逃脱不掉，那就只能做出选择，将损失降到最低。 岂料不由得朱紫雪哭喊多言，二房的人已经愤然的跟进了院子里头来，他们身后带来的，还有一只在异食园养病隐居的杨白娇。 原本对朱紫雪和颜悦色，处处维护的黎氏，此时瞪红了一双眼睛杀心大起，入院之后顾不得礼数，更是没了往日半分规矩。 上前来，抬起一脚就踹在了朱紫雪的肩头，她力道之大。险些将自己也踢倒。 “不要脸的狗东西！我对你恭顺尊敬，你倒是算计我、害我，更是害我女儿！你对她割耳淡漠，哪怕暴病也是毫不心疼！你个畜生！” 咒骂之声如天雷滚滚而来，刺激着朱紫雪的耳朵，更是刺激管家。让两人眼前阵阵发黑，只是一瞬之间，这就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她轰然崩塌。 杨老爷凄然的站在院子之中，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又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人，一时间竟然语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是他的报应么？ 当初心疑发妻，发妻病故而不得见，如今终于是报应来了，他此时不比跪在地上的罪人好多少。 “老爷，当心身子。” 此时一直不言的娆儿轻轻提醒，才终于将杨老爷的神思给拉扯回来些许。 她一直静静的配合着，此时打破了寂静，将所有人飘远的神思都拉扯了回来。 这十日之中杨庆派人暗中收购铺子，也告知了父亲杨开协，杨开协虽然觉得自己的大哥不成事，却也没有隐瞒，而且将铺子亏损和被老伙计动手脚的账本都拿了上来，让杨老爷一一过目。 如此，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手里头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 而这些腐烂的根源，竟然是自己的妻儿！日日奢靡无度，还从家族根本的基业之中抽成，只是为了让自己享乐安乐而已！ 而今又知道妻子不守妇道，儿女非自己所处，无异是五雷轰顶。 若当真是平常被人告知如此，杨老爷断然不信，还要将提醒之人狠狠的批示一波，可奈何这一次，是他的亲兄弟。 虽然他一开始也怀疑杨开协是有了篡位谋逆之心，可奈何他拿出了铺子里头的证据来。 ——杨清风管辖的账本。 如此杨老爷才当真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大儿子在撑着，若不是有大儿子杨清风在，怕是他所谓支撑的生意，早就被这一对恶人父母给糟蹋完了！ “该死的野女人，上不得台面的杂种！”黎氏仍是愤然不平。 她愤恨极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夺走了自己的女儿稳固地位，更是愤恨她为此还杀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 第513章 一招制敌 如若不是楚小乔带着她去异食园，的确认亲，她哪里会知道，自己十几年来恭顺佩服的大嫂，居然就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 “二婶，别因为这个动气，这不值当！”杨白娇在一旁连忙劝和。 黎氏却是一愣，转头怔怔的瞧着杨白娇，心下又是一阵酸楚。 “娇儿，你唤我什么？” “娘……” 杨白娇似乎这才察觉到自己方才食言，毕竟她已经喊了这么多年，若想一朝一夕的改过来。哪里那么容易？ 愤恨的不止黎氏，更有旁人在，不论是杨老爷，还是兄弟杨开协。都对着朱紫雪和管家愤恨不已。 当初是瞧着他们这些人无家可归的可怜，这才容得他们入府，给了一个能倚傍安身之处，岂料却是引狼入室。 这些个白眼狼一个个不知好歹，不安守本分，反倒是胡作非为，目中无人，将这好好的一个家搅和得没有一个家样！ “你们、你们带上你们的孽种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这一声。是杨老爷将他的愤怒压制最低，哑着嗓子却是嘶吼，朱紫雪和管家皆是周身冰凉。 他们若是在这杨府里头，那就是管家和夫人，就算再不济也是个伺候人的。 可出去了，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杨牧沉哪里会接受如此落差，他跪在地上往前挪去，想要抱住杨老爷的腿，却被杨老爷一脚给踹开。 “爹、爹！我是你儿啊，你不能不要我的，我是……” 杨牧沉哀求着，可说到最后，他看着杨老爷的神情彻底黑冷，他就知道自己所言的方向不对。 “爹，难道儿子在您身边这些年，您对儿子一点舐犊之情也没有了么!” 既然血缘不在，多少还应当是有些情分的吧？ “舐犊之情？我怕你根本不拿我当父亲，你不过就是杨家的一头吸血蝙蝠罢了！” 一抬手间，一大堆的的纸头纷纷扬扬而下，那些全部都是杨牧沉和朱紫雪私动的铺子出入银两，这些账目一点点积累下来，如今一下从天而降，如同一场鹅毛大雪。 杨老爷也不是什么狠心之人，就像他哪怕带着娆儿在身边。也只是将她当成养女，只是当时一时昏了头脑，给了她侍妾的身份。 