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王爷的掌中娇》 第1章 坑爹人生 仲夏夜。 清水县,董家。 迎亲花轿进门,鞭炮唢呐声震天响。 “嘭!” 在眩晕中挣扎许久,南瑾瑜忽然感觉后背一痛,身体被人砸在了硬木板上。 尼玛!这么救人也不怕把伤员拍死? “真够晦气的!花轿里还得抬个将死之人!” 嫌恶女声在南瑾瑜脑子里响起,外边的唢呐声吵得她头痛欲裂。 将死之人?谁家有人病重冲喜结婚么? 这都9102年了,居然还有人结婚吹唢呐坐花轿的? 不对! 南瑾瑜浑身汗毛倒竖:她坐的飞机失事掉进海里,怎么可能有人结婚! “若不是为了骗你答应嫁过来,董郎又怎么舍得让我委屈?” 还是那个女声,伴随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南瑾瑜忽然被人翻了个身大面朝下,身上衣服被拉扯着剥下。 骗嫁?为什么?董郎又是个什么鬼? 哀伤、愤怒、不甘心,汹涌澎湃的感情涌上南瑾瑜心头。 她忽然浑身发抖手心冒汗,继而灵台清明,一帧帧画面如电影放映般闪过脑海,那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死丫头如何穿戴的?怎的这么难摘!” 女声再次传来,处在震惊中的南瑾瑜身上的喜袍和靴子已经被脱了个干净,只剩下头上的凤冠还牢牢的戴着。 “许是路上颠簸将步摇和头发缠在了一起,管他呢!” 脑海中的声音忽然消失,南瑾瑜趁机睁眼。 描金红烛高燃,大红鸳鸯锦被铺得齐整,此刻她正趴在榻边,头悬在半空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垂着,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 青砖地板上,古朴的雕花核桃木榫卯家具陈列开来,再看那件刚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喜袍,精细的手工刺绣鸳鸯点缀在裙角。 而那个扒了喜服往自己身上穿的女子,是她远房表妹朱灵溪。 所以,她穿越了? 细碎的脚步声渐近,朱灵溪手里多了把剪刀,南瑾瑜垂下眼。 “听说指名要你的那位身份尊贵,嗜好却有些……我给你下的药量不大,你且好好多活些时候才是。” 咔嚓声过,一簇碎发缓缓落地。 南瑾瑜顿觉头顶一轻,墨发如瀑垂下,遮住了她整张脸。 指名要她?身份尊贵?有什么嗜好?变态么? 南瑾瑜抬眼,视线停留在朱灵溪后背。 刚才自己睁着眼分明没看到朱灵溪说话,是怎么听到她声音的? 叩叩叩! “小姐,吉时到了!” 门外来人提醒。 “知道了!” 朱灵溪立即起身出去,走了两步又匆匆折回南瑾瑜身边,捞她身下压着的红盖头。 “只要过了今夜,我朱灵溪就是董家的正经夫人,而你南瑾瑜在世人眼里不过是个与情郎私奔了的笑话罢了……” 女声再次传进脑海中,等她撤走盖头离去,声音瞬间消失。 南瑾瑜趴在榻上,如遭雷劈。 假闺蜜真小三给她下药然后替嫁?还串通渣男要把她卖给一个变态权贵?连人失踪的借口都想好了? 这是什么样的坑爹的人生啊! 第2章 死得其所 外院的唢呐声换了个曲调,欢笑嬉闹声阵阵。 “啧啧!王八配绿豆,渣男配小三儿,自古以来都是绝配!” 南瑾瑜讥诮道,人已经从榻上窜起来,绕到屏风后。 几个大红箱子摆了一排,上面贴着清一色的剪纸喜字,这是南瑾瑜的嫁妆。 屋内红烛垂泪,屋顶月光皎皎。 “衣服呢衣服呢?找点儿值钱东西才是正经……” 闻言,屋檐上立着的银色身影猛地一晃。 透过瓦片缝隙,视线扫到只穿了身单薄中衣的少女,正脑袋冲下屁股朝天一头栽在大红箱子里……找东西! “嗤!” 轻笑声带着不合时宜的怜悯,她既跟了那样一个主子,竟还如此贪财? “嗯?” 南瑾瑜抬头,眼睛盯着扑簌簌落灰的房梁。 空无一人。 “啧啧!” 甘愿为了主子赴死的人还找银子,这南家小姐怕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 “穷酸!别说珠宝首饰了,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啊!” 随手扯了套短打布衫,南瑾瑜边往身上套边跺脚,身份不明身无分文她要往哪里逃? “……”银色身影回首,忍不住又看一眼。 喜房内室,大红箱子旁堆着许多粗葛布衣裳。 少女单脚蹦着在屏风后转圈,提着靴子使劲套上,一张素白的小脸皱成个麻团儿,带着几分稚气。 “算了算了,钱可以赚命只有一条,保命要紧!” 南瑾瑜叹口气,装好从箱子底翻出来的匕首,随手挽个丸子头,准备逃命。 她倒是想报仇来着,就怕人还没走到前院就被人套上麻袋打晕拖去荒山野岭挖个坑给埋了,连声儿都不带出的那种! “保命?” 银色身影往下探了探,转过脸来。 “管他的,先逃再说!”南瑾瑜推门出去,打算翻墙逃。 前院匆匆进来两人,走到喜房前停下。 “人就在屋里,您带走便是。”董佳梁神态谄媚,语气却颇得意。 黑衣人蒙着脸,眼眸锐利,“我回去自会跟主子禀明,此次你董家立了大功,日后……” 躲在暗处的南瑾瑜原本打算找个偏僻的位置翻墙逃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分了神,脚下一滑,踩到了树枝。 “啪!” 不等她反应,已经被人拎小鸡似的抓了出来,扔在地上。 “哎哟!” 南瑾瑜痛得龇牙咧嘴,转身窜起便跑:“救……唔唔唔!” 一只手遏住了她的脖子,呼救声被堵,整个人瞬间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主子交代了,既然秦王没死,那南瑾瑜这个妖女也不必带去,半道儿处理了便是。” 南瑾瑜惊得瞪大眼,脑子依然在转。 她读到了这个人的心思? 坑爹啊!不能救命光知道有什么用啊! “啧啧!还是大人厉害!只一眼便抓到了逃犯。许是灵溪念及昔日旧情下药时候轻了些,您担待则个,人您带走吧。” 董佳梁谄媚道,看都没看南瑾瑜便匆匆离去。 再美也不过一个女子,和他的前程比起来,孰轻孰重自不用说,况且他有灵溪这么善解人意的贤内助,南瑾瑜死得其所! 第3章 美人有毒 骗子!渣男!道貌岸然的畜生! 南瑾瑜心里怒骂,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 “呃、呃、呃……” 她绝望的踢着脚,不是因为渣男比她想象的更渣,而是缺氧过度快窒息了! 月华微凉,银色影子一闪。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消失,“嘭!”南瑾瑜再次屁股落地。 她只顾得上揉着脖子大口喘气,忽然一双黑色乌皮六合靴映入眼帘。 “拿个小丫头出气,你主子就这点出息?” 幽凉的声音如午夜梦回的低吟琴声,却难掩肃杀凄凉之气。 南瑾瑜扬起头。 那是怎样一张妖孽的脸! 皎皎月华下,银色身影如谪仙降临。 下颌骨线条精致如玉雕,眉目微凛,冰肌雪骨透着飘然仙气…… 骨灰级颜控南瑾瑜脑海中幽幽飘过几个字:月中有美,倾国倾城! “秦……呃呃呃!” 黑衣人瞳孔瞬间放大眼球突出,双手抱着喉咙痛苦挣扎,如同一尾缺氧的鱼。 南瑾瑜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美人近在眼前,但是她根本没瞧见他什么时候动过手。 “嘭!” 黑衣人以诡异的姿势落地,掉在地上瞬间砸出来个坑,悄无声息的垂下了头。 这……就死了? 南瑾瑜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不眨眼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人就死了? 美人有毒啊有毒! “南瑾瑜?” 银色衣袂一晃,美人低头俯视,眸光微凝。 眸光流转间露出幽暗的瞳仁,长若翎羽的眼睑遮住摄人心魄的眼睑,似乎在思索如何处理她。 “多、多谢美人救命之恩!” 南瑾瑜谢的勉强,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缩,却被倒地的黑衣人绊了一下,摔了个人仰马翻。 “主子只知秦王未死,却不知他竟然查到了这里,还亲自来了!” 又是黑衣人的声音? 南瑾瑜惊讶的张了张嘴,低头看着自己搭在黑衣人腿上的手发愣。 这人不是死了么?死了她还能用读心术? 摸了摸,还有心跳,所以美人没杀他! 南瑾瑜松了口气,捋顺思路:美人大概就是黑衣人口中的秦王,对手不祥,想杀秦王没成还要杀自己。 抬起手,脑海中的声音消失。 放上手,脑海中声音出现。 反复几次,黑衣人的秘密她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南瑾瑜笑了。 “嗯?” 银色身影凑近几分,眸子睨着她在黑衣人身上摸来摸去的爪子,觉得拿剑的手有些痒。 “哦!啊!抱歉抱歉,一时走神,小女南瑾瑜,恩人您认识我?” 南瑾瑜回过神,满脸堆笑凑上前去,视线如x光扫过眼前的人,从上到下一丝一毫都没落下。 银色衣袍看似普通实则是皇家织造出品的贡品丝缎,银丝拉成线再由最好的绣娘亲手绣上去,脚上的乌皮六合靴也是时下最为流行的贵重皮质靴子,头上的玉冠是一体通透温润的紫玉打造,寻常人有钱也买不到,说是低调奢华都显现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值,再加上他腰间的四爪蛟龙玉佩…… 第4章 与虎谋皮 “不认识。” 银色身影立刻后退,避开南瑾瑜凑上来的脸,一脸嫌弃。 “不认识啊……” 南瑾瑜拖长声音,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十分真诚。 “嗯。” 美人蹙眉,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整个大燕国就没见过哪家正经姑娘这么明目张胆打量男人的! 女人这种可怕的东西果然不能靠近,回去定要焚香沐浴消除异味,免得三日三夜睡不好觉! “那现在认识一下!美人好,在下南瑾瑜,多谢美人救命之恩,今后结草衔环定当涌泉相报!” 倒霉丫头南瑾瑜记忆里当然没有眼前这个人,不过有大腿可以抱,还是主动送上门的,不抱白不抱! 想到这儿,南瑾瑜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了起来,秦王唉,牢牢抱住这条大腿她还用得着逃吗? “……” 美人眯眼,抬脚就走。 这南家大小姐果然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不与傻子争长短! “哎哎哎,你别走啊……” 南瑾瑜猛地往前一扑,双手刚好够到银色袍角,牙一咬心一横直接抱住。 她刚才试验过了,自己的读心术要碰到人身体的时候才有用,所以…… 咦?为什么没有声音? “南瑾瑜……” 银色身影顿住,美人似乎在磨牙。 “是!小的在!美人有何吩咐?” 没想到读心术还会失灵,南瑾瑜讪笑,尴尬得脸颊发烫却没有撒手。 开玩笑! 撒手他就跑了,留下自己怎么逃啊? “松手!” 美人气极反笑,妖异的眸如同绽放在暗夜的曼陀罗,带着摄人心魄的妖冶,“不然,杀了你。” “美、啊不!”南瑾瑜拍了下自己,正色道:“大人!您需要个活着的人证!” 话虽这么说,但她抓着银色袍角的手却越发紧了几分,隐约有整个人熊抱上去挂住的趋势。 “死的人证也可以。” 幽凉的声音有些玩味,既然她不是那个人的手下,顺手救了便救了,可她居然敢威胁自己? “死了就不好玩儿了呀!” 南瑾瑜眨眨眼,“大人能亲临清水县这种小地方,自然是因为人证十分重要,小女日后便是大人的人,留着总会有用的。” “唔,一个不受宠的深闺女子,能做什么?” 妖异的眸光微敛,美人动了。 纤长素手伸到面前,轻飘飘点了下南瑾瑜额头,她便倒在了一边,抱怀里的大腿已经不见了,银色身影立在她身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南瑾瑜愿做您手上的匕首!” 南瑾瑜轻笑,眉眼间的戾气盖过了之前的轻佻花痴,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被人害了还夹着尾巴逃那是为了生存,但是能找个靠山打回去,她凭什么要逃? 银色身影微凛,狭长的眸子扫过来,笑了。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谁要杀你?” “不知!” 南瑾瑜摇头,她不知道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是谁,看样子董家人也不过是棋子。 “那你可知他们为何杀你?”幽凉的声音有些玩味。 “也不知!” 南瑾瑜叹了口气。 第5章 睚眦必报 察觉到自己方才怨气冲天,南瑾瑜微微平复了下情绪。 若不报仇不仅这具身体的原主死不瞑目,顶着个与人私奔的名声,以及想要她命的变态权贵,自己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乱世倾覆视人命如草芥…… “那我凭什么信你?” 美人挑眉,唇色猩红似血,妖冶的眸笑得诡异。 “他们要我的命,我又岂会坐以待毙?” 南瑾瑜轻笑,迎上杀气凛然的目光。 她想替自己求一线生机,哪怕是与虎谋皮。 “有点儿意思……” 银色身影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气骤然消失,幽凉的眸转过来,正经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头。 年纪不到二八,胆子倒是不小,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傻乐,蒲扇般的睫毛上下翕动,扫得他有些烦躁,移开了眼。 “记住你今日的话,否则……” “死无葬身之地。” 南瑾瑜点头,爪子已经熟门熟路的搭上了美人胳膊。 一摸,没有声音。 再摸,还是没有声音。 这什么坑爹的读心术啊? 三分钟前她还很确定自己拥有了触碰读心术这门居家吵架骗人跑路必备鸡肋异能,看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她得了幻听的毛病? “你想死么?” 磨牙的声音很近,妖冶的眸瞪得有些吓人,美人骤然放大的脸杀伤力过强,看得南瑾瑜险些尖叫。 跟眼前这位美人比,前世什么小鲜肉小奶狗小哥哥的统统不够看! “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捂住胸口猛地咳了起来,以此掩盖此刻涨红的脸,以及方才搭错线的脑子。 她刚刚是疯了? 居然把靠山当男神,且不说眼前这位根本惹不起,就算她惹得起她也不想招惹…… 谁愿意穿越到古代做男人三妻四妾中的一个?怕不是脑子有坑! “走吧!再耽搁天都亮了!” 银色身影微动,人已经走出一大截。 “唉!大人,咱们去哪儿?”南瑾瑜小跑追上去,一身素色短葛布衫看起来就像个长相清秀的小厮。 想起之前晕了的黑衣人,回头看时,院墙上落下几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架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 妖孽言简意赅,闲庭信步在前,走的方向郝然是偏僻之地。 南瑾瑜意识到美人说的回去是指离开清水县,站定道:“等等!” “嗯?” 美人挑眉,却见她转身飞奔向喜房,一头扎了进去。 随即便有叮铃哐啷的声音传出来,什么东西碎了,什么东西落了一地,小丫头笑嘻嘻从房里出来,拍了拍手,笑得像只狐狸。 轰! 喜房内瞬间窜起丈高火苗,烧的悄无声息。 “好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这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倒也应景儿,大人,咱们走吧。” 南瑾瑜满意的点点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言行有多么扎眼。 “还真是。” 美人眯眼,微凉的眸带了几分笑,本以为这南家丫头是个愚忠的蠢货,看样子是只睚眦必报的小狼啊! 也不知是究竟是谁看走了眼? 带她回去,倒也有趣。 第6章 当街救美 五日后,燕上京。 一行车马匆匆进城,城守看见黑檀木马车上的图章纹样,纷纷退避三舍。 “咦?都不用确认身份的吗?” 南瑾瑜掀开帘子一角,喃喃自语。 “南姑娘,您最好放下帘子。” 赶车护卫叫夜白,平日没有这么不讲理。 “为……” 南瑾瑜摸摸鼻子,话未说完便看见街头巷尾涌出一大群人。 “在那儿!秦王的马车!” 女子的尖叫声如同捅了马蜂窝,脂粉味香膏味并着香囊熏香口脂水粉混杂在空气中,浓烈得空气都被蒙上了一层霾。 有那么一瞬间,南瑾瑜误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前世机场偶像接机大概就是这种热烈的场景,只不过眼下这个版本显然更加狂热。 “真是活久见……” 领路的骑护随即散开,将人群阻隔在外。 南瑾瑜刚想着秦王那个妖孽还算有点人性,不过下一秒,她的脸就黑了。 “是那辆!后面那辆!” 燕上京的待嫁贵女们纷纷指挥仆从一拥而上,奋力往马车旁钻。 谁挤掉了谁的珠钗?谁扯乱了谁的发髻? 谁撕破了谁的衣襟?谁踩掉了谁的绣鞋? 大燕国民风开放,可是民风再怎么开放,闺阁女子当街追男人互相争吵撕扯殴打,是不是也太过了…… 不消半刻,南瑾瑜的马车便被团团围住。 再看前面,哪里还有半个马车的影子? “阿——阿嚏!” 脂粉的气味无孔不入,南瑾瑜被熏的双眼泛红。 打开抽屉随手扯了块帕子,倒上茶水打湿而后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白护卫,你主子呢?” “啊,刚才还在呢……” 夜白坐在车前啃肉饼,笑嘻嘻的。 还真是敷衍! 见他不想回答,南瑾瑜不在多问,揉了揉太阳穴,阖上眼。 一炷香后。 长街尽头有快马奔来,红衣猎猎。 “来了!”夜白忽然来了精神,收起了笑。 “谁?” 南瑾瑜往前凑了凑。 不等她掀开帘角看热闹,忽然一道软金索迎面袭来,继而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腾空飞出了马车。 夜白抬手,马鞭缠住软金索一扯,飞出去的人瞬间下落。 南瑾瑜心底哀嚎:造孽啊!这么高掉下去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的啊! “南阳,你太放肆了!” 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南瑾瑜身后响起,下落的身体在半空中停住,轻飘飘旋了半圈,稳稳的落在马车沿上,切确的说是落在秦王怀里。 这妖孽居然没走? 南瑾瑜有点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对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想将她生吞活剥的杀人视线,张了张嘴,又识相的闭上了。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中就成了秦王当街救美,只不过这美人原是位翩翩少年,当场便有不少女子哭晕过去。 “南阳见过秦王殿下……” 随随便便行了个礼,沈月茹转向他怀里的南瑾瑜,怒目而视,“你是何人?为何在秦王府马车中?” 南瑾瑜抿唇不语。 方才自己并没露面,她怎么知道马车里的人不是秦王的? 第7章 情敌挑衅 沈月茹打马上前,周围立刻让出条比直的道儿,胆儿小的已经带着仆从自动消失了。 “本郡主问你话为何不答?你是哑巴吗?” 你才哑巴,你全家都哑巴! 南瑾瑜挑眉,这满大街都是恨不能用眼神将她剜肉喝血的女人,傻子才说话呢! “当街打人滋事,郡主是想去京兆府做客?” 秦王气定神闲,丝毫不觉得当街抱着个“男子”有何不妥。 “琛哥哥!这少年男生女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要为了他将我送去京兆府吗?” 沈月茹眼圈一红,眼神依旧能杀人。 你才男生女相!你才不是东西!姑娘我本就是女的…… 南瑾瑜不淡定了,拿手肘戳了戳身后的人,示意他戏演足可以松手了。 一戳,没反应! “南阳,这话我只说一遍,让开!” 秦王说得轻飘飘,众人不寒而栗。 当朝最骄纵的南阳郡主沈月茹,乃是沈皇后的嫡亲弟弟骠骑大大统领之幺女,秦王殿下竟然为了个少年,驳了她的面子? “咳咳!”南瑾瑜捂嘴低咳,手肘又动了动。 再戳,还是没反应! “我若是不让呢?”沈月茹瞪着南瑾瑜,手中软金索朝她一指。 夜白笑道:“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哼!你们都护着他!本郡主改日再找他算账!”说完竟然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么算了?本以为这南阳郡主应该是个王者结果却是个青铜! “……”南瑾瑜欲言又止。 “走吧。”秦王身影一闪,进了马车。 马车绕过三条长街四五个宽巷,在熙攘人群中缓慢行进,最后进了秦王府。 一个时辰后。 夜白给南瑾瑜添了第八回茶,满腹疑惑几乎快把他憋出内伤来。 董家那晚他们哥儿几个可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南姑娘对着主子又摸又抱又撒娇的,哄得主子不仅没将她杀了灭口还领了回来。 明明不是小白兔,这会儿怎么遇上了厉害情敌反倒沉默了? 为什么不问呢?她就不好奇吗? “秦王殿下……”南瑾瑜从善如流开口,却有些心不在焉。 “嗯?” 主位上的人抬了下眼,视线依然停在案几上,散着厚厚一摞公文。 南瑾瑜斟酌道:“殿下每回出门都是今日这般阵仗?” “自然不是!主子以往出门都会避开闹市,今日是有人故意……” 夜白笑嘻嘻开始传八卦,被夜影打断了。 “夜白!去瞧瞧药。” “哦。” 夜白挠头,一步三回头。可惜啊!他就这样完美错过了主子和南姑娘的第一手八卦! 厚重的曼陀罗香气从紫金八角铜香炉中弥漫出来。 南瑾瑜吸吸鼻子,白檀、冰片、薄荷、冷杉、似乎还有海盐和风信子,是为了掩盖药味么? “你不问今日为何拿你作伐?”秦王倚在榻上,漫不经心道。 “不必问……” 要回南家,这是最快的办法! 堂堂南国公嫡长女,却被寄养在清水县的远亲朱家,甚至只用一纸家书便将她“嫁”给了董渣男,如此遭南家人轻贱,不过是因为她生母早逝…… 第8章 过河拆桥 无论之前南家为了什么弃她如敝履,如今得了秦王青眼还活着的南瑾瑜,便又成了一枚有价值的棋子,南家人自然不会放过利用她的机会。 “哦?那你想问什么?说来听听。”秦王挑眉。 “殿下觉得今日之事南家会作何反应?”南瑾瑜搁下茶盏,正襟危坐。 “你觉得呢?”秦王写字的手微顿,小丫头果然狡猾。 “清水县到燕京快马三日,前日消息只怕已经到燕京了。方才永宁街这么一闹,如今众人皆知秦王殿下大张旗鼓的带了个人回来。民女以为,不出三日,南家便会来人。” 南瑾瑜分析道,桌上的茶杯被她摆成个几个角。 “你就这么盼着南家来人接你回去?” 幽凉的声音有些玩味,秦王搁下手中狼毫,眸光微冷。 “那是自然。” 南瑾瑜颔首,不回去她怎么报仇呢? “嗤!” 秦王轻嗤,本以为这小丫头有些不同,不想竟也这般无趣。 这南姑娘真敢说啊! 夜影默默退了几米,方才他该自己去厨房端药的…… 察觉气氛不对,南瑾瑜想了想再次开口。 “殿下放心,今后南国公府中有任何风吹草动,民女都会立刻禀报,或者您派个人跟过去,救命之恩南瑾瑜谨记在心。” “唔,夜影带她下去吧……”秦王仿佛没听见南瑾瑜的衷心剖白,眉眼不动。 主子竟然被个黄毛丫头骗了感情?骗了之后又狠心的拒绝了? 夜影敛目,转向她,“南姑娘,这边请!” “有劳!” 南瑾瑜一时摸不清这只妖孽的想法,开心的跟着夜影走了。 南家再差劲,但好歹论起身份名正言顺,自己能先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反倒是留在这秦王府,树大招风隔墙有耳,万一再来个什么劳什子郡主,她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珍爱生命,远离妖孽! “南姑娘,到了!” 将人引到住处,夜影转身就走。 “哎……” 南瑾瑜拽住夜影衣袖,“这不还是秦王府的主院么?你确定我住这儿?没走错?” “主子要你住这儿,我敢说个不字?不过敢当面拂了主子的好意,是现在直接杀了呢还是夜里悄悄埋了呢?” 咦?她又读到别人心思了?那为何单单对那个妖孽无效? “南姑娘……” 夜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嗖”的退出丈远,直接窜到了树上。 夜白恰好端药回来,见夜影那张扑克脸上惊魂未定,笑道:“首领为何蹲在这儿?上面风景比较好?” “那是因为,你们首领觉得蹲那儿考虑如何杀人灭口比较方便些。”南瑾瑜扬声道,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播音笑,炎热的夏日看得莫名渗人。 “原来如此,”夜白点点头,继续八卦,“首领要杀谁?属下帮你!” “……” 被人戳破想法,夜影立刻消失了。 这南姑娘果然有些邪门儿,主子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儿! “这就走了?不再聊两块钱的?” 没意思!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 第9章 爱占便宜 漫天繁星,夜静如水。 南瑾瑜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 “这么晚了不给饭吃,难道是要把我饿死?饿死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吐槽归吐槽,南瑾瑜走出房门,循着印象左拐右拐进了主院的小厨房。 “果然,连个鬼都没有……” 南瑾瑜摸摸鼻子,打算自己动手。 不远处,蹲在树梢上的夜影闪身回了书房。 “主子,南姑娘醒了。” “嗯。” 萧琛搁下手里的密函,睨了一眼案几上的火漆封筒,“瞧瞧。” 片刻后,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变了,一脸愤然:“北境雪灵芝本不是什么奇货可居的药材,他沈家凭什么一手垄断?” “雪灵芝倒不打紧,不过沈家人是如何知晓雪灵芝的?” 萧琛眉眼淡淡,仿佛这雪灵芝不是他救命药中必须的一味药材。 夜影一愣,躬身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她人呢?” 萧琛抬了抬眼,扫了下桌上的食盒,一觉睡了六个时辰,醒了不饿? 已经出门的夜影再次折回来,扑克脸上有些担忧,“方才属下见南姑娘进了小厨房,不知她要作甚……” “小厨房?” 银色身影一闪,已经到了窗前。 不远处的小厨房亮了灯,夜色中多了几分雾气缭绕,似乎也有了些烟火气。 “属下这就去寻她过来?”夜影头痛。 听护卫回京的弟兄们说,那位南姑娘有动不动就笑嘻嘻占人便宜的毛病,不想今日到了自己头上…… 他该不该和主子禀明?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 话音刚落,银色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夜影继续纠结。 刺啦! 呛口的辣味瞬间四溢,红彤彤的干辣椒和滚油拌在一起,再加上里面的黑芝麻和花生碎,馋得南瑾瑜流口水。 “好香好香!” 没找到肉,凑合下辣油干拌面也是可以的,坐下准备开动。 “你在作甚?” 呛鼻的味道飘满整个院子,萧琛皱眉,看着青玉白瓷大碗里红彤彤一片,显然吓到了。 “下、下面啊……” 南瑾瑜咽了咽口水,见他惊讶的表情,极为不舍的将面碗往桌对面推了推,“秦王殿下不会凑巧也没吃饭吧?” “嗯。” 萧琛环顾四周,视线扫过空空如也的番椒罐子,蹙眉道,“你做这个拿来吃?” “不然呢?” 南瑾瑜挑眉,这妖孽该不会以为她在面里下毒吧? 她自己饿得要死还把面让出去,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把番椒当调料?” 这东西是北境波斯商人上贡的观赏植物,因要运回燕京路途遥远,故将果子摘下晒干保存,一时间没想到怎么放置,不想这丫头居然拿来做菜? “殿下怕是吃不惯这辣味。” 不吃更好,她快饿死了! 南瑾瑜笑得十分开心,拿起筷子就开始拌面,油亮亮红彤彤的色泽晕染开,香气四溢。 “卖相不错,好吃么?” 明明只是碗寻常的刀削面,面片厚薄适中大小也削得十分均匀,不过这呛口的味道就…… 第10章 秦王有疾 “好吃啊!” 南瑾瑜点头,夹了一筷子面准备往嘴里送,忽然面前的碗不见了。 “我尝尝。” 对面的人说得若无其事,南瑾瑜愣神的功夫,手里的筷子也一并不见了。 “啊?” 南姑娘欲哭无泪,偌大的厨房她找来找去就找到那一小罐辣椒面儿!这会儿辣椒油没了,叫她吃白水煮面吗? “唔……” 妖孽吃了一小口面,细嚼慢咽的样子看起来颇养眼。 “辣不辣?” 南瑾瑜杵着下巴看他吃,口水泛滥得想杀人。 “还可以。” 妖孽眨眨眼,吃面的速度明显比方才快了许多,风卷残云之后,一大碗面只剩下油亮的空碗。 秦王府这么穷的吗?连碗面都要抢着才有的吃? 南瑾瑜趴在桌上,饿得有些头晕了,“殿下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随我来。” 萧琛这才想起来方才过来寻她的事儿,领着人往外走。 “哦。”南瑾瑜眼睛一亮,小碎步跟上。 树梢上蹲着的护卫不少,远远看过去,只见南姑娘一蹦一跳跟在主子身后,乖顺如宠物。 回到书房,面对吃了二十年的温火膳,萧琛已然毫无胃口。 “你看这些够吗?” 南瑾瑜打开食盒,将里外各三层的精致食物一一摆出来,大小菜式足足有十八种,笑容真诚,“够了!” “吃吧。” 萧琛回到案几前,脑海里搜寻着关于南瑾瑜的信息。 传闻寄养在朱家的南家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对旁的东西毫无兴致,如今看来果然不可信…… “多谢殿下!” 南瑾瑜笑容可掬,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见秦王还在伏案疾书,南瑾瑜便识相的回了房。 方才在小厨房里找食材,倒是瞧见了许多不寻常的药材,秦王有什么隐疾是见不得人的? 南瑾瑜抬头看月亮,计上心头。 “哎……” 房顶上的人竖起耳朵。 “吃撑了,睡不着咋办?” 房顶上的人纹丝不动。 “唔,那就烧水洗个澡好啦!” 房顶上的人连滚带爬跌下来。 南瑾瑜欢快的跳下床,踢踢踏踏进了耳室。半柱香后,整个秦王府主院的护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南瑾瑜蹲在小厨房里,目光扫过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一一打开瓶子闻了闻。 人参、雪莲、灵芝、血燕、七色堇……三十多味药材,有几味闻所未闻。 她好歹是个本硕博连读的顶尖外科医生,还跟着老师学了十年中医,现在居然认不全药材,当即郁闷得想撞墙。 算了,治病救人抱上秦王大腿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南瑾瑜叹口气,乖乖回去洗澡睡觉。 翌日,日上三竿。 南瑾瑜一睁眼,便见床前站了个人。 “南姑娘,您醒了,”女子面无表情放下手中托盘,“奴婢叫青衣。” “这是什么?” 瞥了眼碗里的东西,南瑾瑜凑近闻了闻,随即眉头一皱,“藏红花?” “奴婢不知里面竟是这种东西!” 青衣面色大变,英气的眉拧成了两条绳。 第11章 夫人跑了 南瑾瑜搭上她手腕,立即有声音传来。 “听夜白说主子调她过来伺候的这位不久也许会成王府里的夫人,虽说主子至今未娶王妃,不过哪怕只是个夫人也怠慢不得,谁想这一大早的便被首领给坑了……” 夫人?什么夫人?这只是个误会! 南瑾瑜眉眼淡淡,“拿去浇花吧,谁让你送来的?” “是……”青衣抿唇,见南瑾瑜目光玩味,硬着头皮道:“奴婢不能说。” “唔,那你可以走了。”南瑾瑜摆摆手。 “奴婢告退。”青衣敛目,恭敬地退出去。 洗漱收拾好自己,南瑾瑜若无其事转到小厨房,准备弄点儿东西吃。 夜白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夜影真是混蛋,居然这么坑他们家青衣小可爱! “哎,南姑娘,早啊!” “早啊!吃了没?”南瑾瑜颔首,算是打招呼。 “啊?吃过了。”夜白受宠若惊,转头见青衣急红了眼,厚着脸皮道:“南姑娘,青衣她年纪小不懂事,下回定不会再犯错了。” “唔,无妨。”他自己也不比这丫头大多少吧? 南瑾瑜笑了,指了指蔬菜架子上的新鲜菜,道:“我做点儿饼,你们吃么?” “不、不、不必了……”夜白连忙摆手,想到今儿早上主子哑着嗓子四处找水的模样,笑容几乎凝固。 大伙儿私底下都在讨论南姑娘昨儿夜里究竟对主子做了什么,把人都折腾成那样了! “哦,那我就少做些。” 南瑾瑜开始忙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青衣见状,急得直跺脚,“我说没用吧?这回死定了!” “那倒未必。”夜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凡是得往好了想,这南姑娘人不错。” “嗯。”青衣点头,越发沉默了。 半个时辰后,南瑾瑜做好了饼。 想到昨晚被妖孽抢了的面,端了盘子准备回房吃,一出门便见青衣还在原地站着。 “南姑娘,您要是气不过就罚我吧……” 青衣纠结的绞着衣摆,好好的衣裳都快被她抠破了。 “啊?罚你什么?” 南瑾瑜有点懵,不等她问明白就见夜白匆匆从外院进来,脸色不大好。 “南姑娘!南国公府来人了。” 夜白说完,不由自主朝大门口看了一眼。 “哦,那我先走了。” 南瑾瑜拿了个鸡蛋饼塞嘴里,顺手将盘子递给夜白,“劳烦白护卫转告秦王殿下,民女言出必行,就此别过。” “啊?可是主子没回来……” 夜白蹙眉,主子早上出门时也没说几时才回,偏巧南家这个时候来要人…… “所以我不能走吗?”南瑾瑜挑眉。 那个妖孽带她回来不过是为了留个活证,难不成留下当夫人啊? “没有没有!” 夜白挠头,主子对南姑娘的特别他们都看在眼里,他哪敢拘着人不放? “那不就得了。” 南瑾瑜扯出个笑,挥挥手走了。 青衣一愣赶紧跟上,心里松了口气:现在走那是不打算告她状了?可是不等主子回来就走,真的好么? 第12章 嫡庶之分 半个时辰后,南国公府。 马车停在一处极为破败的院子前,和周围赤墙青瓦形成鲜明对比。 南瑾瑜下车,面无波澜,“有劳嬷嬷。” 章嬷嬷击了两下掌,立刻有下人行礼,“见过小姐!” 南瑾瑜摆手,“都起来吧。” “姑娘若无事,老奴就回夫人处复命了。”章嬷嬷说完,转身走了。 破院、刁奴、不受宠,这明显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嘛! 柿子捡软的捏,如今南瑾瑜便是这国公府里的软柿子,只是不知道谁会先来捏上一捏呢?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青衣,我乏了。” 青衣会意,扶她进屋。 刚躺下,就听到外院一阵骚动。 “啧啧!这院子可真够破的!二姐姐你说这种地方能住人么?”天真浪漫的声音听得南瑾瑜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不是!这地方比四姨娘那儿还寒碜呐!”谄媚的语气颇讨好,令人反胃。 想进来通传的丫鬟绿梢被挤在门边,一大群人涌了进来。 身着鹅黄苏绣夏裙的女子径自在主位坐下,天真浪漫的声音和她跋扈的模样截然相反,“你就是南瑾瑜?” 南瑾瑜坐起来,似笑非笑道:“不然呢?” “她还真当自个儿是正经主子了?谁不知道这南国公府里只有一位大小姐……”一旁身着青色锦缎夏装的女子立刻呛声,嘲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以大小姐是你?”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打断她。 小丫鬟绿梢小声提醒:“这位是二小姐,主位上的是锦瑟小姐。” “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南锦宁语调一转,尖利的声音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二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绿梢连忙求饶,二小姐平日最忌讳别人提及她庶出的身份。 “来人,掌嘴!”南锦宁嘴角上扬,仿佛被打的人是南瑾瑜。 嫡女又如何?不是一样被她踩在脚下? 几个婆子将人按住,刘嬷嬷抬手便朝绿梢脸上扇去。 “青衣。” 南瑾瑜蹙眉,这南锦宁怕不是有躁郁症? 青衣轻飘飘拨开几个婆子,将绿梢往旁边一拎,“站直了!” 南锦宁气疯了,指着青衣的鼻子咆哮:“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国公府放肆!给我拖出去,打死不论!” 丫鬟婆子齐齐涌上来,这架势是想趁乱连她一起打了? 南瑾瑜眼睛一眯,“扔出去。” “是!”青衣避开当先冲过来的刘嬷嬷,反手一抓再一扔。 “嗷——” 杀猪般的嚎叫声瞬间穿透整个院落,丫鬟婆子们心有余悸,你推我搡不敢动了。 “你、你、你……” 南锦宁哪里见过这般厉害的婢女,顿时吓得不轻,不由自主缩到了门口。 “白日青天便敢随便打杀人,这是你的一贯做派还是南家家风如此?” 南瑾瑜说得漫不经心,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 “瑾瑜姐姐!” 南锦瑟挽住南瑾瑜,娇笑道:“二姐姐她性子急,平日也不是这般蛮横的,姐姐莫要生气。” 第13章 鸠占鹊巢 顺势搭上南锦瑟的手,找点儿有用的信息。 “南瑾瑜不过是个野丫头,身边为何会有这般厉害的婢女?母亲总是觉得自己年纪小,不肯吐露真心,若是姐姐在就好了……” 南瑾瑜垂下眼睑,她果然没猜错,南家与董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连嫡次女南锦瑟都蒙在鼓里! “瑾瑜姐姐,你这是还在生气么?” 南锦瑟的脸色渐渐僵硬,试图缩回自己的手。 “哦!刚才走神了。” 南瑾瑜不动声色收回手,睨了一眼门口,只见南锦宁脸色阴沉,不甘愤懑都写在那双眼睛里。 “所以瑾瑜姐姐这是不计较了吧?” 南锦瑟勉强又问一遍,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今晚父亲要在府上宴客,她就不该信了南锦宁的挑唆来找事儿! “性子急就可以随便打杀下人?还是说南锦宁不过是想打杀我院中的人?” 众人被南瑾瑜说的一愣,顿时噤若寒蝉。 “南瑾瑜你这是何意?别给脸不要脸!”南锦宁瞪眼,恶狠狠道。 方才被扔出去摔了个屁股朝天的刘嬷嬷这会儿缓过神来,指着青衣鼻子就骂:“你个小蹄子竟敢跟我动手,你以为你主子算个什么东西,在国公府里不过是……” 啪! 响亮的耳光直接把刘嬷嬷后半句话打没了。 青衣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子,面无表情道:“主子也是你这个老货能置喙的?” “你竟敢……” 啪啪! 又是两个耳光甩过去,青衣清冷的声音有些渗人,“继续,说啊。” “呜呜……” 刘嬷嬷又惊又怒,两个脸颊瞬间肿成了发糕。 南瑾瑜端着下巴,重新审视起这个看似性子木讷寡言少语的丫头来,脸上的笑意却深了。 不错不错,这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着实令她喜欢! “反、反了天了!她竟敢纵容丫鬟行凶!走,咱们去母亲那儿评理去!” 南锦宁气得语无伦次,却只敢在嘴上厉害。 “二姐姐闹够了没?” 南锦瑟站起身,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好的过来教训下南瑾瑜,结果自己反倒被教训了! “三妹妹这是何意?” 南锦宁一愣,似乎没料到南锦瑟会突然倒戈,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今日府上有贵客二姐姐忘了么?母亲哪里有功夫去计较小事?” 南锦瑟叹了口气,提醒道。 蠢货就是蠢货,无论怎么教都如她生母二姨娘那般,只能当个出头鸟。 “什么贵客啊?与我有关么?” 南瑾瑜有几分好奇,拍了拍南锦宁的肩膀。 “自是有关!昨夜父亲在二姨娘处说什么你毕竟是嫡长女,婚事人选自要慎重,沈家虽有意联姻,但永宁侯府或许更适合嫁过去云云,全都是借口!一个山野丫头凭什么以嫡女身份便霸占了我的好姻缘?永宁侯世子也是她高攀得上的?” 这……倒有点令人意外了。 南国公竟还想与她寻觅个好姻缘,果真不知道之前董家想卖了她的事? 第14章 瓜从天降 南瑾瑜心里许多疑惑,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揭不开谜底。 “既是府上贵客,又岂会与你有关?”南锦宁面色铁青,依旧嘴硬。 若非因为永宁侯今日会来人,她又何必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南锦瑟当真以为她蠢么? “自然自然!锦瑟妹妹如此识大体,那今日之事我这个作姐姐的也就不好计较了。” 南瑾瑜语气真切,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令人恶寒。 “你这个……” 南锦宁跳起来便想骂人,被南锦瑟直接按在了原地。 “如此甚好!”南锦瑟娇滴滴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瑾瑜姐姐届时定要过来哟。今晚府上虽是宴客,但也是南家家宴,姐姐刚回府,自是该认认人的。” “这话倒是在理。” 南瑾瑜颔首,笑容敷衍。 这般不常理来着实让南锦瑟有些郁闷,再想到今儿一早月茹告诉她关于秦王面首的那些话,心里便越发堵得慌了…… “那妹妹先告辞。”南锦瑟心不在焉走了,身后跟了一大群丫鬟婆子。 “哼!” 南锦宁再没有多话,拂袖而去。 热闹散了。 南瑾瑜漫不经心扫了眼院子,“似乎少了个丫鬟?” “小姐是说红菱吗?方才还在这儿呢……” 绿梢微怔,那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道:“她之前在哪儿当值?” “红菱之前一直在二小姐院中伺候,她娘是大厨房的管事张氏,我与她都是南国公府的家生子。” 绿梢舔了下嘴唇,神色紧张。 “嗯,等她回来你吩咐她安排院中扫洒,你负责我房内。”南瑾瑜似笑非笑道。 绿梢心头一凛,“是,奴婢领命。” 青衣在一旁了看了半晌,直到绿梢出去才开口。 “当值不在,姑娘为何不直接罚了红菱那丫头?” “一个不忠心的奴才,拖回来打一顿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南瑾瑜躺回榻上,阖上眼。 “自然不会。”青衣摇头,“不听话的奴才,都活不过明日。” 南瑾瑜被她的话狠狠噎了下,转身坐起来,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青衣呀,你主子喜欢什么呀?” 一言不合就杀人啊,妖孽果然很变态…… “主子喜欢……小姐啊!” 青衣挠头,一脸不解的木讷神色,仿佛天生缺根八卦的弦。 “噗!” 南瑾瑜一口茶呛在嗓子里,面色古怪的看了看青衣,见她脸色认真,再联想到之前什么夫人的事儿,忽然有点上不来气了。 “姑娘您慢点儿喝!知道主子喜欢你这是欢喜得有些过头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夜白他们都知道,过不了多久您就会嫁过去的。” 青衣说的信誓旦旦,主子什么时候对女子上心过,对姑娘这般好自然是喜欢的。 “大伙儿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南瑾瑜拍着胸口顺气,生怕自己因为气血上涌直接背过气去。 她是欢喜的要疯了!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那个妖孽了?还特么的是做妾! 第15章 变相打脸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南瑾瑜表示很无奈,但终归只是传言,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许是因为早上闹了那么一出,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倒没出什么岔子,院中的丫鬟婆子还算规矩。 “小姐,夫人那边章嬷嬷来了。” 绿梢垂眸立在门边,神色有些紧张。 早上青衣姐姐打了的刘嬷嬷和这章嬷嬷是连襟,就怕这章嬷嬷趁机发作。 “有请。” 南瑾瑜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道。 “姑娘真是排场大,这里里外外的院子就数这儿好等。” 章嬷嬷领着丫鬟进来,铁青的脸上透着嘲讽。 这南瑾瑜不过是在秦王府上待了一夜,便敢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日后在这南府有的是她的好果子吃! “哦,那嬷嬷不也等了?”南瑾瑜挑眉,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语气淡淡的。 捧高踩低仗势欺人说的就是她们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吧? “姑娘说的是,奴婢不敢僭越作奴的本分,也请姑娘谨记在这南府中做主子也是有规矩的!随意打杀下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姑娘的名声可就坏了。”章嬷嬷福了福身,看似恭顺道。 “嬷嬷若是来教训我的,那就请回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是不一样啊,比早上那个刘嬷嬷沉得住气多了! “你竟敢……” 一个身着锦缎襦裙的小丫头瞪过来,看模样似乎就是南瑾瑜院中消失了大半天的那个丫鬟。 “红菱!”章嬷嬷厉声阻止,继而答道:“姑娘教训的极是!今儿府上有贵客,夫人请您务必盛装出席,顺道儿认认南国公府上的人,免得日后再生嫌隙。” 盛装出席?是要相亲么? 南瑾瑜扫了一眼托盘中大红大绿的夏裳,敷衍的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章嬷嬷放下东西便走了,留下个讨好不成反被晾着的红菱。 “姑娘,您准备去么?” 青衣检查了一遍衣裳,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薄纱飘逸质地粗糙样式老旧色泽俗气,这哪里是正经人家姑娘穿的衣裳?分明是想让姑娘出丑! “去!当然去!” 南瑾瑜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将那些大红大绿大紫的衣裳拎起来,递给垂首立在门边的绿梢,“给大伙儿分了吧,夫人给的赏赐,一会儿都穿上。” “是!小姐。” 绿梢拿了托盘出去,一眼也没看红菱。 “咳咳!”青衣憋笑,严肃的脸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这样的颜色无论是穿在年纪不过十一二的丫鬟还是年纪已经四五十的婆子们身上,都能悄无声息便打了国公府夫人的脸面,这招儿也太损了点儿! 绿梢分了东西进来,一脸惆怅:“小姐,您这打扮也出不去呀!” 小姐穿的是男装,连青衣姐姐身上穿的都是短打常服…… “我倒觉得这衣服挺好的,走吧!” 南瑾瑜摇头,当先走了出去。 鬼知道秦王府为何连件女人穿的衣裳都没有呢?昨夜洗完澡只找到这么一件合身的,她就勉强就先穿着吧! 第16章 人在戏中 清风苑偏僻,到前院要绕过大半个国公府,南瑾瑜领着人四处闲逛,一点儿也不着急赴宴。 转过池塘,便有花香袭来。 “小姐,这几日新荷开得正好,入夜后奴婢去摘些回去晾了给您做新茶。” “如此甚好。” 主仆二人转过假山,抬头便撞见南瑾瑜一行人,被堵在了岔路口。 “锦汐见过大姐姐。” 南锦汐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不动声色打量起南瑾瑜来。 那个仅半日便被阖府上传说善妒恶毒的山野丫头,此时穿了身男装,若不是认得她身后的丫鬟婆子,只怕她也会以为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儿了。 “唔,你认识我?” 南瑾瑜微微诧异,抬眼看过去。 南锦宁千方百计不肯承认自己的嫡出身份,这四小姐倒是张口就叫姐姐,有趣有趣! “锦汐也是头一回见大姐姐,猜的。” 南锦汐俏皮的眨了眨眼,答得滴水不漏。 就二姐姐那个狐假虎威的性子,放哪儿都要吃亏的,往日不过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跋扈,如今遇到个更厉害的主儿,她便怂了! “唔,那四妹妹不若猜一猜,今日府中为何宴客啊?” 南瑾瑜微微侧身,邀她同去。 “这个嘛……咳咳!” 南锦汐走上前,手中的帕子轻掩着嘴,咳了一声。 “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算了。” 南瑾瑜悻悻叹了口气,不经意的拍了拍南锦汐的肩膀。 “永宁侯府今日来人,表面上说的是南季两家世代交好走动走动,实际上是为了给永宁侯世子相看娶妻的,相的便是你这个刚归家的南家大小姐。” 南瑾瑜蹙眉: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么? “大姐姐不知?永宁侯府想与南府永结秦晋之好,今日上门算是先瞧瞧……你。” 南锦汐也不卖关子,实话实说道。 “这个我是真不知……” 南瑾瑜扶额,表情纠结的要命。 南家为何一纸家书便将她嫁给了清水县董家,如今她刚回府又马不停蹄的赶着将她嫁出去,嫁的还是永宁侯府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 这说不通啊! “大姐姐去了便知道了,左右不过是顿饭,永宁侯世子……” “南锦汐!你又在那儿胡咧咧什么?永宁侯世子也是你能置喙的?” 有人厉声呵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南锦宁从不远处疾步走来,香风阵阵扑面,呛得众人掩住口鼻。 “二姐姐听见我说什么了?永宁侯世子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所以不能说?” 南锦汐笑嘻嘻道,甚至还朝她吐了个舌头。 “你!” 南锦宁被她怼得面色一白,她的确没有立场指责别人。 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不敢吐露,所以南锦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她气得七窍生烟。 “噗!” 南瑾瑜乐得看戏,抱着胳膊靠在假山旁,却不知远处有人恰好注意到了她们。 “瑾宸,那丫头是谁?” 青衣素雅眉眼如画,温润的嗓音听上去颇让人心旷神怡,唯有这芳心纵火犯本人,眉眼淡淡没甚波澜,仿佛在看一出折子戏。 第17章 一见倾心 南瑾宸闻言转过脸,瞥见正在做鬼脸的南锦汐,展颜一笑:“世子忘了么,那是舍妹锦汐,前年世子来府上时恰好遇到过,就是追在我身后要捉蛇给她入药那丫头……” “四小姐本世子自是认得的,我说的不是她。”季凌风摇头,停留许久的视线移开,道:“喏,靠在假山上那个。” 生在燕京看惯了满身脂粉的莺莺燕燕,忽然见到张嫩得能掐出水儿的素雅小脸,心里莫名有些异样,竟想探个究竟。 南瑾瑜似乎察觉到什么,循着声转过脸来。 湖边凉亭里站了两个少年,青衣如画中人,玄衣似锦上花,样貌都生得十分出挑,性子却截然不同,似乎在看这边的热闹。 “这、这是瑾瑜?” 南瑾宸愣住,视线正好与南瑾瑜对上,自然而然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听四姨娘说瑾瑜的生母是燕京当年名动一时的美人,如今一见其女,传言果然不虚。 南瑾瑜冲他颔首,玄衣少年与她年纪相仿,再加上认识自己,那他便是国公府长子南瑾宸了。 “唔,她叫瑾瑜呀……南瑾瑜?” 季凌风喃喃自语,忽然一个踉跄,因为方才还靠在假山上的南瑾瑜忽然站直了身体,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对啊,她便是南瑾瑜!世子这会儿看到本人生得这般美是不是后悔回绝早了呢?” 南瑾宸揶揄道,丝毫没注意到正主儿已经站在他身后。 “没、没有!你、你别瞎说!”季凌风将头摇得如拨浪鼓,想阻止损友继续剖白。 瞧着近在眼前的人,被人抓包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脸上不由自主烧了起来,染红了如玉的脸。 “哈哈哈哈……世子你若是后悔了,赶紧趁现在进去再好好说道说道,就说永宁侯世子对南家嫡长女瑾瑜一见倾心,愿娶她为妻,我定会竭力帮你游说父亲!” 南瑾宸捂着肚子笑倒在一旁。 季凌风大囧:“……” 南瑾瑜无辜:“……” “大姐姐,你怎么突然走了啊?你没瞧见二姐姐脸都绿了!” 南锦汐成功气走南锦宁,蹦蹦跳跳追来。 南瑾宸一脸震惊的转过脸,确定八卦女主角南瑾瑜就站在身后定定看着他,继而抬眼望天,猛地拍了下脑袋,“啧!我这个嘴啊!” 不等众人反应,南瑾宸抬脚便走,临走还不忘拖走南锦汐。 “唉唉……哥你拉我作什么?我过来……” 南锦汐想挣扎回去,被南瑾宸打断,甚至还捂了嘴,“不!你不想!你没有!” 这算啥?吃瓜又吃到自己头上了? 南瑾瑜有些头大,转身欲走。 “南姑娘,请留步!” 南瑾瑜回头,极其敷衍的行了一礼,“见过永宁侯世子,世子找我有事?” “瑾宸他性子跳脱说话不顾后果,还请南姑娘别往心里去。”季凌风解释道,可是越解释越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会不会,路过而已,世子不必挂怀。”南瑾瑜心如止水,答得越发敷衍。 第18章 明目张胆 听说永宁侯世子是来相亲的,相亲的对象是自己,只是这面儿都还没见着便被人回绝了,这瓜吃的有点撑! 于南瑾瑜而言,却是一桩好事,她又何必自讨没趣追根究底呢? “南姑娘这般可是恼了?” 季凌风见她敷衍有些愣神,态度反倒认真起来。 毕竟是个姑娘家,被人当面这般奚落了,回头想不开该如何是好?瑾宸那个家伙也真是的,惹了事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啊?我么?没有啊!真的没有!” 南瑾瑜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笑盈盈看过去,没有半点哀怨的模样。 “那方才的事儿……” 想起她自幼便寄人篱下,季凌风眉心微蹙。连笑都笑得这般勉强,还说没有? “路过而已,什么不该听的不该看的,我都没听见也没看见。世子放宽心,小女就先告退了!”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解释得有点累。 刚摆脱个妖孽就又来个芳心纵火犯!老天是看准了她这个骨灰级颜控配套下的菜碟儿么?不如打个雷劈死她来的直接些? 季凌风叹了口气,看南瑾瑜的眼神带了几分怜悯,“如此这般……” “哎呦!” 蹲在假山后面的南瑾宸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脚,直接在草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连带着蹲在他身边的南锦汐也被人一道儿推了出来。 “谁?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推小爷?” 南瑾宸佯怒,尴尬得挠头讪笑。 听墙角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听墙角还被人抓了个现行便更加丢人了…… “嗤!毛都还没长齐呢,小橙子。” 幽凉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银色身影飘飘然出现,空气几乎凝固。 “小橙子?你……” 南瑾宸转过脸,嚣张的表情忽然冻住,直挺挺的跪下行了个礼,“属下参见秦王殿下!不知殿下光临寒舍,请恕末将未能远迎。” “参见秦王殿下!”众人行礼。 敢情这妖孽当南国公府是他家后院么? 南瑾瑜汗毛倒竖,跟着众人行礼,垂着眼睑祈祷:这妖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免礼,本王来不为公事,无需你远迎。” 萧琛眉眼不动,扫过正在往角落挪的小丫头,面色微冷。 南瑾宸不怕死追问道:“那……不知殿下为何而来?” 感觉头顶有阴风阵阵,南瑾瑜悄摸摸后退,却撞到了南瑾宸。 “听闻秦王刚得了个新面首,这才两日光景为何有工夫来南府?” “莫不是……秦王殿下看上永宁侯世子了?” “这两人一个美如画中仙,一个貌美近妖,了不得了不得,他怎么就发现这般了不得的事情,会不会因此被灭口啊?” “不要啊!救命啊!” 这个南瑾宸真是个活宝,如此跳脱又丰富的内心世界,不去写传奇简直屈才了…… “噗!”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反应过来不对,低头捂嘴装死一气呵成,只是乖巧脸上瞪得溜圆的惊恐眸子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 “听闻国公府今日有家宴……” 萧琛勾唇,南家这般明目张胆的卖他的人,当他是死的么? 第19章 如意算盘 “是倒是不过……” 南瑾宸有些犹豫,表情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毕竟永宁侯世子相看南瑾瑜一事虽然属实,不过世子先前便已经回绝了婚事,此刻不过是为了女儿家的颜面希望事情做的妥帖些,可是这么解释下来在秦王眼里便成了容不下的砂子! “不过什么?不是家宴是相亲宴么?” 萧琛挑眉,扫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季凌风,唇角微抿。 凡事只要有他来掺和过就会变得复杂,不知道永宁侯府打得什么如意算盘,竟看上了那只野狐狸? “不是!” “是!” 南瑾宸拼命摇头否认,却见一旁的永宁侯世子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这永宁侯世子是精分了么?三分钟前还在努力解释自己为何看不上她现在就出尔反尔? “是什么呀是?” 南瑾瑜如遭雷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本世子今日是来相亲的,就是不知秦王殿下有何贵干?”青色人影一晃便到了眼前,笑盈盈看着南瑾瑜,眼底有光。 “……”相你妹的亲啊! 南瑾瑜撇嘴,敢怒不敢言,悄摸摸往旁边撤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却撞上了小护卫夜白。 “早知道南姑娘这般抢手,主子便不会放她回来了吧!现在好了,无端多了个厉害情敌,永宁侯府世子也不能随便杀了或者挖个坑埋了,这下可咋办呢?” 南瑾瑜收回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眼角,这都什么事儿啊! “本王来……”萧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南瑾瑜,妖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讨东西。” “敢问殿下是什么东西呢?” 南瑾宸察觉到秦王与南瑾瑜之间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究竟为何,毕竟秦王好男色的传闻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总不会突然间转了性子喜欢上女子罢。 “衣裳。” 轻飘飘的两个字从萧琛嘴里吐出来,寻常字眼忽然变得旖旎万分,妖孽带了三分笑,如同三月乍现的春晖,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衣、衣裳?” 南瑾瑜张了张嘴,眨眼的速度超过了说话的速度,内心的紧张和纠结已经到了极致。 旁人不知道一件衣裳有何值得讨要的,但是南瑾瑜却知道…… 她身上穿的这件料子尚可不愿换掉的衣裳,原来是那个妖孽的! “正是!” 夜白笑嘻嘻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南瑾瑜。 南姑娘果然对主子情深义重,回府大半日了也不曾换掉这身衣裳,可见她对主子也是极其想念的,不枉费主子一片痴心追过来…… “秦王殿下当真会开玩笑,一件衣裳而已也犯得着这般兴师动众?秦王府若是缺银子,永宁侯府倒是可以预支些借用。” 季凌风不动声色扫过南瑾瑜身上的鸱吻缎绣常服,面上依旧保持微笑。 原来秦王当街一怒确有其事啊,可怜伤了南阳郡主的心,这事儿都闹到太后那里去了! 众人傻了。 整个大燕王朝敢当众嘲讽秦王缺银子的恐怕只有永宁侯世子了吧? 第20章 引火烧身 “咳咳!” 南瑾宸觉得今日这饭恐怕是吃不成了,憋笑憋得几乎内伤。 “此话当真?” 萧琛挑眉,似乎不相信他所言。 “自是当真!” 季凌风颔首,朝南瑾瑜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萧琛似笑非笑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话锋一转。 “既然永宁侯世子大方,便先借西北边境三十万守将今年过冬的粮草和冬衣吧,若是手头不紧,连着军饷一并发了也成。” “噗!” 南瑾宸忍不住笑喷,默默对着萧琛竖起了大拇指。 秦王殿下就是不同凡响,借件衣裳都能借出三十万大军的军饷来,真当永宁侯府是冤大头么,愿意为了争个女子便将家族利益与西北边军捆在一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季凌风眼角抽了抽,但还是应下了。 虽说先前并未打算这般促成此事,但凡事不必太计较,左右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声,罢了罢了! “……”这都什么鬼? 南瑾瑜觉得自己要火了,心里着实有些害怕。 两个大佬对着骚,跟她有半毛钱关系么?扯上她干什么?东窗事发寻个垫背的啊? 前排吃瓜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南锦汐回过味来,悄悄扯了扯南瑾瑜衣角,小声道:“大姐姐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 “反、反应啥?”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这小妮子成功把众人的视线再次引到她身上,无异于引火烧身! “嗤!” 萧琛见她囧得快要哭出来,良心发现的走过来,妖孽的眼底带了些探究,“你这是感动得快要哭了?” “呵呵!秦王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女子哪里懂那些呢?” 南瑾瑜冷笑,不动声色退开。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妖孽秦王如此,永宁侯世子更是如此! “哦?你不懂么?”萧琛睨了她一眼,大步朝前走去,“本王饿了,只好叨扰下国公府的相亲宴了。” “不叨扰不叨扰,秦王殿下请!”南瑾宸嘴角抽了抽,笑容满面。 “南姑娘,请!” 季凌风冲南瑾瑜一笑,温柔如三月清风拂面。 “世子请!” 南瑾瑜垂首,仿佛只是个低眉顺眼的闺阁女子,乖巧得有些无趣。 若不是方才目睹他和秦王暗中较量那一幕,她几乎就要信了这个芳心纵火犯的邪了…… 前院。 在外面耽搁了许久,南瑾瑜进女眷屋的时候,恰好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 “听说南家嫡长女自幼养在远亲家中,不知可曾读书?” “读不读书的倒不打紧,女子无才便是德,永宁侯府也不止一位适婚男子,世子不愿娶,还有旁的人呢!” “……” 南瑾瑜头痛。 她是什么香饽饽么?人人抢着娶回家,能镇宅辟邪还是能招财什么的? “锦汐见过各位长辈,诸位万福金安!” 南锦汐清了清嗓子,活泼讨喜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八卦。 “万福!”南瑾瑜默默地跟着行了个礼,准备装死到底。 主位上的妇人放下手中茶盏,美艳的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眉眼不怒自威。 第21章 烫手山芋 “怎的来得这般迟,去哪儿贪玩儿了?” 国公夫人瞥了眼南瑾瑜身上的男装,面露不悦。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府供不起她一件衣裳! “母亲息怒,四妹妹定是被人诓骗才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不是有意怠慢的。”一旁的南锦宁立刻接话,笑容谄媚。 好一个诓骗! 南瑾瑜心中冷笑,说话声弱弱的:“方才我在院中迷路,幸亏遇到四妹妹领路才寻了过来,夫人若是要怪罪,便怪罪我吧。” “胡说!她哪里迷路了,分明是故意……” “二姐姐,”南锦瑟打断她,娇俏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天真,“瑾瑜姐姐今日才回府,找不到路也是正常的。” 南瑾瑜挑眉,这话不就想变相的骂她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么? “三姐姐说的极是,不过若不是后来秦王殿下与永宁侯世子打嘴仗,也不至于耽搁到这会儿。” 南锦汐笑得天真,轻而易举便让南锦宁坐立不安。 “秦王殿下也来了?”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盏一抖,瞥了眼南瑾瑜,“瑾瑜可知是为何事?” “回夫人,不知。” 南瑾瑜摇头,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怯怯的,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国公夫人眸光微凝,转念便笑了,“方才我们还在想如何让孩子们见上一见,不想他们凑巧见过了,侯夫人觉得如何?” 南瑾瑜眼皮子一跳。 南瑾宸不是说永宁侯世子已经回绝了么?怎么还相呢? “孩子大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算想给他做主也只能讨个冷脸,凌风那孩子打小儿便是个有主意的,国公夫人若是问我,我自是觉得南家大姑娘貌美贤良,当得起这一家主母。” 永宁侯夫人穿了身儿青瓷色夏裳,声音温柔似水不卑不亢。 “噗!嫂子这话说的,不就是不愿意么?何必这般弯弯绕的!” 泼辣的女声插话,一个身着玫色碎花夏裙的妇人走过来,热络的拉住南瑾瑜的手,道:“这丫头瞧着便是个乖巧的好孩子,世子不喜欢不打紧,嫁给我们家凌羽!” 不同于表面的欢喜,嫌弃的声音立刻传进南瑾瑜耳中。 “南家要与季家联姻,嫁谁不好偏偏挑了这么个烫手山芋。虽说南瑾瑜算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但是比起南家正经养了十几年的嫡女南琯琯和南锦瑟来,这个南瑾瑜就只配嫁个庶子,侯夫人不愿意拂了南家的脸面,这个恶人便由她来做吧!” 南瑾瑜用力抽回手,如同受到惊吓的小绵羊,“这位夫人别胡乱开玩笑了,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 “尚书夫人不过这么一说,这丫头居然恼了?” 永宁侯夫人掩嘴笑道,冲南瑾瑜招了招手,“丫头你过来。” 南瑾瑜无语凝噎,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儿子拒婚良心不安想安慰她,这老娘拒婚也觉得良心不安么? 吐槽归吐槽,南瑾瑜还是挪到了她跟前,“侯夫人唤我何事?” “真是像啊……” 永宁侯夫人细细打量着南瑾瑜,眉眼浮现几分哀伤来。 第22章 招蜂引蝶 半晌,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拍拍南瑾瑜的手背,继而转开眼。 “故人已逝,按理说我应当替她照看这个孩子的,只是倘若所嫁非良人,倒不如不嫁……” 短暂的一瞬,南瑾瑜只听见短短几句话。 永宁侯夫人似乎认识她生母?关系还很不错? “侯夫人若是觉得瑾瑜与世子无缘,那联姻之事只好作罢,也无需再寻旁的人选了。虽说这丫头年岁微长,但好赖是个美人胚子,自是不愁嫁的。” 国公夫人说的轻巧,丝毫不觉得联姻当面被拒是何等丢脸的事儿,更加不会替南瑾瑜着想。 “既然国公夫人这么说了,那只好……” 永宁侯夫人算是默许,忽然从门外进来个人,脚步匆匆。 “母亲!”青色身影径直走到南瑾瑜身边,眉眼带笑:“我反悔了。” “……”南瑾瑜抬了下眼睑,你反悔你妹啊! 南锦宁“嗖”的站起身,发觉不妥又坐下,神色怨念的盯着那抹青色身影却不敢言语。 “哎呦呦,我刚说什么来着?这才多大会儿,便将我们这些老人家酸倒牙了!” 尚书夫人笑着打趣,看永宁侯夫人的眼神却有些担忧。 前后不过半日,世子为何又反悔了? “这……国公夫人觉得如何?” 永宁侯夫人也颇为诧异,再看自家儿子的神色不似作假,面上浮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如此甚好!” 国公夫人掩嘴笑道,眼底的厉色一闪而过。 “出尔反尔,心思不纯,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儿也就你才做得出来。” 幽凉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清晰得几乎令永宁侯府的人炸毛。 敢当面骂永宁侯世子的人放眼整个大燕也找不出第二个! 南瑾宸在前恭恭敬敬的打着帘子,后面进来的人郝然是秦王萧琛,场面一度尴尬失常。 “见过秦王殿下!” 众人齐齐行礼,国公夫人和永宁侯夫人皆从主位上退到了一旁。 “免礼。” 萧琛没往主位上去,走到南瑾瑜面前停住,“永宁侯世子这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么?半个时辰前刚以性情不合八字不顺回绝了这门婚事,这才多大会儿便后悔了?” 南瑾瑜抿唇,竭力克制到了嘴边的笑意。 果然芳心纵火犯只有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妖孽才能敌! “秦王殿下不在府上陪新宠何以跑到南国公府来生事?殊不知毁人姻缘要遭天谴的么?” 季凌风也不恼,如画的脸上带了几分疑惑,谪仙般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王殿下的新宠啊……说的不就是昨日当街一怒险些打了南阳郡主那个面首么? 众人瞪大了眼等着看戏。 “难得世子操心本王的新宠,不过要让世子失望了,那小东西今儿一早便跑了,本王遍寻不得,只好出来逛逛。” 萧琛毫不在意道,边说边往南瑾瑜这边看。 这只狐狸旁的本事没有,招蜂引蝶倒是很在行! “……” 逃了的新宠南瑾瑜本人觉得脸上着实有些烧的慌,默默退后几步,想离这俩祸害远点儿! 第23章 好事多磨 “秦王丢了新宠难道不该去京兆尹那儿问问么?跑到南国公府上作甚?难不成是看上国公府上哪位……了?” 季凌风转身,将南瑾瑜挡在身后,隔开萧琛的视线。 这话就说的十分令人遐想了,哪位……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本王的事无需世子操心,有那个闲工夫世子不若多筹备下欠下的东西,少来祸害别人。” 萧琛眯眼,狭长的眸扫过频频后缩的南瑾瑜,面色微微缓和些。 “本世子允诺秦王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这婚事,殿下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 季凌风笑了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特么的这两人怎么回事啊?拿她作伐没完没了啊! 南瑾瑜连连后退,堪堪踩到了南瑾宸的脚背。 “秦王其人护短又不讲道理,但凡他的东西旁人别妄想沾染半分,只是他毕竟好男色,难不成他看上了自己?永宁侯世子生性淡漠凉薄,不过若真娶了瑾瑜,日后想必也会待她极好,总好过留在府中受人摆布……” 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听到了!今日北方冲煞不宜出门啊! 南瑾瑜挪开脚,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本王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世子便心虚了?永宁侯府与国公府结亲事大,难道不用知会下白家?下月白督统返京述职,话本王已是带到了,要如何抉择便是你们的事儿了。” 萧琛慢条斯理道,眸色在南瑾瑜脸上淡淡一划。 众所周知放眼整个大燕只有一个白家,那便是西南边陲世代戍边的武将白家,南瑾瑜生母的娘家! 南瑾瑜闻言松了口气,继续沉默装乖巧。 “秦王殿下所言甚是,既然白督统下月返京,若是这般仓促定了婚事难免留人诟病,不若从长计议。” 永宁侯夫人说得大气,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状况失了礼数。相比之下,倒显得永宁侯世子所说的话不过玩笑,做不得数了。 “如此也好,左右不过一个月,好事多磨。” 南国公夫人笑着附和,看南瑾瑜的眼色却深了。 秦王殿下待她果然十分不同,这南瑾瑜使了何等妖术,竟能让秦王对她高看一眼? 片刻后小厮来通传,请众人开宴。 南瑾瑜心不在焉的坐在案几前,翻来覆去摆弄面前的一块儿糕,压根儿没听别人说话。 “瑾瑜瑾瑜!” 领座儿的南瑾宸敲了敲她的案几,眼神不停往上首瞟,“父亲问你话呢!” “啊?什么?” 南瑾瑜这才回神,看向高位上俊逸雅致的中年男子。南瑾宸的样貌大概就是随了这位国公爷,才会生得这般好吧。 “咳!为父问你可还习惯燕京的气候?” 南国公有些尴尬,刻意为之的亲切也被折腾没了。 “回父亲的话,尚可。” 南瑾瑜答得十分认真,直接把天儿聊死了。 “瑾宸,日后你多照顾她些。” 南国公关切道,不动声色看了秦王一眼。 顺道儿捡了个人回来恰好就是南家嫡长女这种莫名其妙的借口想必只有秦王殿下才想得出来! 席尽客散,宾主尽欢。 第24章 深夜密会 清风苑。 南瑾瑜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又灌下去几口浓茶,继续躺榻上数星星。 “青衣,几时了?” 青衣换了身夜行服,“姑娘,正好丑时。” 南瑾瑜一骨碌翻身坐起,拍拍身上发皱的夜行服,眸色清明,“走吧!” “是!” 不等南瑾瑜反应,便被青衣扛在肩膀上,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个轻纵两人便上了屋顶。 头顶上放大的朔月,耳边呼啸的风声,视野中明暗闪烁的灯火,如同电影画面一一掠过,失重的感觉令她有些头晕。 没多大会儿,画面戛然而止。 “姑娘,到了。”青衣放下南瑾瑜,恭敬地退到一旁。 “呕……”南瑾瑜扶着院门站稳,“青衣啊,你下回能正着拎么?会出人命的啊!” 青衣面露赧色:“抱歉姑娘,奴婢下次会注意。” “嗯。”南瑾瑜缓了口气,推门进了院子。 这里距离国公府不远,但并非秦王府,灯火明暗恍惚,只有最里面正房亮了灯,周围影影绰绰看不清事物。 南瑾瑜径直走过去,心里有些犯嘀咕:她反复试过好几次,但是青衣根本不知道这妖孽叫她来做什么。 吱呀! 黑檀木门开了条缝隙,氤氲的雾气从里间扑面而来,瞬间湿了睫毛。 “殿下?” 南瑾瑜用力眨了眨眼,驻足不前。 氤氲缠绕的雾气布满整个房间,浓厚的药味充斥在口鼻间,气味同前日在秦王府闻到的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 这妖孽在沐浴? “进来。” 幽凉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半点儿情绪。 想到夜白他们口中玩笑所说的夫人,南瑾瑜顿觉头皮发麻,但脚却不听使唤向前走去。 大扇的锦缎屏风立在门内,点点烛光映出屏风上妖娆的飞天出浴图,凭添几分旖旎之气。 绕过屏风,南瑾瑜再次停下,“殿下唤我来所为何事?” 入眼看去皆是一方温泉,满室的氤氲气息皆由此处而来,池中一个银色身影,没入水中大半,只有墨发如绸缎浮在水面上。 这妖孽是在沐浴?衣服齐整似乎又不像! “你知药理?” 池中身影纹丝不动,声音依然微弱。 “略知……” 南瑾瑜垂首敛目,自己翻小厨房的事儿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银色身影微动,水中伸出一只凝白如玉的手,取了池边案几玉碟中的药丸,“关于这药。” 我只发现你有病好么? 南瑾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想归想,就算借她一万个胆儿她也不敢这么说。 “臣女发现大部分药材皆不寻常,是以并不知这些药材作何用处。” 老实说,她本来是打算治好秦王的隐疾抱上大腿然后过安稳日子的,没想到自己学艺不精,没那个本事…… “因为这些药并非是拿来治病的。” 池中的人微微抬了下眼睑,将手中药丸喂进嘴里。 烛火映照下,南瑾瑜瞪大了眼,险些惊呼出声。 他的眼眸此刻是银色,墨黑的瞳仁扩散到两倍大小,仿佛某种妖兽,安静的盯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第25章 提线木偶 惊讶之后,南瑾瑜迅速镇定下来,这么说他没生病? “那殿下为何服药?” 这房间闷热异常,衣裳早已经湿透,可南瑾瑜还是紧张的唇舌干燥,忍不住舔了下嘴角。 “你不怕我?” 银色身影一闪,虽在水中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转瞬便到了南瑾瑜眼前。 墨发如缎带散落,没有半分血色的脸白的发光,妖冶的五官多一分则太艳少一分则寡淡,一双眸子微闪带着些许凉薄的笑。 南瑾瑜脑海中飘过那句坊间传闻:燕有秦王,貌美近妖。 这的确是妖吧…… “嗤!” 轻笑声打断发呆的南瑾瑜,回神便见到近在咫尺的妖孽脸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后退。 “不怕。” 南瑾瑜摇头。 古人畏惧未知的东西,但凡有半分不同便扣上妖邪的称呼,殊不知只是孤陋寡闻…… “哦?本殿早知你胆大,但是说不怕的,你还是第一个。” 萧琛收回目光,翎羽般的睫毛遮住眼底银辉,往墨玉榻上一斜,捻了粒梅子慢慢吃着。 “殿下这是中毒了么?” 南瑾瑜试探开口,摸不清这只妖孽的路数。 就像他为何会路过董家顺带将她拎回来,又为何会替她挡了永宁侯府的婚事,难不成真像夜白他们八卦的,这只妖孽看她顺眼,想收房做个夫人? “接近了,再猜猜。” 萧琛专注的吃梅子,玉碟中的盐渍梅子很快便没了,他的面色却依然苍白似鬼。 “若不是中毒那这症状……” 南瑾瑜忽然看到他凝白透明的皮肤下有血色涌动,若不是人依然安静的吃着梅子,她几乎要以为他下一秒便会毒发身亡。 “嗯哼!笨是笨了点儿,不过还算能用。” 修长如玉的指节敲在南瑾瑜额头上,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南瑾瑜心里生不出半分旖旎之意,顷刻间汗毛倒竖。 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烛火渐渐暗下去,远处天边燃起点点火光,欢快的跳跃着,却照不亮整个世界。 她整个人如同陷在凝重的漩涡中,周身每一根汗毛都被定住,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动弹半分,就连呼吸都十分勉强,如同被扼在了那只玉骨手中,像一只提线木偶,只能按照傀儡师的心情作出反应。 这妖孽是……想杀她? 不!若是秦王要杀她何必这般麻烦等到现在? 等等! 南瑾瑜忽然想到,那晚在董家诡异被擒住的黑衣人,当时似乎便是凭空被定住了,而后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难不成这是秦王的异能? 能把人定住丝毫不能反抗,这应该叫静止术还是时间控制术? 嗤! 皮肉刺破发出细微的声音,混沌中尖锐的刺痛席卷而来,迅速拉回了南瑾瑜的神智,不能呼救也不能反抗,只能清醒却绝望的等待,等待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血腥味窜入口鼻,意识渐渐模糊,恐惧淹没了理智,她这是被人割喉放血了么?难不成这妖孽真打算吃了她? 但是这副常年营养不良干瘪又瘦鸡的小身板儿哪里会好吃啊! 第26章 自知之明 灯火摇曳,鬼影憧憧。 厚重的曼陀罗香气悠远绵长,南瑾瑜麻木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剧烈的痛感提醒着她自己大概还活着。 “唔……” 理智回归,她很清楚自己并没被人割喉,只是手腕有一条约莫有道两厘米长一厘米深的刀口,作案工具应该是匕首一类的锋利东西。 “醒了。” 墨玉药碗递到嘴边,不由分说便往南瑾瑜嘴里灌。 南瑾瑜深吸口气,周围传来阵阵冷香勾人异常,就连这满室厚重的曼陀罗混着白檀熏香都几乎压不住它,那般浓烈,那般诱人…… “我劝你,别闻。” 幽凉的声音依旧很轻,淬了冰的冷却透着莫名的撩人,低沉又魅惑。 “咳!咳咳咳咳咳……” 被人灌药灌的急了,南瑾瑜直接呛住,侧身便把药吐了出来。 “夜白!药!” 身后微震,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急。 “是,主子!” 夜白端了托盘进来,垂首将药放到一旁案几上,瞥见萧琛抱着南瑾瑜,目不斜视退出去了。 “喝了。” 玉白素手再次将新药碗递过来,不过这次没有直接灌,只是停在她嘴边。 南瑾瑜后知后觉,这下才意识到眼前的一片银色是他的衣裳,而她此刻正躺在那只妖孽的怀里,似乎还吐了他一身药…… 这就有点尴尬了! “可以不喝吗?” 南瑾瑜吸了吸鼻子,声音弱弱的。 中药什么的最难喝了,她前世虽然是医生,可是她超级怕吃药! “嗯?” 萧琛挑眉,眸色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尖,道:“小命不要了?” “要!” 南瑾瑜吓得一哆嗦,抱着药碗便往嘴里灌,大口大口的如喝酒般豪放。 末了,大半碗药入口,才觉得这药碗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对,定睛一看,自己正死死的抓着人家的手,而这手的主人妖孽秦王殿下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你看什么呢?” 明明只是心里想的话,莫名其妙便问出了口。 “你要什么?” 幽凉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不过在这烛光摇曳鬼影憧憧的温泉屋子里却如同鬼魅附身,如幽冥彼岸绽放的永生花致命。 “呃,你……”南瑾瑜本来就不太转的脑子这下彻底不会转了。 她没听错么? 这妖孽问自己要什么? 这都是什么少儿不宜的虎狼之词啊? “嗤!真敢说。” 妖孽的脸忽然靠近,骤然放大银色眸子盯着南瑾瑜,颜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闪亮,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瑾瑜舌头打结,连忙摆手却发觉对方眼底的讥诮,顿时了然。 这妖孽分明就是听懂了故意逗她的! “那你是何意?” 萧琛将药碗搁在一旁,手里变戏法般多了碟梅子,递到南瑾瑜面前。 南瑾瑜本来还纠结自己跟只宠物似的窝在他怀里似乎不大好,看到这碟梅子的时候忽然顿悟了。 宠物就宠物吧,好好活着不好吗?何必跟自己小命过不去呢? 想到这儿,她便真的心安理得捏了粒梅子放嘴里。 “唔,好咸!” 第27章 掌中琉璃 南瑾瑜皱着一张脸,拿起玉碟中的梅子看了又看,叹了口气放下了。 别人吃药都是吃糖来的,这只妖孽吃了药居然吃咸的? 这口味果然怪异的非同凡响。 “盐渍梅子不咸难道还能是甜的?”幽凉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指了指墨玉碗中剩下的汤药,“喝完。” “方才喝的和这些加起来够一碗了……” 南瑾瑜瘪嘴,委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转过脸却发现萧琛那个妖孽根本没看她,正津津有味的吃他的梅子。 “喝完。” 人家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哦。” 无力继续挣扎,南瑾瑜叹了口气,乖乖把碗里剩下的药喝完了,想着将就吃两颗盐渍梅子过下嘴,转头却发现玉碟已经空了。 这妖孽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浪费啊! 玉白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掌心躺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糖,语气淡淡的:“就这一颗了,吃完便没有了。” “谢谢!” 南瑾瑜笑嘻嘻捏起糖吃了,心满意足打量着面前这只手,精雕玉琢也不足以形容其美好,端的是修长净美玉骨手,指尖圆润泛白,似乎有些血气不足。 “想好了么?” 萧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打量,又或者说看他的人多了已经习惯了,索性把手搁在案几上,没收回来。 “啊?想好什么……了?” 南瑾瑜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还走神有些囧,小心翼翼瞟了他一眼,确定这只妖孽没有半分不悦,安心了许多。 “要什么?” 萧琛勾了下唇角,广袖微动拂过香案,香炉里便又添了几分香料,厚重的曼陀罗香气飘出来,盖过了浓烈的冷香。 看这小丫头迷得傻乐的模样,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唔……自然是我的小命啊!” 南瑾瑜不假思索道,语气倒是真诚。 牺牲点血换自己这条小命,乱世倾轧之下是否能博一线生机? 或许,能! “着实没想到。” 萧琛失笑,抬手搭在南瑾瑜的颈间,这般务实的条件,恐怕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吧? “殿下也觉得我很识时务吧?” 南瑾瑜条件反射缩脖子,发现那只玉骨手并没有遏住她脆弱的颈骨,只是搭在动脉上探查脉象而已,这才松了口气,懒洋洋眯着眼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不后悔么?” 萧琛迟疑了片刻,月华映照下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常色,只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瞳孔依旧波涛汹涌,像随时会吞噬一切的黑洞。 “怎么会!” 南瑾瑜坐直身体,正色道:“殿下救了臣女的命,臣女也曾许诺过结草衔环涌泉相报,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幽凉的呼吸微微一滞,紧接着便笑了。 “如此,甚好。” 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呀,居然要自己承诺保住她的命呢,果然留着她比杀了有意思…… 曼陀罗混着白檀香,浓烈的气味渐渐抵消了那味会令人心智癫狂的魅惑冷香。 第28章 寝食难安 天边泛白。 南瑾瑜不知道自己昨夜几时又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只隐约记得后来那妖孽又喂她喝了许多药,糖却是一颗都没有了,就连难吃的盐渍梅子也都没有。 “姑娘姑娘!” 青衣的声音有些急切,忍不住伸手轻拍南瑾瑜的肩膀。 “唔……何事?” 南瑾瑜翻了个身,浑身上下如同被拆了重装般酸痛异常,懒洋洋睁开眼,便见屏风外屋里屋外乌压压的站了一片人。 青衣朝绿梢使了个眼色,便见小丫头端着手上前,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嗓子。 “小姐,里屋的是永宁侯府和秦王府来的客人,屋外候着的是今儿新拨过来院中的下人,另三姨娘来过一趟见人多便回了,说改日再来探望小姐。” “啊?” 南瑾瑜挑眉,她倒是很清楚国公府这捧高踩低的一惯做派,只不过惊讶于秦王府和永宁侯府来凑什么热闹…… “小姐您没听清?那奴婢慢慢再说一遍。” 绿梢眉开眼笑,端着架势的模样也颇中看,着实比冷着张脸不言语的青衣要适合这等差事。 “不用了,就这么着吧。” 南瑾瑜摆手,坐起身靠在大软枕上,并不打算下地。 “姑娘,是否需要唤他们出去候着?” 青衣询问,并未打起床帘。 主子说姑娘昨夜没怎么合眼,谁知今儿一大早这清风苑便这般热闹了…… “不必,请秦王府与永宁侯府的管事上前说话。” 南瑾瑜揉着眉心,这两人到底闹哪般? 两个年级稍长的嬷嬷走上前来,互相十分客气却也疏离。 “南姑娘万安!永宁侯夫人遣奴婢过来给姑娘送些见面礼,昨日不得已伤了姑娘的心,之后寝食难安唯有奴婢走这一趟方能纾解,再便是世子爷也遣人一并来了,希望过些日子邀姑娘去骑马。” 先开口的嬷嬷年纪较长,似乎是昨日跟在永宁侯身边伺候的老人,说起话来客气又有分寸,虽然没提及送了些什么东西,不过看院子里攒动的人影,想必出手阔绰。 “有劳嬷嬷,请嬷嬷代瑾瑜谢过侯夫人,改日瑾瑜定登门拜访。” 南瑾瑜有些无奈,这永宁侯夫人的性子还真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呢! 寝食难安?怎么她就确定伤了自己心了? 至于永宁侯世子那个芳心纵火犯,跟他去骑马? 呵呵,骑大象她也不去! “是!奴婢告退。” 永宁侯府的管事嬷嬷还未领人退出去,旁边另一个嬷嬷就开口了。 “南姑娘身体抱恙,奴婢本不该进来叨扰,不过殿下送来那些药,需要姑娘记得按时服。” 这个嬷嬷年纪不大,说话做派却十分老成,冷着个脸比夜影那张扑克脸还难看。 “唔,好。” 南瑾瑜应道,话里倒是没什么情绪。 那妖孽既非生病也未中毒,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中了蛊,可他究竟要自己的血做什么?总不能是拿来调和口感吧? 不过亲自遣人送药方过来,起码她的小命是十分安全的! 第29章 私相授受 南瑾瑜态度这般冷淡,想到方才永宁侯府献殷勤的模样,这嬷嬷倒放心不下了。 “殿下说了,请姑娘务必按时服药,有任何需要的东西知会一声便是,旁人送的总归不安好心,没得被人算计了。” “咳咳!” 永宁侯府的嬷嬷刚出门,闻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碍于颜面并未出言反驳。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嬷嬷自回去复命便是,姑娘心里明镜儿似的,无需旁人提点。” 青衣抬眼,递过去个警告的眼神。 南姑娘岂会是那般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放着主子这等样貌与身份不要,会看上永宁侯世子那个文弱书生么?还想邀姑娘骑马,分明是变着法儿的想私相授受! “是奴婢逾越了。” 嬷嬷眼皮子跳了跳,被青衣盯得浑身不自在,福了福身子便领人退了出去。 青衣似乎不是那妖孽的近身侍卫,是以连她昨夜去那院子里作甚都不知晓,如今却出言相护,南瑾瑜心下一暖。 “你也不必得罪她,你们好歹是同僚,日后不好相处。” 青衣眉眼不动,板着小脸道:“奴婢隶属影字部,有奴婢在没她们蹦跶的地儿,姑娘不必担心。” “噗嗤!”这个硬核小丫鬟越来越讨喜了! 南瑾瑜失笑,忍不住捏了捏青衣的小脸,好整以暇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青衣姑娘日后多照拂了。” “姑娘你取笑奴婢……” 青衣没想到她居然会上手,板着的小脸微微一红,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态。 两人笑闹了一阵儿,绿梢已经送走两位嬷嬷回来了。 “小姐,新来的丫鬟婆子都在偏房候着,待您得空儿了再过去。青衣姐姐拿给我打点用的碎银还剩许多,奴婢一会儿交还给她,先伺候您梳洗吧。” “不必还了,你自个儿留着花吧。” 南瑾瑜摇头,难得绿梢这丫头是个拎得清的,就是胆儿小了些。 “是!谢小姐赏赐!” 绿梢眉开眼笑行了个礼,财迷的捧着钱袋子亲了一口。 那可是好几俩碎银啊,寻常二等丫鬟每月只有半两银子,顶她大半年月银了! “瞧你那财迷的样儿!”青衣伸手戳了她一下,催促道:“得了赏还不赶紧伺候去。”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端早膳。” 绿梢吐了下舌头,端着铜盆溜了。 南瑾瑜换好衣裳,精神欠佳的坐在铜镜前,捏着药方子细细看了一遍,纠结得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这是要吃多少药啊?” 青衣拿了梳子给南瑾瑜梳头,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笑,“主子说了,姑娘这身子需要好好调养调养,这些大都是补药,唯独一两味是必须的,吃上一段日子便可以减了。” “唔,……” 南瑾瑜瘪嘴,就是一两味药她也不想吃! 青衣给她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双螺髻,将温在一旁的药碗端过来,道:“姑娘不看看永宁侯府与秦王府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送了什么?” 南瑾瑜小口抿着药,目光扫过桌上摆的一堆精致盒子。 第30章 暗中较量 青衣将桌上的盒子全打开,流光溢彩的华美珠玉露出来,惊得南瑾瑜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操作……” 南瑾瑜看着满满一桌璀璨珠宝,随手捏了颗龙眼大小的东珠在手中把玩,“你家主子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那是!主子向来大方,对下属如是,对姑娘更是如此了,姑娘且安心收着,秦王府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青衣难得话多,看这些东西的眼神并没有半点儿羡慕。 他们影字部的侍卫皆是心甘情愿留在主子身边,俸禄地位一样不少,好东西见得自然多了去了。 “嗯……出手还真阔绰。”南瑾瑜端着下巴,让青衣将盒子收好,想了想道:“若是将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能在燕京繁华的闹市区盘下一个门面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不过这些都是寻常东西,主子给姑娘自然是随便花的,您愿意买个宅院还是买个门面皆由您自个儿高兴。” 青衣摇头,杀人放火追踪抓贼她都会,这买卖生意赚银子就不是她擅长的了! “唔……那我得好好想想。” 南瑾瑜正发呆,绿梢已经端了早膳回来,见她和青衣都愣愣的不说话,笑着放下托盘。 “小姐这是怎么了?珠玉太多迷了眼么?” 绿梢扫了眼南瑾瑜手中的东珠,两眼放光道:“南湖东珠!寻常米粒大小便能卖上几十两银子,龙眼这般大的奴婢还是头一回见!” “喏,那你看看这枚值多少银子?” 南瑾瑜将手头那枚东珠递过去,眸光欣喜。 绿梢小心翼翼捧了东珠,迎着窗前的阳光转了一圈,微微泛粉的珠光极美,眼底的惊喜更浓。 “这是极其罕见的南湖彩珠,万里挑一的色泽,这般大小的东西卖上百两银子皆看买家是否合眼缘,秦王殿下大手笔大手笔……” 小丫头还在啧啧称赞,便听见南瑾瑜追问道:“那这桌上的首饰约莫值多少银子?” 绿梢微微回神,迅速扫过桌面,手指略微一掐算,道:“除东珠外,金玉宝石共价值万两白银,东珠小姐总不会卖了换银子吧……” “噗!” 见青衣微微颔首,南瑾瑜心里有了计较,吩咐绿梢出门采买些必需品。 末了,她才慢条斯理开始用早膳。 青衣这才将永宁侯府送来的几个盒子打开,本也是质地上好的首饰珠玉,只是和秦王府送来的土豪手笔一比较,便显得太寒酸了。 “姑娘,永宁侯府的回礼应当如何准备?” 青衣立在一旁,面色平静道。 南姑娘与主子已是那般亲密的关系,永宁侯世子如今就算想横刀夺爱也做不到,自然没必要计较这种小事。 “这个容我想想……”南瑾瑜沉吟道。 永宁侯夫人她是必需得见上一面的,回礼是次,主要还是因了她和南瑾瑜生母的那层关系,直觉告诉她对方肯定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什么办法既能见到永宁侯夫人但是又避开永宁侯世子那个芳心纵火犯的呢? 第31章 红颜祸水 南瑾瑜想得正出神,忽然有喧闹声从院外传进来。 “禀姑娘,二小姐三小姐并着四小姐来了!” 红菱站在门口,身上簇新的锦缎夏裳质地上乘,不同于府中大多数丫鬟。 绿梢不在,她终于得了机会进来,视线直直的盯着八仙桌上放着的精致盒子,目光贪婪。 “都请进来。” 南瑾瑜根本没抬眼,也不在意这满桌的东西可会招人妒忌,只是淡定的摆弄手中的胭脂膏盒子。 看着这满桌子铅汞重金属超标的化妆品,她就颇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担忧,整日往脸上涂这种东西,也不怕中毒? “大姐姐!” 南锦汐一蹦一跳进来,也不去争座位,自来熟的往南瑾瑜身边一挨,熟络的挽住了她的胳膊,随即有声音入耳。 “听闻秦王殿下与永宁侯世子杠上了,两人为了争抢大姐姐居然连礼数都不顾,越过三媒六聘直接送礼,这是想用银子收买美人心么?啧啧!这般大手笔真够豪放的,我也想要!可惜没那个红颜祸水的命啊!” 争什么抢什么?她红颜祸水?祸水的是那两人好么! 南瑾瑜摇头,拍了拍南锦汐的肩膀,随手取了支银簪插在她发髻间,“就你嘴甜,戴着玩儿吧。” 南锦汐摸了摸簪子,摸到簪头花朵形状的圆润东珠后,顿时眉开眼笑,“大姐姐真好,锦汐就知道大姐姐最疼我了!” “四妹妹你真是……” 南锦宁刚进门,便瞧见南瑾瑜将银簪插在南锦汐发髻上,唇角讥诮。 这般不值钱的东西也能高兴成那样,南锦汐真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但是当她看清楚上面缀满的东珠花瓣后,忽然语塞了。 “真是什么?人美心善运气好么?二姐姐这是羡慕了吧。” 南锦汐接话接的极快,仿佛专门想好了怼她才说的那般。 “哼!不就是个簪子……” 南锦宁扭开脸不看她,心里却颇为不忿。 像南瑾瑜这般水性杨花与秦王牵扯不清的女子,哪个正经人家敢娶她过门? 永宁侯世子那副谪仙般的性子为何忽然也被这狐媚子迷了眼蒙了心,回绝了的婚事又反悔了呢? “对啊,不过是个簪子。”南瑾瑜笑盈盈将东珠盒子盖上,语气稀松平常道:“二妹妹定是见得多了不稀罕个银簪子,所以我就不送了。” 南锦瑟掩唇低笑,笑意到了嘴边才发现不妥,低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瑾瑜姐姐今儿心情真好,是不是因了永宁侯世子呢?” 南瑾瑜挑眉,看向那张娇俏如花的脸,“三妹妹这话说的,永宁侯世子与我何干?” 南锦瑟明知南锦宁对永宁侯世子不同,还拼命想把他们往一块儿凑,究竟安的什么心? “噢,那便是因为秦王殿下了?” 南锦瑟天真道,视线扫过桌上的精致盒子,虽不似南锦宁那般眼皮子浅,但多少也有些妒忌。 虽说秦王殿下是受白家委托才对她上了心的,但如此看重依旧是有别于寻常人的。 第32章 人尽皆知 “三妹妹多虑了,一大早被人扰了清梦,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眯着眼道。 “哼!那是你矫情!” 南锦宁觉得南瑾瑜恃宠而骄,别开眼不想看她那张过于明媚的脸。 “二姐姐便少说两句吧,有正事儿呢。” 南锦瑟阻止南锦宁招惹是非,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瑾瑜姐姐有所不知,七日后是百花宴,每隔三年皇后娘娘会在御花园中设宴,王公贵族的女眷皆凭可借身份牌入场,是个难得一见的盛会。” “唔,所以呢?”南瑾瑜不置可否。 所有女眷后宫赏花?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这分明就是个选秀充实后宫的契机,并非什么皇恩浩荡恩宠眷顾之类的,这般无趣又危险居然还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真想不开…… “大姐姐不好奇吗?毕竟是宫里,寻常人终其一生也不得窥其半分,就算是南国公府,也不是人人能去得的。” 南锦瑟故意卖关子,想在南瑾瑜脸上找到丝毫紧张或者焦虑的神色,却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好奇,不关心,不想去。”南瑾瑜摊手。 “这……” 南锦瑟被她利落的回绝堵得一滞,缓了会儿又道:“母亲还说瑾瑜姐姐刚回府,定是想去瞧个新鲜的,只是如今现做的夏裳定是来不及了,是以叫我们过来与姐姐商量下,不如你自己准备下?” 南瑾瑜这下明白了南国公夫人的用意,面不改色道:“必须得去么?” “自然!南家嫡长女新近归家,整个燕京已是传的沸沸扬扬了,仅次于秦王为了个面首险些当街打了南阳郡主的饭后谈资!” 南锦汐笑嘻嘻补充道,看起来恬静美好的性子,实际上却是个嘴皮子利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南瑾瑜失笑,大家伙儿可真够闲的! “真的!上至宫里嫔妃达官贵人下至门房小厮贩夫走卒,人尽皆知!” 南锦汐扬起脸,明媚的小脸上十分认真。 南瑾瑜没想到,她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迅速蹿红的,这话题度这国民热度简直堪比前世的流量小花啊! “瑾瑜姐姐不说话,妹妹就当你应下了,花销用度姐姐院中遣人去账房支取便是。” 南锦瑟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心情似乎好得过分。 “嗯,我知道了。” 南瑾瑜勉强点了点头,既然人家有心拿她去做文章,她不出席岂不是太浪费表情,去了也好,正好找个机会见见永宁侯夫人。 南锦宁跟着南锦瑟离开,唯独南锦汐还在一旁摸摸胭脂看看花儿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四妹妹这是……” “嘘!” 南锦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鬼机灵的指了指门外。 待南瑾瑜不吭声,她才扯了张笔开始写字。 “咦?四妹妹是不喜这红茶想喝些花茶吗?” 南瑾瑜太高声音,朝青衣使了个眼色。 青衣立刻会意,点了听墙角的红菱道:“红菱,去小厨房煮些花茶来。” “是!”红菱这才不得不离开。 第33章 汝之蜜糖 南瑾瑜静静地看着南锦汐在纸上写字。 “听闻下月宫里便要选妃,距离上一回选秀已经过去了六年,百花宴勿要过于惹眼,记得藏拙,平平无奇方能平平安安。” 果然被她猜中了? 百花宴不过是为选秀做准备,或许还会顺带挑几个家世合适的做皇子妃。 “四妹妹觉得身上这衣裳不行?” 南瑾瑜笑着将纸团了,顺手抛进小火炉。 “三年前的百花宴因为灾荒作罢,是以今次尤为隆重,大姐姐需得重视下穿着才是,切不可这般随便。” 南锦汐笑着说完,转身朝门口走,身边立刻有丫鬟婆子跟上去,探究的朝屋里打量。 “让四妹妹费心了,我明儿便差人去买新衣。” 南瑾瑜满眼感激,仿佛没看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 只是,这四姨娘为何要让南锦汐提醒自己呢? 南瑾瑜睡了整整一下午。 青衣端着托盘,雷打不动道:“姑娘,您该喝药了。” “又喝药……” 南瑾瑜皱着脸将药一饮而尽,抓了颗梅子塞嘴里,酸的牙倒。 “那是青梅!”青衣吐舌。 “不早说……”南瑾瑜端了杯子便开始喝水。 青衣将不同口味的饴糖各摆了一颗在碟中,“姑娘吃颗糖吧,有姜糖、桂花糖、蜜糖与黑糖。” 南瑾瑜忽然想起昨夜那妖孽捧在掌心里那颗琉璃糖,道:“甜的粘牙的饴糖就算了,你知道哪儿有卖琉璃糖的吗?” “琉璃糖?奴婢打小儿长在这儿,不曾听闻燕京有这种零嘴儿,姑娘在哪里见过?” 青衣诧异道,一板一眼的小模样不似作假。 “唔……没有么?”南瑾瑜咬唇,回味着那个糖里的味道,“难怪他会说那是最后一颗糖了……” 自言自语完,南瑾瑜踩着鞋踢踢踏踏走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青衣。 清风苑虽破败,但好在院子大,小厨房五脏俱全。 “小姐!”众人规矩行礼。 “都起来。” 南瑾瑜摆摆手,直接从橱柜翻出来个大糖罐子,挑了几种水果放篮子里。 “小姐,您这也是要做什么吃食?奴婢给您做吧。” 红菱扭着细腰上前,手里摆弄着她新得的玉镯,哪儿有半点儿干活的样子。 “你会?” 南瑾瑜绕过她,将水果放进水盆,动作利索的一点儿不像生手。 “这些简单的活儿奴婢自然是会的……” 红菱被落了脸,面上尴尬的讪笑着,不就切个水果么?瞧不起谁呢! “不,你不会。” 南瑾瑜瞥了她一眼,冲绿梢道,“都散了吧,厨房我征用了。” 倒不是做个糖果有什么好藏技的,而是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做事情,实再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绿梢会意,立刻端了托盘赶人:“小姐的话都听见了,领了晚膳回房休息吧。” 说完,扯了红菱便往外走。 众人散去,小厨房便只剩南瑾瑜,里里外外忙活着。 水果洗净切碎备用,这个时代的白砂糖也就是青衣口中说的石蜜纯度并不高,于是她先融水后过滤了几次,颜色看起来清亮不少才下锅开始熬糖。 第34章 白家来信 红泥小火炉咕嘟嘟煮着糖稀,南瑾瑜哼着歌儿榨果汁,挑了几种味道颜色都鲜亮的,五颜六色的瓷碗摆了一桌,忙得不亦乐乎。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停在窗外不远。 “青衣,把今儿买的模子拿过来。” 知道那丫头时常跟在身边,南瑾瑜头也不抬便使唤起来。 脚步声渐远,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崭新的木质模具从窗口递进来,南瑾瑜喜笑颜开,夸赞道:“就是这个!你真聪明啊!” “……” 青衣没应声,南瑾瑜也习惯她寡言少语板着个小脸的性子,拿了模具自顾自忙去了。 熬糖控温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如果温度掌握不好,熬出来的糖果卖相口感就不好,温度过高糖果颜色变黑,温度过低则会粘牙,都算失败。 南瑾瑜端起熬好的糖稀分装在青瓷碗里,突然一伸手道:“给我个勺,谢谢!” 立刻有勺递过来。 南瑾瑜将木模具备好放在一旁台面上,拿了勺便开始往分装的碗里倒果汁,边倒边迅速搅动拌匀,新鲜的各色果汁遇热很快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等她将糖稀搅拌完毕一一分装入模后,才停下来缓了口气,“要是有冰块儿就好了。” “要冰块儿作甚?” 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南瑾瑜险些炸毛。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声音是谁的,那刚才被她使唤干活儿的“青衣”…… 南瑾瑜拍了下额头,转身准备行礼却被扶了一下,免了她的动作。 “这糖为何是软的?” 萧琛越过她走到桌前,端详着木模具里躺着的各色糖果。 透明鲜亮的糖果质地晶莹通透,里面还躺着形状各异的小果子,手艺倒是不错。 “这是软糖啊……” 南瑾瑜扶额,这妖孽又来了?该不会是又要她的血吧? 天啦噜!那他岂不是吸血鬼,而自己成了行走的血袋子? “哦?和缠蜜一样?” 萧琛不知道她内心的各种纠结,转身在桌边坐下,似乎对桌上的糖有极大的兴趣,一瞬不瞬的盯着。 “缠蜜?不、不是,他们不一样。” 南瑾瑜想了一下便摇头否定,缠蜜便是麦芽糖熬的搅搅糖,特别粘牙那种,简直是她的童年噩梦。 “有何不同?” 萧琛转过脸,定定的看向南瑾瑜。 许是这屋里太热,她脸上蒙了层薄汗,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缠蜜是麦芽糖做的,这个是石蜜做的,石蜜更甜却不粘牙,常温可保存半月有余。” 南瑾瑜解释道,搞不清这妖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般明目张胆的来她院子,就不怕人看到么…… “你做你的。” 萧琛指了指桌子,从袖中取出个竹筒,放到南瑾瑜面前,“白家的信。” “白家?我外祖母那个白家?” 南瑾瑜接过火漆封筒收进袖袋中,面露诧异。 本以为这妖孽拿白家说事儿不过是为了堵住永宁侯世子联姻的借口,不想竟是真的么? “正是。”萧琛指了指桌上的糖,“凉了。” 第35章 见好就收 “噢!” 南瑾瑜叫了一声,端起外皮干透的糖果模子往盆里一扣,迅速摇晃至糖果外层均匀的裹上糖霜和糖粒,才小心翼翼拿了油纸袋子分开装好,外面摸着还是热的。 没一会儿,五颜六色的油纸袋子便摆了一桌,纸袋子捏成了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看起来虽比不得宫里御膳的精致,却莫名吸引人。 萧琛扶额看着她做完,忽然袖子一拂,桌上彩色的油纸袋子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孤零零躺在角落里。 “呃……” 南瑾瑜无语凝噎。 这妖孽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就拿走了她的糖?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么? “下回多做些,我不吃芒果。” 妖孽见她苦着一张脸,善心大发动了动嘴,算作解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 “……”南瑾瑜咬唇,欲哭无泪。 特么我管你吃不吃芒果啊?我答应给你做糖果了么?我又不是你府上的厨娘! 腹诽归腹诽,连个白眼她都不敢给,更别说开口抱怨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是她抱大腿付的利息吧! “昨夜你睡过去了,忘了与你说,每月朔月青衣都会带你过去一趟,若有什么事耽搁了,那你的小命便也一并耽搁了,明白么?” 幽凉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仿佛方才那双妖冶的眸子里透出的欣喜皆是错觉,淡漠得让人呼吸一窒。 “殿下放心,臣女惜命,定会谨记在心。” 南瑾瑜愣了一下,敛目答了,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异常乖巧。 方才还在想送信这等差事居然能劳他亲自出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妖孽是来提醒自个儿作为一个行走的药材应该如何自处么?幸好是每月一次,要不她迟早得血亏而亡。 “有什么想问的么?” 萧琛挑眉,明明就是一脸不郁还偏要表现出乖巧听话的模样来,这只狐狸收起爪子藏起锋芒的时候为何看着就那么别扭呢! “有是有……” 南瑾瑜咬唇,斟酌着用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犯了什么禁忌直接被杀了入药。 “那便说来听听。” 萧琛勾唇,取出个橙色的油纸包打开,慢条斯理的吃起糖来,一副大爷现在心情好,你最好抓住机会赶紧问的神色,着实让人有些火大。 南瑾瑜纠结了一阵,总算开了口。 “殿下需要我的血是入药用么?” “入药么……你是嫌活得腻歪了?” 萧琛似笑非笑,看她的眼神多了些玩味。 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这茬儿,只是这只精明的小狐狸要的是她的小命,入药便再无可能了。 “呃……那是作何用?” 瞥见他眼底诡谲的波澜涌动,南瑾瑜不由自主抖了下,好奇心害死猫。 “算是个药引子吧。” 萧琛语气淡淡,并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但是也没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原来如此。” 南瑾瑜秒懂,这大概又涉及到了妖孽的什么隐秘,再问下去只怕她的小命便不保了,所以见好就收。 第36章 吃错糖了 萧琛吃完了一颗糖,似乎觉得味道不错,换了个口味继续吃,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看得人直走神。 “还有别的要问么?” 玉白的手敲了敲桌面,拉回南瑾瑜神游天外的思绪。 “南家先前传了家书将我嫁到董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如今我回府了,他们似乎又齐齐得了失忆症,国公夫人与南国公皆对此事三缄其口,其余人仿佛压根儿便不知那事,臣女很是纳闷儿啊……” 与其靠她慢慢猜测,不若捡个现成儿问问,这点儿事情,于他而言也算不得是什么机密吧? “先前如何不问?” 萧琛没答,睨着她的神色多少有些诡异,像是知道却不告诉你,复杂的眼神让人无法理解。 “忘了……” 南瑾瑜讪笑,两人皆心知肚明。 秦王殿下凭空出现在清水县董秀才家中,顺手救了险些被人瞒天过海转赠他人的南瑾瑜,还因了她的承诺将她领回燕京,如今看来这些巧合似乎都太诡异,这妖孽一开始就是冲她去的! “一纸家书便将你嫁了?你也敢嫁?” 萧琛弯了下唇角,波澜涌动的眸子掠过太多,轻笑出声。 “所以那家书是假的?” 南瑾瑜惊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毕竟往事始末她只是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得知,没有亲身体验过做不得数。 “是,也不是。” 萧琛吃的津津有味,见南瑾瑜巴巴的看着自己,善心大发递过去一颗。 玉白的的手捻着粒橘色的半透明软糖,雪白的糖霜和砂糖粒黏在他泛白没有血色的指尖,像极了美玉雕琢的艺术品,在暖色的烛火下摇曳生姿。 南瑾瑜鬼使神差的凑上前,张嘴吃了糖,仿佛是只被主人投喂的小宠,乖巧又可爱。 “姑娘……” 走到门外的夜白惊呆了,一把捂住青衣的嘴,拎着人脚尖点地便飞上了树梢,这回待的位置比先前还要远些。 南瑾瑜后知后觉,转过脸的时候下意识咬了下唇,惊觉口中触感不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定在了原地。 她、她、她方才吃了这妖孽手里拿的糖?还顺带咬了他一口? “好吃么?” 微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萧琛瞥了眼自己的手,又看向她,仿佛也被她的举动惊到了。 “……” 南瑾瑜猛地咽了下口水,直接将口中的糖吞了,险些噎住。 妖孽的脸忽然凑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幽幽道:“敢做不敢认么?” “不不不……” 她这是不敢做也不敢认啊! 南瑾瑜越紧张舌头打结的越厉害,想解释脑子却一团浆糊,只能一个劲儿往后缩。 “不好吃?” 妖孽冷笑,真是只胆大包天的野狐狸,居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这话里威胁的意味如此明显,她要是说不好吃,万一这妖孽要割她舌头怎么办? 南瑾瑜心一横牙一咬,涨红脸道:“好吃……” “……” 这下轮到萧琛无语了,银色广袖一拂,人便已经闪到门外去了。 “恭送殿下!” 南瑾瑜起身行礼,总算松了口气。 第37章 美色误人 俗话说美色误人,南瑾瑜以为这话只争对男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应验到自己身上! 昨夜她竟然在问话的紧要关头犯了花痴,险些没被杀了入药算她运气好,下一次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问个清楚了…… “哎!”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是傻了吧? 一定是傻了才会经不住诱惑吃了那颗糖,而后又失心疯般咬了那个妖孽一口…… “小姐,到了!” 绿梢拉住南瑾瑜,一脸兴奋。 燕京大概没有几个人不知晓永宁街上的淮南织造,她这是头一回进去呢! “哦,进去吧。” 南瑾瑜稍微回神,看着琳琅满目的布匹绸缎,最终在一抹月白色料子前停下。 “小姐看这个如何?” 绿梢摸了摸料子,东西是极好的,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哎哎!那是上等的怀南锦,就你这穷酸样儿也买得起?东施效颦,真是笑死人了!” 南瑾瑜蹙眉,回头便瞧见一个锦衣小丫鬟站在不远处,面露鄙夷。 “你……”绿梢想开口反击,被南瑾瑜拦住,“别搭理她。” 小丫鬟走过来,撞开柜台前的绿梢,颐指气使道:“掌柜的,这淮南锦我家郡主全要了!没得跟这些乡巴佬浪费口舌!” “这……”掌柜面露难色。 沈府的人他得罪不起,可是这般欺负人的也着实过分。 “狗眼看人低!自己也是个奴才,何必这般惹人厌?” 绿梢脾气虽然好,但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也忍不住反击。 “你个小蹄子骂谁呢?” 锦衣小丫鬟扑过来想动手打人,被青衣轻飘飘挡开,涨红了脸敢怒不敢言。 “劳烦掌柜,要一套淮南锦成衣,另外三色锦也要几匹。” 南瑾瑜无心惹事,准备买了东西就走人。 “好嘞!姑娘您稍等片刻。” 掌柜笑呵呵进里间取东西,便见里面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 “郡主!您来了,她们欺负人!” 跋扈小丫头面露喜色,领着人往前一站,围住了南瑾瑜主仆三人。 郡主?什么郡主?该不会这么巧吧? 南瑾瑜转过脸,便见华丽红裳气势摄人迎面而来,除了傲娇得走路都用鼻孔看路的南阳郡主之外,不做他想。 真是冤家路窄啊! “哦?是谁狗胆包天胆敢欺负我沈府的人?” 沈月茹似乎也瞧见了南瑾瑜,明明浑身打扮得再寻常不过,却依旧美若惊鸿,看着着实不顺眼! “沈府的丫鬟出口伤人,郡主想必不会包庇吧?” 南瑾瑜摸鼻子,先前当街打过照面,心里多少有点虚。不过她当时没露脸,并且穿的男装,对方应当认不出来吧? “你!你胡说!”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自是不认。 “南瑾瑜见过南阳郡主!锦瑟妹妹时常提起郡主,说您在这燕京贵女中数一数二的直爽性子,今日一见果然……” 南瑾瑜微笑,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那个妖孽的烂桃花,本来不关她的事儿,可是这三番两次的撞见,得罪她也没什么好处,何必呢! 第38章 受人所托 “南瑾瑜?国公府新归家的嫡长女?”沈月茹愣了下,颐指气使的模样倒是收了几分,“你买这淮南锦作甚?” “国公夫人特地着人叮嘱百花宴需得穿得体些,日子又赶不及定做衣裳,是以来买身成衣将就下,以免失了体统。” 南瑾瑜笑道,眸光扫过这个郡主。 那日长街尽头她便知道马车中人并非秦王殿下却不知她是女子,由此可见这南阳郡主的听力似乎异于常人,莫不是她也有异能? “原来如此,玉钗,给南姑娘赔不是!” 沈月茹抬脚踹过去,心里很清楚孰是孰非。 明明是头一回见,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张脸莫名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南瑾瑜几眼。 “奴婢缺心眼儿,南姑娘别往心里去,给您赔不是了。” 玉钗垂头丧气的赔礼道歉,心里直犯嘀咕。 “郡主如此大气,臣女佩服。” 南瑾瑜笑着恭维,不动声色碰了下沈月茹的衣袖,立刻有声音传来。 “这南家长女果然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竟比南琯琯还要美上三分,幸亏琛哥哥好男色,不然这百花宴上便留不得她了!” 沈月茹对她的话十分受用,“既是为百花宴准备,这淮南锦倒是不会出错,听说秦王殿下前儿去了国公府,所为何事?” “回郡主,秦王殿下是受人所托传了几句话,旁的事臣女便不得而知了。” 南瑾瑜面露惧色,一副本姑娘和他一点儿也不熟甚至十分怕他的模样,看得沈月茹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那永宁侯府……” 沈月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没了下文。 “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南瑾瑜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个芳心纵火犯也不知道有多少追随者,只怕如那只妖孽般,情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傻子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呢! “嗯,本郡主瞧着你是个聪慧的,百花宴便跟着锦瑟与我一桌吧!” 沈月茹扫了眼南瑾瑜,心底有了计较。 “如此,臣女便多谢郡主了。” 南瑾瑜表面笑嘻嘻,心里mmp,谁要跟这个暴力郡主坐一桌儿了? 沈月茹满腹狐疑走了,掌柜笑盈盈捧着托盘出来,一看便是在帘子后面听了许久,当真人精。 “南姑娘,这衣裳给您找好了。” “劳烦掌柜包起来吧。” 南瑾瑜点点头,月白色最不出挑,届时再往人堆里一坐,自是谁也瞧不见她! 绿梢付了银子,笑嘻嘻捧了布料衣裳跟着。 “小姐,您买这淮南锦便够了,为何又买了这三色锦呢?” 南瑾瑜失笑道:“这三色锦是给你和青衣的,不过既然你有心替小姐我省银子,那就……” “我也有份?多谢小姐!奴婢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绿梢立刻抱紧了布料,一副谁抢跟谁拼命的架势。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往国公府走,没注意到街角有人盯着她们。 “灵溪,你在这儿做什么?”书生打扮的人从文房四宝店走出来,郝然是董佳梁! 朱灵溪娇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挡住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没、没什么,相公咱们走吧。” 第39章 表里如一 大暑,百花宴。 南瑾瑜按时辰到了前院,却只见一辆马车,似乎是平常下人采买用的那辆。 “南姑娘来的不巧,几位小姐来得早些,已经先一步走了,府中便只剩这辆马车了。” 章嬷嬷立在马车旁,一板一眼道。 “嬷嬷费心了,就它吧。”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转身上了马车。 她本就不是去选美的,低调些倒也没什么坏处。至于面子,国公夫人都不要了的东西,与她何干? 章嬷嬷显然没料到南瑾瑜能隐忍到如此地步,嘲讽的话全都憋在了肚子里,拿她无可奈何。 马车行路畅通无阻,半个时辰便进了宫门。 “姑娘,这边走。” 青衣扶南瑾瑜下马车,她今日换了身夏裙,看起来活泼不少。 “嗯。” 南瑾瑜前脚刚落地,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被人推得往旁边一倾,险些大头朝下栽在了花坛里。 站定回头看,原来是检查身份牌的大太监急匆匆迎向宫门外,他身旁的两个小太监则奋力拨开人群给他让道儿,仿佛排队候着的贵女们皆是白菜般。 “洒家恭迎郡主郡王!南阳郡主、江阳郡王万福!” 华丽的金丝楠木马车比寻常马车大了三分之一,醒目的沈字刻在车前,华顶流苏盖住了大半个马车车窗,却掩不住里面散出来的靡丽气息,并着些靡靡之音溢出,听得众人红了脸。 “免礼吧。” 沈月茹从马上下来,依旧是红衣猎猎飘扬,仿佛看惯了那车中之事,神色十分淡然。 居然又撞上了,还真是巧啊! 南瑾瑜扶着青衣的手默默退了几步,立刻听到了关于这位江阳郡王的风流事。 “江阳郡王,沈家嫡系独子,人称燕京三霸之首,强抢民女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奈何家族长盛不衰包庇护佑,就算闹出了人命也有人替他解决,是以成为燕京贵女人人避如蛇蝎的对象,年二十二,至今未娶妻。” 敢情这江阳郡王就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渣呐! 南瑾瑜默默感叹,拉着青衣往人堆里又退了退。 “那不是南大姑娘吗?” 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郝然是昨日绸缎庄吃瘪的丫鬟玉钗。 众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扫射到南瑾瑜身上。毕竟在场贵女们皆算是熟人,唯有她长得过于打眼瞧着还十分眼生,原来竟是南国公府那个新近归家的嫡长女南瑾瑜! “瑾瑜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南瑾瑜惊讶回头,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自己的受宠若惊,笑容得体。 “我说瞧着有几分眼熟呢,原来是你。” 沈月茹走过来,施恩般搭上了南瑾瑜的胳膊,于众人而言这便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恩宠了。 南瑾瑜心底恶寒,竭力掩饰心底的嫌弃与不悦,面带微笑跟着南阳郡主走了。 “这丫头果然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南琯琯为了选妃准备许久,是以打扮得这般不出风头,可惜南国公竟然要将她许给永宁侯世子,这般趣人儿若嫁到沈家来不是更有意思?” 第40章 骚包郡王 沈月茹的心声如她本人般让人笑不出来,想到她说的嫁到沈家,不由得联想到马车中那位江阳郡王。 “南阳!你等等!等等我啊!” 身后有阵阵香风扑面而来,马车轮轴前后滚了一阵儿,随即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宽大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却怪异的声响,随即有人一股脑儿将南瑾瑜撞开,挽住了沈月茹的胳膊。 “郡王!你又忘了么?这是在外头不比在家中,你需得仔细些自个儿的德行!” 南阳郡主叹了口气,月白的指尖戳在江阳郡王额头上,娴熟的数落着这位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俨然是见惯了他这般姿态。 南瑾瑜倒退几步被青衣扶住站定,眼神却没能从这位江阳郡王身上挪开。 他身上五颜六色的袍子像雨后彩虹般绚烂,明明是成年男子的身形,神态却似三岁稚子般,头上插着的五彩珠玉钗一看便不是正经人家姑娘用的,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没有半点儿正形,偏偏却生了副好皮囊,比南阳郡主还要艳上三分…… “喂!小傻子,本郡王许你看了么?快擦擦你的口水,都流到地上了!” 斥责的声音带着稚嫩的笑意,再配上他奶凶奶凶的模样,瞧着倒是不像传闻中那个吃喝嫖赌草菅人命的江阳郡王,反倒像是谁家跑丢的小奶娃。 “……”你才是傻子! 南瑾瑜抿唇,一副我惹不起你还躲得起的模样,默默地又退了两步。 “噗嗤!” 沈月茹一把抓住南瑾瑜,不由分说便将她扯回身边,一左一右挂着两人招摇过市的进了宫门。 “果然不出我所料,南家这丫头的长相颇符合郡王的胃口,只是国公府那边不识时务,舍不得拿这丫头换个锦绣前程!” “季家那个冷心薄情的家伙怎的也会看上她,听说只瞧了一眼便同意联姻之事了,这向来清高自命不凡的谪仙居然也染了三丈红尘烟火气,当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呐!” “不过最可疑的还是琛哥哥的举动,他心里分明宝贝的是那个面首,不知为何会帮着南瑾瑜,莫非白家当真与琛哥哥有何交易?如此这般太子表哥与皇后姑姑定会越发争对琛哥哥,日后成了一家人当如何相处才好……” 这沈月茹的心里话定然做不得假,南瑾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现在才惊觉自己似乎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圈套,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江阳郡王偏着脑袋打量了好一阵儿南瑾瑜,似乎今儿心情不错,善心大发道:“南阳你哪儿找来的这小丫头,长得比我从迎客坊寻来的头牌好看多了,回头送我院里去!” 我看你大爷的才长得像头牌! 南瑾瑜头皮发麻险些炸毛,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内心的洪荒之力,要不早就扑上去咬死这个骚包郡王了…… “郡王!这位可是南国公府的嫡亲大小姐,你若想要,得向国公爷要去!” 沈月茹笑着解释,似乎没瞧见江阳郡王快流出来的口水。 第41章 受宠若惊 江阳郡王沉吟片刻,认真点了点头,脸上厚重的脂粉和颜料扑簌簌直往地上掉。 “如此甚好,过会儿我便去找南国公说道。” “嗯,好好说,免得国公府看不上你这幅德行,直接回绝了你又回来找我哭。” 沈月茹睨了眼南瑾瑜,这丫头实在长得太过扎眼了,无论琛哥哥对她是否有心,早点儿嫁人了自己心里方能踏实些。 明明是盛夏大暑,南瑾瑜却听得冷汗涔涔,敢怒不言的被动跟着。 直到走到第二重宫门的软轿前,沈月茹才松开她。 “好了,进去里头你便直接来寻我,没得显得生分了。” 咱俩熟么?昨儿你的丫鬟还找茬儿呢,这会儿就说显得生分了? “是,郡主。” 南瑾瑜低眉顺眼道,想归想,脸上依旧是那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南家小美人儿,等着哥哥哟!” 软轿上的江阳郡王不忘回头,冲着南瑾瑜招呼抛媚眼,眉眼间浓墨重彩的描绘露出艳丽糜色,招摇得让人想将他的脑袋按在水缸里头涮上一涮。 “……”南瑾瑜充耳不闻,转身便领着青衣走了一旁的小径。 青衣跟在身后,确定周围没人了,怒道:“姑娘别往心里去,主子知道了必定会收拾那个下流胚子的!” 见她小脸拉的老长,南瑾瑜捏了捏青衣气鼓鼓的脸颊,安慰道:“多大点事儿。” “姑娘您不气吗?奴婢方才都想打人了!” 青衣跺脚,仿佛对南瑾瑜的缺根弦着急。 “我自是不悦,不过你若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会如何?咬回去么?” 南瑾瑜心不在焉道。 她究竟是个什么牌子的香饽饽,走哪儿都有人抢着要娶过门? “那自然不会,哪有人咬狗……” 青衣不假思索答道,话说一半忽然悟了,敢情姑娘将江阳郡王当成了狗,是以才这般淡定。 主仆二人沿着小径走到御花园,路上每隔一段便有引路的太监,南瑾瑜想借口迷路都不成,磨蹭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到了。 花香袭人,清风拂面而来。 不似路上那般酷暑,这御花园中央竟然人工搭起了个半透明的琉璃顶,再加上树木繁茂,竟觉得十分清凉。 南瑾瑜淡定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上首的沈月茹那桌,只见南锦瑟领着南锦宁正在她身旁献殷勤,看着着实有些挤得慌。 “姑娘若有事便拿这寻人,奴婢在偏殿候着。” 青衣捏了下她的手,一枚铜钱躺在掌心里。 御花园统共便只有这么大,能留下的皆是命妇贵女,下人统一待在不远处的小偏殿中吃茶果。 “瑾瑜,快过来!” 沈月茹热情似火冲她招手,压根儿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哎!” 南瑾瑜笑着应了,顾不上别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径直走到沈家的案几前。 南锦瑟先是一脸惊讶,继而娇笑浮上脸庞,“瑾瑜姐姐总算是来了,妹妹还担心姐姐半道儿又赏风景迷了路。” “就是呀,南府这么小都会迷路的人,头一回进宫岂不是要转晕了去?” 第42章 私会情郎 南锦宁附和道,借着端茶壶给沈月茹沏茶的功夫,将旁边一点点空位也占了。 “许是国公夫人的嬷嬷年纪大了爱忘事儿,昨儿来通传的出发时辰竟然记错了,是以出门晚了,幸好方才宫门口遇见郡主,不然可就真在半道儿上迷路了呢!” 南瑾瑜笑着感叹,仿佛只是过来说几句话,丝毫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更没有看南锦宁半眼。 “哼!分明是自个儿犯懒起的迟了,竟然怪到嬷嬷身上去了,当真是个……” “二姐姐!您不若回南府桌上去?这儿太挤了呢!” 南锦宁讥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南锦瑟笑盈盈打断了。 这般当众撵人的做法,着实看得众人开了眼。 “三妹妹……” “还不让开?”被呵斥的南锦宁沏茶的手抖了一下。 沈月茹冷着脸扫过去,随即又回头笑道:“瑾瑜你坐那儿,别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规矩!” “是,郡主。” 南瑾瑜同情的瞥了眼南锦宁,又扫了眼明显在下首许多的南府的桌子,这才察觉不对劲。 四小姐不是同她们一道儿来的么?人呢? 南锦宁憋着气不敢发作,恭敬地站起来让到一旁,在路过南瑾瑜身边时,忽然咧嘴笑了,“你在找南锦汐么?那丫头就快活不成了啊,呵呵!” “……” 南瑾瑜张了张嘴,第一反应是看了眼沈月茹,却发觉她丝毫没听见南锦宁说话般,正与南锦瑟品着茶,心底警铃大作! 沈月茹拥有超强的听力确有其事,用青衣的话来说她的能力属于异类中的弱者,大燕地广人多,神秘隔绝的族类繁多,因而异能人士并算不得什么奇闻,只不过人数少之又少罢了。 那么,南锦宁是如何让沈月茹没听到她说话的呢? 南锦宁笑得诡异,再次凑近她:“怎么,你是在想南阳郡主为何没听见么?不怕告诉你,我想让谁听见便能让谁听见,是不是很惊喜?” “锦汐呢?她在哪儿?” 南瑾瑜敛目,一把抓住了南锦宁的手腕。 “南琯琯胆敢在太渊宫中私会情郎,这消息来的当真的是太让我惊喜了!所以这般大的惊喜怎么能不找个人去旁观呢?别怪我狠心,谁让南锦汐那个小蹄子总与我作对,这次算一次性清账了!” 南瑾瑜瞪大了眼,南琯琯不是要准备进宫选妃的么?怎么敢私会情郎? “四妹妹呀……方才还在这儿呢!许是出恭去了?” 南锦瑟一脸无所谓,似乎确不知情。 南锦宁笑得越发得意,无声用口型描绘:“太渊宫。” “唔,这么一说臣女忽然有些腹痛,失礼了。” 南瑾瑜说完,不等沈月茹反应,转身便退了出去。 虽说南锦汐并非真的与她有多亲密,但是四姨娘特地差她来提醒过自己,若是因此遭人毒手,她断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这太渊宫是个什么地方?这毕竟是皇宫,她总不能随便抓个人便上手摸人家,还开口打听太渊宫吧? 那样只怕没找到太渊宫,她便被投进大狱了! 第43章 你奈我何 暑热的天儿容易上火,再加上事情紧急,南瑾瑜这会儿已经是火上浇油了。 “花香再怡人,也比不上这美人展颜一笑!” 呛鼻的香气扑面而来,风中扑簌簌飘落下阵阵香粉,江阳郡王摆了个万分骚包的造型,杵在不远处的树下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冲南瑾瑜招手。 “阿嚏!” 南瑾瑜被这浓郁的香风呛得眼泪直打转,捂着口鼻后退几步,压根儿不愿搭理这尊瘟神,心里却有几分犹豫。 这二世祖时常进宫来,应当是知道太渊宫怎么走的吧? “南家小美人,你别走啊!你这么对哥哥哥哥很伤心的!” 七彩的袍子瞬间到了跟前儿,香风夹着金粉扑簌簌落了一地,南瑾瑜的脸色很差,却退无可退。 “臣女见过郡王,郡王万福!” 南瑾瑜一板一眼的行了礼,心里却在暗骂这骚包郡王没事儿出来瞎转悠个啥,闲的蛋疼么? “哟呵呵,不必这般客气,南家小美人儿这是要去哪儿呀?” 江阳郡王凑近几分,似乎对她恭敬的态度十分受用,重彩描绘的眉眼流转间,竟然再次逼到她跟前,涂满了丹寇的手伸出,抓住了南瑾瑜的葱白指尖。 “太渊宫啊,怎么走?” 南瑾瑜勾唇一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似惊惧又似欣喜,复杂的笑意从那张素白的小脸上迅速闪过。 “太渊宫?好端端的这丫头要去冷宫作甚?难不成学人家戏折子里头的大家闺秀私会情郎么?啧啧啧!那情郎又是谁呢?永宁侯世子那个冷心冷情的冰块儿?还是说……萧琛那个妖孽?” 奇怪的戏腔调调传进耳中,南瑾瑜险些听得拍案叫绝,这等想象力再加上如此好口才,与南瑾宸一搭档,两人简直可以直接c位出道搞个相声专场去了! “这太渊宫可不是个好地方,南家小美人儿不如跟着哥哥去赏花吧,园子里头睡莲开得正好,寻常人想瞧一眼都不可能。” 江阳郡王抓了南瑾瑜便要往南边儿走,忽然胳膊一痛,手中一空。 到手的小美人没了,只有张冷冰冰的脸,目瞪瞪着他。 “郡王!光天化日这般是否太过放肆了!” 春风拂面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气,季凌风将南瑾瑜挡在身后,手里的树枝挂着丝彩色布料。 “哎哟喂!我说谁狗胆儿那么大呢!敢情是你这个冰块儿脸啊,嗯哼!既然你来了,我便与你说个清楚,这丫头我看上了,回头就找南国公要了领回府去,你能奈我何?” 江阳郡王叉腰横在路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可惜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并着彩虹色的袍子,怎么看都像在唱戏。 周围看热闹的人迅速围了里外三层,却没一个敢出言相劝,更别说上来拉架了。 “南姑娘,你先走。” 季凌风蹙眉,不忘回头叮嘱南瑾瑜,一个彬彬有礼一个无赖至极,倒真真是场好戏,教人目瞪口呆。 “多谢!” 南瑾瑜担心南锦汐安危,顾不上多矫情,转身便没入人群,消失在了挨挨挤挤的吃瓜群众中。 第44章 冷宫惊魂 若不是江阳郡王那个骚包突然出现,她倒是可以向永宁侯世子问一问路,虽说芳心纵火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鸟,但总比变态强啊! “真是时运不济……” 南瑾瑜蹑手蹑脚走在小径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哎呀!你个傻子轻点儿!” “好妹妹,快点儿快点儿……” 打情骂俏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南瑾瑜站定打算绕开,忽然眨了眨眼,扯了块帕子将脸挡住。 “咳咳!” 低哑的咳嗽声从假山后传来,威胁道:“我说怎么少了人伺候,原来在这儿呢!” “啊!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尖叫声并着打转的急促脚步声,里面的人急了,却迟迟不见外面的人进来。 “哼!今儿心情好,便饶你们这回,姑姑要去太渊宫附近办点儿事儿,怎么走近些?” 南瑾瑜拖长声音,捏着鼻子问道。 “谢姑姑饶命!从前面那条道儿走湖边堤坝,绕过三个院墙便到太渊宫了,平日里也没人走,但是特别快!” 要的便是这没人啊! 南瑾瑜转身就走,也不管假山深处吓得够呛的野鸳鸯。 一路上当真没遇到几个人,就算是有,也因了这百花宴人多眼杂没太关注她。 半柱香不到,便到了太渊宫。 恢宏宫殿破败不堪,朱漆剥落荒草丛生,琉璃瓦上蒙了尘土,明明是暑热的天儿,这里却阴冷空荡,没有半丝人气。 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太渊宫门虚掩着,门外半个鬼影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南瑾瑜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她,才蹑手蹑脚钻进了宫门。 “呱呱呱呱……” 一群乌鸦掠过,遮住艳阳高照的天空,阴冷的大槐树遮住大半院子,阴森森如鬼宅。 “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从大殿传出来,听得南瑾瑜脊背发麻。 冷宫荒殿空无一人,居然有年轻女子的娇笑声,真叫人毛骨悚然! 想到南锦汐那张可爱又毒舌的小脸,南瑾瑜叹了口气,抬脚便往正殿走,“就当是我欠你的吧!” “咯咯咯!” 女子的笑声恣意,许是因为这本就刺激的环境,与外面那对野鸳鸯大不相同,愉悦又娇俏的笑声,莫名勾人心神。 南瑾瑜打了个寒颤,这笑得恣意的女子想来便是南家那个大名鼎鼎的嫡女南琯琯了吧? “琯琯,你这般不开心,何必非得待在宫里?不若回家去,过几日我便去请旨娶你过门。” 慵懒尊贵的男子声音传出,听上去却是求而不得的无奈与不甘心。 南瑾瑜好奇心作祟,从漏风的窗户洞看进去,却只看见重重纱幔后一片白花花的若隐若现,根本看不清说话人的长相。 “说这等儿戏话出来,殿下莫不是噬魂香闻多了变傻了?” 南琯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算作是回绝他的提议。 殿下?这南琯琯的相好是大燕哪个殿下? 大燕有七位王爷,其中三位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兄弟,年纪皆长且无诏不得入宫,剩下的也能直接去掉萧琛那个妖孽,所以只剩三位…… 第45章 庸脂俗粉 “哼!我便知道你依旧是如此回我,整个大燕皇宫乃至天下,除了那个人以外,只有你敢这般轻视我!” 男子似乎有些不悦,只是这生气的话说出来,竟然也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并没有半点要将人怎样的意思。 “咯咯咯咯……瞧你这怨念的小模样,真不知是随了谁?” 银铃般的笑声又大了几分,殿内香风阵阵,重重纱幔吹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衣裳。 浅灰色的绸缎夏裳,透明得几近蝉翼,看样式竟然像是寻常出家人穿的僧袍般,素的令人发指,唯有堆在最下面那身的明黄袍子,无声彰显着它主人的尊贵身份…… “随了谁?哼!你就知道触我的逆鳞,若你执意要留在宫里,也不是不行,只需记住本宫对你的承诺便是,有朝一日,我定会将你夺回来!” 狠厉的声音收起了玩笑,赌咒般认真。 这、这、这! 南瑾瑜瞪大了眼,这下不用猜了,南琯琯的情郎竟是太子! 也难怪,敢动皇帝未来的宫妃,地点还挑在皇宫里,大概也只有他的亲儿子能这般大胆了吧? 想到这儿,南瑾瑜忽然意识到自己关注的点有些不对,这诺大的宫殿统共就眼前这两人,南锦汐呢? 以南锦汐的聪慧,不至于这般便被南锦宁算计,倒是她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个装疯卖傻将势利眼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庶女呢! 心底警铃大作,南瑾瑜转了个身,便准备先退出去再做打算。 “啪!” 脆响声惊动了整个大殿,南瑾瑜看着脚下碎了的枯树枝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外飞奔。 娘的! 她定是掘了谁家祖坟才会这般倒霉吧?自打穿越来这是第二回在逃命的紧要关头踩到树枝了! “谁?” “杀了她!” 男子的声音狠厉如地狱的追魂使,女子的声音则是散漫又慵懒,若是仔细听,似乎还透着十足的笑意。 南瑾瑜奔的飞快,眼看便要越过太渊宫斑驳的朱漆大门了,脸上浮出一丝喜色。 “嘭!嘭!” 还没来得及高兴,南瑾瑜便一头撞上了堵人墙,饶是温热雪白的人依然将她撞得七荤八素,紧接着被人拎着后脖领子往地上一扔,摔了个结实。 “哪儿来的丫头这般不长眼睛?”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南琯琯便系着袍子往外走,顺手将萧珏的衣裳也一并带了出来。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穿进耳中,南瑾瑜的脑子却懵得可以,一心想着对方是如何跑这般快的。 “哼!无足轻重的东西杀了便是。” 明黄的袍角微动,轻飘飘道。 “瞧着倒有些眼生,不过生得这般美,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不若给我养药。” 南琯琯幽幽叹息,仿佛菩萨心肠不愿杀生般,掌中忽然显出一颗泛着幽幽荧光的卵。 “本宫眼里你才是最美的,这些庸脂俗粉……” 萧珏倾身凑近,阴鹜的眸睨着南瑾瑜,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肉,说话声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看向南瑾瑜时,她露出了极为乖巧的笑容。 第46章 因妒生恨 刀架在脖子上了,你会怎么办? 是擦干净脖子伸长了给人来一刀呢还是尽全力想办法自救? 南瑾瑜觉得只要脑子没什么问题的,都会选择后者。 “臣女南瑾瑜见过太子殿下!琯琯,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萧珏口中的庸脂俗粉显然并不包括南瑾瑜,只是片刻的安静,便任由她将话说完了,而他自己依旧保持着震惊的神色。 眼前这个乖巧又美得令人心动的女子,居然便是那个该死的南瑾瑜么? 啧啧! “南瑾瑜?你找死!” 南琯琯万年不变的笑脸变了,掌心一翻便猛地拍向南瑾瑜天灵盖,掌心幽幽荧光看得人脚底生寒。 生了那样一张脸,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儿对着萧珏笑?以为她南琯琯是死的么? “哎……听她说说。” 明黄的袖袍微动,太子轻飘飘将南琯琯的动作挡回去,拽着她往怀里一带,丝毫不避讳南瑾瑜在场。 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见了,如今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掌风堪堪擦过南瑾瑜眼睑,凌厉的余威划过地面,太渊宫院中的青石板立即碎成齑粉。 大燕坊间传闻,太子萧珏母家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沈家,是以对太子管教颇纵容,除了跟着沈家的江阳郡王遛鸟斗鸡走马观花以外,这位爷什么都不会做…… 显然,传闻总是不那么真实,有些事情听个乐呵便可以了。 “多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臣女确是有事而来。” 南瑾瑜低眉敛目,并没有去看南琯琯因为妒忌扭曲的脸,反而对这个贪恋美色不务正业的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识。 “哼!巧言令色!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是个死。” 南琯琯摆弄着手上新鲜的桃色丹寇,看南瑾瑜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剜肉喝血。 母亲说的没错儿,这小贱人的娘是个祸水,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祸水! “琯琯,你我初次见面,何必这般大火气呢?本是同根生的姐妹,我何必害你?” 南瑾瑜叹了口气,表现得痛心疾首,撇开脸不去看南琯琯。 “你!” 南琯琯眯起眼来,随即便笑开了,本以为这南瑾瑜的道行不过是个小野狐,如今一看竟是只千年老狐狸精啊! “说吧,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萧珏眯着眼,看南瑾瑜的神色复杂又谨慎,却没了一开始的杀气。 “南锦宁说她唤了锦汐领人过来找琯琯,锦汐和她向来不对付,臣女觉得蹊跷便过来看看。谁知半路上竟遇见了……江阳郡王!郡王口出妄言竟说臣女过来这儿是密会情人的,非要闹着跟过来,臣女心下着急琯琯与密会情郎之事有何牵扯,最后还是永宁侯世子出手阻拦,臣女才得以脱身,一路飞奔过来传信。” 南瑾瑜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将方才短暂接触下听来的消息整合编辑完,心底也轻松了不少。 方才太子那一撞一提,她听到了萧珏的心声,内容虽然不多,但短短几句话便足够了。 第47章 面目全非 萧珏说江阳竟然又派人来了,这次居然这般不济派了个女子来,难不成刺杀不了想色诱么?简直愚蠢至极! 单单这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心声,便如同彗星撞地球,在山涧中劈了个巨大的陨石坑! 江阳郡王何许人,为何会遣来杀手对太子下手呢?听太子的口气这似乎已经不是头一遭了,家常便饭般刺杀这正统皇位的继承人,难道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吗? “胡说八道!你知道江阳郡王是谁么?怎可能对太子出手?” 南琯琯怒了,蹦起来便要对南瑾瑜出手,却再次被萧珏拦住,明明是盛夏的暑热天儿,明黄色身影却透出几分萧索。 “琯琯,她没撒谎。” “怎么可能?” 南琯琯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 “太子殿下明鉴。”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缓解此刻心里的紧张。 方才她提到江阳郡王几个字的时候,看太子怔然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赌对了,无论这其中有何皇室秘辛大族隐情,沈家嫡系长子江阳郡王与沈家最大的靠山太子殿下竟然是死敌皆为事实。 皇后与沈大都督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按理说不务正业的太子整日混迹在坊间遛鸟斗鸡,陪同的皆是这位燕京第一大骚包江阳郡王,二人为何还会刀剑相向?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南琯琯见太子脸上神色悲悯没有半分杀气,随即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哭得猝不及防,“你护着她?” “没有,此事本宫日后再与你解释,将人放了吧,她毕竟是你嫡姐。” 萧珏宠溺的看了眼南琯琯,对近在眼前的美人视而不见。 他欢喜的便是南琯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直爽性子,纵然天下女子再美,他的心也不会变。 “你撒谎!” 南琯琯避开萧珏的手,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刺耳又聒噪,染了新鲜丹寇的手从灰色道袍下伸出,几乎戳在南瑾瑜额头上。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是不是觉得她生得比我更美?所以便拿这般儿戏的话来敷衍我?萧珏,我告诉你,我是天真可我不是个傻子!” 南瑾瑜:“……” 萧珏:“……” 沉默有时候并不是黄金,就如此刻,太子有片刻的迟疑,都会被当成是心虚和编造谎话,尤其这女人的妒忌心大发之时,每每想象力都堪比传奇话本子的作者。 南瑾瑜心知此刻的南琯琯已经因为妒忌而变得面目全非,而萧珏的沉默并非是厌恶了她的跋扈与不讲道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罢了。 此刻自己性命无忧,只是这情形却堪忧啊! 该如何安全脱身才好? “咳!老实说,二位在这闹性子了,我不该火上浇油,不过永宁侯世子向来是个讲道理的,遇上江阳郡王那个完全不讲理的家伙,估摸着顶多能拦他一炷香?” 南瑾瑜默默后退几步,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原以为有个像南锦瑟那般笑面虎的妹妹,这嫡亲的姐姐约莫也是这般沉稳的性子。 第48章 以色侍人 万万没想到啊,竟是因为南琯琯这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性子,南锦瑟才变得那般沉稳虚伪的么? 还真是……万事皆有因果,只是不知道南琯琯这作恶的因果会由谁报应回去呢? “琯琯,别闹了。” 萧珏忽然沉下脸来,久居上位者的压迫与威严便又回来了,仿佛方才那个深情款款撒娇求安慰的男子与他不是同一个人。 “我就知道!以色侍人不能长久,只是万万没想到竟会这般不长久!” 南琯琯“哇”的一声哭出来,几乎是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丝毫没有形象管理的意思。 纵然美人怎么哭都还是美的,但是眼前还有南瑾瑜,这一对比,就显得南琯琯惨烈了些…… “那个……”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她滴个亲娘喂,这南家大小姐也忒招人烦了吧! “琯琯,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如今怎么这般不听劝?” 萧珏瞥了眼宫门外,哄得心不在焉的。 江阳郡王是如何知晓这地地方的,若他真是有意为之,便是想对琯琯下手了,自己倒不怕他作,可是琯琯这性子,只怕怎么死在他手中的都不知晓…… “懂事?太子殿下忘了么?当初你是如何赢得我的心的?这不过才一载春秋,你便移情别恋看上了个村姑!是!我承认她是比我生的美些,那又如何?琴棋书画她会吗?识文断字她会吗?舞剑伺药她会吗?宫廷争斗尔虞我诈这一国之母的位置,她当得起吗?” 南琯琯的步步逼问与咆哮,涕泪横流的场面险些让南瑾瑜以为自己被小三儿了。 这位当真是话本子看多了习惯性给自个儿加戏啊! “不会不会,当不起当不起……你冷静些想想,南瑾瑜乡野村姑啥也不会,怎会与你争?我只想活命呀亲!” 南瑾瑜摇头,心底绷着那根弦松了。 被这位小公举无中生有的一闹腾,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呢!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按照先前南锦瑟她们来闹腾的经验,这外头俨然是大阵仗。 吱呀! 太渊宫的宫门被四个管事嬷嬷往外推开,扑簌簌的往地上落着灰尘,厚厚的尘土因为走得人多了泛起烟尘,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是赶集般络绎不绝,场面颇为壮观。 南琯琯哭得梨花带雨凄惨无比,这众人进来便惊得齐齐瞪大了眼,只是宫里不比外头,从主子到奴才个个儿都是人精方才能活得长久。 是以,几十号人站着看南琯琯放声大哭,好一会儿竟没有任何人出声,连咳嗽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微臣、奴才拜见太子殿下!” 江阳郡王懒洋洋行了个礼,众人才跟着拜了下去。 再仔细看,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内廷的管事嬷嬷与太监,身上穿的服饰也不大相同,似乎是随手往人堆里一抓就拎过来使唤了似的…… “都平身。郡王好雅致,竟是将这皇宫当做沈家后院了么?随意差遣宫人不说,还四处瞎跑!” 太子挑了下眉,满面春风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发冷,看向江阳郡王的眼神也如同利刃般锋利。 第49章 演技爆表 “太子多虑了,我不过随手使唤几个奴才,这你也心疼?倒是你呀,南家小美人儿,让你跟本郡王走,却跑这儿来了!若不是打不过季凌风那小子被他拦了一会儿,本郡王又岂会这般劳师动众来找人?” 江阳郡王眯着眼笑,浓墨重彩的脸几乎没低下过,一副鼻孔朝天唯我独尊的模样。 “臣女见过郡王!方才走得急是因了得知琯琯扭伤了脚不方便,瞧她痛成这副模样了,不若劳烦郡王去请个御医来?” 南瑾瑜低眉顺眼行礼,素白的小脸上露出惧色,整个人不动声色往后缩了缩。 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放在南琯琯上,见她哭得倒不似作假,齐齐垂下了眼。 “是么?听说南家小美人儿刚回府几日,南大小姐不是一直陪着太后吃斋念佛么?怎会扭了脚找上你还在这冷宫中?” 江阳郡王不依不饶,重彩描绘的眸子玩味的看着南瑾瑜,眸光流转间俨然是知晓内情的模样。 “郡王!这里是皇宫,好歹收收你那浪荡的模样,没得丢了沈家的颜面!” 萧珏怒道,转而呵斥太渊宫边上的宫人。 “都还在那儿愣着做什么?江阳郡王胡闹惯了,你们便也跟着蠢死了么?过来两人扶南小姐去太医署看伤!另外几人回去太后宫里通禀南姑娘受伤之事!” “是!” 众人齐齐跪地,有激灵的已经上前来搀扶南琯琯,瞬间无视了骚包又不靠谱的江阳郡王。 毕竟,眼前这位是储君,比起爱胡闹又放荡的江阳郡王,孰是孰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各自的前程和小命…… “臣女陪琯琯去太医署吧。” 南瑾瑜连忙跟上,生怕人走光了落在那个骚包郡王手里。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江阳郡王竟然摆脱了永宁侯世子便找来了,自然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废柴无能。 “不必了!既然太子帮了臣女的忙,便还是由着太子送臣女过去较为妥当,也方便一会儿顺带与太后宫里的嬷嬷说说情,免去了琯琯跪写经书的课业才好……” 南琯琯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拂开南瑾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着实演技爆表。 “如此也好,是我思虑不周,又急得没了法子,便劳烦太子殿下将你送过去,我好放心些。” 确定她掌心没有方才那泛着荧光的可怕虫子,南瑾瑜才反握住她的手,眼泛泪光。 南琯琯的脸瞬间铁青,狠狠抽出手拂袖而去,若不是旁边架着她的嬷嬷身强力壮,她几乎要暴露扭了脚不过是个幌子的事实。 人去殿空。 “嘎嘎嘎嘎嘎……”一群乌鸦飞过,乌云蔽日,当真不是个好兆头! 南瑾瑜立在原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她定是出门没拜佛烧香,是以被菩萨整了,净给她安排些变态极品来磋磨她的生命力…… “南家小美人儿,现在只剩下我俩儿了呢!” 江阳郡王七彩的衣裳飞舞,连带着这阴冷的宫殿都变得热烈无比,浓墨重彩的脸上带着笑意,美艳的像是个女子。 第50章 垂死挣扎 “郡王!您方才不是想去赏睡莲么?不若咱们这会儿过去。”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心里一万头羊驼欢快的奔腾而过。 “永宁侯世子信了我的话,请旨赐婚去了呢,小美人儿,你说这会儿还会不会有人闲得蛋疼过来这冷宫溜达?” 江阳郡王顺手将想开溜的南瑾瑜提溜回来,笑容十分浪荡。 “……” 南瑾瑜打了个寒颤,听见江阳郡王心声后,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 “季凌风算什么东西,他如何争得过我?但凡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不忤逆了那位,便都是我的!更别说你不过是南府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丫头罢了!” 按理说,这永宁侯府的世子爷爵位是高于一个郡王的,就算沈家荣宠太过,但终究是越不过礼制去的,不忤逆了那位是哪一位?皇帝么? 南瑾瑜实力表演了一出目瞪口呆,唯独没有对江阳郡王这个变态的威胁话语做出任何反应,连方才还残存的半点儿惧怕也都一并消失了,除了震惊和纠结,这张素白的小脸上当真再没有别的。 “喂!小美人儿你是被本郡王吓傻了么?” 七彩的广袖拂面而过,香风阵阵吸进南瑾瑜口鼻中,瞬间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郡王若是真心,便也随了永宁侯世子去请旨赐婚便是,何需这般不依不饶来辱没臣女,莫不是郡王只是喜欢看人垂死挣扎的过程,却不敢求个长久安稳呢?” 南瑾瑜捂着嘴咳嗽,心里暗骂这变态骚包心理有问题! 一般而言,专业的心理医生会争对病人的病情程度来安排治疗进度,但是像江阳郡王这种奇葩的玩意儿就不能一概而论了,他需要特别定制的疗程! 心理治疗第一关:攻破病人的心理防线,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感。 努力克制自己想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南瑾瑜镇定自若的站着,任由这个花蝴蝶围着她转圈圈打量。 “长久与安稳么?小美人你是看上哥哥貌美如花,所以想弃暗投明抛弃季凌风那个冷心薄面的家伙?啧啧啧!如此哥哥心里着实欢喜,只是……你是否得解释下萧琛那个妖孽该如何处置?” 江阳郡王终于不再转圈,笑盈盈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似乎他永远是一副纨绔又无赖的脸,让人看都懒得看清楚。 “秦王殿下?又关他何事?” 南瑾瑜摇头,镇定自若道。 燕京到处皆是眼线,个个都是人精,可是人总是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越是自负的家伙,便越容易骗,比如眼前这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性子,着实对本郡王胃口,不错不错,听起来我都想与你长久了,只不过呀……” 鲜红的丹寇指尖戳在南瑾瑜额头上,凌厉的眼风扫过南瑾瑜的脸,笑容诡谲道:“还是杀了让人放心些呢!” “为何?杀我有那么开心么?” 南瑾瑜懵了,就算这变态有以杀人取乐的习惯,也不应当随便挑人下手,毕竟她虽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但终归顶着南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 第51章 尔虞我诈 江阳郡王眨眨眼,翎羽般的睫毛扫过南瑾瑜眉心,仿佛猛兽嗅到了血腥味,露出凶残的目光。 “嘘!杀你固然不开心,可是不杀你……本郡王日夜难安啊!” 去你大爷的日夜难安! “好不要脸!” 南瑾瑜反手便是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正好抽在江阳郡王的脸上。 方才借口扶南琯琯的时候,她借机将青衣给她那枚铜钱塞在了旁边的嬷嬷手中,那个嬷嬷只摸了摸便藏进袖袋中,并没有戳穿她。 此刻她的心里只能默默祈祷那枚铜钱能派上用场了,否则在这种场合下,毫无理智的激怒一个变态,无异于加速自杀。 “噗嗤!南家小美人这是着急了么?别呀!哥哥喜欢你明明是只爪牙锋利的小野猫,却偏生装的乖巧又无辜的模样,看着真想狠狠的蹂躏上几回方肯罢休呢!可惜了,这地儿也不怎么好,那两人厮混过的恶臭还飘在殿中,不若本郡王将你带回府上去,慢慢调教如何?” 七彩的衣袖拂面而来,风刃迎着南瑾瑜太阳穴,避无可避。 完了完了,刚穿越没几天,阎王爷就又把她收回去了,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瑾瑜没有如预料中被人打晕或者下药,反倒是逼到面前的七彩身影直挺挺的砸在地上,掀起一阵夹杂着香粉的尘土,呛得怀疑人生。 仔细一看,江阳郡王毫无形象的瘫在青石板上,头上的彩珠钗子砸得稀烂,那张艳丽无比的脸被利器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虽不严重却见了血,混合着白面般厚重的粉底,看上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下一次,划的就是你的喉咙。” 幽凉的声音响起,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怒气。 不用过脑子南瑾瑜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觉得这太渊宫里阴风阵阵,似乎是阎王出府了…… “哼!有种别用你的控制术,单独打你未必是我对手。” 江阳郡王不怕死道,明明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却不见半点儿狼狈的模样,只露出不忿的神色,仿佛没抓紧机会杀了南瑾瑜是个万分可惜的事情。 “嗤!有种你别用易容术?” 萧琛不以为然,银色衣袖一卷,便将南瑾瑜带到身边。 方才站在阳光下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这会儿背着光南瑾瑜才看见,江阳郡王面前三寸停着三根几近透明的冰针,一根对着他喉咙大动脉,两外两根对着他的一双眼睛。 “啧啧!可惜呀,我猜对了你对这丫头上心,却没料想你竟肯这般护着她?连异术这等皇家隐秘都显现在她面前,你倒是个心大的,也不怕……” “江阳!想死你就试试看!” 萧琛厉声道,周身的温度又降低几分,对方显然触到他的逆鳞了。 南瑾瑜眨了眨眼,却分辨不清究竟是那句话不对,原来萧琛这妖孽的异能叫做控制术么?这骚包郡王的异能竟然是易容术? 还真是符合他华而不实表里不一的奇葩人设呢! “不如你杀个试试?且看看你怀里的小美人能不能活过冬天。” 江阳郡王舔着脸道,厚脸皮似乎也是他的技能之一。 南瑾瑜瞪眼:“……” “你又使了什么诈?” 萧琛淡淡的扫了眼南瑾瑜,眉眼间的怒气未减反增。 当真是个能折腾的,这才入宫半日便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如今整个燕京的贵女都在找她,想仔细瞧瞧能让永宁侯世子殿前失仪强势求娶的是何等国色天香! “你不是皇子里头最早慧的么?有本事自己猜呀!” 江阳郡王抬起双手,慢条斯理就着阳光欣赏起自己指甲上的艳丽丹寇来,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比对太子那会儿竟然收敛了许多,瞧着很是奇怪。 “不说也行,那便永远不用说了。” 阳光下冷光一凝,锋利的冰针逼近三分,堪堪刺破了江阳郡王白得怪异的皮肤。 “哎哎哎……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你,这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块儿呢!” 江阳郡王急了,摆弄丹寇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了一阵,直到冰针退回去,才松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还活着,说不说?” 萧琛眯眼,晦暗的眸子忽然有几分落寞,似乎并不愿提起当对方口中年那些事。 “哼!说就说!让本郡王起来先!” 江阳郡王傲娇的昂起下巴,明明气得七窍生烟却不敢妄动。 萧琛这妖孽没什么优点,但是说话算话,只要他想杀的人,便是阎王爷来了也没用…… “你最好别撒谎。” 冰针撤走,落在不远处的池塘里,消失得悄无声息。 “你喂她那药太寒,若是个寻常身体顶多是体寒了些,但她不行。” 江阳郡王身上七彩的袍子这会儿像在灶堂子里滚过般,已经成了灰老鼠的模样,再加上脸上挂彩流血,整个儿都蔫儿得像只被霜打过的泥茄子般,垂头丧气道。 “为何不行?”萧琛挑眉,见南瑾瑜明显有些慌了,双手搅在一起似乎想上去摸上一摸探个究竟,便道:“他没撒谎。” 南瑾瑜瞬间汗毛倒竖,一脸震惊的看向萧琛,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心里却十分茫然:这妖孽知道她有读心术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体内有一甲子的内力,你就没有半点儿怀疑过?还是说,你压根儿就没探过呢?” 江阳郡王浪荡的笑容又回来了,打量萧琛和南瑾瑜两人的眼神也深了几分,有美如此竟也能无动于衷,秦王殿下该不会真的好男色吧? “行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闭上嘴消失,或者我让你消失!” 银色身影微动,南瑾瑜顿觉周围寒气四溢,转头一看,细细密密的闪亮冰针排列在他身边,针尖正对着笑容浪荡的骚包郡王,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呃……” 南瑾瑜摸了摸鼻子,这骚包说她体内有一甲子的内力,是开玩笑的么?不过就那只妖孽的反应来看,似乎他也没胆子撒谎。 “哼!见色忘义的家伙,本郡王走了!” 灰七彩袍子扑簌簌落下一层灰,呼吸间人已经到了宫门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瑾瑜依旧震惊于自己居然平白捡了一甲子的内力上,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似乎也没发觉有什么不一样。 “还愣着?想留下过年?” 萧琛睨了眼南瑾瑜,见她依旧若无其事还有心思打量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心火很旺。 “啊?过什么年?不不不!我来了。” 南瑾瑜立刻笑逐颜开,一路小碎步追上去,跟在萧琛身后往外走。 不管那枚铜钱是如何辗转到他手中的,想必都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背后势力,本以为青衣给她这枚硬币能招来个影卫什么的,不想他竟然自己来了! “……” 萧琛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压根儿不打算回头看她一眼,似乎方才救她的是别人,更别提说话聊天了。 “殿下你等等我呀!我不该听信了南锦宁的话傻乎乎瞎跑过来,我错了还不行么……” 南瑾瑜迈着小短腿努力的追,因为怕招来旁人说话声也不敢太大,道歉的态度倒是十分诚恳。 “……” 银色身影微顿,随即走的更快了些,似乎压根儿不想听她解释半句。 南瑾瑜这幅身体年十五,比起已经成年的萧琛身形自然矮了许多,再加上他走的着实太快,是以她小跑着跟了一路便气喘吁吁面色发白。 “哼!不跟就不跟!傲娇什么啊?” 南瑾瑜杵在岔路口上看着那个银色的背影渐行渐远,再也追不上了。 四处扫了一眼,周围路过的宫人已经不少,她整理了下衣裳和发髻,这才循着来时的方向往御花园走。 百花宴,顾名思义便是赏花吃茶。 每次赏花也有讲究,吟诗作对弹琴作画,皆为贵女们随性所为之,绝没有俗气的比试与争斗一说,因为当今皇后为人淡雅如莲,最是见不得那勾心斗角之事,是以众人皆规矩迎合。 若是那什么都不会的,便好生坐着乖巧的欣赏吃东西便是,无人会关心谁不见了谁消失了之类的。 正是因为南瑾瑜一早问过青衣这百花宴的规矩,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去找南锦汐,不想中了南锦宁的算计,险些栽在个变态手中! 南瑾瑜走到御花园旁边,便听到里面有喝彩声传来,丝竹悦耳伴着琴声悠扬,叫人心旷神怡。 “来了!” “她来了!” “哼!她还有胆儿来?” “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不过如此!” “……”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潮水般席卷而来,南瑾瑜每走一步,都会收获到白眼无数以及怨毒的眼神若干,比刚回京那日长街上的妒忌眼神,也不逞多让。 发生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她们为何这么争对自己? 南瑾瑜快步穿过人群,她所到之处,便有贵女主动回避,如同遭遇了瘟疫。 “大姐姐!你上哪儿去了?快过来!” 南锦汐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把拉住南瑾瑜的手,将她往南家的案几边儿上带。 南瑾瑜怔了三秒,随即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耳中已有声音传来。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永宁侯世子闯了御书房,打断了内阁重臣议事强势求娶,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真真瞬间便掀翻了这御花园的玻璃顶!我的好姐姐,叫你姑奶奶成么?你躲哪儿去偷闲赏花了,为何这会儿才回来?” 南锦汐急得眼圈都红了,拉着南瑾瑜的手便不曾放开,直到将她按在垫子上,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来喝,却急得连茶水都洒了半杯。 “你给我老实坐着!我喝口水再与你说。” “我给你倒。” 南瑾瑜一手按住南锦汐抖得厉害的手,一手给她沏了杯茶。 这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居然急得嘴上都起了个透明小泡,自个儿有那么废柴需要她一个小丫头来担心么? 无论如何,有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南瑾瑜心里暖洋洋的。 “你还笑?莫不是真欢喜傻了?” 南锦汐摇头,害得向来稳重的永宁侯世子殿前失仪,美色误人红颜祸水这等浪荡词可不是什么好话! 今儿这一事儿之后,燕京第一美的艳名恐怕就要传遍整个大燕了! “唔,我是欢喜,你关心我。” 南瑾瑜握住她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想了想,又给她倒了杯茶,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真真叫人看迷了眼去。 盛夏暑热的天儿,因了永宁侯世子为求娶南瑾瑜被罚跪在御书房前自省一事炸锅的御花园,此刻却莫名被这清丽美人的惊鸿一笑抚平了,同是女子都能让人看得心神荡漾,又何况男子呢? “你、你、你……” 南锦汐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半晌才将两只小手往南瑾瑜脸上一拍,硬生生将她的笑脸捏成了鬼脸。 她佯怒道:“不许笑!老实呆着,别吱声,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左不过便是些难听话,听惯了也不会掉块儿肉下来,挨到午膳后,咱们便告病回去,也没人敢真拿你如何!” “为何?我行得端坐得直,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需讳莫如深?” 南瑾瑜不以为然的拂开她的手,笑靥如花。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做法也实在是太双标了吧? 永宁侯世子求娶不过是想救她一救,与她心底自然是要知恩图报的,并非众人想的那般,永宁侯世子受了美色蛊惑所以迷了心智才做出这般失心疯的事来,她为何要承担那个芳心纵火犯迷妹们的群攻? “可是!大姐姐你没瞧见别人看你的眼神么?她们恨不能吃了你!” 南锦汐怒其不争,拎起茶壶往嘴里灌了大半壶凉茶,却浇不灭心头旺盛的火气。 姨娘说的对啊,大姐姐当真是个油盐不进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 “不服便来咬我啊!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 南瑾瑜笑道,不以为意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正如之前青衣告诉她那般,御花园里演奏丝竹的弹琴的作画的皆为自发,因而三五成群聚在花坛边观赏的也不少,唯有那些嘴碎的才坐在案几前讽刺别人,她又何必对这些人高看一眼? 周围有几个贵女被她这么一呛声,立刻红了脸转头喝茶去了。 有头有脸的人大都是要脸的,没有谁愿意撕破脸去抹黑别人,只有躲在暗处的人才敢不顾一切胡乱黑,因为说话不用负责任。 南瑾瑜悠然自得的喝茶,眸光悠长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没多会儿,窃窃私语便都收了声,渐渐干别的去了。 “瑾瑜,你坐那儿干嘛呢?来来来!” 不远处的荷塘边,一个火红的身影冲着她招手,热情似火。 这位郡主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哎,来了。” 南瑾瑜笑着应了,起身抓住南锦汐便往那头去。 不知这位看似骄纵刁蛮的郡主,在江阳郡王与太子的争斗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瞧!是不是如我所言人比花娇美得不似凡人?” 沈月茹一把拉过南瑾瑜,将她往众人面前一推,一副这漂亮娃娃我家的,稀奇不稀奇的模样,着实让人有点囧。 “郡主说笑了,臣女不过庸脂俗粉,怎敢与这睡莲争艳?” 南瑾瑜低眉顺眼道,摸不清楚这郡主的套路如何。 毕竟有个那般任性作妖的骚包哥哥,她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不过目前尚未将自己当做敌人罢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庸脂俗粉便该老实待在家中,没得四处染了晦气,还累得他人受牵连!” 一抹俏丽的身影立在一旁,身边站了好几个贵女,看衣着打扮皆是家境好的佼佼者。 “这位……” 南瑾瑜抬眼看过去,只见说话的女子年纪不大,穿了身青色的素雅夏裙,省得很是温柔,性子却不似长相那般好相与。 “季凌霄,永宁侯府的三小姐。” 女子毫不示弱直视着她,将心下的诸多不满皆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 南家虽也算得上大燕大族,但南国公府实际上只能算是旁支,纵使嫡女金贵,那也轮不上南瑾瑜这个乡野村姑!南琯琯自是不敢想,就算要联姻也当是南锦瑟那般才配得上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之位! “唔,失礼失礼。” 南瑾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继而话锋一转道:“我自知是庸脂俗粉,但出不出门却不是你能置喙的,毕竟,你连庸脂俗粉都不敢自称呢!” “你!” 季凌霄没想到她竟敢这般嚣张,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原本,这燕京第一美的称号是南琯琯的,只是今日这事儿闹出来,只怕燕京第一美的称号明儿就会换成她南瑾瑜! 自己便是想出言讽刺才骂她,没想着她居然这般不要脸,竟然当众承认自己的美貌…… “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不好不好!” 南瑾瑜说完,转身走到沈月茹身边,脸上灿烂的笑灼了众人的眼。 “瑾瑜说的极是!她们不过是妒忌你的美貌罢了!” 沈月茹添油加醋道,艳丽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 永宁侯府凭什么与她沈家抢人?就凭这季凌霄的清高模样,不气走未来嫂子就不错了! 太渊湖边,夜阑阁。 御花园景致怡人,但是范围颇大,因此特地辟出块儿园子来搭建琉璃阁,此刻贵女们都聚在琉璃阁周围,而这湖边的三层的夜阑阁,才是真正的观景的地儿。 “瞧瞧,瞧瞧!南阳这丫头的性子也太泼辣了些,这般泼辣的性子谁家敢娶她啊!” 沈夫人掩嘴叹气,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不似说出来的话那般担心,反倒是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堂堂沈家嫡系长女,放眼整个燕京追随者甚多,若不是她任性惯了,一心只惦记着秦王殿下,只怕早就嫁出去了。 “这泼辣性子是随了谁呢?说自家女儿说得这般不留情面,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皇后抬起来的面庞华贵端庄,倒是与太子长相有七分的相似。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沈夫人日日嫌弃自家女儿如何不好,不知打心眼儿里是如何疼的呢!” 永宁侯夫人应和道,说话的语气温柔如春风,并没有半点儿因为亲儿子跪在御书房前担忧或者着急上火的模样。 “也就是她全燕京独一份儿的整日里担心女儿嫁不出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宫记得南国公家几个女儿年岁似乎也不小了,怎么就不见人家嚷嚷?” 七彩珐琅指甲指了指湖边那抹月白身影,皇后瞥了眼朱氏继续道:“那丫头便是国公府新归家的嫡女南瑾瑜了吧?” 朱氏秀丽的脸上带着笑,微微偏头看过去,道:“回娘娘的话,确是瑾瑜,她比琯琯早生三月有余,年岁倒也不小了。” “唔,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瞧瞧,什么样的丫头竟能迷了永宁侯世子的眼,让一个稳重成熟的少年变成了愣头青!” 皇后咯咯的笑了起来,周围的命妇皆附和赔笑,无人敢扫了她的兴,更无人敢说半个字闲话。 毕竟,南国公府无论是与沈家联姻还是与季家结亲,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庞大家族,其中的势力牵扯与利益纠葛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玩得转的,因此眼红归眼红,谁让他们家中没有生得美艳到能够成为家族筹码的女儿呢?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儿女之间的小打小闹,哪能便迷了世子的眼呢!” 朱氏捏着绢帕掩嘴轻笑,真不知那丫头是如何迷惑了永宁侯世子的,竟然为了她闹出这等事情来,反倒是琯琯如今的处境…… 还是她太着急了,听信了老夫人的一面之词,竟然将她送进宫来,如今一切已成定居,再后悔也是为时已晚。 “甚是甚是,南家那丫头前几日我见过一回,端庄有礼瞧着是个脾性好的,只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永宁侯夫人点头道,对南瑾瑜倒是赞不绝口。 “噢!这么说来,我也想见见南瑾瑜那丫头究竟如何貌美了!毕竟郡王与永宁侯世子动手在先,莫不是那小子又惹了事儿……” 沈夫人揉了揉眉心,提起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长子江阳郡王便颇为头痛。 “这倒是!江阳那孩子玩儿性太大,说不定是他招惹了人家,才惹得永宁侯世子做出这般举动也未可知呢?” 皇后说完,兴趣缺缺的起身,顺着台阶朝湖边去了。 御书房。 萧琛从太渊宫回来时,永宁侯与永宁侯世子依旧僵持着,父子俩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相让。 “季凌风!你今日便是要气死你老子好自个儿当侯爷是吗?” 永宁侯来回转圈,吹胡子瞪眼跺脚都没用,也不知道这傻小子着了什么道儿,居然会做出这种惹人非议的事儿来! 南家嫡女固然好,可为了一介女子开罪沈家那就大可不必了,江阳郡王何许人也,他也敢硬着头皮去抢人? “侯爷息怒,凌风不敢。” 季凌风跪在石阶上,心里却明镜似的。 他大概是着了魔,才会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多了这些心思,母亲说了娶谁都是娶,不若选个聪慧的,季家的当家主母她南瑾瑜担得起!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嫁与江阳郡王那个人渣…… “你不敢?我看你不能再敢了!” 永宁侯气得直捶胸口,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这小子乖顺了这么多年,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却忽然变得不听话了,让他娶妻他偏要自个儿挑,挑便挑吧,偏生瞧上那么个烫手的山芋! “侯爷所言极是,世子只怕是年轻气盛一时糊涂,好生领回去劝劝吧。” 幽凉的声音忽然传过来,萧琛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立在一旁,似乎看了有一会儿了。 敢这般明目张胆惦记他的人,这季凌风与江阳如出一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王殿下不也只比我长了两岁?彼此彼此!” 季凌风瞥了萧琛一眼,眉眼不动如老僧入定。 上回相看小宴便是被他给搅和了,现在又来搅和自己求娶南姑娘么? 寻常人只会以为秦王殿下怕是闲来无事瞎掺和,只有他们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 “哼!你小子也敢与秦王殿下比么?殿下年岁只比你长了两岁却已经领兵打仗数年,哪里是你一个庶子小儿比得了的?” 永宁侯怒道,若非御书房外人多眼杂,只怕他早已经脱了鞋拿鞋底子抽过去了。 “侯爷教训的是,凌风日后自当谨言慎行,先成家后立业,不给季家列代祖宗丢人。” 季凌风淡淡道,态度恭敬却倔得像头牛。 “你你你……” 永宁侯气得险些翻白眼,被萧琛一把扶住,才堪堪站稳。 “侯爷莫要动气,这会儿谁在里头?” 银色衣袖微动,萧琛面露出几分关切,却不带半点笑意。 “是……淑妃娘娘,说是过来给陛下送些驱暑的凉茶。” 永宁侯低声道,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哦,今儿这天儿是挺热的。” 萧琛微微颔首,立在一旁不再言语,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半柱香后,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堆满珠玉的华贵身影像个移动的梳妆台,淑妃娘娘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姑姑扶着走出来,挺着八个月的肚子一晃一晃的招摇过市。 “微臣见过淑妃娘娘!” 众人行礼,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过于奇怪的装扮。 “免了免了,咦?季家小子跪在这里作甚?惹你老子生气了?” 移动的梳妆台忽然停下,凑到季凌风面前道。 “回淑妃娘娘的话,凌风求娶南家嫡女打断了陛下议事,被侯爷罚跪在这里反省。” 季凌风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脸上挂不住。 “哦……南家嫡女?哪个南家嫡女?南琯琯不是在太后宫里?那就是新归家那个叫什么……南瑾瑜吧?” 淑妃自言自语说完,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萧琛,忽然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花儿。 “正是南瑾瑜。” 季凌风颔首,摸不着这位娘娘的路数。 “行了。本宫去瞧瞧,这南瑾瑜生了张何等天香国色的脸,是不是比本宫还要美呢?竟然能惹得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争风吃醋在御花园大打出手!” 淑妃娘娘摇摇晃晃走了,八卦的味道飘在空中久久不散。 这头淑妃前脚刚走,不等萧琛进去御书房,便见门口又有人来了。 “太子殿下觐见!” 瞧着里头这热闹的都快成锅粥了,宣唱的大太监捏了把汗。 “微臣、臣弟见过太子!” 宣召声音未落,萧珏已经走进了院子,瞧见永宁侯父子俩与萧琛都在,眉目带笑。 “都免礼吧。” 萧珏睨了萧琛一眼,笑容不变,“本宫过来替太后娘娘传个懿旨,老三在这儿干嘛呢?” “太子殿下先请,臣弟之事不急。” 萧琛弯了下唇,面不改色道。 “如此,甚好。”萧珏颔首,转身面向永宁侯父子俩。 道:“传太后懿旨,听闻永宁侯世子与沈家江阳郡王在御花园中大打出手,郡王前些日子与哀家提过瞧上了那南家嫡女瑾瑜,哀家心疼那孩子自幼丧母,便应了他们的婚事,永宁侯日后好生管教下世子,没得传出去再惹了笑话!” “微臣,接旨!” 永宁侯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恭恭敬敬行了礼。 “太后娘娘的话,侯爷与世子爷也听到了,江阳郡王素来是个混不吝的,还请永宁侯府多担待则个,南瑾瑜的婚事便不必再争了。” 萧珏笑着说完,眼神却是落在萧琛身上,只是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教人看不出头绪来。 “请太后娘娘放心,微臣自会回去管教世子,不再与郡王生出龃龉,烦请太子殿下转达微臣之意。” 永宁侯躬身道,心底却松了口气。 幸好,太后这懿旨赐婚,这混小子断没理由再给他惹是生非! “微臣……接旨!” 季凌风一脸震惊,看了看沉默的萧琛,面色灰白。 果然如他所料那般,萧琛其人根本就不曾对谁上过心,他永远只会尊崇自己的利益,从不曾动过半点凡心。 御花园。 自南瑾瑜从太渊宫回来之后,便一直不见南锦瑟,估摸着是得了南琯琯受伤的的消息去太后宫里伺候去了。 她身边站了个泼辣跋扈的南阳郡主,再加上她本人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没一会儿,大部分人便极有自知之明的沉默了。 纵使万般不服气,也只敢眼刀子飘几下,风言风语倒是半句也没有了。 没多大会儿,便有总管太监来传话,提醒一众贵女各自归位,准备用午膳。 皇后赐宴是要过来的,届时定会宣布表现出众者给予赏赐,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太招人。 “郡主,我领着四妹妹回南家的案几了。” 南瑾瑜极有分寸的行了礼告退,不想与这扎眼的郡主待在一块儿。 “回吧,改日让锦瑟领你来我家中玩儿,沈府有许多稀罕东西,可好玩儿了!” 沈月茹顺嘴说着,注意力集中在一旁作诗的贵女身上。 “是!” 南瑾瑜不动声色应了,转身拉着南锦汐便往回走。 只要地球不爆炸,她就不会去沈家! 鬼知道那个变态郡王会搞出什么花样儿要她的小命呢! “大姐姐……” 南锦汐小脸发白,一脸担忧的看着南瑾瑜,掌心都是细密的汗珠。 “锦汐你很热吗?喝点儿凉茶败败火。” 南瑾瑜冲她莞尔一笑,眼底的笑意当真是将她当成了妹妹看待。 两人在南家的案几前跪坐下来,南锦汐纠结了半晌才道:“沈家也是有意联姻的。” “嗯,我听说过一二。” 南瑾瑜颔首,葱白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案几上写字。 “小迷糊蛋别担心我,你家姐姐不是傻子。” 南锦汐见状瞪了她一眼,嘟嘴不悦道:“得了吧,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岂能教人不担心?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大姐姐与哥哥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都轴的要命!” “哈哈哈……” 南瑾瑜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蛋儿,忽然想到先前的事情,问道:“你一早去哪儿了?为何没与锦瑟她们在一处?” “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哥哥今儿出门忘带了他的官印,姨娘便让我顺带送过去,想着倒是不耽搁事儿,谁知半道儿上又遇见了哥哥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说是今儿沐修用不上,但是叫我拿着不放心,给他送去校场……” 南锦汐滔滔不绝的吐槽自己的兄长,瞧她那怨念的小模样估摸着也是个时常被南瑾宸欺压的,让人忍俊不禁。 “噗嗤!他还真是个教人不省心的。” 南瑾瑜摇头,想起南瑾宸逗逼的性子,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确实与自己有些相似,不过同一个爹生的嘛,长得像些也是正常,至于这性子,唔,她可没那么缺心眼儿! “说起来,哥哥与大姐姐只差了一个月生辰,明年便及冠了,届时便可从近卫营领了实职去军中了。” 南锦汐点点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和她的年纪大相径庭。 “唔,难怪那日他对秦王殿下那般尊敬,敢情是他的上峰啊!” 南瑾瑜了然,有些事隐秘这小丫头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况且,南锦宁会密音传话的异能,此事估计连南国公都不知道,她又何必让这个本就操心的小丫头去心烦? “皇后娘娘——驾到!” 总管太监一声高唱,嘈杂的御花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跪拜。 “皇后娘娘万福!诸位娘娘万福!” 皇后身后跟着各家诰命夫人,并着几个位份较高的宫妃,浩浩荡荡进了琉璃亭。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沈皇后微微抬眼,视线落在一身月白锦裳的南瑾瑜头上,淡淡定了定。 “哎哟哟!今年这睡莲开得可真美,不过今年这些小丫头们瞧着似乎更明艳动人些呢!” 一道华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女子高眉深目长相颇为艳丽,发冠上顶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就连身上的宫装都穿出了暴发户的既视感,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珠玉缀满了她的裙摆,一走路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女子扭着身形挤开了立在皇后身边的妃子,毫无章法的行了一礼。 “妹妹给皇后姐姐请安了!” “淑妃妹妹平身吧。” 皇后并未动怒,但她不经意抽搐的嘴角已经暴露了她忍耐的极限。 “多谢皇后姐姐了,只有姐姐惦记着妹妹有孕在身,不能讲究礼数。喂,你们,哪个是南瑾瑜啊?听说今儿永宁侯世子为她挨了罚,我来瞧瞧究竟长了张什么样儿的妖媚脸。” 这盛装华服的妃子转过脸,那张因为荣宠过盛而骄纵无比的脸,忽然晴转阴,一双大得出奇的眸子阴鹜又桀骜。 南瑾瑜猛地抬眼,默默地握了下南锦汐的手。 “淑妃娘娘曾经救过陛下一命直接封妃,传言荣宠太过,无法无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南锦汐以为她紧张,用力回握了她的手。 “回淑妃娘娘,她便是南瑾瑜!” 南锦宁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奸细的声音指着南瑾瑜往前推搡。 “臣女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南瑾瑜闪身避开她的手,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哪里来的东西好没教养?嬷嬷!” 淑妃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个嬷嬷已经将南锦宁按在地上,左右开弓开始掌嘴。 “啊!娘娘饶命!淑妃娘娘不要啊……啊!” 南锦宁哭喊的声音颇为凄惨,很快她两边脸颊便高高的肿了起来,与方才落井下石的模样一对比,真真应了祸从口出那四个字。 这般打下去,只怕不毁容也要落了半口牙吧! 南瑾瑜心下一惊,将头垂得更低些。 “好了!今日是本宫的百花宴,淑妃要使小性子便回你的月华宫去。” 皇后揉了揉眉心,声音虽不大,但威严却胜。 很快,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深深宫闱之中,历来都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啧啧!还是皇后姐姐宽厚仁慈呢,既然皇后娘娘看不下去,那这次便饶了你。” 淑妃炫耀般摆弄着手上的珐琅指甲,款式色泽与宝石镶嵌的位置,都几乎与皇后娘娘手上戴的那副如出一辙,唯有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彰显着她如今在后宫中的不凡地位。 “嘭!” 