但面对眼前的母子，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这些账目，终于是将他最后一点怜悯之心也抹得一丝不剩。 此时还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怜悯。 接下来，便是再也容不得朱紫雪一行人讲话，直接派下人将他们都丢出了府邸去。 这一路上，府邸里头的人尽能听到杨牧沉哀号的声音，至于朱紫雪和管家，却是一声不吭。 他们被扒掉了身上的华服手势。什么都没有拿，就被灰溜溜的从大门扔了出去。 好像是主子看到一块骨头上的烂肉，绰刀立刻给剃掉，好不影响大队伍。 楚莹儿也没有好过，一并被丢了出去，至于杨牧沉身边的那些下人，他们还在府邸里头按兵未动，等着伺机再找宿主，就像是吸血虫一样。 一个宿主被吸干，那就找下一个。 “都是你、都是你！” 已经什么都没了，朱紫雪发疯一般的朝着楚莹儿扑过去，犹如要将她撕碎。 楚莹儿料想到自己也会出来。但她不怕，因为她还有程知府养女，虽然她已经出嫁，但总还是有退路可寻的。 瞧着扑上来的朱紫雪，楚莹儿一抬手，一个耳光又将她给扇了回去。 “你完蛋了，我可没有，你们三个丧家犬。该死哪里就死哪里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少在我眼前晃悠！” “莹儿，咱们的孩子还在，怎么能说是没关系？”杨牧沉连忙又拿孩子说事。 岂料，楚莹儿冷声一哼：“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五天前没了，你日日逛花街柳巷，留念外头的胭脂水粉，哪里配得上有孩子？” 此言一出，无异是给落魄的三人雪上加霜。 “还有，你最好别再纠缠我，否则我会派了你身边的人，杀了你。” 她食指一抬。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那是个刺客持刀，抹脖子的动作。 朱紫雪和管家一脸懵，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要缠着楚莹儿才能有后路走，可杨牧沉已然心下清楚，靠着楚莹儿是没戏了。 身边的那些刺客早就已经叛主，她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虽然现在没了杨家那边。现在程知府远游，自己也未必能回得去程府，但好在当初程知府安排自己家里人的时候，还置办了一套小院子，她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四人被丢出府邸，杨府就是一连串的大洗牌。 然而清心阁还是那么安静，那里就像是战乱中的一片净土，也是亏得平日里杨府对那里的冷待，才让那里得以安宁。 “今个儿发难，这么大的场面，不去看看而陪我在这里炮制茶叶，就不后悔？”杨清风从外头回来，手里头拿了一罐新的竹叶茶。 今日一早，楚小乔就和杨牧沉在院子里头又折腾外头的竹子。 到了春日入夏，天气愈来愈暖，竹子也长得越发得好了。两人对它们的整治就越发得好了。 这新拿的竹叶茶，就是楚小乔跟着他一起在外面炮制好的茶叶。 虽然她已经将竹叶茶的秘方卖了，自己出于道义道德不能再做茶贩卖，可她自己喝自己做，还是不错的。 “你我已经做了多日的准备，咱么你脑子里预演了那么多遍，还何必要劳身这一遭？” 最应当期盼发难定罪的，应当是杨清风。可此时的杨清风却是乐得在院子里头制茶。 可见他也并非当真果断，不过楚小乔知道，他的果断与否，不在恶人身上，而是在杨老爷身上。 所以在发难的时候，他宁愿等着一切的事情过去，众人都平静下来，再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这一遭事情，如果不是楚莹儿突然要发难朱紫雪，楚小乔看到了机会，也不会这么突然地就行动。 从杨白娇的事情，到铺子里头的账目，两个人安排了小半个月，本来预计着还有半个月才能将人一网打尽，如今无法斩草除根，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514章 大结局 “其实你也知道的，发难不是什么不好办的事情，真正不好办的是扫尾，尾巴扫不干净，就会有许多的麻烦事情。” 楚小乔怕杨清风想太多影响心情，连忙有转移了话题，毕竟现在杨老爷只是将人赶出去，难保他们不会东山再起。 “扫尾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忧，现在他们四人唯一能依靠的，不过是楚莹儿的程知府养女的身份，但楚莹儿又绝对不会容得旁人拖后腿，所以朱紫雪那一伙人。你帮我处理掉就是了。” 杨清风看着楚小乔，微微一笑。 处理掉三个没用的人，对于楚小乔而言还是格外简单的，更何况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当初朱紫雪如何叫人绑了自己母亲和弟弟。如今就要全数还回来。 “那楚莹儿那边，你要怎么做？” 楚小乔更好奇她不知道的事情，杨清风一笑，想到了程知府那边。 “既然程知府是柳氏的仇敌，那就交给柳氏来处理，府邸里剩下的那些刺客，也有旁的人来专门处理。” 他的师父既然让他找莫祖，他便书信了一封。