南瑾宁如同死鱼般被扔在青石板上,嘴角的血已经将她新做的乱针绣夏裳的衣襟染成绛紫,一张脸肿成了猪头,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 “多谢皇后娘娘救命!谢淑妃娘娘饶命!” 南锦宁口齿不清的跪伏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 淑妃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而看向南瑾瑜,“你瞧着是个懂事的,起来说话吧。” “谢淑妃娘娘。” 南瑾瑜起身,不卑不亢立在原地。 这位淑妃娘娘当真是这大燕皇宫里的一朵奇葩,这般骄纵的性子居然没死,还大摇大摆的怀了身孕四处闲逛,当真让人开眼…… “抬起头来,你这般垂着脑袋,是怕我瞧见你的美貌妒忌得吃不下饭呢?” 淑妃打着双面绣的扇子,探究的神色看不出究竟是何用意。 “是,娘娘。” 南瑾瑜闻言抬起脸,灿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笑靥如花的脸上带着笑,有几分拘谨和陌生。 “果然……” 淑妃娘娘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站了起来便往外走,边走还边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美色误人你知不知道?真是的我就不该来,走了走了!” 南瑾瑜:“……” 众宫妃贵女:“……” “行了,时辰不早了,开宴吧。” 沈皇后镇定自若,仿佛对淑妃这般神叨叨的做派了然于胸,大气又温柔的在上首坐下,满面春风。 南瑾瑜有点懵的回案几前坐下,便见南锦汐扯了扯她的衣袖。 “大姐姐,刚才吓死我了!” “小丫头怕我被打成猪头么?” 南瑾瑜笑道,目光扫过因为丢人已经离席的南锦宁,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按理说这般不讲究礼法的淑妃娘娘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她居然没有借机发作自己,却偏偏打了南锦宁,这波操作真是骚的令人头秃啊! “那是……” 南锦汐撇嘴,一副老成的模样道:“你今儿真是够够的了,估摸着明儿你的大名便会传遍燕京,日后出门都得注意些,免得被追求者围堵。” “至于么?” 南瑾瑜失笑,她一个现代灵魂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名声好不好听,这古代的男人再好,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通房一箩筐? 姑娘真的无心恋爱,只想搞钱啊! “咳咳!” 一名管事的女官忽然清了清嗓子,本就无心用膳的贵女们便齐齐抬起头来,个个目光如炬盯着上首的琉璃亭。 “诸位贵女今日给百花宴添了不少彩头,颇为应景,是以皇后娘娘有赏。” 南瑾瑜若无其事的掰了个鸭腿啃着,吃完这顿饭便可以回南府去了,改日找个时间去看看铺子,可以把店先开起来。 “赏赐参宴贵女每人十朵南洋绢花,双面绣扇子两把,贡缎二匹;诗作画作上佳者若干,舞技出众精通乐器者若干,名单稍后会传到诰命夫人手中择日觐见参选今年秀女,赏赐白银百两。” 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行礼。 “谢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南瑾瑜鸭腿还未啃完,便又起身跟着行礼,人群参差不齐之间,她仿佛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不过未等她看清,就被人挡住了视线。 “我是不是眼花了?” “大姐姐瞧见了谁?你在燕京还认识旁的人么?” 南锦汐不解道,刚回府几日不到,应当不认识旁的贵女才对。 “唔,许是看错了,但愿是我眼花吧。” 南瑾瑜摇头,她居然将角落里一个医女打扮的人认成了朱灵溪! 渣男渣女一家亲,不知烧了他们的喜房如今过得可还开心? 第52章 螳螂捕蝉 御花园外。 挨了打的南锦宁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借口看伤便退席了,出了御花园后便一头扎进假山中,放声大哭起来。 这些年为了在南府过得好些,她想尽办法讨好南琯琯和南锦瑟,倒也过得不错,比起南锦汐和四姨娘连寻常用度都紧巴巴的,她与二姨娘的日子算是极不错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在众人面前受这等罪…… “南二小姐?” 静悄悄的假山后,忽然出现个人显然十分可疑,南锦宁肿着脸不肯搭话,整个脑袋都是胀痛的,眼神却悄悄的飘了过去。 假山入口处,一个衣着朴素的医女正在徘徊,探究的看着她。 “呜呜!” 南锦宁见她居然朝自己走过来了,还以为是太医署的人派来给自己看伤的,屈辱感再次浮上心头。 “南二小姐伤得不轻,我替你上药吧。” 来人梳着妇人发髻,看起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娘子,手中拎着药箱走过来。 “不要!痛!” 南锦宁别开脸,不去看她姣好的面庞,对方也没坚持,只是立在半米外不动,没考进也没离开。 “二小姐这伤若是不及时治,恐怕会留下病根,日后影响了容貌该如何是好?” “这般严重?那我现在一定很丑!” 对方的话再次吸引了南锦宁的视线,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出于谨慎,她又追问了几句,“你叫什么名字?是太医署的人么?” “我叫朱灵溪,是这太医署的新学徒,本是被拨来伺候贵妃娘娘吃食的,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朱灵溪定定的看着南锦宁,单纯得就像只小白兔。 “旁人都笑话我,你为何肯帮我?” 南锦宁神色暗淡几分,庶出果然只是庶出,挨了打连个关照都没有。 “医者仁心,南二小姐本是好意提醒那南瑾瑜的,谁知却因此挨了罚,还打得这般严重……” 朱灵溪不忿道,摆出一副我即正义的模样,正中南锦宁下怀。 像她们这种身份的庶女,最忌讳的便是身份地位,只要将她捏在手里,何愁日后整不死南瑾瑜那个小蹄子? 喜房被烧之时她便怀疑过南瑾瑜逃了,可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无论董家还是朱家都对此事三缄其口,不仅无人追查真相,还拿天灾人祸来搪塞这场烧掉了大半个董家宅院的大火,最终朱家与董家的婚事作罢,拜堂之前董家承诺她的董夫人身份也成了空谈! 而她平白毁了名声,如今只能无名无分的跟在董公子身边,董夫人那点儿小心思她又怎会不知?想让她朱灵溪做妾,门儿都没有! “南瑾瑜……她死定了!” 南锦宁恨恨磨牙,顿时痛得龇牙咧嘴,也不再顾及这朱灵溪的来历,冲她招了招手。 朱灵溪见状立刻上前,打开药箱,上药包扎的动作温柔娴熟,连带着身上的药箱都显得无比好闻。 “南二小姐若是不嫌弃,七日之后可来寓所寻我,我替你换药,保证不会留下难看的痕迹,更不会影响容貌。” 朱灵溪说完,递过去一个木牌,没再不多说别的,转身便走了。 “哎……” 南锦宁怔然,见木牌上刻着太医署年轻医官的寓所地址,小心翼翼将东西收进袖袋,这才去寻自己的贴身丫鬟出宫。 自打刘嬷嬷挨了打之后,南府的丫鬟婆子便不肯听她使唤了,如今真正能用的只有她院中的丫鬟,一个个的不是蠢便是刁,没有半点堪用! 琉璃亭旁,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御花园旁假山里发生的这一幕南瑾瑜并不知晓,众人皆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唯有南瑾瑜是个心大的,专心吃东西,想着赐宴结束便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回府去。 贵女们皆优雅含笑,朱唇轻启手帕掩面,吃得斯文又美好,但这种吃蚊子的吃法在南瑾瑜看来便是暴殄天物不尊重食物,是以她吃的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边吃边品琢磨着这大燕的吃食风格。 “大姐姐……” 眼瞧着案几上最后一个碟子也快空了,南锦汐忍不住扯了扯南瑾瑜的袖子。 爱吃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这等场合与人不同又会遭人诟病。 “嗯?怎么了?要走了么?” 南瑾瑜喝了口汤,一脸不解的看着南锦汐。 “别吃了。” 南锦汐压低声音道,但声音再低,还是被盯着她们这边动静的人听了个清楚。 “啧啧!南大小姐这吃相,还真够难看的呢!” 永宁侯府的案几就挨着南国公府的,季凌霄坐在旁边看了她好一阵儿了,直到此刻终于有了接话讽刺的机会。 “哟,这么能吃啊?” “敢情是头一回进宫呢?” “大概是常年吃不饱肚子才会这般?” “吃相真是不雅!不知永宁侯世子见了会如何想?” 季凌霄话音刚落,几名女子便极为附和的掩唇轻笑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虽不大,但听起来却颇为刺耳。 南瑾瑜根本懒得搭理她们,拿起碟中最后一个水晶饼吃着。 诰命夫人皆坐在琉璃亭周围,对方才发生的一切自然尽收眼底。 “瑾瑜,你够了。” 朱氏冷着脸将筷子往案几上一放,平日里伪善的笑意都消失了,丢人都丢到宫里来了! 先前故意不让裁缝替她量体裁衣,怕的便是这狐狸精的女儿施展魅惑之术,不想她竟然懂得审时度势挑了身显眼又不张扬的衣裳,不仅如此,还逼得永宁侯世子殿前求娶! “啊?国公夫人这是何意?” 南瑾瑜搁下筷子,她这个大燕好后妈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么? 啧啧! 这般修养果然只能养出南琯琯那样骄纵作死的女儿来,倒是南锦瑟的沉稳估摸着是像国公爷吧? “何意?你自己不会听听旁人的话?当真是因了没长在府中是以你便记恨上我了,居然自降身份当众出丑辱没国公府?” 朱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手捏着绢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她打开始便不该妥协,什么白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能拉拢过来的话,便可保南家百年繁盛之类的鬼话根本就不可信! “旁人是谁?我娘死得早,旁人做不得我娘,自然不配教导我!” 南瑾瑜吃完最后一口,才慢条斯理开口。 “你!你当真是要诛我的心么?” 朱氏怒目而视,却顾全体面不敢露出狠厉。 “我是没长在燕京,自然不知原来这燕京的规矩大不相同,嚼舌根的话皆是道理,书上教的却是不对么?” 南瑾瑜话锋一转,在席上扫了大半圈。 宫宴做得精致漂亮,就算是一桌全吃了也不过是个七分饱,哪里谈得上吃得多? “你巧言令色也不怕触怒了天家颜面?” 朱氏忽然拔高声音,指着南瑾瑜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这张脸实再生得太像那个狐狸精了,一颦一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这么多天避而不见,便是不想让自己伤神,谁知这牙尖嘴利的丫头简直要气死她! “臣女以为,皇后娘娘赐宴乃是极大的荣宠,不是国公夫人差下人特地告诉我上街买身新衣才配得上这百花宴的么?我穿着得体也未挑衅惹事,不过是低头吃饭,如何触怒了天家?” 南瑾瑜见她抓狂,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既然你想玩儿,那咱们就好好玩儿!方才太渊宫中与南琯琯的梁子已经结了,如今更加不怕再与你结梁子。 众人听得蹙眉,堂堂国公府嫡长女,竟然连个量体的裁缝都没有,身上的衣裳竟是买的成衣,果然不是亲妈啊…… “你既知道娘娘赐宴是荣宠,为何这般失了仪态?分明是故意扰乱这赏花的清净!一会子回去便禁足思过,好生改改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朱氏既不能让人诟病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作法,又不想失了威严,于是态度先软了下来。 “既是荣宠,吃了便是失态?怕食物里头有毒么?浪费粮食、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这便是燕京贵女的一贯做派?还是说不过是国公夫人捏造出来的规矩呢?真真令人大开眼界。” 南瑾瑜字字珠玑,丝毫没有怕得罪人的样子。 原本还纠结吃不吃优雅不优雅的贵女们,个个忽然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生怕吃的不多被人指摘担心食物有毒…… 碎嘴的声音没有了,挑挑拣拣摆了一桌的食物,也没有了。 “你这般强人所难,你倒不怕得罪人,可国公府却不会替你担当!” 朱氏瞪眼,这妖女定是用来什么魅惑之术,才会让众人这般听话的不顾形象大吃大喝起来,宫里的宴会本就是走个过场,又有谁会真的关心吃了多少? “皇后娘娘素来宽厚仁慈,是以从未责怪过谁的不是。国公夫人眼里看得究竟是规矩还是不过想借机发作我,找个筏子便可?” 南瑾瑜不卑不亢道,心底的冷笑与不屑皆摆在了面上。 她的害人之心这便藏不住了么? “你、你、你……” 朱氏惊得后退几步,这才发觉这死丫头给她下套,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了!国公夫人也别太过苛责了,这丫头倒没什么错,是个敢说的。” 皇后淡淡的扫了眼南瑾瑜,转向永宁侯夫人,“世子许是看上她这直爽的性子了?” “这……臣妇确实不得而知。” 永宁侯夫人失笑,不悦的眼神扫向季凌霄,制止了她幼稚的挑衅。 “瞧瞧!瞧瞧!这便是我不喜永宁侯府的原因,任何事皆不得罪人,也不把话说满。瑾瑜这丫头我瞧着倒是极好的,听南阳说江阳对她另眼相看,永宁侯府这般矫情,不若许给我沈家吧?” 沈大都督的夫人笑得玩味,小白花原就是生长在旷野中的野花,顽强又坚毅,那些柔柔弱弱的寻常贵女可配不上她家郡王的风姿! “嘶嘶……” 席间一片抽气声,就连方才出言讽刺的贵女们都倒吸凉气,同情的看着南瑾瑜。 南瑾瑜眉眼不动,再看南国公夫人缄默的样子,忽然心底一抽。 她中计了! 朱氏当众出言挑衅并非是为了落她的脸,而是打得将她嫁到沈家去这个算盘! 她料定了季家对与南家联姻的态度暧昧模糊,其中定是牵扯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利益还未考虑妥当,是以永宁侯世子殿前求娶被他老子永宁侯拦了下来,还罚了跪! 反之沈家倒是一直上赶着想和南国公府攀上点儿关系,如今抓住了她这个无人敢招惹的硬茬,便抛出橄榄枝,再恩威并施此事便成了…… “就是就是!郡王性子虽顽劣了些,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沈家的当家主母自是不比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差,况且,我这小姑子又不膈应人!” 沈月茹笑得咯咯的,一心只想替兄长牵红线的模样。 众人先前还百思不得其解,向来不好相与的南阳郡主为何会忽然对一个南瑾瑜另眼相看,她与南琯琯都不大对付,只是与南锦瑟能说上几句真心话,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了,原来是江阳郡王看上了南瑾瑜! “丫头,你自个儿说说,如何呀?” 沈夫人性子直接泼辣,是个不怕事儿的,但是沈家又有谁惹得起? 不给沈家面子,那便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不给太后娘娘面子,这般计较下来谁家担得起? “多谢沈夫人好意,臣女受宠若惊,但……”南瑾瑜咬唇,似是极为纠结,面色发白道:“郡王说臣女命不好,克夫呢!” “噗!” 上首的沈夫人忽然一口茶喷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道:“那臭小子说你什么?” 南瑾瑜面色惨白,似乎还沉浸在被人诅咒之中,闻言声音又小了几分:“郡王说我,命硬克夫,生辰八字不好,谁娶回家谁倒霉,不如跟他回府做个妾,臣女便急了,永宁侯世子不过是仗义相助,并非对臣女有何儿女私情。” 季家既然不想与她有何瓜葛,她便送他们个清清白白的好名声! 这便是与永宁侯世子那个芳心纵火犯划清界限了,想来永宁侯夫人也希望如此吧? “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 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儿女情长的事儿她是过来人,她见过这么多情投意合最终被时光消磨殆尽劳燕分飞的例子,自然便见过更多痴男怨女最终成了怨偶,这丫头明显对凌风无意,勉强来的终究不能幸福。 “那个臭小子竟然这般说你?” 沈夫人瞪大了眼,这般说辞她也有些始料未及,看了看上首的皇后。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坏胚子!这般欺负人家,也不怕将人吓跑了?” 皇后脸上的笑意微凝,摆弄珐琅指甲的动作顿住,叹息的声音也听得人忍不住摇头。 若说沈家人才济济,这江阳郡王便是沈家的一朵大奇葩,他是废柴中的佼佼者,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哥哥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越是中意的便越是说得无足轻重,瑾瑜你别往心里去。” 南阳郡主不以为意道,以他们家的权势,想娶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还需要谁同意么? 左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永宁侯府不明目张胆的抢人,谁也拦不住! “郡主多虑了,瑾瑜自是不敢往心里去。” 南瑾瑜颔首,心底忽然有些怔然。 这点儿小事情,那个妖孽是不会管的吧? 毕竟她要的是他保住自己的小命,嫁不嫁人嫁给谁过得好不好,似乎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以之前太渊宫里江阳郡王对萧琛的惧怕程度来看,她就算嫁了江阳郡王大概性命也是无虞的。 只是,她的心为何一阵阵发紧隐隐作痛呢? “既如此,烦请沈夫人过来好好商量商量,等下月白督统回京述职,便将此事定了。” 朱氏一改之前的戾气,笑容满面道。 下月选秀琯琯便会成为宫妃,只要将南瑾瑜那个小狐狸精打发出去,南国公府的一切便还是捏在她手心里…… “行了行了,今儿便到这儿吧,本宫乏了。” 皇后笑盈盈起身,看南瑾瑜的神色深了几分,复杂又令人费解。 御书房。 太子过来传了太后娘娘的懿旨之后,永宁侯便将世子季凌风领回府去了,御史房继续议事持续到午时前方才散去。 “听闻南阳前几日去求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心嫁与秦王,老三你怎么看呀?” 成宣帝立在案几前,语气随和的惊掉众人下巴。 “父皇明鉴,儿臣一直将南阳郡主视为妹妹,此等乱点鸳鸯谱的事儿,还请父皇三思。” 萧琛将研好的徽墨收进紫檀木盒中,丝毫不觉得这么说话是否会惹得成宣帝不快,仿佛他只是在同父亲说话,并非帝王。 “是么?朕也觉得以你的脾性定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是以先问问你的意思,不过太后那头……” 成宣帝笑道,眸光扫过窗外叽叽喳喳叫了大半日的喜鹊,心情似乎也不错。 “太后她老人家操心了这么些年,如今年事已高,也该歇歇了。” 萧琛弯了下唇角,将案几旁压在最底下的一道未批过的折子翻出来,恭敬的递到了成宣帝面前。 “嗯哼!这话也就你敢说!” 成宣帝瞥了他一眼,随手翻开折子,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 “父皇欣赏的不就是儿臣的敢做敢说么?” 萧琛垂眸,似乎对这事儿的结果不甚在意。 啪! 成宣帝将手中的折子拍在案几上,眸中露出几分气氛,咬牙切齿道:“说说吧,你这次又想跟我要什么?” “请父皇替儿臣做主婚事,闲杂人等不得插手。” 萧琛微微行了一礼,唇角微微弯着。 “哼!朕替你做主还是你自个儿做主啊?要不要朕再替你挑个王妃呢?” 成宣帝冷笑,他众多儿子当中就数萧琛这小子最有城府,可他做的事情却偏偏让人一眼便能看透,要什么东西从来不藏着掖着,哪怕是抢也是他的! “父皇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儿臣个儿便可酌情处理,甘愿替父皇分忧。” 萧琛答得小心翼翼,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完全不顾及是否会触怒龙颜。 “你真是……”成宣帝瞪他一眼,忽然想起来今日蹊跷的那事由,挑了下眉,笑道:“你莫不是也看上南家那丫头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父皇的法眼。放眼整个大燕,也就南瑾瑜那丫头生得比那些庸脂俗粉顺眼些,看着不怎么影响食欲,是以儿臣打算娶回家放着,让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也少替儿臣操这些闲心。” 萧琛从善如流,丝毫没顾忌一旁候着赐膳的大臣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其中便包括南国公本人,惊讶之余随即释然了。 燕京人人皆知南家女生的美,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比南琯琯更美…… “哼!朕应了你了么?你就敢这般放肆!也不问问南国公何意?” 成宣帝扫了一眼神色镇定的南国公,又瞥了一眼神色不太镇定的沈大都督,玩味的笑了。 “父皇方才教儿臣自个儿选,儿臣选完了,也替父皇解了江阳郡王与永宁侯世子的仇怨,此乃一箭三雕之计,父皇自然是应了的。” 萧琛垂眉敛目,说话的语气平静得教人不能反驳,仿佛他求娶南瑾瑜,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一张好皮囊,并非因为有多欢喜。 “咳咳咳……” 沈大都督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却终究没再开口多说半个字。 “南国公怎么看?毕竟要娶的是你南家的女儿。” 成宣帝冷笑,这一个个都是狐狸窝里出来的千年老狐狸,人精着呢! “回陛下,秦王殿下抬爱,是小女瑾瑜之福,微臣不胜荣宠!” 南国公恭敬道,不喜不悲。 若说沈家输了,那输就输在,他们没想到有人竟然肯为了区区一介孤女,拿出三十万西北大军那般重的筹码! 陛下拿了三十万西北边军,又怎会不应一桩无所谓的婚事呢? 百花宴散,几家欢喜几家愁。 南瑾瑜见南锦汐忧心忡忡的模样,忽然有些头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走吧,先回府去。” 南瑾瑜和南锦汐并排坐在车中,青衣和小娥坐在两旁,气氛压抑。 大半晌,青衣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姑娘不必担心郡王一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我知道了。” 南瑾瑜惊讶道,随即想到青衣指的解决许是说萧琛警告过江阳郡王不能动她性命一事,心下明了。 “姑娘知道?” 青衣的语气有些硬,板着的脸色难看至极。 知道了是何意? 为了姑娘主子丢了西北三十万兵权,便换来她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句知道了? 亏得方才夜白生气说了几句重话自己还为她开脱争得面红耳赤,主子苦心经营谋划这么多年,如今一朝之间心血毁于一旦,竟然只换来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么? “嗯,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嫁个人罢了。” 南瑾瑜深感倦怠,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自己拼命的挣扎,却依然抗不过这世俗礼教与这封建制度的压迫,早知如此,从一开始那个妖孽问她的时候,她便不该回南府,留在他府上或许还能过得随心所欲些。 纵使她再如何想得开,终究还是要嫁人,嫁给谁不重要,皆是三妻四妾尔虞我诈的高门大院…… “都这时候了,姑娘还惦记着嫁人?你想嫁与谁?” 青衣气得脸颊鼓起来,姑娘竟然真如夜白所言那般眼皮子浅看上了永宁侯世子那个小白脸么? “大姐姐,你这丫鬟好生厉害!饶是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南锦汐忍不住呛声,面露不悦。 打一开始她便发觉这个丫头有些不寻常,后来听哥哥说大姐姐身边这个婢女是个会功夫的,并且功夫还不弱,她还觉得不错呢。 如今看来,这丫头目中无人的样子,竟是一点儿也没把大姐姐当主子看! “锦汐,无妨。” 南瑾瑜摆手,低垂的头抬起来,认真看了青衣一眼,“都这个时候了,嫁与谁难道我说了便能作数?” “自然能!” 青衣愣了一下,发觉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两人毕竟相处不久,了解也不是太深,是以没法深究。 “是么?给谁做妾不是做妾?给谁做妻不是看着家中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门?你倒是与我说说嫁与谁又有何分别?” 南瑾瑜眉眼淡淡,懒得去和她争辩。 夜影他们之前所传或许并非空穴来风,但于她而言,哪怕是嫁给那个妖孽,也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她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爱上三心二意的人,对象是谁当真没有太大分别…… 短短几句话,称得上惊世骇俗了,南锦汐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心底也感叹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与凄凉。 青衣直接被她问哑巴了,直到她们回到清风苑中,都不曾再开口说半个字。 “青衣,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南瑾瑜向来是个和善的人,只是性子轴起来的时候,也教人半点儿也招惹不起。 “是,姑娘。” 青衣将赏赐的东西交于绿梢,跟着南瑾瑜进了主屋。 南瑾瑜靠在八仙榻上,点了点对面的位置,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只剩下疲惫与头痛。 “坐下说。” “姑娘……” 青衣摇头,双手绞着衣摆,脸上的局促与不安和她第一天被南瑾瑜发现汤里有藏红花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青衣姑娘是秦王殿下的人,是以我从不曾将你当做下人使唤。今日之事,你替主子抱不平我也能理解,只是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自己,我心里总归会觉得有些膈应,所以暂时请你回去,理由我自会与秦王殿下说,这样也不耽误你的前程。” 南瑾瑜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认真斟酌过。 她本就不是个心大的,眼里心里都容不下沙子。那个妖孽想怎么样,她半点儿也不想去猜…… 今日在百花宴上,她听到了太多人的心声:比如沈月茹下月便会指婚给秦王作正妃,季家觉得她的身份配不上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之类的,着实很让人心烦。 “不……” 青衣整日不苟言笑的脸忽然变了,看南瑾瑜的眼神十分震惊。 “我没有要同你商量的打算,毕竟我是欠你主子的人情,但是不欠你的!”南瑾瑜冷着脸,淡漠的看着桌上的药碗,“还有这药,你回去且一道儿问问你主子,会出人命的药我还得接着喝么?” “此话怎讲?” 青衣的注意力转到了出人命的药这几个字,端起药碗闻了闻,确定与她拿到的方子和药材并无差别,英气的眉蹙了起来。 南姑娘并不是个搞小动作伤人的人,她虽也有手段和脾气,但终归太过善良,甚至从未对身边人说过一句重话,因此决计不可能拿药做文章污蔑自己好把她赶回秦王府…… “药没问题,是方子出了岔子,这药与我体内的内力相冲了。” 南瑾瑜耐着性子解释完,便阖上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身陷命运无力挣扎的感觉实在是太累了! “姑娘放心,药方的事儿奴婢会立刻确认,不过奴婢觉得有些事姑娘似乎还不知情……” 青衣见她累了,欲言又止道。 同是女子,她始终认为自己活得肆意张扬,不遵循礼教不信守女德,在风雨飘摇的江湖活得潇洒又独树一帜,直到今日她才发觉自己的幼稚。 难怪她心里一直有些别扭夜白靠近,因为她不喜的是他那张对谁家姑娘都笑盈盈的脸! “什么事儿?沈月茹下月指婚给秦王的事儿么?我知道了。” 南瑾瑜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喃喃自语的样子看起来颇让人心疼。 那个妖孽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能当卡刷吗? 永宁侯世子长得也很好看啊?就连江阳郡王那个骚包也是好看的,何必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好歹,嫁给后面这俩儿,她还是个正妻,就算委屈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吧? 再说了,依着沈月茹的性子,若是她当真不要脸的给那个妖孽做了妾,只怕不出三日就会被人整死埋在王府的后花园里做了花肥! “这事儿……姑娘如何知晓的?南阳郡主自个儿说的么?” 青衣怔然,事到如今原来姑娘竟以为主子要娶的是南阳郡主,所以赌气准备嫁给江阳郡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她自然没那么无聊,我与她也没有好到能说心里话的地步,但是没规定旁人不会说……” 南瑾瑜搪塞道,尽量表现得不以为然。 毕竟,心里别扭归别扭,但是面子不能丢,没得人财两空的还丢了人,她日后好歹每月还要见上那妖孽一回,怎么能如此抬不起头来! “先前呢,奴婢也听说太后心疼南阳郡主痴心一片,有意撮合主子与她,指婚的事儿确有其事,不过经过今日之后,这事儿便没可能了。” 青衣掩唇笑了起来,她先前还以为姑娘不在意主子生气,原来竟然是吃醋了。 “嗯,有何不同?当今陛下最是仁孝,太后金口玉言指了婚了,还有谁敢忤逆?” 南瑾瑜眉眼不动,催眠自己快睡着了。 他们不过是抱过大腿抓来挡挡烂桃花偶尔再顺手救上一救实际上则是药引子与宿主的的互相坑害的共生关系罢了! 她管那个妖孽要娶谁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么? “正是皇帝陛下呀!” 青衣有意逗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卖关子。 “哦,陛下竟然这般宠你家主子么?那可是沈家的掌上明珠,竟然能说不娶便不娶了?这般容易的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以为青衣哄她玩儿。 她一个刚到燕京的小萌新都知道,秦王萧琛之所以在皇子当中虽荣宠最盛,根本不是因了有谁的宠爱。 西北边境三十六部落的游牧民族屡屡来犯,大燕战神的名号却能令他们闻风丧胆,他的荣宠是赫赫战功换来的,又怎么敢轻易忤逆皇帝? “自然不容易!” 青衣叹了口气,见南瑾瑜明明生气却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也无心再逗她。 “永宁侯世子闯御书房时主子也在,而后主子便去了太渊宫,永宁侯拧不过世子,就差陛下一道谕旨这婚书便下来了,谁知后来太子竟然来了。” “太子?他去干嘛?” 南瑾瑜眼皮子跳了跳,觉得不妙。 “太子是过来传太后娘娘的懿旨的,说是江阳郡王瞧上了姑娘,让永宁侯好生管教儿子不要与郡王抢人,既然反悔了便要担得起,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青衣说的惟妙惟肖,再加上她板着的脸,听得人忍俊不禁。 只是,这对象成了自己的时候,再大的瓜吃起来也没那么香了! “太后果然是太后啊,不说小辈的不是,却给永宁侯施压,倒也为难了永宁侯世子,想随手救下我的小命,却被牵连了。” 南瑾瑜抿唇,永宁侯世子请旨求娶,被太后截胡,后面为何又作罢了呢? 萧琛那个妖孽为了摆脱沈家,为此付出了何种代价? “永宁侯世子自是无法再争,不过陛下却迟迟未下旨赐婚,直到午时过了,御书房才再次传出消息,主子拿西北三十万兵权和陛下交换,他的婚事自己做主。” 青衣说得很清晰,夜白告诉她这些话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她自是明白其中的取舍,但是她却莫名有些替姑娘开心。 “什么?他是不是傻?” 南瑾瑜“噌”的从八仙榻上坐起来,素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想了想,人家只是不娶南阳郡主,与自己何干?她这反应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于是便又悻悻靠回去,却是再没心思装睡了。 “姑娘就不好奇陛下怎么说么?” 青衣本无心逗她,但是她这反应却过分诠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忍不住卖关子。 “那可是三十万西北大军,陛下自是应了啊!别说答应他做主自己的婚事,哪怕答应送他个王妃都成啊!” 南瑾瑜无心再听,怕听到他这般费尽心思要娶别人之时,自己依然忍不住会有点难过。 好歹也是长在她审美上的一只妖孽,即将成别家的了,心里总归不大是滋味。 “姑娘猜得没错儿!陛下问主子,你莫不是也看上了南家那个丫头?” 青衣喝了口茶,昂着下巴模仿夜白学的样子。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一口凉茶喷出来,呛得面红耳赤。 “慢点儿慢点儿!” 青衣给她拍背顺气,嘴巴却没闲着,“主子说,对啊,放眼整个大燕,也就她长得比那些庸脂俗粉顺眼些,看着不怎么影响食欲。” “噗!” 南瑾瑜放下茶杯,脸红的发青,这回是被气得。 那只妖孽会不会说人话啊?什么叫她长得比那些庸脂俗粉顺眼些?还不怎么影响食欲?他怎么不干脆自个儿过算了! “是以,方才见姑娘说你知道了,奴婢心里有些气不过,才说了那些话,姑娘素来待我宽厚,若是觉得奴婢跟着不高兴,那奴婢回去便是……” 青衣说完,殷勤的给南瑾瑜捏着肩膀,完全就是一副讨好的样子。 “真是个坏丫头……” 南瑾瑜戳了她额头一下,知道她这般态度是真心想留下。 便道:“我方才说的也是气话,你若是不与我说这事儿,我便蒙在鼓里了。先前从太渊宫出来,他冷着个脸走的飞快,我怎么都追不上,后来想了想觉得他只怕也是无能无力,心情便不大好,拿你发作了。” “姑娘别这么说,四小姐说的对,奴婢对您态度不好,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自然是奴婢的不对,姑娘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也是最聪慧的。” 青衣难得夸人,学着夜白夸人那一套,话一说出来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噗嗤!这些话都是夜白教你的么?” 南瑾瑜摇头,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放松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被妖孽当作药引子养着,总比嫁给变态强吧…… 第53章 因祸得福 月上枝头。 一阵夜风吹来,周身多了几分凉意。 南瑾瑜翻了个身,迷糊道:“青衣……给我拿个毯子。” 凝白月华下,一个银色身影立在八仙塌前,闻言拿了毯子给她盖好,想了想,衣袖一动,门便关上了。 南瑾瑜本就睡得不实,这会儿光线忽然暗淡下来,猛地坐了起来,睡眼朦胧的看了好一阵儿,才将双眼聚焦在面前的人身上。 “青衣呢?” “你好像很关心她?” 萧琛瞥了眼门窗外,树梢上蹲着的夜白立刻提溜着一旁吃零嘴儿的青衣,呼吸之间便把人拎走了。 “啊?不是!我是说,那个……” 南瑾瑜发觉自己舌头打架,叹了口气,揉了揉不大清醒的脑子,半晌才道:“殿下有何事让夜白传个话便是了,这么晚了亲自跑一趟来,不耽搁您休息么?” 这妖孽拿三十万兵权换了他的自由,说真的她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为了自己,权利的平衡游戏自古便有,皇帝想要的东西,又有谁敢不交? “无事本王便不能来?” 萧琛见她素白的小脸上变幻莫测的纠结与警惕,心下有些不悦。 今日那枚铜钱若是再晚半柱香到他手中,便不可能找到她的人了,江阳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死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当真以为每个人都如他这般心善? “那倒不是……” 南瑾瑜有点懵,搞不清他大半夜来作甚,火气那么大总归不会是拿她出气来的吧? 默默地伸手到案几旁摸了茶杯将茶水喂进嘴里,觉得脑袋清醒不少,她才继续道:“殿下有何事吩咐臣女?今日的药没吃了,殿下是过来送新的方子么?” “你心里惦记的只有这些?还是说,你被季家那个蠢货感动到了?” 银色的身影一闪,便逼到了南瑾瑜眼前,妖孽的脸骤然放大,她只看得清那双妖冶的眸子闪烁着晦暗的光泽,仿佛在隐忍着怒意。 “臣女心里惦记自己的小命难道不对?永宁侯世子诚然是个仗义的,不过我也在百花宴上与他撇清关系,不欠他什么。” 南瑾瑜蹙眉,鬼知道这妖孽又抽什么疯?大半夜的来她这发脾气么? “他仗义?你欠他的?” 萧琛面上露出几分古怪,像是想说清楚却又不能戳穿,只是冷着脸不再言语,就连那双晦暗的眸子都染上了墨黑的色彩。 南瑾瑜觉得心里发堵,不由自主搭上他的胳膊想听听他在想什么,却后知后觉根本就是徒劳,她从来都听不见这妖孽在想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读心术对我没用。” 讥诮的声音传过来,手中沁凉的银色衣袖瞬间消失,仿佛小情侣之间的吵架,却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情侣吵架,只是一只大妖孽心情不好胡乱发脾气罢了。 “殿下如何得知我会读心的?” 南瑾瑜讪笑着收回手,脸上有点烧,这样也好,免得人家误会自己这般举动是为占他便宜。 “从你回燕京的路上对每个侍卫上下其手开始。” 萧琛睨了她一眼,你双眸子清明又复杂,似乎在提醒她自己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忽然呛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被他这话臊的还是自己太过激动,先前夜影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她只当是个玩笑,没想到这个妖孽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季凌风那个人,伪善又做作,日后不要与他来往。” 萧琛忽然话锋一转,提到永宁侯世子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差。 “这个自然,本就无甚瓜葛,与他撇清关系比较清净。” 南瑾瑜想起来季凌霄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季家的浑水她一点儿也不想去趟,更何况还有个厉害得要命的小姑子。 月色下,少女凝白的肌肤泛着暖玉般的光辉,萧琛有一瞬的怔然,紧接着便敛起了眉眼没再看她。 “你知道便最好!大燕鲜有异术掌控者,自古便有人为了得到能力不惜杀人害命,懂得藏拙不是坏事。” “是,臣女记住了,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殿下知道。” 南瑾瑜乖巧颔首,这妖孽今日明显毛不顺所以睡不着觉吧?那毕竟是三十万军权,搁谁谁都睡不着! 既然知道他炸毛了,那便只有顺着毛捋才能不被迁怒,她的小命可是捏在这妖孽手中的,虽谈不上生杀予夺那般严重,但是好歹也算是自己的靠山不是? “今日你为何会去太渊宫?” 萧琛见她态度乖巧,心底的火气减了大半,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因为……臣女犯蠢了,听信了南锦宁的一面之词,误以为她将锦汐送进了圈套中。” 南瑾瑜叹息道,这种事情不会在发生第二回。 虽说她安然无恙,但其间凶险她这会儿心里还忐忑,若是真被江阳郡王那个变态带走了,她这会儿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知道自个儿犯蠢便好,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萧琛睨她一眼,轻飘飘的话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她一个活了三十几年的灵魂,突然被人当做小萌新,心里多少有点怪怪的。 “怎么?还不服么?” 见她又沉默了,萧琛的气忽然又不顺了。 原本留着她不过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过无趣,怎的进了趟宫,这只小狐狸便被些阿猫阿狗惦记上了,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碗里的肉,当他是死的么? “那不是……”老天爷,不如来道雷劈死她吧!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抿唇不语。 这妖孽今年不过二十而已,他自个儿明明也没有多大,却以这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来教训自己,她还要装的十分乖巧,当真令人头秃! “不是什么?” 幽凉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更多的是不悦。 就像自己养的宠物突然不那么听话了,表面的乖巧终究只是装出来的,只有藏着的尖牙和爪子依旧锋利。 “臣女纵使心再大,今日之事也只有后怕,日后断不敢再自作聪明了。” 南瑾瑜觉得这妖孽似乎又要炸毛,赶紧顺着毛捋捋,脸上却憋着几分莫名的笑。 这妖孽是将她当成了一只宠物么? 不过宠物也好,起码没有什么感情纠葛,她心里倒是踏实得很…… “哼!你且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妖孽傲娇的睨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道:“白家的信你可看过了?有何想法。” 西北三十万军权本就不能长久,依着那个人的性子,捏在谁手中他都会寝食难安,因此交出去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只是今日的状况,比他打算的早了几月,耽搁了不少事儿。 “唔,看是看了……” 南瑾瑜挠头,转身从抽屉角落翻出来那枚火漆封筒,拆开取了信笺递过去,“上面啥也没有。” 这才是谈正经事的样子嘛!好好谈,谈完了赶紧回去,姑娘还要睡养颜觉呢! “同是白家后裔,你这脑子如何就……” 妖冶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南瑾瑜纠结的小脸,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将她的手拉过来。 黑暗的房间只有窗前的一片月华照进来,他的脸此刻背对着光显得忽明忽暗,却莫名带着惑人心神的迷蒙魅惑,再加上他身上的幽幽冷香,厚重的曼陀罗香气都掩盖不住,一阵更胜一阵,直往南瑾瑜鼻尖钻。 他的手凉凉的,是因为体内真气的缘由么?难怪那日温泉中泛着这么多水雾,明明是温泉池子周围却是凉凉的湿气。 只不过好端端的说着话,他怎么就突然拉了自己的手? 南瑾瑜用力眨了下眼,转过眼凑近几分,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拉着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忽然灵台清明,五感瞬间回归。 “痛!” 惊呼声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南瑾瑜的视线聚焦在眼前,发觉萧琛拉着她的手往信笺上一抹,血滴在那张质地略厚的纸张上,忽然显现出了字迹。 “白家的密函,自是要白家人的血才打得开。” 萧琛淡淡道,将手中信笺一甩,厚厚的黄柏纸迎着空气展开,血线诡异的顺着纸张的脉络延展开来,直至最后血色淡化消失,字迹才完全显现出来。 “可我不知道啊……” 南瑾瑜嘬着自己刺破的指尖有些心虚,试图避开他那双过分勾人的眸子,伸长了脖子去看信纸上的字。 身边忽然多了张放大的脸,素白的小脸上,鬓发的细碎绒毛清晰可见,灿若星辰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清新的味道着魔般往脑子里窜,萧琛微怔,不动声色将信笺往左边挪了些。 “那你知道什么?” “唔,我知道……” 南瑾瑜的视线顺着信笺转动,信的内容没什么稀奇,大致便是她的亲舅舅西南督统白城安问她要不要回白家去云云,视线忽然停住了。 猩红的唇,白得几近透明的肤色,以及微微敛着的目,好想咬一口,尝尝味道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南瑾瑜很快回神,意识到自己为了避开视线反而和他凑得太近,猛地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差点被美色诱惑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那她的小命就该真的没了! “知道什么?本殿看起来很好吃么?” 萧琛将信笺递到她手中,唇角微微勾着,恶劣的心情似乎有所缓和。 这只野狐狸蠢是蠢了点儿,不过好歹不瞎。 “啊?吃、吃什么?” 南瑾瑜被问得脑子瞬间短路,想到刚才的情形猛地咽了下口水,结果正对上萧琛戏谑的眸,突然脸爆红。 完了完了,她中毒了! 这妖孽道行太深,撩得小姐姐心花怒放不能自已,要不是她的意志力还算强大,这会儿只怕早就嗷嗷叫着扑上去了…… “你想吃什么?” 萧琛挑眉,银色的身影忽然靠近几分,几乎和她面贴面。 “吃……啊!” 南瑾瑜原本就倚在榻上,方才为了避开他已经跪坐着往后仰倒了十几度,这会儿被他猛地一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往后一躲就倒在了榻上,并且双腿保持这跪坐的姿势,险些将腰给闪了。 “噗嗤!” 萧琛见状笑开了,见她狼狈的倒在榻上,既没有伸手拉她起来,也没有要起身避开的意思,反倒是兴味的凑近几分,似乎在欣赏她此刻的神色。 “腰折了……” 南瑾瑜龇牙咧嘴揉着腰,一是被刚才倒下瞬间的失重吓的,但更多的是为了掩饰此刻尴尬的距离。 她跪坐着往后倒下去,如果不翻身或者借助外力的话,根本就起不来,且不说这姿势是不是雅观,单单这妖孽倾身靠过来的距离,便让人浮想联翩,饶是她再怎么见过大场面,也有些抵挡不住这种暧昧肆意滋长蔓延的态势。 “折了你就说不出话来了。” 萧琛垂眸扫了眼,素白的中衣穿得一丝不苟,腰身很细,不盈一握。 南瑾瑜没想到他居然能反驳得一本正经,心底忍不住暗骂一声,面上却笑得十分无辜,“烦请殿下拉我一把,起不来了。” “不拉。” 萧琛拒绝得干脆,指节分明的手搭上她颈间的脉搏,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他眼底变幻的神色。 这丫头年纪虽不大,心智却比常人强上几分,闻了这么久他身上的香居然还能保持灵台清明,也算是个异类了。 丝缎般的墨发垂下来,落在脸上有些痒,浓郁的曼陀罗香混合着奇异的冷凝香,让南瑾瑜有些犯晕,一如那夜在温泉寓所中,她失去神智时的情形。 “呃……殿下是在探我的脉么?” “嗯。” 猩红的唇微动,放松的姿态忽然明抿成一条线,看样子江阳郡王所言不虚,她体内当真是有内力的。 “那我睡会儿。” 南瑾瑜微微侧过脸,避开扫太过浓烈的气息,直接闭上了眼。 眼不见为净,实在不行她便只能心中默念大悲咒了,这妖孽是恃美行凶却不自知,真是造孽啊造孽! 半晌,面前的馥郁香气变淡,压迫感骤然消失,南瑾瑜睁开眼,瞥见萧琛立在一旁,无论是心情还算面色都极差。 “殿下,臣女有何不妥吗?” 南瑾瑜摸鼻子,问得小心翼翼。 自打她穿越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医术只适用于正常疾病,而这架空异世中的许多存在即合理的东西却根本没辙! 萧琛抿唇,沉吟片刻后,忽然抬手凌空一抓。 这妖孽要杀她? 南瑾瑜脸色骤变,翻身便往窗外一跃,只要她翻出去闹出点动静来,兴许便有人能听见,总好过夜深人静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儿吧? “嗤!” 冷冰冰的轻嗤声如影随形,半空中跃起来的南瑾瑜忽然陷入馄钝中,近在咫尺的窗户扭曲瞬间变形,变成了江阳郡王那个变态的脸。 “妈耶!” 南瑾瑜尖叫,脑袋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之类的东西,但身体还是下意识的去回避了那张扑簌簌掉粉的脸。 紧接着胸口一阵钝痛,她整个人如同面饼似的被自己拍在了窗棱柱上,在看窗户依旧是那个窗户,敞开着,仿佛外面就是自由。 “逃呀?怎么不逃了?你接着逃。” 微凉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南瑾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撕拉!” 裂帛的声音很是刺耳,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年久失修的窗棱柱挂住了她的衣襟,半幅衣裳从腰带裂到了领口,碎布般挂着,破为碍眼。 萧琛:“……” 南瑾瑜:“……” 有片刻的沉默,南瑾瑜才反应过来,扯了个毯子将自己裹起来,面色古怪道:“戏弄人好玩么?殿下答应过不杀臣女的。” “你以为本殿要杀你?” 萧琛眯了眯眼,反应动作都挺快,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就是这个习惯了撒娇躲懒逃命的性子,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 “不是吗?” 南瑾瑜挺直脊背理直气壮的瞪过去,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些,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的一幕,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没骨气的缩了下肩膀。 “哼!你以为本殿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萧琛冷声道,修长的指尖再次搭上她的脉搏,沁凉的真气顺着她的手腕散到了四肢百骸。 “阿、阿嚏!” 南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忽然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动,燥热强悍又无比霸道,仿佛沉睡许久的猛兽,碾压着她的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血管。 燥热感渐渐从发烫的温度转变为灼烧感,南瑾瑜觉得她周身血的液都快沸腾起来,追寻着体内那一丝丝沁凉的真气,像是要将他碾成齑粉才肯罢休。 “果真如此。” 冰凉的手瞬间收回,萧琛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看样子像在犹豫什么。 少了那股沁凉的内力,南瑾瑜体内涌动的气息才渐渐平静,半晌她才缓过来。 “可我为何感受不到我体内的内力?我可以像青衣那般在屋顶上飞吗?” “能。” 萧琛被她问得烦了,不肯多说半个字,顺手将人一提,足尖点地便上了屋顶。 月华落在两人身上,月下仙画中人。 几个呼吸之后,两个人已经到了那日的温泉寓所,南瑾瑜还处在发懵的状况,已经被萧琛带了进去。 这速度,简直堪比坐火箭啊…… 南瑾瑜心中惊叹,沉浸在自己白捡了身内力的喜悦上,转眼“噗通”一声,已经被扔进了温泉池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南疆巫族,自古以来便有天选圣女一说,本以为那些神乎其神的皆是传说,不想竟然是真的。” 萧琛立在岸边,深远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如常,只是慢条斯理脱衣裳的动作,却看得南瑾瑜炸毛。 “哎哎哎……殿下你、你、你干吗脱衣裳?” 南瑾瑜刚在水底游了一圈从水中探出个脑袋来,便听见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通话,但是这脱衣服的动作却完全刺激了她的神经。 “不脱了如何下水?” 萧琛睨她一眼,神色镇定的转开。 “下水做什么?” 南锦瑟自知她身上的夏裳中衣质地本就薄,这一沾水更是透明得像张乱针绣用的磨砂布底子,猛地双手抱肩缩回水中。 “你说做什么?” 萧琛答得没心没肺,纯粹拿她的紧张当做了消遣。 要保住她的小命,还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真不知这小狐狸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还是如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这般单纯呢! “做……” 南瑾瑜咬唇,心知与这妖孽拌嘴亏的终归是她,只能暗骂这家伙不要脸,却没胆子再说什么。 墨玉的温泉池子奢华却压抑,烛光再亮也映照得屋内暗影憧憧。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十分消磨人的意志,直到岸边传来有人入水的声音,她依旧没胆子抬头看上一眼。 温泉水一阵一阵荡漾开来,随着人走动的幅度扩散,南瑾瑜觉得周围的水温在急剧下降,忽然体内那股燥热的真气又涌上了头顶百会穴,像是在对抗周围的寒意。 偷偷看一眼,墨黑如缎的长发散开,衬得凝白如玉的肌肤有些刺眼。 唔,果然如她所想有腹肌,对称的八块,漂亮得极其符合解剖学的标本示范…… 南瑾瑜摸摸鼻子,确定自己没流鼻血,往后退了退。 这妖孽当真是习惯了恃美行凶,才能这般从容淡定的吧? 教她一个母胎solo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冷静? “再躲,我便将你倒挂在房梁上。” 愠怒的声音听起来透心凉,南瑾瑜后退的脚步顿住,心情复杂又纠结。 “啊?” 南瑾瑜抬头瞥了眼房梁,想了想自己这身完全称不上蔽体的衣裳,强行定在了原地。 倒挂?开什么玩笑呢? 城会玩,我这乡下来的啥也不懂! “我就当你听明白了。” 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悦,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放眼整个大燕,能对他避如蛇蝎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丫头了吧? 求自己救她小命的时候万分狗腿,一旦没用了便比谁都着急撇清关系,还真个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 听说,她觉得嫁与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无甚差别,原因是无论嫁与谁,做妻皆会看着一房又一房的妾氏进门,做妾便是整日与人争抢,这么一看倒是个心底明镜儿似的明白人。 这番言论虽称得上惊世骇俗,但却字字珠玑。 “哦……” 南瑾瑜眨了眨眼,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原以为她起码会正儿八经嫁给这妖孽才需要面对那些让人脸红心跳走肾不走心的事情,如今看来似乎也太早了,这大燕民风开放到这等地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你闭眼作甚?” 幽凉的声音近在咫尺,萧琛眯着眼看她,见她唇角咬得发白,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啊?不闭眼?不闭眼……” 南瑾瑜慌了,睁开眼便发觉那妖孽勾着唇,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似乎在欣赏她的窘境。 你大爷的! 南瑾瑜怒了。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特么的好歹给老娘留点儿余地,逼急了……咬你信不信? “如何?” 猩红的唇凑近几分,一改之前的古怪复杂,妖孽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像是在等着她乖乖就范,撩得人心底抓狂。 “……” 南瑾瑜懵了,脑海里乱糟糟的回想这前世一些关于情感教育方面的知识点,却发现,脑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解剖学上的知识点,她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 看这妖孽一副等人撩的样子,是想要她主动些? 真是气死人了,吃肉特么的还希望肉卷吧卷吧主动送进你嘴里? 真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啊? “怎么,又后悔了么?” 萧琛似乎有些不耐烦,漂亮的眸眯起来,危险又惑人心神。 本以为这丫头是个脑子清醒的,不想竟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这毒太过霸道…… “我不是!我没有!”南瑾瑜将头摇成拨浪鼓。 想到这货威胁她将她倒挂在房梁上,就整个人都觉得透心凉,就当眼前这张脸是个大猪蹄子,别的不会,上嘴啃上几口总没有问题。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吧? 管他应该怎么做,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就是了! 想到这儿,南瑾瑜心一横脚一跺,深吸几口气缓解心底的紧张,伸手捧住眼前那张妖孽脸,踮脚便直接凑了上去。 室内一角,琉璃花灯猛地爆了下,火星飞溅。 屋顶上的夜白默默拎起青衣的衣领,飞身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才放下。 氤氲的雾气笼罩住温泉池中泛起的水汽,悬浮的水汽骤然凝结成冰,彻骨的寒气释放出来,震惊惶恐并着排山倒海的汹涌杀气扑面而来。 南瑾瑜感觉指尖触到的肌肤已经凝成了霜,瞬间冻到麻木却又来不及收手,整个人再次陷入馄钝中,一切似乎都成了慢镜头。 “高估了你的定力。” 南瑾瑜隐约听到他在耳边说了什么,但是又听不真切,脚底生出的寒意将她一瞬间拉进冰雪的世界中,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冻死。 身体强大的应激反应逼迫体内隐藏的力量猛地冲向天灵盖,与之前涌动的灼热内息不同,这一次她体内的力量像是火山喷发般,她能感觉到自己整皮肤都在燃烧,炙热的岩浆几乎煮沸了她的血液,顺着奇经八脉流淌到四肢百骸。 萧琛迅速点住她周身几处大穴,将寒冰真气灌进她经脉中再凝结成冰针,控制灼热内息涌动的方向。 困住的内息如同一只疯狂的斗兽,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试图冲破各处束缚,爆裂的痛感伴随着忽冷忽热的内息冲击,几乎将南瑾瑜撕扯成碎片。 灼热的气息渐渐将浮冰冻结的温泉水面融化,每当她感觉体内的炙热气息即将冲破重围活得自由时,便又有新一轮的寒冰真气重新在穴位处凝结成冰针,骨血生出的痛感让人意志溃散,虽然身处馄钝中,却依旧阻挡不住彻骨的痛。 “痛……” 微弱的声音透着几分哀怨,南瑾瑜神色迷惑的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清。 “知道痛就别犯懒,冲破阻力便自由了。” 混沌的空气中隐约有声音传来,南瑾瑜用尽全力只能眨了眨眼,不知道这妖孽现在对她施展控制术做什么,但是对他的话依旧深信不疑。 挣扎挣扎挣扎,涌动的灼热内息越来越强,夹杂着浮冰的温泉水已然融化殆尽,水温不断攀升,直至翻滚发烫。 玉白的身影已经被滚水灼得发红,绸缎般的墨发冻结化开再冻结再化开,空气中的水雾渐渐成了水蒸气,按在她百会穴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 “呜呜……” 南瑾瑜瘪嘴,馄钝中拼命挣扎,一次又一次,从一开始的只能稍微动了动眼皮,到后面能自如的活动身体呼吸,她几乎费劲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胸中翻涌的灼热内息彻底爆开,铺天盖地的岩浆将她包裹进去,却没有想象中的滚烫灼热,反而闲适非常,四肢百骸的冰凉气息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嘭!” 爆炸的声音传来,躲在远处树梢上的夜白惊呆了,再看青衣,已经先他一步飞身回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只能硬着头发跟过去瞧瞧。 南瑾瑜是被吓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她面前还是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只是他的脸似乎更白了些,唇色绯红,像是染了血。 “殿下……”南瑾瑜动了动嘴。 “姑娘,你没事吧?”方才那一声巨响是怎么了? 青衣急的在房外团团转,但想到主子也在里面,便不敢贸然进去。 “我没事。” 南瑾瑜有些怔然,感受到自己灵台清明,精气神似乎都提升了不止一个境界,心底惊叹,她这是传说中的打通了奇经八脉顿悟了么? 赶过来的夜白正好听见这一句,提着青衣转身就走了,这回走的远了些,隔了整整一个院子。 “真是没想到,平日里怕疼又犯懒的吃货性子,竟然也能凭毅力冲破百会穴三花聚顶,就是这脑子着实笨了些。” 幽凉的声音依旧透着十足的慵懒,只是细听便不难发现,这妖孽此刻气息极其不稳,弱得就像水中浮游,一击就散。 “我哪里笨!” 南瑾瑜立刻反驳道,有种被人戳中心思的不爽。 “嗤!” 萧琛将人往怀里一带,踩着已经炸成个大坑的温泉池底,转身到了岸上。 瞬间失重的南瑾瑜不由得将手往他颈上一环,这才想起来之前她似乎正捧着人家的脸想往上亲,一张脸瞬间烧成了秋海棠,火得透彻。 还、真、的是挺笨的…… 南瑾瑜盯着地面的墨玉砖数碎冰晶,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躲一躲。 这妖孽只是想帮她解开体内封印的内力,她却以为人家想睡她,这个智商真的没谁了! “现在才想起来?” 萧琛见她低头装死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且不说这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豆腐渣,单就人品而言,在她眼里自己便是那般行事不磊落的宵小之辈? “咳!” 南瑾瑜掩唇低咳,这会儿松手也不是抱紧也不是,总归都不是,只能由着萧琛将她带回榻上。 依旧像那日喂药般,他躺在榻上,自己坐在他怀里,这便当真是只宠物的待遇吧…… “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这般霸道的内力,虽然这次捡了条小命,但是日后发作起来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你若不勤加练武反而日日偷懒,那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修长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玉白的肌肤被滚烫的水灼得通红,此刻还带着过高的温度,整个人都如同置身桑拿天般在疯狂冒汗。 “你手怎么了?” 南瑾瑜的视线被他异常的肤色吸引,抓起他的手握了握,又摸摸他的额头,烫得令人发指。 “无事。” 萧琛淡淡道,眸子睨着她绞在一起的眉毛,忽然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小小年纪皱什么眉,与其操心别人,不如……” “喝茶。” 南瑾瑜根本没听他碎碎念什么,顺手倒了杯凉茶递过去。 萧琛愣了下,就着她的手喝起茶来,既然她这般坚持,递到嘴边的茶便喝上几口,只是不知道白家人和南疆巫族有何牵扯,居然会这般霸道的禁术。 “再喝一杯。” 南瑾瑜见他脸色稍微恢复了几分,便索性端了茶壶往杯子里加茶,根本没打算听他的意见。 萧琛:“……” 转眼半壶茶下肚,南瑾瑜这才将手中的茶壶和杯子放下,又拿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不似方才那般烫的吓人,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在担心我?” 萧琛睨着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差点儿死了的人是她自己,她却有闲工夫来担心别人! “嗯。” 南瑾瑜答得自然,端起茶壶便往嘴里喂,在她眼里丝毫没有淑女形象这回事。 “唔,那你可以起来了。” 萧琛睨着她,白玉般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绯红,眸子往她身上淡淡的一划,努了努嘴。 “等我……” 南瑾瑜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如遭雷劈,这鸳鸯戏水的肚兜是特么谁翻出来给她换的? 关键是她之前跟着绿梢绣得跟只鸭子似的玩意儿,简直丑到不忍直视! “等你喝完,我怕你会抓狂。” 萧琛笑得十分露骨,想不到传闻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的南家嫡女竟然连刺绣都不会,这一对肥鸭子烤着吃大概是不错的。 “……” 南瑾瑜懵了,条件反射的想扯衣襟却忽然想起来先前这衣襟似乎便已经碎成了破布条,再看挂在屏风上的巨大袍子,恨不能直接晕死过去算了。 “你若是现在晕了,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戏谑的笑再次浮现在那张妖孽脸上,萧琛仔细端详着眼前因为窘迫和慌张变得越发艳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眼光还不错。 虽说这幅小身板儿确实干瘦了些,不过肉可以长,丑却是不可逆的…… 南瑾瑜瞪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柔若无骨的搭上他那张妖孽脸,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来,“殿下,你若是不想让夜白他们都知道你喜欢将人倒挂在房梁上,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个无耻的丫头……” 萧琛愣了下,随即开始磨牙,笑得阴恻恻的。 “彼此彼此,臣女也是认识殿下之后才变得这般无耻的。” 南瑾瑜皮笑肉不笑,反正这货不打算杀她并且还要好生养着她当个药引子,之前误会了他想对自己做点儿什么,现在看来都是她想多了。 这妖孽心里指不定比谁都洁癖,精神洁癖的人,轻易不会沾染别人,否则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府上还连个夫人都没有了! “但愿你练功像耍嘴皮子这般利落!” 萧琛抬手,挂在屏风上的外裳便悠悠飘过来,兜头落在了南瑾瑜身上。 “唔!”南瑾瑜扯下衣裳将自己裹起来,笑得一脸真诚,“那是自然,臣女最惜命了!自是不会辜负殿下的救命之恩。” “哼!” 萧琛将脸转开,留下个傲娇的侧脸。 分明就是个唯利是图狡诈如狐的坏胚子,居然有脸天天将报恩挂在嘴边上,真不知道她这张嘴骗过多少个无知少年! “咳咳!我说的是真的啊!” 南瑾瑜尴尬的摸鼻子,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却发现他此刻翻涌的气息比表现出来的更加糟糕,说是气若游丝也一点儿不为过。 “你回去吧,药暂时不用吃了,若是想知道南家为何利用你,去问问府上的四姨娘便会有答案。” 萧琛说完,仿佛不再打算搭理她,直接阖上了眼睑。 南瑾瑜偏着脑袋看他,抓了只手探了探脉,确定之前的想法,转身蹦到了地上,“睡吧,我不走,我守着你。” 第54章 双生妖莲 萧琛闻言哭笑不得,眯眼看她,正好对上那张态度认真的脸,道:“内力损耗过大,真是半点儿也动不了。” “……” 南瑾瑜动了动嘴没吭声,发觉这妖孽正一脸看戏的模样,这人真是将死人气活的本事。 不就当个丫鬟么?老弱病残确实需要人照顾。 成套的衣裳整齐摆放在柜子里,一如既往皆是各式银色袍子,随手取出来一套,南瑾瑜突然想到太子与南琯琯的事情,顺嘴问道:“殿下可知南琯琯与太子有染一事?” “嗯,昨日在宫中若不是江阳到了,你大概就成南琯琯手里的药人了吧。” 萧琛淡淡道,江阳那个家伙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手段比起南琯琯来却称得上仁慈,南家出了个这般狠毒的女人,想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后南国公自己都会后怕。 “臣女有一事不明,太子与未来宫妃有染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会如何?” 南瑾瑜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制度与规矩,也摸不清朝局立场。 “传言而已,做不得数,太子落个风流的名声,南琯琯哭上一哭,照样还做她的宫妃。” 萧琛微微侧脸,见她捧着衣裳踌躇不前,笑道,“这衣裳湿透了,怕是年纪大了骨头会疼。” “哪里用得着等年纪大?变天儿就会疼!” 南瑾瑜捧着衣裳踢踢踏踏走过来,踮着脚尖往屏风上一搭,将榻上的人扶起来。 “是么?有什么说法?” 萧琛眯着眼,乖顺得像个提线木偶,似乎真的动弹不了。 面对这位大爷般堂而皇之等人伺候的主儿,南瑾瑜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能发作,毕竟人为了救她的小命这会儿正“虚弱”不堪,她既承诺了留下来照看,自然也不好再使唤别人,免得被人笑话! “说法倒是也有,不过大都是风湿作祟,还是仔细些。” 挣扎了未果,南瑾瑜只能硬着头皮干活儿。 不管湿透的中衣便往他身上套衣裳,乱糟糟兜头套了一层,便转身去拿梳子去了,等她再回来,发现那妖孽已经把湿透的衣裳换了新的,松了口气。 “你将袍带系成了什么?” 萧琛皱着眉重新整理中衣,脸上尽是嫌弃。 “蝴蝶结啊!” 南瑾瑜笑盈盈道,见他将带子散开又系成普通的样子,便好整以暇端着手看。 这妖孽养眼她是知道的,但是眼前的人这般养眼,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作为一个活了三十几年的女人,越看越觉得这妖孽只活在书里头,现实中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绝色容貌。 “外裳。” 素白的中衣衬着的那张妖孽脸少了许多魅惑气息,却多了几分出尘,明明只是简单的字眼,听起来也让人忍不住面带微笑。 “哦!” 南瑾瑜乖乖递上外裳,不想人家竟然伸个手等着她替他穿上,便暗戳戳开始磨牙,但是终归碍于颜面,给他穿了。 想到这几次见到的他的异能,南瑾瑜好奇道:“江阳郡王说殿下的异术是控制术,是时间控制还是空间控制?” 董家初见时,她看到的黑衣人悬空被遏住喉咙应该是空间控制,可是后面两次她自己的亲身经历看,却觉得他似乎不仅仅会空间控制,似乎还能放慢时间的流速,类似于将人隔离在一个慢速度空间里,一夕之间便能掌控人的生死。 “这种事情你倒是上心。” 萧琛低头,看着她散在肩上的墨黑长发,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许多人只知道我有空间控制术,却不知我能短暂延迟时间,并且,你不想知道为何读不了我的心么?” 南瑾瑜觉得有些迷茫,微微扬起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妖孽脸忽然变得魅惑起来,惑人心神的眸子一片墨黑。 “殿下,比起为何读不了你的心思,臣女更想知道我长得好看吗?” 萧琛的手顿了顿,指节分明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凑近几分,猩红的唇轻启:“你这定力,迟早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嘶!” 头发忽然一痛,南瑾瑜瞬间炸毛,原地蹦起来的同时,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连连后退几步。 这、这、这妖孽、居然可以操控人心! “很惊讶么?” 萧琛敛目,身上的衣裳已经整理得十分整齐,依旧是那张冷淡的脸,妖孽得令人尖叫。 “是……挺惊讶的!”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这样强大的一个人,幸亏她从开始便选择了站在他这边,或者说,他从开始就留了自己一条小命。 “江阳那个变态会易容术,并非利用人皮面具与道具易容,而是随即掌控五官的比例位置,小时候他曾经变成长公主的模样溜进宗学的澡堂子里偷窥女官洗澡,被沈大都督吊在树上打了一个月。” 萧琛点了点她眉心,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至少这丫头还算有点儿良心,没有用完他就跑,也没将他当成怪物退避三舍。 “噗!还真是符合他的为人……” 南瑾瑜摇头,这等皇家秘辛向来也只有萧琛这种身份才敢随口说出来当笑话听,不过江阳郡王其人,她还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你不好奇他与我有何纠葛么?” 萧琛坐在榻边,端了茶杯慢慢品,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拎着茶壶往嘴里灌,约莫也就这个丫头敢做这般不要命的事儿。 “不好奇,不想问,没必要。” 南瑾瑜摇头,看这两人不对付的样子便知道,他们素来不是什么好兄弟,相反的或许是利益纠葛欠了点个人情,所以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嗤!说你蠢吧,偶尔耍小聪明倒是很利索。” 萧琛摇头,递到嘴边的茶杯忽然被夺下。 南瑾瑜冲门外喊了一声,“夜白,拿药进来。” 夜白推门进来,不看自己家主子杀人的眼神,放下托盘便准备退出去,笑嘻嘻的娃娃脸在看到炸了个大坑的温泉池之时,也忍不住抖了抖。 真够彪悍的!南姑娘究竟对主子做了什么,竟能将这温泉池毁成这般? 南瑾瑜没注意夜白的眼神,拿了茶具收到远处,瞥见角落里的八角鎏金铜香炉里今日没焚香,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又嗅了嗅。 “殿下,这香炉里的香这般烈,是用来压制什么的香气?” “你觉得呢?” 萧琛扫了眼溜出去的夜白,又扫了眼南瑾瑜。 这丫头使唤他的人倒是很理所当然,想来娶回家倒也还不错? “唔,一开始臣女以为这香是药用的,只是这几次见却发现似乎不是,这里头的药材多半是为了调味用的,曼陀罗混合檀香这般浓烈的基调,寻常人闻一闻便晕了。” 南瑾瑜走回来,像是小狗闻路般,围着榻上斜倚着的人转了好几圈,无奈的摇摇头。 “我身体里的蛊叫祸心,原本这些年压制的还算妥当,不过前些日子少了味药材,最近发作得厉害了些,蛊毒发作之时,身上便会有浓烈的异香,寻常人闻了多半会迷失心智陷入癫狂。” 萧琛端起药碗喝了,好看的眉眼蹙起来,“糖吃完了。” “啊?” 南瑾瑜听得正出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搞蒙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先前在自己那儿得得软糖,嘴角抽了抽。 “不要芒果味,可以做些别的品种。” 萧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冲南瑾瑜招了招手。 “哦……啊!” 南瑾瑜瘪嘴,一副你是大爷都听你的模样,不情不愿的拖着脚靠过去,却被人猛地拽了手腕,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方才不是还很厉害的,这会儿又知道怕了?” 低笑声从头顶传来,滚烫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幽凉。 “怕、怕什么?你总不会吃了我。” 南瑾瑜浑身僵硬的趴在他怀里,双手撑在胸前,尽量将两人分开点儿距离,不过因为大半夜不睡觉再加上她这会儿浑身酸痛,这么做依旧是徒劳。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这只妖孽是不是真看上她了,但是现实很残酷,依着这货傲娇自恋的性子,约莫在这位爷心里他才是天下第一美,她这般庸脂俗粉的姿色自是入不了眼的,更别提旁的了! “嗯,就你这幅干瘦的身材,看着是没什么胃口,无从下口。” 萧琛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指尖迅速掠过她周身几处大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殿下……” 南瑾瑜发觉自己忽然动不了了,手腕上的力量也瞬间没了着力点,直挺挺陷进他怀里,有极淡的冷香扑面而来。 “我困了,既然你不肯回去,那就这么呆着吧。” 萧琛阖上眼,不管她崩溃复杂的表情,真的睡了。 不一会儿,头顶上便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果然睡着了! 南瑾瑜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合着她现在就一宠物么?醒着的时候顺顺毛逗逗闷子,睡觉的时候当人形抱枕? 抱枕就抱枕吧,总比暖床丫鬟强! 想到这儿,南瑾瑜心安理得闭上眼,睡了。 半夜好眠。 和上次不同,南瑾瑜没有被人打扰,一觉睡到了日山三竿。 小厨房的香味顺着窗户飘进来,八仙榻上的人鼻子动了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饭菜香气直往鼻尖里钻,榻上的南瑾瑜开始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好累啊,但是又饿。” “……” 青衣面色有些红,虽然她不知道姑娘和主子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夜白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来看,场面定是十分少儿不宜的。 “小姐快起来用午膳吧,都快午时了。” 绿梢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扶着南瑾瑜便往耳室去。 “哎哎哎……” 南瑾瑜拉住她的手,便揉着胳膊腿上的酸胀的肌肉边嘟囔,“真是个没良心的!” “啊?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绿梢以为南瑾瑜骂她,小脸纠结的定住了。 “姑娘没说你,行了,你去歇着吧,有事儿再唤你来。” 青衣接过南瑾瑜的手让她坐下,板着脸道:“姑娘还是好生坐着吧,奴婢伺候您。” 南瑾瑜抬眼便看到青衣脸烫的可疑,立刻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什么,顿时有点囧,“呃,青衣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姑娘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 青衣嗔怪道,面色更红了几分。 她虽在暗卫营里和小子们混的日子久了,这种事情耳濡目染自然听得也多,但是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难为情,也就夜白那个没羞没臊的整日对她讲,寻常侍卫也不敢这般造次。 “你听不懂……”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压低声音道:“你过来,探探我的脉。” “啊?” 青衣搁下铜盆,抓起南瑾瑜的手腕,脸上的羞赧顿时变成了震惊,一脸见鬼的看着南瑾瑜,“这、这是……” “如你所想,托你主子的福,我命大还活着。” 南瑾瑜活动了下筋骨,不管她精彩纷呈的表情,自顾自洗漱起来。 半晌,青衣才从南瑾瑜体内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咽了下口水追问道:“那上回……” “哦,你家主子要我点东西做药引子。” 南瑾瑜毫不避讳道,青衣是个明白姑娘,昨儿夜里她担心自己安慰不顾礼数冲过去那时,她便知道这个丫头可靠,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所以你们……” 青衣震惊的瞪大了眼,一副见鬼了的神色,显然这事儿误会还挺大的。 “简单的就像你和我。” 南瑾瑜拍拍她肩膀,径直走到桌前用膳。 为了日后误会省了不好解释,不如直接说个明白。 青衣跟出来,板着的小脸变得复杂又担忧,愁眉苦脸道:“那……姑娘是不是该担心下未来该如何打算?” 主子既拿了三十万兵权换了她,那陛下那里便不可能再将姑娘嫁与旁的人,可若是主子对姑娘根本就没存了那样的心思,那一个姑娘家日后该何去何从? “不用嫁给江阳郡王做妻做妾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南瑾瑜见她担忧的小脸,笑得十分轻松。 从前世的无数养宠经验来看,这年头做一只宠物绝对比做媳妇儿来得清闲,不用费尽心思去争宠抢男人,便有人主动往上拿热脸贴,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她也不敢指望这个时代能有哪个男人会沉迷她的美色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般理想化的美好爱情,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是不存在的! 与其为了个男人伤心哀怨,不如就履行一只宠物的职责,过得舒坦又开心,何乐而不为? “主子可不是江阳郡王……” 青衣腹诽道,但是就算主子再好,姑娘心里想要的一人心,只怕也是难上加难的,所以她只能将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免得惹人伤神。 “是是是,你家主子和那个变态不同,他天下第一美,行了吗?” 南瑾瑜吐了下舌头,埋头吃起东西来。 午膳后,她将昨日在太渊宫发生的事简单和青衣说了个大概,准备去四姨娘院里走一趟。 收拾妥当,南瑾瑜领着青衣和绿梢准备出门。 躲在屋檐下的红菱立刻厚着脸皮跟上来,笑得一脸谄媚。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呀?奴婢的活儿干完了,也想跟着去呢!” “红菱!你就不能消停些?” 绿梢瞪她一眼,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顿时对她失了最后一丝好感。 昨儿小姐在百花宴上艳惊四座的传言今儿传遍了整个燕上京。 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大打出手争抢小姐,最后永宁侯世子当殿失仪被罚,江阳郡王倒是仗着太后娘娘的懿旨撑腰,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如今南家要与沈家联姻了! 这等根本算不上喜事儿的事情,偏生这个眼皮子浅的红菱眉飞色舞,这会儿子见小姐要出门,便厚着脸皮要跟去,鬼都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滕妾那回事儿呢! “让她跟吧。” 南瑾瑜扫了红菱一眼,便径直往前走去。 小小一个国公府中,四处都是眼线,与其讳莫如深藏着掖着,不如就敞开了让她们窥视,免得从中再生出事端。 “是,小姐。” 绿梢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话让开路,任由红菱跟了。 绕过后花园,湖东边便是四姨娘的听雪苑。 南瑾瑜扫了眼牌匾,名字倒十分素雅,只是这院子又小又破,竟然比清风苑有过之而无不及。 “奴婢见过大姑娘!” 不等南瑾瑜一行人踏进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便跪了一地。 “起来吧,四姨娘在吗?” 南瑾瑜端着架子道,丝毫没把那些下人凶神恶煞的眼神放在心上。 “大姑娘,姨娘请您进屋里去!” 金铃打了帘子钻出来,看南瑾瑜的眼神透着欣喜。 “嗯。” 南瑾瑜扫了眼衣着朴素的小丫头,径直进了里屋。 青衣见红菱探头探脑想混进去,朝绿梢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便叉腰一横,将后面的人都拦在了外面。 “这屋子那么窄,都往里头挤什么?外面儿待着!主子传唤再进来伺候。” 红菱急的跳脚,想推开绿梢往里去,不想绿梢拉长了脸,纹丝不动。 “你个小蹄子长脸了是吧?不就是得了些赏赐么?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也就你能得意成这样!” 红菱向来是个嘴利的,以前仗着在三小姐院中得宠,欺负人的事也没少干,如今她这般蹦跶,反倒像个跳梁小丑,身边挤挤挨挨的下人一下子散尽了,谁也不想因此惹得一身骚。 “我如何不用你管,你且管好你自个儿便是了。” 绿梢听惯了她出言讽刺,对此根本无动于衷,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正房。 绕过屏风进去,室内的古朴风格便与燕京繁华的陈设截然不同,鲜艳的色彩处处透着异域风情,只是因为过于原生态,再加上年久失修便显得越发破败。 内室有人迎出来,素服素钗。 “妾身见过大小姐。” 四姨娘穿了一身扎染布料的裙子,手里还拿着卷书,根本不像生了两个半大孩子的娘,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姨娘多礼了,不必拘谨。” 南瑾瑜见到她之后,心底的疑惑便解了大半。 这具身体的生母是西南白家的独女,再看这四姨娘的打扮,多半和她的生母有些渊源,因此才会让锦汐提醒她百花宴上不可张扬的吧? “大小姐……真是像啊!” 四姨娘上下打量了一会南瑾瑜,眼眶忽然湿了,捏着书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这样的眼神南瑾瑜并不陌生,先前永宁侯夫人也是这么看她的,想来她这张脸与她的生母长得有七八成相似吧。 “姨娘认识瑾瑜的生母么?” 南瑾瑜瞥了眼窗外,听墙角的人不少。 青衣立刻会意,衣袖一挥,便有大风刮过将窗户合上。 或许因为窗户关上力道太猛,主屋外的墙角下的丫鬟婆子皆来不及躲避,瞬间一片哀嚎,有人撞了眼睛有人磕破了鼻子,还有更惨的被踩了脚整个后仰砸了头,但碍于青衣是个霸道得连刘嬷嬷都敢打的,一个个便敢怒不敢言,憋着一肚子气灰溜溜走了。 “大小姐,妾身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啊!” 四姨娘放下手里的书,面对着这张脸久久不能镇定,她以为这辈子便只能这般勉强度日,不想小小姐还活着! “你说什么?” 南瑾瑜握住她的手,堪堪止住她颤抖的动作,眉眼中闪出几分厉色。 四姨娘愣了下神,眸光定定的放在南瑾瑜握着她的手上,想收回的动作生生止住了。 “小姐当年死的蹊跷,小小姐被朱氏藏起来,对外谎称夭折了,是以府上皆称朱氏的女儿南琯琯为大小姐,妾身找了很多年,却始终没能找到小小姐的下落,是我对不起小姐……” 苦涩的哭诉声传进耳中,南瑾瑜见四姨娘定定的看着自己,仿佛知道自己能听见她的心声那般,震惊和阴谋感接踵而至。 大燕虽然民风开放国力强盛,但终归是封建制度的强盛时代,宠妾灭妻这般做法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南国公取了平妻朱氏,按理说便应当是人生圆满抱得美人归了,可是居然又让一个姨娘生下了庶长子南瑾宸,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况且,这四姨娘居然还是正妻之一的婢女…… 难道当真是为了争宠所以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么?为了那么个花心的男人值得吗? “所以你为何会生了庶长子?” 南瑾瑜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不若亲口问个明白! 四姨娘拉着南瑾瑜坐下,眼里含着的泪终究没有落下来,提起南瑾宸的时候,她微微笑了笑,握紧了南瑾瑜的手,依旧没有张口。 “那是因为,瑾宸与小姐你是双生子啊!瑾瑜是姐姐,瑾宸是弟弟,这是小姐取的名字啊……” 南瑾瑜几乎从主位上蹦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姨娘的眼睛,见她一双大眼睛里带着欣慰的笑意,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双生子么? 南瑾宸竟然是她的孪生弟弟?所以南瑾宸才是这国公府上的嫡长子!难怪他受南国公重视,自幼便当做国公府的继承人来培养,十五岁上已经在校场挂虚职,等着及冠便进军中深造么? “大小姐……您要不喝杯茶?” 四姨娘擦了下眼角的泪,倒了杯花茶递过去,“大小姐送锦汐的簪子很美,但是她年纪尚小又不懂事,这般贵重的簪子妾身给她收起来了,日后便请大小姐照拂她这个妹妹了。” “嗯,放心。” 南瑾瑜点点头,算是某种变相的承诺。 四姨娘母女在国公府仗着南瑾宸的受宠,日子也只是堪堪能过得下去,但是受人监视的日子谁过了十几年都会精神高度紧张,没崩溃发疯已是不易…… “多谢大小姐。” 四姨娘笑着点点头,欣喜的模样像个小姑娘般,从绣篮中翻出来个香囊,在衣裳上蹭了蹭才递到南瑾瑜面前。 “南疆的女子及笄后都会由娘亲手绣个香囊戴在身上,妾身这手艺比小姐自是天差地别,不过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便随身带着玩儿吧。” “挺好看的,这并蒂莲有什么寓意吗?” 南瑾瑜低头看了眼香囊上,绣的竟然是一朵双生并蒂莲,想起之前她注意过南瑾宸身上似乎也戴着一个,伸手去接过来。 手触碰到四姨娘那一刻,南瑾瑜微微顿了下,比起口述的事实,她更相信人心。 “白家世世代代皆出双生子,白大都督与小姐便是双生兄妹,当年小姐临产之际,曾有钦天监国师预言,阴年阴月阴日所诞婴孩乃大燕妖星,紫微星终将蒙尘暗淡,双生妖莲祸乱天下,千古基业将毁于一旦,生灵涂炭血流漂杵……” “简直胡扯!” 南瑾瑜猛地站起来,想了想又坐回去。 所以,南瑾宸明明是嫡长子,却只能对外宣称是四姨娘所出,比自己晚生几个月是庶长子,而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嫡长女便被人藏了起来,对外谎称夭折,一了百了…… “小姐病亡,白督统伤心欲绝,白家自此与南家断绝了一切往来。” 四姨娘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写满了哀伤。 她等了十五年,本以为瑾宸就快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不想却等来了小小姐还活着的消息! “白督统下月回京述职,已经托秦王传过信了。”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眼底露出几分怅然。 “真的?” 四姨娘噌的一下站起来,觉得自己表现的过分激动,又缓缓坐下,眼底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十五年来,她护着孩子提心吊胆小心度日,从未想过要替小姐报仇,如今…… “自然是真的,不过那些事,瑾宸他知道吗?” 南瑾瑜看着四姨娘,见她脸上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心下明了几分。 一个从襁褓中养大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在她心里只怕早已经将南瑾宸当成了她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拿生命去冒险,况且南瑾宸作为南府唯一的儿子,自是前途无量,何必去以卵击石呢? “他……不知道。” 四姨娘揪着帕子,脸上浮起十足的纠结。 “嗯,那便别告诉他。” 南瑾瑜叹了口气,但凡能活得轻松些,也没有人愿意选择痛苦。 “大小姐……” 四姨娘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豁达,震惊的神色半点儿做不得假。 南瑾瑜笑了下,手指尖沾水在案几上写了句话:我既是姐姐,那便让他活得轻松些吧!对了,姨娘可听说过一种名为祸心的蛊毒么? 四姨娘的神色忽然从感动变成了震惊,她急急忙忙拉过南瑾瑜的手,看见她手腕上那道已经不起眼的疤痕后,顿时面如死灰,点了点头。 “怪我都怪我……” “怪你什么?” 南瑾瑜不理解四姨娘的喃喃自语,索性拉着她的手问起来,看样子四姨娘知晓她有读心术的,那么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是不是也有点儿什么不同呢? “瑾宸那日说秦王殿下似乎对你有意,我便应当上心些去寻你,都怪我疏忽了……南疆巫族,擅蛊用毒祸人心,祸心本是族中禁术,整个巫族只有圣女及其传承者才会使用,旁的人沾染便身死,此蛊毒狠辣异常,是以被列为十大禁术之首,沾染者哪怕没有立刻生死,艰难续命也是枉然。” “可有何解?” 南瑾瑜镇定自若,好奇心驱使她刨根问底,毕竟她如今的小命捏在那个妖孽手中,若是能解了他的蛊,那她便自由了! “祸心是血咒,以下蛊之人的生骨血入药,若法子得当,自然便能解,不过秦王殿下身上的祸心……有些不同,施术之人并非下蛊之人,其中凶险又增加一层,就算拿下蛊之人的生骨血入药也未必可解。” 四姨娘拉着南瑾瑜的手反复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她的眉眼,见她气色红润不似失血过多那般病态,才松了口气。 南瑾瑜忍不住抖了抖,难怪先前问那妖孽是不是要拿她入药时,他说自己活得不耐烦了,生骨血入药,就算不知道那个所谓得当的方法,听起来也定不会是什么舒坦的死法儿! “为何不同?” 南瑾瑜追问,心底泛起阵阵波澜。 原来那妖孽身上的蛊和她亲娘有渊源,难怪他会突然出现在董家,顺带救了她的小命,一切不过是为了解药吧? “那祸心蛊,不是小姐下的!却是用了小姐的血做引,事到如今,大小姐只怕也已经知晓其中隐秘,但是妾身却无能为力……” 四姨娘面露颓丧,白家为了摆脱巫族的掌控,已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圣女嫡亲一脉依旧存活,只是如今却分不清究竟哪一脉才是正统! “嗯,姨娘你也别太忧虑了。” 南瑾瑜拍拍她的手背,唤青衣进来。 “姨娘,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心意,还望姨娘好生养着身子,若是药材不够随时去清风苑支取便是。” 青衣放下手中盒子,而后一一打开。 盒中珠玉不多,聊表心意。 药材却是各种各样数不胜数,皆是些贵重罕见的药材,寻常人有银子也不容易买得到。 “多谢大小姐!妾身这病也有些日子了,劳大小姐破费了。” 四姨娘喜上眉梢,将这些熟悉的东西摸了又摸。 生病是假,不愿意出门是真,这么多年她都是侍弄花草度日,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她心里便越发没了盼头。 “姨娘客气了,锦汐十分乖巧,若是无事便让她多来我那儿坐坐,今日便不叨扰姨娘清净了,改日再来。” 南瑾瑜说得疏离,掌中的香囊却已经装进了袖袋中。 难怪她看南瑾宸那个逗逼觉得顺眼,难怪他对自己似乎也有些奇怪的袒护,难怪他们长得有些相似,原来竟然是血亲…… “妾身送送大小姐。” 四姨娘笑得诚心,不管青衣狐疑的表情,跟在南瑾瑜身边走了出去。 绿梢一直守在主屋门口,并着四姨娘身边那个叫金陵的丫头,两人拦住了外面探头张望的一众丫鬟婆子。 “外头风大,姨娘回吧。” 南瑾瑜面色如常,领着人往外走。 这边前脚刚走,那边便有人匆匆去了牡丹苑,将南瑾瑜去过的事一五一十禀了朱氏。 “夫人,事情便是如此了,奴婢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唯有那南瑾瑜仿佛很是照拂四姨娘,送了她许多药材。” 张婆子跪在地上,谄媚的神色与她女儿红菱如出一辙。 “南瑾瑜院中的药材都哪儿来的?” 朱氏摆弄着手上新涂的鲜艳丹寇,漫不经心道。 四姨娘不过是国公府一条夹着尾巴活了十几年的狗,难不成事到如今还怕她敢反咬一口么? 没有国公爷的宠爱又没有母家可倚仗,不过是凭着南瑾宸那张牌活到了现在,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回夫人的话,大姑娘院中的药材似乎都是秦王殿下差人送的,不过只见她喝了几次,便没再喝了,都是些补身子的药。” 张婆子答得顺溜,她这个大厨房的管事可不是吃素的,诺大一个国公府,府中上下几百号人每日三餐用了什么皆逃不过她的眼。 “哼!果然是个狐媚子生的小狐媚子!凭着那张脸,便能引来这般多祸端,真当这国公府的面子是纸糊的么?” 朱氏骂道,脸上的笑意变得扭曲又丑恶,周围的丫鬟都吓得退了退。 “夫人说的是啊!这南瑾瑜也太没规矩了,红菱在她院中守了这么多日,整日都说她恃宠而骄,不将夫人和小姐们放在眼里,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她脸了!” 张婆子见风使舵跟着骂起来,见夫人身旁的姜嬷嬷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 “哼!姜嬷嬷,着人去沈府递个拜帖,便说三日后我领瑾瑜前去府上拜访,请沈夫人准备一下。” 朱氏伸手将一旁的黑猫抓进怀里,鲜红的丹寇顺着毛捋了捋。 想当年你娘都没斗过我,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也想翻出天去? “是!老奴这便去。” 姜嬷嬷垂眼答了,转身走了出去。 清风苑。 从四姨娘处回来,南瑾瑜的心情都变得十分沉重。 原以为正主不过是个没有娘疼的可怜孩子,她只需安稳度日便是,可如今,这般巨大的阴谋摆在面前,生母惨死,命数预言,还多了个身份不得承认的便宜弟弟,这一切,似乎都太坑爹了…… 难怪那个妖孽在她坚持要回国公府时问自己就这么着急回来么? 想来他本就洞悉一切,只是懒得说罢了。 “姑娘,您歇会儿吧。” 青衣端了茶进来,见南瑾瑜忧虑的神色,有些担心。 “不了,我去做点糖。” 南瑾瑜喝了杯茶起身,便往厨房走去。 昨儿夜里那妖孽不是说他的糖吃完了么?趁这会儿有功夫做些去,待过几日盘了铺子便要忙起来了。 “姑娘还是心疼主子……” 青衣吐了下舌头,放下托盘跟出去。 南瑾瑜懒得反驳她的话,那个妖孽为了救自己的小命内力损耗不小,知恩图报这等事她向来是不含糊的,况且这妖孽与她的命运似乎冥冥之中便纠缠在了一起,没拿她当药材杀了取骨血入药,便已是不易,她不过做点糖而已。 “别拦着我!你们这些个小蹄子是不是瞎啊?南瑾瑜!你给我出来!” 南瑾瑜主仆二人刚走到小厨房门口,便听见有人在院外嚷嚷,似乎是被丫鬟婆子拦在了外头。 “谁在外面喧哗?” 青衣慢吞吞卷袖子,一副姑娘我好久没打架的样子。 “青衣,注意形象。” 南瑾瑜忍不住摇头,险些笑出声来。 “小姐小姐!二姨娘领着一大帮婆子来了!说什么小姐害得二小姐在宫里出了丑,挨的打今儿要打回来如何,门外快动起手来了。” 第55章 生死蛇阵 绿梢急匆匆跑进来,头上被人扔了几片烂菜叶子,新衣裳也扯破了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 “正好姑娘我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居然有人愿意送上门来当出气筒?别拦着!放他们进来!” 南瑾瑜冷笑,慢条斯理的开始理袖子,那妖孽不是说她需得勤加练习控制体内的内力么,正好练练! “咳咳!姑娘方才还说我呢。” 青衣捂着嘴揶揄道,将绿梢往旁边一拉,顺便塞了个笤帚在她手中。 “小姐说了,统统放进来!” 绿梢咬着牙,朝院外喊了一嗓子,尽管握着笤帚的手怂得直发颤,脸上却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没有后退分毫。 顶着清风苑的大门几个婆子闻言齐齐后退,外面推门的几个婆子来不及收力,一拥而入,被瞬间脱力的门带得连滚带爬,灰头土脸的滚进了一地。 “南瑾瑜呢?你给我出来!” 二姨娘踩着好几个婆子嚷嚷着冲进了院子,手里拿着把菜刀,身后跟着的丫鬟也都身强体壮,若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这些丫鬟婆子都长得无一例外的丑。 “关门!” 南瑾瑜抱着胳膊,懒洋洋朝门口一指。 话音刚落,立刻有婆子上去关门落锁,而后众人都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木棍,团团将二姨娘一行人围住。 “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了你!” 二姨娘觉得情况不妙,握着刀的手也有些微颤。 她当年就是因了学过些武艺才被选做夫人的丫鬟,后来也是因此得了国公爷的青眼,才提了姨娘,虽说这南瑾瑜的丫鬟会点功夫,但是一个寄养在乡下的闺阁小姐的丫鬟,又有何可惧? “我不想让任何人怕我,不过姨娘既然领人前来闹事,那我自是奉陪到底,否则这南国公府的规矩,传出去便要遭人戳脊梁骨了。” 南瑾瑜拍拍手,示意婆子们都退下去。 “哼!百花宴上你害得二小姐被淑妃娘娘掌了嘴,如今二小姐容貌被毁禁足在院中自怨自艾,连我这个生母都不肯见,全都是你害的!” 二姨娘厉声道,仿佛嗓门大点儿便能打赢似的。 “呵!淑妃娘娘罚了南锦宁,是因为她当众失仪多嘴所致,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害的?哦,因为淑妃娘娘你惹不起,所以便想着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上一捏?”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她手中的菜刀,随手取了根棍子来,在胳膊上比了比。 “你少唬我!我若是怕你便不来了!” 二姨娘眼神飘了飘,想到南锦宁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若是往日被人欺负了,锦宁定是要打回去的,可这一回却只是躲在院中不出来,不单单是因为永宁侯世子殿前求娶一事,其中定然还有什么蹊跷…… “所以二姨娘带人过来是想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打得毁容给二妹妹出气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姨娘不过半个主子,打了嫡女可是要遭发卖的。” 南瑾瑜见她犹豫的模样,心底有了计较。 二姨娘是朱氏的陪嫁丫鬟,一心向着朱氏,这些年在国公府日子过得也颇得意,比起抑郁伤怀的四姨娘,简直天壤之别。 她这般作为,定是想着朱氏会袒护才敢如此放肆,若是任由她们胡闹,日后便谁都敢来这清风苑闹上一闹了! “你、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二姨娘眼珠子滴溜溜转,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底气足,就连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都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夫人示意她来打人定然会保她,可是听说这南瑾瑜风头正盛,若是被这个小蹄子算计了,惹得国公爷动了真怒,那她…… “信不信由你,反正打你也占不到便宜!但是我敢保证,你今儿在我这清风苑动了手,明儿我便让你在闹市区的人牙子处领个牌儿!” 南瑾瑜笑道,素白的脸看起来没有半点温度,仿佛发卖个姨娘和谈论今儿天气不错一般轻巧。 “还有你们,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一并卖了!” 绿梢瞪眼,明明怕得要死,却学的有模有样。 青衣姐姐教导自己,主子硬气他们做奴婢的更要硬气,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只会认怂,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若是一直认怂,便会被人欺负死! 南瑾瑜忍笑,眼角的余光瞟到悄悄摸到大门口的人影,拔高音调,“红菱是想开门放她们走么?还是说,你想去给谁报信儿呢?” “啊?大小姐冤枉啊!奴婢、奴婢只是想看看这门栓是否落严实了,否则让这些狗奴才跑了可怎么办?” 红菱立即转过身来,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明显是对南瑾瑜又怕又不服气。 “哦,是吗?那你还真是衷心呢!” 南瑾瑜笑盈盈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立刻有声音穿进耳中。 “哼!若不是三小姐说过些日子便把我调遣回她院中,但条件是将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如实禀告,保证南瑾瑜这个小蹄子顺利嫁到沈家去,我才懒得跟她费那么多话呢!只有绿梢那个蠢货才会以为我想给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当滕妾,江阳郡王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变态,谁家好姑娘会上赶着去陪嫁?真是笑死个人了!” 得意洋洋的心声听起来与她这个没什么城府的蠢样子颇有些不同,南瑾瑜挑眉,松开了她的手。 “奴婢自是衷心的!小姐若是要打杀了二姨娘,只怕日后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各退一步算了吧。” 红菱笑嘻嘻地开始和稀泥,一边朝二姨娘使眼色。 “嗯,嫡女打杀姨娘,传出去是不大好听,不过若是姨娘打杀嫡女呢?是不是发卖也卖不到好人家去了?我想想,这种仗势欺人的婆子,年纪大了便只能发卖进勾栏院中当个奴才,还真是万人嫌呢!” 南瑾瑜诚恳道,将手里的棍棒随手一扔,棍棒滚到二姨娘身后婆子们面前,吓得众人齐齐退了退。 众人皆听说了,昨日南瑾瑜在百花宴上大出风头,不仅艳压南琯琯惹得众贵女妒忌,还引了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大打出手,就连向来以美貌著称的淑妃娘娘因她的美貌愤然离席,这种节骨眼儿上,若是惹了她,只怕发卖并不是句玩笑。 “你、你、你说谁年纪大了?” 二姨娘面目扭曲,手中的菜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虽不知姨娘受了谁人挑唆过来滋事,不过我却知道,这国公府并非市井坊间,规矩便是规矩,不会为了你一个受宠的姨娘废了,率真直接是好事,但是凡是也得过过脑子吧……” 南瑾瑜觉得有些话说一半便足够了,南锦宁母女这性子皆是朱氏所赐,不过人毕竟都有野心,谁也不会满足于寄人篱下一辈子。 二姨娘张了张嘴无从反驳,手里的刀慢慢放下了。 “哼!算你狠!我们走!” 片刻后,二姨娘撂了句狠话,领着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哼!日后看谁还敢作祟!” 绿梢头一回觉得在这国公府中活得这般扬眉吐气,将头昂的高高的。 南瑾瑜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仆从,转头吩咐青衣,“将院中名册拿来。” “是,姑娘!” 青衣进屋去取名册,绿梢已经手脚麻利的给南瑾瑜搬了椅子,甚至还沏了壶茶。 南瑾瑜抿了口茶,结果青衣递过来的名册,顺手在册子上圈起来一些名字,“就这些。” 青衣接过册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回府已有些时日,你们的表现姑娘也大致有所了解,是以,今日有些事要宣布。”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皆是一凛。 从回府至今,南瑾瑜从未对下人有过训话苛责,就连一日三回的请安也都能免则免,有的人眼皮子浅,心思便始终在别处,有的聪明的则是手脚勤快表现良好,这短短无人管束的几日,什么人聪明什么人懒惰,什么人见风使舵狗仗人势,皆表现得淋漓尽致! “青衣姑娘这话……是要赶人吗?我们都是国公府里的老人了,大小姐刚回府便去驱赶下人,这要是传扬出去了……” 红菱阴阳怪气道,立刻有几个胆子大的附和起来。 “你闭嘴!再多说半个字,家法伺候!” 绿梢一眼瞪过去,就差拿块抹布将红菱的嘴巴堵了。 青衣睨她一眼,板着的小脸忽然笑了。 “红菱,绿梢二人提做一等丫鬟,绿梢掌院中大小事宜,红菱掌院中下人扫洒事宜,青禾青莲提做二等丫鬟,专管姑娘屋内,方才顶门的四个婆子皆升为二等,袖手旁观的丫鬟婆子,明日便会着管家将人领走,清风苑不养无用之人,也不养吃里扒外之人!” “大小姐,我们没做错什么啊!” “大小姐不要啊!大小姐您不能卖了我们呀!” 平日里偷懒传话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大声哭喊起来,场面一时失控。 “谁说要发卖你们了?不过是让管家领回去重新分配活计,我这清风苑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一尊尊大佛。”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丝毫不为所动。 机会她给过了,做没做怎么做的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今日表现得力的,小姐全都有赏,日后在这清风苑中,赏罚分明,大家都是聪明人,忠心耿耿换来的自然是更好的前程。”绿梢笑眯眯补了一句。红菱本是打着和南瑾瑜鱼死网破的结局,没想到自己随便使了些小计策,便让南瑾瑜信了她,并且还升了等,心底顿时打起了新的主意。 虽说这个南瑾瑜在国公府不受待见,但是红颜祸水的资本确是实打实的,秦王府送来那些珠玉,若是能搞些到手,那便是再留下吃几个月的苦头也是值得的…… 天色刚黑,南瑾瑜便遣散了下人,将自己关在房内专心练功,直到夜半三更,她依旧精神头十足,没有半点困意。 青衣蹲在房梁上,盯着远处寂静的夜空纹丝不动。 将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南瑾瑜觉得浑身滚烫,汗水湿透了整个脊背。 忽然之间竟有点想念那个妖孽冷冰冰的怀抱,在这古代的三伏天儿,简直就是个天然空调…… “青衣,什么时辰了?” 南瑾瑜用力晃了晃脑袋,准备去冲个凉水澡,抬头发觉青衣正皱着眉看着窗外。 “姑娘,那边好像走水了。” 青衣指了指窗外,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拉着南瑾瑜的手轻飘飘一带,便将她带上了几米高的房梁。 “哇!” 南瑾瑜惊讶于自己内息的改变,仅仅是借助一点点外力轻轻一跃,她便上了三四米高的房梁,假以时日她岂不是真的能飞檐走壁? “就是那头,似乎也是国公府。” 青衣偏着脑袋道,怕南瑾瑜看不清楚,还给她比划了范围。 “那是国公府隔壁的南家主家,南家的大房和三房都住在那头,南国公的胞弟也在那边。” 南瑾瑜想起来之前问绿梢的事情,忽然觉得这三伏天儿的大火烧的诡异。 “南家主家?不是早早的分家了吗?” 青衣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没热闹可看也悻悻的叹了口气。 这高墙深院之中,日子果然比待在侍卫营里乏味些,不过这样却过得安稳又舒坦,比整日里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 “你若是觉得乏味,明日跟着绿梢逛街去!” 南瑾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张开双手转身在房梁上来回走,半只鞋面宽的房梁发出嘎吱的声响,却不见她的身形有半分摇晃,这具身体的平衡感倒是挺不错。 “逛街?姑娘您还是饶了奴婢吧!逛街那种只有小姑娘才喜欢的活计……” 话说到一半,青衣转念一想,出去总比待家里强吧? 飞身到旁边的梁柱上蹲着,津津有味的看南瑾瑜作妖。 “这回不买衣裳,咱们去盘铺子!” 南瑾瑜冲她眨眨眼,脚下忽然一滑,“嗖”的一下便从半空砸了下去。 “小心!” 青衣没来及出手,眼睁睁看着南瑾瑜即将拍在地上,动静大不大且不提,这么实在的一摔,估计要断胳膊断腿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 没有预料中的剧痛,南瑾瑜落进熟悉的怀抱中,随即额头一痛,被人狠狠弹了个暴栗。 “痛!” “你也知道痛?深更半夜不好好练功,跑上面作死去了?” 银色声影一闪,拎着南瑾瑜便上了房顶,和昨日不同,这回去的方向改成了秦王府。 “人家好好练功了,青衣……” 南瑾瑜怨念的道,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转头再看,哪里还有青衣那个小丫头的影子。 远处缀着的两个影子忽然停住,听见南瑾瑜这么一说,夜白拽住青衣的衣领又往后退了退。 这位姑奶奶可真是胆儿肥,跟主子顶嘴就顶嘴,别带上我家小可爱啊,会出人命的喂! “嗯?”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浑身都汗透了,神色才有些许缓和。 “当我没说!” 南瑾瑜叹了口气,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识趣的闭上了嘴。 自古严师出高徒,前世作为一个十几年的医学狗她比谁都懂这道理,虽说这妖孽性情真的捉摸不透,但总归是个认真的老师,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该乖乖听话。 半柱香后,秦王府。 南瑾瑜看着王府偏院中各式各样的兵器和道具,忽然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见到明天的太阳,说好的三花聚顶呢? 不还是个从房梁上摔下来的门外汉嘛! “挑吧。” 萧琛负手立在院中间,一改往日的懒散和妖孽,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殿下让臣女挑什么?” 南瑾瑜有点懵,兵器架子上那一排排比她还高出半头的刀枪棍棒,哪一个是她拿得动的? 再说了,就算她如今有内力拿得动,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她扛个大刀傻帽似的砍过去,人家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她给灭了,那多没面子! “三、二、一……” “就它!” 南瑾瑜听到倒数忽然觉得不对劲,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兵器一抱,四脚四手死死抱住了兵器,忍不住面露喜色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嗯,行吧,拿你的兵器,然后开始。” 萧琛勾了下唇角,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似乎是嘲笑。 “哦。” 南瑾瑜这才放下腿,回头一看,险些被自己蠢得吐血三升。 特么的挑什么不好为何偏偏挑了柄枪? 这还不是寻常的木杆儿铁枪,而是实打实的寒铁浇注出来的兵器,通体漆黑,只有上面诡异的飘着红缨趁的似乎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远处树梢上的夜白抖了抖,按住了想过来的青衣,“再看看,主子舍不得让南姑娘受伤的。” “那可不好说。” 青衣撇嘴,睨了眼陷阱重重的校场沙地,终究还是听话的没再动作。 主子与姑娘之间如何,不是他们这些局外人能说清楚的,所以时间或许会证明一切,或许姑娘认为的并不是对的。 “启禀殿下,臣女拿不动!” 南瑾瑜挺起胸脯说得理直气壮,脸上却烧的慌。 太丢人了,这妖孽故意让她出丑的吧! “你都没拿。” 萧琛睨她一眼,双手抱胸纹丝不动。 “拿了……便拿得动了?” 南瑾瑜狐疑道,见对方眉眼不动,于是使劲搓了搓手转过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拔兵器架上的枪,别说动没动了,就连枪头挂着的红缨都没晃一下。 “运行真气一周天,再拿。” 萧琛抿唇,似乎被她的行为蠢到了,想了想她的确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新手,心下倒是释然几分。 南瑾瑜恍然大悟,回想起那日在温泉池中冲破阻碍从混沌中出来的感觉,试着抬手运了下内力。 不一会儿,隐约有灼热的气息直往掌心窜,南瑾瑜凝神聚气,握住兵器卯足了力气往上一提,“嗡”的一声,枪声发出轰鸣,似乎在回应她的努力。 “哇!真的可以!” 南瑾瑜拎着比她高了许多的枪在空中一转,得心应手的以为自己成功了一半,忽然脚下的地面发出“咔咔咔咔”的声响。 整个地面和天空都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裂开旋转,星空扭曲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星星和月亮,只余馄钝的青灰,笼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开始了,破阵。” 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无处不在,却又找不到他人在何处,南瑾瑜懵了几秒,便发现裂开的地面出现许多大小不同的石头,她站在一块相对较大的石头上,土质地面翻滚下沉,不断涌动的黑色从地底下钻出来。 “妈妈呀……那是什么?” 南瑾瑜瞬间蹿起八丈高,手中的枪被她当做了大树,整个人树袋熊似的挂上去,却阻挡不住翻涌钻出来的一圈一圈滑腻腻的身体,猩红的眼睛和蛇信发出嘶嘶的嗜血声音,那是……蛇! “如你所见,黑翼蛇,喜食生肉,见血便会陷入癫狂,连同类也不放过。” 幽幽的声音传来,闲适得让南瑾瑜忍不住想咬人。 什么黑翼蛇?她怎么没看见哪条蛇有翅膀了?但是这些滑腻腥臭的玩意儿看着比眼镜蛇好不了多少! “殿下,这不是要教我练武啊,这是要我玩儿命呢!” 南瑾瑜尖叫,双手双脚抱着的枪眼看也有些不稳,竟然慢慢的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定睛一看,是因为她脚下这块最大的石头,似乎也被下面翻滚涌动的蛇群挤得即将裂开,说不定下一秒便会分崩离析,而她便会落入蛇口成为这些疯狂毒蛇的宵夜…… “有何区别?” 萧琛眯眼,见远处没了动静的青衣,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这只小野狐狸,竟然能惹得女子都对她如此上心,还当真是生了张红颜祸水的脸呢! “救命!” 南瑾瑜扯着嗓子大喊,眼泪瞬间蒙上了眼睑,因为紧张过度,手掌脚掌竟然开始疯狂出汗,整个人顺着枪身往下滑。 “你喊破嗓子也没用,破阵。” 萧琛揉了揉眉心,头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似乎出了问题,以往他亲自训练的暗卫,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怂的,当然也鲜少有资质这般好却不想学的…… 这丫头当真有令人头痛的本事! “殿下,臣女若是死了你是不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呢?怎么破阵你倒是提醒我一下啊!” 南瑾瑜感受到屁股已经落地,索性一下子蹦起来,重新运气卯足了劲儿将寒铁枪提起来,猛地朝距离她最近的一条蛇拍去。 “嘭!” 蛇头瞬间被拍飞出几米外,黑血喷涌而出,腥臭的味道四处飞溅开来,沾到了南瑾瑜的裙摆,引来了更多蛇群。 “我滴妈呀!” 南瑾瑜吓得跳脚,却无济于事,心知那妖孽定然不会出手帮她,于是卯足了劲儿去拍蛇。 正如萧琛所言,这黑翼蛇见血便疯狂攻击,在她拍飞几条大着胆子上来的蛇之后,大部分蛇群便分成了几窝涌动的黑色,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泛着光,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的……” 脚下的石头已经完全裂成碎片,南瑾瑜刚刚缓了口气,便见之前被拍飞的蛇群似乎开始往两边涌动聚集,让出一条诡异的大道来。 蛇血染黑的土地泛着腥臭的光,南瑾瑜意识到自己的裙边染了血,立刻撕掉碍事的裙摆,想了想,索性将裙摆打了个两个结变成裤子,缓缓地将真气凝聚在掌中。 “黑翼蛇之所以叫黑翼蛇,是因为蛇王长有双翼,攻击你的都是蛇群中的下等小蛇,这是个类似于蜂群的族类。” 幽幽的声音像是升级打怪的背景提示音般,令人又爱又恨。 “成心玩儿我呢!” 南瑾瑜眯眼,眼看着不远处土中翻涌出来的庞然大物,整个人有些僵硬。 她虽胆大,但仅限于不怕尸体,却最是怕蛇,这种滑腻腻凉飕飕的冷血动物,不用张嘴都能吓掉她半条命,如今这妖孽竟然给她搞了个蛇窝…… “破阵,讲究辨别方位与生死门,找到生门便能破阵。” 萧琛见她迟迟找不到生门,忍不住提醒道。 传闻不是说南瑾瑜整日闭门不出沉迷读书么?尤其醉心八卦演算阵法占卜一术,瞧她这一窍不通的样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生门?死门?” 南瑾瑜叹了口气,试图从记忆中寻出点儿什么蛛丝马迹。 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个爱读书的,她脑子里时不时会跑出来写莫名其妙的东西,可是她毕竟是另一个时代穿越来的灵魂,从电脑里读档也没有那么快的啊,更别说活学活用了! 只是这短暂的愣神,远处的庞然大物已经近在眼前。 黑色巨蟒几乎直立起来,蜿蜒前行的模样乍一看竟然有些像个人,周身的黑色鳞片像战士坚硬的铠甲,泛着青黑的幽光,一双猩红的蛇眼盯着南瑾瑜,蛇信嘶嘶诉说着她的愤怒。 “我滴个亲娘喂!” 南瑾瑜怂了,转身就跑,手中的枪却不听使唤,重得怀疑人生。 巨蛇微微顿住,似乎惊讶于对手的渺小,尾巴不经意往前一挥,巨大的蛇尾扫向南瑾瑜的双腿,上面带着倒勾的鳞片便如锋利的刃口,卷向不堪一击的弱小人类。 “铮!” 来不及逃走只能抵挡,南瑾瑜用尽全力挥出手中的寒铁枪,枪声和坚硬的蛇尾擦除金石撞击的火花,双方都被震得后退几米。 “噗!” 南瑾瑜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击,似乎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特么的萧琛拿这玩意儿杀她玩儿呢! 巨蟒迟疑了片刻,闻到血腥味便疯狂起来,猩红的蛇眼瞬间变成三角形,泛着金色的光泽,巨大的身躯缓缓朝南瑾瑜游动,蛇尾高扬在空中,仿佛只要她敢动一动,那蛇尾便会将她钉死在原地。 “不好!” 青衣两眼发直,掌中的药粉还未来得及撒出去,便见阵法中央的黑翼蛇忽然静止了。 “主子在那儿呢,你老实呆着。” 夜白显然比她淡定得多,将人拉回树梢上蹲着,顺手拿了她手中的药瓶收进袖中。 萧琛已经站在生门外,这蠢丫头的表现显然让他出乎意料,不过此刻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你瞪我干嘛?啊?打不过你个老蛇精很丢脸吗?你好意思么?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南瑾瑜捂着胸口猛咳,怒气冲冲的朝着巨蟒喷血。 方才那一击来看,她完全有实力打过这讨厌的玩意儿,可惜空有一身内力不会招式,躲不开这巨蟒用力一拍! “嘶嘶嘶嘶……” 巨蟒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高高抬起的尾巴缓缓放下,高昂的蛇首也渐渐伏低,背上不起眼的蛇翼缓缓张开,像一张透明的巨网,将整个阴霾的天遮住了。 “我嘞个去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确定自己真的打不过这玩意儿,准备束手就擒。 那妖孽是想磨炼她的心智,并不打算真的杀了她吧,反正她就这样了,有本事让蛇吃了她! “嘶嘶嘶嘶!” 蛇首缓缓落地,背上的巨大蛇翼猛地一抖,周围发出嘶嘶声的小蛇群立刻安静了,齐齐朝着南瑾瑜的方向涌动。 “你大爷的,这是要准备把我分尸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见那妖孽居然毫无动静,握紧了手中的枪。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来临,南瑾瑜高度警惕的看着蛇群缓缓在距离她三米的位置停下,似乎轮番在地面上闻着什么东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这些蛇在干嘛?臣女根本不懂阵法啊!殿下,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南瑾瑜发觉萧琛似乎有一阵儿没说话了,心里也有点发毛,毕竟她看不见外面的真是空间,说不怕那是假的。 “他们……在认主。” 幽凉的声音响起,笃定的感觉让人忽然烦躁。 “嗯?” 南瑾瑜眨了眨眼,抬脚踢了踢旁边一条从蛇群中滚出来的小蛇,对方立刻缩着脑袋回了队伍,丝毫没有方才的张牙舞爪,心底也惊讶异常。 “南疆巫族,自古便有圣女一脉可驭蛇,并非世人所想因异术所致,更像是血脉传承。” 萧琛忽然出现在阵中心,牵着尤在发懵的南瑾瑜,转身朝一颗树走去。 “你早知道?那万一我的呃血没用呢?是不是今日就死定了?” 南瑾瑜回头看了眼那巨蟒,只见他们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原地不动,安静的仿若雕塑,震惊之后便是后怕。 “那便……统统杀了。” 幽凉的声音落下,银色衣袖一挥,满是血腥的蛇阵便消失不见,唯有咔咔作响的机括声传来。 “我还以为殿下要杀了我。” 南瑾瑜淡淡道,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污腥臭却半分做不得假,将手中的寒铁枪放下,院子却还是方才的院子,连墙角被野花顶碎了的青砖都还是一模一样。 “我也以为你差点儿将自己蠢死了。” 萧琛摇头,拉着她手的指尖滑到手腕间,捏住了她的命门,“那般危急的时候竟也敢凭一己之力硬拼,倒也蠢的有几分胆识。” “痛……” 南瑾瑜咬唇,方才那一击震得她五脏六腑痛到现在,蠢的有胆识这种话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你还知道痛?” 萧琛抬了抬眼睑,见她脸色发白整个人精神不济,到嘴边的训话又咽了回去,手一抄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是……但是……” 南瑾瑜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忽然靠近了微凉的怀里,顿时语塞。 这妖孽当真以为她是只宠物啊? 想抱就抱想顺毛就顺毛的,好歹也考虑下她的想法? 嗯,这妖孽或许会说那都不重要! “嗯?” 萧琛挑了下眉,威胁之意明显。 长若翎羽的睫毛几乎扫到南瑾瑜脸上,让她顿时噤声,主要还是被吓的,万一惹得这妖孽不快,再将她扔回蛇阵里练练,她剩下的半条小命只怕要被吓没了。 “我那不是没办法嘛,我又不懂得八卦风水,根本不会破阵啊……” 南瑾瑜摸摸鼻子,为了防止这货下次再将自己扔回蛇阵中去,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看出来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琛睨她一眼,打击的话毫不留情。 “……” 南瑾瑜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姑娘我读过人体解剖学、组织学与胚胎学、生理学、生物化学、病理学、人体寄生虫学、传染科病学、流行病学、心理学…… 哼!就是没有读过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破阵演算的玄学! 秦王府很大。 先前来去匆匆,南瑾瑜几乎没有留心过这里的风景,如今仔细看,别有一番美好。 不同于国公府的高粱画栋亭台楼阁,秦王府的风格古朴简约,四处透着厚重的文化印记,院落的设计实用又不缺美感。 “看出什么来了?” 怀中的人伸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瞧着却莫名有些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了揉她的头。 “干嘛?” 看的津津有味的南瑾瑜忽然被一记摸头杀搞懵了。 回神一看,萧琛已经抱着自己进了耳室,一旁浴池已经备好热水,颇像是准备将她拔毛扔进去煮来吃。 “沐浴更衣。” 玉白的手指了指屏风后面,厚重的曼陀罗香在室内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悬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哦!” 南瑾瑜扫了眼屏风,黑檀木阴刻双面雕不透光也没有倒影,又瞥了眼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妖孽,转身蹦到地上,踢踢踏踏绕过屏风,一言不发准备沐浴。 黑翼蛇的血液是粘稠的黑色似乎还带着一定的腐蚀性,原本只是破了一角的衣裳,此刻看起来满是灼烧过的痕迹。 南瑾瑜将满是血污的衣裳卷起来扔进几米外的脏衣篮中,忽然想起来自己傍晚做的糖还在袖袋中,又蹦过去窸窸窣窣的翻袖袋,捣鼓了好一阵,终于将完好无损的几个糖果瓶取出来,四下一看,却没有地方可放。 屏风外面,白玉榻上躺着的人敛着目,视线停留在对面那一面墙上,窈窕的少女身形在里头来回蹦跶了一阵之后,手里捏着几个瓶子忽然不动了,似是在想什么。 “咳!殿下,你能帮个忙么?” 南瑾瑜整个人靠在屏风后,确定这个角度外面的人只要不进来便什么都看不到,才放心的将几个琉璃瓶放在掌心,缓缓伸到了屏风外。 “嗯?” 萧琛抬起眼,睨了一眼墙壁上的影子,见她背靠着屏风小心翼翼的站着,微微勾起了唇角。 视线移到黑色屏风上,古朴的屏风边突兀的伸出半截藕臂,暗色烛火映照下似乎泛着凝白的光泽,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 “前日殿下不是说糖没有了?臣女新做的糖。” 南瑾瑜微微伸出半个脑袋,瞥了一眼白玉榻上纹丝不动的人,着急的跺了跺脚。 这耳室的地面是墨玉,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冰凉,她体内的气息似乎又开始有上涌的迹象了。 “哦,什么糖?” 萧琛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榻上起身,饶有兴致的走到屏风前,打量着她手中的琉璃瓶。 黑檀木馥郁的香气本就浓烈,再加上这室内常年燃烧的曼陀罗香,闻得南瑾瑜有些发晕。 “呃……和上回的不太一样,殿下尝了便知。” 南瑾瑜将几个瓶子往萧琛手中一放,反手扶住屏风想靠一会儿。 谁知这屏风竟然脆弱得禁不住轻轻一扶,整个往后滑倒,连带着南瑾瑜也被架在屏风上,直直的砸向地面。 “你还能更蠢些么?” 幽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屏风后的人直接出现在面前。 玉白的手轻轻在巨大的黑檀木屏风上一点,室内的水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固成了冰。 屏风下半截变成了冰封木质,以单足鼎立的诡异姿势稳稳的定在了光滑的墨玉地面上。 没有预料中的砸在地上摔一身木渣子血溅三尺,南瑾瑜此刻整个人像条案板上的鱼干儿,大咧咧的晒在了木屏风上。 第56章 双生连心 黑檀木的屏风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白了几分,但是更白的是她的脸。 特么的这妖孽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推倒屏风来勾引他的吧? 然后便万分仁慈的许了她进府做个妾什么的,我滴个亲娘喂! “殿、殿下,你、你、你转过身去……” 南瑾瑜此刻头皮发麻,甚至忘了动动手脚便能从屏风上跳下来。 萧琛眉眼不动,玉白的手伸过来,扣住她的肩膀,抬手一抛就将南瑾瑜扔进了浴池中,氤氲的池子顿时水花四溅。 “太瘦。” 猩红唇瓣轻启,幽幽吐出两个字,彩色琉璃瓶已经收进袖袋中,只留下个银色背影,看得南瑾瑜风中凌乱。 那妖孽说什么?什么太瘦?哪里瘦了?啊? “瘦什么瘦……过年要出栏么?” 南瑾瑜敢怒不敢言,生怕那妖孽折回来亲自指给她看哪里瘦。 “嗤!只有猪才出栏。” 萧琛躺在榻上,玉白的指尖捏着一颗糖,不同与上次的软糖,这次的糖晶莹剔透,看起来竟与那琉璃糖极为相似,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哼!” 南瑾瑜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一头扎进水中,不出来了。 前世她最喜欢在休假的时候去浮潜,尤其喜欢在潜到水底憋气时的安静。 吃糖的人发了一会儿呆,掌中的糖吃了大半,视线穿过斜立在地面的屏风,却不见水池中有半个人影。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银色身影微动便到了池边,透过清澈的池水,能清晰的看见南瑾瑜漂浮在水面上海藻的头发,却看不到她在水底做什么。 感觉到水上有动静,闭眼沉思的南瑾瑜猛地睁开眼,瞥见一个银色身影倒映在水中,顿时慌了神。 这妖孽想干嘛?偷窥之后觊觎她的美色,所以想趁机对她做点什么? 不对!如果他要动手何必等现在,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哪里用得上偷袭? “噗通”一声,清澈的池水变漾起层层涟漪,银色身影倏然靠近,紧接着是萧琛那张妖孽的脸。 “啊!咕咕咕咕……” 南瑾瑜惊叫出声,却直接被灌了一肚子水。 原本闭气下潜就十分考验呼吸,这会儿一呛水她马上就进入缺氧状态,挣扎着像站起来腿又抽筋了,整个人避无可避,被伸过来的玉手直接从水里捞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被人拎出水面的南瑾瑜呛得满脸通红,抽筋的腿也火上浇油,只能抓着一角银色衣袖,试图将脸埋进去。 毕竟,两个巴掌大的衣袖挡什么都挡不住,还是挡脸吧…… “不过说句玩笑话,你便当真要寻死觅活的?” 幽凉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别扭,萧琛睨着她呛得通红的脸,伸手给她拍了拍背。 “噗!” 南瑾瑜刚想解释,便被拍的一口水喷出来,场面更加尴尬了。 这妖孽什么哪里看出来她寻死觅活了?不过是被人看上两眼,她是这么容易想不开的人么? “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怎么蛇阵之中没蠢死你反倒是想不开要将自己淹死么?” 妖孽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丝毫不觉得两人这般说话有何不妥。 “我,咳咳咳咳……” 南瑾瑜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咳嗽一边呼吸,脸却遏制不住的烧的通红。 或许在那妖孽眼里,她不过是个宠物,这身无二两肉的小身板儿确实入不了人家的眼,她自己在这儿矫情个鬼啊…… “你什么你?” 萧琛睨她一眼,飞扬的眉蹙着,仿佛在想不若将她这构造奇怪的脑子剖开看看里面究竟哪里与他想象的不同,吓得南瑾瑜忍不住一颤。 “没、没什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索性拉了他的袍子往身上一裹,两个距离这般近,也着实看不见什么,反正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过了,还不止一遍。 “本殿看你是忘了自己这条小命不是你自己的?” 猩红的唇轻启,妖冶的眸淡淡扫过南瑾瑜又囧又烫的小脸,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 “我没寻死!我在想事情!” 南瑾瑜郁闷至极,张口就喊,但是因为被他捏着脸颊,声音显得口齿不清又幼稚,听得她自己都愣了愣。 “嗯?” 萧琛挑了下眉,玩性大发的将她搂进怀里,两只手左右开弓捏着她的脸颊,气鼓鼓的河豚脸顿时变成了带着两个梨涡的乖巧样子,只是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如同夏日晴空夜里最闪亮的星辰。 南瑾瑜懵了,整个人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揪着他的衣襟,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热的……” 玩的正兴起的人忽然一僵,低头便见她正一脸纠结的观察着自己的心的位置,柔若无骨的小手搭上去又离开,再搭上去再离开,似乎在尝试听见他的心声。 “你听不到的。” “我知道啊。” 南瑾瑜耸耸肩,一个有强大控制术并且战功赫赫的皇子,在这大燕是否也活得太过肆意妄为了些? “那你在作甚?” 萧琛松开了被他捏得完全变形的小脸,并没有阻止她尝试继续听。 “我在想是什么人将祸心蛊下到了你身上……” 南瑾瑜松开手,转身朝池边走去,取了挂在池边的干净衣裳穿好,再回头却发现萧琛还立在原地,妖孽的脸上覆辙几分可疑的红晕,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她。 “你、你、你……” 池中的水微温,此刻立在原地的人却觉得无比炙热,这般漫不经心便将人撩拨了,撩完就跑还跑得这么明目张胆,真是疯了! 南瑾瑜散了下头发,露出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甜声道:“我如何?不过是个干瘪瘦鸡的小身板儿,和隔壁厨房的烧火棍没什么区别,殿下何必在意?” “……”这个胆大妄为的死丫头! 萧琛那张妖孽的脸一寸寸裂开来,彻底黑了。 南瑾瑜见好就收,不等他发作便提着裙裾推门跑了,一路蹦蹦跳跳直到院中,才故意拔高声音端庄的行了个礼。 “臣女先回了,殿下万福!” 萧琛立在内殿中,一双妖孽的眸微微泛着银光,猩红的唇勾着,“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半点儿亏都不肯吃呢!” 青衣带南瑾瑜回了国公府,见她似乎心情极好,忍不住开口。 “姑娘,为何这般高兴?” “青衣啊,你家主子是不是不近女色?” 南瑾瑜想到那个妖孽方才磨牙隐忍又不能发作她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的东倒西歪,就算打不过他,日后也有了他的把柄捏在手里,想想都觉得不要太美。 “啊?这个……” 青衣脸上浮出几分纠结,努力想了想才道:“夜白说主子素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确实没见他有过侍妾,也从不流连烟花之地,旁的因为奴婢一直待在侍卫营中,也无从知晓。” “唔,那我知道了。” 南瑾瑜挑眉,露出一脸狐狸的狡诈笑容。 果然被她猜中了么? 祸心蛊散发出来的冷香蛊惑人心诱惑异常,但实际上却控制那个妖孽不可动半点凡心,行走的荷尔蒙本身却是个情爱绝缘体,她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多严重,但是看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便知道一旦动了情定然是某种不可逆的致命后果…… 甚好甚好,起码她这小命保住了不说,也不用再担心会被这妖孽如何。 南瑾瑜抓紧时间调整内息打坐练功,再睁开眼已是天亮。 辰时。 往日这个时辰南瑾瑜还在睡觉,唯有今日一夜不睡的人不仅看起来神采奕奕,甚至连五感六识都变得敏锐起来。 “有人来了。” 南瑾瑜搁下手中的书,瞥了眼院中匆匆进来的人。 “姑娘,是国公夫人身边的章嬷嬷。” 青衣立在门口,见来人神色凝重,立刻迎了出去。 “大姑娘在吗?夫人差奴婢过来请姑娘过去前院一趟,家中来人了。” 章嬷嬷直截了当道,话虽是对着青衣说的,但眼神却不停的飘向内室。 “姑娘在歇着,敢问嬷嬷是什么客人?” 青衣拦住了章嬷嬷的身形,不让她往里屋去,态度冷硬。 “南家主家的人。” 章嬷嬷被青衣阻在了门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丫头是个会武的,来历也并非简单丫头,夫人都说过少招惹她,自个儿便更不会上赶着给人打脸去。 “有劳嬷嬷,我家姑娘一会儿便过去。” 青衣颔首,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便要赶人走。 “那可不成!奴婢就在这儿候着,大姑娘赶紧收拾下过去,一大家子人都候着呢!” 章嬷嬷脸色越发差了,被一院子的奴才看着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便端出了府中老人的架子,非要南瑾瑜乖乖听话。 “既然嬷嬷这么说来,那咱们就走吧。” 不等青衣回绝,南瑾瑜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素净的脸上光彩照人,与先前相比,越发美得不可直视。 “是!” 青衣不再多说,越过章嬷嬷,跟着南瑾瑜出了院子。 昨儿夜里南家主家的大火不知烧到了几时,她们回府之时已经灭了,是以忘了还有这茬儿,如今看来,这火烧的还真是蹊跷…… 南瑾瑜不紧不慢走着,时不时停下来瞧瞧路旁的花,没有半点儿着急的模样。 “大姑娘,您还是快些吧,老夫人领着主家的人都过来了,就等着您过去。” 章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神色有几分躲闪。 “哦?方才嬷嬷不是说来的是客人么?怎的这会儿又成了全家都到齐了等着我一个呢?” 南瑾瑜一脸天真道,转身走到章嬷嬷身边,不经意的拂掉她衣袖上的茶叶,顺带听点儿有用的消息。 “老夫人偏心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儿了,几年前闹分家便拿走了国公府许多房地,如今居然将主意打到几位小姐的嫁妆上来,幸亏夫人早有考虑,将这南瑾瑜推了出去……” 章嬷嬷触电般缩手,被主子泼了一身滚茶这等事儿,说出来只会更丢人,这大姑娘当真是个心细如发的。 “呀!嬷嬷这是打翻了茶水么?仔细烫到手。” 南瑾瑜惊讶道,朝绿梢递了个眼神,立刻有白玉瓶子奉上。 “这是我家小姐做的烫伤膏,嬷嬷请笑纳。” 绿梢笑盈盈将药瓶递到章嬷嬷手中,让人不好拒绝。 小姐说了,顾客就是上帝,免费小样让大家尝个新鲜之后,一来二去好东西自然便有了回头客,这是一桩生意的开始。 “多谢大姑娘了。” 章嬷嬷捏了捏白玉瓶,不动声色收了。 在国公府中见多了银钱赏赐,她本看不上南瑾瑜这药,但是白玉瓶却是值钱东西,拿这般好的东西来装的药膏,自然也非下品,他们做下人的根本舍不得花银子去买,留着日后用也是极好的。 “嬷嬷客气。” 绿梢笑着答了,前后不过几日,这气质便已经足以担得起大丫鬟的职,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 国公府前院。 朱氏坐在主位上闲适的品着茶,视线时不时飘向一旁的老夫人,欲言又止。 这些年南家这位老太太没少偏心大房和三房,就连前几年分家的时候也以三房没有官职自然得多分些为由,给了三房不少好处,如今不知为何,竟然又打起了国公府的主意? “老夫人,您尝尝这新茶,这是今年春天岭南一带的岁贡碧螺春,香气怡人正适合这炎炎夏日……” 二姨娘上前想讨好夏老太太,不想人家根本不给她面子。 “哼!国公府就是大气啊,这岁贡也能拿出来招待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府上皆是皇亲国戚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冷笑着看着二姨娘。 朱氏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自己再三坚持,哪里有她一个巡抚之女进门的份儿,更别说能与白氏两头大做了平妻,不想这蛇蝎心肠的女子竟然这般心机深重,最终算计到南家主家的头上去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这国公府便是您自个儿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没有昨儿夜里那场大火,老夫人想回来也不过是走几步路的事儿。” 朱氏皮笑肉不笑道,似乎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刻薄话,丝毫没有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说得倒是轻巧,最近这些日子怎的也不见你过去请安?” 南老夫人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悦。 “老夫人您别动气伤了身体,您住在主家对府上事务许不大清楚,近日国公府事务繁忙,夫人身子不爽利已经有些日子了……” 二姨娘再次帮腔,丝毫不在意老夫人是否会因此恼怒,这些年来但凡朱氏不愿说的话,都是她来说,朱氏不愿做的恶,也都由她来做。 “哦?既然朱氏病了,那这府中的事务日后还是由我来掌管吧,主家遭了这一劫难,一时半会儿的那边也住不成了,三家还是如原来一般并回来,齐心协力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吧。” 老夫人没再纠结那个话题,话锋一转,直指取消分家的事。 “并回来?如何并?” 朱氏挑眉,手里的茶再也喝不下去,合着这国公府便是个冤大头,前几年分家让大房和三房分走了不少好处,如今一场大火便要再并回来? 这是哪里的道理?听都没听说过! “从前如何过的,以后便还如何过。这分来分去终归还是一家人,不若从前一般,吃穿用度中馈出,田地铺子一干收益按照用度上缴便是。” 南老太太淡然道,仿佛根本没打算与谁商量,便把这事儿定下了。 “决计不行!” 朱氏拉下脸来,脸色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闲适。 折腾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分的家,居然随便找个借口便要想回到从前,这世上哪有这般好占的便宜事儿? “不行?朱氏,你还把我这个老太太放眼里么?” 南老夫人冷笑,哪怕只是拿身份压她,御赐的一品诰命夫人也比朱氏这个没什么品级的来的管用。 “行不行国公爷都已经点头了,咱们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日后还是一家人,二嫂何必弄的这般生分呢!” 说话的是南家三房正妻殷氏,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长了一双倒三角眼,精明的模样看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 南瑾瑜走到正厅门外,听到的恰好便是取消分家的事儿,本想站着再听上一会儿,被人卖了。 “夫人,大姑娘来了!” 章嬷嬷没有半点儿拿人手短的意识,径直走进正厅,打断了里头的争辩。 南瑾瑜不紧不慢走进去,施施然行了个礼。 “瑾瑜见过老夫人、各位长辈,万福!” 今日这场面,比她回府的时候大了不知多少倍呢! “大姑娘怎的叫得这般生分,该随着锦绣她们叫祖母才是呢!” 殷氏捂着嘴轻笑,一双吊梢眼看起来格外刻薄,半点儿也没将南瑾瑜当做国公府的嫡长女看待。 南家这一代子嗣缘薄,嫡出庶出皆算上,每一房都只有一两个儿子,国公府更是只有南瑾宸一个儿子,南家的女儿多得数不清,纵使是嫡女也没有多金贵,况且她还只是个没娘疼的嫡女。 “大姐姐这是头一次见祖母,有些生分也是正常,日后熟悉了便好,是吧大姐姐?” 南锦瑟笑盈盈道,走过去拉住南瑾瑜的手,热络得让人直蹙眉。 “老太太想拿国公府的银钱替主家修缮房屋,真真是心偏到燕郊去了,不过好在母亲拿了南瑾瑜作伐,只要不动国公府的库房,花多少银子她们哪里管得着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锦瑟妹妹说的对。”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跟着南锦瑟走到她座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 南家主家着火被烧了房子,若只是等待房屋修缮,那大可不必这般,借住几个月便能建好房搬回去,这般兴师动众只怕还是为了取消分家一事…… “既然人到齐了,老三家的,你来说说今儿的事儿。” 南老夫人冷哼一声,自然也没将南瑾瑜一个孤女放在眼里,甚至不屑于和她搭话,一心只想着如何宣告她的权利。 “是,母亲。” 殷氏福了福身子,上前几步准备当传话筒。 “昨儿夜里一场天灾,将主家的老房子烧掉了大半,老夫人半宿没睡,思虑再三决定取消分家,大房与三房并回南国公府,日后的吃穿用度还如从前般并在中馈里出,房产田地商铺的收益也全部上交至中馈,此事国公爷已经应允了,既然二嫂身子也不爽利,交给母亲大伙儿心里都放心。” “大房没意见,一切听由母亲安排。” 坐在上首的大夫人连氏抬了抬眼,手中的佛珠一动不动捏着,没有半点要参与的意思。 朱氏的脸上像吃了苍蝇般难受,却隐忍不发,毕竟这事儿若是国公爷答应了,她这里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是这中馈之权决计不能交给老太太! “老夫人年事已高,有些年头没掌中馈了,国公府这些年经营不易,怕是养不起这许多人!不若各房按定额上缴中馈,吃穿用度皆按照上缴银钱分发,这般既不会亏了谁,又无需再合并各房家产,以免日后纠纷,大家看如何?” “二嫂,你这般做想将我们大房与三房置于何地?是怕咱们占了国公府的好处么?” 殷氏一双倒三角眼眯着,话说的难听又露骨,没给朱氏留半点儿颜面。 “这法子倒是可行,不过若是这般任由朱氏一人来做也不能服众,中馈便由连氏与你们二人同管,其余的各房分配各房的用度,这般我老太太倒是乐得清闲。” 南老夫人早知道朱氏不可能放权,所以想好了这招等着她。 “不……” “祖母说的极是,这般中馈的花销用度便是公开的,再也无人拿这事儿嚼什么舌根了,您说是吧二伯母?” 一个身穿绣花夏裳的女子插嘴道,孔雀似的昂着头,立在老太太身边。 “锦绣,没规矩!大人说话孩子插什么嘴?” 殷氏嗔怪,面上却没有半分责怪女儿的意思。 “哦……” 南锦绣噘嘴,扫过安静站着的南瑾瑜,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南家一介孤女,凭什么就能得了秦王殿下与永宁侯世子的青眼? 听闻那两位都往她那儿送了许多稀罕的值钱东西,祖母说了等从她那儿拿过来便让自己挑上几件好的玩儿! “既然老夫人都这般说了,我再说什么反倒显得国公府小气似的,便这么办吧,不过这主家的房子如何修缮一事……还是您亲口交代吧。” 朱氏皮笑肉不笑道,眼尾余光不经意扫了下南瑾瑜。 前几日南瑾瑜在百花宴上吃过朱氏的亏,是以现在便事不关己的静静看着,任由她们怎么作妖,只要与她无关,她都打算装死到底! “嗯,”南老夫人微微抬了下眼睑,道:“主家修缮事不宜迟,这般多的人挤在国公府中长久也不舒坦,理应尽快修缮完再搬回去,听闻前些日子秦王府赠与国公府一些银钱,可有此事?” “回老夫人的话,确有此事,不过数目究竟有多少,连夫人也不得而知,秦王府的人直接送到了清风苑中。” 二姨娘谄媚道,仿佛已经忘了昨日在南瑾瑜处受了什么教训,依旧一心向着朱氏。 “清风苑?凡是府上人情来往赠与银钱皆该登册入库房,若是寻常的首饰穿戴的小玩意儿,倒也不必上缴,但如银钱这般要紧的怎么就搁在清风苑了?” 南老夫人扫了南瑾瑜一眼,见她没有半点慌张,面色纹丝不动,心底忍不住犯嘀咕。 早些年听闻这丫头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之前那事没成,回来反倒得了秦王殿下青眼,听闻江阳郡王与永宁侯世子为了她大打出手,真真如她那个娘一般天生便是个红颜祸水的命! “秦王府与南府若是有人情往来,那送来的银钱自然是交给国公夫人才是,不知老夫人口中说的送到清风苑的……是何银钱?” 南瑾瑜心中冷笑,险些被他们理所应该的无耻给逗乐了。 说来说去,今日这兴师动众的场面竟然是为了打她私房钱的主意?拿她的私房钱给南家主家修缮房屋,这不要脸的法子只怕又是朱氏想出来的吧? 南瑾瑜素白的小脸上带着十足的天真,险些让有些人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的人忍不住笑出来。 “大姑娘这话是在跟老夫人装糊涂呢?也是,秦王府这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手上,自然不知轻重舍不得拿出来,但是这两府的交情往来又怎么可能放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传出去也不怕毁了名声!” 南三夫人殷氏扯着一双倒三角眼,尖细的声音直白得令众人的皮面都有些挂不住。 秦王府与永宁侯府既然差人直接将东西送到了清风苑,那便不是所谓的府上的往来交情,但是听闻送了许多箱子,真真切切是个令人眼红的数目,因此就算觉得脸上挂不住,也无人吱声…… “三夫人的意思是说……秦王府前几日送来的那些物事么?方才老夫人不是说了,寻常穿戴的首饰自个儿留着玩玩便是了,只有银钱需要上缴入府库么?秦王府送的确实没有银钱啊!” 南瑾瑜面不改色道,先前她还很迷萧琛这直接送珠玉的骚操作,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谎话连篇!不是说送了许多值钱东西么?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不值钱的小物件了?依我看啊,让宁嬷嬷直接领了人去清风苑,将东西统统搬出来,大伙儿一看便知!” 不等殷氏再开口,南锦绣已经等不及呛声了。 这南瑾瑜分明就是在装蒜,不想拿出那些个好东西给主家修缮房屋,还找借口说什么没送银钱,分明就是哄鬼呢! “嗤!” 南锦汐没忍住笑出声,主家这副做派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不要脸竟也能到这般地步么? “南锦汐,你笑什么?我说的有何不对?” 南锦绣冲她翻了个白眼,高傲的孔雀脸上透出几分厉色来。 二房不过是挂了国公府的名头,因而一个庶女都敢这般瞧不起她,她三房缺的不就是个官职?等秋试哥哥考中,看他们二房还得意什么! “没什么,锦绣表姐请继续。” 南锦汐立刻敛目垂首,一脸正色道。 主家显然是历来占便宜惯了,只是今非昔比,瑾瑜姐姐又岂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哼!你一个庶女就别在这儿指手画脚了,没得传出去被人笑话。主家遭此劫难,互帮互助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就算是国公爷在这儿,想必也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此事的。” 殷氏替南锦绣圆场,话里话外不忘贬低南锦汐的身份。 “好一个遭人笑话!说的好听些是互帮互助,说得难听些便是打家劫舍了!” 门外有声音传来,翩翩少年笑着进来,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刃般扎人。 南瑾瑜闻声勾了下唇角,视线落在南瑾宸身上,接话道:“打家劫舍靠的是武器,这趁火打劫却只需两张利嘴。” “你说什么?什么趁火打劫?谁趁火打劫了?南瑾瑜,你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别以为你是个嫡出的便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这南家从来都不是你们二房说了算的,你一介没人疼的孤女……” 南锦绣如同被人踩了尾巴般,瞬间暴跳如雷窜到南瑾瑜面前,指尖险些戳到她额头上。 “锦绣!” 看见南瑾宸身后跟进来的人,殷氏的脸色变了几变,想阻止女儿却已经来不及,只能冲上前捂住她的嘴,打断她后面不堪入耳的话。 “因我是一介没人疼的孤女,便由着你三房欺负到头上来,也只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是么?秦王府赠与的东西,皆是寻常首饰簪花与珠玉,祖母方才也说了,这些东西是无需入库的,倘若因此便碍了有些人的眼,只怕是红眼病需要请大夫上些药才是!” 南瑾瑜微微挑了下眉,对于朱氏的袖手旁观丝毫没有以外,毕竟这祸水就是她引到自己头上来的! 不过既然人家当她是个软柿子想捏上一捏,那她就自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如此病入膏肓,上药大概也治不了她们的根本,毕竟心黑了,眼睛好不好使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南瑾宸笑道,人已经到了南瑾瑜身边。 前几日百花宴上,瑾瑜为了锦汐险些遭人算计,如今麻烦缠身婚事也一再耽搁,皆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虽不知其中原委,但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况且,这个长姐他看着顺眼,比南琯琯那个蛇蝎心肠的歹毒的玩意儿好上千百倍! “你这个……” 南锦绣面目狰狞便想上前撕扯南瑾瑜,被坐在上首的南老夫人打断,“够了!还嫌不够丢人么?都给我闭嘴!” 前厅中有瞬间的安静,众人这才发现南国公早已经立在前厅门口,面色铁青地看着三房一干人作妖。 “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般大的火呢?” 南国公若无其事走进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常色,仿佛没听见方才那些诛心的话。 “国公爷来得正好,分家取消一事,方才已经知会过朱氏了,日后三家并作一家,殷氏与连氏协助朱氏一同掌管中馈也都是她们自个儿定的,如今便只剩下主家房屋修缮这一件事情了。” 南老夫人眼风不动,绛紫色的夏裳下是一颗严厉冷硬的心,看南瑾瑜和南瑾宸的神色也深了几分。 果然是双生连心么,就算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依然这般护着,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中馈之事由母亲做主便是,内宅之事母亲只需与朱氏协商便可,至于这主家修缮一事,我今日与兄长商量过几句,属意于三家各担一部分银钱,共同修缮主宅自是应当,不知方才三房在为何事争吵?” 南国公瞥了一眼殷氏,眸光带着几分冷意。 就算是国公府一个不受宠的嫡女,也不是可以任由他三房随便拿捏的! 秦王府送来的东西,朱氏都没敢动,他们三房竟然贪财到想染指?真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回父亲的话,三房想拿大姐姐小库房里的首饰簪花典当成银钱修缮主宅,大姐姐说了没有银钱她们便要带人去抢!” 南锦汐笑嘻嘻接话,一点也没把朱氏警告的眼神放在心上。 左不过便是被人拿捏以各种理由克扣吃穿用度,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今还会怕她么? “你瞎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南锦绣本就十分尴尬,闻言直接抬手朝南锦汐扇了过去。 她的手刚到半空便被人捏住,骨骼发出咔咔声,想收收不回来想放甩不开,半分也不能动弹。 “教养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南瑾瑜勾着唇角,捏着南锦绣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便看到对方惨白的脸涨成青紫色,凄惨的嚎叫声接踵而至。 “啊!你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对我动手?你放手!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南锦绣哭丧着脸痛骂,高傲如孔雀的嘴脸此刻越发像一只聒噪的鸟,只是寻常鸟叫悦耳动听,她的叫声如同被刀割的猪。 “国公府的人随便你南锦绣便打杀得了么?我这身份纵使再不济,也是你嫡亲的堂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得到了满意的效果,南瑾瑜收了真气松手,外人看来便只是她阻止了南锦绣打南锦汐,并没发觉其中有何异样。 “锦绣!你太放肆了!” 南老夫人怒目瞪了一眼殷氏,让人拿捏了错处,这到嘴边的鸭子便飞了! 平日里乖巧听话的锦绣丫头如今怎的变得这般放肆?还是说这孩子被殷氏宠坏了,是以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祖母,孙女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南锦绣逃一般退到殷氏身边,恶狠狠的哭腔没有半点惹人同情,反而让人觉得她在作戏,毕竟南瑾瑜生的柔柔弱弱的模样,轻轻那么一捏也不可能痛得到哪儿去。 “没规矩!噤声!” 殷氏得了老夫人的眼神,就算不忍心也只能出口呵斥,一把将南锦绣扯到自己身后,就差使了人掏块帕子堵了她的嘴送回院子去了。 南瑾瑜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方才她从南锦绣哪里听到点儿东西,着实有意思得紧呢! “这事儿还是交由母亲定夺吧,虽说我与大哥商量过了,不过三房这般霸道行事,只怕是……” 南国公面露难色,心底早已对三房生了嫌隙。 本是一家人他本不在意这些个小事,但是如今看来,母亲偏袒三房至此,连带着国公府的孩子都受人欺压,当面尚且如此,背地里不知被人踩到何等地步? “罢了!便按照你与老大所言三家各出一部分银钱修缮房屋,至于瑾瑜丫头的私房,便自己个儿留着当陪嫁便是,免得传出去说我们堂堂燕京大族觊觎一个小丫头的东西……” 南老夫人早已失了耐心,神色恹恹道。 是她错估了朱氏的用心,也高看了殷氏母女的本事,更加小瞧了这个南瑾瑜! 朱氏把南瑾瑜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她,明里暗里皆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始终是个没出阁的小丫头,找个人家打发出去便是了,日后眼不见心不烦! “是,瑾瑜多谢祖母心慈。” 南瑾瑜施施然行了礼,丝毫没在意什么当嫁妆的话。 毕竟她嫁人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现在跟她们掰扯什么嫁妆事儿还为时过早。 “如此,事情便这般定了吧。” 南国公满意的笑了,似乎对南瑾瑜这般得体大方很是满意。 第57章 养来入药 南老夫人兴师动众的领着大房和三房过来,最终却没争得半分好处,于是以身体不适各自散了,大房与三房也搬进了国公府东边的空置院落,颇有主人家的架势。 大清早被迫看了场大戏,一回清风苑南瑾瑜便将绿梢招了进来。 大燕民风开放,女官也并不罕见,寻常女子出门做生意皆无太多禁制,是以她蒙生了自己开个铺子赚钱的念头。 再者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那点私房留着终归不妥。 “小姐,您有何吩咐?”绿梢跟了南瑾瑜一些日子,对她的性子也熟悉了八分。 南瑾瑜搁下笔,正色道:“你去闹市区打探下有哪家店铺正在出让,核算好银钱用度来禀,这事儿做好了本姑娘有赏。” “小姐您是要盘个铺子?卖什么好呢?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行,太市侩!布匹绫罗绸缎衣裳也不行,水太深!酒楼似乎也不实际,太累人!” 绿梢掰着手指算来算去,完全是一副生意精的模样,看得南瑾瑜失笑。 “你说的都对!店铺位置要显眼,客流量越大越好,周围需得是布匹绸缎庄与首饰店铺,靠近花楼也无妨,最好是三进院,掌柜伙计能直接住店里,日后管理也方便。” 南瑾瑜随手在纸上描画起来,一手漂亮的行楷看得两个小丫鬟呆若木鸡。 “哦,我不识字,这胡乱写的。” 意识到自己写了简体字,南瑾瑜将纸团起来扔进煨药的红泥小火炉里,重新画了一张没有字的图。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您且等着好消息吧!” 绿梢笑嘻嘻折了图纸收进袖袋中,笑嘻嘻出门去了。 一墙之隔。 红菱躲在主屋檐下,见绿梢总算从里头出来了,一把拉住她往偏房里带。 绿梢一惊,见对方是红菱才镇定下来,面露不悦,“红菱,你做什么?” 这个死丫头偷懒闲惯了,只是小姐不追究她也不好告嘴状,毕竟是一道儿长大的。 “哎哟,我的好姐姐!” 红菱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小姐这些日子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可赏你什么了?先前秦王府与永宁侯府皆送了礼,哪家送得更多些?日后小姐出嫁,咱们也会跟去……唔唔!” 绿梢直接捂了她的嘴,骂道:“红菱,噤声!主子的事儿岂容你我置喙?别动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否则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你厉害什么啊?” 红菱拂开绿梢的手,不以为意道:“左右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咱们尊她一声小姐,这日后自然是要得些好处的,妄想凭借张狐媚子的脸便能攀龙附凤了,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红菱!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绿梢强压着心底的火,平日里好脾气的小丫头涨红了脸,动了真怒。 “哟哟哟,这才几天呐,你就当她是主子了?真是个没见识的……” 红菱绞着帕子戳了下绿梢的额头,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我是没见识!打小儿我便没你漂亮没你聪明,但我知道为仆最忌三心二意卖主求荣,如今我既跟了小姐,自是为她着想打算,我劝你最好本分些,收了那些小心思!” 绿梢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走了。 南瑾瑜闲适的品着茶,见青衣竖着耳朵边听边点头,便知道她没看走眼。 午时。 绿梢刚回来,便被南瑾瑜叫进屋里。 “铺子看的如何?” 南瑾瑜刚清点完百花宴前做好的成品小样,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奴婢专程去看了,永宁街上有两个铺面看着不错,不过其中一个周围是家具与米面钱庄,另一个位置虽合适,但是价格却高得离谱,老板见我是个女子居然还抬高了三成要价……” 说起铺子,绿梢便有些犯愁。 “三成?他怎么不干脆去抢?”南瑾瑜瞪大眼,接着问道:“那其他的呢?有没有折中一些的?” 绿梢喘口气,面露难色,“有是有,不过那位置……就在迎客坊街边,条件倒是都符合小姐的要求。” 迎客坊是燕京的籍坊,比起人蛇混杂的江湖花楼,出入那儿的人非富即贵,开高端化妆品店铺,自然要具有购买力的客流。 南瑾瑜眼睛一亮,“就那儿了!” “啊?” 绿梢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沉默了。 “啊什么?走吧!” 青衣敲了她额头一下,提醒她跟上。 上午绿梢看好的铺面就在永宁街街尾,往左沿着斜街进去几百米便是燕京的籍坊安乐坊,因而这一段街道尽管十分繁华,店租却低了许多。 “小姐,到了。” 青衣打起帘子,心里丝毫没质疑过南瑾瑜的经商能力。 “嗯,进去看看。” 南瑾瑜四处转了一圈,楼上楼下陈设格局都看得十分仔细。 看铺子的人很少,始终没见掌柜露面。 正如绿梢所说,这个铺面位置繁华人流量大,周边也皆是布匹绸缎胭脂水粉的铺子,完全符合她的心里预期。 不过这样的店铺随便开个什么都是极赚钱的,为何会突然出让呢? “小姐,您看如何?” 绿梢小心问道,不大明白南瑾瑜的用意。 这位置太靠近籍坊,寻常人家的姑娘根本不会过来这边,这便会失了许多客人…… “不错,就这儿吧。” 南瑾瑜端详着店里的布局,脑海中已经有了店铺陈列的想法,只需稍微装潢一下便可。 有伙计立刻请了南瑾瑜主仆进内院,后两进院子白麻挂梁,俨然是家中有丧事! “这……”绿梢有点懵,扯了扯活计的袖子,“昨儿你们也没说家中新丧啊?” 伙计行了一礼,并未多作解释,转身退出去了。 里屋的门大敞着,一名身着素缟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头上挽了个单螺髻,看打扮像是个已婚妇人。 “几位有请。” 南瑾瑜倒也不矫情,在桌前坐下,四下打量了一圈道:“敢问老板为何出让这家铺面?” “我叫柳青青,未婚夫战死边疆,家中长辈悔婚逼嫁他人,遂与家族决裂,这铺子的营生及掌柜一并被主家撤走,我空有个铺子却做不了生意,无奈之下只能出让铺子度日……” 女子声音温婉,燕京的地界儿总共就这么点儿,就算她有意想瞒也瞒不过几日,与其日后被人找回来毁约赔偿,不若将实情告知。 “如此,难怪柳姑娘出价不高,千两白银确实也算公道价。” 南瑾瑜点头,她刚回燕京,并不知道这些逃婚逼嫁的小道消息,不过看绿梢和青衣的模样倒是都知晓些许内情,瞧着这柳青青也是个烈性女子,不像是作假诓人的模样。 “这么说姑娘你打算买了?” 柳青青颇意外,这铺子挂了三个月了,问询的人很多,真正有意的却都被她的背景阻了回去,是以价格一降再降,几乎只有周围商铺的五成银子。 “对,我买了。” 南瑾瑜点头,并不在意会得罪什么人。 小本生意若是还要看人脸色,那银子赚不到已经累死了,何必操那个心呢? “这是房契与出让书,姑娘交了银票便可签出让书。” 柳青青从袖中掏出个盒子,连带着签字用的狼毫笔一并摊开摆在桌面上。 “绿梢,银票。” 南瑾瑜吩咐绿梢,小丫头立刻递上银票。 待清点完银票,便见柳青青提笔签字,洒脱飞扬的大字倒是如其人,并无半分扭捏之态。 “柳姑娘卖了这宅院日后住哪儿?” 南瑾瑜签了字收了房地契,心里不免替她唏嘘。 “江湖路远,或许寻一处山野安静地儿,独自过活……” 柳青青眉目暗淡,脱离了家族的贵女,即便有银子傍身在这繁华闹市之中也断无栖身落脚之地。 南瑾瑜瞥了眼青衣,见她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不知柳姑娘可愿作这铺子的掌柜?小本生意或许付不起你许多银钱作月俸,不过只要姑娘肯尽心尽力,这里便有你一席落脚之地。” “此话当真?聘请我做掌柜,若是有人恶意遣人来惹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柳青青震惊的抬起脸,江湖险恶她又何尝不知,若非如此她这铺子也不至于被人整治到招不到伙计计开不了店最终被迫出让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敢让你在这儿当掌柜,自然能负责你的安危。” 南瑾瑜颔首,从袖中拿出几张图纸递过去,“这是店面的装潢样式,装潢的银钱用度你交给绿梢知会我便是,日后她会时常来店里与你打个下手,你且多带带她如何做生意。” “敢问南姑娘芳名?日后你便是这家店的东家了,燕京地界虽大,但是看南姑娘的模样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瞧着也十分眼生。” 柳青青颔首应了,目光带笑道。 “我叫南瑾瑜,日后铺子若有事,差人来国公府寻我便是。”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准备着手策划第一波营销方案。 “南瑾瑜……” 柳青青惊讶的瞧了又瞧,半晌突然道:“我看好永宁侯世子。” “噗!” 青衣忍不住朝柳青青竖了下大拇指,夸赞她有胆识,却没瞧见南瑾瑜眉眼不动如老僧入定般正常。 “嗑cp需谨慎,翻车是日常。” 南瑾瑜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道。 看来南锦汐那小妮子说的没错儿了,她如今这名声大概放眼整个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人,不过日子总是要过的,管他什么传言满天飞呢! “南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为何我不明白意思?” 柳青青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内里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我胡说的,今日便可着手准备下装潢一事,过几日便是月末,到时候绿梢过来将工钱并着装潢费用一道给你,劳你费心了。” 南瑾瑜摇头,不想再解释关于芳心纵火犯和江阳郡王的八卦,起身准备离开。 别说那个妖孽拿三十万兵权换了她,就算没有她的小命还是捏在他手里,茶余饭后的传言哪里做的了数? “是,东家慢走!” 柳青青笑盈盈起身相送,面上一扫先前的阴霾,郁郁寡欢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起码她还能留在这里守着他的衣冠冢回来,活着也算有个念想…… 解决了一桩大事,南瑾瑜心情极好。 主仆三人在永宁街逛了一大圈,买了许多东西,天色擦黑,才慢悠悠打道回府。 暑热的天儿,毒辣的夕晒更容易让人心情郁闷暴躁。 国公府正门外,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被两个护院架着扔了出来,青色的袍子已经被水洗得发白,被人这么用力的一扔,蹭在地上破了。 “大哥,您行行好吧?我兜里就那么些银钱了,我真的找国公夫人有要事相禀啊,您就通融一下进去传个话吧!” 书生爬起来,说得明明是求人的话,神态却十分倨傲。 “滚滚滚!哪儿来的穷酸书生,好的不学学采花大盗?再敢出言侮辱我国公府的诰命夫人,我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看守已经十分不耐烦,推搡的动作也变成了拳脚相加。 今日换班的小子肯定又去花楼喝酒去了,饭点儿都快过了还不来,又热又饿还遇上个疯书生,居然敢在国公府门口大喊他要见夫人! “你们怎么打人?国公府便可以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随便出手伤人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书生咆哮道,却抵不过拳脚与骂声,根本没人与他搭话。 “……” 南瑾瑜立在街角,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那个被打得人仰马翻依旧据理力争的身影,素白的手早已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清水县那个假意娶南瑾瑜却害了她性命的渣男董佳梁,竟然便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了燕京了! 所以前日她在百花宴上瞧见那个神似朱灵溪的医女,是否也不出意外便是本人呢? “小姐,可要奴婢去将人劝开?” 绿梢见南瑾瑜面色发青,一双拳头捏得死死的,小心翼翼问道。 高门大院的免不了会有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大小姐心慈,许是看不得这等霸凌之事? “要!”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从袖袋中掏出一把银角子,递到绿梢掌中,“将这些赏给衷心护住的护院大哥们喝酒,让他们别脏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绿梢惊讶的瞪大了眼,随即察觉南瑾瑜的眼神不对劲,接了银子便快步上前,丝毫没有质疑她的用意。 “姑娘这是……” 青衣微微蹙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面目清秀的书生,心下虽有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 主子作甚么不是她们做奴才的可以质问的,姑娘差绿梢这般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你知道他是谁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见绿梢听话照做后,那个满身尘土的人被拖走消失在街角尽头,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几分。 她虽眉不是那个灵魂,但是她记忆中的恨意却湮灭了她向来强大的理智…… “姑娘认识此人?” 青衣显然有些震惊,脑子里回想起各种关于南瑾瑜的过往,略有些担忧。 “自然!此人名叫董佳梁,是清水县的老秀才董秉文的独子,他娘是县太爷的胞妹。” 直到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被人打晕后消失,南瑾瑜才缓缓道。 难不成是她那把大火烧的太旺了,将董家烧没了么? “小姐,照您的吩咐处理完了。” 绿梢折回来,面色有些不忍。 那书生瞧着生得白白净净的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为何偏偏惹怒了小姐呢? “绿梢,记住那张脸,那人差点害了你家小姐的性命。” 不等南瑾瑜开口,青衣已经替她将话说了。 “是!奴婢谨记,小姐您放心,此人日后见一回命人打一回!” 绿梢面上闪过诧异,压抑的心情又变好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白白生了副好皮囊,原来竟是个衣冠禽兽! 晚膳后。 南瑾瑜清点完为数不多的库存,将第一批做出来的成品分装成许多份小巧的试用装,尽数用小巧的白瓷瓶子装了,再装进特制的木盒中,用丝带打上个漂亮的蝴蝶结。 “就是这样,都会了么?” “会了!” 亲自示范完毕分装和打包成品,南瑾瑜才在八仙塌上躺下休息,眯着眼看一干下人干活。 其中便有前日才提拔起来的青禾青莲二人,这俩丫头是亲姐妹,因为伶俐手巧被人牙子辗转卖进了国公府,却始终不被待见遭家生子欺压,直到被分配到了清风苑中才吃了几天饱饭。 绿梢给南瑾瑜沏了杯茶,见她似乎有些倦了,转身道:“既然都会了,便都仔细些干活儿便是,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清风苑向来赏罚分明,若是有人胳膊肘往外拐,那人牙子明儿便来领走。” “是!大小姐放心!” 众人退出去,各自沉默的散去了。 南瑾瑜抿了口茶,微微瞥了绿梢一眼,道:“绿梢这小模样儿,越来越有大丫鬟的范儿了。” “小姐,您又拿我寻开心!青衣姐姐在这儿呢,奴婢不过是做些青衣姐姐不愿做的事儿罢了。” 绿梢小脸一红,小心翼翼的瞥了青衣一眼,随即被对方掐了腰间的痒痒肉。 “你行了啊!姑娘夸你能干呢,你受着便是,哪儿学来的那么多花言巧语非要带上我?暗着说我拿钱不干活儿是吧?” 青衣难得开口,她并非不把姑娘当主子看待,只是她是为出身,至今也没学会这些弯弯绕的东西,除了打架,总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哈哈哈!不敢不敢,青衣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绿梢笑得咯咯的往后躲,两个人闹作一团,却发现南瑾瑜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似乎在出神。 “姑娘可是在想姓董那个秀才如何了?” 青衣停了动作,心下有些怅然。 姑娘是如何回燕京的事儿她先前从夜白那儿听了个大概,被青梅竹马的闺蜜出卖替嫁,又被渣男害命转卖一事,任谁心里都受不了。 “嗯。” 南瑾瑜还在出神,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什么,随口应了一声。 绿梢眨了眨眼,想起今日她递碎银角子时护院的神色,便道:“奴婢按小姐的吩咐,让他们照规矩自个儿看着办,人命是出不了的,小姐大可放心。” “……” 南瑾瑜这下才回神,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显然有些震惊。 她本意是让人教训下那个人渣,没想到这小丫头下手这么干脆利落的么?留条命的意思是不是,董渣男有可能缺胳膊少腿的呢? 为什么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挺开心的呢! “干得漂亮!” 青衣微微点头,这丫头做事的风格越来越干脆利落了,不愧是小姐看上的人。 南瑾瑜忽然想到百花宴那个身影勾了下唇角,冲青衣招招手,道:“青衣,你去替我办件事。” 青衣凑到面前,南瑾瑜低声吩咐完,转头阖上了眼。 趁这会儿睡个黄昏觉,万一半夜里又被那妖孽拉去练功她也有体力应付,却不想,这一觉直接安稳的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巳时。 南瑾瑜刚打坐完,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大姑娘,夫人差老奴过来请您到前院去,沈府递了拜帖来,请姑娘过去做客呢。” 章嬷嬷领着丫鬟婆子过来,颇有她不应就要明着抢人的架势。 “嗯,青衣,咱们走吧。” 南瑾瑜点点头,身后的青衣便拎着许多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跟了出去。 “大姑娘这是……” 章嬷嬷犹豫的瞥了眼南瑾瑜手中的木质盒子,心底对她嗤之以鼻。 果然是个小地方长大的眼皮子这般浅薄,沈家给了几分颜色她便以为人家看上了她这个人,就算是江阳郡王那般名声也不顾及的想要立刻嫁过去么? “做客的拜礼啊。” 南瑾瑜挑了下眉,不管章嬷嬷一干人狐疑的神色,率先往前院去了。 沈家这般想娶她过门,定不会是因为江阳郡王那个变态看她顺眼几分,想来这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沈家纵然是龙潭虎穴,她都想去会上一会。 况且,朱氏这么精心设计她的婚事,自己再怎么躲也是避无可避的,不若给她些机会好让她明着来! 说到底,她到现在也很好奇,究竟是谁将她卖给了董家作嫁,究竟是谁写了那封家书,究竟是谁与董家背后的势力勾结,想将她送与权贵…… 一行人还未出后花园,便见迎面来了位娇俏的娘子,看样子着实眼生。 “妾身见过大小姐!大小姐金安。” 娇俏的娘子远远的行了一礼,看南瑾瑜的眼神带着笑,却只是远远的立着,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唔,姨娘免礼,赶时间啊,改日再聊。” 南瑾瑜微微眯眼,却来不及仔细打量那位姨娘的模样,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南国公府上自称妾身并且她还没见过的,便只剩下一位三姨娘了,听绿梢丫头提起过这个深居简出的三姨娘,说是为人低调不惹是非,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再加上并无所出,是以被国公府上下几乎淡忘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巧在这儿遇见了! “妾身恭送大小姐!” 三姨娘也没有栽继续搭话的意思,远远的行了礼,转身走了。 到了前院,便见朱氏立在金丝楠木马车旁,热络的向南瑾瑜招手。 “瑾瑜丫头来了,上车吧。” “嗯。” 南瑾瑜跟着朱氏上了马车,面色如常坐在车尾,与朱氏几乎形成了个巨大的斜对角。 “瑾瑜丫头这是在记恨我呢?恨我前几日没为你开口辩驳么?” 朱氏柔柔弱弱的抬起手,拿帕角子拭了下眼角。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竟然没有半分先前蛮不讲理耍无赖的模样,教南瑾瑜刮目相看。 毕竟,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个都那么极品,想来这个当娘的段数也不会太低,没想到她演技竟能这般收放自如,脸皮着实厚的可以啊! “国公夫人多虑了,瑾瑜哪敢不识好歹记恨夫人,国公爷那个时辰回府,想必也是夫人提前知晓的,这般算无遗策着实令人钦佩。”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从善如流道。 南家的逼嫁家书无论与朱氏有无关系,昨日她让绿梢给护院打人的事情,朱氏想必已经知道了,既然她这个身价暴涨的筹码如今已然不能和半月前同日而语,想必朱氏也会出手解决下她朱家的远亲吧? 就是不知道,倘若朱氏出手了,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但愿如此。” 朱氏闻言脸瞬间黑了,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和她那个胞弟一般只会给她心里添堵。 两看生厌,一路无话。 马车绕过闹市区,一路向北边到了沈府。 南瑾瑜下马车时微微发愣,先前萧琛那个宅院的位置,似乎离沈府的西边很近啊! “国公夫人,南姑娘,有请!” 沈家出来迎门的是大管家,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不用想便知道沈府的待遇十分不错。 “有劳。” 章嬷嬷上前打点,将伴手礼交给了管家,似有似无的瞥了青衣一眼,像是在等南瑾瑜出丑。 伴手礼说的好听些便是打赏下人的东西,寻常的拜谒皆无需什么伴手礼,想来是朱氏故意给她难堪,才准备了这般显眼的赏赐。 “国公夫人客气了。” 管家立刻接了礼物,笑脸打量了下南瑾瑜身上不怎么合身的淮南锦成衣,面色不变道:“夫人里面请。” 南瑾瑜权当没看见管家眼底的鄙夷模样,跟着朱氏往前厅走。 “南姑娘这边请。” 管家忽然拦住南瑾瑜的去路,将人堵在了偏院的小门前,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怎么看也不像善茬。 “嗯?” 南瑾瑜挑眉,却见朱氏如没听见般径直走进了前厅,态度一如既往的迷。 “啊,南姑娘别误会,是郡主请您去她院中做客,小人只是传达郡主的意思。” 管家皮笑肉不笑道,看南瑾瑜的眼神,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沈府进来过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最后皆活不长久,旁人不知江阳郡王何许人,他们这些老人又怎会不知? 一个被家族联姻牺牲的棋子,左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罢了…… “噢,原来是郡主传唤。” 南瑾瑜转身跟过去,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儿。 朱氏再如何蠢,还不至于蠢到将她明目张胆弄死的地步,况且南阳郡主在这府上,谁也嚣张不过她吧。 青衣亦步亦趋跟着,跟到天香园门外时,被人拦住了。 “郡主只请了南姑娘一人。” 说话的是先前打过照面的小丫鬟玉钗,将狗仗人势发挥到了极致。 “奴婢在这儿候着姑娘。” 青衣将东西递过去,便站到了一旁,既然是南阳郡主相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南瑾瑜“嗯”了一声,跟着玉钗往里走。 天香园景致怡人,亭台楼阁仿佛身处江南水乡,只是这院落浮华装饰的风格与南阳郡主本人实在是相去甚远…… 似乎更像江阳郡王那个骚包! “啪!啪!啪!” 三声脆响过后,身后的玉钗忽然不见了。 呛鼻的香味迎风而来,虽没有之前的满头珠玉钗环,但是这动静这风格这闪瞎人眼的彩色袍子,不是江阳郡王又是何人? “郡王这般喜欢作弄人,很好玩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眯着眼看半米外的人。 刚才身后发出的脆响声是骨骼收缩之后放开的声音,她乍一看到玉钗那个丫头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纵使他锁骨术练得再怎么出神入化,男子的身形终究是缩不了那么小的,玉钗哪里都像,但正是因为太像了,是以给人一种假的感觉。 “不好玩!” 江阳郡王摇头,似乎对南瑾瑜这般镇定的反应没甚兴趣。 几日前在宫里初见她时那副样子,才适合她这黑心小白兔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倒是像个狼外婆了,尤其是那双漂亮眸子透出来的不屑,和萧琛那个妖孽简直如出一辙! “如此,臣女便告辞了。” 南瑾瑜转身朝院外走,不用浪费脑细胞,她也知道这儿应该是江阳郡王的院子,而非南阳郡主的院子。 虽说她挺想探听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毕竟小命重要,和变态呆久了,心理容易出问题的! “哎哎哎……” 香风拂面而过,彩色袍子几乎扑向南瑾瑜,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到那日在太渊宫里险些这变态字字珠玑要杀她的话,南瑾瑜的心里便烧起来一股无名火,炙热滚烫的真气顺着她的奇经八脉流窜,直接汇聚在掌心朝着面前人的面门毫不犹豫的拍了出去。 “咦?” 彩色袍子猛地向后一荡,悬浮在半空般,见鬼似的盯着南瑾瑜,仔细一看,那张脂粉过重的脸上有几分惊惧,仿佛被吓到了。 “郡王这是要杀臣女么?臣女好怕的!” 南瑾瑜拍了拍胸口字正腔圆道,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播音笑。 对付变态的办法就是用武力值碾压他,虽说她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这货,但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若是打得过,将这变态暴揍一顿出口气也算是赚了,若是打不过……那是否惹怒一个变态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真是只小狐狸呀……” 江阳郡王磨牙道,恶狠狠的看着南瑾瑜笑靥如花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算了!凡是那妖孽的东西旁人都不敢沾染,他倒是有机会沾染几分,可惜没把握时机。 不想这小狐狸竟是块天生习武的好料子,短短几日便打通了奇经八脉居然三花聚顶开了蒙,这般若是再继续动手,只会损了他好不容易修炼至化境的易容术修为,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怕就是他吧? “郡王过奖了,臣女担不起呢!”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不慌不忙的瞥了一眼他已经裂了大半的外裳,心底着实有些惊喜。 之前萧琛只说她走了狗屎运,不想原来她这白捡来的修为竟然这般厉害…… “嗯哼!本郡王真是后悔呀后悔呀!” 重彩的眸子睨了一眼南瑾瑜,叹息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腔,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感。 “郡王在后悔什么?是太渊宫里没抓住机会杀了我呢?还是不该答应秦王殿下确保我的小命?” 南瑾瑜问得懒散,甚至有些想笑。 这般善于掩饰自己内心的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秘密她忽然不想知道了,毕竟西北三十万边军换她小命的事儿估计已经传遍了他们的圈子,纵使他再混球,也不想为了自己和秦王对上。 “唔……都不是。” 江阳郡王笑得妖艳,一副我偏偏不告诉你的神色,让人有气发不出。 “哦,不说算了,既如此臣女也没什么好与郡王说的了,就此别过。” 南瑾瑜微微挑了下眉,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 厚重的香风一阵扑簌簌后缓缓落地,呛得南瑾瑜险些晕死过去。 “郡王还有何吩咐?” 南瑾瑜蹙眉,心底的小火苗蹭的又窜起来了。 “你去与萧琛说说,你嫁到我浮上来,我保你一生无虞,如何?” 江阳郡王拨开她准备蓄力的手,轻飘飘拂去了落在她肩头的落叶,语气竟是难得的认真与恳切。 “啧!” 南瑾瑜强忍住爆粗的冲动,笑得咬牙切齿。 “郡王怕是搞错了什么,臣女嫁与谁何时嫁还轮不到秦王殿下发话,郡王若是心仪他,不若自个儿去说说看呢?说不好秦王殿下被郡王的真心打动,便从了你?” “……” 江阳郡王反应过来自己那般态度认真的告白竟被人奚落成了断袖,顿时老脸一红,随即便藏在了那厚重的脂粉下,化作了随风的笑话。 “难不成你真想嫁与他?他若有朝一日拿你入药你也敢嫁么?” “这些小事便不劳郡王费心了,臣女自个儿都做不了主的事儿,凭什么替别人做主呢?” 