直接让无泽跟着程知府的行踪去送信。 无泽是真正的局内人，只看程知府要去哪里，就知道他要找的人究竟是谁，立刻就提前将信送到了。 自小跟着师傅，杨清风的字迹也是跟着师傅学的，如此两人的字迹便是毫无差别，杨清风先前只是觉得偶然，如今才发觉，是师傅早就算计好了的。 他不确定对方是谁，这便是写了个模棱两可的信，岂料这一封书信竟一下就将莫祖从遥远之地给引了过来。 这莫祖不是杨清风所想的十恶不赦之人，而是自己师傅早年的过命兄弟，也是个官面上的人。 当年师傅将这人告诉自己，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出路。 而今，他不仅来了帮衬，竟还将带着重金前去摆放的程知府给绑了一并带了回来。 先前杨清风准备的两间盐铁私营的谱子，被莫祖直接上交朝廷，只一下就给他下了刑判，革去职务，这才被莫祖给绑了过来。 莫祖手下的刺客也大有人在，他也书信告诉杨清风，这血滴子是在国刚建的时候，皇帝为了安国定邦建立的组织，如今国泰民安。便不必要再存在。 那些老刺客，有经验的便留在了军队之中，要么就是进宫伺候做宫女侍卫。 这一次整合之中，不少刺客自己找了托身的地方，便没有再多管。 皇帝也不怕这些人会说出什么见不得光的话来，毕竟众臣都还在朝廷之中，这些刺客大多也在，就算是不在的，也是如同无泽一般，只知道要做什么，却是一点渊源都不晓得的人。 可见当今圣上也是个明智之人。 “所以，咱们现在只要静静的等着春过夏来。享受着生活便是了？”楚小乔好奇反问。 杨清风却是一阵摇头。 “咱们得搬一趟家，我已经将庄子那边打理好了，咱们过两日就搬到那边去住，没有外人，还有良田药院，好山好水的风景，不比这四角天的院子好多了？” 此言一出，楚小乔便是一愣。 杨清风先前的确有提过此事，却不想竟然是当真有此意归去田园。 “那这杨府这么大，你要如何办？”楚小乔瞪眼。 虽然最近杨老爷卖了不少的铺子，都是被二房接下来的，但还有一些老底的铺子都没动。总要有人管的。 “就留给二叔他们打理，咱们每月收些月俸房钱便是了，咱们还有自己的铺子和生意，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杨清风说的自在。 可楚小乔还是觉得不妥，并非是担心家产，而是担忧人。 “那老爷怎么办？跟咱们一起去庄子里头去？” 若要杨老爷放下生意，他为人心善也不是不可能，可看着娆儿。就知道他对过去发妻的执念有多深，如今朱紫雪的罪孽已经真相大白，杨老爷怕是难以原谅自己了。 这件事情，还得他自己的慢慢思索，谁劝都是没用的。 接下来的三日之内，杨府之中大洗牌，一直东奔西走的杨开协成了当家人，而杨老爷却是剃度出家，不论家中人如何劝阻也留不住他。 黎氏和杨白娇着急的来找杨清风去劝阻，岂料得知杨清风也要离开。 “这虽然是换了你二叔当家，你们先前也是有过过结的，可那都是因为外人多的误会。咱们可不能这样算呐，这杨家还是你们的家，你们哪能就这么就走了？不会没你们的容身之处的！” “二婶，父亲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的开的。我今日辞行，也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这一次沉冤得雪，也是受了小乔的帮助。我欠她一个安稳，所以余生，便不想再有这些麻烦事了。” 杨清风搂着楚小乔的肩头，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终于摆脱了金丝笼的比翼鸟，笑得开心快活。 恶人被乘除，流放的流放，死的死伤的伤，有的人活得不如死去。 这一遭终于舒畅，却是两家的支离破碎，不过好在，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是可期的。 搬到了庄子里头去，楚小乔和杨清风安稳，红螺和宏二也成亲了，小桃带着妹妹桃儿也在庄里头。桃儿原先被下的毒药，经过了窦姚三个月的调理，也是好的彻底。 后来，杨清风和楚小乔又见过一次杨老爷，不过杨老爷只是站在田埂上，远远的望着这边，随即又跟着一队和尚远去，继续刻苦修行。不知是在忏悔自己的过去，还是在为妻子吊唁赎罪。 春日的最后一个月，终于是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解决了干旱，免了一场饥荒。 雨后天晴，天上的彩虹挂了好几日，后来，便是周有才考了状元，迎娶杨白娇的喜讯，楚小乔跟着杨清风去吃了一场喜酒。 岁月静好。 松散休闲的好像先前的一切不幸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切淡的如水，庄子里头没有纷争没有烦恼，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劳心劳力，旁的没有任何内斗的烦恼。 再后来，庄子里头又迎来了小生命，是红螺和宏二的孩子。 再后来，是杨清风与楚小乔的一对龙凤胎。 最后，另外一个小小的孩子，扒在庄子的院子墙头，看着另外一个小小的孩子描画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