南瑾瑜收敛了真气,头一次感受到扬眉吐气的感觉。 “啧!几日不见,郡王又似乎又欠收拾了呢!” 淡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正在说话的两人齐齐转过脸,惊讶的看向院门口立着的人。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江阳郡王摸了摸鼻子,妖娆的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可疑的红晕,仿佛被人戳穿的少女见到了情郎。 “呃……” 南瑾瑜瞪大了眼,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确保自己没挡住这两人热烈交流的眼神,才眼观鼻鼻关心的立在一旁,等人认领拎走。 “这儿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跑的么?” 银色身影瞬间靠近,险些撞到南瑾瑜的鼻子,吓得她尖叫出声。 “咳!那个……” 江阳郡王试图将两人分开些,开口便被人冷冰冰回绝了。 “你闭嘴,你的账日后一并算。” 萧琛微微侧颜,勾起唇角道:“担心有朝一樱花国王会拿她入药么?郡王知道的还挺多!” “那个……” 南瑾瑜条件反射想开口解释,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有什么可心虚的? 他们不过是大腿与小透明的关系,药引子和病人的关系,更不济些他暂时也只是名义上的假未婚夫,还是没有公之于众的那种。 “下蛊之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要彻底解毒么?又或者你想试试另一种法子?” 江阳郡王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春风满面,妖艳的脸上蒙上了神秘的笑容。 “死了?蛊是谁下的?” 南瑾瑜蹙眉,这个重磅消息正可谓十分重要,只是看萧琛那妖孽的模样…… 他似乎是知道的么? 下蛊之人死了,那么如何下的蛊如何解便成了谜,所以江阳郡王所言也没错,萧琛养着她终究还是要拿来想入药的! “江阳!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银色衣袖一扫,细密的冰针阵如一阵寒风刮过,直逼江阳郡王的面门。 第58章 相爱相杀 干啥啥不行,斗鸡走狗第一名,说的便是江阳郡王本尊! 只是这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他的反应却快得惊人,彩色身影猛地向一侧倒去,立在湖边的栏杆上,避开了细密的冰针阵。 “好险好险!” 江阳郡王拍着胸口呼气,瞪大的眼睛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秦王殿下怕是忘了这儿是我沈府?若是伤了我,可不好与沈大都督交代呢!” “哼!我瞧着你这模样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嘴碎至此不若永远堵上如何?” 萧琛猛地挥了下衣袖,一团飘飘然的彩色雾气便落在了湖中的睡莲上,白净的睡莲忽然从中心开始腐烂,速度之快堪比电影特效。 “这是什么毒?” 南瑾瑜摸摸鼻子,下意识往萧琛身后靠了靠,幸亏她之前没有继续动手,与用毒之人打交道,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毒么?这不过是些障眼法的小把戏,江阳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蠢,敢对府上宾客下毒。” 萧琛撇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给她解释道。 “咳!恕臣女眼拙。” 南瑾瑜尴尬得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两人过去究竟有什么仇怨,反正看这不对付的样子,约莫是……相爱相杀? “瞧瞧,秦王殿下总是这般无趣,你若真嫁给他了,日后将你关在秦王府中洗手作羹汤该如何是好呢?” 江阳郡王不甚在意自己的障眼法被戳穿,他本来也没想着对她动手,不过是听闻她来了府上,便忍不住想见上一见罢了,谁知萧琛这妖孽居然得了消息跟了过来! “呃……这都哪儿更哪儿啊?” 南瑾瑜头痛,觉得自己就像夹在两个吵架的小情侣中间那个受气包,顿觉头痛。 她向来不擅长调解情感关系,但凡朋友要建议她都是劝分的那种! “秦王府有厨子,什么都不需要她做。” 萧琛凝眉,看江阳郡王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沈家垄断了北境雪灵芝一事,他在其中究竟出了多少力还不一定呢! “噢,所以秦王这是承认要娶她之事为真了?就不怕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 江阳郡王皮笑肉不笑,踩在睡莲上来回飘移,却都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尾随的冰针,丝毫没有太渊宫那日面对萧琛的狼狈。 “鸭子?谁是鸭子?你才是鸭子!免费的那种!” 南瑾瑜挑眉,忍不住吐槽起来。 吵架就好好吵架,不要拼命带节奏,平白无故受牵连这种锅她不背! 再说了,叨叨半天不也还是没说出半点有用的东西么? “……” 江阳郡王的脸顿时五彩纷呈,虽然不清楚她为何会对鸭子的反应这般大,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萧琛睨了南瑾瑜一眼,强忍着笑道:“听见没,郡王若是相当鸭子自去便是,定然无人阻拦。但是拆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你这一身罪孽深重,就别往自己身上添罪了。” “哼!姻缘也分好坏,本郡王不过是替她可惜,好好的活着不好么?偏喜欢被人拿去入药才甘心!” 江阳郡王笃定道,看南瑾瑜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萧琛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世人皆说永宁侯世子生性凉薄,殊不知这最凉薄之人是他秦王殿下啊…… “你差不多得了,吃相太难看容易被人看不起。” 萧琛挑眉,不想与他在入药的话题上多纠缠。 日久见人心,这只小狐狸历来是个狡猾的,又怎会分辨不出好歹来? “甚是甚是。”南瑾瑜点头应和道。 想来这二人是有些眉目传情的嫌疑了,毕竟救过命求而不得这种梗,寻常话本子上也不敢瞎写的。 她不想被人拿来当挡箭牌,比起嫁个声名狼藉的变态郡王,她还是觉得呆在秦王府心里能踏实些。 “哼哼,别说本郡王没提醒过你,届时哭的时候别太难看便是。” 江阳郡王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美轮美奂的花园顿时冷清了不少,来时的大门也重新显现出来。 “我为何会哭?” 南瑾瑜自言自语道,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江阳郡王一再提醒自己担心秦王殿下,甚至被威胁也说得那般理直气壮的,若要说他演戏似乎也有些过了,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姑娘……” 青衣匆匆走进来,扫了一眼阴沉着脸离去的银色背影,替她捏了把汗。 主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嗯?” 南瑾瑜转过身,没看到萧琛的背影,再看青衣吃了黄连的神色,顿时明了几分,“咱们走吧。” 回到前院,朱氏与沈夫人相谈甚欢,见她面无表情的回来了,还热情的朝她招手。 “瑾瑜回来了,郡主都与你聊了些什么?” “国公夫人说笑了,郡主没见着,郡王倒是见了。” 南瑾瑜极其敷衍的朝沈夫人行了个礼,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沈府管家。 人人都以为她是小白花么? 所以想拿捏便拿捏想欺负便欺负! “郡王?” 沈夫人的脸忽然沉了下来,看向一旁的管家,“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郡主请南姑娘叙叙么?” “这……回夫人的话,小的确实是领了南姑娘去天香院的,至于姑娘如何见了郡王,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管家神色微顿,舔着脸将谎话说得理直气壮。 “呵呵!” 南瑾瑜眯了下眼,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自己不检点跑去私会江阳郡王了? 若是真的出了点儿什么事儿,是否就会变成她自己咎由自取呢? “南姑娘笑什么?难道小的说的不对么?南姑娘是跟着郡主身边得玉钗走的,至于后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小的确实不得而知。” 管家昂起脸,用他的三层下巴对着南瑾瑜,倨傲的神色还带着十足的不屑。 “噢!原来是这样么?” 朱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要责怪对方的意思。 毕竟她们聊到了两人的婚事,沈家向来大方,愿意给的彩礼也甚多,至于南瑾瑜自个儿的意思,那根本就不重要。 “青衣。” 南瑾瑜从袖中掏出个丸子递过去,“喂了。” “是!” 青衣忽然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呼吸之间,便见她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了管家的口中,一开一合便迫使对方吞进了腹中。 “啊!你个杀千刀的小丫头喂了大爷什么?” 惊诧至于,管家张着嘴往外吐,却发现口中什么都没有,那凉凉的东西似乎已经进了他的肠子里。 “郡王给的毒药。” 南瑾瑜好整以暇道,笑容可拘的模样,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坏心眼儿的丫头。 “毒药……呕!” 管家挺着肥硕的肚子,转身跑出去便朝着花盆吐了,一边用力抠自己的嗓子眼儿催吐一边弯腰跳,催恨不能将昨夜的隔夜饭菜都吐出来。 “南姑娘这是……” 沈夫人欲言又止,看了朱氏一眼。 江阳郡王无法无天惯了,平日里做事情皆由喜好来,就连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敢多言语什么,再加上他善易容,时常换了别人的模样逗趣玩乐,府中上下也是知晓的,因而管家这般盛气凌人欺负人,着实也是活该。 不过就算是她沈府一条狗,若是任由旁人打杀了也决计不行! “瑾瑜!简直胡闹!快把解药给沈管家,明知是郡王给的毒药也能随便喂人吃么?” 朱氏急了,优雅的脸上忽然变成了红脸的关公,像一只被人拔毛的火鸡,暴躁得令人咋舌。 “想要解药去找郡王要啊?找我作甚?” 南瑾瑜摊手,一副本姑娘无能为力的模样,着实令人恨的咬牙切齿。 这头想卖了她换取利益,那头哪怕只是沈府一个下人也能过来对着她踩上一脚,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分明是你喂了沈管家那毒药,难不成我们都当作没看见任由你杀人害命?” 朱氏怒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好笑。 “嗤!他害我之时谁看见了?我不过喂了他颗糖丸,人还没死呢,便是杀人害命了?国公夫人好决断,佩服佩服。” 南瑾瑜嗤之以鼻,懒洋洋说完还顺带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打算搭理朱氏的威胁。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联姻的棋子,拿来交易换取利益的筹码,反之,朱氏在自己心里也就什么东西都不如,她的面子有有什么要紧? “噗嗤!我算是看明白了。” 沈夫人忽然笑出了声,上去拉住南瑾瑜的手,泼辣的脸上却透着几分欣喜。 “这丫头在埋怨咱们没有替她说话呢!不过这性子着实合我胃口,也难怪南阳会说郡王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了!” 南瑾瑜面色一僵,想挣脱却又不好做的太过,只好顺便听听这沈夫人的心声。 “南家想拿这丫头换取些利益,沈府自然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只是秦王那边最近十分不安分,南阳的婚事被他拒了,多半也是为了这个丫头,还真有些令人头疼呢!” 朱氏瞥了眼门外吐得狼狈的管家,人却始终没什么事儿,脸拉得更长了,“真是个没轻重的丫头!头一回来沈府做客便敢这般胆大妄为,日后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是啊,毕竟瑾瑜不是琯琯,能得太后青眼在宫里走动,礼仪礼教习得早,什么大场面都应付得了呢!”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答道。 百花宴上她与南琯琯结下的梁子,朱氏不可能不知道,如此那般的话,南琯琯与太子的有染一事向来朱氏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毕竟南琯琯那作死的没什么城府的性子,活到现在全靠运气根本就说不过去! “你也能同琯琯比?” 朱氏听她这般一语双关的意思,顿时想起来百花宴上的事情,觉得南瑾瑜实在拿太子与琯琯的事情来威胁她,刚压下去的怒气又窜了上来。 锦瑟说南瑾瑜是听了南锦宁的挑唆才去了太渊宫,以至于惹出了江阳郡王与永宁侯世子动手一事,当初就该让人在清水县时解决了她一劳永逸,如今让这个小狐媚子回来了,竟然盖过了琯琯的风头,还平白给她添堵! “瑾瑜自知比不了琯琯,人贵有自知之明。” 南瑾瑜笑得真诚,松开握了大半天的手。 沈夫人果然有很多秘密,比朱氏这吃相难看的小肚鸡肠有格局多了,难怪沈府敢这般目中无人,人家毕竟有那个资本…… “你这个……” “好了好了!” 沈夫人打断朱氏的厉声呵斥,笑盈盈的脸上有几分不悦,“此事便这么过去吧,沈府这管家也做了许多年了,是时候换个新人来用用了,瑾瑜没做错什么,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沈夫人明鉴。” 南瑾瑜端正的行了个礼,算作答谢。 但她心里真正感谢的并非沈夫人面上表现的维护之意,而是从她哪里听来那些要紧的消息。 比如,她这个香饽饽之所以这么诱人,全仰仗了母家西南督统的势力,西南那块儿地界,向来被大燕人视为蛮荒之地,只是那里偏偏盛产宝石美玉,还有谜一般神秘的南疆蛊族横行。 谁掌握了白家的势力,谁就将整个西南握在了掌心之中…… 她一直以来心底的疑惑终于解了,事实果然这般鲜血淋漓,残酷又让人想哭。 南城,乱葬岗。 一辆破败的马车在荒芜的泥路上行驶,赶车的女子穿着宫中的医女服,面色慌张的挥舞着鞭子。 “驾!驾!驾!” 一阵热风吹过,盛夏的热浪带来阵阵恶臭,险些将人熏的背过气去。 “到了没?啊?” 过分颠簸的马车中,伸出范氏那张脂粉厚重的脸,肥腻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只有不耐烦与嫌弃。 “灵溪你倒是快点儿啊!你不是自幼便跟着你爹出货了?怎的如今连赶个车都不会?放着好端端的官道不走偏偏要走这乱葬岗,真是自寻晦气!” “娘,您稍安勿躁,这马儿太老,只能跑这么快了。” 朱灵溪背对着身后赶车,担忧的脸拉得老长,声音却是乖巧带笑的。 要不是因为范氏这个老东西从中作梗,她又如何会从说好的正妻变成了董郎的侍妾? 董家将那场莫名其妙烧起来的大火推到她头上,说她八字不好命中带煞,冲撞了火神才惹来了祸事,以至清水县中人人皆对着自己指手画脚,说她是个不知廉耻的灾星,抢了姐妹的未婚夫君还祸害了董家遭遇天灾! “依我看呀,佳梁许是去哪里赴宴去了,以他的学识被贵人认可聘作客卿是迟早的事儿!他这不才一夜未归,你便这般着急忙慌的来寻人了,要知道,日后佳梁飞黄腾达了,这三妻四妾的娶进门也是正常,你这点度量没得惹了未来的夫人不快!” 范氏摆弄着她新染的丹寇,吐槽起朱灵溪来丝毫不加掩饰。 朱八斤本就是她兄长家中一个仆从,因了有些头脑赚了银子赎的身,朱灵溪不过朱家一介庶女,能嫁到董家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还妄想争风吃醋做正妻? “娘,我跟你说了佳梁他没有去赴宴,你怎么偏偏不听?万一他真要出了什么事儿,您担待得起么?” 朱灵溪阴沉着脸,好性子几乎被范式的恶心话磨得所剩无几。 今儿一大早医官署外便有人议论纷纷,说听说昨日有个书生去南府大闹,最后险些被人打死之事。 她开始没甚在意,后来回家询问过范式之后,确定董郎知晓了南瑾瑜不仅未死如今还名震燕京,便觉得着实不对劲,花了不少银子打听,最后才打听到些消息,于是赶紧出来寻。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什么出事儿啊?能出什么事儿啊?佳梁自幼便乖巧懂事,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怎会与人冲突,偏生你不仅听信这种谣言还花那么多银子打听,莫不是失心疯了,成心想让佳梁没有打点关系的银钱?” 范氏不悦道,自打他们卖了老宅举家迁来燕京,这日子便过得大不如从前了,燕京不必小地方,打点关系人际交往处处都要花银子,再加上她兄长离任,从前的安稳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 “随你怎么想。” 朱灵溪面色一冷,故意将车赶到一块大石头前,猛地朝着马背甩了一鞭。 “哎,我说你个小蹄子……哎哟!” 范氏开口的骂声戛然而止,整个马车从大石头上滚过,将她掀翻在地,脑袋撞到了木椅的脚,顿时肿了一个大包。 范氏摔了个人仰马翻,朱灵溪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便瞧见了路边一处荒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兴奋之余便是害怕,忍不住尖叫出声:“我看见了!董郎在那儿!” 满腔怒火准备开骂的范氏忽然愣了下,一脸狐疑的伸出头张望,瞥见不远处的死人堆,吓得缩了下肩膀。 “哪里有佳梁了?你该不会为了唬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吧?” “……” 朱灵溪无语的瞥了她一眼,对这个做娘的彻底没了想法,听说亲生儿子出了事,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去寻人,而是出言反驳决计不可能,这便是董郎日日维护的亲娘! “好多死人,就那么堆在那边,好可怕……” 范氏见她不吭声,便缩回马车中不动弹了,甚至没想再多看一眼。 朱灵溪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车,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奔过去,距离越近她便越肯定人定是董郎,担忧也成了恐惧。 “董郎!董郎!董郎……” 半空中盘旋的秃鹫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的食物,朱灵溪的叫声带了哭腔,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回应她的只有满树的乌鸦叫声。 “董郎你别吓我呀,我是灵溪呀!你要是敢抛下我就这么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 女子的哭喊声很大,马车中的范氏再次伸出头来,将信将疑的看向远处,确定朱灵溪面前推搡的男子确实与董佳梁穿着一致,喃喃道:“还真是佳梁么?” 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似乎听到了女子的哀戚呼唤,慢慢的转过头来,满身狼藉的以及泛着诡异绯红的脸透着迷蒙,半晌,终于勉强睁开眼睛,微微张了下嘴。 “灵、灵溪?嗝儿!” 董佳梁打了个大嗝,憨笑着扑到朱灵溪怀里,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你来了啊!呕……” 朱灵溪的哭声戛然而止,酒肉的腐臭味混合着脂粉气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愣愣的呆在原地被他吐了一身,花了大价钱买的医女服也脏了,整个人直接傻眼。 不是说董郎被南家的人打了一顿,最后扔到乱葬岗等死么? 他这模样确实是快死了,不过却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在烟花巷子里喝死了的! “佳梁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范氏这才假装后知后觉冲过来,瞥见朱灵溪被吐了一身的狼狈模样,又后退了三步远远的站着,丝毫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喝死了!” 朱灵溪咬牙切齿,眼底的震惊变成了愤怒,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她花了好几两银子,便是为了将这个喝花酒给不起银钱被人扔到乱葬岗的落魄书生收拾兰烂摊子的么? 她辛辛苦苦进宫里当学徒看人脸色伺候人挣银子,便是为了给他这么个败家玩意儿随便挥霍扔进销金窟的么? 啪! 响亮的耳光抽在朱灵溪脸上,范氏一把将董佳梁扶起来,脸上还带着自豪的笑意。 “我刚跟你说什么来着?就告诉你佳梁定是受了哪家贵人的宴请才赴宴去了,你还不信?平白乱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不说,如今竟敢诅咒我儿子死了?” “母亲怕是有所不知,在燕京这地儿,只有喝花酒付不起银子的登徒子,才会被人打一顿扔到乱葬岗来,你儿子这德行根本不是去赴了什么贵人的宴会,他是去花楼喝花酒了!” 朱灵溪麻木的跪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母子二人,冷笑道。 她费尽心思嫁给他,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竟然还被人当做个下人使唤! 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此人才华横溢人中龙凤未来可期! “喝花酒怎么了?男人哪有不花心的?再说了,燕京这种大地方,谈生意约客人不都是在花楼里么?我看你就是善妒!回去给老娘跪祠堂去,否则别怪我让佳梁休了你!” 范氏不仅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可,反而辩驳得有理有据,搀扶着儿子嘘寒问暖的上了马车。 “休了我么?呵呵……” 朱灵溪站起身来,看着渐行渐远的母子二人,眼底渐渐浮起恨意。 她落到如今这个田地,皆是因了南瑾瑜那个贱人! 国公府,清风苑。 “阿……嚏!” 南瑾瑜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泪眼婆娑的揉着鼻尖,接过青衣递过来的杯子喝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早晨出门受了风寒么?” 绿梢蹙眉,小脸上写满担忧。 南瑾瑜摆手,“我没事,许是过敏了吧。” 上午去了趟沈家,回来便听青衣说了昨日交代她办的事儿,这会儿她心情好着呢! 国公府的护院将董渣男暴揍了一顿后便弃了人在小巷中,结果后面却被人扔进了小倌馆,至于这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不得而知了,反正人命是出不了的,这清白名声嘛…… 这般闪瞎人眼的骚操作不用想她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心情不好也不行。 “小姐真没事吗?不用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瞧瞧么?” 绿梢有些不放心,将清点完的小包袱撞进盒中,命人搬走。 “真不用,哎唉唉……放错了!” 南瑾瑜盯着干活的人道,忍不住上前去将东西放好,确认无误才遣散众人。 整理完这一波赠品,距离她开店的日子便可以开始倒数了,半月后新店开业,定然会名震燕京的。 “姑娘既然说了无事那便无事,绿梢你准备这些东西也累了一整日了,歇着去吧。” 青衣笑着摇头,将她手中的账册接手过来。 “哦!” 绿梢点点头,却没立刻走,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下,喝了口水道:“奴婢还有些事儿想问问小姐。” “你说。” 南瑾瑜停下手中的笔,认真看过去。 “这些东西咱们也做了许多日,成本用料皆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这些都要白送么?” 绿梢咽了下口水,问的小心翼翼。 虽说小姐有银子吧,但是做生意讲究的自然是赚银子,不赚钱的买卖谁做? “这不叫白送……” 南瑾瑜想了想,笑道:“我管这叫广告费。” “广告肺是什么肺?与夫妻肺片相似的么?好吃么?” 绿梢瞪大眼睛,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 “噗!” 青衣笑喷,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佯怒道:“你就知道吃!小吃货!” “人家没念过书……青衣姐姐笑话我……” 绿梢委屈的瘪嘴,不甘心的小模样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赠品,寻常都是熟客让利,但是咱们这新东西没有熟客,若要迅速的将东西卖出去,首先得有人用,大家用得好了,口口相传自然不愁卖,这些东西的利润是会很快回来的,比起盘铺子的费用,这点儿不算什么。” 南瑾瑜细心的解释完,还给她画了个图。 “哦!奴婢明白了,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杯水车薪!” 绿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晃脑开始掉书袋。 “杯水车薪不是这么用的……” 青衣扶额,忍不住提醒她道。 “我知道知道,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嘛!” 绿梢笑呵呵的点点头,赚银子她可是很明白的,除了字认的不多以外,她真的很懂得买卖之道。 “你说差不多就差不多吧。” 南瑾瑜失笑,默默地又塞了几本书给绿梢。 不知道今日拂袖而去的妖孽如何了?是否还在生气她说的那些话呢? 青衣见她失神,将花茶换成了安神汤,道:“姑娘不若早些歇息,听闻近几日南琯琯要出宫了……” 原今日见到夜白时她应该好好问问的,只是后来主子生气走了便不了了之,姑娘如今在南府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若是再来个南琯琯,只怕又要生出事端来。 “她要出宫?选秀的日子快到了么?” 南瑾瑜微微眯了下眼,想到之前受制于人险些被人当了花肥炼药的事儿,心底便有些怪异的情绪在涌动。 南琯琯,你我本无仇,全靠你作死啊! “选秀定在十日后,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百花宴上拿了头筹的贵女几乎都定下了,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秀女只能填补些不起眼的空缺,就算进宫了也大都是宫女。” 青衣将知晓的说出来,关于原本南阳郡主也会在那日指婚的事儿忍住了没说。 主子既得了陛下的许诺,便不会再有何异动,只是主子何时会求娶姑娘却不得而知,何况这两人小别扭闹得还挺起劲的…… “咦?十日后么?” 南瑾瑜扶额,饶有兴致的在纸上记下一笔,她的营销策略得稍微改一改了,这可是品牌爆红的机会啊! “正是,姑娘可是有何安排?” 青衣见她又开始在纸上画些她们都看不懂的符号,脸上略有些郁闷。 “嗯嗯嗯,绿梢,你明儿先将所有的库存送到店里去,顺带将装潢的费用和月银预支了,然后让柳掌柜按照这个方案来,无论客人如何上门问询,一律不得提前开售。” 南瑾瑜活动了下筋骨,如今她小库房中便只剩下一盒有价无市的南湖东珠了,所有的银钱都投进了这个店里,就算有人想打主意,也不会蠢到去动那些珠子吧? 日升月落。 南瑾瑜顶着双熊猫眼起床,专心致志练了一夜的功,那个妖孽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当真是恼了她么? “大小姐,四小姐来了。” 绿梢刚送走青衣,便见南锦瑟蹦蹦跳跳来了,身边只带了她的婢女小娥。 “大姐姐,你起床了么?” 南锦汐笑嘻嘻站在门外,伸个脑袋进来四处张望。 “四妹妹来了,快进来吧。” 南瑾瑜冲她招招手,递过去几个精致的小袋子。 “好漂亮的袋子,大姐姐这里面是何物?” 南锦汐结果袋子,小包袱是蜀锦扎成的袋子,比寻常人用的钱袋子精致多了,里面看样子是装了几个小瓶子,难不成是药么? “收起来吧,你回去看了便知。” 南瑾瑜故意卖关子道,却见南锦汐拉着她的手便往门外走。 “大姐姐,这会儿已经辰时了,若不是哥哥提醒我险些都忘了过来寻你,咱们还是路上便走边聊吧。” 南锦汐说完,还替南瑾瑜吩咐绿梢道:“愣着作甚?快走啊。” “哦!所以四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绿梢不解道,但还是大步跟了上来。 “东边的佛堂。” 南锦汐压低声音道,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让人心生疑窦。 好端端的日子去佛堂作甚?而且还是大清早的! “噢……” 绿梢一副才回神的模样,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小碎步跟在南瑾瑜身后,解释道:“听闻府里的老人说,老夫人最喜每日清晨在佛堂抄写经书礼佛诵读。” “唔,这样啊。” 南瑾瑜微微点头,昨日她一大早便被朱氏叫走出门去了,几乎忘记了老夫人住回来之后,照规矩她们这些作小辈的每日都得去请安! 清风苑走到佛堂,几乎隔了大半个南府,一炷香之后,她们终于到了。 枯树林立,环绕在佛堂周围形成个独特的怪圈,唯独院中一颗大槐树茂盛非常,暑热的夏日竟然也能感到几分幽凉。 许是因为荒废的久了,这佛堂没有半点佛光普照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冰冷阴森,再加上立在门口的几个老嬷嬷拉长的脸,活脱脱就是个棺材铺…… “四小姐与大小姐总算来了,就差你们俩儿了!” 其中一个板着脸的嬷嬷开口道,视线在南瑾瑜身上多转了转,鄙夷的哼了一声。 南瑾瑜果然生了张狐媚的脸,但是单单凭着一张脸便想在这南府作威作福,她还嫩了点儿! “有劳嬷嬷。” 南锦汐乖巧的答了话,拉着南瑾瑜便往里走,心里也有些担忧。 大姐姐不肯拿私房给老夫人修缮主家一事想必已经被人记恨上了,如今拿捏她们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会被人如何拿捏! “咣!咣!咣!” 南瑾瑜刚踏进佛堂的院子,便听到院中塔楼上的钟声忽然响了起来,乍一看竟然是一群乌鸦站在了撞钟的拉绳上,再加上风大,瞬间便敲响了钟。 “何人在外喧哗?” 威严的声音从佛堂内传出来,随即便有一大群婆子涌出来,将南瑾瑜和南锦汐团团围住。 “回祖母的话,孙女瑾瑜和锦汐过来给您请安,无意惊扰了祖母清净,孙女这便告退。” 南瑾瑜拔高声音道,心底却在冷笑。 佛堂喧哗?这老妖婆作妖的方式真的逼朱氏花样多啊! 是不是要罚她们抄写经书呢? 抄写不完是不是罚她们不准吃饭呢? 呵呵呵呵! “慢着!谁让你们走了?都给我进来!” 老夫人被她一句话呛住,怒目瞪着门外的俩人,转头看向乖巧抄写经书的南锦瑟,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一进门,南瑾瑜便看见佛堂里摆了一排案几,南锦绣与南锦瑟及南锦宁早已经端正的坐在案几前抄经书,认真的模样甚至显得有几分刻意。 “瑾瑜、锦汐见过祖母,祖母万福!” 行完礼南瑾瑜便打算退到一旁,南老夫人却不想让她如愿。 “万福?对待菩萨的供奉懒惰懈怠,还不跪下?” 南老夫人身边的宁嬷嬷怒斥道,手中端着盛满香灰的香炉便这么扔了过来。 “啊!” 南锦汐吓得尖叫一声抱头往地上一蹲,因为反应快恰好避过了香炉砸头。 南瑾瑜便没有这般好运,她个头比南锦汐高了接近一头,南锦汐避开晃了她的眼,雅眼瞧着这装了热香灰的香炉小鼎便要砸到她的面门。 得意洋洋的南锦绣在一旁看戏,宁嬷嬷是个有功夫的,祖母若是想治她,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嗯?” 南瑾瑜不经意的抬了下手,笨拙得将香炉鼎往旁边一挡。 随即便见速度飞快的小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一旁的案几,“乒乓”几声过后,滚热的香灰洒了整个案几,落在南锦绣和南锦瑟身上,烫得她们嗷嗷大叫,唯独南锦宁面无表情的坐着,脸上还蒙着面纱。 “啊!” “救命啊!” 南锦绣瞬间窜起八丈高,将香灰扑棱到了南锦瑟头上,南锦瑟往后退时不小心打翻了研好的墨,顿时将新衣染成了一片漆黑,反观南锦宁,镇定自若的坐着,只是稍微愣了片刻,便继续抄写经书了。 “简直胡闹!你们都在干什么?” 闭目念经的南老夫人怒斥道,仿佛没瞧见出手伤人的宁嬷嬷,只是瞪着南瑾瑜,想着整治她的法子。 “啊——我的手!我的手折了!” 南瑾瑜双眼含泪,尖叫的声音几乎瞬间便盖过了南锦绣与南锦瑟的假意作妖,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既然要装便要装得像些,这老妖婆既然敢放纵下人对她下手,那她便也不跟她客气了! “哼!活该!宁嬷嬷功夫那般好,她扔的香炉鼎你也敢接?也不想想……” “锦绣!谁让你胡言乱语的?” 南老夫人呵斥道,满脸不悦的看着满地的狼藉。 “祖母息怒,孙女失言。” 南锦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事幸灾乐祸说错了话,垂头站到一旁扑腾满身的香灰去了。 “宁嬷嬷是么?敢问嬷嬷在宫中领了几品女官的职位,竟然可以打杀国公府的嫡女?祖母这般心慈且一心向佛的人,决计不可能指使你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南瑾瑜擦了下眼角的泪,虚弱的靠在南锦汐身上,哭腔听得人心碎。 第59章 对牛弹琴 “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要打杀你了?” 宁嬷嬷顿时慌了神,她只想着替老夫人教训下这个丫头,出手并不重,却不想居然这般容易就将她的手给打招折了…… “呜呜呜,宁嬷嬷果然是府里的老人了,随随便便就打折了我的手,果然欺我一介孤女无处伸冤么?” 南瑾瑜哭得凄惨,步步逼问的话语却丝毫不懈怠,确保院中的下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诬陷我!我没有!” 宁嬷嬷怒斥道,她虽然没有品级在身,但是南瑾瑜一介孤女打了便打了,老夫人都没吭声,她就算叫破天去,今儿这委屈也得受着! “你没有么?你当在场的人都是瞎的么?” 南瑾瑜强忍住哭声,环视周围,却见众人冷漠的转开脸,唯有南锦汐站在身边,用力的扶着她的手臂。 “哼!不过是大姑娘晚到惊扰了佛堂清净不说,还想要借口被打免去抄写经书的课业,依老奴看啊,锦瑟小姐与锦绣小姐二位受累得回去沐浴更衣,不若便由大姑娘与锦汐小姐代替完成剩下的课业吧。” 宁嬷嬷见老夫人面无表情,心里便有了底,变本加厉开始作威作福。 在这南府数十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忤逆拂她的面子,如今虽然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但是威信还是在的。 “祖母便这般任由下人放肆欺压孙女么?无中生有倒打一耙泼脏水,便是国公府的家风?” 南瑾瑜冷了脸,心知今日这事儿已经不能善终,无论她的手是否伤的重,被人泼脏水污蔑受罚之事,想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瑾瑜丫头这话诛心的,若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这做祖母的欺负了你。” 南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当面忤逆她的事儿做了,不可能不受点儿委屈,毕竟她得了银子,便不可能过安生的日子。 “如此,在场的各位记得继续装瞎方是生存之道,若是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南瑾瑜摇头,走到泼墨洒得一片狼藉的案几前,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捡起来只剩半炉香灰的小鼎,放在手中仔细瞧了瞧。 铜铸的小鼎虽然不大,但是这分量与材质杀人也足够了! 众人以为她傻了,想拿个破盯便证明宁嬷嬷打伤了她一事,皆露出讥笑之色,若是靠一个东西便能还她一个公道,那在场这么多人只怕要悬梁自尽去了! “大姐姐……”没用的! 南锦汐担忧的叹了口气,心底早已经对这个家充满了失望。 “我若是你呀,便乖乖的抄经书,管好自己的嘴日后少生事端,说不定祖母慈悲,晚些时侯气儿消了便放了你回去呢?” 南锦绣笑得十分得意,比起南瑾瑜挨了打又挨罚而言,自个儿毁了身衣裳实再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她此刻心底甚至还有些兴奋! “大姐姐,你还是跟祖母认个错吧。” 南锦瑟眼珠子滴溜溜转,娇俏的脸上依旧笑意满满的,仿佛这一切真的都是南瑾瑜的错。 “听见没?这般多的孙女中,便只有你一人没有长在国公府,因此对府里的规矩也不甚了解,做错了便要挨罚,任你舌灿莲花也无用。” 南老夫人拨动手中的佛珠,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却显得越发阴森冰冷。 “孙女听见了,也听得很清楚。” 南瑾瑜颔首,左手一下下抛着那个铜鼎玩儿。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与这种人多说无益,还是…… 嗖! 纤纤玉手中的铜香炉鼎忽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对着上首南老夫人身侧的宁嬷嬷的脑袋。 “啊!” 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个佛堂,几米外立着的宁嬷嬷忽然捂住额头倒栽葱似的摔倒在地,掀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土。 “瑾瑜,你做什么!” 南老夫人惊诧的瞪大了眼,看着身侧捂着额头满地滚的宁嬷嬷,心底的惧怕大过惊讶。 方才宁嬷嬷就立在她身边,倘若这香炉鼎扔的稍微偏一些……此刻倒地的便是她了! “噢,孙女不过是将宁嬷嬷扔过来的东西还回去啊,圣人教导我们,来而不往非礼也!”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的掏出块帕子擦手,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她本无心惹事,可惜长得太过乖巧,任谁都想在她头上踩上一脚,这种感觉着实很糟糕呢! “你、你、你……” 南老夫人听出她口中的威胁之意,更担心的是她如何能轻而易举便伤到会功夫的宁嬷嬷,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南锦绣忽然冲到南老夫人身边,如孔雀开屏般张开双手将南老夫人护在身后,随即大声喊道。 “南瑾瑜得了失心疯,出手伤了宁嬷嬷!来人呐!给我将她拿下!” “呵呵!方才你不是瞎了吗?这会儿怎的眼神儿又好了?” 言罢,南瑾瑜已经站在了南锦绣面前,倒在地上的宁嬷嬷还在哀嚎,旁边的几个丫鬟也不敢贸然上前,任由她直接抓住了南锦绣。 “啊!小贱人你干什么?你若敢动我一干汗毛,我保管你活不过今日!” 被揪住了头上的发钗,痛得南锦绣大声尖叫,却见南老夫人连连后退,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她的意思,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也都纷纷避让开来。 “哦,有人伤了你南锦绣便活不过今日,有人伤了我便可以任由你们为虎作伥么?” 南瑾瑜的手腕微转,揪着她的头发如同在拽一条死狗般将人拖到了满是香灰和墨汁的案几旁,一把将她按在了案几上。 嘭! 南锦绣被撞得七荤八素,连带着馒头金钗变形落地,活脱脱就是个泥坑里滚出来的乌鸦,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高傲样子。 “你找死……你们都给我上啊!给我拿下……噗噗噗!” 南锦绣胡乱挥舞着双手,却抓不住南瑾瑜半片衣袖,反而因为开口说话,被新倒在案几上的墨汁灌了满嘴。 “大家都瞎了呀!瞎的早,没治了。”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凌冽的眸子扫过微有异动的几个下人,立刻吓退一批。 “你放屁!你……噗噗噗!” 南锦绣怒骂,却因为开口越多嘴里灌进去的墨汁越多,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顾得上不断地吐墨汁。 “锦绣妹妹这嘴着实太脏,还是洗洗干净为好,否则日后出门去容易丢了南家的颜面。” 南瑾瑜按着南锦绣的脸在案几上来回摩擦,说话的声音与动作看起来都温柔得不得了,但是无论南锦绣如何挣扎,偏偏无法动弹,更不用说反抗起身来。 “呜呜呜呜……” 南锦绣说不出话骂不了人,眼看着冲进来的仆人又心有余悸的退了出去,瞬间崩溃大哭起来。 “噢,忘了说,南瑾瑜山野长大不懂什么叫规矩,只要我活着,向来睚眦必报。” 南瑾瑜说完,轻飘飘睨了南锦宁一眼,松开了嚎啕大哭的南锦绣。 “你简直是反了!” 南老夫人气得发抖,躲在两个丫鬟身后指着南瑾瑜,却不敢上前半步。 这丫头发起疯时的模样果然和她那个娘如出一辙!但凡有人敢欺负她半分,她定会百倍奉还! “是呀,祖母明鉴,快着人去请京兆尹大人来捉拿凶手归案吧,这等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是早些处理了的好。” 南瑾瑜说完,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拖着吓得呆住的南锦汐,转身走出了佛堂。 撞钟上的乌鸦已经飞走了,显得寂寥又萧索。 阴霾的天看着似乎没有要放晴的迹象,正如这处处受制于人的日子,过得着实憋屈! “大、大姐姐,方才我真的被你吓死了……” 南锦汐小跑着跟在南瑾瑜身后,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 在这南府活了十数年,她还从未见过目中无人奴大欺主的宁嬷嬷受过半点儿委屈,更别说挨打了! 虽说这般快意恩仇着实看得痛快,但是心里也不免替南瑾瑜担心,老夫人向来偏心三房,三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我遭人报复么?” 南瑾瑜睨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瘦弱的小肩膀,道:“多吃些肉,你这小身板儿太瘦了。” “大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拿妹妹开玩笑呢?” 南锦汐憋了下嘴,操心的小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怕她们便能免了今日的责难吗?” 南瑾瑜看她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自是不能。” 南锦汐摇头,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四姨娘曾经与自己提起过大姐姐的生母,听得多了不免唏嘘人情凉薄,大姐姐身世孤苦,如今刚回府过得好些,便有那么多人见不得她好,受人监视被人欺压的日子她过够了…… “既然不能,打了便打了,只有自己强大了,他们才不敢轻易欺负你。” 南瑾瑜摸了摸南锦汐的脑袋,拉着她一道儿往前走。 “大姐姐说的是,可是……” 南锦汐纠结的绞着手帕,欲言又止。 三夫人殷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祖母本就对大姐姐生了嫌隙,这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 “没有可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只有你强大到绝对碾压他们的地步,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想过的日子,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南瑾瑜想起四姨娘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难免叹息。 为了保住两个孩子平安长大,这些年她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大姐姐教导的是,锦汐听进去了。” 南锦汐忽然停住脚步,认真的看了南瑾瑜一眼。 哥哥之所以在这府中过得自在,皆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和优秀,而她一直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反而过得小心翼翼受尽众人欺负。 她也要努力变的强大起来,有朝一日能保护四姨娘他们! 国公府的消息不知怎的走露了风声,南瑾瑜前脚刚回清风苑,后脚便有客人来了。 “大小姐大小姐,有贵客!” 绿梢立在门边,看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贵客?请进来。” 南瑾瑜正在摆弄草药,想要将自己的手包裹得像那么回事些。 毕竟她早上才说过手折了,决计不可能完好无损的继续用,再不济也得包上个十天半月的,也好免了继续去佛堂给那个老妖婆作妖的机会。 “是是是……几位,我家小姐有请、请进!” 绿梢舌头打结的让到一旁,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 院中却难得这般安静,南瑾瑜微微侧脸,只看到几个人影飘进了房间,无甚在意的继续捣鼓药盅。 “只要不是来找茬的,任谁来都无事,你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的?” “听这声音也不像是被人打了呀?小狐狸莫不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引人来?” 七彩的衣裳映入眼帘,江阳郡王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出现在眼前,惊得南瑾瑜瞬间从榻上窜起来。 “郡王如何来了?” 南瑾瑜如临大敌,若不是对方立刻退后了几步,她我在手中的药杵只怕就要往他头顶上招呼过去了。 这哪儿是什么贵客呀,这是灾星啊灾星! “你那手上涂的什么东西?” 幽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悦,萧琛在主位上坐下,睨着南瑾瑜受伤的右手淡淡道,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架势。 “艾玛……” 南瑾瑜这才瞧见那抹银色的身影,惊得长大了嘴,随即扫了眼自己,镇定的坐了下来:“手上涂的是消肿的药啊,我自个儿配的。” “配药这等事儿,还是烦请医正大人吧。” 暖若春风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永宁侯世子这才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挂着药箱的太医署的医正周大人。 天青色的人影飘飘然进来,如画中仙养眼又温润,惹得门外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呃……” 南瑾瑜眨了眨眼,瞧着多日不见的永宁侯世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三人怎么会聚在一块儿的?还一起过来了? “南大姑娘,老朽给您看看伤势如何吧?” 周医正走到面前,询问的看向南瑾瑜。 “有劳医正大人了,伤了这只手的关节,有些疼约莫不碍事。” 南瑾瑜乖巧的将手搁在桌面上,忍不住拿帕子将上面涂得一塌糊涂的药擦掉,脸上有些挂不住。 认真算起来,她与这三人都无甚太大的交情,无非是些不得不牵扯在一起的藕断丝连,这下好了,尴尬乘与三,尴尬的三次方啊! “感觉有些疼、就是不碍事么?本郡王怎么觉得这手约莫算废了!” 江阳郡王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仿佛头一回进姑娘家的闺房,没有丝毫客人的模样。 “看那不知事的模样大概是脑子被人打傻了,也是,本就算不得多聪慧……” 萧琛微微抬了下眼皮子,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的瞧着桌面,语气满是讥诮。 “本世子也觉得,南姑娘这模样伤得不轻啊,医正大人还是仔细看看然后多开些药,别留下什么不良症状才是呢!” 永宁侯世子接话道,春风拂面的声音连怼人都那么温柔。 “……” 南瑾瑜抬了抬眼皮子,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进肚子里。 算了吧,这三位大神哪尊都不是她惹得起的,随便他们折腾去吧,搞不好他们三败俱伤自我解决了矛盾,她也能省事些! 半晌,周医正才收回手,捋着胡须思虑再三,道:“老夫觉得,南姑娘这症状确实十分严重,需得静养调理些日子,至于日后是否会有不良反应,待多观察些日子方能知晓。” “呃……” 南瑾瑜扶额,心下明白周医正只怕是受了那三位的威胁才干的这般违背本心的事,心里却无可奈何。 周医正说完便退到偏房写药方子去了,只留下三位贵客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南瑾瑜。 “绿梢,看茶!”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端端正正在八仙榻上坐下,看着面前杵着不动的三尊大神,心里直犯嘀咕。 萧琛那妖孽紧张她是想得通的,毕竟自己是他花了重金养着的药引子,说不好日后还会是他的解药,但是另外两位就真的匪夷所思了…… “是!小姐!” 绿梢立刻转身出去,却见红菱已经端了托盘迎面进来,一张脸笑得快成秋天的菊花了。 “大小姐,绿梢她忙了大整日了,茶奴婢已经备好了。” 红菱挤开绿梢进屋来,簇新的淮南锦夏裳一看便不是她买得起的物事,笑靥如花的扭着腰走到了面前,堪堪挡在了南瑾瑜面前,隔绝了那三人的视线。 “嗯?” 南瑾瑜挑了下眉,懒得多与她废口舌,打了个哈欠准备看戏。 这个野心勃勃的小丫头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也好,便让她作死一回,方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红菱见南瑾瑜没有将她轰出去,许是碍于颜面也不好此时发作她,心下大喜,卖力的扭着腰自认为风情万种的走到主位桌前,捏了大半天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 “奴婢见过秦王殿下,殿下请用茶!” 红菱羞怯的抬起脸,声音因为过分激动显得奸细又可笑。 “这令人作呕的玩意儿哪儿来的?” 萧琛睨了眼南瑾瑜,强忍着将她扔出去的冲动,侧身一转,便自然而然的挨着南瑾瑜身边在八仙榻上坐了下来。 “噗!” 南瑾瑜忍不住笑喷,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道如何接话。 毕竟,红菱再怎么讨厌势力,终归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个姑娘家被他这般毒舌的讽刺了,日后估计会有心理阴影吧? 红菱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半空中端着茶水得手也抖得厉害,整个人完全石化了。 她自幼便因为生的美在这南府混的风生水起,就连三小姐都夸她日后定能嫁个富贵人家做姨娘,为何便令人作呕了…… “哎,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呀!” 江阳郡王眯着眼笑,瞧了红菱一眼,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 “奴婢见过江阳郡王,郡王万福!” 红菱感激涕零的行礼,脸上又恢复了八分的笑意。 “嗯,长得么……确实丑了些,不若我领回去喂鱼?凑活用吧。” 江阳郡王忽然抬起手,将茶盏中的滚茶浇在了红菱的头上。 “啊——救命救命!世子救命!奴婢不想死啊,奴婢年纪还小!” 红菱吓得尖叫连连,看到旁边的永宁侯世子忽然爬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袍子,转而躲到他身后去。 “啧啧!” 秦王瞥了南瑾瑜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网那边瞧的意思,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奴大欺主是为不忠,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郡王,喂鱼有些残忍,污了南姑娘的名声,差人发卖了便是。” 季凌风后退,嫌恶的避开脏了他长衫的婢女,如同再看树上一片叶子,冷漠如厮。 “听见没?秦王府的管家这是死了么?” 江阳郡王敲着桌子,不耐烦的朝门外扔了个茶盏,便见南府的大管家捂着额头躬身进来,皱如橘皮的老脸上堆满了笑。 “是是是!郡王息怒!秦王殿下息怒!世子息怒!小的这便将人领回去家法伺候,定不会再放她出来惹事生非!” 管家点头哈腰半晌,随和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便有粗实婆子上前将红菱堵了嘴拖出去,半点儿昔日的情面也每给。 南瑾瑜如今正得势,连宁嬷嬷都动手打了,如今还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来给她撑腰。 他家屋里头的与红菱家老子娘虽是亲姐妹,但是这做下人的要懂得审时度势,红菱这般没眼色的丫头,迟早要牵连他们,不若现在便将她弄走,省得日后生事…… “哼!这般不识趣的东西,在我沈府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江阳郡王拂袖道,瞧了瞧坐在南瑾瑜身边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他觉得日子不好想进宫走走,不想恰好遇上那妖孽到太后那里请安,出来的时候便听到那个叫夜白的侍卫说什么出事了,便好奇心起跟了过来,果不其然,这小狐狸被人欺负了,皆拜萧琛所赐。 “沈府最近是喂鱼的食饵不够了么?郡王四处蹦跶还做了跟屁虫?” 萧琛冷着脸,说出来的话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本郡王乐意怎么的?秦王殿下别忘了,这儿是南府,你我皆是客!” 江阳郡王朝他翻了个白眼,妖娆的眸子斜到季凌风身上,绕了几绕,终究还是没开口。 上回打架的帐他还没跟他算呢,一个已经毫无希望的对手,居然还厚着脸皮来这里作甚? 长得木讷些所以来当摆件儿的么? “不请自来的客?郡王不若回府养鱼去,少管些闲事。” 萧琛睨了他一眼,视线却停留在季凌风身上。 江阳郡王是在宫里撞见了夜白与他说话才跟来的,季凌风这小子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还请了来周医正。 “二位争执不休不若出去打一架?想必方才在冬暖阁中动手不过瘾?” 季凌风微微一笑,丝毫不惧萧琛杀人不见血的眼神。 “你们刚动手了?为什么?去冬暖阁作甚了?” 南瑾瑜诧异道,满脸问号的看向萧琛,见他面无表情根本没打算解释下,便又看向江阳郡王。 “小狐狸你看我作甚?你觉得当真动起手来本郡王打得过他?” 江阳郡王摆手,妖娆的脸上带着几冷笑。 季家小子这是不死心呐!这两人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倘若十日后他们还能这般镇定日若的明争暗抢,那他就真是佩服了! “那倒是,所以殿下去冬暖阁作什么了?” 南瑾瑜点点头,见萧琛依旧板着个脸似乎心情不大好,显得异常乖巧。 毕竟人家是大腿对吧,她这个小透明还是需要适当的给他点台阶下。 “请京兆尹来领犯人回去。” 萧琛淡淡道,若无其事的语气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当真只有危险的时候才会想到他,说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如今这态度却摆得端正,又叫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哦!” 南瑾瑜恍然大悟,随即从榻上蹦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瑾瑜谢过秦王殿下、郡王与世子出手相助。” “谢得这么敷衍还是算了吧。”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心里着实有些火大。 打人的是他帮她处理刁奴的也是他,怎的到了这只小狐狸嘴里,便成了三个人的功劳了? “是,郡王!” 南瑾瑜从善如流道,丝毫没有要更正的意思。 这三人无论是谁她都招惹不起,闲来无事在她面前晃一圈,感觉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躲都来不及,哪里还能上赶着接近? 不若快刀斩乱麻掐断那点可有可无的小萌芽,一了百了! “大小姐,周医正开好药方了。” 绿梢垂首立在门边,手里捧着张宣纸,异常乖巧。 若是今早她去店里送货留下青衣姐姐在家中,小姐便无需伤神动手,更不会挨打了…… “我瞧瞧。” 南瑾瑜以为她害怕江阳郡王不敢进来,冲她招招手。 “是!” 绿梢低头走进来,递上药方便退了出去。 听说秦王殿下领着京兆尹大人将宁嬷嬷捉拿归案了,还动手打了老夫人院中的侍卫…… 自家小姐这桃花也太旺了些,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唔,这么瞧着,我这伤的确实不轻啊。” 南瑾瑜仔细看完药方,心下明白几分。 周医正应当是知道她体内过强的内力损耗了许多经脉,因此这些药材多半是活血化瘀的良药,用来化解她体内的多年的沉珂,修复经脉调理内息为主。 明眼人看上去,确实是治疗跌打损伤调养筋骨的药方子,也难为老医正想得这般周全了。 “多半是因了脑子不大好。” 幽凉的声音十分不快,显然对她被人欺负一事显得耿耿于怀。 “脑子不好也要看跟谁比吧?若是与殿下比,这天底下脑子好的人也不多……” 南瑾瑜睨他一眼,吐槽的话张口就来。 这三尊大神坐在她这清风苑中,想必整个国公府都沸腾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几时走啊?难不成还要留饭么? 南瑾瑜正愁找不到理由赶人,导致场面再度尴尬起来,四个人面面相觑就差一桌麻将方能打破僵局,院外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听说大姐姐伤得不轻,母亲着妹妹过来瞧瞧,是否需要请府医开些药呢?” 娇俏的声音很高,南锦瑟一如既往的高调,却挡不住面上的不悦。 秦王殿下亲自来了,就因为她南瑾瑜受了伤,不仅如此,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也来了,当真如长姐所言是个水性杨花的狐媚子! “三妹妹听说的?若我没记错的话,早上三妹妹不是在场亲眼瞧见了么?” 南瑾瑜侧过脸,慢悠悠的看向南锦瑟。 旁的事情她是不知,但是南锦瑟对秦王殿下有意她却是知道的! 平日里就因了南锦瑟与南阳郡王走得近些,是以从不敢表现出她对秦王殿下的心意,如今只怕是恨上自己了吧? “瞧大姐姐这话诛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姐记恨上了妹妹呢!” 南锦瑟拂开绿梢,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接完这句话,便端正的行了礼。 “锦瑟见过秦王殿下!郡王、世子,三位万福!” “免礼。” 萧琛没抬眼,拿过南瑾瑜方才在桌上折腾了半天的药膏瞧了瞧,嫌弃的扔进了垃圾筐里。 “干嘛?” 南瑾瑜瞪他一眼,不知道这妖孽忽然这样是闹哪般,敢怒不敢言的看着他。 “周医正开的药好生吃着,一两个月也就好了,这外敷的药……” 萧琛瞥了眼窗外,蹲在树梢上的夜白立刻闪身进来,恭恭敬敬递过来白玉瓶,而后会消失了。 “一日三次外涂,不可拿重物,最好不用手,对吧?”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补充道,她自己就是个医生好么? 这妖孽居然瞧不起她配的药?不过就是稍微难看了那么一点点! “你知道就好。” 萧琛睨了她一眼,似乎根本没瞧见站在一旁的南锦瑟脸色已经挂不住,强颜欢笑说的便是她此刻的表情,连南瑾瑜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心酸。 “若是知道大姐姐伤得这般重,锦瑟定不会耽搁,既然周医正开了方子,那便无需再请府医来了,大姐姐好生歇着,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南锦瑟不由自主往后退,脸色僵硬的说完这些话,逃一般跑出去了。 她一直以为秦王殿下这等高岭之花是她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是以从不敢妄想,却不想天之骄子没配上南阳郡主那等天之娇女,却瞧上了南瑾瑜这么个孤女? “这盛夏的天儿桃花还开的这般好,真是长见识了。” 季凌风讥诮道,若有所指的瞥了萧琛一眼,又继续杵在那儿当摆件儿了。 只要圣旨一日未下,他便一日不会死心。 有过那年的前车之鉴,他决计不会让悲剧重演! “世子这是妒忌么?送你不谢。” 萧琛瞥他一眼,他家的小丫头都不愿意说话了,这些个碍眼的玩意儿怎么就没半分自知之明呢? “多谢秦王殿下好意,本世子不要!” 季凌风果断拒绝,颇有些小孩子赌气的模样。 “哎,听闻十日后白督统来京述职……” 江阳郡王拖长了声音,见萧琛和季凌风都没什么反应,涂满了重彩的脸上忽然绽放了极大的笑容。 “如何?”季凌风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嗯?”萧琛睨他一眼。 沈家的手的确伸得够长的,连西南白家的动向都了若指掌么? “南疆蛊族十八年一换任的新圣女,也来了。” 江阳郡王说完,妖娆的目光停在萧琛身上转了一圈,确定他没什么反应,心下大喜。 想必这个惊喜会掀翻大半个燕京的天儿去,到时候这只可口的小狐狸还指不定会向着谁呢! 宫里那位迟迟不肯下旨赐婚,难道不是在观望么? 权利的游戏如何平衡,手下的棋子如何排兵布阵,哪里是他萧琛想动便能动得了的? “是么?新圣女姓甚名谁?” 南瑾瑜蹭的站起来,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认真的模样竟然比萧琛还要上心几分。 “这本郡王哪里知道呀?南家小美人若是好奇,届时记得亲眼去看看便是了,圣女来朝,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呢!” 江阳郡王笑得轻佻,摆出一副你若是求我便考虑下多告诉你些的模样,险些将南瑾瑜气笑了。 “唔,郡王言之有理,臣女会记得去看热闹的。” 南瑾瑜偏偏不想随他的意,神色淡淡道。 “蛊族圣女么?” 季凌风忽然有几分怔然,脑海中浮现过往种种,只是那画中人却越发模糊不清,似乎就要消失在记忆中。 “永宁侯世子也很好奇?也是,风流少年爱美人,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江阳郡王微微倾身,见萧琛似乎没听见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心下有些失望。 凉薄至此,放眼整个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那冷情冷心的永宁侯世子是个痴情种,这看似多情的秦王殿下才是绝情绝爱的无心之人! 毕竟,动了真情便会加速蛊毒发作,是选择孤单的活着还是选择多情去死,他终究是个聪明人。 “郡王何必这般?你我彼此彼此。” 季凌风并不反驳他的话,只是嘲笑对方这般做法是无用功。 南瑾瑜从方才的尴尬到现在的莫名其妙,她觉得这三人的交流中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却又察觉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所以也无从问起。 再者,萧琛自始至终没开口,是否因为早已知晓此事呢?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三位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这清风苑地儿小,受伤也准备不了什么。” 忍无可忍,南瑾瑜还是开口赶人了。 照这架势聊下去,她非听无头八卦听得睡着不可! “如此,凌风告辞,南姑娘好生休息,待到你好了再约你去郊外骑马。” 季凌风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的笑容暖到人心底。 “如此……” “她不骑马。” 南瑾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琛冷着脸打断了。 骑马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找个借口诓骗这只狐狸对他多看两眼,这只蠢狐狸没见过世面,哪里经得起他甜言蜜语哄骗? “还是多谢世子。” 南瑾瑜冲绿梢点点头,小丫头立刻奉上包装精致的伴手礼,笑道:“劳烦世子带给侯夫人,算是瑾瑜的些许心意。” “嗯。” 季凌风颔首,接了精致的小盒子便离开了。 见季凌风走了,江阳郡王也极不情不愿的起身,七彩的袍子无风自舞,“本郡王也走了,小美人你且记着我那日与你说的话。” “郡王慢走……”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送走了两尊大神,视线转向身边这最后一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昨日在沈府拂袖而去的人,今儿便这么若无其事的来了,这会儿赖着不走是要作甚? 留下话柄给人嚼她的舌根么? “你要嫁与谁想嫁与谁轮不到我做主是么?” 萧琛睨了她一眼,惹是生非她真的能耐,明明暗自决心冷着她几日,不想这才一日她便又翻了天。 南瑾瑜正在发呆便听到身边传来幽凉的声音,三秒钟之后,瞬间蹦起来去捂他的嘴,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咳!”心虚的咳了一声,南瑾瑜松开搭在他脸上的手,乖乖的坐到一旁,“那不过是说给江阳郡王听的胡话,殿下怎么就记住了……” 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昨儿没发作了她,今儿便赶上了不是? “所以你想嫁与谁?” 萧琛见她插科打诨,心底越发不悦,这死丫头果然是聪明过头了些,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啊?我想就可以么?真的么?” 南瑾瑜有点懵,她没想到这话从这妖孽口中问出来时,她会这般无措,想来许是因为他是自己靠山的原因么? “……” 萧琛扶额,敢情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对年弹琴? 第60章 库房失窃 牡丹苑。 南锦瑟从清风苑出来,便一路哭着去找了朱氏,刚进院门,便听见里头热闹的欢笑声,忽然顿住了脚步。 “锦瑟小姐来了,琯琯小姐刚回府,在里头呢!” 章嬷嬷笑着迎上来,却没有立刻将人迎进去,反而挡在了南锦瑟面前。 “姐姐几时回府的?” 南锦瑟半点儿也不惊讶,语气淡淡道。 “回来有一会儿了,夫人说了锦瑟小姐若是过来正好留饭。” 章嬷嬷见她连忙抬手擦拭泪痕,确定脸上没有半点儿哭过的样子,又补了些脂粉回脸上,才让开路将人往屋里领。 “有劳嬷嬷。” 南锦瑟颔首,面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娇俏,春风满面走了进去。 “是锦瑟丫头来了么?” 听到声音却半晌不见南锦瑟进来,朱氏微微抬了下头。 “是呀!母亲这是等女儿等得饿了么?” 南锦瑟一脚迈进正房门,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天真无邪的模样着实十分讨喜。 朱氏正亲密的拉着南琯琯的手坐在梨花木贵妃榻上,母女俩看起来亲密无间,相似的长相也过分养眼。 “你这丫头,明知道琯琯回来了还四处乱跑,看热闹何时不能看偏要这个节骨眼儿去?” 朱氏佯怒,没有招呼南锦瑟过来坐,反倒是转头继续与南琯琯说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锦瑟心下一暗,将情绪藏得更深了些,讨好的凑上前去。 “姐姐这些日子在宫里如何?太后娘娘有没有赏赐姐姐新的东西呀?” “你就知道从你胞姐这儿打秋风?太后娘娘哪儿能日日给赏赐?不过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首饰头面,你若是喜欢,改日挑几套送你便是。” 南琯琯伸出手戳了下她的额头,面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百花宴一遇,南瑾瑜此人算是在燕京一夜成名,听闻她的风头不仅盖过了自己,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日日能听到宫人窃窃私语…… 幸好太后看重的本就是她的才华与贴心,否则她的日子便会越发难过! “哪能呢!姐姐给什么锦瑟都稀罕呀!姐姐最疼我了!” 南锦瑟笑得十分讨巧,察觉到南琯琯心情不好,便巧妙地避开了话题。 百花宴上姐姐扭伤了脚之后,想必整日困在太后宫里不得外出散心,是以心情不好也是自然,好在伤势并不会耽搁过几日的选秀大典,否则才是坏了大事呢! “哼哼!” 南琯琯冷哼一声,将脸转向朱氏,态度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母亲可考虑好了?那些嫁妆放着也是放着,若是拿母亲的嫁妆女儿也实再是于心不安,毕竟宫里头不比在外面,行事做事都需上下打点妥当,否则日后寸步难行!” “什么嫁妆呀?姐姐与我的嫁妆母亲不是前些年便备好了么?” 南锦瑟眨眼,脸上依然挂着天真的笑。 她这个姐姐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好了因此才会显得自个儿没什么用处甚至处处受她压制…… “你个鬼机灵!说到嫁妆你便眉开眼笑的了,等琯琯出嫁后慢慢再给你议亲,你这般着急作甚?” 朱氏捏了捏南锦瑟的脸,见她没什么心眼儿的样子,心底着实有些担心。 琯琯入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南瑾瑜近些日子势头正盛,若是动了那些嫁妆保不齐会惹出祸端来…… 但是琯琯所言也没错,宫里头比不得外头,她想要平步青云为家族博得利益,强大的母族支撑是必须的! “女儿哪儿着急嫁人啦!母亲您又拿我寻开心呢!” 南锦瑟吐舌道,表现出来的单纯似乎比南锦汐还过几分。 “再胡闹,便让母亲随便给你说们亲事,定了亲之后她便不敢再这般小孩子气了!” 南琯琯笑盈盈道,眉眼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手上的桃色丹寇。 自打南瑾瑜那个死丫头太渊宫一闹腾,萧珏已经多日没进宫看她去了,虽说这选秀的节骨眼儿上他们得避避风头吧,但是她这心里头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再便是那南锦宁……若真如南瑾瑜所言那般,她是被南锦宁诓骗去的太渊宫,那个妾生的死丫头便死定了! “姐姐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 南锦瑟瘪嘴装委屈,可怜巴巴的抱着南琯琯的胳膊晃来晃去,心底却有几分凉意。 同一个娘生的,她从未敢忤逆过母亲,更不用说如南琯琯这般张口要东西,就连她心里的委屈,都不敢随意表现出来,毕竟,家里已经有个名动燕京的第一美人南琯琯了! “嗯哼!看你日后表现吧。” 南琯琯恩赐般道,目光随即转向在朱氏。 见她始终不肯松口,忽然失了耐心,“母亲若是舍不得想留着那些个死物在库房中积灰,那边轻便吧,只是女儿这日后能帮上多少忙便不得而知了。” “琯琯你这说的都是哪里的胡话?国公府处心积虑为你铺路送你进太后宫中,又怎会将你舍弃?你是母亲心尖儿上宠着的女儿,什么都是给你与锦瑟谋划的。” 朱氏忽然冷下了脸,语气依旧是温柔的。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女儿过分骄惯了,才会养成她如今这幅咄咄逼人的性子! “母亲既晓得女儿此路行得无比艰辛,那便当多为我考虑些才是,锦瑟年纪尚轻,那些个身外之物,待到她出嫁之事我这个做长姐的定会给她添补上的!” 南琯琯也冷下脸,松开了握着朱氏的手,似乎在竭力控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不必不必!母亲不要为了锦瑟与姐姐生了嫌隙,锦瑟年幼婚嫁之事尚早,嫁妆之事无需考虑,还请母亲做主将一切姐姐所需的东西都奉上,亲姐妹何谈钱财。” 南锦瑟假装懵懂道,娇俏的脸上依旧带笑。 虽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以她的直觉来看,这事儿与她并无关系! 她那点儿嫁妆根本就少得可怜,母亲若是不愿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她们姐妹陪嫁,日后她嫁人时也风光不了…… “瞧瞧!这便是你一直嫌弃有些笨拙的亲妹妹!不必那些个外人强么?” 朱氏瞥了南锦瑟一眼,笑得有些无奈。 就连向来听话的次女也对她不肯拿出自己的嫁妆给她们姐妹陪嫁一事颇有怨念呢! 殊不知,她嫁人时本就没有多少嫁妆,当年她的父亲虽官拜巡抚,但是她只是个庶女,又能有什么好东西作陪嫁? “母亲教训的是,南瑾瑜再聪慧,想必也是个不好掌控的棋子,虽说这回她守口如瓶,但是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好,不若自己的亲妹妹可信。” 南琯琯丝毫不避讳提起南瑾瑜,甚至没想过南锦瑟是否会多心。 这几日待在太后宫中她想了许多事,思虑再三觉得拉拢南瑾瑜是个极为巧妙的化解之法,有些事情锦瑟年幼又没什么城府,让南瑾瑜那个狐狸精去做更为妥当,但怕就怕东窗事发被她反咬一口…… “嗯,你明白就好。” 朱氏不在多说,觉得自己的嫁妆数目太少难以启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眸中闪过喜色,“琯琯你放心,你想要的风光大嫁,母亲定然成全你,别说八十八担嫁妆了,一百二十八担母亲都能给你凑齐!” “此话当真?母亲莫不是拿谎话诓我呢?几年前我与锦瑟也是见过母亲的嫁妆的,总数加起来也没有半数,如今一下子哪里来这么多嫁妆?” 南琯琯狐疑道,虽说她与萧珏好不容易设计了江阳郡王,从太后那儿得了将南瑾瑜许配与他的懿旨,但是陛下那边态度却十分暧昧,至今没有消息传出来。 听闻秦王殿下不惜用三十万西北边军换了个自由,向来许是对南瑾瑜上了些心,指望挪用些南瑾瑜的嫁妆,根本就来不及! 十日后她便要进宫参选,选中秀女之后便要进宫,嫁妆自然也是那个时候一并带过去的…… “若不是你方才提醒我,我险些将这些事儿忘了!” 朱氏温柔的的摸了摸南琯琯的头,道:“西暖阁的小库房中可是放着一百多担嫁妆的,虽说那些东西不大吉利,不过东西是死物,请个法师做法驱驱邪便是了,银子总不会有毒。” “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就算再如何不愿,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吧?” 南琯琯恍然大悟,眸光露出几分喜色。 听闻当年白家的陪嫁数目之多,整个燕京都震惊了,若非如此,母亲也不可能受了祖母这么多年欺压…… “西暖阁?母亲与姐姐说的是死去的大夫人的嫁妆么?” 南锦瑟有几分愣神,想到今早上南瑾瑜发怒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的嫁妆就算放在西暖阁中,按理说也是大姐姐的东西,母亲这般明抢,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正是!人死灯灭,那些东西封在西暖阁中十数年了,无人打扫也无人看管,是时候挪挪地儿了!” 朱氏心情大好,曾几何时她想差人去西暖阁打扫,都被国公爷拦回来了,如今为了国公府的前程,她不过是动些嫁妆,想必国公爷不会不准的。 毕竟琯琯入籍走的这步棋皆是国公爷一手设计,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覆水难收! “母亲所言极是,金银珠玉皆是银钱,若是觉得不吉利,寻个法师进府来做法驱邪便是,顺带着能处理掉一些懂得安分的人。” 南琯琯微微眯眼,想到这些日子不再来跟前儿请安的南锦宁,心里的火气便抑制不住。 比起狐媚惑主的南瑾瑜来,她更瞧不起南锦宁这个两面三刀的狗腿子! 午时,清风苑。 南瑾瑜压根儿搞不清楚萧琛到底发的什么无名火,这位爷压根儿没打算走,她也没辙只能坐着陪聊,但他始终兴趣缺缺,她的心态都崩了。 “大小姐,宸公子来了,说是来陪大小姐用膳。” “噢,请进来吧。” 南瑾瑜正愁着如何哄好这位爷,听到南瑾宸来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个便宜弟弟虽然什么用都没有,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用上一用的,毕竟一母同胞双生连心,知道她难做人,变过来化解危机了。 “哼!好端端的他来作甚?” 萧琛见南瑾瑜眉开眼笑,面色更黑了几分。 她似乎对谁都一副好脾气,唯独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急于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安!” 南瑾宸满面笑容走进来,似乎没瞧见萧琛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规规矩矩行了礼。 “免礼。” 萧琛摆手,懒得给他半个好脸色。 南家这小子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怎的会突然之间与这只小狐狸变得熟络了? “瑾瑜你这伤势如何?是否需要卧床静养?我刚回府便听锦汐说了早上之事,不放心就立刻过来了,不想秦王殿下竟然也在。” 南瑾宸一口气说完,还不忘观察萧琛的反应。 “她是你长姐,没大没小。” 萧琛微微挑了下眉,见南瑾瑜笑容满面看着南瑾宸,那模样就像在看自家地里种的果子,着实令人不爽。 “呃……殿下教训的是!长姐是否需要静养?” 南瑾宸立刻反应过来,尴尬的挠了挠头。 他们的月份只差了三个月,并且他在府中一直是最年长的孩子,一时之间有些改不了口。 “我没事,周医正开了方子,调理些日子便无碍了。” 南瑾瑜摇头,指了指八仙塌的一侧,“既来了,便在这儿用了午膳再走吧,我去厨房让他们再加两个菜。” 南瑾宸笑嘻嘻走过来,刚坐下便对上了萧琛凉飕飕的眸子,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错了,火烧屁股般从榻上窜了起来。 “我还是坐板凳的好,这早上在校场巡练的衣裳不怎么干净,呵呵呵呵!” 南瑾瑜扫了眼萧琛十足的臭脸,又看了看求生欲满满的南瑾宸哀求的神色,笑道“如此,也好。” 很快,桌上便摆了十几道菜,每道菜都极其简单但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些日子南瑾瑜也时常教绿梢做些菜,她院中的小厨房已经能熟练的做出几十种前世的简单快手菜了,满足了她这个挑剔的胃口。 本以为有了南瑾宸这个开心果在场尴尬的气氛会稍微缓和些,不想这家伙除了吃还是吃,大快朵颐之后,懒洋洋便开始靠在桌边打瞌睡,根本没了帮南瑾瑜说话的意思。 “夜白,将南参将送回院去。” 萧琛冲门外招了招手,许是吃得尚可,脸色竟然奇迹般的没那么难看了。 “是!主子。” 夜白从树上下来,瞥了一眼不肯搭理他的青衣,平日里笑嘻嘻的小脸蒙上了一层阴霾。 “啊,不必不必!卑职醒了,自个儿回去便是。” 南瑾宸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明明眼睛都没睁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不错。 “哼,这才几日便挨不住了么?若是真将你调遣到边境战场上,约莫撑不过三日便要做了逃兵。” 萧琛睨他一眼,语气却难得语重心长。 “殿下放心!卑职定会勤加磨练,日后不给上峰丢脸!” 南瑾宸揉了揉脑袋,看了一眼南瑾瑜,露出个爱莫能助的笑。 “我如今已不是你的上峰了,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你丢的是自己的性命,不是我的颜面。” 萧琛睨他一眼,见那个丫头竟然还在冲着他笑,忽然对这小子有些看不顺眼。 他虽与南国公太子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一介庶子又能走多远…… “是……” 南瑾宸欲哭无泪,求助的看了眼南瑾瑜,发觉她已经走到了面前,抬手给他整理了下发冠。 “回去歇着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要你努力了,日后必然会有回报。” 南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个鼓励的笑。 就算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敢这般不避嫌的过来,她心里已经十分感动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他们便是她的家人了。 “嗯!” 南瑾宸根本不敢看萧琛的表情,转身就溜了。 听季凌羽说永宁侯世子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许是在为百花宴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一看,传言果然不虚。 只是秦王殿下这般做是否是出于真心便不得而知了,毕竟姨娘提过几次噬心蛊,他虽没有过问,但却不代表他不知情。 送走了南瑾宸,南瑾瑜也有些累了,反观萧琛根本没有要走的样子,她也有些忍无可忍。 “殿下这是打算在我这清风苑屈就午睡么?” 俗话说拿人手短,她还欠着人家几千两的银钱未还,拉着个脸撵人着实也不大妥当。 “有何不可?” 萧琛睨她一眼,心情还沉浸在方才是否要将南瑾宸调离燕京眼不见为净之事上,说哈也没太留神。 “行吧……既然殿下喜欢我这小院子,那臣女便先告退了,殿下若是有事再唤臣女便是。”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准备的赠品只够一日,这会儿她得去清点存货了,要不明日便该断供了。 “……” 萧琛睨了她一眼,见她着实没有半点儿察觉到她做错了何事的自知之明,终于有些忍无可忍。 “本殿是洪水猛兽么?你对着旁人那般开心,对着我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莫不是当真信了江阳的鬼话打心眼儿觉得有朝一日我会拿你入药?” “啊?” 南瑾瑜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不是啊……” 仔细想了想,依旧不明白他这是生的什么时候气,她以为昨日唬弄江阳郡王的话,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没想到这妖孽气性这般大呢? “不是什么不是?你那张脸上随时随地都写着害怕本殿会吃了你,你自个儿不知道?你认识南瑾宸才几日,便对他那般嘘寒问暖的,就连季凌风那个道貌岸然的小子你都笑得那般开心,还说没有?” 银色身影忽然飘到身旁,压迫感瞬间飙升爆表。 “不是,殿下理解错了。”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用她母胎solo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是不瞎似乎都听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是本殿错了么?” 萧琛睨着她,狭长的眸眯着,眼底的怒意在蔓延。 这个见利忘义满口谎话的小野狐狸,当初他就不该相信她的鬼话! “我错了,行么?”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这种情形她万万没想到,就算她前世活了二十几年再加上这一世原主的记忆,感情上依然一片空白。 眼下她再不明白这妖孽再生什么气那她就真的是白活了,可是知道了是一码事,会处理又是一码事…… 谁知道她是不是他的毒药,他又是不是自己的劫数呢? “敷衍。” 萧琛睨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傻愣了片刻,立刻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才堪堪压制住了先前险些将人拎回府去关起来让她好好想个明白的做法,彻底无语了。 “呃……” 南瑾瑜挠头,反手将住在面前时刻会爆炸的人拉回八仙榻坐下,诚恳的立在一旁,准备用她为数不多的心理知识解开这妖孽的困惑。 “江阳郡王何许人,臣女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听信他的鬼话。永宁侯世子是客,瑾宸是弟弟,微笑只是基本的礼貌,殿下不喜欢我对他们笑,这个臣女可能无能无力。” “巧言善辩。” 萧琛听着她说的头头是道,心底依然十分不悦。 一开始他便不该承认这只野狐狸在他府上,也不该让她回南府来,如今便不会有那么多是非与烂桃花生出来! “殿下既听青衣说过,应当也知道,臣女读书少不懂什么三纲五常,天生善妒性子又不讨巧,嫁不嫁人的事儿臣女着实没想过,臣女怕嫁了人日后夫家娶妾会失心疯杀人灭口,想来臣女更适合孤独终老不耽误别人姻缘。” 南瑾瑜自然不是没听懂他是何意,但是她也不会因为这张过分美丽的皮囊出卖自己的灵魂。 在这个寻常百姓皆有一妻一妾的时代,她根本不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不可能交出她的心,哪怕这个人是萧琛…… “哼!本殿看你是书读的多了,才会有这般多的想法,你适合孤独终老,是要本殿打一辈子光棍?” 萧琛被她的话气得险些吐血,说来说去这只小狐狸躲着他竟是为了个承诺么? 那些话他敢说她也敢信?该说她聪明还是蠢呢? “没有,不是……” 南瑾瑜见鬼似的看着他,却发现萧琛的神色有些不悦却没有半点敷衍哄骗的意思,便这么正大光明的看着她,等着看她现在的反应。 “本以为你是个聪慧的,没想到你的聪慧都用在了别处!你以为本殿是为了拿你入药才用三十万西北边军与陛下交换?你聪明的小脑袋里装的是豆腐渣么?” 萧琛有点生气,玉白的妖孽脸上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 “你等等啊!容我捋捋……” 南瑾瑜抬了下手,摸了摸自己体温正常心跳正常不是做梦,又想了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些感叹自己清奇的脑回路。 所以之前那些个“意外”都不是意外,那些暧昧也是真的暧昧么? 她还以为这妖孽不过当她是只宠物,高兴的时候顺顺毛,不开心的时候扔一边儿! 这纯洁无比的靠山与小透明的关系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儿了呢? 什么时候变的呢?她为何一点儿没有察觉还自信满满的以为,这妖孽对她没兴趣? “主子,有消息来了。” 夜白立在门外,想打断又不敢进来,徘徊了半晌,觉得事有轻重缓急,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哪里的?” 萧琛转过脸,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夜影传来的七道火漆加急令。” 夜白说完并没有退出去,而是等着他发话。 “走吧,回去看看。” 萧琛起身,见南瑾瑜尤处在震惊之中,便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待到陛下下旨还有些时日,让她自个儿好生想想清楚也未必是件坏事。 “恭送殿下!” 南瑾瑜行了个礼,目送那抹银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口,心情尤为复杂。 全程看在眼里着在心里的青衣这会儿才进屋来,一脸不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被吓着了么?” “是也不是。” 南瑾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命数果然有点丧。 老天爷定是看不惯她潇洒,所以专程安排了这个妖孽来磋磨她的心性吧? 这下好了,人家不藏着掖着告诉她就是看上她了,她反倒怂了! 论才华,十几岁便领兵打仗能文能武人称大燕战神;论金钱,随随便出手便阔绰得能使鬼推磨;论智慧,她这点儿小心思从来没躲得过这妖孽的眼睛! 大燕秦王貌美近妖,怎么看都是她赚了啊? 可是她为何会觉得不可思议且不大愿意相信呢? “姑娘怎会这般矛盾?” 青衣失笑,放眼整个大燕,只怕姑娘也找不到比主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两人既然都把话摊开来说了,心里还有何好不解的呢? “我矛盾啊!你家主子是不是眼拙,才会看上我?” 南瑾瑜摸鼻子,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幅小女孩儿的干瘪身材,叹了口气。 想她前世也是要啥有啥魔鬼身材的美女一枚,只是穿越过来这张脸倒也算得上美得惊人,但是这身材真的无奈啊! “噗!” 青衣被她莫名其妙的话笑喷,上下打量了一眼南瑾瑜,认真道:“姑娘很美,今日风评已有盖过南琯琯的势头,为何会问出这般不自信的话来?” “唔,是吗?是因为不自信才觉得不可思议么?” 南瑾瑜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事儿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算了,反正之前她就想过这妖孽大概会将她娶回去做个夫人什么的养着,现在这关系似乎依旧没变,只是变成了别的身份,左不过是个身份,她又有何好纠结的呢? 至于萧琛所言不在乎她如何,那是因为这妖孽知道她也不敢真的动手杀了他的侍妾吧? 哎!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依奴婢看啊,姑娘是思虑太多了,习惯了就好。” 青衣笑道,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遍,准备将今早店里的情况汇报一下。 “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绿梢忽然从门外跑进来,顾不上通传礼数,直接冲到了南瑾瑜面前。 “何事这般慌张?” 南瑾瑜见绿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西、西暖阁出事了!” 绿梢弯腰杵着膝盖,小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拿着采买的单子。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住在西暖阁?” 南瑾瑜面露诧异,不知道她着急什么。 南老夫人住在冬暖阁,南府的东西边皆是比较清净的地界儿,只是西边向来人少,空闲的院子倒是有好几个。 “西暖阁是大夫人以前住的院子,大夫人去了之后便一直封着门,方才我领了人准备出门采买东西,撞上了琯琯小姐与锦瑟小姐领着牡丹苑的丫鬟婆子开了西暖阁,正在搬东西!” 绿梢这才缓过劲儿来,一口气将事情交代了个七七八八。 “搬什么东西?” 南瑾瑜挑了下眉,既然封存了这么多年,为何忽然便让人进了? “大夫人的嫁妆!尽数都搬到琯琯小姐的院中去了!” 绿梢义愤填膺道,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看得人有些想笑。 只是南瑾瑜此刻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呵呵! 她生母的嫁妆,现在已经成了遗物,竟然被人招摇过市的搬走了? “朱氏母女三人这吃相还真是难看呢!”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喝了口茶起身便往外走。 “大小姐,咱们这会儿是要去找夫人理论吗?” 绿梢跟在她身后,愤怒的捏紧了小拳头。 “不,咱们去冬暖阁。”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示意青衣跟上,嘴角挂着几分笑。 朱氏看着温婉却是狠角色,反倒是南老夫人尽管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是个胆小怕事的纸老虎,胆小之人多贪财…… 既然大家伙儿都盯着她这块肥肉,不若一劳永逸解决了这个问题,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半个时辰后,冬暖阁。 国公府虽不小,但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南瑾瑜故意去了趟四姨娘处,才晃晃悠悠领了人转到东暖阁,她到之前半刻中,老夫人已经得了南琯琯姐妹领人搬白夫人嫁妆的消息。 “大小姐,老夫人在无休,不见。” 于嬷嬷拉长个脸,丝毫没有要进去通传的意思。 经过上午的事之后,只怕整个国公府上下都会对她又惧又恨,只是不敢表现在脸上罢了。 “无妨,既然祖母休息了,那孙女改日再来。” 南瑾瑜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南老夫人还跟她摆谱儿,是觉得自己专程过来来求她么? 未免让人笑掉大牙! “这……” 于嬷嬷见南瑾瑜真的转身离去,欲言又止。 老夫人只说若是她找上门来,定要落了她的脸面才能见,否则日后她便不知道这国公府中谁人说了作数,不想这大小姐竟然转身就走? “谁来了?” 南老夫人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出来,任谁都不能假装听不见。 “回老夫人的话,是瑾瑜小姐亲自过来了,奴婢不知您醒了,险些将大小姐请回去了。” 于嬷嬷话锋转得极快,老夫人就算有心干涉这白氏的嫁妆,可是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是南瑾瑜本人不吭声,那旁人也没法儿插手。 “别在外头站着了,进来吧。” 南老夫人施恩般发了话,就算对宁嬷嬷一事再如何耿耿于怀,都抵不过眼前的利益。 朱氏想将国公府捏在手中,争夺了这么些年,她手头的好东西也所剩无几,如今若是再不收拢些到自己库房,只怕日后在这南家她说的话便再也没有分量了! 南瑾瑜走进去,没心思看南老夫人是否真的睡着,行了一礼。 “祖母万福!” “大早上惹了事儿便跑了,这会儿怎么想着来我这冬暖阁了?” 南老夫人睨着南瑾瑜,见她的手腕薄薄的包了层纱布,看不清伤势严重与否,冷哼一声。 是她错估了这个丫头的狠辣与城府,能将秦王殿下江阳郡王与永宁侯世子都哄得团团转的女子,并非等闲之辈,可惜她曾以为南琯琯可靠便有心栽培,待到如今朱氏母女与她反目,才后悔这么多年看错了人。 “祖母息怒,孙女只是一时气不过还了手,没想到秦王殿下他们会将事情闹大至此,因此食不下咽,思来想去还是过来跟祖母请罪了。” 南瑾瑜低眉顺眼道,面色如常。 “是么?古人有负荆请罪,你这伤都惊动了太医署的周医正了,老身哪儿敢让你受累呢?” 南老夫人冷笑,尽管心知对付朱氏拿回府上的中馈之权只能靠她,心里依旧十分不自在。 “祖母这话折煞孙女了,不知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但是坐山观虎斗,待到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的,绝非是孙女啊!” 南瑾瑜笑得乖巧,拐弯抹角的将脏水泼到朱氏身上去。 她受伤的消息是绿梢传给青衣的,否则也决计传不到宫里头去,至于南老夫人愿意相信什么,便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朱氏母女三人与她们本就站在对立面,南老夫人只要脑子还没生锈,便知道该如何选择。 “哼!果真是人老眼拙了……” 南老夫人叹了口气,正眼看了下南瑾瑜,昏暗的眼珠里映照出太多的东西。 南瑾瑜安静的立在原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就算老夫人不愿承认,如今她南瑾瑜已是这国公府上不容小觑的角色,无论那背后仰仗的是武力还是狐假虎威的借势,她并不在乎。 “罢了,说说吧,你过来所谓何事?” 南老夫人最终打破沉默,眉眼间的精明与老态尽显。 众人都说她偏袒三房,不过是因为老三没本事将日子过好,她希望南家这个百年钟鸣鼎食之家能延续祖辈的大富大贵,却忘记了孩子大了,已经不再听她的话…… “想来祖母已经得了消息,南琯琯领着牡丹苑的仆从将西暖阁小库房的东西尽数搬进了她院中。” 南瑾瑜直言不讳,她早晨将南锦绣按在案几上摩擦时,听到些有趣的事情。 三房生意经营不善亏损内耗甚多,在家南三爷嗜赌成性,若是再不回来,三房已经解不开锅了…… “所以你希望老身替你将您娘的嫁妆追回来么?” 南老夫人轻飘飘道,这丫头太过聪明,她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孙女以为,我娘的嫁妆自然也是国公府的东西,就算交还于我也是出嫁时才考虑的事,南琯琯私自搬走不妥,若是一声不吭任由她们拿了,日后这国公府的库房只怕也会成了她们母女三人的钱袋子。” 南瑾瑜直言不讳,南老夫人被朱氏挤兑离开国公府一事,只怕难么多年过去了,这口气她依然没咽下去。 相较自己不过是打了个不长眼的下人,朱氏母女三人才是真正与她有利益纠葛的。 “嗯,你能这般想,说明你确实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方才我已经差人报了官,这是当年你娘嫁妆的备用的入库册子,库房失窃可大可小,咱们就等夜里抓贼吧。” 南老夫人现学现卖,似乎已经忘记了被收押入狱的宁嬷嬷是受了她的意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孙女谢过祖母,还是祖母思虑周全,孙女受教了。” 南瑾瑜接过泛黄的册子,心知南老夫人这般做便算是与她示好,心底五味陈杂。 从冬暖阁出来,南瑾瑜径直回了清风苑。半路上没遇到半个人影,朱氏母女俨然已经将东西都搬完了。 库房失窃啊…… 所以前几日的主家失火又是如何引起的呢?当真是天灾么? 第61章 落樱重现 日落月升。 南瑾瑜盘腿在榻上打坐,复杂的心情已经持续了大半日。 老夫人说的半夜看戏,只怕根本不只是看戏那般简单,毕竟她将册子交与自己,难道不是要她负责打野的么? “姑娘,子时过了。” 青衣走进里屋,瞥了一眼远远的蹲在树梢上的夜白,脸色有些黑。 这小子最近是得了失心疯么?整日整日的跟在她后面,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多想了,不过很快便打消了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们虽都是侍卫,但是却有着天然之别,夜白天资极高,自幼便跟在主子身边,也是挂了公职在身的,而她自己不过是个婢女,就算同样出自侍卫营,如今依旧没能脱了奴籍…… 谈婚论嫁这等事,她这年纪当真还早,寻常人家的婢女都是主子给指个人家,她跟着姑娘,日后定然也能找个老实人家,过安稳的日子。 “嗯?你怎么还不睡?” 南瑾瑜见青衣盯着两只熊猫眼立在榻前,明明是在和她说话,但是那神色却像是失了魂般,着实奇怪得紧。 “奴婢……这便去睡了。” 青衣咬了下唇,转身欲走。 两时辰前小姐便吩咐她去歇着了,待到有事再起来,是她自个儿不愿意回偏房休息,毕竟外面蹲着那家伙是个面皮厚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同他说话! “咦?那不是夜白吗?” 南瑾瑜假装这才看见树梢上的人,还抬手冲他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这小子可以呀,追青衣很上心嘛! 不过这丫头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呢,这俩小孩儿怎么吵架了么…… “嗯。” 青衣应道,垮着脸走到外间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南瑾瑜眨了眨眼,八卦的兴致来了,笑道:“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青衣摇头,见南瑾瑜居然也看出端倪来,便没再藏着掖着的。 “那你们这是吵架了?” 南瑾瑜不解道,前世做心理医生的那段日子她可是遇到过很多情感困惑最后导致抑郁的,尤其是青衣这种闷葫芦,凡是都喜欢藏在心里。 “也没有。” 青衣继续摇头,见南瑾瑜已经收敛了真气,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吭声也不说话。 “那这是怎么了?青衣小姐姐移情别恋了么?” 南瑾瑜调笑道,夜白性子活泼,和青衣这闷葫芦极相配,况且一早在秦王府的时候,她便发觉夜白对她十分照顾,想来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才对啊…… “姑娘这话……” 青衣叹了口气,清秀的小脸板着,没有丝毫笑意。 “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了?” 南瑾瑜瞠目结舌,循循善诱道。 青衣这丫头与她说过最长的一次话,便是百花宴那日回来闹别扭之后,平日闷不吭声的活脱脱能把人憋个半死啊,她这要是不上点儿心,非要憋出什么心理疾病来! “怎么可能!” 青衣抿唇,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茶盏,道:“以前奴婢总觉得,夜白整理里不怎么正经,定不是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再加上我们一道长大,他什么性子我很清楚,玩性大对什么人都嬉皮笑脸的。” “嗯,瞧着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呢?” 南瑾瑜点点头,难怪这丫头一直对夜白爱答不理的,原来是怕他是个多情种么? “后来……就是最近,他好像时常有事无事便来寻我,次数多了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只是心里却宁愿他不来,我们还同以前一样,不好吗?” 青衣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唔,你是担心他对于不过与旁人无异,过了这阵儿新鲜劲儿便会如以前一般,将心思用在别人身上了吗?” 南瑾瑜心下明了,女子大都是细腻的情感动物,青衣这丫头本就早慧,比起小丫头模样的绿梢,年纪长得不多,这心思却重的多。 “嗯……” 青衣点点头,以前侍卫营中没有女子,但是烧火做饭的厨娘们却都喜欢领着女儿去营中打下手,夜白认了多少个干妹妹,她三日三夜都数不过来! “所以你便这么躲着他,白日里不搭理,夜里也不见,准备晾着他让他自个儿难受一阵儿,多碰几次壁他便会放弃了。” 南瑾瑜失笑,这冷处理的办法,对待仇人还是有效的,但是拿来处理感情问题,就真是太差劲了。 “姑娘是觉得奴婢这么做有何不妥吗?” 青衣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用意,不解的看着她。 撇开给他做妾一事不谈,夜白是个够义气的好伙伴,过了这一阵儿他或许会不高兴,不过等他找到了新的妹妹,便会忘了这事儿,届时他们还是朋友,还能如从前一般喝酒聊天看月亮。 “妥……” 南瑾瑜认真的看着她,见她居然起身准备离开去睡觉,哭笑不得。 “唉唉!我说妥你就信了么?青衣小姐姐你这是妥妥的坑害良家少年郎啊!” “啊?我坑害谁了?夜白么?” 青衣诧异的转过脸,小脸上写满了震惊。 “自然是啊。”南瑾瑜点点头,好整以暇道:“我说的反话你没听出来?试想如果你一言不发就整日整日的晾着人家,他会怎么想?” “我哪儿知道他会怎么想?” 青衣揉了揉太阳穴,揣测人心这等事比练功难多了,她打架可以,动脑子不行。 “若是你与他有仇,只管晾着他,直到海枯石烂,她都会对你耿耿于怀的。不过你们既然是朋友,该说的话不若当面说个清楚,这般日后也好相处。” 南瑾瑜扶额,这单纯丫头的脑回路怕是走的直线吧? “唔,奴婢明白了。” 青衣仔细品了片刻,朝南瑾瑜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南瑾瑜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该日让夜白那小子帮忙跑个腿什么的不在话下,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听到了不想听到的话。 “你日后别来再来找我了,除了公务需要,别整日跟着我,看着你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青衣姑娘历来耿直,这般冷酷无情的话从她板着脸的小嘴中说出来,杀伤力可想而知。 “……” 夜白一脸震惊的看着青衣,娃娃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南姑娘劝了她半天,这便是她的真心话么?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同你说话呢!听见没?” 青衣蹙眉,她想过了,宁做小户人家的妻也不做大户人家的妾,夜白这样的多情种,不适合她! “听见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夜白的娃娃脸显得十分沮丧,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行,那你回吧,主子身边需得有人照应。” 青衣摆摆手,心下虽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出言赶人。 于他而言,自己和那些干妹妹无甚区别,但是她终究没他那么潇洒,她看不懂他,他想必也不懂自己。 “嗯……” 夜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月色中。 脚步声渐行渐远,南瑾瑜如遭雷劈的立在窗前,头痛欲裂。 她真的是高估了这丫头的智商啊,这这这直接将人给劝没了,还不如之前呢! 咣!咣咣咣咣咣……咣! 南瑾瑜尤在发呆中,忽然传来一阵锣声。 睡梦中的南府渐渐苏醒,各房各院陆续传来声音,打断了南瑾瑜的沉思。 “小姐,来了来了!。” 绿梢睡眼惺忪的进来,许是因为没睡醒所以没发现青衣有何异常。 “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南瑾瑜衣冠整齐的走出房门,见青衣面色如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旁观者清,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同,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又是另一回是,没个准儿的。 清风苑比较偏僻,锣声震天巡府中响过后三回之后,待她们主仆三人走到前院之时,整个国公府的人已经乌压压站满了。 各房各家从主子到仆从,只要是活的一个不落全都到齐了,包括许多先前完全没见过的陌生脸孔。 “瑾瑜见过祖母、国公爷极各位长辈,万福!” 南瑾瑜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 “瑾瑜丫头来了,母亲这下可以宣布是何事了?” 朱氏黑着脸,看南老夫人的眼神带着恨意。 自打前些年分家闹得那般不快之后,国公爷与她便生了嫌隙,每月到她院中得次数屈指可数,留宿更是少之又少,今儿好不容易因了琯琯回府留了下来,结果却半夜三更的被吵醒,也不知道这老虔婆究竟要作甚! “对呀,母亲半夜响锣召集各房所有人,所为何事呀?” 南国公心有龃龉,但语气依然是和蔼恭敬的。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大门吧。” 南老夫人一挥手,便有侍卫将南府大门打开,随即外面明晃晃的火把涌进来,为首的人郝然是京兆尹徐天明。 “徐某见过南老夫人,国公爷。” 徐大人行了个礼,身后的衙役迅速将南府众人围了个圈围起来,惊得众人齐齐变脸。 “徐大人这是何意啊?深夜带人围了我南府,领的何处旨意?” 南国公面不改色道,心下未免有些伤怀。 前几年分家之时因了母亲偏袒三房一事,与朱氏闹得十分不快,如今这历史又要重演了么? “国公爷言重了,徐某前来是因贵府有人报案,事由是库房失窃,因数额巨大是以才这般兴师动众,惊扰了国公爷与诸位,实属无奈。” 徐大人笑着答了,说话的语气却半点儿没有抱歉的意思。 京兆尹徐大人素有铁面无私的青天称号,别说这里是南府,就算是皇宫里,只要有案子他也敢照办不误。 “库房失窃?数额巨大?” 南国公眼皮子跳了下,响起晚膳时朱氏与他提起的建议,心下略有些不满,朱氏不说为琯琯铺路需花些银钱打点么,怎么便扯到库房失窃上了? “国公爷许是还不知情?这具体数额是多少,还需搜了之后才知道。” 徐大人抱拳道,眼神若有若无的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这国公府可真够能闹腾的,上午惊动了秦王殿下着人请他来拿人,下午便有南老夫人拿了令牌来请他查案…… “放肆!国公府岂是能随便让人搜的?” 朱氏面色发白,想到今日冲动之下便应了琯琯的许诺,不想她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领了人去搬东西,这下糟了,被这个老虔婆拿了把柄,无中生有闹大了! “放肆的是你!朱氏,徐大人是朝廷命官,老身请来查案的,你这般心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南老夫人冷笑,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这个家是姓南的,绝对不能任由她一个忘恩负义的外人拿捏在手中! “就是呀!国公夫人这般激动,莫不是你监守自盗了?” 殷氏掩着唇,阴阳怪气道。 锦绣丫头今日受了南瑾瑜的欺负,谁知道是不是朱氏指使,这国公府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任何时候都变着法儿的压榨得利。 “你!” 朱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心绪不宁的看向南琯琯,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徐大人秉公执法,请吧。” 南国公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做了个请的动作。 “既如此,那国公爷与诸位稍候片刻,”徐大人笑着应了,转头下令,“搜!” “是!” 众衙役散开,火把迅速散布到南府各个角落。 大房与三房皆是一副看戏的神色,南瑾瑜始终面色如常,有这般决断与胆色的南老夫人,当年是如何在分家时败给了朱氏的呢? 半柱香后,查探的衙役纷纷来禀。 “大人!东边、南边查探完毕,无异常。” “西边除了西暖阁之外,空置院落无异常,西暖阁足迹众多,只怕是府内盗窃。” 徐大人沉吟片刻,道:“北边呢?都查过没?” “西暖阁?徐大人说失窃的是西暖阁?” 南国公怔然片刻,随即眉头紧蹙,看朱氏的神色也带着十足的怒意。 这么多年他都未曾让人进去过的西暖阁,竟然失窃了?数额巨大的会是何物不必多想他也能猜到! “正是!据老夫人送来的册子上书,西暖阁失窃之物数量庞大价值连城,寻常人家定是锁在库房中严加看管的,不知国公府是否因为一时疏漏,才让小人钻了空子呢?” 徐大人说完,眸光早已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南府这趟浑水皆由一个女子引起,若不是今日亲眼见了南瑾瑜,只怕他也会感叹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西暖阁不是封了许多年了么?这白大夫人生前乐善好施,不想这贼竟然这般不长眼,偷到西暖阁去了!” 一直沉默的大夫人忽然开了口,手中的佛珠却转得更快了几分。 “就是呀,正所谓家贼难防,白大夫人当年出嫁的情形我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也难怪遭贼惦记,那可是一百八十多抬的嫁妆,风光大嫁!” 三夫人殷氏附和道,倒三角眼有意无意的瞟着朱氏,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南府中的老人众人皆知,若真真论起来,那死去多年的白大夫人才是国公爷的正妻,她朱氏当年是如何伏低做小讨好老夫人之后才抬了平妻的,这才短短几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白大夫人的女儿回来了,还是个这般狠辣的绝色,想来这过国公府就要变天儿了! “你们信口雌黄!” 朱氏慌了,涂了丹寇的指甲掐进肉里,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南琯琯,见她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要开口辩解的意思,终于将脸转向了身后的南锦瑟。 “母亲稍安勿躁,稍后便会有结果了,这等大事着急也是无用。” 南锦瑟劝道,平日里娇俏的笑脸这会儿半分笑意也没有,仔细看的话,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就不该为了讨好姐姐跟过去的,她生得晚,出生之时起西暖阁便是封院的状态,一时好奇心起便去瞧了几眼,不想竟然惹上了祸事…… “瞧瞧,连锦瑟丫头都明白的理儿,国公夫人未免也太不知事了。” 殷氏捂着嘴笑道,眼底的嘲讽越发深了。 就凭她朱氏一人之力,如何能与他们一家人斗? “西暖阁失窃,敢问徐大人失窃之物皆是些什么?” 直到现在,南瑾瑜才缓缓开口,素白的小脸上带着哀戚之色,并无半分担忧。 “这……南大小姐竟不知么?” 徐大人诧异的瞥了南瑾瑜一眼,又看了眼南国公,见他面露哀伤,才道:“失窃财物约莫是南大小姐生母的嫁妆,金银数额虽不大,但珠玉较多,倘若置换成金银,称得上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么?”南瑾瑜微微闭了下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徐大人解惑。” “长姐莫要太哀伤,今日已是受了伤,还是静待案子水落石出吧。” 南瑾宸走到南瑾瑜身侧,说话的语气竟然也带了十分感伤。 “嗯。” 南瑾瑜颔首,陷入了沉默。 两张过分出挑的脸放在一块儿时,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们身上,竟生得这般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四姨娘曾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他们的母亲都是出自西南白家,因此生出来的孩子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也实属正常,况且还是同一个爹! 又过了半个时辰,检查北边院落的衙役纷纷回禀,最终只剩下南琯琯的院子没回,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最远的晨曦园都查完了,为何含玉园还未查完呢?” 殷氏摆弄着帕子,意有所指的看向南琯琯。 向来眼高于顶的南琯琯这次要栽在个山野丫头的手上了,想想还真是挺兴奋的呢! “莫不是含玉园有鬼呢?” 南锦绣得意洋洋接话,似乎已经忘了早上被南瑾瑜收拾的场面。 毕竟母亲说了,南瑾瑜再如何厉害,这府中也还是老夫人说了算,这么多好东西不可能给南瑾瑜一个人陪嫁…… “报报报……大人!” 不远处黑暗中有人跑来,一个衙役失魂落魄的冲到前院,仔细一看他手中没有火把,浑身湿得像被水洗过般。 “何事惊慌?含玉园发了了何事?” 徐大人顿觉不妙,这盗窃的主谋一早便指向了南琯琯,但是她的神色却始终镇定自若,倒是朱氏看起来更为紧张些。 “启禀大人,含玉园中……闹鬼!死人,满地都是死人!” 说到闹鬼两个字时,衙役忽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那模样着实吓得不轻。 徐大人与南国公交换了眼神,见对方微微颔首,便道:“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给我起来前面带路!” “是!” 衙役被人架起来,火把通明向后院走去,下人都被遣散了,只有主子们留下继续看热闹。 南瑾瑜走在人群后边,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正主的记忆竟然感同身受,不免有些怅然。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南瑾瑜是不同的,但是日子越久越发现,她们似乎有很多心灵上的共鸣。 “长姐,你还好吗?” 南瑾宸忽然伸过个脑袋来,将走神的南瑾瑜吓了一大跳。 “嗯,我没事。” 南瑾瑜拍拍他的脑袋,觉得他这模样颇像自己养过的小宠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喂……” 南瑾宸忽然瞪大了眼,发觉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与自己的随从,神色才缓和些,“我明年就及冠了,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只比你小三个月!” “我知道。”或许是三分钟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莫名觉得他比之前顺眼了许多,不经意拂过他的肩膀,道:“你会点儿什么别人不会的么?” “什么叫别人不会的?” 南瑾宸狐疑道,看南瑾瑜的神色见鬼一般,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四姨娘自幼便教导他,自己会异术之事断不可说出去,大燕曾经将拥有异术之人视为妖邪赶尽杀绝,就连父亲也是不知道的……”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南瑾瑜勾了下唇角,继续追问:“说呀!会什么?我很好奇!” “不不不,姐姐你这不是好奇,是害我呀!我不过是可以隐身,正人君子行事磊落绝对用不上这梁上君子的异术,您还是别为我操心了吧!”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看了看南瑾宸那张正气凌然的脸,点点头,“不说算了,我就随口那么一问。” “哦……” 南瑾宸见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样,转身超前走了,才松了口气。 好险哪!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双眼自己差点儿就将真话说出来了! 青衣紧跟在南瑾瑜身后,因为他们走得慢又聊了会儿,早已与众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姑娘,为何与南大公子这般要好?” “你吃醋呀?” 南瑾瑜冲她神秘一笑,逗得绿梢都笑出了声儿。 “可不嘛!青衣姐姐平日里最喜欢小姐了,这会儿见小姐待见别人,心里吃味了呢!” 绿梢打趣道,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没有进入夜间状态。 “你这张利嘴,怕是只有吃的堵得住。” 青衣摇头,竟然没与她争辩。 原以为,回绝了夜白她这心里便清净了,不想变本加厉的难受起来,这是为何呢? 含玉园。 南瑾瑜和南瑾宸慢悠悠赶到的时候,含玉园已经被封锁了。 众人神色凝重,许多女眷都是惊吓过度的模样,连同之前闹腾的殷氏也面色发白一言不发。 “里头这是怎么了?” 南瑾瑜不解道,见大房与三房年纪尚幼的都回去了,只剩下长辈,就连南锦瑟、南锦汐与南锦宁也都离开了。 “撞邪了。” 朱氏瞥了南瑾瑜一眼,脸上的得意之色与先前的对比十分明显。 她一直担心琯琯这性子容易遭人下套,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撞邪么?” 南瑾瑜蹙眉,踮起脚尖往院中瞥了一眼,险些吓得尖叫。 含香园中,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不用仔细看,她能看到这些人死状凄惨,满身血污,仵作与衙役正在检查确认,众人皆十分沉默。 “若非撞邪,又怎么会这死的这般蹊跷?” 朱氏轻飘飘道,声音却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那些人当中许多跟她的年头不短了,虽说她向来赏罚分明,但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忽然间失了这般多心腹…… “这倒也是,若非撞邪的话,这些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聚在一起暴毙了呢?” 南瑾瑜点点头,瞥见南老夫人铁青的脸,以为她是因为失了整治朱氏的大好机会不悦,便也没再说什么。 南琯琯养药人的事儿,朱氏显然是知情的,但是南老夫人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呢? “什么叫聚在一起暴毙?这些人死的这般诡异蹊跷,就连徐大人都说了需花些时日查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不要胡乱揣测了。” 朱氏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又回来了,老夫人前算万算,决计想不到事情会以这般草草收尾。 哪怕他们拿着那些嫁妆兴师问罪,参与搬运之人尽数离奇死亡,足以将琯琯的嫌疑一笔勾销。 “国公夫人言之有理,既然失窃财物找到了,便交由祖母着人清点搬回库房去,日后有专人看管,也省了再发生这等祸事。”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淡淡道。 老夫人要的是财,顺便打压下朱氏的嚣张气焰,打压不成许是气得狠了,连钱财都忘记要收回去么? “嗯,既然瑾瑜丫头这般说了,待到里头清理完,便着人将东西搬进府中的大库房吧。” 南老夫人恍然回神,面无表情的回看了朱氏一眼。 她这是养了个多么心狠手辣的孙女啊?这么多年将南琯琯与南锦瑟培养成燕京贵女的一股清流,却不想…… “但凭母亲做主。” 南国公深深地看了朱氏一眼,眼底的惊惧迅速掠过。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南瑾瑜却迟迟高兴不起来。 回到清风苑,她的思绪却始终不能安宁,只好盯着一双黑眼圈继续打坐。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的是否便是今日这情形? 秦王府。 厚重的白檀香烧得正旺,房间里却异常冰冷黑暗,没有半点人气。 夜白推门进去,将温火膳放在桌上,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夜影,硬着头皮道:“主子,您这般坐着已经过了大半日了,先吃点儿东西吧。” 原本今日算是个好日子,主子与南姑娘说开了许多话,结果却被一封加急的火漆信笺给打断了。 “放着吧。” 银色身影有些颓然,靠在黑檀木榻上似乎快睡着了。 夜影继续给夜白使眼色,扑克脸上的担忧越发重了几分,就差亲自教他如何劝主子进食了。 “咳!主子,方才属下去了趟南府……” 夜白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线人来报的消息假意说成是他看见的,如今怕是只有南姑娘能让主子有些食欲。 “嗯?” 萧琛微微转过脸,苍白的脸上闪现着几分若隐若现的浅色血线,整个人嗖嗖的冒着寒气。 夜白微微瞥了眼桌面上冻结成冰的茶水,硬着头皮道:“主子先用膳,属下喝口茶与您细细说来?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儿了。” “……” 夜影扶额,夜白这小子怕是皮痒了,竟然敢用这种法子诓骗主子,他以为自己个儿在茶楼说书呢! “嗯,摆膳。” 倚在榻上的身影忽然坐起来,连带着周围的寒意也散了几分,显然是同意了。 “好嘞!” 夜白笑嘻嘻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开,又撤下了案几上的冻茶,一副唠家常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开心果。 夜影瞪大了眼,随即弯了下唇角,扑克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南府发生了何事?” 萧琛睨了眼十数年如一日的温火膳,忽然有些怀念那日小厨房昏暗油灯下那晚辣得流眼泪的番椒面。 嗯,那只野狐狸做出来的东西和她人差不多,味道特别。 “这大半夜得,南府西暖阁巨额财物失窃,南老夫人着人报了案,京兆尹徐大人亲自去查了。” 夜白见他挑挑拣拣没怎么吃,不断地朝夜影使眼色。 “主子这菜可是不合胃口?不若属下遣人换几样?” 夜影百思不得其解,他就出去了几日,为何主子会对南府的事儿这般在意? “不必了,都一样。” 萧琛摆手,视线停留在夜白脸上,“然后呢?” “哦,然后啊,查来查去,便将盗窃之人锁定在了府内之人,毕竟数目众多不可能众目睽睽消失了吧?” 夜白煞有介事说道,见萧琛听得并无兴趣,一拍脑袋继续编。 “南姑娘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想是这两日没睡好,跟着众人查案又折腾一宿。” “后来呢?查到谁了?” 夜影见他插科打诨不说正事,急得想揍人了。 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好歹也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学会的东拉西扯编故事了? “她没睡好么?今日瞧着确实有些困倦。” 萧琛忽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道:“早知道中午便不在那儿留膳,让她睡一会儿。” “……” 夜影见鬼般瞪大了眼,主子这是何意?当真看上了那个满嘴谎话还喜欢占人便宜的南家大小姐么? “咳!主子说的是,下次属下会多留意。” 夜白见夜影惊掉下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些。 青衣小可爱不搭理自个儿没关系,反正他日后对她再好些,总有一日她会知晓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还愁娶不到她回家? “东西在南琯琯那儿吧?” 萧琛淡淡道,忽然觉得早些将她娶过门或许也是件好事,毕竟她做的菜都是他没吃过的味道,虽算不得精致,味道却极诱人。 “主子英明!您是如何猜到南琯琯抢了白大夫人的嫁妆呢?” 夜白与夜影对视一眼,见对方的视线停留在案几上的信笺上,微微蹙眉。 那七道火漆封筒中,究竟装着一封什么内容的信,竟然能让主子食不下咽至此? “她缺银子,很缺。” 银色衣袖微动,案几上的封筒便落在了夜白怀里,“你自己看看。” “是!” 夜白嬉皮笑脸打开火漆封筒,取出里头的信笺。 泛着淡淡香气的黄草纸飘然出来,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落英缤纷散下来,吓得他险些将东西扔了。 “拿稳。” 夜影扶了他一把,欲言又止。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可以置喙的…… 夜白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笑嘻嘻的娃娃脸渐渐变成了凝重,有片刻的失神之后,忽然有些愤怒。 “她如何能这样?她如何敢这样?” 萧琛睨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的瞥了眼窗外,道:“明日天儿不错,夜影你亲自去一趟永宁侯府。” “是!不过主子,属下去永宁侯府作甚?” 夜影不解道,那位毕竟是为了主子“死”的,如今死而复生,似乎主子却并不高兴? “将那份信给他。” 萧琛弯了下唇角,季凌风那小子不是要与他争么? 如今,他倒想看看,他拿什么来争! “可是主子……”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夜影一脸震惊的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萧琛打断了。 “是,主子您好生休息。” 夜白按住满脸震惊的夜影,将人拖出了正殿。 首领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轴,再怎么眼拙之人都能看出来主子对南姑娘上心,唯独首领,居然拿故人与之相提并论…… 也是,当年的真相主子不曾提起过,若非他偶然听江阳郡王提了几句,他大概也与夜影反应一样吧。 乌云遮月。 瞧着桌上毫无胃口的温火膳,银色声音忽然一顿,消失在暗夜中。 南瑾瑜思绪混乱的无法静心练功,没多大会儿便折腾沐浴去了。 “明儿还得盯着人赶工呢!命苦啊命苦!” 氤氲雾气之后,不断有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 “赶工做什么?” 银色身影在外间的八仙塌坐下,端了杯茶便喝了起来。 呼啦! 南瑾瑜腾地站起来,迅速将自己裹成粽子,转身出去却发现萧琛只是在喝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殿下这是……渴了过来喝杯茶?” “不是。” 萧琛放下茶盏,淡淡的睨了眼南瑾瑜,“你还没回我问你的话。” “哦,前几日臣女盘了个店,半月后开业,最近正赶工产出第一批次的货物。” 南瑾瑜如实答道。 她以为这些事情青衣都会禀报,不想她竟然没说么? “你缺银子?” 萧琛不解道,上回送来那些东西不就是给她花的,怎么想起来开店挣钱去了? “缺啊!” 南瑾瑜点头,见他一副缺钱你不来找我的模样,赶紧解释道:“我不缺花的银子,但是我想赚钱呐!” “唔,这爱好倒是挺别致的。” 萧琛挑眉,见她认真的小模样,没再说什么。 “殿下这会儿来,是有事么?” 南瑾瑜笑得十分乖巧,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天都快亮了,这货过来干嘛? 有事不能白天再说么? “嗯,我饿了。” 萧琛点点头,看了眼神色倦怠的南瑾瑜,似乎有些纠结。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南瑾瑜目瞪口呆,大概愣了三秒钟之后,才道:“我是厨子么?” “不是,胃口不大好,想吃番椒面。” 萧琛想起来先前江阳讽刺说他会将人关在府中洗手作羹汤,心情忽然不那么好了。 “哦……” 南瑾瑜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妖孽失心疯了半夜来做采花大盗呢,原来竟然是真的想吃东西。 好说好说,不就是个油泼辣子面么? “你这儿有番椒?” 萧琛想起来那两株被她采光的番椒,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没有,不过我可以做别的好吃的呀!” 南瑾瑜笑道,偏头看了眼天色,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亮,时间上完全够了。 “要不……你还是睡会儿吧,吃的待明日再说。” 萧琛站起身来,凑近几分看了看她的脸,确定黑眼圈重得像食铁兽,有些于心不忍。 第62章 自寻死路 人有时候是极其容易被感动的动物。 平日里疏离淡漠的人,忽然会替别人着想了,南瑾瑜有点受宠若惊。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不若多做些正好当早膳,吃饱了再睡。” 南瑾瑜摆手,前世当住院医的时候哪有儿时间睡觉啊,急诊人手也经常不足,黑白颠倒是常事。 “唔,那我去瞧瞧你做的什么。” 萧琛不再坚持,起身跟着她去了小厨房。 昨儿早上江阳那股子得意劲儿是因为什么他总算是知道了,当年他们都以为她死了,是以没再追究那些陈年旧事,只是现如今这人没死…… “好。” 南瑾瑜揉了揉眼睛,洗手干活。 她迅速切了橙子柠檬和金桔,将汁儿和果肉挤在琉璃杯中,鲜活的色泽和清香瞬间窜进鼻尖,让炎热的夏日稍微凉快了些。 “这般吃法倒是新鲜。” 萧琛睨着桌上透明透亮的琉璃杯,燕京的贵女皆将这琉璃杯当做摆件儿赏玩,唯独这只小狐狸拿来装吃食,若要说奢侈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比寻常的食物看着养眼得多。 “这个简单,改日我让绿梢教教夜白,你也能时常吃上。” 南瑾瑜认真道,手中的活儿却没停,已经开始和面了。 “那倒不必,说起吃食来,前些日子我遣人去寻了些番椒的种子,准备种在花园里,你需要些什么药材也可以一并列出来。” 萧琛见她对做菜十分上心,忽然想到了这么件事儿。 “哦,药材倒是不必,可以种些西域番商带来的香料,做菜都是极好的。”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比如孜然什么的,那可都是好东西呀! “嗯,好。” 萧琛失笑,杵着下巴看她将面皮揉匀分成小块儿,再一一按扁擀成薄皮,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是要包饺子么?” “嗯,算是吧。” 南瑾瑜颔首,她前几日在花园里溜达,摘了几粒成熟的辣椒回来,反正这东西熟透了不摘,过几日一下雨便都落进了土中,着实是浪费。 “那还有旁的东西是这般做的?” 萧琛有些无奈,以为她准备随便唬弄下自己。 燕京居北,气候较干燥,临近的一些县里喜食酸,醋下饺子说来也是较开胃的法子,只是他算不得多爱。 不过既然这小狐狸大半夜的做了,他也只能好哈吃了,免得这丫头生气下回不愿意再做。 “对呀!这面皮要擀得比饺子皮儿薄很多,但是和面的时候要掌握好力道,否则太薄一煮就破了。” 南瑾瑜也不卖关子,将擀好的面皮给他看了看才放回去,没一会儿,便将两人份的混沌皮儿做好了。 “似乎是这么个理儿。” 萧琛点点头,疑惑的脸上盯着她素白的手,只见她动作灵活的将馅儿包进去,形状模样的确与饺子不同,好奇道:“这东西叫什么?” “抄手。” 南瑾瑜不再说话,抿着唇将剩下的抄手都包完,全部下锅煮了,才开始做调料。 “你拿这般多的藤椒,莫不是这抄手是麻的?” 萧琛看了一眼平日里不太被人们接受的新鲜藤椒,忽然觉得这叫做抄手的东西未必会好吃。 “是,好不好吃要尝了才知道呀!”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假装没看见他有些崩溃的表情,不一会儿便将配料做好了。 先前摘了辣椒时她便想着多攒些再做顿像样的菜,如今碰上这家伙想吃,那便都吃了吧。 “唔……” 萧琛点点头,单手撑着脑袋看她,似乎饿的狠了。 “马上就好了。” 南瑾瑜将沸腾的馄钝锅里加了点儿凉水,拿出搁柜子里的辣椒油,尽数倒进了两个碗中。 “这不是有么?” 萧琛撇嘴,这小狐狸哪里找来的番椒? “就这么点儿,不够一顿吃的。” 南瑾无语,将小巧罐子放到桌上,道:“上次你府里那些够装这好几罐。” “辣了三日有余。” 萧琛瞥了她一眼,见南瑾瑜将圆滚滚冒着热气的抄手倒入碗中,又加了点熟白芝麻上去,忽然觉得这个叫抄手的东西大概会超越上次吃的番椒面。 美食上桌,南瑾瑜递上筷子,兴奋得搓手。 “可以吃啦!” 南瑾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或许还有美人? 有了上回番椒面的经验,萧琛已经迫不及待尝试新的东西,吃的虽然极其斯文,但是速度却惊人的快,没一会儿便吃完了一大碗抄手。 “还有么?” 刚吃了两个抄手的南瑾瑜有点懵,点了点头又给他拿了锅中的另一碗,原本是打算留给青衣和绿梢尝尝的,这下只能等下次了,“就这些了,殿下没吃饱吗?” “够了。” 萧琛有些惊讶,不知道这只小狐狸脑子里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他闻所未闻的? 晚宵夜成了早餐,吃完抄手南瑾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索性趴在桌上打算眯会儿,意识却越来越沉。 萧琛吃完,瞥见对面的南瑾瑜已经睡着了,简单收拾了下厨房,将人抱回了正房。 南瑾瑜一觉睡到大晌午。 睡饱了就是神清气爽,本想着干活的进度也许受了些影响,结果等她去偏房瞧的时候,发现绿梢早已经领着人将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 “大小姐您醒了,快来瞧瞧咱们弄的这一批货对不对?” 绿梢乖巧的将南瑾瑜迎进门,邀功的模样看着却十分讨喜。 南瑾瑜扫了一眼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大家做的不错,开业那日都有赏钱,最近大伙儿都累了,如若身体不适可随时与绿梢告假休息,请大夫的银子也由我来出。” “谢大小姐!大小姐心慈!” 众人露出惊喜的神色,纷纷谢恩。 毕竟他们本就是南府的家奴,平日里做什么活儿做多少全由主子说了算,像他们这般整日里无需干多少活计,并且有赏钱病了还给看病钱的活计,只怕说出去了都要遭人妒忌的! “大家辛苦了这么久,开店之后若是还愿意继续做的,便可以出府去店里专门负责生产,不过会相应地签一些保密契约,不愿做的也可留在府中继续当差,皆是自愿。” 南瑾瑜颔首,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假。 曾几何时大部分人也都见风使舵的,但是毕竟法不责众,凡是干活认真不偷懒并且脑子灵活好学的,最终都留下了,只要遵守规则,她向来用人不疑。 “大小姐……” 青禾瞧了一眼青莲,怯怯的上前两步。 “嗯?你有什么问题吗?” 南瑾瑜见她有话要说,微微笑道。 这两个丫头聪明又手巧,是以她一开始便挑了她们来做这个活儿,打得便是培养人才的主意。 “大小姐不嫌弃的话,奴婢与青莲想去店里帮忙,倒不是说留在府里不好,只是我们觉得这样能帮上小姐的忙。” 青禾的声音很小,虽说她们提了二等丫鬟,但其实整日里也没做什么正经活儿,都在偏殿中了,小姐这般有意教她们学东西,为的便是日后有可靠之人去店中吧? “成,那你们姐妹便先定下了,绿梢改日出府你们多跟去瞧瞧,熟悉下环境先。” 南瑾瑜颔首,心里十分欣慰。 “是!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 南瑾瑜转身欲走,听到青禾欲言又止,回首道。 “奴婢与青莲都不太识字……若是、若是奴婢能与绿梢姐姐学学,是不是更好些?” 青禾绞着衣摆,紧张得涨红了脸。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笑喷了,就绿梢认的那几个字,哪里能教别人? “小姐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想想,若是不行便算了……” 青禾慌了,以为她看不起她们姐妹这般蠢。 “绿梢最近太忙了,你们若想认字,可以去问问青衣,她当是个好先生。” 南瑾瑜拍拍绿梢的肩膀,并没戳穿她认字不多的事儿。 “青禾、青莲谢过大小姐!” 姐妹俩儿欣喜万分,大小姐肯让青衣姐姐教她们认字,那便是认可她们干活做事不错,她们在这国公府中受人欺压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国公府中出了那般多人命的消息传出去,瞬间轰动燕京,南琯琯一大早便接了太后懿旨回宫去了,留下朱氏与南锦瑟收拾烂摊子。 牡丹苑。 南锦瑟乖巧的立在榻边给朱氏按摩,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就因为她南琯琯的贪念,如今国公府的中馈之权又顺理成章落到了祖母手中,尽管父亲的原话依旧是三房共同掌管中馈,但是库房的钥匙却与大夫人的嫁妆一起交了出去! “母亲莫要动气了,每回只要您稍微动气,这头风的老毛病便会犯,说起来御医看过这般多次,竟无人能治么?” 南锦瑟叹了口气,她日日谨小慎微跟在南琯琯的阴影中活着,事到如今连自己的嫁妆都陪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些个庸医能治得了什么?” 朱氏微微睁开眼,见章嬷嬷回来了,便道:“药材取来了么?取回来了赶紧差人熬药。” “回夫人的话,方才老奴亲自带人去库房取的药,谁知……管事的说于嬷嬷吩咐了百年以上的老参需得先报备老夫人那头,便想着夫人吃药要紧,这才先取几根几十年的入药,不想库管拿出来的都是婴孩儿手指粗细的小参,根本就是有意克扣不给!” 宁嬷嬷被朱氏这么一点,只好上前来说了,脸色看上去十分凝重。 “狗仗人势的东西!小小一个库管都敢与我牡丹苑作对了?” 朱氏气得摆桌子,因为用力过猛头愈发痛了起来,面露怒色却又无法。 早些年老夫人掌管中馈之时,虽也对她克扣,但还不至于刻薄至此,如今竟然连她入药的人参都不肯给了,真当她是死人? “夫人息怒!老奴再去想想法子吧。” 言罢,宁嬷嬷想领着人再去试试。 “算了吧,你拿银子去买些回来,那老东西既然有意克扣,那任你跑几趟都不会给的。” 朱氏摇头,转头将小库房的钥匙递给宁嬷嬷,面色发沉。 每回她头风犯了便会痛不欲生,若是没有服药便任由她如何都不能缓解,这些虽说她一直没找到对症的诱因,但是她总觉得与白氏脱不了干系…… 每每想起那个女人她便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死都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阴魂不散的,国公爷对她念念不忘,是以对南瑾宸那个野种也高看一眼,明明已经是个庶子,国公爷却依然有让他接手国公府的意思! 还有那个南瑾瑜,简直和他们的娘一模一样,是个祸害! 自打她回到南府之后,就没有片刻安宁日子! 宁嬷嬷领了银子出府买药,南锦瑟正在发愣不知该如何继续劝朱氏,不想二姨娘来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二姨娘一进门,便先看了朱氏的脸色才开口。 虽说她最近来的没有先前那般勤快,但是小辈的胡话她听听便算了,朱氏在如何失势,在这诺大的国公府中依旧是当家主母,过些年老夫人去了,依然是她说了算的! “老毛病。” 朱氏闭着眼,任由南锦瑟揉着她的太阳穴,却怎么也无法缓解这痛,心里更是烦躁的不想开口说话。 “夫人这是头风犯了么?药呢?煎好没有啊?” 二姨娘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听得朱氏直蹙眉,却懒得开口呵斥她,只能将绳子侧过去,背对着二姨娘。 “姨娘小声些吧,母亲身子不适,宁嬷嬷刚买药去了,或许得晚些时候才能熬好。” 南锦瑟瞪了二姨娘一眼,想到先前在百花宴上南锦宁踩南瑾瑜之事,便连带着她这个生母一道厌恶起来。 早些年她还觉得二姨娘衷心耿耿,但是近年来她们母女越发的贪心起来,吃穿用度都快赶上她这个嫡女了,还整日不满足四处招摇,若不是四姨娘是个病秧子,只怕南锦汐早就将她比下去了。 “买药?府库中的药不够了么?” 二姨娘露出一脸惊讶来,眼珠子转了几转。 先前锦宁在百花宴遭了淑妃娘娘的毒打,时候朱氏虽没怎么关心,但是出手倒还是阔绰的,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是以无论锦宁如何告诫自己,她始终觉得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朱氏不会那般对她…… “府库中再如何吃紧,也不至于会缺一根百年老参,不过是有人刻意为难不想给,母亲这头风发作之时又厉害得紧。” 南锦瑟蹙着眉解释道,心底却越发厌烦起这对母女来。 想这几日南锦宁在老夫人面前表现得乖巧又好学,还特意为老夫人调配起来养胃的花茶,除了南锦绣那个花孔雀惹人厌之外,南锦宁变得也越发的心机深沉起来。 “这……是老夫命人可以为难么?哼!简直是欺人太甚!” 二姨娘跺脚,转身便要往外走,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要去找老夫人理论。 “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南锦瑟冷笑,叫住装模作样的二姨娘,脸上露出娇俏的笑,“锦瑟昨儿夜里没睡好,劳烦姨娘替母亲按摩下头发吧,母亲总说二姨娘是习武出身,对穴位力道有异于常人的见解。” “这……” 二姨娘犹豫了,她是想借口去找国公爷的。 “锦瑟,墙倒众人推,何必为难人家?” 朱氏闭着眼,冲南锦瑟摆摆手。 这么些年她好吃好喝供着二姨娘母女俩,谁知南锦宁背后便摆了琯琯一道! 百花宴那日若不是因了南锦宁自作聪明设计南瑾瑜拿琯琯下套,南瑾瑜也不会因此出尽风头还捏了琯琯的小辫子! “瞧夫人说得这话,三小姐也不必与姨娘这般见外。” 二姨娘满面笑容走回来,熟练的替朱氏按摩起来,心底的愤怒却一点点攀升。 哪怕她这些年当牛做马朱氏都从未说过个谢字,如今她的女儿更是变本加厉将自己当做下人看待,真当她是吃素的么? “是,二姨娘不见外锦瑟便能安心了,母亲这里劳烦姨娘顾着些,锦瑟去试试旁的法子。” 南瑾瑜与朱氏交换了个眼神,转身出去了。 姐姐前脚刚进宫,若是她这个时候去找人传话,姐姐定会不高兴,但是母亲的头风病症却耽搁不得,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宁嬷嬷买药会出什么岔子…… 永宁侯府。 夜影昨儿领命之后,一大早便取了信笺蹲在季凌风院中,等了大半日终于候到到永宁侯世子回府。 “永宁侯世子请留步。” 夜影闪到人面前,将刚进门的季凌风吓了一跳。 “夜统领这是作甚?白日青天想吓死本世子?” 季凌风面露不悦,但凡出现在萧琛那个家伙身边的他都不喜欢,尤其是这个来去无影的影子统领。 “世子玩笑了,我家主子有封信交给世子爷。” 夜影从怀里取出火漆封筒递过去,也不管季凌风什么反应,塞到他手中便离开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侍卫啊!” 季凌风摇头,低头一看被手中的火漆封筒吸引了视线。 自己什么时候与萧琛这般相熟了?七道火漆的加急密信也能这般堂而皇之的递到他手中? 拆开封筒取出信笺,泛黄的黄纸草上混合了馥郁的香气,那味道…… 沉寂的心像是遇到了回春水般,剧烈跳动起来,季凌风一点点将信笺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清秀字迹。 这是一封写给萧琛的信! 颤抖的手激动的心,渐渐在字里行间变成了震惊哀怨,待看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全然变成了愤怒……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活着! 不对?这一定是他在做梦,当年自己亲眼看着她死在萧琛怀里,又怎么会突然间便活过来了呢? “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季凌风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情景,以及那张到最后都在笑的单纯脸上。 是了,那般善良又单纯的女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因此至今他都对那冷情冷心的家伙没什么好脸,可倘若她没死,那么当年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是谁在暗中拨动了这命运的棋盘? 叩叩叩! “凌风,你在里面吗?” 永宁侯夫人立在门外,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季凌风的推断。 “是!母亲请进。” 季凌风收拾了桌面,连带着手中那封信一并搁进抽屉。 永宁侯夫人推门进来,见季凌风面色兴奋,笑道:“世子今日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喜事吗?” “不是。” 季凌风迅速收敛了表情,恢复了往日素雅的笑。 “噢!既然世子没有喜事,那为娘便给你说点儿开心事儿如何?” 永宁侯夫人笑道,眼底含着十足的宠溺。 她子嗣缘薄,这么些年恩宠如山却只得了一儿一女,还是当年故人帮她才顺利得的…… “母亲请讲。” 季凌风请侯夫人坐下,又亲自给她沏了茶,怎么看都是个体贴入微的乖巧孩子。 “方才你父侯说,陛下今日寻他进宫,聊了许多话。” 永宁侯夫人抿了口茶,说话并不拐弯抹脚。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孩子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除了小时候日日跟着的落樱公主之外,他心里头似乎从未对哪家女子多看半眼,更别说欢喜上心了。 “与儿子有关吗?” 季凌风见侯夫人着实开心,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能好生听着。 “与你无关那母亲何须来你院中?母亲是那般爱嚼舌根的妇人么?” 永宁侯夫人掐了他胳膊一把,佯怒道。 “是儿子说错话了,母亲您端庄贤淑向来待人和善,怎会与那长舌妇人相提并论呢?” 季凌风赶紧找补,心里却是心不在焉的想着抽屉里的那封信。 那是落樱姐姐啊!母亲口中的落樱公主,她还好好的活着! “打小儿就属你嘴甜!有时候母亲真怀疑你与凌霄是不是抱错了,你这般乖巧懂事,她却……” 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提到季凌霄便有些无奈。 “所以,敢问母亲是何喜事呢?” 季凌风笑着追问,好心情溢于言表。 “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永宁侯夫人见他笑得十分开心,有些怀疑他是否从旁的地方得了消息,提前知道了。 “不知。” 季凌风摇头,再次收敛了笑意道。 “陛下问你父侯,是否愿将西南白家收入囊中?” 永宁侯夫人正色道,先前侯爷与世子在殿前便闹得十分不快,如今好几日过去了,这父子俩儿还是谁也不待见谁。 “那是喜事啊……” 季凌风微微一愣便笑了,陛下有意给父侯划分新的势力范围,必然会重用父侯。 等等!西南白家? “自然是喜事啊,不过这事儿你父侯也做不得准,因此先让我转达你一下,具体的事宜还是你们父子相商量更为妥当。” 永宁侯夫人笑道,心底着实是欢喜的。 就算瑾瑜那丫头对凌风无心,但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凌风是个好孩子,他们能在一块儿,若是白妹妹地下有知定然也是欢喜的罢。 “这个……父侯是如何回的陛下?” 季凌风有些怔然,方才心底的欢喜忽然落了个空。 “自然是问问你的意思啊!” 永宁侯夫人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侯从未阻止过你做想做的事,这一次也是如此。” “可是母亲……” 季凌风欲言又止,眸光停留在那个抽屉上,半晌道:“我不答应。” “你说什么?你不答应?” 永宁侯夫人蹙眉,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万分不解道。 相看毁约殿前求娶这种事情都做了,如今陛下有意赐婚,他怎么就不答应了呢? “是,此事……一言难尽,不过目前若是愿意给儿宽限些时日,您自然会知道答案。” 落樱在那封信里虽然没提及她在哪里,但是她说了近日会回来看看故人,萧琛那个薄情郎是命好,能得了落樱公主的心,但如今他移情别恋,他倒要等等看萧琛如何有脸面对恩人! “这……你最好别后悔。” 侯夫人蹙眉,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只能摇头。 秦王殿下与江阳郡王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如今陛下愿意许给他想息事宁人,他却犹豫了? 永宁侯夫人一脸郁闷的走了,留下神色怪异的季凌风独自沉默。 不远处树梢上人影微动,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秦王府。 夜影完成了任务,便立刻回王府复命,不想主子正在书房中,里头似乎吵得不可开交。 哐! “嘶……” 听墙角的夜白脖子一缩,心疼又一个陪葬的古董花瓶。 这百毒书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臭,这一把年纪了不仅没改变还变本加厉。 “里头怎么了?” 夜影朝他动了动口型,无声道。 “吵架呗。” 夜白耸耸肩,不打算多作解释。 首领一直不待见南姑娘,对当年的事情也并不知情,如今落樱公主活着的消息刚传回来,他便将对方当做了未来的王府女主人,自己还是守口如瓶的好,免得受罚时被首领牵连了。 夜影看了他一眼,拉长了那张扑克脸便推门进去,在夜白看来,首领的行为完全是脑子少根筋。 砰! 又是一声巨响,推门进来的夜影及时闪身,避开了头破血流的悲惨下场。 “影小子你来得正好,快替老头子劝劝你家主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百毒书生边扔古董边吐槽,任他吹胡子瞪眼摔东西威逼利诱,萧琛这小子就是不肯服软,命都不要了,还谈何将来? “主子您这是……” 夜影瞥了一眼萧琛,镇定自若走上前,道:“您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永宁侯世子没有当场拒绝,但是他犹豫了。” “只是犹豫?” 萧琛挑了下眉,面上浮出出几分冷意,苍白的脸上呈现出细密的血线,乍一看像是重了傀儡术般,被金线穿了满身。 “主子您的脸……” 夜影瞪大眼几乎惊叫出声,却被萧琛打断,“无碍。” 这里头已经有一个大喊大叫要死要活的老家伙了,他不想亲自动手将人扔出去。 “哼!影小子你这眼神儿怕是不大好了,老朽都提醒你大半天了,你这才瞧见么?你家主子这一心作死的做法儿老头子我是闻所未闻,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百毒书生气得原地转圈圈,满桌摊开的奇奇怪怪的工具与药品,看的夜影头皮发麻。 百毒这老头儿脾气确实差了些,可是他这么多年也没这般跳脚过,看主子这模样是蛊毒又发作了…… “主子这是因了北境雪灵芝更换造成的蛊毒抑制不住么?前些天夜白还传信说药引子有效呢,怎的这才几日便不行了么?不若属下这就去国公府把南姑娘抓过来,趁着百毒书生在将解药给您炼了?” 夜影正色道,说出来的话险些将外头听墙角的众人笑晕过去。 “你找死么?” 萧琛睨了他一眼,幽凉的眸子略有几分变色。 “呃……” 墨黑的瞳仁与眼白之间的染成了浅淡的黑银色,看得夜影大惊失色。 “哼!你主子若是同意,老朽会这般生气吗?啊?明明这蛊毒已经发作过这么多次了,如今他、他、他……” 百毒书生气得直锤胸口,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噬心蛊乃是南疆最为狠辣的万蛊之王,它天性残忍吞噬一切毒物,中蛊之人若是动情,便会催动休眠的蛊物生长,直至被吞噬剩下一句躯壳。 早些年他救秦王性命的时候也无太大把握,毕竟他善用毒,以毒攻毒短期可控,日子久了便要出问题,就算这小子能耐再大,也抵不过这顺应天命的蛊毒。 “为何不可?主子当初将人带回来不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么?这会儿怎的就不行了么?是怕国公府反目为敌么?那属下夜里去将人打晕偷回来,保管神不知鬼不觉的……” 夜影急了,他的策略还未说完,便被百毒书生打断了。 “白痴!”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瞧着他,似乎火气更大了。 “啊?” 夜影一脸懵,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哪里不对,扑克脸拉得更长了。 “哎……罢了罢了,你自个儿的命自个儿说了算,老朽我年纪大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喽!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秦王殿下命都不要,改日见见吧。” 百毒书生摇头,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这小子说不行便是不行,这性子真是比他那个娘还倔上三分! “嗯,有机会让她见见您。” 萧琛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百毒书生的要求。 反正他们迟早会见面,不若早些认识了,免得那丫头日后被吓到。 “这是……什么情况?” 夜影彻底傻眼了,瞧着这情形是主子不肯拿南姑娘入药么?居然还要将她介绍与百毒书生? 为何啊? “呆小子!难怪你这沐浴脑袋找不到媳妇儿。” 百毒书生敲了他头一棍,收拾东西走人了。 萧琛倚在榻上,脸上的血线已经退了八成,眼眸也渐渐转为正常,“无事便下去吧。” “是!” 夜影一凛,行礼离开。 无论主子留着她性命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是他们做下属的可以质疑的,他只需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是。 夜白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瞥见夜影一脸郁闷的模样,笑盈盈道:“首领去喝酒么?听说香满楼新到了些好酒,不若去瞧瞧?” “不去!” 夜影瞥他一眼,这小子混酒喝倒是在行,随时随地都能诓他花银子。 “那首领不想知道主子为何那般生气吗?” 夜白拿出杀手锏,对付首领还是得直来直去,否则这榆木脑袋真的永远都不会开窍。 “……” 夜影睨他一眼,无语道:“走吧,正好发了月俸。” 永宁街,香满楼。 托了绿梢的福,南瑾瑜下午偷了个闲,是以专程领着青禾青莲去店里认认人。 店中的装潢事宜进行得井然有序,柳青青做事极其有条理,每一笔账目也都写的清清楚楚,无需南瑾瑜再多操心。 交代完店中事宜,南瑾瑜请柳青青去吃顿饭,毕竟先前没能好好认识下,这会儿熟悉了吃顿饭也是自然的事儿,菜刚上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位爷楼上请,您看着天字号的包间是最好的……” “不需要!雅座就可。” 夜影打断掌柜的话,指了指包间外面大堂的位置。 “是是是!二位请上座!” 店小二将人引过去,心里直犯嘀咕,这二位瞧着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怎地这般抠搜呢? 别人请客,夜白倒也不挑剔,点了许多平日里想吃却舍不得花钱的菜式,又点了最好的酒,才笑嘻嘻合上菜单。 “说吧,原因。” 夜影快言快语,的确对这事儿不明所以。 “这原因嘛……很简单!就一个字,首领猜猜看?” 夜白故意卖关子,夜影明明也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别说娶妻生子,连花楼都没见他进去过,许多人以为他对主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唯独他知道,这小子只是缺根筋。 “你想死么?” 夜影眯眼,扑克脸上溢出几分威胁之意。 “哎哎!不行动手的啊,这桌酒钱不便宜,浪费了那多没意思啊……” 夜白不慌不忙护着酒坛子,顺便将薄荷牛肉卷端到面前来,下手抓了一块儿先吃上了。 “你月俸不少都花到哪儿去了?总是蹭吃蹭喝的,好意思么?” 夜影无奈,但倒也没真的动手。 “我拖家带口的哪儿能跟首领比啊?再说了,日后娶妻生崽儿花的银子多着呢!我讲银子存了,每月就留一两,哪儿能够吃?” 夜白无奈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的模样。 包间里。 听了半天墙角的绿梢震惊的转过脸,却见青衣同样震惊的脸,骂了句“渣男”! 大小姐说了,人品不好统称为渣,夜白小护卫看着人不错,谁知道竟然背着青衣姐姐在外头养女人,这便是实打实的渣男了! “确实。” 青衣点点头,气鼓鼓的坐下了,但耳朵还是不由自主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你小子瞎扯什么呢?你哪儿拖家带口的了?连我都看出来青衣那丫头根本不搭理你,这才几日你就另找了别的人?” 夜影嗤之以鼻,只当他是想蹭饭找的借口。 “谁瞎扯了!我说的就是青衣啊!虽然她脾气是大了点儿,对我也不怎么上心,可是我家小可爱就是好呀,我攒的银子全拿去买了大宅子,最近手头确实紧……” 夜白叹了口气,他家小可爱哪是不搭理他啊,是根本不想搭理他好么?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南瑾瑜瞬间笑歪倒在青衣肩膀上,“哎呀,我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啦?” “菜凉了,姑娘吃菜。” 青衣涨红了脸,震惊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想到,闷葫芦脸都快成煮熟的螃蟹了。 外间说话的夜白忽然顿了顿,“我怎么听到了青衣的声音呢?” “得,算你说的说话吧,快说吧,主子为何不愿将人炼药,还有为何短短几日便提前发作了?” 夜影拉回到正事儿上来,面色也严峻起来。 笑倒在里头的南瑾瑜忽然竖起耳朵,起身走到蹲在门边的绿梢身后,轻轻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因为主子看上人家了呗。” 夜白看白痴似的看了眼夜影,见他当场石化,一点儿也不奇怪的继续喝酒吃肉。 吱呀! 包间的门忽然开了,绿梢跪在门槛儿上,一脸歉意的看着众人。 南瑾瑜目瞪口呆的蹲在她背后,脸上写着大大的懵。 “你方才说什么?” 夜白见南瑾瑜出现在眼前,连忙找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呀,南姑娘。” “不是你!” 南瑾瑜睨他一眼,视线转向夜影,“我说的是你!” 夜影嘴角抽了抽,扫了一眼包间里好几个人,都灭口似乎也不太现实,只能尴尬道:“主子不让说,南姑娘若是关心,不若自个儿去瞧瞧。” 第63章 长街惊魂 好好的一顿饭,没吃几口便全部打包了。 南瑾瑜领着青衣去了秦王府,结果门房却将她们拦在了外面。 “殿下刚出府,南姑娘不若改日再来?” 王府的管家南瑾瑜之前是见过的,说话的模样瞧着倒也不假。 青衣见南瑾瑜着急上火的模样,追问道:“敢问大管家,殿下去哪儿了?” “永宁侯府的人方才来过,似乎是永宁侯相邀,殿下去侯府做客了。”管家如实答道。 南瑾瑜神色微怔,只好领着青衣打道回府。 “姑娘莫要太担心,若是殿下状况不好定不会去永宁侯府上赴宴的,既然这会儿出门了,那便是无事了。” 青衣安慰她道,心情有些复杂。 首领所言的主子蛊毒发作以及姑娘先前提过的她是药引子之类的事情,结合起来着实有些吓人,原以为殿下是因了看上姑娘的才貌将她带回燕京,如今看来却不是么? “嗯,说的有道理。” 南瑾瑜答得心不在焉,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先前离开香满楼时,她拍了拍下夜白的肩膀,听到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说:落樱公主活着,主子最近大概没工夫去想旁的事情了。 落樱公主是谁?和萧琛那个妖孽有何纠葛不清的么? 一路沉默。 回到清风苑中,南瑾瑜的情绪依然低落。 “姑娘可是还在担心主子?” 青衣见她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 南瑾瑜在八仙塌上坐下,认真的看着她,道:“青衣,你听说过落樱公主此人么?” “落樱公主?大燕没有什么落樱公主……” 青衣摇头,话说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神色略有些紧张。 “想起来什么了?” 南瑾瑜挑眉,看样子果然是有这么一号人的,只是青衣毕竟年纪小且在秦王府的时日较短,或许她也不知道什么内情。 “是!前些年燕京似乎有过这么一号人,说是公主,但其实是出生名门的官家小姐,祖辈曾是开国元老,后家族没落子嗣凋零只余她一人,便被太后从封地接回燕京封了公主,说来也算是当年的传奇人物了。” 青衣说的很快,面上甚至带了些八卦的神色,完全没意识到南瑾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那样说来这位落樱公主也算得上是当年的风云人物了吧?只是不知道她与萧琛有着何种过往呢? “所以你家主子与她是什么关系?” 南瑾瑜不紧不慢道,神色镇定看上去无喜无悲。 “先贵妃娘娘还在世时,落樱公主曾是娘娘认可的准儿媳……” 青衣实话实说,心底忍不住犯嘀咕。 姑娘这是对主子越来越上心了呢,连一个故人都这般在意,倘若主子知道了,会不会觉得高兴? “唔,原来如此。”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转身背对着青衣不再说话了。 初恋情人活着这等重磅消息自然比他蛊毒发作什么的来的重要,况且,那个妖孽动了情,是因为谁不用旁人来告诉自己了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南瑾瑜还不至于活得那般不济…… 牡丹苑。 天色将黒,出门买药的宁嬷嬷才领着人回来,面色焦虑得紧。 “哎哟哟!宁嬷嬷总算是回来了,赶紧将药材给我,我去煎药!” 二姨娘忍气吞声呆了一下午,几次三番险些被朱氏气炸了,每每忍下来都告诫自己她要仰仗朱氏生存。 “姨娘莫要着急……” 宁嬷嬷面色凝重道,将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盒子,搁在桌面上。 “怎么能不急呢!哎呀这夫人都疼了整一下午了,自然是越早煎药越好啊!” 二姨娘说着便伸手取了盒子打开,下一秒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诺大的盒子里躺着几根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的人参,明显是廉价的鲜货! “宁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朱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拿了两套头面首饰居然只换来这么点儿东西? 莫不是有人起了贪念将手脚做到她头上了? “回夫人的话,老奴领着几个丫头跑遍了整个燕京的当铺,凡是老字号的店铺都压价,最终辗转到一家新店铺才卖得稍微多了些……” 宁嬷嬷自然听出来二姨娘的意思,心里委屈极了。 她在国公府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出过什么岔子,更别说看人脸色了,如今出去当东西却遭人白眼各种刁难,若不是着急换银子,她哪里用得着对那些人低三下四? “老字号的当铺都齐齐压价?这是为何?” 朱氏不解道,她那些嫁妆虽说算不得多值钱,但也不是什么寻常人买得起的东西,怎么可能就每一家都压价了? “夫人稍安勿躁,奴婢们跟着嬷嬷去了,确是如此,从前相熟的掌柜都翻脸不认人,不管嬷嬷如何拜托都不卖面子,最后卖的价钱还是嬷嬷好言相劝磨了半个时辰求来的……” 一个丫鬟忍不住开口道,眼圈都红了。 “是啊夫人,奴婢们都可以作证,好不容易换了银子,宁嬷嬷带着奴婢们去药房,人参却涨价了!嬷嬷掏了许多自己个儿的私房钱,才换来的这些……” 另一个丫鬟附和道,看样子都是有饿又渴跑了许久,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行了,都下吧去,我乏了。” 朱氏愣了下神,无力的摆摆手。 大厦将倾覆水难收,从一开始她便应当懂得这个道理,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曾经失去的才是她最想要的! “母亲!女儿回来了!” 南锦瑟拨开众人进来,面上带着十足的笑意。 她着人给姐姐传的信下午便到了,最终姐姐还是差人给她送了药,不枉她守在宫门外侯了这许久。 “你去哪儿了?” 朱氏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她头痛了大半天,不知这丫头躲到哪里去了,这会儿药买来了,她才回来! “女儿差人给姐姐传了信,姐姐便着人送了些人参出来,这回用怕是够了。” 南锦瑟兴奋道,打开精致的木质盒子,红线缠着虬髯人参,无论是品相还是年份瞧着都是上品。 “蠢货!谁让你去宫里传信的?” 朱氏怒道,有气无力的样子看起来却极为吓人,仿佛这药不是为她求的那般。 “……” 南锦瑟被吼得微微愣神,委屈不忿涌上心头。 她当然也知道姐姐在太后宫中伺候不易,可是她再不易手头还是宽裕得多,自己不过是找她要了根人参,便错了么? “你就是从来不提别人考虑,所以才养得这般娇惯!你长姐好不容易在宫里某得一席之地,你这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害她?变着法儿的给她的敌人送把柄嫌她活得太长么?” 朱氏拍桌子吼道,病弱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 “若不是担心母亲头风痛得紧,锦瑟万万不敢去宫里寻姐姐,只是母亲手中明明就没什么积蓄了,为何还要将最后的银钱都给她?她南琯琯的锦绣前程比母亲的命还重要吗?” 南锦瑟梗着脖子道,眼圈瞬间红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抽到脸上,火辣辣的却没有痛感,只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回响在南锦瑟脑子里。 母亲打她?竟然为了南琯琯打她? “给我滚出去!” 朱氏红着眼圈,指着门外的方向,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出声,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当了出气筒。 “呵!” 南锦瑟捂着脸,半晌才回过神,看都没看朱氏一眼,转身便冲了出去。 果然在这个家里,谁都比不上南琯琯重要,因此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居心叵测一文不值…… “夫人,这……” 刘嬷嬷有些怔然,毕竟都是一个娘生的,差别这般大任谁也受不了。 “哼!随她去!这丫头终日只会摸鱼混日子,她若是有琯琯三分心思去琢磨如何替我分忧解难,我这做娘的也不至于被气成这般!” 朱氏并不在意南锦瑟的情绪,她大小便是如此顽劣,不如琯琯懂事又不如琯琯聪慧,明明资质不错却吃不了苦,不肯下功夫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是。” 刘嬷嬷站到一旁,最终还是没敢跟出去。 南锦瑟一路跑一路哭,直到后花园旁才渐渐止住哭声,回头一看身边没有半个人影。 “哼!都是写忘恩负义的东西,除了会看母亲的颜色之外,你们还会什么?” 骂声从假山后传出去,惊动了过路的人。 “谁在里面说话?” 南锦宁微微驻足,视线停留在假山旁的小径上。 她自然之道里头的人是谁,只是这种时候越是着急便越显得刻意,南锦瑟素来是个蠢货,只会仗着嫡女的身份做些有的没的,虚伪惹人嫌恶,如今被南琯琯一比,自然被朱氏弃之如敝履。 “……”南锦瑟自然听出来是南锦宁的声音,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咬着唇不吭声。 “你不说话,那我进来了。” 南锦宁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的丫鬟,走了进去。 “你出去!别进来!” 南锦瑟急了,想躲却来不及,只能转过身背对着外面的入口。 前些日子南锦宁在宫中糟了淑妃娘娘责罚丢了人,她也没有对她表现出半点儿关系,再者因了母亲与姐姐嫌恶她们母女贪得无厌,因此这几日故意疏远了她们,这会儿只怕是进来看她热闹的。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南锦宁立在小径入口处,压低声音道,惊讶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如你所见!” 南锦瑟转过脸,怒瞪着南锦宁,娇俏的脸上印着个红红的五指印。 “嘶!谁打的你?” 南锦宁倒吸一口凉气,带着面纱的脸上眉头紧蹙。 “除了我那好母亲还能有谁?看够了没?看够了给我出去!” 南锦瑟冷笑,朱氏心里怕是只有南琯琯才是女儿,她这个亲生女儿与庶女无异! “三妹妹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我虽蠢了些,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我好我自然加倍奉还,你受了委屈心情自是不好,不若与我说说吧。” 南锦宁柔声道,并没有平日咋咋呼呼的模样,反倒是有了几分姐姐的模样。 “你真这么想的?” 南锦瑟睨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真诚,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走吧,去我院中坐坐,我正好做了些吃食,给你尝尝。” 南锦宁拉着南锦瑟的手往外走,全然一副亲姐俩儿的模样,毕竟南锦瑟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想哄她自然也容易得多。 清风苑。 南瑾瑜正在吃东西,听隔正在聊壁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她并不是个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但是今日是真的被郁闷到了,所以想找点儿事情干。 “姑娘怎么还在吃?晚膳打包的不管饱么?” 青衣给南瑾瑜收拾了下榻上的案几,忍不住开口。 平日里姑娘吃的不多,荤素搭配吃得极讲究,今日似乎……太过放肆了些? “啊?不是!” 南瑾瑜摇头,将手中的瓜子放下,起身下了榻。 青衣以为她这便打住了,不想她人到柜子前捣鼓了一阵,居然又翻出来堆别的吃食,瞬间语塞。 “你去睡吧,我吃一会儿就睡了。” 南瑾瑜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继续她自己的解压方法。 都怪自个儿蠢到以为那妖孽说的那些话是在表白,谁知这三天热度都没过,人家的初恋情人活着回来了,这下尴尬了吧? 不过想想这样倒是好事,起码她没有任何损失便能安全抽身,就是不知秦王殿下要将自己养在府上当个药引子,他那青梅竹马的初恋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呢? 所以她不得不继续为自己的小命做打算,省得忽然间被人杀了入药都还傻乎乎替自个儿挑棺材呢! “是,奴婢告退!” 青衣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哪儿能知道她肚子里这么多弯弯绕,只好退了出去。 一晃眼三日过去了。 南瑾瑜每日安安静静在院中捣鼓她的商品,根据每日赠品数量与需求量增减种类,又将未来几个月的营销的策略完整做了规划。 白天专心盯产出,夜里专心练功,因为无人打扰,清风苑安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姑娘,今日请的店中木工开始干活了,柳掌柜问您去不去看看?” 青衣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自打那日姑娘问过落樱公主一事,主子便再也没来寻过姑娘,连夜白那小子都一道儿消失了。 “出去走走也好,香满楼的蹄髈做得不错,今儿再吃一次。” 南瑾瑜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夜里专心练功,便能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内息越来越强劲,施展起来控制力与反应速度都越来越好,虽说她如今大概连十分之一都没能炼化,不过有进步总是好的。 “蹄髈?红烧的吗?啊!小姐带上我呀……” 绿梢从偏房出来,嗷嗷叫着追上去。 吃什么的她最爱了,自从跟了小姐以后,她这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都长圆润了不少! “不带你,你太能吃了!” 青衣故意逗她,板着脸道。 “啊?”绿梢闻言纠结的怔住了,委屈的小脸小心翼翼看向南瑾瑜,“小姐也是这般想的么?” “噗嗤!” 南瑾瑜被她委屈的模样逗笑,一脸无奈道:“你吃的虽多但是干活儿也多呀!看在你这般勤奋的份儿上,你家小姐暂时还是养得起你的。” “那奴婢就放心了,今日要吃三个蹄髈!” 绿梢蹦蹦跳跳跟上去,见南瑾瑜笑了,不忘冲青衣眨眨眼。 青衣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面无表情的跟在南瑾瑜身后。 近来主仆三人出入国公府较为频繁,但无论是门房小厮还是侍卫护院,见到她皆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无人敢有半点儿微词。 马车一路到了永宁街口,准备从北街的后门进店。 南瑾瑜百无聊赖的撩着帘子看风景,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等!停一下!” 赶车的青衣立刻停下马车,循着南瑾瑜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一个陌生女子。 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但看长相却极为年轻,正满面愁容的抱着一个包袱,在巷尾徘徊,似乎在等人。 “这是……” “渣男娶的妻啊!”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看戏般杵着下巴。 真是冤家路窄啊!前几日撞见了董渣男在国公府门口耍无赖,她便让绿梢给护院递了些手工费,如今不想居然在这儿瞧见了朱灵溪。 真是的!她该如何是好呢? “奴婢替你将她处理了!” 青衣冷着脸,那日收拾了董佳梁之后,她又仔细问过夜白,这个叫朱灵溪的女子竟比毒蛇还狠毒,对姑娘下毒嫁祸,就为了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处理?青衣小姐姐想如何处理呀?” 南瑾瑜挑眉,见青衣一脸不忿的模样,笑得有些凉。 她虽不是那个灵魂,但是那个灵魂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日日煎熬。 被青梅竹马的姐妹和渣男双重背叛,这原谅色的帽子若是放在前世约莫也是遭人唾骂与不齿的,可是他们害死了正主…… “将她卖给人牙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能让她彻底消失!” 青衣磨牙道,这个大概是她能想到最狠毒的法子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轻易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他们! “就是!瞧着模样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的角儿啊,为何这般丧心病狂呢?” 绿梢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朱灵溪,似乎想将她那张脸记在脑子里。 “呵呵!那也太便宜她了。” 南瑾瑜轻笑,懒散的眉眼透出几分凉意。 “她给我下的是毒药,她合谋的夫君想将我卖给燕京的某个变态权贵,若不是我命大……” 青衣和绿梢对视一眼,沉默了。 因了用国公府的马车受制于人,南瑾瑜便自个儿掏银子买了辆二手的小马车,装饰寻常其貌不扬,平日里用来送货极为安全。 不远处的街角,因为偷偷从医官署中溜出来的朱灵溪十分着急,是以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更不会注意到人流拥挤的永宁街尾何时多了辆不起眼的小马车。 “朱姑娘?” 南锦宁四处张望后,确定不是什么圈套,才放心走到她面前。 “南三小姐来了!” 朱灵溪笑盈盈走上前,紧了紧身侧背着的药箱。 “本以为朱姑娘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想你竟是个热心肠,有劳姑娘了。” 南锦宁的疑虑打消了大半,只当朱灵溪是个想攀上国公府的低微医女,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南三小姐谬赞,如若不嫌弃的话,请三小姐与我进去这茶楼雅室处理伤口?” 朱灵溪显得有些焦虑,毕竟她一个新人偷偷溜出来,若是被抓到定然会受授课的御医重罚,心底也十分害怕。 但是她好不容易得了能够找到盟友报仇的机会,她又如何能这般轻易便放弃? 自那日乱葬岗将董郎捡回家,他便整日整日沉迷于喝酒,昏昏沉沉不肯清醒过来,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初眼瞎,看上了这么个扶不上墙的东西! “有劳朱姑娘了。” 南锦宁颔首,抬手将斗笠上的帘子压实,确保众人看不见她的脸,才跟着朱灵溪进了雅室。 “南锦宁是如何与她勾搭上的?” 绿梢一脸震惊道,就算是戴着斗笠面纱遮脸,她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这牛鬼蛇神凑齐了,是要作死么! “许是百花宴……” 南瑾瑜闭目养神,仿佛不甚在意这两人居然搅和到了一起。 “奴婢去打探下她们要作甚?” 青衣凝眉道,这般作死的玩意儿,若是遇上了主子,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也就是姑娘心慈,不想杀人才会说那样的话。 “不必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让她们互相算计去吧。” 南瑾瑜摇头,南锦宁既然有心机在百花宴设计她,便不可能是什么头脑简单的蠢货,心机婊对上绿茶,不知谁更胜一筹呢? 巷尾的马车打了个半个圈,不紧不慢继续前行。 秦王府。 一抹银色身影立在窗前,看着窗外除树梢上开枯萎的花朵。 “你看着树上的花儿,到了时间便开始凋敝,像不像人?” “主子,属下哪儿懂得这么多东西,属下只知道生命往复,到了来年夏天这花儿依旧会开。” 夜白有些摸不着头脑,神色却十分紧张。 三日了,主子的噬心蛊反反复复发作已经三日了,每次夜影忍不住想去国公府请南姑娘时都被主子拒绝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瞧着你倒是个明白人,哪里是不懂。” 萧琛睨了他一眼,将瓶中最后一粒药喂进口中。 百毒老头儿与他打了个赌,若是他能如以前般将这噬心蛊控制在每月朔月发作,他便答应继续按照之前的治疗方法制药…… 原本这噬心蛊也没有那么凶险,南疆传闻中此蛊决计活不过三个月,他不也好好儿的活了那么些年么? 许是他们术法不昌,这东西本就没那么厉害吧! “主子,您不想去瞧瞧南姑娘在作甚?听说她今日又出门了。” 夜白见劝不动,只好换个法子直截了当的勾引。 明明夜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却偏偏与百毒书生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赌,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拿自个儿小命开玩笑的,只怕放眼整个大燕也找不出第二人吧? “去哪儿了?她盘下那个小店么?” 萧琛翻书的动作一顿,银色的眸子微微淡了几分。 “主子您简直料事如神啊!南姑娘去了店里,路上撞见了两个人。” 夜白绘声绘色道,恨不能多派些人手将南瑾瑜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都写成书,那样他家主子便不会这般自残了,定会忍不住前去找她。 “撞见了何人?” 萧琛扫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与他说话能说出三百个回合的话本子来,不若改日送他去京韵茶楼说书? “朱灵溪与南锦宁。” 夜白笑得很狗腿,连忙将答案说出来,怕晚了一秒钟便被主子缝了嘴,让他日后不必说话了。 “那个董佳梁如何处理的?” 萧琛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 “那日南姑娘让婢女绿梢给护院银子将他暴打一顿之后,随便扔进了巷子里垃圾堆,属下得了消息之后着实觉得不忿,便让人将他送进小倌馆儿去了,恰好第二日青衣设两个圈套,这两人渣最近过得很是丰富。” 夜白说完,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却不想萧琛神色淡淡的,视线又回到了面前的书上。 “何须这般复杂,这种人渣直接让他消失便是。” 幽凉的声音似乎有些倦了,转身到榻前躺下。 “南姑娘说……” 夜白有些不忍心,明知道这般会让主子蛊毒发作得更厉害,但是为了长远的打算,受这一两日的罪总比硬生生扛到下月强。 “她说什么?” 萧琛微微抬了下眼睑,墨黑的瞳仁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色,透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周身散发出来的冷香异常勾人。 “她说那俩儿人渣就那么死了太便宜他们……” 夜白用力晃了下脑袋,微微后退了几米,靠在窗前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这毒每每都这般上头也不知道夜影这些年是如何支撑下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夜影那小子是个榆木脑袋,自然对情爱之事毫无想法。 “嗯,像是那只狐狸的风格。” 萧琛弯了下唇角,丝毫没有被他说动。 去与不去结果都一样,既然拿小狐狸最近这般忙,他还是不去招惹她为好,万一真的忍不住…… 夜白口干舌燥彻底无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从正殿逃出来,直接撞上了办事回来的夜影。 “当心!” 夜影扶住了他一把,微微一闻他身上的余香便立刻眉心紧蹙,“主子又发作了?” “嗯,打早上睁开眼,我便一直劝,直到方才讲得嗓子都破了,主子还是无动于衷,首领你去劝劝?” 夜白叹了口气,笑嘻嘻的娃娃脸显得十分丧气。 “不去。” 夜影摇头,扑克脸上毫无波澜。 “果然是个冷血的……” 夜白等他一眼,却见夜影无若无其事往树梢上一躺。 半晌,空气中幽幽飘来句话。 “劝也没用,主子的脾性你我还不清楚吗?” “清楚!废话!” 夜白郁闷的捶胸顿足,不明白为何首领会变的这般冷酷无情,打心底里希望夜魅快些回来,毕竟只有他得了首领这毛病。 “白督统半路遇袭,耽搁了些时日,巫族圣女反而提前到了。” 夜影见气愤得快要拔刀相向了,忍不住说了实话。 “巫族圣女?到便到了呗,与我有何干?我让你劝劝主子……等等!你说巫族圣女到了?到哪儿了?几时到的?人住哪儿?” 夜白瞪大了眼,着急的模样比先前更甚。 “人在驿站,不过据说马上就要出发去沈家别院了。” 夜影凝眉,环抱双臂闭上了眼。 主子能忍住不去国公府见南姑娘,但决计不能忍住去见落樱公主! 如今落樱公主虽然已成了南疆圣女,不过在主子心里,她依旧是那个先贵妃娘娘认可的准儿媳! “白督统出了何事?” 银色身影一闪,树梢上的夜影便直接大面朝下砸在了草地上,还没来得及答话的夜影直接啃了一嘴新鲜草。 “信中说是遭遇了山匪,不过人员无大损伤,修整几日便会过来,不耽搁述职时日。” 夜影趴在地上,毫不尴尬全盘托出。心里却暗自高兴,主子果然忍不住了吧? “调遣一队影卫前去接应,顺道清清路障。” 萧琛吩咐完,又闪身回榻上躺着去了。 “是……” 夜影一脸见鬼的领了命,见夜白朝他摊手才发现自己失败了。 落樱公主如今就在沈家别院,主子竟然连问都不问么?那个南瑾瑜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竟能让主子沉迷至此? “阿……嚏!” 坐在香满楼啃蹄髈的南瑾瑜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眸光扫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视线忽然停留在聚集的人群上。 一大群人疯狂从借口涌向永宁街尾,距离约莫五百多米的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般热闹?” 南瑾瑜喝了口茶,觉得这疯狂的景象似曾相识。 哦……是他们回京那日,在永宁街被贵女围堵马车时的情景。 “那个位置似乎是驿站,约莫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才会惹得人们争相前来。” 青衣解释道,索性将房间的窗户尽数打开。 姑娘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明明还未开店,预定的定金以及回头客的入册数量便已经超过了寻常的胭脂水粉店,短短几日便赚了投入银钱百倍的利润,当真叫人惊叹。 “听说是南疆巫族的圣女,瞧,围堵的大都是男子,都想一窥圣女真容。” 柳青青表现得兴趣缺缺,但是身处市井却对这些消息无比灵通,与绿梢二人吃得火热。 “难怪呢!原来是十八年一换届的南疆圣女啊!这阵仗堪比秦王……” “绿梢,来吃个肘子,你不是最爱吃这肘子么?” 青禾笑着打断了绿梢的话,青莲一手已经将肘子塞进了她口中,两姐妹面目狰狞的按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 绿梢瞪大了眼,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眼泪都要下来了。 被肘子给腻的! 南瑾瑜若无其事的喝着花茶,视线停留在驿站中缓缓驶出的马车上,微微眯了下眼。 四姨娘说过,南疆势力错综复杂,屯兵数重却极为不安稳,巫族与白家虽然敌对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知这圣女是何来头? “让开!让开!圣女驾到!” 拥挤的街头忽然涌出一队骑兵,惊得众人连连后退,很快便将人群驱散开来,让开了中间的大道。 二楼的窗边,南瑾瑜偏着脑袋杵着下巴看热闹。 忽然一个幼小的襁褓出现在空地上,正在吧唧吧唧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的手指,推搡的人群里有女子披头散发在哭喊呼救,声音却被烧铸的黑金马蹄声盖过,微弱而绝望。 “天……” 想都没想,南瑾瑜便翻身下了栏杆,踩着边户的顶棚一路狂奔,为的便是从铁血马蹄下救下那个孩子。 “姑娘!” 青衣大惊失色,转身便想跟上去,不想却被人从身后拎住,前后只是几秒,南瑾瑜便已经到了大街中央。 “青衣,主子唤你有事。” 夜影的扑克脸忽然出现,青衣的脸上却忽然浮现出暴怒之色。 “首领你疯了么?” 青衣眼圈一红,这会儿再去已经来不及,只能在房顶上看着动向。 “是,我疯了。” 夜影丝毫不否认他的居心,神色悲悯的看着南瑾瑜。 这马队是圣女骑兵,寻常的铁骑在这永宁街也得卸甲,唯独这圣女骑兵象征国运强盛,任何人不得侵犯,若有人触怒了神颜…… “疯了吗?” 马路中心,南瑾瑜惊得头皮发麻,铁骑分明看到了人却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反而越发兴奋的冲了过来,她只好反身将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抱在怀中,向上一跃而起。 “驭!” 奔腾的黑金马蹄忽然一滞,当先的战马被横空飞出的青色身影掀翻在地,飞扬的尘土巨大的嘶鸣声阻了剩下的铁蹄,为避免同僚相残才调转方向微微避开。 悬在半空中的南瑾瑜有点懵,她那一跃根本用不上真气,窜起来半米多高正好将自己完整的送到了铁蹄之下,不想忽然有人拉了她一下,将她带离了那个危险的地界儿,转而飞到了一旁的屋顶上。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南瑾瑜转身下楼,将怀中婴儿递给哭哭泣的母亲,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大胆刁民!惊了圣女倚仗你可知罪?” 蹩脚的京腔听上去活脱脱就是个歪果仁学说话的样子,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架在了南瑾瑜脖子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割开她的喉咙。 “圣女位列几品封号几何?连个婴孩都不放过还要当街杀人?” 死里逃生的南瑾瑜忽然有些愤怒,对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圣女起了好奇心。 “说得好!人家是为了救人!” “就是呀!凭什么抓人?”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愤怒的声音,大都在帮南瑾瑜说话。 南瑾瑜暗道这莫名其妙的梁子为何又结下了他,身边忽然多了个人。 “惊了圣女仪仗的是在下,永宁侯世子季凌风有礼了!” 青色身影飘然而下,迎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毕竟方才舍身救人的是那个姑娘没错儿,但是惊险之后将马一脚踹翻在地的却是这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原来竟是永宁侯世子! “呃……” 南瑾瑜张了张嘴,忽然想将自己挖个坑埋进去,真是冤家路窄啊,这种时候都能撞上老熟人! “哼!我管你是什么世子,惊了圣女仪仗就该束手就擒!” 侍卫继续操着他那口奇怪的腔调,将目中无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明晃晃的大刀立刻多了两柄,同样架在了季凌风的脖子上。 “反了天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圣女,竟敢在我燕京地界上伤人?” “说的是!掀翻他们的车驾!” 人群愤怒了,面对森然铁骑竟然出现了围殴的趋势。 “真巧啊!世子爷出来溜达?” 被季凌风看的实再尴尬,南瑾瑜只能卯足了劲儿尬聊起来。 “嗯。” 季凌风微微笑道,仙气飘飘的模样不知惊艳了多少人,愤怒的吼声中夹杂着少女的惊呼,人群开始推搡拥挤一时间混乱无比。 南瑾瑜劈开前面被人群挤过来的刀口,却没躲过身后劈过来那一道。 “小心!” 忽然被季凌风往旁边一带,两人再次飞身跃起。 “好险!” 南瑾瑜拍着胸口,意识到自己在半空中借力悬着,猛地运气反手抓了季凌风胳膊一把,神经再次紧张起来。 “南姑娘内力深厚,失敬失敬。” 季凌风错愕,转头看向南瑾瑜,那模样活脱脱是见鬼了。 这般深厚的内力,无需他出手也能直接将第一排铁蹄拍飞吧? 第64章 灵面公主 被人夸了,说不骄傲那是假的。 但是南瑾瑜向来不是个好炫耀的人,况且她这半吊子的功夫时灵时不灵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脸蹭的就红了。 “那个呀……我也不大会呢!” 南瑾瑜这话配上她因为学艺不精涨红的脸,在旁人看来便是英雄救美得了美人心明知是不知道这是谁家贵女竟然能得了永宁侯世子的青眼呢? “咳!” 季凌风咳嗽了一声转开,眼风扫向二楼顶上立着的夜影和青衣,眸光微凝,“那丫头竟不是你的人么?” “嗯,她是秦王殿下的侍卫。” 南瑾瑜颔首,青衣在她身后喊得那一声她听见了,她与夜影的对话自己也听见了,这扑克脸是铁了心想让她死呢! “原来如此。” 季凌风抬手挡开飞身上来的骑兵统领,睥睨的神色看起来着实与平日那个翩翩公子相去甚远,甚至有几分肃杀的铁血味道。 “大胆!你们若是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若是再继续反抗,小心你们的脑袋!” 身着异服的骑兵穿着笨重,约莫没想到区区少年与小丫头便能有这般功夫,任他们如何进攻,身处高处的对手都能立刻将他们挡下来。 “南疆圣女便是如此管教下属的么?附属部族来朝,竟然在长街上刀剑相向,圣女这是要开战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压根儿没搭理那个只敢在下面叫嚣的骑兵统领,反而抬高了声音冲着那顶巨大的车驾喊话。 “……” 季凌风面露诧异,侧脸看了眼南瑾瑜,却发现她神色如常,看样子并不知道这车驾中坐的是何人。 围观的百姓再次沸腾起来,维护秩序的官兵也都默默收了力,人们从不同缺口欧涌进去,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外面发生了何事?”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侍女手执白玉金钩将华盖车顶上的珠玉帘子撩开,七彩祥云刺绣的车帘后忽然出现个窈窕的身影,正是圣女本人。 “回圣女!不知哪儿钻出来的丫头惊扰了倚仗,还有永宁侯世子踢翻了一匹汗血宝马,属下正在捉拿!” 为首的统领立刻折返,狗腿的模样让众人不齿。 “飞烟,你去问问那姑娘,为何惊了马匹?” 听到永宁侯世子时,女子掀帘子的动作微微顿了下,最终还是没出来。 “是!” 飞烟飞身出去,缀满金银的长裙亮的晃眼,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悦耳的银铃声响,都像在欢快的舞蹈。 季凌风将南瑾瑜从屋顶带下去,正正落在骑兵的包围圈中,“放心,不会有事的。” “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南瑾瑜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对方碍于他的身份并不敢对她如何,微微颔首道。 永宁街上安静极了,人人都在看着这奇装异服的女子。 “小姐姐,你刚刚为哪样要出来?惊扰了我家圣女的仪仗,给是故意呢?” 少女头上带着月牙形的银刀,赤着的脚上带满了银铃,随着走动裙摆上的银叶子与铃铛相撞,清脆的声音无比动听,只是这一开口,语气彪悍态度蛮横。 “小妹妹,方才有个婴孩儿被人群挤散了,险些丧命在你们的铁骑之下,你若问我是不是故意的,这话我着实不会接……”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目光定定的看着车驾里的人。 哪怕这南疆圣女是个脑残,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耍横杀人吧? “噢!原来是这种啊!我晓得啦!你等的。” 飞烟点点头,转身回了马车。 南瑾瑜侧脸睨了眼季凌风,发现他正瞧着圣女华丽的车驾出神,忍不住弯了下唇角,道:“世子认识车里的那位?看得这般深情款款。” “……” 季凌风一惊,回神却发现南瑾瑜只是在打趣他,不由得面色微怔。 那封信若是真的,那秦王殿下定不会再娶南姑娘,陛下希望季家掌控西南白家,而非秦王或者是沈家,是否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 “不认识也没关系呀!瞧,她来了。” 南瑾瑜朝华丽的车驾努努嘴,众人的惊呼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古西南出美人,好山好水自然人也养眼,此言果然不虚。 缀满珠玉的华丽车驾衬托下,就算里面走出来的圣女脸上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也阻挡不住那双美丽眼眸的杀伤力…… “嗯,她来了。” 青色身影似乎定住了,视线胶着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就连她的一丝一毫每一次呼吸都不肯错过。 是她!那张脸那双眼那一颦一笑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她却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比自己高一点点还拿来炫耀的落樱公主,她是南疆的圣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的仆人。 南瑾瑜只当他是看见美人迷了眼,所以不甚在意他的反应,况且这男人不就是如此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么? 圣女身量娇小,周身白纱环绕,没有金银点缀,只有彩色的宝石编成了流苏坠在裙摆,飘飘若仙。 “姑娘救人一事,飞烟已经说清楚了,白樱谢过永宁侯世子!” 说完,圣女向季凌风行了个半礼,几乎没移开过半点,全程当南瑾瑜透明。 “圣女有礼了,若是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季凌风这才回神,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浅淡,唯有那眼神,恨不能将对方脸上的面纱扒开看看才能心安。 “不知这位姑娘是……” 圣女微微摆手,骑兵便尽数退了下去,马队也往后撤开,乖顺得如同圈养的宠物。 “我……” “不重要,我们走!” 南瑾瑜口中刚蹦出来一个字,便被季凌风打断了,不仅如此,他还拽着自己的手腕转身离去,连个回头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白樱立在原地许久,看着那对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身影,层叠荷叶袖下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里。 他不认识自己了么? “圣女,该动身了。” 飞烟将珠玉帘打起来,提醒立在长街上失神许久的人。 “查查她。” 白色身影微动,圣女仪仗重整队伍,继续向京郊的沈家别院前行。 被当街拽着拖行数百米七拐八绕避开了主街道后,南瑾瑜才挣扎开季凌风的手。 毕竟大街上拉拉扯扯本就说不清了,她若是再闹腾下,保管明儿永宁侯世子与南家嫡女的风月之事便能有十数个版本火遍燕京…… “世子方才为何那般奇怪?莫不是真的认识那圣女么?” 南瑾瑜揉着被捏得发疼的手腕,一脸不解道。 季凌风见她面露不悦,视线转向她不断揉搓的手腕,上面郝然印着五个发青的手指印,显然是他方才伤的。 “抱歉!在下一时失态伤了姑娘的手,还请南姑娘恕罪!” “小事小事,世子言重了,恕罪就不必了。” 南瑾瑜生怕他说出什么明日给她送药的话,连忙将这下回再见面的小火苗掐灭。 大街上看见个美女就走挪不开眼的男人,再怎么表现得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她也根本不想要! “姑娘!你没事吧!” 不远处,青衣赶着马车冲了过来,一脸着急上火的模样都快吃人了。 “我没事。”南瑾瑜摇头,冲她们露出个笑容来,转头看向季凌风,“多谢世子出手,臣女告辞。” 季凌风让到一旁,目送南瑾瑜上了马车,欲言又止。 她大概还不知道南疆圣女便是当年的落樱公主,是秦王殿下的生母先贵妃娘娘认可的准儿媳吧? 清风苑。 好不容易摆脱了季凌风那个芳心纵火犯,南瑾瑜的心情着实却好不起来,倚在榻上喝茶。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生青衣的气,但实际上他只是在担忧自己的小命。 “姑娘,方才是奴婢疏忽了,姑娘责罚奴婢吧。” 憋了大半晌,青衣才开口。 首领为何那般对姑娘她不得而知,可是主子决计不会坐视不理,她只管等着看结果便是,可是她这边…… “你没错,这事儿也怪不得你。” 南瑾瑜摇头,丝毫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人家本就不是她的丫鬟,只是秦王殿下派来保护他的药引子安全无虞的侍卫,说白了,平日里这丫头为她做什么,她都是心怀感激的。 况且,方才青衣是为何耽搁了没能出手救她,大家都瞧得一清二楚。 “姑娘心慈,可是奴婢心里却过不去那个坎儿……” 青衣声音闷闷的,整张脸几乎皱成一团。 首领莫不是疯了才会对姑娘动了杀心,可是主子都请旨求娶姑娘了,首领这时候忽然出手这根本说不通啊! “若是换作你家主子,会如何?” 南瑾瑜叹了口气,心知多说无益,有时候他们的脑子里是一根筋儿的,恰好她这会儿没什么心情解释,原本打算出来大快朵颐一顿缓解下郁闷的心情,不想这下越发郁闷了。 “自是去领罚,暗卫营中有专司刑罚的堂主名为夜魅,这人平日里神出鬼没的,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青衣如实道,想起夜白那次挨罚便浑身抖了三抖。 “唔,这么好玩儿啊?不如将你送进去好让我有个借口去瞧瞧?”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有意逗她道。 “姑娘……此话当真么?” 青衣哭丧着脸,终日板着的小脸竟然出现了破裂的痕迹。 “自然是逗你的!青衣姐姐太紧张了,方才的事儿大伙儿都看得清楚,小姐如今也没事儿,你就不必再自责了。” 绿梢捂嘴笑道,忍不住多了句嘴。 “瞧瞧,绿梢才多大,她都明白的理儿你却看不穿……” 南瑾瑜摇头,对什么司刑堂没有半点儿好奇可言。 不想这妖孽的变态嗜好还挺多的,她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实在不行她就与那妖孽商量商量,日后定时定量供血给他,平日老死不相往来那样是否会好些? 想来只要不见面,秦王殿下的初恋情人便不会对此生出什么龃龉来,届时她的小命就是安全的了,至于什么秦王府的夫人之类的,还是算了吧! 青衣认真的看了南瑾瑜一眼,郑重其事道:“姑娘教训的是,青衣今日失职,日后会加倍小心。” “别啊,你这么认真我好还怕的!” 南瑾瑜故作惊恐道,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姑娘怕什么?怕青衣再次失手么?”青衣蹙眉,情绪又落回了低谷。 “我怕呀……”南瑾瑜冲青衣招招手,带她把耳朵贴过来,才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会爱上我呀。” “噗!” 绿梢倒在角落里,看着青衣那张苦瓜脸迅速的烧成了茄子,直接眼泪都笑出来了。 南瑾瑜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想睡上一觉,毕竟夜里要打坐练功,每日就天黑之后可以好好睡会儿了。 秦王府。 夜影跪在正殿外已经半个时辰了,里头的房门依然紧闭,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哎呦,瞧瞧这是谁呀?日头怪烈的跪在这儿想干嘛?” “夜魅,这儿没你什么事儿,给我闭嘴!” 夜影瞥了眼来人,见他穿得依旧是那身紫得发酱色的袍子,嘴角抽了抽。那厮但凡杀人都喜欢穿紫袍,这么多年了半点儿没变。 “得嘞!首领让闭嘴我就闭嘴。” 夜魅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视线在夜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开,径自越过他进了正殿。 吱呀! 夜影瞧着那抹绛紫色推门进去,里面已然未曾传出半点儿声音,心情郁闷得想撞墙。 “想不通吧……” 夜白蹲在树梢上,娃娃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一副横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想不通就对了!多跪上几日许能想通些!” 夜影:“……” 夜白这小子诚心的么?主子的心思岂是他们做下属的青衣猜测的了的?他回来不过是擅自决定想将青衣调遣回来,至于那南瑾瑜,这落樱公主一回来,哪儿还有她的立足之地,死活又哪里需要这般在意呢? “首领啊,你说这一年一比试的排名当中,至今已经连续七年不曾有人超过你,可是这脑子,你就不能补补么?” 夜白叹了口气,见他着实郁闷得紧,忍不住提醒他。 这秦王府中,上到他们影卫,下到厨房里的厨子丫鬟,只要是个活的都知道主子对南姑娘有多上心,就差含在嘴里整日带在身边了,他居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怎么不上天呢! “你小子……” 夜影睨了他一眼,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首领你别不服啊,不若咱俩儿打个赌如何?” 夜白瞥了眼屋内,夜魅都过来了,这家伙还不见棺材不掉泪呢,怎么的指望着夜魅给他放水手下留情么? “打什么赌?” 夜影心不在焉道,他确实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毕竟当年落樱公主与主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她南瑾瑜不过是个有些用处的药引子罢了。 “咱们就赌一赌主子会多久不与你说话?” 夜白微笑道,夜魅回来了,夜影在不在便没那么重要了,毕竟那位可是个人精! “三日。” 夜影不假思索道,往回犯了错去司刑堂领罚便是三日,到那会儿主子的气约莫也消了。 “呵呵!首领你真是……”夜白险些小岔气,一边摇头一边道:“至少三个月,看心情。” 夜影蹙眉,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决计不可能!” “赌一百两银子,你敢吗?” 夜白笑得真诚,娃娃脸上映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有何不敢?赌就赌,一百两银子,输了下月起月俸直接给你!” 夜影拉长了脸,似乎被他的笃定气得不轻,不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夜魅终于出来了,却不见萧琛的影子。 “首领,走吧。” 夜魅走到夜影身边,丹凤眼微微挑着,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兴奋。 “主子怎么说?” 夜影没看他,视线盯着紧闭的门窗,心底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司刑堂做客半月,我这刚回来又要辛苦了呢!” 夜魅摆弄着手中的折扇,仿佛在欣赏上面的刺绣。 “半、半月?” 夜影震惊的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道。 “怎么?首领若是嫌半月不够的话,多住上几日我也是高兴的,毕竟,我那儿活人气儿少,瘆得慌呢!” 夜魅打了个哈欠,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夜影。 这个蠢货真是,这么些年了竟然没有半点儿长进,也不看看那南家姑娘是什么人他便敢动手了? “副首领,那这半月之后呢?” 夜白笑嘻嘻凑近几分,心情大好。 “半月之后,哪儿凉快儿哪儿待着去!” 夜魅哼了一声,伸手将夜影一把提起来,如同提着个婴孩般,消失在院中。 “嘶嘶!” 夜白打了个寒颤,扳着手指算了算几个月才能拿到一百两银子,然后满意的溜达出门去了。 京郊,沈家别院。 圣女仪仗到门口之时,江阳郡王正在湖边钓鱼。 “主子,圣女到了。” 侍卫刚通传完,便见一大群人已经浩浩荡荡淡淡到了门外,为首的郝然便是圣女。 “落樱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呢!” 江阳郡王微微侧过脸,手中的鱼竿却半点儿没有要放下的意思,甚至懒得站起来。 “大胆!见了圣女也敢如此无礼?” 随同的嬷嬷怒斥道,却不想对方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半个。 “都下去吧,本圣女乏了。” 白樱不甚在意他的态度,待众人齐齐退出去之后,才施施然上前。 “怎么?在南疆做惯了圣女,如今回来便觉得自己真成了神仆了么?” 江阳郡王眯着眼,语气透着十足的不悦。 方才长街上那一幕他已经知悉了,不想他费尽力气救回来的命,人家竟然一心想着去送死? “郡王何出此言?” 白樱眉眼带笑,温柔的声音险些让人以为新乐这章纯真的笑脸。 “啧啧!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落樱公主不是写信给秦王殿下叙过旧了么?不知这次又打算利用本郡王到几时,然后再一脚踢开呢?” 江阳心里十分清楚,这女子是沼泽中最歹毒的蛇,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反咬你一口! “你知道了……” 白樱微怔,却没有要掩饰的意思,走到江阳身旁蹲下,一如从前那段时光,她还将他当做兄长。 “你觉得本郡王会蠢到放任你去了南疆这么些年,又这般轻而易举的回来?” 江阳郡王眯着眼,浓墨重彩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心底却莫名想笑。 难不成她还以为凭着她这张脸,萧琛便能乖乖就范么? 落樱啊落樱,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做那些事,早已经纸包不住火了? “郡王向来是谨慎之人,咱们既是盟友,便该信任彼此才是,你我目标一致,是盟友呢。” 白影扬起脸,夕阳余晖映照下看着看上去极美。 “哼!盟友。” 江阳郡王冷笑,懒得再多看一眼她那张脸。 对这么个为达目的不惜手段肯牺牲一切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女子,哪有什么信任可言? 他是荒唐,可他不瞎! “不是吗?” 白樱轻笑,并不在意他嘲讽的神色,将一个黑玉瓶递了过去,“瞧,你要的东西,我一直都记着呢。” 江阳郡王收了瓶子,看都没看便揣进了袖袋中,脸色却没有半点儿改观,“今日见到季家小子了?” “嗯。” 白樱挑了下眉,眉眼透出几分罕见的温柔来。 “他移情别恋了呢!” 江阳郡王忽然站起身来,七彩的袍子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如同一只彩色的凤凰,展翅欲飞。 “……” 白樱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夕阳下那张绝美的脸渐渐干枯收缩,显出另外一幅面孔。 “瞧瞧,现在这样子瞧着顺眼多了,落樱公主何必对前尘往事放不下呢?” 江阳郡王拽开她脸上的面纱,欣赏着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一道又一道深如沟壑的新旧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胡说!他不可能变心的,绝不可能!” 嘶哑衰老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般粗哑,再加上那张可怕的脸,如同地狱里的索命恶鬼活过来了。 “哦?落樱公主凭什么认为永宁侯世子不会变心呢?想看毁约殿前求娶当众打架这等事,若不是真心喜欢又有谁做的出来?” 江阳郡王满意的勾起唇角,欣赏着鬼面公主的歇斯底里,阴霾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不、不可能……” 白樱一步步后退,仿佛江阳才是那个魔鬼,直至退到湖边,一脚踏空才惊觉自己已唔退路。 猛地回首,看到湖中倒影出来那张脸,她的美好幻想再次崩塌。 “啊——啊!啊!啊!” “啧!所以呀,当初你何必跑得那般快呢?我不是没告诉过你那人不怀好意,可你偏偏不听呀!” 江阳郡王扬起鱼竿,及时递到她身边,抬手轻飘飘将人往岸上一带。 “你这个恶魔!你是魔鬼!你才是最可怕的魔鬼!” 歇斯底里的吼声听上去像极了山野中的异兽,面目全非的鬼面公主陷入了癫狂状态,诺大的别院中却无人前来,甚至听不到旁的声音。 “是你将自己的容貌交易给了魔鬼,如今倒来怪我么?早知道便让你留在那深潭之中,当鱼饵算了!”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七彩的袍子,转身离开了。 “不!你别走别走!江阳哥哥,你对我最好了,别扔下我!” 意识到他要离开,白樱忽然疯狂地追上去,用力往前一扑,抓住了他的衣摆,她用力往前爬了几步,直至死死的抱住江阳的皂靴,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我对你好么?我不觉得。” 江阳郡王嫌恶的抬脚,踢了几下却没能将人踢开,反而被抱的更死。 “江阳哥哥对落樱最好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都是你替我打跑他们的……” 白樱死死扣住双臂,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消失了,这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当初做的决定,是她太蠢才会这般相信别人,将自己搞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呵呵!晚了呢,落樱。” 江阳郡王蹲下,妖娆的眸子盯着她那张可怜又恶心的脸,一点一点用力掰开了她抠进肉里的手指。 说完,他便出了院子,对身后那个浑身泥泞的白色身影弃如敝履。 “晚了吗?” 半晌,地上的人缓缓抬起脸,狰狞的面目比刚才更甚,双眼暴突盯着远处。 七日后。 店铺预约生意爆满,加班加点赶工。 一连七日南瑾瑜都没能好好休息过半天,今天终于完工了,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南瑾瑜起了个大早,准备到店里去盯梢。 店里装潢前几日便完成了,如今就剩下铺货陈设的工作要做,这恰好是极其考验人的。 “大小姐,四小姐来了。” 绿梢立在门口,说话间南锦汐已经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四小姐时常过来这边,有什么事情小姐也没刻意瞒她,后来四小姐见小姐忙不过来,便过来帮忙了。 “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南瑾瑜拉起南锦汐往外走,今日是选秀的日子,辰时未到便听见北边的牡丹苑放了鞭炮,南琯琯约莫已经进宫去了。 “大姐姐,我今日一早便觉得左眼眼皮跳个不停,今日是不是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南锦汐没精打采道,乖巧的跟在南瑾瑜身后,活像只小猫咪。 “呸呸呸!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今日可是一品轩的大日子,哪里会有祸事?” 绿梢连忙否认,那模样比谁都着急。 “是是是,约莫是昨晚没睡好胡思乱想了。” 南锦汐吐了下舌头,上了马车,不再提她眼皮子跳的事儿。 这些日子她往大姐姐这儿跑得勤,四姨娘倒也没说她什么,只有一日忽然说了句亲姐弟不能相认着实可惜的胡话,听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南瑾瑜靠在车窗边,整个人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神色恹恹的。 一连十日,那个妖孽都没在她眼前出现过,一次都没有! “姑娘,您是不是乏了?” 青衣有些心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虽说七日前首领挨了罚,可是主子也没亲自过来解释下。就连夜白那小子都是只是偶尔晃一圈便走,那张脸满脸都写着做贼心虚。 “嗯。” 南瑾瑜随口道,视线停在窗外,却没有聚焦到某个物体上。 去店中必经朱雀大街之后,才能经过小巷进入永宁街,南瑾瑜他们的马车刚到岔路口,前面的主街便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别说马车过去了,连走路都很难挤过去。 “小姐,堵上了。” 绿梢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忽然看见之前见过的熟悉仪仗,华丽的珠玉帘子在风中回响,不同的却是这护卫的铁骑变成了禁军,再看前面,瞬间瞪大了眼。 “是么?什么事儿竟然……” 南瑾瑜顺着绿梢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华丽的圣女仪仗前,是一辆无比熟悉的马车。 “这是……秦王府的马车?” 青衣咬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夜白那小子昨儿夜里还跟她说最近王府会有好消息呢,敢情这死小子口中的好消息便是这个? “不,这是秦王的马车。” 南瑾瑜垂下眼睑,手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她这是怎么了,明明好不容易不用面对那个妖孽,怎的竟然还不习惯了? “就算是秦王府的马车也不一定是秦王殿下的车驾吧?” 绿梢小声道,小脸惆怅得能拧出水来。 心知她们都担心自己难过,南瑾瑜微微笑了下,若无其事道,“别人的事儿咱们哪儿能管的着呢?管好自个儿吧。”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 一匹快马从对面的巷子飞奔而出,越过护卫的侍卫,直接拦住了前面的车驾。 “秦王殿下可是在车里?” 红衣猎猎,鲜衣怒马,来人正是沈月茹。 这相似的情节,似乎在南瑾瑜刚回燕京的那日发生过,只不过如今他们已经形同陌路,而那南疆圣女取代了她的位置。 “郡主希望我怎么回你?” 夜白笑嘻嘻答道,那神色显然已经给了她确定的答案。 “琛哥哥!南阳找你有话要说。” 沈月茹说完随即调转马头,跟着车驾一道前行,以表示她今日不打算闹事。 “何事?” 马车里传出幽凉的声音,低沉透着几分倦怠。 “今日选秀出了些小状况,南阳来传太后娘娘口谕,请圣女返回沈家别院候旨,无诏不得入宫!” 沈月茹说的极郑重,语气却轻飘飘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琛身上。 “遵太后懿旨,返回沈家别院。” 幽凉的声音响起,整个车队停住,原地一百百十度调了个方向。 有侍卫上前通传旨意,随即便听到前面的马车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带着甜甜的笑意,“臣女遵太后娘娘懿旨!” “琛哥哥!你的任务完成了,是否可以听我说几句话?” 沈月茹不依不饶,抓紧一切机会为自己争取。 反正太后她老人家宠着自己,只要陛还没下旨指婚,她便还有机会。 “没工夫。” 萧琛拒绝的直接了当,丝毫没有要给她说话机会的想法。 这才十日,他的蛊毒便已经发作过四五次了,剩下的十日不知道该如何熬过去…… “你不听我也要说!” 沈月茹怒道,美艳的脸上泛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随你。” 萧琛心情很糟,夜白这些日子去南府的次数不多,每每去看到南瑾瑜都是心情很差的模样,据说她身边的小婢女们都认为自家主子被辜负了,连带着对夜白都恨得咬牙切齿。 “陛下若真将南瑾瑜指婚与你,我便去求太后娘娘将我指给你做侧妃!只要她南瑾瑜敢要这个王妃之位,我便是做妾也要与她争上一争,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沈月茹说完,整条街都安静了,沸腾的人群都震惊于这等宫闱秘辛之事,压根儿没人去关心南疆圣女的华丽马车。 “郡主多虑了,我不会嫁的。” 南瑾瑜忽然出声,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月茹,面上的笑容终究还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这还没嫁呢便有人来与她争着做妾了,傻人有没有傻福她不知道,但是人傻容易被骗是真的! 马车中的萧琛面色微顿,下一秒身影已经闪到了南瑾瑜面前,“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嫁的。” 南瑾瑜强忍住心底想尖叫的压抑感,面无表情道。 “本郡主需要你让了么?” 沈月茹打马上前,手中的鞭子忽然朝南瑾瑜卷过来,金丝软鞭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变成了实心的兵器。 “我让你便是你的么?” 南瑾瑜凝眉,憋了许多天的怒火一次性爆发出来,抬手的瞬间却被身边的人往怀里一带,爆裂的声音过后,软金鞭直接将小马车劈掉了三分之一。 “南阳!你疯了吗?” 萧琛带着南瑾瑜飞身跃起,顺带点了她的周身几处大穴。 挣扎未果的南瑾瑜瞬间不能动弹,像个小宠物般乖巧的窝在主人怀中,怒气却噌噌往头顶上窜。 这妖孽莫不是大男子主义惯了,整日只知道他自个儿? 别说王妃她不稀罕做,就算让她当皇后她也不愿意! “是!我疯了!我妒忌疯了!” 沈月茹红着眼,看向被他护在怀中的南瑾瑜。 这丫头何德何能竟然入得了琛哥哥的眼? 原以为当年的落樱公主不在了,她便只能慢慢等到他忘记的那一日,不想他只是对自己没有心罢了! “你这般闹,大可不必。” 南瑾瑜忽然觉得倦怠,微微闭上了眼。 人家的初恋情人还活着,那可是先贵妃娘娘名正言顺指过婚的儿媳妇,沈月茹何必揪着自己不放? “你别得意!总有他护不住你那一日!” 沈月茹厉声道,将南瑾瑜的劝诫当成了挑衅。 “郡主这智商……真的不合适。” 南瑾瑜叹了口气,懒得在与她争辩,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只会讲坛的话当做是正面的挑衅。 “你敢骂我?你竟然骂我?” 沈月茹瞬间暴躁了,前些日子锦瑟来找她是,提过秦王殿下去国公府之事,她当时哈天真的以为秦王殿下定看不上南瑾瑜,不想是她大意了! “郡主有生气的功夫,不若打听点儿别的?比如落樱公主。” 南瑾瑜笑道,反正她目前是从不破这穴道,可是他总不能不然自己说话吧? 萧琛忽然低下头,却看不清南瑾瑜的神色,心底莫名“咯噔”一下。 “落樱公主?” 沈月茹怔然,难以置信的看了南瑾瑜一眼,见她无声的用口型描绘出三个字。 她、活、着! “话已至此,郡主回吧,改明儿又该出名了。” 南瑾瑜垂下眼睑,不管萧琛用什么见鬼的眼神看着她,她都不想多说什么。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与萧琛完了! 果然,当沈月茹看到她口型之后,暴虐的神色忽然变得呆滞起来,前后一共几秒钟,她便收了鞭子转身离去,像身后有鬼在追她。 “秦王殿下,现在可以放开臣女了么?” 南瑾瑜面无表情道,心底的怒火终究还是压不住。 明明他已经得了那个人的消息,为何还表现得对她这般关心? 哦,她怎么给忘了,自己是这妖孽的药引子呀! “惹了事儿就想开溜?” 萧琛睨她一眼,将人往肩上一抛,慢条斯理的走回马车。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你给我放下听见没!” 南瑾瑜怒了,咆哮的声音大概是因为整个人是倒挂在着的,竟显出了平日没有娇软之态。 “没。” 简明扼要的一个字,算作是回了她的话,却没有半点儿意义。 这只野狐狸的脑子只怕是真的有问题,道听途说的事情她深信不疑,自己亲口对她说的话,她当做耳旁风? 青衣绿梢几个顿时傻眼了,既不敢跑着跟上去又没办法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南瑾瑜被萧琛带上了他的马车。 第65章 断章取义 夜白打马过来,替他们将马车解开,道:“青衣,你先送四小姐回府吧,南姑娘那边我会看着的。” “嗯。” 青衣颔首,心知主子也不会将姑娘如何,左不过是两人都生气了吵吵架,总好过她整日在府中生闷气,说开了便好。 于是放心的领着南锦汐和绿梢去了店里,按南瑾瑜吩咐的准备铺货。 马车中。 南瑾瑜与萧琛大眼瞪小眼。 若说方才被人拿来挡桃花她很生气的话,这会儿她便是直接气炸了。 萧琛这个家伙比她想象的还不讲道理,之前他们能和谐相处皆因她努力将自己与他划清界限,现在好了,她什么时候成了这妖孽的掌中之物了? 他想找就找不想就扔,养只宠物还得每日喂食儿的呢! “夜白,回府。” 萧琛眯着眼,仿佛没看见南瑾瑜那张愤怒的几欲喷火的小脸。 “那圣女这边……” 夜白瞥了眼前面驻足许久的圣女仪仗,欲言又止。 “侍卫护送回去便是,本王只是奉旨送人进宫,既然太后遣人回去,那边没你们的事儿了。” 萧琛阖着眼,竭力压制着蠢蠢欲动的蛊毒。 这只野狐狸果然有教人发疯的本事,天生克他的么? “属下遵命!” 夜白打马上前,传达完萧琛的话,调转马头往秦王府的方向去了。 圣女仪仗忽然被抛下,朱雀大街虽不若永宁街那般热闹,但也是热来人往的主干道,再加上方才看热闹的人太多,这丢人算是丢大发了。 “哎!” 南瑾瑜叹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那位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什么劳什子圣女,瞧着就不是位好相与的角儿,现在约莫也对自己记忆犹新了吧? “你叹什么气?” 萧琛挑眉,睨着一旁端坐着不能动弹的南瑾瑜,丝毫没有要替她解穴的意思。 “臣女随便叹口气殿下也要管么?” 南瑾瑜瞪他一眼,根本没打算给他好脸色。 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她绝不答应与别人共侍一夫,根本无关嫁的那个人是谁! “落樱公主的事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萧琛有些气恼,但更多是困倦,他之前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答应百毒老头儿这个赌约,现在可好,这只野狐狸这般作妖,他根本没办法坐视不理。 “重要吗?” 南瑾瑜面无表情,一点儿也不想解释。 没想到他这般无所谓便提了,竟然没有拐弯抹角扯别的?算他有胆识! “从夜白那儿么?” 萧琛沉吟片刻,忽然想到她有读心术,心下了然。 “他什么都没说,我无意间听到的。” 南瑾瑜凝眉,若是牵连了旁人,她家青衣小可爱可能会心疼。 “……” 萧琛抿唇,连夜白她都这般紧张,唯独自己的话她不肯相信么? “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烦请将臣女放在永宁街借口,臣女有事!” 南瑾瑜磨牙,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殆尽。 这妖孽以为生了副好皮囊了不起么?她虽是个颜控可是她是有原则有底线的! “不。” 萧琛睨她一眼,再次阖上眼,几乎是下一秒便彻底没了声音。 “……” 南瑾瑜瘪嘴,试图自己冲破穴道,却发现他的点穴方法极为巧妙,正好锁住了她未能冲破的那几处经脉,完全就是将她控制得死死的。 叹了口气,南瑾瑜只能放弃挣扎,靠在角落里发呆。 这妖孽比起十日前看上去似乎清减了许多,脸上的轮廓都变得凌厉了几分,面色也更苍白了。 知道的是他得了相思病,想初恋情人想疯了才会熬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给他下了什么情蛊呢! 也不知那个落樱公主究竟是何等美人,竟然能让这妖孽惦记到今日,不过毕竟是初恋情人,求而不得的总是最好的,这么一想自己也就释怀了。 “哎……” 南瑾瑜摇头,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竟然也被冲昏了头脑智商为零了。 “唉声叹气的耽误你挣银子了?” 幽凉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南瑾瑜险些跳起来。 “你没睡着啊?” 南瑾瑜蹙眉,这妖孽果然是睡觉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的,她又怎会蠢到以为人家会为了她……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干嘛? 努力赚银子自力更生难道不香吗? “嗯。” 萧琛应了一声,狭长的眸子半眯着,打量着南瑾瑜渐渐平静的脸。 比起之前的愤怒和委屈,她现在虽然面色平静带笑,但无论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将自己藏在柔软的保护层之后。 “挣银子倒是不耽搁,但是可能耽搁我的小命啊!” 南瑾瑜见他神色淡淡的便觉得心里这气不打一处来,她这里快被沈月茹追杀了,大概都是因为被他拿来挡桃花,可他倒好竟然将计就计生怕惹不出误会来么? “她不敢。” 萧琛垂下眼睑,笃定的语气听上去不似在开玩笑。 “她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沈家有本事护住江阳郡王,南阳郡王杀个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南瑾瑜气绝,感觉自己被利用了。 难道就因为他的初恋要回来了,所以才将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么? 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她就安全了不是吗? “我说了,她不敢。” 萧琛叹了口气,倦怠的神色看起来像是许多日都没睡好觉般,抬手顺了顺南瑾瑜前额散下来的碎发。 “……” 南瑾瑜很想咆哮,却被他这个动作搞得哑口无言。 果然在他心里自己就如同那街边捡来的阿猫阿狗一般无异,高兴的时候顺顺毛,不高兴了便丢在一边儿,还以为自己是个绝世痴情种! “怎么,这般气不过,这几日为何不来问我?” 萧琛见她忽然之间沉默了,越发无奈起来。 他以为这几日这丫头里外忙着她自己的事儿,着实没什么闲工夫,便没多在意她这边的事儿,不想她竟然知道了落樱,看这小模样约莫已经气了好一阵儿了吧。 “秦王殿下公务繁忙,臣女哪敢前去叨扰?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生什么气?” 南瑾瑜转开眼不去看他,脑子里却尽是与他相处那些抹不掉的细枝末节,一如这几日,她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嗤!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萧琛没忍住笑出声,明明气得都想动手了,竟然还嘴硬不肯承认。 “诚然,对殿下而言,落樱公主的事儿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儿,不过对臣女而言,这边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殿下这般做难道不怕落樱公主回来后误会了什么?” 南瑾瑜见直截了当不管用,只好软下语气旁敲侧击道。 人家心里的白月光定是这天上的星星高高在上的,但是女人都会又妒忌心,他这般大张旗鼓的将自己推出去,就不怕那位心里不乐意么? 除了自己的小命,名声什么的也只是身外之物,她反正是不打算嫁的,这么一想倒也无所谓。 “你究竟从夜白那儿听到了些什么,能叫你误解至此。” 萧琛托腮看她,玉白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他真是高估了这只狐狸的聪慧,断章取义的话都不用求证便这般深信不疑了么? 说到底,她不信任的是他这个人! “重要么?” 南瑾瑜挑眉,觉得自己最后一点自尊都要被人残忍的丢掉。 “你听见的是那封信还是旁的?” 萧琛见她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忽然间有些头痛。 难不成太纵容她了才会养成了这幅恃宠而骄的模样?若是从前有人敢这般早就让人扔出几百里地儿了,为何偏偏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可爱?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有什么要紧的,殿下无需多虑。”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准备闭目养神,最近几日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见到他本人却忽然释然了。 他们直接或许本就不合适,就算他觉得自己略有些不同,不过也只是猎奇的心里作祟而已,并不是什么奋不顾身遇见了那个最合适的人…… 忽然间觉得江阳郡王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永宁侯世子那般落落大方的觉得自己适合当正妻因为感情不需要培养也听得下去了。 “落樱公主名白樱,开国元老三代嫡传唯一的遗孤,十岁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被太后接近宫里,交由先贵妃亲自抚养,视她为己出。” 萧琛见她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险些气得吐血,尽管如此还是慢条斯理说起了那段前尘往事。 “不都说落樱公主是先贵妃娘娘亲口定下的准儿媳么?怎么到了殿下口中就成了妹妹了?” 南瑾瑜翻了个白眼,当她智商只有三岁么?睁眼说瞎话哄鬼呢! 萧琛见她装出来的漠不关心一秒破功,伸手捏了捏那张气鼓鼓的愤怒小脸,“母妃在世时,从未想过将她许给我,至于传言……这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那落樱公主可真是费尽心思想嫁给殿下啊,此心日月可鉴!” 南瑾瑜讥诮的勾了下唇角,想法不言而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真的是半个字也不相信! “你先前不是想知道是谁给我下的噬心蛊么?下蛊之人与她脱不了干系,母妃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你说这么个人活着,本殿是不是该多费些心思呢?” 萧琛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真的有让他一秒抓狂的本事。 “……” 南瑾瑜的顺然哑然,震惊也终究还是多过心底的疑问,心底却有些动摇了。 自打她遇到这个妖孽起,他便没有可以掩饰过什么,无论是行事还是人品都算得上极为不错,是以她先前才会轻而易举信了他那些话,甚至仔细考虑过是否要跨出去那一步,尝试着将自己真实的内心打开。 如今看来,竟然也是她断章取义小家子气误会人家了么? “若非如此,你那日在永宁街与她碰面,约莫便不会那般镇定了。” 萧琛忽然想起来七日前的事儿,对季凌风那小子又气又恼。 “啊?我见过她?什么时候的事儿?” 南瑾瑜惊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照青衣的描述来看那落樱公主定是个绝世美人,若是她见过的话…… “想起点儿什么没?” 萧琛见她的表情慢慢变了,微微弯了下唇角。 “落樱公主难不成就是南疆圣女?” 南瑾瑜有点发愣,不是说南疆圣女终生不得嫁人的么? 西南白家与南疆巫族脱离关系都付出了长达几代的沉重代价,落樱公主莫不是疯了才会愿意去趟那趟浑水…… “嗯。” 萧琛一脸你没猜错的模样,并不打算继续掩饰什么,他本就没想可以瞒她,不过是恰逢蛊毒发作与百毒老头儿打了赌之后,才这些天没去寻她,不想这丫头心思竟然这般重。 “唔,所以永宁侯世子也是认识她的对吧?” 想起那日季凌风回眸的眼神,她终于有些明白了。 “是。”萧琛颔首,抬手解了她的穴道,道:“我饿了。” “……”她又不是厨子! 南瑾瑜磨牙,想拒绝他的无理要求,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叹了口气下了车。 马车已经进了后院一会儿,很快便是午时了,就算她这会儿去店里,他们多半也是在吃饭,还不如吃饱了再走。 想到这儿,南姑娘心里的怨念便少了许多,心情也轻松了。 “前几日又寻来一些番椒,晒干磨碎好了。” 萧琛跟在她身后,若无其事开始点菜。 “番椒辛辣,吃多了容易上火。”南瑾瑜白他一眼,这家伙简直得寸进尺! “近来燕京湿气较重,偶尔吃一些也无妨。” 萧琛笑道,这只狐狸果真要顺毛捋才行,真怕惹恼了她过会儿便炸毛跑了! 南瑾瑜一脸怨念的进了小厨房,不想那只妖孽跟在她身后进来,根本没有要回房的意思。 “这儿不是有饭菜么?” 南瑾瑜左看右看,将蒸锅里温着的膳食都取了出来,一一看过。 秦王府的厨子比满香楼的大厨手艺好多了,这讲究的摆盘与刀工,根本不是她一个厨艺爱好者不得了的,这妖孽为何偏偏喜欢使唤她呢? “不好吃。” 萧琛抬了下眼睑,面无表情道。 她做的菜虽说不是什么人间美味,可是却能让人胃口大开,就像她这个人,那作死的性子却偏偏让他瞧的顺眼。 “我做的还不如这……” 南瑾瑜实话实说,拿了双筷子开始尝菜。 秦王府的时吃食她先前吃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她太饿了所以忘记了吃的什么味道。 萧琛杵着下巴看她尝菜,一点儿也不着急催她做饭。 不一会儿,南瑾瑜便将几层蒸屉中上下十八道菜都尝了一遍,开始还觉得不错吃的津津有味,到后面便越来越觉得乏味。 “确实,不怎么好吃。” 果然这样的菜色做得再如何精致,吃上几次便觉得腻了,这妖孽需要的是重新培训下他府上的大厨! “瞧,我没骗你吧?” 萧琛摊手,苍白的脸越发显得困倦了,精神似乎比先前更加不济。 “你血糖低么?” 南瑾瑜搁下筷子,半蹲在桌前看他,仔细看他黑眼圈很重,若不是因为皮肤太白所以容易忽略,她大概先前就发现了不对劲了。 “不是。” 萧琛摆手,见她仰着脸蹲在面前,微微往后靠了靠。 百度老头的药越发不济了,昨日还撑到了下午,今日便过不了中午了么? “那这是怎么了?” 南瑾瑜拽住他的手腕,还未来得及用真气探脉便感觉到他混乱的脉象,一如之前蛊毒发作时那般,霸道异常。 “无事,去做菜,我饿了。” 萧琛收回手,神色淡淡的。 这只狐狸总是这般不让人省心,还是尽快娶进门看着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南瑾瑜挑眉,没戳穿他撒谎的事,转身去做菜了。 反正他说不说都不打紧,一会儿抓个人问问便知道了,这大概是她那鸡肋的异能唯一的用处了吧! 想想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竟然会隐身术,她就感叹老天不公啊! 那么多拉风无比的异能,为啥她偏偏摊上个读心术呢?还是触碰读心术! 夜白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打瞌睡,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十日了,他们在府中受了十日的精神虐待,影卫们人人自危生怕说错半个字去司刑堂月夜影作伴,如今总算是熬过去了! 只是主子为何不与姑娘说清楚呢?落樱公主的心上人是永宁侯世子,如今还与江阳郡王牵扯不清,这些事儿若是说了岂不是一次性解决了情敌的问题? 忙活了半个时辰,三菜一汤摆上了桌,不想居然比之前做得看起来更好吃。 “开饭了,吃完我要去店里,今日铺货。” 南瑾瑜觉得有些事问不出口不如不问,毕竟就算他们之间有误会,现在也解释清了,解释不清的,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未来很长远,走一步算一步吧! “嗯,一会儿让夜白送你去。” 萧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没反对她离开。 “好。” 南瑾瑜欣然接受,毕竟将她半道儿绑过来的人是他,送她过去也是应当的。 两个人吃饭都很安静,没有再聊别的。 “夜白,你家首领呢?” 南瑾瑜跟夜白上了马车,有些好奇一直没看到那个扑克脸出现。 “忘了南姑娘不知道此事,首领领罚进了司刑堂,最近半年估计都很难再看见他了。” 夜白笑嘻嘻道,他还因此挣了笔银子,最近生活不那么拮据了。 “噢……” 南瑾瑜沉吟片刻,默默地上了马车。 司刑堂这事儿她着实不知,不过按照青衣的描述那绝对不是个好地方,虽然她想过夜影定会遭罚,却不想竟然被罚的这般重。 “南姑娘不必太自责,首领做错了事理应受罚,若非如此,他日后便不能服众了。” 夜白见她不吭声,还反过来安慰她。 据他家青衣小可爱说,那日长街上南姑娘吓坏了,若不是永宁侯世子出手相救,只怕姑娘要受重伤,夜影缺心眼儿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儿了,因此长个记性反倒是件好事。 “我不是在自责,我只是……” 南瑾瑜抿唇,不知道她这三角猫的功夫能不能打得过夜影呢? 现在打不过以后呢? 若是她勤加练习,有没有可能替自己争口气将他暴揍一顿拖去后山挖个坑扔进去,然后警告他日后再敢想着动自己,便将他活埋了! “只是有些于心不忍么?南姑娘真善良。” 夜白笑道,压根儿不知道南瑾瑜是如何想的。 若是知道了,只怕他也会为自己的眼光吐血三升吧? “哈哈。” 南瑾瑜摇头,忽然觉得夜白这小侍卫太过单纯,这般单纯的性子哪里像是有许多个干妹妹的人呢? 很快,马车便到了一品轩。 青衣几人已经分配过主要任务,一切都按南瑾瑜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个放楼上,楼上是贵宾室。” 柳青青指挥店员搬东西,身上穿了身男装,看起来极其干练。 “咦?这是谁家的俊俏公子啊?” 南瑾瑜故作惊讶道,脸上完全是一副登徒子的神色,盯着柳青青看。 “东家来了!” 柳青青先是一喜,紧接着便反应过来南瑾瑜在调侃自己,瞬间拉下了脸,“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的这般轻佻,不如本公子娶回去做夫人吧。” 众人:“……” “咳咳!小姐来啦,没事儿吧?” 绿梢闻声赶紧跑过来嘘寒问暖,见南瑾瑜心情不错松了口气。 果然如青衣姐姐所言,有些事让他们说清楚便是,她们这些外人去了反而可能帮倒忙。 “没事。” 南瑾瑜摇头,便开始干活。 本以为自己不在陈设之事许进行的不太顺利,不想一切都依照她计划的来,只需稍微调整了几处便十分完美。 “姑娘为何将开业之日定在五日后呢?这几日来店里询问新品的人越来越多,我不得不专门安排了一人在店门外接待询问的客人们,若是这几日开业,许能赚不少银子……” 柳青青是个直率的性子,她这些日子将南瑾瑜的方法应用得得心应手,是以对她的一切做法都十分信任,但依旧有不解的地方。 “挣钱不在乎这几日的,五日后,说不定有惊喜噢。” 南瑾瑜冲她眨了下眼睛,一脸神秘道。 收获了一批客户固然值得高兴,但是知名度这东西真的要靠口口相传来实现,太需要时间了。 “惊喜吗?能提前透露吗?” 柳青青好奇道,兴奋得搓手手。 她想过这店铺能挣银子,但是却不敢想竟然这般能挣银子,南姑娘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这个嘛……你到时候便知。” 南瑾瑜冲她眨了眨眼,故意卖关子。 今日是百花宴,这一批进宫的贵女都会侯在东华门外,从东华门外候到宣旨进宫,约莫有两个时辰。 试问什么样的女人最关心自己的容貌呢? 自然是靠脸吃饭的! 这个时代靠脸吃饭的女子除了花楼的姑娘,还有便是这待选的秀女,寻常出身的贵女为了能博个好彩头,下血本花银子不在话下,她不过是为了打开知名度,稍微利用一下这名头罢了。 毕竟,东西是赠品,广告效应是巨大的。 青衣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默默地走开去干活了,早先她还以为姑娘是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只怪她当时太年轻! 宫中,御花园。 尽管前些日子出了点儿小意外,不过对于南琯琯而已,一切都在掌控中。 她只需将心思放在选秀一事,过了这几日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宫妃,届时她南瑾瑜又算什么东西! “南姑娘,该你了。” 管事太监进来通传,对南琯琯的态度都异于常人。 这位可是国公爷家的嫡出千金,太后娘娘宫里侍候了许多日子的心尖宠儿,陛下钦点过的贵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劳公公带路。” 南琯琯整理了下衣裳,在太后宫里常穿的道袍已经换成了华丽的飞羽裙,乱针绣的孔雀翎羽栩栩如生,趁的她整个人熠熠生辉。 虽说这选秀的过程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是这过场还是要走的,毕竟这是绝佳的表现机会,又怎能让了别人出风头去? “宣!南琯琯觐见!” 层层叠叠的纱幔之间,缓缓行来一位佳人,浓墨重彩的装扮显得过于隆重却不是美艳。 “这是谁家的?” 成宣帝神色恹恹道,方才看了一个时辰,他都没瞧见半个顺眼的,皇后选的这些人未免也太寒碜了! “回陛下,这位是南国公家的嫡女,在太后宫里您见过几回的,您忘了么?” 皇后笑盈盈道,面色端庄素雅,神色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唔,朕知道了。” 成宣帝微微颔首,视线停留在前方。 “臣女南琯琯,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南琯琯施施然行了跪礼,并无半分低眉顺眼的姿态。 她曾在太后宫里见过陛下好几回,陛下还夸过她许多次,说她聪慧乖巧,是以太后娘娘才会更看重自己几分。 “起来吧。” 成宣帝瞥了眼燃尽的香炉,取了玉如意挑了快牌子出来,碧玉牌上刻了个德字。 “谢陛下!” 南琯琯起身,等着展示才艺,目光忽然撞到了下首的席位,瞧见萧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心里忽然有几分怒气。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问她要东西时甜言蜜语,得了东西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日子他都没进宫找过她一次! “陛下御赐南家女琯琯德字!” 大太监的声音响彻整个御花园,这是今日第一个赏赐了字的秀女,也就是说,她日后若是封了妃,封号便是这德字。 “臣女领旨谢恩!” 南琯琯有些惊讶,直接跪地接了赏赐,面色依旧从容不迫。 皇后见成宣帝对南琯琯多看了几眼,笑道:“臣妾觉着这丫头不错,常年陪在太后身边抄经念佛,是个乖巧的。” “瞧姐姐这话说的,选秀女又不是选宫女,乖巧懂事的多了,陛下喜欢谁难不成也要皇后姐姐指点?” 淑妃阿打了个哈欠,倚在软靠背椅中毫无形象可言。 “淑妃妹妹有所不知,从前陛下的秀女皆是这般挑选出来的,妹妹若是看着堵心,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暑热的天儿,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皇后微笑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肚子上,意有所指道。 “所以这宫里没几个能看的呗!一个个儿都丑的挺有风格。” 淑妃翻了个白眼,将大肚子炫耀般挺了挺。 “……”说谁丑呢? 众宫妃敢怒不敢言。 “噗嗤!” 候选的秀女中,有人笑声太大,传到了御花园这头,立刻有管事的嬷嬷捂了嘴将人拖走,除了蹬地留在地上的痕迹,转瞬间消失不见。 “行了,南家丫头先入席吧,淑妃她便是这般口无遮拦的,你别放在心上。” 皇后见南琯琯站在原地未动,笑着提醒道。 太后这是嫌弃她老了么?想方设法的往陛下身边塞人,塞人便算了,竟然还挑了这么个心机深重的…… “是!琯琯尊皇后娘娘懿旨。” 南琯琯行了礼,有些失落没能表演准备了许久的舞蹈,转身走到了秀女席落座。 秀女席位挨着湖边,正对着对面的观景台,萧珏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来,南琯琯却直接转开脸。 “今儿便到这儿吧,剩下的皇后做主便是。” 成宣帝彻底厌烦了这种虚伪的形式,连装都懒得继续装一会儿。 “陛下,还有皇子指婚的呢!” 皇后低声道,看起来颇像是帝后情深。 “你来宣,朕乏了。” 成宣帝阖上眼,扫了一眼在席的,果然没有萧琛。 他先前故意将消息放出去,便是想探探秦王的反应,不想他竟然半点儿动静都无,倒是永宁侯近几日进宫了好几趟,明里暗里说他管不住季凌风,不知可否宽限几日让世子做个决定。 这一个个的不都小狐狸便是老狐狸,唯独秦王似乎毫不知情! 皇后微微颔首,面色温柔带笑:“百花宴出挑的贵女甚多,今日指柳青扬为太子侧妃,沈月芯为楚王侧妃,褚若云为……” 坐在秀女席上的南琯琯猛地抬起眼,震惊的看着对面席上的太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说什么只爱她一个,转身便又纳了侧妃,甜言蜜语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太子自然瞧见了南琯琯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模样化作焦躁之色,他确对此事不知情,母后根本不曾提过今日要给他纳侧妃之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晴朗的日空忽然乌云密布,南琯琯坐在秀女席上,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上来那般,汗湿了她的飞羽裳。 “啊!南姑娘晕倒了!” 一阵尖叫声过后,秀女席上乱成了一锅粥。 立刻有宫人上前将晕倒的人抬走送去太医署,封诏还在进行。 东华门外。 侯着宣召的秀女们已经躲在马车中怨声载道,她们一大早便来了,可是到如今还没能传唤进宫,也不知几时能面圣。 分发赠品的丫头格外勤快,这已经是最后一波秀女了,清点下数量便能回去复命。 “哎,小姑娘,你发的什么可否给我一个?” 朱灵溪偏着脑袋往篮子里看,却发现对方迅速盖上了篮子,什么也没瞧见。 “抱歉您嘞!这最后一个方才已经发放完毕,姑娘若是想买的话,五日后永宁街尾一品轩开业会有福利哦!” 小丫头说完,吐了个舌头便走了。 绿梢姑娘叮嘱过的,今日的赠品只送秀女,旁的人一律不送,想要自个儿掏钱买去! “不送就不送嘛,稀奇什么!” 朱灵溪瞥了一眼啧啧称奇的秀女们,心底有些失落。 前几日她们医官署的姑娘领到过一个赠品,这几日看着皮肤都光滑了许多,不想这家店居然这般抠门儿,哼! 日上三竿,出门的推广的丫头们回到店中,仔细问过情况后,南瑾瑜才放心的点点头,伸个懒腰准备歇会儿。 “东家,您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这会儿可以告诉我了吧?” 柳青青拖着南瑾瑜的手臂摇晃道,一副不告诉她不肯罢休的模样。 “绿梢,你来说吧。” 南瑾瑜失笑,端了杯茶喝着,过会吃了饭她便要走,夜白虽然不是个话多的,倒也不是个话少的,方才送她过来后,与青衣说了几句话,便又不小心说出来一些东西…… “是这样的,今日秀女进宫,姑娘差她们几个去东华门候着,将赠品送与选秀的秀女,这一批无论是包装还是用料都是精品,这也是五日后咱们开业之后售卖的主打,因此五日看起来虽然损失,却是为了造势。” 绿梢一口气说完,见柳青青渐渐变成崇拜的星星眼,笑得合不拢嘴。 她最喜欢数银子了,柳掌柜约莫比她更喜欢…… 不等柳青青发出惊叹的声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一品轩的大门被人踹开了。 第66章 以牙还牙 一品轩的名声这几日在燕京十分响亮,皆因为南瑾瑜在车行雇了十几辆马车,每日定时不定点儿的发放赠品。 大方到白给的东西自然吸引人,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这几日排队领取,还有些回头客已经找到了店铺,交下定金成为了第一批的预购客户,更有甚者办了会员卡定下了一年的订单。 是以,树敌是迟早的事儿,只是南瑾瑜没想到找事儿的会来得这般早。 一品轩的大门被人踹开,立刻有一群人冲进来,围观的百姓也挤满了半条街道,对着店铺评头论足。 “我去看看。” 柳青青神色凝重走下楼,心里也有几分不安。 柳家主家撤走了伙计限制她做生意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这几日忽然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朱家的派人来搞的鬼。 “一品轩售卖劣质产品,我媳妇儿用过之后便毁了容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 为首的中年男子进门便倒在地面上,捶地哭喊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泼妇,若不是他那张脸上胡子拉碴,大家都以为这是个大婶儿了。 “一品轩何时何地售卖于你了?拿出证据来,否则送你去衙门!” 柳青青立在台阶上,声音不高却颇有气势。 “黑店!叫你们掌柜出来说话!今日若不给我媳妇儿个交代,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男子眼珠子一转,继续哭天抢地吸引过路者,却只字不提证据。 “我便是这一品轩的掌柜,你若继续耍无赖交不出证据来,那只好请你去衙门走一遭了。” 柳青青眯眼,视线扫过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几个混混,蹙眉道。 “你跟老子要证据是吧?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媳妇儿!出来给他们瞧瞧,让大家伙儿给咱们做个证,看他们还敢不敢赖账!” 男子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人群中紧接着挤出来个女子,带着面纱捂着脸,看眉眼生得十分俊俏,扭着细腰走进了一品轩的店门。 “死鬼!催什么催?来了!” 女子走到男人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柔若无骨的模样看得众人皆是一愣,随后轰然大笑。 原来是个生得美的,难怪会贪图小便宜结果用毁了脸! “给他们瞧瞧你这脸成啥样儿了!这一品轩就是家黑店,赠送劣质东西不说,还将我媳妇儿的脸毁了容,你们今儿要是不赔偿老子,就别想开这店!” 男子说着,粗鲁的将女子脸上的面纱拽下来,甚至扯掉了女子的一簇头发。 “啊!你个杀千刀的,奴家这脸如何能看?” 女子捂着脸,纤细的手指却只遮住了一双眼睛,露出半边流脓溃烂的脸来,吓得众人惊叫连连。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可不是?这夜里要做噩梦了!” “这是人是鬼啊?生得这般俊俏的小娘子脸毁了,真是造孽啊!” …… 吃瓜群众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无非都是谴责一品轩卖劣质东西不道德,今日必须给个人家个说法云云,恨不能充当官府的角色,直接逼他们将银子掏出来! “嘤嘤嘤嘤嘤……奴家这脸啊算是毁了!日后男人休妻纳妾皆是我的命啊!” 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就算半张脸毁成了猪头,另外那半张还是美的,再加上声音本就勾人再这么一哭上,顿时我见犹怜。 “哎!造孽呐!” “快点儿赔给人家银子吧!” “早些去看大夫兴许还有救呢?” …… 小娘子这一落泪,立刻激起了群愤,众人七嘴八舌嚷嚷着要给人讨个公道,都恨不能冲进来帮忙抢银子了。 “这便是你所谓的证据?” 柳青青冷哼一声,视线停留在那个身段儿极为不错的的小娘子身上,笑道:“小娘子这夏裳瞧着不错,是定做的吧?” 原本哭得正伤心的女子,忽然被翩翩公子这么一问,立刻止住了哭声,抛了个眉眼过来。 “掌柜的好眼光,我这夏裳是今年定做的呢,上好的江南织造,一等一的好料子!” “唔,原来是淮南织造的定制夏裳,难怪瞧着质地这般好呢!那小宁子这鞋瞧着也是丝缎绣品,不知是哪家的?” 柳青青笑道,她本就生得清秀,再加上气质温婉,穿了男装看上去面若桃李,倒是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模样。 “这鞋呀……哎呀!你踩我干甚么?要死啊!” 女子笑盈盈说到一半,忽然被旁边的男子踩了一脚,怒火顿时烧了起来。 “你跟这个小白脸儿闲扯什么呢?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了?” 男子瞪了她一眼,威胁的语气不言而喻。 “是是是!掌柜的瞧着也不像是不讲道理之人,我这脸毁了,大伙儿也都看到了,你们赔偿一千两银子此事便一笔勾销,否则……” “赔多少?” 柳青青诧异的瞪大了眼,面色却笑盈盈的。 看样子这些人不是主家派来的,倒像是对手店铺在搞鬼! “咳!一千两银子,你们若是想息事宁人,掏了银子便作罢。” 男子理直气壮道,一手还不忘搂着小娘子的细腰摸来摸去。 竟然敢要一千两银子! 这般狮子大开口着实也吓到了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盖过了先前的谴责声,一些有良心的人都纷纷表示这对夫妻太过贪心! “一千两呀……” 柳青青故作沉思道,见方才出去的青衣已经从后门返回,面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柳掌柜就说给不给吧?” 男子冷哼一声,围在门外的混混立刻上前了几步,东家说了事成之后他们弟兄能得二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弟兄在郊外安家。 “别急呀!你们是苦主,你们的话说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柳青青眯眼,方才破门而入的便是这群混混,正愁他们躲在人群里不好抓呢! “轮到你什么?你这是想抵赖?” 男子疾言厉色,满面邋遢的虬髯看上去与江洋大盗没什么区别,再加上这面生的紧,约莫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不不!一品轩新店开张,定不做那抵赖毁约之事,既然你们找上门来,我们自然是要立刻处理的,今日绝对给您满意的答案。” 柳青青说完,冲旁边的活计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活计上前来。 “店门打碎银子加急赶工二百两银子,空口白牙污蔑诋毁一品轩名声损失五百两银子,雇打手演戏耽误店中生意三百两银子,合计一千两银子。” 小厮抱着算盘,手中的算盘打得哗哗作响,手里拿着一张纸高声念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反咬一口赖我们银子么?” 男子瞪大了眼,不是说这家店里没养打手,掌柜的是个小白脸纸老虎么? 本以为随便吓唬下就能轻松拿了银子,谁知这小白脸竟然敢跟他们耍无赖! “掌柜的,我瞧着你是个好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呀,奴家这脸都毁了,怎么也得赔偿的吧?” 女子扭着腰上前,一手搭在柳青青胳膊上,笑得可怜又浪荡。 “就是呀!就是呀!” “抵赖可不行呀,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了!” “好歹赔偿人家写银子呀,脸都毁了!” 吃瓜群众再次高声表达了他们的不满,仿佛这银子赔的是他们! “诸位!稍安勿躁!” 柳青青拂开女子的手,瞥了一眼另一个小厮手中的票据,高声道:“并非我一品轩赖账,原因有三:第一,这家娘子穿的是五十两银子一件的江南织造定制夏裳,绣鞋也是几十两银子一双的苏绣,她与这男子根本就不是夫妻!她是后街巷的烟花女子,唤作花娘!” “你、你瞎说!” 女子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着急地往男子怀里躲,生怕熟客将她认出来。 “胡说八道!弟兄们给我砸!” 男子往后振臂一挥,门外雅雀无声。 仔细一看,门外闹事的那群混混,全都被踩在地上,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砸一品轩?拿你们的脑袋砸!” 夜白踩着为首的男子的背,笑嘻嘻的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家青衣小可爱轻易不会求人,这会儿定然是急得没办法了才会找他帮忙,正好哥几个最近闲得慌,来几个沙包练练手也是可以的。 “你、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当街打人闹事,信不信我我我去告你!” 男子又惊又吓,说话连舌头都在打结。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他们兄弟所到之处连当地的山匪都要客气几分,不想今日竟然被人踩在地上? 不!是踩进了土里…… “当街聚众打砸抢的是你们,我们不过见义勇为捉拿肇事者,有谁想跟他们进京兆尹做客的?” 夜白扫了一眼人群中助纣为虐的人,见他们纷纷闭上了嘴才满意的将线转回店里。 “胡说!我们是来讨、讨、讨公道的!什么时候打砸抢了?” 男子越着急越结巴,瞥见对方的打扮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官家才有的打扮啊,东家不是说这店老板就是这个姓柳的小白脸儿么? “砸坏的店门,耽搁的生意和活计的工钱,都会跟你们讨回来。” 柳青青笑着接话,清了清嗓子继续。 “第二,这男子与共犯皆是近日才来燕京的混混,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人干了多少,送去官府便知!” 男子闻言双腿忽然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第三,他们虽一口咬定是用了我一品轩的赠品才导致脸成了这幅模样,如此我们也只能自证清白,不然这脏水泼到了身上,还未开张名声便毁了呢!” 柳青青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婢女上前,一人按住花娘的肩膀,一人往她脸上泼了盆水。 哗啦! 美娇娘顿时变成落汤鸡,尖叫声此起彼伏,花娘吓得在脸上一顿乱抓,毁容的半边侧脸忽然如同和了泥般,不堪重负往下坠,“吧嗒”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婢女用夹子将那作假的易容泥摊在一个盘中,另一人将花娘的脸转向众人,除了先前可怖疤痕边缘残留的红痕外,整张脸干干净净的! “大家瞧清楚了吗?” 柳青青扬声道,清者自清这种话她素来不信,南姑娘说过,有人闹事一定要顶住,维护品牌名誉才能走得长远。 “还真是花娘哟!我在后街巷外头见过她!” “原来这两人是骗子啊!亏我还以为这一品轩不行!”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搞鬼,将他们送官!” 吃瓜群众见风使舵,舆论的风向彻底掰回来了。 “此事还没完!” 柳青青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花娘,笑道:“姑娘为财做这等事,受了连累只怕会坏了规矩吧?” “你想怎样?” 花娘神色戒备,若不是妈妈桑贪银子,她又怎会来趟这浑水? “指认主使人,聘你出台的银子我一品轩出双倍!不追究你的责任。” 柳青青笑道,眉眼间却无半点笑意。 “你你你……你敢!” 男子顿时暴起,五指成爪抓向花娘,不想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纤弱的手微微一拧。 “咔嚓”,男子的手便断了。 “你们想杀人灭口么?” 青衣冷着个脸,若不是姑娘想的周全,今日这事儿恐怕要影响一品轩的名声了,对待这些人渣,便不用讲什么客气! “柳掌柜救命!救命!” 花娘吓得花容失色,直往柳青青身后躲。 明明是她出手救的人吧?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混混送京兆尹,至于你……”青衣嘴角抽了抽,冲柳青青使了个眼色。 “姑娘想好了么?” 柳青青清了清嗓子道,将身后的人让道面前来。 “是对面的洪记胭脂铺!他家东家给了老鸨十两银子,顾我过来走一趟,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银子!柳掌柜的银子奴家不能要,他们想杀我灭口,我绝不会姑息!” 花娘一口气说完,还不忘冲柳青青抛几个媚眼。 “行了,现在真相大白,将他们送官吧。” 青衣冲夜白道,板着的小脸难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放心。” 夜白笑嘻嘻点了点头,领着人将地上十几个人拖走了。 “诸位,对手恶意竞争抹黑,今日之事希望知道真相的街坊们多出口维护一品轩,现在派发五日后的开业代金券,请大家排队领取,欢迎大家来捧场。” 柳青青将大门打开,招呼客人领赠品。 南瑾瑜立在二楼,对这样的处理结果十分满意,她让青衣找几个人来撑场子,不想她竟然将夜白叫来了,还带来了这许多侍卫,碾压式的报复了对方…… 做生意最忌讳同行互踩,对面的洪记胭脂铺原本生意就不好,如今声名扫地,估摸着开不了几日了吧。 “姑娘,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做了,夜白将他们押送过去,对方定然讨不了好去。” 青衣上来禀报,柳掌柜果然有胆识,控场能力一流。 “嗯,做的不错,改日请夜白去满香楼喝酒啊!” 南瑾瑜笑道,却见青衣的脸不自然的红了。 “小姐方才不是说有事儿么?” 绿梢与青禾青莲姐妹对接完生产的数量与出货日,便收拾了东西准备跟着南瑾瑜离开。 “具体我得去了才知道,你就不必去了,店里用晚膳再回府便是。” 南瑾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浮出几分担忧来。 她从夜白那里得知,他家主子的蛊毒反反复复发作了许多天,似乎是为了个什么劳什子的赌约导致,心下不免担忧。 “哦!那小姐您凡是小心些。” 绿梢知道南瑾瑜心疼她一直干活累了,心里暖暖的。 南瑾瑜领着青衣出了门,破了的小马车也已经被柳青青换成了崭新的,瞧着比先前的倒是宽敞得多。 “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青衣不知道之前主子与姑娘之间如何了,所以不敢多问。 “去秦王府。” 南瑾瑜吩咐完,靠在马车后座上阖上了眼。 混沌之间,她仿佛梦见了那个熟悉的世界,不算太好的空气听着熟悉的乡音,嘴角忍不住缓缓上扬。 嘭! 钝痛从腿部传来,睡得正香的南瑾瑜猛地睁开眼,顿时有几分发懵。 “什么鬼?我在哪儿?” 这是一个破茅草房,低矮的院子破旧的陈设,以及散发着浓厚药味的大锅,没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却哪儿那儿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哟!醒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南瑾瑜惊得往前一蹦,下一秒整个人便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你是何人?青衣呢?” 南瑾瑜蹙眉,扶着桌子站稳,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站着的人。 一声不响便能将青衣放倒,并且还将她带到了这个破败的小院子,处处都透着十足的诡异! “你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与你一道那个丫头被卖了!” 沙哑的声音靠近几分,苍老的眼睛盯着她,眼神挑剔又不悦,仿佛她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卖了?卖到哪儿去了?” 南瑾瑜挑了下眉,扶着椅子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屋子虽破败,但是听着周围依旧吵杂,说明她们并没有出城,这院子许是位于闹市区的某一处,整个燕京也只有南城符合这样的格局。 “烟花巷。” 老头儿翻了个白眼,似乎对南瑾瑜反客为主狐假虎威的模样十分不爽。 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摇头,见桌上放了个崭新的羊脂玉茶盏,随手拎了茶壶便往嘴里倒。 她一上马车便觉得十分困倦,所以这老头给的药估摸是在马车中,若是这样的话,那青衣必定无事,否则以她的功夫,决计不可能半点儿比被人察觉。 光天化日的,想神不知鬼不觉抢劫一辆马车是极为不易的,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 “笑什么笑?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拿来喂狗!” 老头瞪他一眼,手里瞬间多了把锋利匕首。 “哦!那我不笑了。” 南瑾瑜立刻收了笑意,想证实自己的推断,追问道:“卖到了哪家烟花巷?她会功夫的你知道吗?” “……” 老头儿的脸彻底黑了,睨着南瑾瑜没有半点惧怕的脸,端详了片刻道:“再多嘴你信不信老朽将你嘴缝上?” 南瑾瑜连忙捂住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不吭声了。 她虽然练武时日不多,但是她也知道这一吊钱一大包的蒙汗药基本上是拿来药牛的,这老头一看就是个懂医术的,怎么可能拿这种劣质的东西来下毒? 别说他看不上那种手段了,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看不上好么!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瞧着也不像是个蠢的,为何就……” 老头子原地转了几圈,仿佛对南瑾瑜突如其来的乖巧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什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茶壶的水都喝了个底朝天,方才她只是走动了几步,便觉得头晕眼花没力气,但是这会儿适应了就觉得还行,只要她懂的幅度不大,基本上不至于立马晕过去。 换句话来说,她必须得一击成功。 “哼!你闭嘴!看见你就生气!一会儿便杀了。”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南瑾瑜,见她没有半点惧怕的神色,心里越发不爽了。 他原是想着将这丫头抓来便直接杀了入药,现在瞧着不知怎的越来越不顺眼,这般杀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不如搞点花样出来折磨她一下? “生什么气啊?” 南瑾瑜偏头,忽然笑了起来。 先将人放倒了再听听他为啥要绑架自己,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敌人,可是他说要杀了自己的时候听起来却又不像在说笑啊! “哼!谁生气了?老头子单纯看不惯你!” 老天忽然走到南瑾瑜面前,衣袖一挥转身便打算出去。 南瑾瑜从善如流倒下,待到他背过身去那一刹那,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手中早已聚集好的真气尽数拍向对方的后背。 “雕虫小技也敢卖弄?” 苍老的背影猛地一闪,消失在她的掌风下,紧接着便睚眦欲裂,目瞪口呆看着南瑾瑜,整个人直愣愣的砸在了地上。 “怎么样?这药不错吧?” 南瑾瑜拍拍手,将方才虚凝出来的一丝真气收回去,她根本就没有将邀全部真气聚集在一起,那样只会加速蒙汗药发作而已。 这老头太过自负了,她瞧着也不怎么顺眼,是以拿之前准备拿来防身的麻药给他用上了,这改良过的东西,分量不大却足够药倒一群大象,任他什么武林高手,都能在呼吸之间中招! “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老头睚眦欲裂,头发散乱的在地上挣扎,半晌依旧纹丝不动,挣扎未果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南瑾瑜,后悔方才犹豫对她下手了。 “你猜!” 南瑾瑜捂着轻笑,在桌上翻找了一阵子,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只好走回这老头身边,抬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你你要作甚?” 老头慌得不行,见她居然动手动脚的,生怕自己被剥皮扔进锅里炖了。 “太吵!” 南瑾瑜从地上捡了块抹布直接将他的嘴堵上,想了想伸手去他袖袋中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唔唔!唔唔唔唔……” 老头涨红了脸挣扎,除了眼珠子之外,整个人纹丝不动。 “噢,这些是你的宝贝呀?” 南瑾瑜笑着将瓶子一一打开,按照大小和材质摆成一排,假装闻闻药瓶的味道。 “唔唔!” 老头瞪大了眼睛,仿佛心痛他的宝贝被人抢了,演的跟真的似的。 “哦,这个最宝贝是么?” 南瑾瑜拿了个毒药瓶,凑近闻了闻味道,反手直接往老头嘴里灌了进去,“给你补补!” 嘭! 小院的大门被撞开,冲击力直接掀开了破屋的窗户,众人站在门口,看着南瑾瑜笑嘻嘻的拿着个药瓶子,顿时抖了几抖。 “姑娘!你没事吧?” 青衣当先冲进来,确定南瑾瑜没事,才松了口气。 除她之外,后面的侍卫全都站在原地,见鬼般看着南瑾瑜,哦不,是看着地上的百毒先生。 “有事……” 南瑾瑜顺手扔了空瓶子,柔弱的抬手抚上额头,“青衣我头晕。” “你吃了什么药?为何头晕?” 银色身影闪现,扶住了南瑾瑜即将倒地的柔弱身体。 青衣站在原地恶寒的抖了抖,恭敬地退了出去,看样子是姑娘算计了百毒书生吧? “我哪儿知道啊?这老头说要将我煮了,幸好你来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抬手搭上萧琛的手腕,这天儿都快黑了,这妖孽的状况瞧着果然比中午更糟了。 百毒书生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这会儿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他吓的究竟是什么毒! “老头儿,丢人吗?” 萧琛没好气的转过脸,却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意味不明道。 众人又惊又怕的往后退了退,显然对南瑾瑜这个柔弱无助又单纯的南家小姐生了畏惧之心,百毒先生都能放倒的人,用毒自然更加高明可怕…… “他哪里知道丢人呢?他在马车里下的毒,不然指不定谁煮了谁呢,是吧?老头儿。” 南瑾瑜将剩下的药瓶子揣进自己袖袋中,也不管别人的眼光,慢吞吞的往外走了。 百毒老头儿啊,多折腾几回,你主子就被你玩儿死了! “唔唔唔……” 百毒书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声音,却发现青衣乖巧的将门带上,院外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马车上。 南瑾瑜躺在榻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手里还想着方才闻过的药味。 先前她也闻过萧琛的药,这方子似乎与之前不同了,是变了么? “你在生气么?” 萧琛打量着她,方才还凶得不得了,这会儿怎么就乖顺起来了。 “我中了蒙汗药啊。” 南瑾瑜解释得毫无诚意,觉得那老头就是故意侮辱她的智商! “……” 萧琛嘴角抽了抽,怎么看都觉得这丫头与百毒老天如出一辙,似乎对药材十分有兴致。 “殿下的药方子变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这模样,想管他的事儿也够呛,只能动动嘴先。 “嗯。” 萧琛淡淡道,她果然是察觉了什么,还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 “这药没用?” 南瑾瑜闭目养神,困倦的劲儿上来了。 “……” 萧琛抿唇,狭长的眸子眯着,似乎不愿意回答她。 “那就是没用。”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将方才从百毒书生那里搜来的药瓶子一一摆开,然后指着不同的质地瓶子慢吞吞解释起来。 “朝夕病症不同,用药不同,以克制时辰变化影响的蛊毒发作,但是这般做只会让这东西更加得心应手,因为它适应了这药量和时辰变化只会,就会改变作息躲避药控制的周期,不发作才怪呢!” “似乎是这样,继续说。” 萧琛若有所思点点头,觉得她推断的正确。 中医讲究润物细无声没错儿,但是这毕竟不是毒也不是病症,这是个活物! 南瑾瑜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茶,见萧琛的表情有些发怔,讪笑道:“抱歉,忘了这是你的。” “无妨。” 萧琛失笑,将她手中的几个瓶子拿过来,对调了下位置,“先前几日都在下午发作,这几日越来越早了,到了下午反而安静许多。” “因为它倒时差了呀!”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这百毒老头儿就是太自负,才会将想法付诸行动,却不做调整方案,若说他有私心倒也不是,但是这般做确实是伤人。 “倒时差是何意?” 萧琛挑眉,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用词颇有微辞。 百毒老头虽然脾性古怪了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老头竟然会将她绑架了去,此事是他的疏忽,好在人没出事儿。 “就是……黑白颠倒了。” 南瑾瑜拄着下巴想,脑袋昏沉沉的直犯晕,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了。 “唔,似乎是这样的。” 萧琛见她实在睁不开眼,银色衣袖一扫,将人直接拉回怀里,“你睡会儿,别的事儿醒了再说。” 第67章 又起波澜 夜,微凉。 国公府。 黑暗中一道影子迅速从清风苑门口走开,确定没有人进出院子,才蹑手蹑脚从湖边穿行而过,只惊起几声蛙叫。 影子隐入黑暗彻底消失,直到北边破败院中亮起昏暗的油灯,屋中扔出一双沾满泥土的鞋,才听见正房有声音传出来。 “打听到了吗?她是不是不在?” 昏暗灯光下,一张异常肿胀的脸出现在铜镜中。 说话的正是南锦宁,她挨打的脸不似前些日子那般青紫狰狞,反倒在消肿几日后大半张脸再次高高地肿了起来,右眼被挤成条缝儿,皮肤透明油亮得如同刚从油锅里捞出来般丑陋。 “二小姐,奴婢仔细打听过了,南瑾瑜确实不在清风苑中!” 说话的丫鬟将脏衣换下塞进篮子里,小心翼翼答道,转过来的脸郝然是红菱。 前些日子红菱因为卖弄风情被管家带走后,虽没有直接发卖但也被扔进了浣衣处干杂役。 养尊处优惯了的家生子哪里干过那等下贱的活儿,没几日便因为偷懒被管事的妈妈找借口打罚,最终被南锦宁花了些银子领回来,偷鸡摸狗的留在了她院中。 “呵呵,我说呢,要不是派人去跟了她一整日,险些就要错过这个好机会了……” 南锦宁冷笑一声,瞧着镜子里那张脸,眼神怨毒。 朱医女说她这张脸今后只怕是废了,就算养好了也会左右两边脸瞧着不对称,况且她这儿根本就没什么上好的药来滋养…… “二小姐,您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呀?奴婢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红菱一脸谄媚,刚换了脏鞋便来给南锦宁捏肩捶背,生怕得罪了她自己个儿又回到浣衣处去。 南锦瑟曾许诺她的那些好处不仅没有做到,连她被打发了都见死不救,眼睁睁让她在浣衣处被那些粗使婆子欺压,生生掉了几层皮! 如今的国公府已经是不从前的国公府了,凡是都是老夫人说了才作数!这些年在国公夫人跟前儿得势的下人调职的调职,发卖的发卖,她老子娘也因此受了牵连,自身难保,更不用说能顾着她了! “别急,本小姐自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附耳过来。” 南锦宁冷笑,冲红菱招了招手。 朱医女给她的药终于派上用场了,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见这有趣的结局了呢! 红菱凑近几分,听到南锦宁交代的话之后,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不敢么?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胆儿的!那便算了吧,改明儿你还是……” “敢!只要是二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红菱心底一颤,只挣扎了片刻便欣然答应了。 她混到如今这步田地皆是南瑾瑜那个狐媚子害的,只要能搬倒她,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将这东西带上,做得利落些。” 南锦宁从袖袋中掏出个不起眼的瓶子搁在桌上,无论是朱氏还是南瑾瑜,她都要她们付出代价! “是!” 红菱赶紧将瓶子收好,生怕有毒还将手心在衣袖上蹭了蹭。 “去吧,但愿本小姐没错看你!” 南锦宁偏着脑袋,从青花瓷瓶中舀了一坨药膏涂在脸上,红肿的脸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灼烧痛感,眼泪哗啦便夺眶而出。 “二小姐放心!” 红菱笑盈盈应了,换了方才那双鞋便又出门去了。 秦王府。 南瑾瑜以为她睡上一会儿顶多也就几个时辰,不想再睁眼时,竟然已经是半夜了。 “醒了么?饿不饿?” 萧琛倚在榻边,狭长的眸子眯着,似乎一直没睡觉。 “饿了。” 南瑾瑜一骨碌翻身起来,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探了下他的脉搏,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吃东西。” 萧琛面色自若的收回手,打开食盒取出饭菜一一摆好,看不出半点儿正经历蛊毒毒发的痛苦模样。 “我来。” 南瑾瑜连忙接过东西,摆盘布筷,丝毫没觉得这般有何不妥,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那样。 感情这东西是个很悬的东西,她与萧琛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三观,可是对人对事却有着许多相似的见解,只要他没有移情别恋,或许他们可以走的长远些? “府上的厨子学了你的手艺,做出来的菜有些改观。” 萧琛拄着下巴,精神已经十分不济。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约莫要这么过一辈子了,却不想在那个意料之外的夜里,他遇到了她! “大师傅定然十分郁闷……” 南瑾瑜摇头,能在秦王府当厨子的大师傅定然是时代御厨出身,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做的看着也不怎么样的菜打败了,心里约莫很气恼吧? “那也没有,只是三日没吃饭。” 萧琛笑道,想起来那几日夜白说的厨子的反应,确实如她所言十分郁闷。 “真是造孽啊!” 南瑾瑜摇头,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这个点儿还能惦记着给她准备吃食,这妖孽只怕是大半夜未合眼了,她得赶紧吃完干点儿正事。 萧琛闲适的随手翻着书,待南瑾瑜吃完了,才合上书,原本他是想找个日子让她见一下百毒老头儿的,现在好了,根本无需认识这梁子便先结下了。 “之前说到噬心蛊作息会随着用药的改变,所以有没有可能将药量加大一些?” 南瑾瑜直接了当道,她这一睡估计要日夜颠倒了,好在店里的事情基本处理妥当,只需等五日后开业。 “先前你所说的关于蛊虫作息变化的事我也考虑过,不过就现在而言,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可用。” 萧琛不明所以道,百毒老头自恋得紧,不过方才他将这丫头的想法稍微提了之后,他似乎很是兴奋,又钻进他的院子捣鼓去了。 “没有好的法子就说其实还是有的吧?” 南瑾瑜好奇的扬起脸,她好奇的不仅仅是他的蛊毒能否解,连带着自己这条小命也是极其要紧的,知道了心里或许会后怕,但是不知道提心吊胆的只会更加不舒服! “没有。” 萧琛睨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直的是什么,忍不住想冲她翻白眼。 见过惜命如金的人,没见过不要命的! “……” 南瑾瑜抿唇,脸色显得有些无奈。 这妖孽好像一点儿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她不过问问而已,又没想真的送死…… “你若是想起来什么可行的法子便告诉夜白,他会转达给百毒老头,旁的就不必操心了。” 萧琛直截了当道,整个人看上去清减了许多。 “我不操心呀,我就是担心自个儿的小命。” 南瑾瑜白了他一眼,她是怕下回又莫名其妙被人绑了好吗?要不谁愿意整日替别人操这些闲心呢? “百毒老头儿脾气虽不好,人还不错,你今日药倒了他,他日后根本没脸见你。” 萧琛见她一脸不爽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此蛊是南疆禁术,哪怕是历代圣女也未必能解开,更别说她只是有圣女血脉,对蛊术一无所知…… “这倒也是,他若是再来为难我,我就将他扒了皮挂在城门上……” 南瑾瑜说的义愤填膺,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想杀了自己,她是什么柔弱小白花么? “呵!” 幽凉的声音带着几分凉薄,妖娆的眸子忽然凑近了几分,缱绻的睫毛扫着她眉心,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没、没说什么!” 南瑾瑜抿唇,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肩膀,将秒怂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表示下自己心底的愤怒,哪儿会真的这么干啊? “你若是真这般生气,之前便不会只给他喂了些毒药了,还只是他自个儿制的毒。” 萧琛睨了她一眼,玉白的手点了点案几上放着的三道火漆封筒。 “这是什么?我的吗?” 南瑾瑜只见过白家给她的信,火漆封筒的样式是一样的,只是这颜色变了变。 “白家的来信。” 萧琛颔首,将火漆封筒递给她,并没有多过问的意思。 “话说我那便宜舅舅是如何知晓我活着这事儿的?” 南瑾瑜将信封撞进袖袋中,极为认真的盯着萧琛的脸。 “一个月前消息便放出去了,山高路远的,总不能长了翅膀飞过来。” 萧琛抿了口茶,这只狐狸究竟想说什么? “所以殿下从一开始去清水县便是安排好的,对吗?” 南瑾瑜心下明了,有些话若是不问个清楚,日后她心里定会有嫌隙,不若先问清楚了,省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嗯。” 萧琛看她一眼,神色有几分古怪,欲言又止。 “那既如此,殿下一开始是想杀了我么?” 南瑾瑜觉得事情太过奇怪,就算他们的人查得再快,也不可能这般正正好的赶上了,就好比这个剧情里他才是导演般,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我以为你是他们的人。” 萧琛见南瑾瑜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忍不住想笑。 还以为她会因此不高兴,不想她只是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他出现的时间点确实是太过巧合了…… “他们是不是指的太子一党?”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困倦过后的清醒脑袋竟然有些昏沉沉的,这蒙汗药虽然劣质但是效果却不打折扣啊! “算是吧。” 萧琛颔首,并没将那些事和盘托出。 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况且他唯一看不清命数与结局的人,只有她! “如此敷衍……” 南瑾瑜气得瞪大了眼,明明这妖孽就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如今她问了,答的还是这般模棱两可的答案,这货简直是有毒啊有毒! “先前既然没问,这会儿怎么就问了呢?” 萧琛失笑,知道她心里定会不高兴,但还是不打算松口。 “那不一样!” 南瑾瑜瘪嘴,委屈的小模样看着着实讨喜,素白的脸上挂着几分不甘心和用力挤才挤出来的眼泪,看得人忍不住想笑。 “噗!” 萧琛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哄孩子般道:“待到时机成熟了,我便将一切都说与你听,现在还不是时候。” “……” 南瑾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宠物的日子算是到不了头了! 天刚蒙蒙亮。 月亮还挂在天上,太阳已经从山涧里出来了。 含香园里突然传来声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尖叫和哭喊声。 “三小姐中毒了——” 此刻,南锦瑟正安静的躺在地面上,身着白色中衣,七窍流血的模样异常可怖。 刘嬷嬷首当其冲冲进牡丹苑,不等宁嬷嬷通传便将朱氏直接叫醒了。 “何事这般惊慌?” 朱氏从噩梦中惊醒,怒目而视。 “回夫人的话,大事不好了,三小姐中毒了!” 刘嬷嬷急得团团转,心里突然便没了主心骨。 “宁嬷嬷!去请府医,刘嬷嬷带路!” 朱氏随手套了件衣裳便披头散发的便往外冲了出去。 一炷香。 闻讯赶来的众人聚集在含香园,府医正眉头紧蹙的替南锦瑟做检查。 “嘶……” 府医捋着胡须,满面愁容的堆着南锦瑟瞧了又瞧。 “锦瑟她如何了?” 朱氏捂着心口,面色煞白的靠在床头,却迟迟不见南国公出现。 这些天国公爷总是待在四姨娘院中,甚至连十五都不曾过来,她心中虽有怨言却不敢发作,怕将夫妻之间最后一丝伪装彻底撕得粉碎。 “回夫人的话,三小姐这症状看似中毒,却又不是中毒,若非一开始满脸血污的话,老朽险些以为三小姐是误食用了某种花草才有这般症状的。” 府医说完,转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桌上的差距和餐盘都端起来仔细验看,最终一一摇头放下,疑惑的神色顿了顿,停留在梳妆台前。 “可是这吃食被人动了手脚?” 刘嬷嬷追问道,却见府医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凑近闻了闻,神色微变。 府医取了个帕子将胭脂膏包起来,搁在桌面上,又纷纷检查了别的东西,和这胭脂膏包装一致的几个瓶子都有问题,众人的脸色也精彩无比。 “这东西哪儿来的?” “这是大小姐差人送过来的,说是府里的小姐们都送了,难不成便是这东西害了我家小姐么?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刘嬷嬷大声哭喊起来,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终于给她抓到南瑾瑜的把柄一雪前耻了!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遭被人打了脸。 “正是这东西的问题。” 府医并不多言,只是将事实说出来。 “来人呐!给我去清风苑将南瑾瑜押过来!” 朱氏暴怒道,面色扭曲带着几分异样,说不心疼倒也不是,只是她整愁如何吧扳倒那个老虔婆呢,老天爷便给了她这么个机会。 南瑾瑜那个小蹄子敢当着她的面儿和老虔婆合谋拿回了那些嫁妆,还逼迫琯琯不得不手刃了她这么多心腹,如今是时候回敬她们了! “是!” 宁嬷嬷立刻领了一干丫鬟婆子冲出去,似乎无人真正关心南锦瑟的安危,她们要的不过是个结果! 天色虽没大亮,但是众人也没有点火把,乌漆麻黑的路上不免容易撞见人。 比如清醒得不能在清醒的南瑾瑜,此刻便蹲在屋顶上,与青衣陷入了沉思。 从南锦瑟倒下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如今怕的倒是不被陷害追究责任,她怕的是引不出幕后主使,这盆脏水便会结结实实的扣在自己头上了! “姑娘,此事该如何应对?” 青衣有些担忧道,以为南瑾瑜已经吓傻了。 主仆二人从窗户进了正房,南瑾瑜都十分沉默,若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只怕要以为她认命了。 “一会儿你留下,我自个儿过去。” 南瑾瑜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一阵巨响,宁嬷嬷带着人已经到了。 “不行!奴婢放心不下,得跟过去才是。” 青衣有点懵,下意识拒绝了。 “栽赃陷害的最后一步,他们还没做,你留下等着他们露马脚,将人捉过来便是,至于那头,我自会应对。” 南瑾瑜将头发拆散,打了个哈欠便走了出去。 “大小姐,宁嬷嬷他们来势汹汹的……” 绿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立在门口迟迟不肯动作。 “绿梢,开门。”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面色自若道。 上回南锦宁陷害她去太渊宫一事还未正经清算过,这才几日便又按捺不住了么? 不过她敢对南锦瑟下手,不得不说还真是有胆识呢! 吱呀…… 宁嬷嬷刚要指使婆子撞门,清风苑的大门便开了,一众人没止住脚步冲进去摔在了门槛上,为这出闹剧拉开了序幕。 “这大清早的便来闹,是要作甚?” 南瑾瑜懒洋洋道,上下打量着这些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丫鬟婆子,慢条斯理将自己的头发束起来。 原以为,只要她不去招惹别人,日子过得定不至于太糟糕,不想就算她什么都不做,这从天而降的大锅该掉还是掉! “少废话!给我拿下!” 宁嬷嬷冷笑,半个字解释都没有。 第68章 权衡利弊 拿下? 不询问没定罪仅仅是个物证,便要将她拿下? 南瑾瑜眯了下眼,抬手便掀翻了当先冲上来的两个婆子,哀嚎遍地。 “都是不长眼的东西!摔死了活该!” 绿梢怒道,若不是小姐这些日子学了点儿功夫,早就被这些吃人的东西害死八百回了! “放肆!” 宁嬷嬷又气又惊,以为南瑾瑜做贼心虚便不敢反抗,不想她竟然这般凶悍,不仅还手还将她的人直接打了。 “你算什么东西?放肆也是你一个奴才敢说的?” 青衣冷清的声音传过来,吓得众人一凛。 毕竟是个进府便打了刘嬷嬷的丫头,虽说来历不明但是这些日子众人也听到些传言,据说这丫头是秦王府上的侍卫出身,厉害着呢! “不是东西呗。”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眸光扫过犹豫着想往上冲的丫鬟婆子,“夫人请我自去便是,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手,打死不论。” “是!” 青衣和绿梢齐声应道,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吓得来人连连后退。 “你!” 宁嬷嬷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没那个胆子上前,只能人怒道:“大小姐既然知道夫人有请,那便走一趟吧,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走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当先走了出去。 打从一开始南锦宁就没安好心,原以为有了百花宴的教训她能安生些,不想竟然变本加厉…… 这头南瑾瑜前脚刚走,清风苑的门便结结实实的关上了,青衣大咧咧的从正门出去,循着大路往东边去了。 天边亮起一丝晨光,微亮的天依然模糊不清,一个人影迅速从树丛中钻出来,猫着腰爬上了清风苑旁边的歪脖子树。 因为南瑾瑜喜清净,因此值守的丫鬟婆子皆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清闲得如同府里的主子般,这会儿天色未亮,院中是无人的。 撕拉! 树梢上的锋利枝丫刮破了裙摆,红菱暗骂了一声“晦气”,去没想着回头去,跳进了围墙下面的干草堆。 噗! 泥泞粘稠的东西糊了一身,红菱惊得跳到地上,看了眼身上的湿乎乎的衣裳,也没察觉哪儿不对劲,拉着脸骂了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将米汤倒在草堆里了?也不怕生火点不着么?” 屋顶上,青衣闲适的躺着,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不是米汤。 姑娘说了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但是姑娘没说对付恶心的东西不能用点恶心的手段呀! 湿了裙摆的红菱好不容易到了偏房门口,瞧了眼上锁的房门,随手在门边捡了块石头便开始砸锁。 “咔嚓”声响过后,偏房的大门终于开了,红菱显得兴奋无比,将破锁一扔走进屋去,紧接着却一脚踏空,脚踝猛地一紧之后整个人便被拽倒在地,迅速的在滑腻的地面上滚了一圈之后,便被倒吊在了房梁上。 “啊!什么人搞鬼?” 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红菱怒骂的声音却没有得到回应,清风苑里安静的如同半夜。 “捉了条小泥鳅,这大鱼还在泥里呢!” 青衣端着下巴,想到南锦宁那张小人的脸,微微勾了下唇角。 红菱这丫头瞧着便是没什么脑子的,南锦宁则是自以为她聪慧过人,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设计姑娘,若是不给她些教训瞧瞧,她日后只会越来越嚣张。 红菱倒挂在房梁上骂了一会儿,越骂心里越害怕,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天色微微发亮,晨起的小家伙们闻见了吃食的味道,纷纷从缝隙钻出来,成群结队的涌向食物的源头。 蚂蚁和虫子都喜欢甜食,正值夏日,一开始只是几只,不经意的从房梁上落下,倒挂着的人也没有察觉,只是努力的朝旁边晃悠,除了越发头晕之外根本只是徒劳。 “好好待着吧。” 青衣叼了根口尾巴草在嘴里,转身消失了。 含香园。 南瑾瑜跟着宁嬷嬷来时,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 老夫人与南国公在上首坐着,朱氏靠在榻边痛哭,四姨娘与立在一旁,神色透着担忧,二姨娘则是站在门边,翘首以待看着什么。 “瑾瑜见过祖母、父亲、国公夫人!” 南瑾瑜端正的行了礼,面对这种阵仗面无表情。 “跪下!” 南国公见她漠不关心的傲气样子,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众人一惊。 她回府之前,这国公府里一切如常,从未出过中毒这等事情! “为何?” 南瑾瑜心底冷笑,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 不问青红皂白便定了她的罪,迫不及待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这便是她的好父亲? 也是,若非有这样的父亲,正主又怎么会生下来便被抛弃最终含恨而死呢? “反了你了!还敢问为何?你当这国公府中没有王法了?” 朱氏怒视着南瑾瑜,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国公府的王法便是靠一张嘴污人清白陷害亲人么?” 南瑾瑜反唇相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小姐这话是在怀疑老朽的医术?三小姐中毒的迹象这般明显,有毒的物证也是你送来的这些物事,你还想否认?” 府医气得脸红脖子粗,毕竟南瑾瑜与他无冤无仇,他只不过秉公办事实话实说而已。 “三妹妹中毒了?” 南瑾瑜扫了一眼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的南锦瑟,面露惊讶道。 “正是!脉象微弱昏迷不醒,再加之找到了物证,不是中毒又是什么?” 府医笃定道,瞧南瑾瑜的神色带着几分鄙夷。 虽说她们同样是嫡女,但是南瑾瑜这个没人疼的孤女算得了什么? “所谓的物证是桌上这些么?” 南瑾瑜睨了一眼梨花木八仙桌上摆着的东西,这是她先前每个院子送过的试用品,毕竟下人都得了的东西,没道理主子不给一些。 “自然!大小姐这是想装傻么?我劝你……” “没你的事儿了!” 南瑾瑜打断府医的话,视线转向始终沉默的老夫人,“孙女想借祖母身边的嬷嬷一用。” 老夫人这才微微颔首,面无表情道,“嗯。” 这丫头她打心眼儿里膈应,太过聪慧反而不好掌控,不过若是没了她,朱氏定会变本加厉在这国公府中兴风作浪,届时可就没有第二个南瑾瑜来治她了。 “有劳嬷嬷将这些东西打开,递到我面前,让我仔细闻一闻。” 南瑾瑜简明扼要,不打算多余他们浪费口舌,毕竟蠢货都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没有证据她说什么都没用。 “不必!老朽来便是!” 府医怕她闹什么幺蛾子,连忙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打开,依次递到南瑾瑜面前。 南瑾瑜不慌不忙一一闻过,心下确定了几件事,面色微微缓和了几分,“有劳。” “哼!” 府医将东西放回去,吹胡子瞪眼道:“瞧着大小姐这模样像是有几分懂药理?那这下毒之事是否也有胆子认了?” “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没做过的事情,我死也不会认!”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再次看了一眼呼吸匀长的南锦瑟,丝毫不惧怕对方的威胁。 她方才还在想,府医为何这般厉害三两下便找出了有毒之物,原来蛇鼠一窝啊! “少在这儿废话!大小姐谋害三小姐,来人呐,将南瑾瑜拿下!” 二姨娘雷厉风行的架势看起来颇有些跋扈,不过此刻却正好应了朱氏的心意。 “妾身求国公爷替锦瑟做主!重罚这个忘恩负义手足相残的恶毒东西!” 毕竟恶人朱氏做得多了,日子久了便落得个妒妇的下场,想要挽回国公爷的心,她总得表现出软弱温柔的一面,国公爷才能想起自己的好! “来人!” “父亲!万万不可!” 南国公正准备下令,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南瑾宸与南锦汐匆忙赶来,神色十万火急。 “瑾宸!躺在榻上的也是你三妹妹!你怎么便能这般偏心呢?” 朱氏痛心疾首道,摆出一副她们母女可怜被人欺负的模样。 “夫人多虑了,瑾宸不过秉公办事,正因为关乎三妹妹的安危,更应当人证物证并举,如此草草给瑾瑜定罪,不过正好遂了凶手的意,一石二鸟罢了!” 南瑾宸不紧不慢道,神色却异常坚定。 “大少爷说的对,大小姐这些物事国公府中每个院子都送了,不仅如此连许多丫鬟嬷嬷也都得了赏赐,若是东西有问题,再蠢的人也不会用这个法子将自己陷于不义。” 四姨娘颔首,说话的声音弱弱的,但是却始终向着南瑾瑜。 “简直一派胡言!人赃并获的事儿怎么到了你们母子口中便成了诬陷?当我是瞎的吗?” 朱氏根本听不进劝,毕竟除了南瑾瑜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在这国公府里还有谁能对锦瑟下得了这个毒手! “朱氏,稍安勿躁。” 南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 毕竟瞧着南瑾瑜的样子便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模样,若真是她做的,以她的能耐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呢? “老夫人这般明目张胆的偏袒她,莫不是觉得我母女好欺?” 朱氏立刻恼了,她与老夫人向来是针尖对麦芒的,这板上钉钉儿的事儿竟然也要顾左右而言它? “哼!锦瑟也是南家的嫡亲孙女,当年你都是老身执意要迎进门来的,此话未免太过打脸?” 南老夫人丝毫不给她面子,沉着脸讥讽道。 她以为这个出身低又乖巧的庶女终能成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掣肘白氏掌控国公府,可她终究是想错了,低估了朱氏的勃勃野心! “你……” “夫人若一口咬定大小姐是下毒之人,那便让国公爷来审问,以示公平。” 四姨娘提议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病恹恹的。 “四姨娘这话未免也太诛心了!三小姐中毒昏迷,中的毒便在这大小姐送来的物事里,你们硬要拦着惩治凶手还说什么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二姨娘立刻呛声,半点儿也没把四姨娘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仗着子嗣得宠的,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 “若是三妹妹没有中毒呢?” 南瑾瑜觉得厌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将事情摊开了说。 “怎么可能!三小姐中毒的模样众人看的真真切切,老奴当先冲进来而后才去的牡丹苑……” 刘嬷嬷总算得了机会,便试图一次将南瑾瑜咬死。 “刘嬷嬷发现三妹妹时,三妹妹是何症状?” 南瑾瑜追问道,仿佛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看样子她的敌人还真多,可惜这智商就真的不在线了。 “三小姐满面血污七窍流血躺在地板上,老奴吓得魂儿都飞了,连忙将三小姐抱到榻上,然后去寻了夫人。” 刘嬷嬷说得绘声绘色,还特别抢到了七窍流血几个字,听得众人信了八分。 “那敢问府医,三妹妹中的是何毒?” 南瑾瑜再次看向府医,一副傻乎乎任人抹黑的样子。 “自然是与这些胭脂水粉脱不了干系!中毒者昏迷不醒七窍流血,是剧毒!” 府医见她质疑自己的能力,底气十足道。 “也就是说,三妹妹不一定能醒过来了么?” 南瑾瑜追问道,忽然间变得愁容满面。 “老朽已经给三小姐开了方子,准备灌肠催吐试试,能减轻毒性的话,三小姐或许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否则只怕是要长期昏迷不醒了!” 府医说得绘声绘色慷慨激昂,没有半点儿担忧的模样。 “倘若三妹妹醒了呢?是否说明……” “绝不可能!你这是在侮辱老朽的医术,这毒药中含了十几种相冲相犯的药物,醒过来?痴人说梦!” 不等南瑾瑜问完,府医便将话说死了,反而省了她后续的询问。 “瑾瑜你究竟想问什么?” 南国公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态度依旧十分强硬。 “回国公爷,瑾瑜想说的是,既然毒药下在了胭脂水粉中,又是剧毒,用了立刻昏迷不醒需靠灌肠才可能保住一条小命,那么这个院送了快七日了,为何偏偏今日才毒发?谁将毒下在了三妹妹的胭脂里?或者说是谁撒了谎呢?” 南瑾瑜瞥了朱氏一眼,瞧着她那眼圈通红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人味,可惜…… “说下去。” 南国公蹙眉,看南瑾瑜的眼神透着十足的疑惑。 几年前他曾路过清水县见过一回,她生得胆怯木讷又寡言少语,听朱家人说她足不出户只爱读书,便打消了将人接回来的念想,不曾想短短几年她竟大大不同了…… “谁撒谎了?老奴忠心耿耿伺候三小姐这么些年……” “你闭嘴!” 刘嬷嬷跪在地上准备哭天抢地,忽然被朱氏呵斥了,下一秒便止住了哭声。 南瑾瑜压根儿没看她们,继续解释其中漏洞。 “其二,就算三妹妹当真因为这些胭脂水粉中毒导致了昏迷不醒七窍流血,那么下毒之人哪里得来的毒药?几十种配比向来不可能是自个儿种出来的吧?追寻药源便能查清背后谁人搞鬼,才能真正叫清者自清。” “如此,说得似乎有道理,但是你却无法证明不是你做的!” 朱氏怨毒的看着南瑾瑜,毕竟琯琯的把柄还留在她手上,若是能趁机除了她,也算是件好事! “国公夫人自是不信我的话,不过三小姐的话你总该信的吧?”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道。 人心果然最可怕,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不愿意相信能拿亲生女儿做筹码的人是何心态…… “锦瑟她生死未卜,你这简直就是在狡辩!” 朱氏不管不顾,一心只想除掉南瑾瑜,既然折了锦瑟,总要捞点好处不是? “哎……” 南瑾瑜叹了口气,看样是不打算在说话了,在众人看了便是她默认了朱氏所说的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 “妾身求国公爷做主!家法处置南瑾瑜这个歹毒的丫头!” 朱氏转身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神色决绝道。 南国公面色阴沉,盯着南瑾瑜看了好一会儿,动了动嘴,“既如此,瑾瑜你可还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嘲讽的表情刺痛了南国公的眼。 那双和她娘一模一样的眼睛,仿佛在说我果然看错了你,你果然不值得…… “父亲!” 南瑾宸惊了,没想到事已至此竟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心底又惊又怒隐隐作痛起来。 从失望到绝望,往往只在一瞬间。 四姨娘说的没错,国公爷是个不讲人情只看利益的人,瑾瑜对他而言没有朱氏有价值,因此她便能舍了瑾瑜么? “事已至此,南瑾瑜给锦瑟下毒,家法处置以儆效尤。” 南国公见老夫人根本没打算护着她,心底松了口气。 朱氏在主家之事让步,又将白氏的嫁妆还回去,一步步皆在隐忍,如今琯琯入宫,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他自然不能再令她失望…… 至于瑾瑜,那般倔强的性子,打磨打磨也好! 第69章 反咬一口 所谓的家法,实际上就是各府的私刑。 高门大院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或是不光彩的家丑,皆会选择私刑处置,受的罚却远重于报官的处置。 南瑾瑜虽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所谓家法是何物,不过也能猜到定然不是什么轻松的惩罚,否则那些人不会笑得如此得意。 “请父亲三思!这明显是污蔑!” 南瑾宸惊出一身冷汗,转身站到南瑾瑜面前,似乎这般便能护住她。 “瑾宸,此事与你无关,你让开!” 南国公冷着脸,显然被南瑾宸的做法感到震惊,再看四姨娘,她的神色比自己还要惊讶,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不!事情明明没有水落石出,便这般草草定论,瑾瑜她好歹是这国公府的嫡女,为何她的命就不值钱?” 南瑾宸似乎特别激动,他当然知道这般做的后果,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决不能这般坐视不理。 “别激动,激动伤身体。” 南瑾瑜愣了片刻,随即笑了,便宜弟弟虽然瞧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是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不错不错! “多说无益,宁嬷嬷!取家法去!” 朱氏睨了南瑾宸一眼,眼底闪过厉色。 就冲他这模样未来若是真的当了家主还得了?那这国公府岂不是都得听他的? “是!老奴遵命。” 宁嬷嬷立即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除了四姨娘母子三人之外,其余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兴奋,看南瑾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死鱼。 “求父亲开恩!大姐姐身子弱,哪里受的住这家法?” 南锦汐噗通跪在地上,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 “锦汐,你犯不着这样,起来吧!不过这家法……是什么?” 南瑾瑜满不在乎道,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公府的家法自然是为了惩治你这样心思歹毒的人立的规矩!残害手足是一等一的大罪,今日不管谁求情,这规矩皆不可废!” 朱氏理直气壮道,看南瑾瑜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屑。 “说来说去,还是没人解释下这究竟怎么罚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有点困了。 朱氏是个是非不分的没错儿,但是明着袒护的南国公和事不关己的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帮凶,他们一个个装得好像公正不阿,但内里不过是些利益交换罢了…… “瞧大小姐这般等不及,奴婢便先给你说说吧,手足相残受的是一等罚,当众仗责一百,禁足一年,罚月银一年。” 二姨娘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的惨状,绘声绘色道。 “噢……” 南瑾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眉心微蹙。 “怎么?大小姐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么?还是想着用什么旁的手段逃脱呢?” 二姨娘阴阳怪气道,她在这府中混迹了十几年,自然不会看不出朱氏的心思,但就是太清楚,因此她才能轻而易举替锦宁除掉一个障碍…… 毕竟永宁侯府又提出联姻一事了,若没了南锦瑟,她家锦宁便是这最适合的人选! “二姨娘,记住你方才的话。”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不慌不忙走到榻边,吓得朱氏以为她想做点什么报复,连连后退了几步。 榻上躺着的南锦瑟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无比怪异的笑。 “听说我要死了?让诸位长辈们费心了。” 娇笑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冷意,是彻底的死心和心灰意冷。 前几日,因她找了长姐便挨母亲责罚之后,二姐姐找上了她,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她就算是个蠢货也不会听不出南锦宁在做什么,所以将计就计瞧瞧她想害谁。 百花宴上利用大姐姐对四妹妹的关心,便随随便便将姐姐给卖了,若非她偶然撞见太子与姐姐说话,她还会继续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这样一个蛇蝎心肠吃里扒外的东西,再怎么装她也不会再信了! “锦瑟!你、你、你……” 朱氏双目圆睁,指着南锦瑟连连后退。 “母亲很惊讶么?也是,我醒了,那些个想害死大姐姐的人就不能得逞了。” 南锦瑟从榻上下来,好整以暇的行了个礼,娇嗔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讨喜,却少了以前的热情和温度。 “三小姐这么快便醒了么?真是……” “真是醒得不是时候么?耽搁你们害人了是吧?” 二姨娘脸色傻白,瞧南锦瑟的眼神仿佛大白天活见了鬼。 南锦瑟这丫头一直都是个蠢的,只要锦宁捧着她讨好她,她便掏心掏肺的将好东西都给锦宁,如今怎么变了? “三妹妹若是再不醒,大姐姐可就被他们祭天了呢!” 南瑾瑜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个白玉小瓶子。 “锦瑟既答应了大姐姐便不会食言,下毒害人其心可诛,却不是大姐姐这个无辜之人该承受的。我说的对吗?母亲。” 南锦瑟仰头将白玉瓶中的药一饮而尽,看朱氏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她被人“下毒”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的好母亲非但没有替她抓出凶手,还想趁机利用她铲除异己,不得不说,真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锦瑟,不是你想的那般。” 朱氏的脸色煞白,恨不能拿眼刀子剜南瑾瑜的肉。 “锦瑟不敢想,母亲多虑了呢!” 南锦瑟笑得天真,娇嗔的声音透心凉。 有这么个偏心的娘,她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南国公阴沉的脸已经变了几次色,看南瑾瑜的模样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父亲大人莫要着急,且听女儿解释。” 南锦瑟见南瑾瑜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上前行了个礼。 “你说!” 南国公扫了她一眼,神色缓和许多。 “这些日子母亲的头风犯了,库房钥匙上缴拿不到像样的药材,除了一开始锦瑟像大姐姐讨要了些药材之后,便日日被折磨。” 南锦瑟娓娓道来,整个人显得沉着冷静,与平日那个只会撒娇的三小姐截然不同。 “此事与我头风有何关系?” 朱氏的神色微怔,摸不清南锦瑟究竟想做什么。 “昨儿晚上母亲头风又犯了,女儿思前想后便打算去清风苑寻大姐姐,求上一些药材应急,不想刚出了院子,便瞧见有人偷偷摸摸的进了我的房间。” 南锦瑟瞥了南瑾瑜一眼,眼神做了个交换。 “谁?” 朱氏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总归是她的女儿,虽说锦瑟不如琯琯,但她也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太黑了,没看清!” 南锦瑟不紧不慢道,想了想又补充道。 “女儿见她动了我的胭脂水粉而后便离开了,只来得及看见是个女子,脚上的绣鞋沾了许多淤泥,约莫是走过湖边的小径。” 南瑾瑜微微颔首,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面带笑意。 孺子可教也! 只需对上一点点信息,剩下的便能说得天衣无缝,南锦瑟比南琯琯聪明多了,可惜,在朱氏心里她只怕是石头,南琯琯才是掌上明珠! “后来呢?” 南国公瞥了南瑾瑜一眼,见她面色自若不喜不悲,心底忽然闪过几分惶然。 真是像啊!从头到脚性格模样,她都和她娘一模一样! “女儿很害怕,但心里惦记着母亲的病,还是去找了大姐姐,顺带提了这事儿,毕竟胭脂水粉是大姐姐送的,主使者想必存的是一石二鸟之心!” 南锦瑟叹了口气,将掌心的药瓶放在桌上。 她输了呢! 后半夜忽然被人从床上拎起来,而后发现有人金利屋子将药粉洒到她枕边,而后动过手脚又离开,全程汗毛倒竖,最终发现将她拎起来的人竟然是南瑾瑜,惊吓过后只有后怕…… “就是不知这幕后主使,与你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下得了这般毒手!”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她原本是不打算管的,可是当她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便留了个心眼过来瞧瞧,而后玩了这么出反间计。 “是啊,那可是剧毒的毒药呢。” 南锦瑟笑容满面,循着屋子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二姨娘身上。 道:“二姨娘,怎么不见二姐姐呢?往日二姐姐可是最疼锦瑟了,怎的今日我中毒了她反倒不来亲自瞧瞧了?” “这、这、这……” 二姨娘明显慌了,方才跋扈得意的神色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慌张和担忧,连说话都不怎利索了。 “瞧三妹妹这话说的,我这两日脸又肿了,睡过了时辰,方才刚醒便听说三妹妹中毒之事,这不是过来了么?” 南锦宁泰然自若走进来,表现得比二姨娘镇定多了。 她已经将那些药完全处理了,只要她们抓不到把柄便是再如何也赖不到她头上! “二姐姐来得正好呢!咱们一道儿去抓贼吧。” 南锦瑟笑着走上前,亲昵的挽住南锦宁的胳膊,仿佛她们还是从前关系亲密的姐妹俩。 “抓贼?三妹妹可是看清楚下毒的贼人了?” 南锦宁假装吃惊道,不动声色的给二姨娘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没想到南瑾瑜竟然有本事说动南锦瑟与她联手,还有红菱那个死丫头也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否则就算南瑾瑜发现,南锦瑟今日也折了! “没有。” 南锦瑟摇头,面露遗憾道。 “那不若还是报官查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前些日子的含玉园的事儿不还没查清楚么?说不准是一伙儿人干的呢!” 南锦宁夸大其词道,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得简直可怕。 “报官?完全没必要呀!夜半能溜进嫡亲小姐的屋子下毒,必有是府内家贼,抓到了可是家法处置的,何须惊动官府失了面子又惊了贼?” 南瑾瑜笑道,闲适的模样仿佛再说一会儿吃什么般,听得朱氏心惊肉跳。 原来她方才一直隐忍,便是想严惩此事的幕后主使绝不姑息,这般大的圈套以锦瑟那丫头的脑子根本想不出来! “大姐姐说的是呢!毕竟父亲母亲方才也说过了,家法处置是必然的,只是这捉贼应该去哪儿捉呢?” 南锦瑟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南瑾瑜。 “三妹妹中毒之后,我才得了消息才过来,若是要栽赃嫁祸,这贼人定然会去我院中动手脚,二妹妹你说对吗?” 南瑾瑜答得很快,毫不掩饰将祸水引到南锦宁头上。 她的异术是选择性的传声术,她若是想与二姨娘串供简直不能再容易,可是串供没有用…… “大姐姐不愧是读过书的,比妹妹聪慧多了!” 南锦宁皮笑肉不笑,一点儿也不怕她追究。 红菱是她私底下花了银子保出来的,拿钱办事那些婆子精着呢,谁也不会承认丢饭碗的事儿! 况且那丫头没正式在她院中露过脸,不过是暗中替她打探些消息罢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事已至此,大伙儿便移步清风苑瞧瞧吧,锦瑟丫头没事便是最大的喜事了。” 老夫人面色浮出几分笑容,对南瑾瑜再次刮目相看。 能说动南锦瑟与她演戏,这丫头的手段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众人心思各异,从含香园到了清风苑。 “这门怎么上了锁?清风苑伺候的人呢?” 朱氏见南锦瑟一路过来始终不肯与她搭话,心知自己方才的做法寒了她的心,便试图挽回。 “国公夫人稍安勿躁,清风苑的下人辰时三刻才上工。” 南瑾瑜答道,示意绿梢上前开门。 众人听得一愣,这才发觉南瑾瑜身边只跟了绿梢和青衣两个丫头,竟然连个婆子都没有。 推开大门,安静的院落传来些许细微的诡异声音,像是什么野兽发出的低哑嘶吼声。 “将门都打开。” 南瑾瑜发话道,青衣和绿梢立刻将偏房和正房的门都打开,声音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朱氏犹豫不前,这院子荒废的久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怕也时常光顾,她这般胆小也是出于谨慎。 “母亲若是害怕便待在外面吧。” 南锦瑟看了她一眼,心底生出几分不屑来。 算计了半辈子,依然不满足她拥有的,想着靠着卖女儿换来的荣华富贵,便能长久么? “……”朱氏没吱声,倒是真的止步不前了。 南国公当先走进去,众人鱼贯而入,最终止步在偏房门口。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有的人终生都忘不了,同时刻在心里的还有南瑾瑜这个可怕的名字。 “救命……呕!” 倒吊了近半个时辰,红菱已经喊得声嘶力竭,浑身上下爬满了虫蚁吓得她一直尖叫,这会儿看到终于有人来了,眼底闪烁着泪花。 “拿下!” 南国公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侍卫上前将拴住红菱的绳子割断。 满身粘腻红痕的人一落地,便整个躺在地上来回滚,脚上的绣鞋沾满了泥土,还带着零星的虫蚁,看得人目瞪口呆。 “说吧,坦白一切饶你不死。” 南锦瑟皮笑肉不笑道,看起来似乎没有多生气。 毕竟从前也是她院中的人,若不是因为她心思太野,自己也不会找借口将她打发出去,不想她如今反倒记恨上了自己居然还对她下毒!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偷偷溜进大小姐院中偷吃东西,奴婢受教训了,大小姐您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红菱瑟瑟发抖趴在地上,说话的声音沙哑难听,说出来的话却是胡说八道! “唔,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么?不想承认啊?” 南瑾瑜摇头,瞥了一眼南锦宁,冲青衣打了个手势。 青衣抬起一脚猛地踹在红菱屁股上,后者“嘭”的飞出几米远,身上管理类滚出来一堆东西,除了几样值钱物事之外,还有个不起眼的瓷瓶。 “这是什么?” 南瑾瑜捡起瓶子敲了敲,打开闻了闻味道,随即递给了南锦瑟。 “这是……” 红菱惊了,慌张的瞥了南锦宁一眼,却忽然听到南锦瑟的声音。 “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么?刘嬷嬷,让她开口!” 南锦瑟将瓶子往桌上一放,娇嗔的脸上闪现出平日里没用的狠辣和果决。 “是!三小姐。” 刘嬷嬷立刻领人上前,几个婆子按住红菱便开始用力扇,短短几下便将脸抽肿了,惨叫声不绝于耳,却没人开口说半个字。 “呜呜呜……二小姐救命呀!二小姐你答应过奴婢的……” 红菱嚎啕大哭,见南锦宁漠不关心的样子,终于慌了。 “行了!” 南锦瑟抬手止住下人动手,笑盈盈上前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说了,留你一条命,若是不说……” “三小姐饶命!奴婢把一切都告诉您!” 红菱跪在地上,抱着南锦瑟的腿求饶,怨毒的看了南锦宁一眼。 南锦瑟下意识后退一步,嫌恶的躲开满身脏污的红菱,道:“说吧!” “是二小姐!南锦宁她指使奴婢给三小姐下毒,并且栽赃嫁祸给大小姐,说大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 红菱怨毒的看了南瑾宁一眼,没想到事情为何会失败,但是对方根本不打算保自己,更别指望日后跟着她过好日子了! 第70章 横插一脚 抢未婚夫这个又是什么梗? 众人显然都有些诧异,连同南锦瑟在内,注意力都放在了南锦宁身上。 “这死丫头简直一派胡言!二小姐与江阳郡王连面儿都不曾见过,何来的未婚夫一说?” 二姨娘反应很快,连忙替南锦宁撇清。 “奴婢发誓没有胡说!二小姐她心仪永宁侯世子,对大小姐耿耿于怀很久了,再加上百花宴挨打一事积怨更深,奴婢只是受人蛊惑做了错事,求三小姐看在昔日主仆一场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 红菱反应很快,见南锦瑟承诺保她性命便忍不住全招了,还顺带将南锦宁卖了。 “哦……原来如此啊!” 南瑾瑜一副我刚刚才知道这事儿那么劲爆的表情,臊得南锦宁半边红肿的脸瞬间烧得滚烫,若不是面纱遮住了脸,她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血口喷人!本小姐与你平日无甚交集,怎么可能指使你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再说了,大姐姐如今不是与沈家议亲么?如何又扯上永宁侯世子了?” 南锦宁不紧不慢道,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竟然点也不着急。 她之所以花银子买通红菱,便是因为做事可以不理后顾之忧…… “三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个字虚言天打雷劈!” 红菱膝行上前,跪在南锦瑟面前,还带着几分希望。 “事已至此,你若是不能证明是二姐姐指使你做的这些事,后果便不是你能承受的了。” 南锦瑟叹了口气,仿佛对此十分惋惜。 “来人!将人拖出去,家法处置。” 朱氏见南锦瑟不再追究,也明白没有证据无法给南锦宁定罪,便打算价了解此事。 “奴婢有证据!” 红菱连连后退,伸手进衣兜里掏东西,因为过度紧张手颤抖的厉害,半天才出块帕子。 “一块帕子算什么证据?难不成二小姐将指使你做的事儿写在帕子上了?” 二姨娘不屑道,得意的神态丝毫不掩饰。 朱氏就算是怀疑她们母女又如何,不还是照样动不了她们? 假以时日,她定然可以母凭女贵,在这国公府中抬头挺胸的做人! “二姨娘这话说的,大概是不识字?” 南锦汐眼尖的瞧见了帕子上绣着的名字,再看帕子上染了些药粉,微微弯了下唇角。 坏事做多了果然有老天爷来收! 南锦宁与二姨娘狐假虎威这么些年,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狼尾巴了。 “四小姐这话是何意?” 二姨娘认的字的确不多,但是南锦宁写的字她却是认得的,那帕子郝然是锦宁绣的鸳鸯戏水,不仅如此上面还有个季字! “喏。” 南锦汐朝红菱手中的帕子努努嘴,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瓜。 百花宴拿自己作伐险些害了大姐姐那事儿,她是后来才知道的,以前堆南锦宁只是讨厌,到如今便是恶心了…… 她瞧不起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更瞧不起这恶毒母女的丑陋嘴脸。 “你这个小偷!你哪里得来的这帕子?” 南锦宁镇定的脸终于变了,得意洋洋的笑僵在脸上,变成了扭曲和紧张。 “二小姐既然能时常吩咐奴婢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奴婢自然也得拿些证据才是,否则像今日这般成了二小姐的替罪羊,岂不是太冤枉了?” 红菱将帕子交给刘嬷嬷,面目可憎又有几分疯狂。 “我没有!这不是我的东西!” 南锦宁死不认账,试图用以前那一套装疯卖傻来混淆视听,但是却没有人回应她。 “跪下!” 南老夫人冷着脸,立刻有嬷嬷上前将南锦宁按在地上,连同帕子在内的物证也一并放在了桌上。 “祖母我是冤枉的!冤枉啊!” 南锦宁哭喊道,可怜巴巴的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真切。 只是一个装了这么多年傻大姐的庶女,如今暴露出心机深沉的一面后,再如何装弱哭可怜也没用了。 曾经她有多跋扈无脑,如今就有多令人心生畏惧…… “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是省省吧。” 南老夫人瞥了眼朱氏,面带笑容道:“此事既是你二房的家务事,还是由你亲自定夺为好。” 朱氏微微颔首,面色阴冷的看着南锦宁,半晌才道:“手足相残,一等家法伺候,仗责一百,以儆效尤,禁足一年,罚俸一年,若是再犯,便除去祖籍逐出家门。” “不!母亲,不、不、不……” 南锦宁震惊的摇头,想爬到朱氏面前求情却发现双腿都软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几个婆子堵上嘴拖了出去。 “夫人!求求您饶了二小姐的命吧!二小姐她是遭人陷害的啊!” 二姨娘哭喊着追出去,却被朱氏一脚踢开。 “你好自为之吧。” 朱氏头都没回,转身走了。 “三小姐,这个丫头如何处置?” 刘嬷嬷见朱氏走了,便将主心骨放回南锦瑟身上,她毕竟是嫡女,夫人对她虽不上心但也怠慢不得。 红菱的脸上露出几分谄媚,只是南锦瑟压根儿没看她。 “卖了吧。” 卖主求荣的丫头,留着只会是个祸害! “三小姐?三小姐您答应奴婢放奴婢一条生路的!” 红菱尖叫着挣扎着想逃,被几个婆子直接堵了嘴扔进麻袋里,直接拖出去了。 “是啊,本小姐答应留你条命,但是国公府不养吃里扒外的东西!” 南锦瑟笑得甜甜的,依旧还是那副娇嗔的语气,却令听者心惊胆寒。 看戏看得乏了,南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事情便是如此,不知国公爷还有何疑惑呢?” 南国公的面色早已经黑成了锅底,心里却对南瑾瑜越来越忌惮。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瑾瑜不仅反应机敏心思缜密、谨言慎行且胆色过人,无论哪方面都将琯琯比了下去,她生得像她的母亲,却丝毫不像白氏那般温婉乖巧…… “瑾瑜不敢,下毒栽赃陷害之事,谁设计得了呢?” 南瑾瑜答得恭敬,心里已经吐槽了一万句,敢情你家杀人放火的玩意儿都是我设计出来的? 你当我是女娲呢! “哼!你好自为之!” 南国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脑子里浮现出许多陈年往事来,顿时五味陈杂。 当年若不是他太过谨小慎微,许多人许多事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只是这天下无十全十美之事,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可后悔…… “老身也乏了,走吧。” 南老夫人欲言又止,面色古怪的离开了。 “恭送国公爷、恭送祖母!” 南瑾瑜懒洋洋行了个礼,困倦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赶人的意思,听者也无心再去追究。 整个清风苑便只剩下四姨娘母子三人还在,南瑾宸似乎还出在震惊中,一脸懵的立在原地。 “大少爷,该准备去点卯了。” 四姨娘柔声道,丝毫没发觉南瑾宸此刻的异常反应。 “姨娘提醒的是,瑾宸先走了。” 南瑾宸深深地看了南瑾瑜一眼,满腹狐疑的离开了。 “四姨娘请留步。” 南瑾瑜看了眼南锦汐,笑道:“小厨房里有些糖,锦汐随青衣去拿好吗?” “好呀好呀!大姐姐做的糖最好吃了!” 南锦汐笑嘻嘻应了,转身跟着青衣出去,偏房只剩下南瑾瑜和四姨娘,安静极了。 “大小姐可是有话要问妾身?” 四姨娘开门见山道,她一早便知晓她日后在这府中的处境会是这般艰难,可是她仍然舍不得将事实告诉瑾宸。 说她是出于私心也好,出于担忧也罢…… “南疆圣女进燕京了呢。” 南瑾瑜直言不讳道,就算四姨娘知道的不多,也比她这个门外汉懂得多,那个妖孽的蛊毒越发严重了,就算他自个儿只字不提,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妾身听说了……” 四姨娘颔首,瑾宸每每回府都会与她说上一会儿话,所以这些消息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南瑾瑜为何会提起。 “若非圣女一脉,为何能当选上圣女?” 南瑾瑜狐疑道,之前听四姨娘所言南疆圣女皆是代代相传,族中的圣女血脉只有一支,血脉不纯者都有可能被放逐,难道只是个玩笑不成? “若非圣女血脉自然不能当选圣女,这是白家历代的族规!” 四姨娘惊讶道,似乎有些理解南瑾瑜为何疑惑了。 “那圣女能解噬心蛊吗?” 南瑾瑜追问道,这些日子她的理智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导致没有多少情感释放,正如现在,她关心的依然是生死问题,无法全心全意付出感情和时间。 “这……未必。” 四姨娘摇头,白家从巫族分离已久,她知道的不过只是皮毛,就算圣女本人全心全力也未必能解开别人下的噬心蛊。 “若是圣女知晓下蛊的方式呢?” 南瑾瑜沉吟片刻,也在揣测落樱公主的来意和目的,毕竟萧琛那么想要她的命,她又是仗着什么敢有恃无恐的来呢? “那或许可以一试。” 四姨娘惊讶得瞪大了眼,面色喜忧参半。 她不清楚秦王与南疆巫族有何纠葛,但是她明白小小姐于秦王殿下而言意味着什么,噬心蛊一日不解,小小姐的安危便一日没有保障。 “如何试?” 南瑾瑜深吸了口气,与其睡觉都在担心自己会被百毒老头儿抓去炼药,不如想办法解决了这事儿,睁着眼睛睡觉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历代圣女皆会得到族中秘籍,代代相传从不懈怠。若是圣女真的知晓下蛊之人的顺序与手法,解蛊成功的把握应当也是非常大的,至于这法子,妾身便不得而知了……” 四姨娘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她自幼长在镇上,与几十年前长在族中的长辈不同,对于术法她只接触过些许皮毛,小姐好钻研,因而养了些小东西来玩耍,不想最终却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原来如此。” 尽管一早便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南瑾瑜依然免不了有些失落。 四姨娘领着南锦汐走了,人走院空。 清风苑的下人开始干活儿,都在议论早上发生的事儿,零星有人描述前院挨板子的南锦宁叫得有多凄惨。 南瑾瑜想了半天才拆开白家来信,潇洒的字再次出现在眼前。 上次看白督统的信时,南瑾瑜只顾着看内容了,没怎么注意这字体,这次一看,字如其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信的内容与之前大相径庭,唯独不同的是他提起了一些人,比如永宁侯府,比如秦王。 “小姐,有客人。” 绿梢笑盈盈的立在院门口,穿了身簇新的蜀锦夏裳,看起来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已经截然不同。 “什么客人?” 南瑾瑜收了信笺,抬头便瞧见院门口立着的天青色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曹操曹操到! “听闻南府出了些事儿,便顺路过来看看南姑娘。” 季凌风满面春风的走进院中,仿佛没看见南瑾瑜叹气的模样。 “世子的消息还真是快啊……” 南瑾瑜眨了下眼,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方形纵火犯定然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因为想见她这么无聊的理由。 “怎么?南姑娘不欢迎在下么?好歹前几日永宁街上也帮了姑娘一次啊!” 季凌风叹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南瑾瑜。 “孤男寡女毕竟不大好,不如……” 南瑾瑜正在想把这尊打神约哪儿去,忽然被季凌风的话打断了。 “不如去骑马?京西草场不错,如今正值盛夏,风景很美。” 季凌风笑着看她,一双眼睛干净又明朗,没有多余的解释,去偏偏让人看的心砰砰跳。 “啊?” 南瑾瑜有点懵,古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或者泛舟?雁归湖也还不错。” 季凌风看她皱眉,立刻抛出第二个选择。 “呃……” 南瑾瑜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拒绝他。 “要么香满楼?听说昨儿来了个新厨子,南姑娘似乎一直很喜欢光顾。” 季凌风叹了口气,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约个姑娘是如此困难的事情吧。 “好!”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将袖袋中的信笺收好,大大方方往外走。 关于那位神秘的落樱公主,她正愁从哪儿再多了解些关于她的秘密,萧琛那货没戏,他压根儿不想提及那段过往,告诉她已是不易,自己自然不能指望他再吐露什么。 永宁侯府的马车很宽敞,南瑾瑜坐在一侧,看着对面的人发呆。 这芳心纵火犯与南瑾宸的关系似乎不错,可是按理说他与萧琛应当没什么纠葛,为何会那般不对付? “南姑娘,请用茶。” 季凌风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主动沏茶打破了安静。 “多谢世子。” 南瑾瑜这才回神,端了茶水嗅了嗅,刚刚和进口中便听到对方开口。 “南姑娘无需客气,不知秦王与姑娘承诺过什么,但凡他能给你的,我也能;他不能给的,我也能。” 季凌风神态自若的说出这些话,连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那张仙气飘飘的脸笑意依旧,看得南瑾瑜险些内伤。 “噗!” 南姑娘一口茶喷出来,若不是她手快拿帕子捂住了,对面的人恐怕就要当场洗个澡了。 这什么劲爆的神经病表白方式啊? 一个只见过三回没怎么搭上过正经话的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跟你说咱俩结婚之后钱都归你管保证你过得舒坦是什么鬼哦? “慢点儿……” 季凌风赶紧给拍背,只是碍于两人的关系,轻飘飘的拍了两下便又坐回对面去了。 “世子您真会开玩笑啊,吓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半晌,南瑾瑜终于不咳嗽了,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白督统信里说啥来着? 永宁侯世子妃是个大坑,死也不能当!秦王是个妖孽,除非你想修炼成精,否则不做考量! 一刻钟前他以为白督统在搞笑拉近关系,现在她却觉得,便宜舅舅说的对! “南姑娘觉得我像是拿终身大事开玩笑的人?” 季凌风正色道,无论是语气还是衣着还是他的言行举止,看起来确实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认真得有些过了。 “不、不、不!世子说的很认真,问题出在臣女这儿。” 南瑾瑜尽量保持微笑,忍住想口吐芬芳的词汇,优雅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有何问题尽管说,只要你提的我都答应。” 季凌风不解道,母亲说过南姑娘的生母与她曾是十分要好的闺蜜,她打心眼儿里是喜欢南姑娘,决计不会有婆媳问题。 “唔,你答应不了。” 南瑾瑜摇头,露出八颗牙齿的甜美笑容,准备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且说说看。” 季凌风挑眉,也有些好奇什么是萧琛那个妖孽能答应他却不能的! “南瑾瑜所嫁之人终生不得纳妾,不得养外室,不得收通房。” 南瑾瑜眨了眨眼,尽量将自己表现得善妒又吓人。 家大业大的永宁侯府,怎么可能会为了个南瑾瑜便答应这等荒谬的要求? 别说永宁侯世子不答应了,连萧琛那个妖孽,也未必就能做得到! 第71章 醋意漫天 这次轮到季凌风愣住了,显然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哪个女子说过这般狂妄自大的话吧? “瞧,我说什么来着?”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很满意他的反应。 “只有这些么?” 季凌风回过神来,面色虽然惊讶却表现得十分得体,至少没有骤然变色转身就跑的意思。 “唔,这些还不够苛刻么?” 南瑾瑜端着下巴抿了口茶,多说无益。 亲,三观不合是过不了日子的啊!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呢? “秦王殿下他答应了?” 季凌风见她不想再说别的,忍不住追问道。 萧琛既知道了落樱公主活着的消息,便不可能将她放在第一位,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啊?这似乎不怎么关他的事儿吧?” 南瑾瑜笑得勉强,并不想与他套路自己的感情问题,毕竟他们又没有很熟,不过是见过几次点头之交罢了! “南姑娘能这般想,心态果然比我豁达。” 季凌风没想到她压根儿不想提萧琛的事儿,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毕竟以萧琛的心性决计不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事儿还真有些不好办了。 “哪里哪里,世子谬赞了。南瑾瑜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感情一事,只羡鸳鸯不羡仙。毕竟再好的姻缘,若是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多了,家就会变成个养殖场,看谁生的多生得好会装怂会卖惨,那样的日子真的不适合我。” 南瑾瑜笑道,轻描淡写的将她不屑的那些东西说出来。 越是不在乎便越能说的明明白白,反倒是萧琛,她也只是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或许会当自己在说笑吧。 “噗!” 季凌风忍不住笑喷,显然是她这惊世骇俗的比喻句逗得,不过仔细一品话糙理不糙,真实的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 “世子您悠着点儿笑!再就是臣女有功夫世子也是知道的,万一不小心看不下去那些莺莺燕燕,可能容易干出点儿杀人放火的坏事来!不好不好,为了个男人活成那样,图什么啊?” 南瑾瑜摇头叹息,季凌霄说的没错儿,她不适合做季家的当家主母,容易被逼成心理扭曲的变态! “你倒是看得很清。” 季凌风已经收住了笑意,果然是个口出惊人的丫头,不过许是因为她这性子,萧琛那妖孽才看上了她? “是呀是呀,看得清活得痛苦,傻乎乎的又容易死,所以臣女选择清醒而痛苦的活着。” 南瑾瑜笑道,心里正想这家伙要是被自己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将她半道儿扔下车咋办,不过看这样子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有半点儿生气的迹象。 “方才你说这些,秦王殿下绝不可能做到……” 季凌风看着她,刚才那副咱俩儿商量个事儿的狼外婆态度又来了。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么?” 南瑾瑜扶额,觉得有点搞不清季凌风的用意。 开诚布公的聊聊是好的,但是这动不动就带上别人,说的好像她非嫁不可似的又是怎么回事? “自是有关。” 季凌风颔首,马车忽然停下了下来。 “世子,到了。” 侍卫打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 季凌风当先下了马车,转身将手递给了准备往下跳的南瑾瑜,“南姑娘,慢点儿。” “谢谢。” 南瑾瑜神态自若搭了他的手,借力跳下马车,却不知远处有人正看着这边,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尽收眼底。 香满楼,天字号雅室。 “南姑娘喜欢吃什么?” 季凌风将菜谱递到桌前,一点儿也不着急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都行。” 南瑾瑜有些后悔没带青衣出来,这家伙一直笑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能迷惑别人的心智么? “世子,不若奴婢来点?” 绿梢老实巴交道,自家小姐许是不好意思才会推脱的。 南瑾瑜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丫头面对永宁侯世子这种芳心纵火犯着实没什么抵抗力,看她笑成两道弯月亮的星星眼就知道靠不住。 “有劳。” 季凌风点头,视线回到南瑾瑜身上,忽然道:“虽不知秦王殿下许诺了南姑娘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做不到。” “他没许诺过什么。” 南瑾瑜有点懵,见绿梢一心一意点菜,也不在避讳她听没听见,左不过是些有关感情的猜测罢了,整个燕京都在津津乐道。 “此话当真?” 季凌风露出几分惊喜之色,但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仙气飘飘。 “当真,骗你我是小狗。” 南瑾瑜觉得这人着实有意思,明明聊的是他们俩儿的事儿,怎么句句不离萧琛呢! 那妖孽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人对他忌惮至此么? “若是南姑娘这般说,约莫是因为落樱公主回京了,秦王殿下曾经……与落樱公主是有婚约的。” 季凌风不再拐弯抹角,语气似乎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几年前自己还年少争不过萧琛,这一次他定不会再犯蠢了。 “他与落樱公主有婚约吗?” 南瑾瑜挑了下眉,这么劲爆的爆料吗?她都不用套话的? “原本太后是要给他们指婚的,但是那阵儿燕京突然出了许多事儿,秦王殿下临时出征,还未归来先贵妃娘娘便病逝了,而后落樱公主被叛变的部族挟持,秦王殿下作为人质独自去了……” 季凌风陷入回忆中,直至今日他也未曾想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也不明白萧琛竟然在山涧中将受了重伤的她抛下,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么一听还觉得挺复杂的。” 南瑾瑜沉吟片刻,视线停留在季凌风略带哀愁的脸上,忽然笑了下,道:“你喜欢她吧?” “啊?谁?” 季凌风有点懵,猛地被她这么一问竟然会觉得心虚。 “自然是落樱公主啊,不然还能是秦王殿下么?” 南瑾瑜挑眉,露出个坏坏的笑。 既然直至今日还这般燕京意难忘的,怎么突然又跑来求娶别人了?这芳心纵火犯的脑回路还真是不同于常人啊! “咳!” 季凌风显然被她的话呛到了,面色古怪却带着几分决然道:“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如今落樱公主或者回来了,他们自然还是会走到一起,就算他负了她,她心里也只有他。” “……” 南瑾瑜张了张嘴,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凌风,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世子,你没事儿吧?” 这脑子怕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这叫啥来着? 用前世的流行语描述他这种行为叫自我感动类型的选手! 你对别人燕京意难忘呢,就来霍霍我了,想过我的感受么? “我没事,正是因为南姑娘定然会介意这件事,我才现在将它说出来,毕竟比起江阳郡王,我或许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要的我都能给你,至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季凌风似乎下定了决心,将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落樱姐姐不肯见自己,便是为了秦王殿下吧。 既如此,他便不能看着南姑娘飞蛾扑火,不管是为了落樱姐姐,还是为了他自己,抑或是为了永宁侯府,娶她都是最适合的选择,她想要的也不难做到,无非是夫妻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努力……不纳妾么?” 南瑾瑜彻底懵了,这特么什么沙雕思路啊! 瞧着怪聪明的一个人,处理感情的问题这路数这手法简直就像个看爱情攻略的菜鸟小学生! “是!” 季凌风定定的看着她,他们看起来十分登对,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瞧着顺眼便可以了,他本来也不是个重色之人,有无侍妾并不打紧,至于别人的风言风语,他从来也没在意过。 “我要你努力个毛线啊!” 南瑾瑜忽然怒了,特么的一个个当她是啥? 贴着西南军权归属标签的陪嫁么?他这么做只会显得比江阳郡王还渣好么? 江阳郡王好歹看上的是她的脸,这芳心纵火犯竟然觉得她可怜没人要勉强娶她回去镇个宅? 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毛线……是何意?” 季凌风感觉到她好像生气了,可是那张素白的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便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从瑾宸与他描述的事情看,她待在南府的日子十分艰难,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嫁,只怕陛下也会给她随便指一门婚事,他给出的的确是最适合的选择,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心…… “呼!呼!呼!呼!” 南瑾瑜用力深呼吸几口,强行将动手打人的想法压回去心底,一脸无奈的看着季凌风,却发现对方关切又懵懂的眼神,险些笑哭。 这家伙约莫真是这么想的吧,觉得她要被萧琛那个妖孽抛弃了,所以乐善好施给她个好归宿,想想……似乎也挺善良的!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姻缘,更不是她莫名其妙将自己卖了的理由! “我不答应,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半晌,南瑾瑜才缓缓道,半点儿都不带迟疑的坚决的拒绝了季凌风的提议。 “为何……” 季凌风似乎没想到她拒绝得这般坚决,毕竟欺骗感情才是最可恶的,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这个嘛,三言两语说不太清楚,不过江阳郡王臣女定不会嫁的,世子无需操心。” 南瑾瑜保持微笑道,至于萧琛那个妖孽,反正他蛊毒一日不解,他俩儿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她又有什么好操心的? “南姑娘果然还是愿意相信秦王殿下?” 季凌风十分不解,按理说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纠葛,就算是有,性命攸关的事儿也不是能这般容易便能从容不迫的。 “不是我愿意相信他,而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南瑾瑜面露遗憾,说得心不在焉的。 原本她是想问问关于当年落樱公主和萧琛之间的事情,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他知道的或许还不如自己知道的多呢! 这天儿聊的虽然不愉快,但是饭吃的还不错,香满楼新来厨子的确有两把刷子。 “多谢世子相邀,臣女自行去店里,告辞。” 南瑾瑜行了礼,领着绿梢离开了。 对街阁楼。 “打听到了么?” 微光照射下的厚重纱幔下,满面斑驳的女子缓缓开了口。 “回圣女,打听到了。” 婢女恭敬道,俨然是换了汉服的飞烟。 白樱猛地回头,阳光照在她半张鬼面上,正午的天儿忽然显得异常阴霾“说!” “圣女料事如神,被您拒了之后永宁侯世子果然去找南瑾瑜了,与她商谈婚事。” 飞烟腿一抖,越发显得乖巧起来。 “果然……他永远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呢!” 白纱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紧接着便成了怨毒和冷漠,“没关系,反正她迟早都是要死的。” “圣女所言极是!只、只不过……” 飞烟迟疑片刻,不敢将结果说出来,毕竟圣女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若是惹了她不高兴,这个月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只不过什么?说!” 面纱后那双阴鹜的眼睛像一条毒蛇,死死的盯着猎物般看向她。 “南瑾瑜拒绝了永宁侯世子,她说她相信自己。” 飞烟后退了几步,生怕像前一个侍女那样死状凄惨。 “拒绝了……” 白樱难以置信的瞥了眼窗外,恰好看到离开的南瑾瑜,笑靥如花。 南瑾瑜领着绿梢转进后街,还未到店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姑娘,主子在车里。” 青衣垂着眼道,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模样,着实有些囧。 夜白过来府中传话,恰好撞见了姑娘出门去,然后主子便知道了这事儿,这会儿心情似乎很不好…… “哦,你让他等会儿,我把东西送进店里,交待几句话再回来。” 南瑾瑜点点头,一蹦一跳的越过马车,走了。 青衣和夜白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震惊。 本就低气压的巷子,忽然更冷了几分,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黑檀木马车外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寒气逼人。 一炷香后。 南瑾瑜再次蹦跶着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篮子,看起来心情似乎好的不得了。 “姑娘这是……” 青衣刚想提醒她几句,忽然被夜白捂住了嘴,南瑾瑜冲她笑了下,上了马车。 “唔!你干吗?” 青衣一把拉开夜白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明所以道。 “嘘!” 夜白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她谨言慎行。 马车里,南瑾瑜闲适的坐在一角,睨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萧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不瞎。” 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那张美得过分的脸却纹丝不动,似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 南瑾瑜抿唇,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妖孽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啊? 总不会是被季凌风说中,他对那个什么落樱公主还念念不忘,所以有些后悔之前一时冲动答应了自己那些鬼话么? 这么点儿背的么? “他与你说了什么?” 萧琛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心虚了,心情自然更差了,语气也很恶劣。 “没什么。” 南瑾瑜撇嘴,偏着脑袋看着他。 这家伙的性子真是够够的,派人跟踪自己就算了,还这般理直气壮的查岗?出门报备回家审问,她是他家养的宠物么? “你不说我便查不到?” 萧琛睨她一眼,忽然觉得他对这只野狐狸太过纵容了,总是放着她在外面瞎跑,才会招惹上那些烦人的东西! “……” 南瑾瑜张了张嘴,怕自己一开口就气炸了,这妖孽简直不可理喻好吗? “还是你觉得他是永宁侯世子,本殿便不敢将他如何么?” 萧琛见她不吭声,心里也发气得紧,季凌风那个死小子三心二意根本就不是为了她,她就这么蠢么看不出那些个豺狼的狼子野心? “殿下这不是知道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南瑾瑜被他这二五八万的态度气笑了,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一下,无所谓道。 敢情这家伙觉得自己是他的私人物品么?去哪儿见谁做什么都要经过他同意才行? 他们俩儿这假夫妻真合作的关系到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要真嫁了他,这货不得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圈养起来? “我想听你自己说。” 萧琛磨牙,若是旁的人敢这般与他说话,只怕早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偏偏这只野狐狸,爪子又利脾气又坏,睚眦必报的脾性,若是将她惹毛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跑了。 “我方才是想说的,可是现在不想了!” 南瑾瑜冲他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哪儿哪儿气都不顺了。 无论是永宁侯世子还是江阳郡王,都提醒过她萧琛这家伙不可托付终身,她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只打算与他保持纯洁的合作关系,只是这家伙心里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郁闷往往只在一瞬间,哪怕上一刻她还在开心的为他准备礼物,现在却觉得自己的处境尤为讽刺。 第72章 算无遗策 自打认识以来,萧琛与南瑾瑜真正说话的时候便不多,算起来都没怎么正经聊过几句,更别提谈心了。 “最后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萧琛睨着她,强压着心底的怒意,不明所以道。 白督统一再出尔反尔,沈家虎视眈眈,永宁侯府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以至于宫里头那位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明,恨不能将一切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上,好平衡如今动荡不安的朝局。 南瑾瑜咬了下唇,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好一会儿忽然道:“殿下你该不会是醋了吧?” “……” 冷冰冰的脸忽然闪过一丝错愕,猩红的唇微微抿,假装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唔,你不说话那便是了!” 南瑾瑜挑眉,一副好奇心严重的样子,往他跟前凑了凑,素白的脸仰着看他,知道扫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才露出个满意的笑。 “你作死么?” 萧琛磨牙,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拎开,整个人瞬间结了一层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他的手脸。 “生气啦?” 南瑾瑜眨眨眼,乖巧的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偏着脑袋看他。 燕京第一美人就是生得逆天啊,连生气的时候都美得惨剧人寰! “哼!” 萧琛转开眼不看她,早知道知这个死丫头明知故犯,他便不来了,由着她蹦跶去吧! “还是说……” 南瑾瑜迟疑了几秒,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抬手抓住了萧琛的手腕,几乎不用内息便能感觉到他四处乱窜的真气,以及血液中蠢蠢欲动的噬心蛊。 “你不是大夫,别瞎猜。” 银色衣袖一甩,萧琛收回了手腕,看着像是因为生气才不搭理她,但其实是因为他自个儿觉得心慌。 “我是不是大夫不打紧,但是我不瞎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方才开玩笑的神色渐渐消失了。 前些日子便是因为蛊毒发作他才没有去找自己,直到长街那日误会解开,他如今这瞧着过度的反应,皆是因为噬心蛊的副作用,或者不如说是因为她? “你又看出来什么了?眼见未必为实。” 萧琛睨她一眼,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依旧好不到哪儿去。 “没没没,我傻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南瑾瑜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做了件不厚道的事儿,便不忍心直接戳穿他。 “无论季凌风找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他与白樱关系匪浅。” 萧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便找了个大麻烦,偏偏这个麻烦如今越来越不听话,说不定那日就将他气死了。 “看出来了,怪可怜的。” 南瑾瑜点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三年前永宁侯世子才十五岁,在十八岁的落樱公主眼里只是个小屁孩儿吧,只是明明这般痴情的少年,为何长到今日便这般缺心眼了呢? 真是可惜啊! “你可怜他?”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丫头的理解能力可能有些问题。 “啊?不是!我是说永宁侯世子瞧着挺聪明的样子,为何遇上这落樱公主,智商就瞬间二百五了呢?俗称的脑残粉只怕也就是这样而已吧!” 南瑾瑜叹息道,反正那脑回路大概是没救了,就是不知道当年的萧琛有没有中过毒了。 “你与他出去便是想知道这些?” 萧琛扶额,十分想打开她的脑袋瞧瞧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说话做事都这般任性妄为。 “不然呢?光天化日朗廊乾坤我与他出去酒楼谈情说爱么?你当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脑子有问题?” 南瑾瑜无奈道,替自己倒了杯茶,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感情的事清者自清,两个人相处靠的是信任,如若他连这一点起码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那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将来,她会被逼得喘不过气,他只怕也会抓狂发疯吧。 “……” 萧琛被她直截了当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就是莫名很生气,甚至一度想将季家小子杀了灭口算了! “主子,到了。” 夜白见里头似乎没有继续掐架的意思,终于在转了四五个圈之后,将马车停在了沈家别院的大门外。 萧琛当先下了马车,见她还在发呆,抬手打起帘子,“下车。” “哦!”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有必要与他多相处相处,省得日后被人拿捏在手里做个洋娃娃,根本没心思去想他带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沈家别院位于燕京西郊,因为靠山,风景宜人。 “秦王殿下里面请。” 几个穿着扎染服饰的迎上来,恭敬的将来人往里引。 南瑾瑜四处张望回神,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不在城里了,数百个银铃铛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提醒着她这是什么地方。 沿着别院的回廊往里走,绕过几处美丽的观景园,入眼便是一座湖心小筑。 “殿下,我们来这儿作什么?” “做客。”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越发堵得慌了。 大清早的她自个儿跑出去与季凌风见面吃饭,他反而去哪儿都惦记着将她带上,以免生出什么误会来,他俩儿是不是搞反了? “哦……” 南瑾瑜噘嘴,心想你见个初恋干嘛带上我呢?因为我长得可以镇宅么,还是说专门带来气死前任? “你就不问问……” “落樱见过琛哥哥!” 萧琛低头准备与她理论几句,忽然被人打断。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便见白纱飘飘的身影赤脚走在暖玉的石阶上,像误入凡间的出尘仙子。 “圣女无需多礼。” 萧琛没抬眼,视线还停留在南瑾瑜身上,道:“这位是南疆圣女,你们见过面儿的。” “当日不知是圣女,多有得罪了。” 南瑾瑜弯了下唇,眉眼不动的看着对方。 这圣女的衣裳虽是白纱,但却是精致的天蚕丝所织成,低调华丽的光泽柔和幻彩,银铃缀满了裙摆,衬得那双若隐若现的玉足越发神秘勾人,再说妆发眉眼,无一处不透着讲究。 比起自己的素面朝天,这圣女精致得令人咋舌! “南妹妹多虑了,那一日永宁街上若不是妹妹出手,只怕那个孩子便要成了无辜亡魂,白樱再此替那个孩子谢谢你才是。” 话音未落圣女便施施然行了一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圣女的性子是个洒脱的。 “圣女过誉了,那日若不是永宁侯世子出手,瑾瑜也救不下那孩子,圣女若要谢,当去谢永宁侯世子才是。”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的笑,用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故意恶心她。 既然能让萧琛忌惮至此,便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小白花,少跟她玩儿心机耍手段…… “听南姑娘这话的意思,似乎与永宁侯世子很熟?” 白樱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诺大的湖心小筑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入眼之处只有一张案几一张软塌,看得人浮想联翩。 “不、一点儿也不熟,男女授受不亲啊,怎么可能熟呢?”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眼神始终停留在落樱公主的脸上打转。 美则美矣,妆容却厚得失去了几分本真,她明明只需薄施粉黛便能惊艳四座,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是么,那日见永宁侯世子抱着南姑娘,还以为他心仪于你,觉得郎才女貌甚是登对……” 白樱转身燃了香,宽大的案几前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盅和罐子,还有许多贵重药材,似乎对南瑾瑜这个不速之客不甚在意。 “呵呵!圣女似乎对永宁侯世子的事儿十分关心,不若改日自己亲口问问他?说不定会有惊喜。” 南瑾瑜漫不经心道,瞧她这架势是打算对这妖孽干点儿什么? 白樱闻言身体忽然一僵,觉得南瑾瑜此言实在明目张胆的宣战,于是往榻上一靠,冲萧琛招了招手。 “琛哥哥先过来坐吧,这药虽算不得最好,但是控制毒蛊发作却是极有用的。” “……” 南瑾瑜觉得自己好像踩雷了,不知道萧琛这家伙带她来的用意是什么。 毕竟人家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曾经还有过婚约,先贵妃之死若是查清了原委,约莫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丫头,看药。” 萧琛眉眼不动,拍了拍南瑾瑜的脑袋,瞧她那表情便不难猜想这只野狐狸八成又想歪了。 南瑾瑜忍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冲动,笑得乖巧又矜持,道:“是。” “原来南姑娘还懂药理。” 白樱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保持着笑意,任由南瑾瑜将桌上的罐子都翻了个遍。 “略懂一二。” 南瑾瑜顺嘴答道,看药罐子的神色却十分谨慎。 无论这位落樱公主是什么身份来历如何做上南疆圣女的位置,她都得万分谨慎,若是让她在萧琛的药里动了手脚,那危及的终究是自己的小命! “只是略懂么?” 白樱脸上的神色僵住,不解的看向萧琛,却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副冷清的模样,与从前她认识的萧琛大不相同了。 “对啊,略懂略懂。” 南瑾瑜点头,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这妖孽信任自己,自己便能当得起他的信任,而这位落樱公主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看出什么来了?” 白樱眸光流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萧琛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竟然由着一个黄毛小丫头随便折腾。想来约莫是因为这些年受的折磨太过了,所以忍不住找个乖巧些的放在身边,闲来无事消遣着玩儿么? “没什么。” 南瑾瑜如实道,心里有些犯嘀咕。 她不是很懂蛊术一行的门道,但是这几些日子她也问过四姨娘几回。 噬心蛊不同于别的蛊毒,血蛊的共性皆是以生血为食,宿主衰竭蛊虫便也死了,是以虽然折磨人,但是在找到新的宿主之前,蛊虫不会轻易地杀死宿主。 这落樱公主若是想动手脚,便不可能将这抑制蛊毒的药拿出来,反之,她既然拿出来了,必定假不了! “没什么是何意?” 白樱愣了下,不明白她这算什么回答? “意思是这药没问题,药效对症,药材上佳,制作耗费时日心血甚多。” 南瑾瑜放下手中的东西,打了个哈欠站回到一旁。 这榻一共就只能容下两人,她还不至于不识趣到去跟他们挤在一块儿,那样多难看啊! “想不到南姑娘的略懂,居然也能说得这般准确。琛哥哥若是不放心落樱,那不如让南姑娘替你试试看,真假一试便知。” 白樱笑得有些古怪,似乎似有所指。 “我试药?是药三分毒!” 南瑾瑜一脸你当我是白痴的神色瞧着白樱,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虽如此,不过南姑娘的血却是解蛊的关键,这些药你服了比琛哥哥服了的效果好上百倍,当然,此事如何定夺还是你们自己决定,落樱不过是给个中肯的建议。” 白樱慢悠悠叹了口气,语气透出几分怨念来。 “……” 南瑾瑜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旧情人千里送解药情深义重,她这新宠物却推三阻四不肯帮忙? 咳咳!这么一比较自己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呢! “你要的东西,本殿不保证是否能如你所愿。” 萧琛勾了下唇角,丝毫不在意白樱说的那些话,也不在意南瑾瑜是何反应。 “落樱明白,既然想赌上一赌,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白樱见南瑾瑜无动于衷,满意的笑了。 这般胆小自私的人,琛哥哥自是看不上的,不管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只要她一心改过,便还是来得及的,琛哥哥向来宠她……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萧琛没再说话,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竭力想将自己装作不存在的南瑾瑜身上。 “哦,好。” 南瑾瑜瞥了眼案几,便见夜白不知道何时已经进来将药都打包好了,忍不住惊叹他身边侍卫的执行力。 白樱瞧着那个银色身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再看他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不觉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中。 曾几何时,那个位置是她的,然而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选择回到从前,只能将深陷泥沼的自己先拉出来,其余的……慢慢再谋算! “啧啧啧!” 一阵香风扑面,七彩的身影踩着莲叶飘来,嘲讽的声音毫不掩饰。 “郡王是否太闲了呢?落樱约旧人见面也能惊动您老人家大驾?” 白樱冷着脸,方才还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经寸寸皴裂开来,像被腐蚀后的蛋壳,光鲜的表皮剥落露出可怖的疤痕。 “你的旧人不也是带着新人来的么?本郡王若说我是来看那个丫头的呢?你信是不信?” 江阳郡王往榻上一躺,捏起一颗葡萄扔进口中。 萧琛那妖孽果然藏得够深,明明想杀她很久了却依旧能这般闲适从容的来谈判,甚至还带了那丫头来膈应人! “郡王莫不是也看上那丫头了?除了生得狐媚些,本圣女倒是瞧不出她有什么好!” 白樱将面纱戴好,掩住因为反噬开始变化的脸,一双眸子闪着怨毒的幽光。 永宁侯世子那般高岭之花的人都能被她迷惑,可见这丫头定是个修炼成精的狐狸,不想连江阳郡王都对她另眼相看…… “你这是因为妒忌才不肯承认的呀!” 江阳郡王轻笑,拿起一味药材放到鼻尖嗅了嗅,“北境雪莲你用了这许多,便是为了替萧琛解毒么?看不出来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也会觉得后悔。” “解毒?郡王,噬心蛊根本无解。” 白樱笑意浓了几分,从袖袋中取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枚猩红的丹药。 “这是什么?” 江阳郡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见她将那枚丹药吃进了嘴里。 “芙蓉丹。” 白樱笑道,脸上的可怖面容正一点点消失,恢复成了先前的完美无瑕,仿佛那半张鬼脸只是昙花一现的可怕梦境,并不真切。 马车上,南瑾瑜正杵着下巴走神。 小朋友的脑子里现在有许多大大的问号,她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却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你是否有话想问?” 萧琛见她纠结得开始薅头发,忍不住将她的爪子拍掉,顺手理顺了她的鬓发。 “有是有……” 南瑾瑜诚恳道,他们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么?为何又结盟了呢? 瞧着那落樱公主的深情模样,她险些要以为自己被小三儿对着正室应该主动退下了! “不好奇么?” 萧琛揉了下眉心,头一回觉得自个儿高估了她的智商。 “殿下与落樱公主做了什么交易么?” 南瑾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最困扰她,万一人家要以身相许啥的,她也好赶紧靠边儿让位,没得将自己折进去。 “她想拿解药换自由,还有……” 萧琛见她一脸困惑,故意卖关子道。 第73章 生辰礼物 南瑾瑜微微挑眉,还有想做秦王妃么? 想归想,她可没胆子说出来,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经不起折腾,更别说这惊天大雷了…… “还有什么?” “她想做永宁侯世子妃。”萧琛见她装得漠不关心却又竭力掩饰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这只野狐狸也会怕么?他还以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 “咳咳!” 南瑾瑜忽然被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怎么?瞧你的样子是不爽有些失望呢?” 冰凉的声音忽然靠近几分,想到永宁侯府横插一脚的事情,心里十分不爽。 “不不不!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南瑾瑜连忙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个长短。 瞧着这落樱公主与季凌风也算是一对佳人,可为何偏偏表现得这般别扭呢? 感情的事情果然是一门玄学啊! 马车晃晃悠悠,从西郊回到了闹市区。南瑾瑜还没来得及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给萧琛,马车就停下了。 熟悉的低矮小院和荒草丛生的破败房顶,郝然是百毒先生的住处。 “他不会又毒死我吧?” 南瑾瑜撇嘴,不动声色的往萧琛身后缩了缩。 “不会。”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紧张得攥住了衣摆,伸手将人拉近几分,“上回的事儿再也不会发生了,别怕。” “哦!” 南瑾瑜有些诧异他忽然就牵手的举动,倒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宽大的手掌透心凉,完全可以当移动的空调使。 破草房还是那间破草房,不过里面却整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与外面的破败外观简直判若两屋。 “这是装修过房子了么?” 南瑾瑜四处张望,却发觉里面没什么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那口炖药的大锅,其余的东西皆换成了崭新的,瞧着倒像是个人住的样子了。 “翻新屋子多费事儿啊,只是换了些新家具。” 女子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紧接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走了出来,看模样也就三十来岁,一颦一笑从头到脚都精致得令人咋舌。 “比之前倒是顺眼多了。” 南瑾瑜诧异的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知道这妇人是百毒书生的什么人,瞧这模样约莫是女儿? “换了家具也就是将就能住人,”妇人走到面前,端正的朝萧琛行了个礼,“见过殿下,百老头年纪大了,做错了事还请殿下看在他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他一回。” “毒娘子这话你当问她才是?毕竟被绑的又不是本殿。” 萧琛瞥了南瑾瑜一眼,意有所指道。 百毒老头儿约莫是觉得丢人才不肯出来的吧?哪里是因为什么余毒未清! “啊?我吗?” 南瑾瑜有点懵,以为这事儿上次自个儿给百毒老头下了毒之后就算揭过去了,不想今日还有这么一出。 “毒娘子见过姑娘,姑娘宅心仁厚便饶了百老头这一回吧,他日后定然尽心尽力不敢再造次。” 妇人脸上闪过几分诧异,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便转向南瑾瑜,道歉的话听着倒是诚恳。 “好说好说!毕竟我也给他下毒了……” 南瑾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却对这妇人充满了好奇,她叫百毒先生做百老头,莫不是他媳妇儿? “说起这事儿,敢问姑娘给他下得何种毒,竟然能让人在一息之间便失去知觉,时候竟然查验不出半点问题……” 毒娘子凑近几分,一双眼睛泛着精光。 “提纯过的麻药而已,只是剂量有些大。” 南瑾瑜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再看萧琛神色自如,心下倒是放松了几分。 “多大?” 毒娘子面露错愕,拉着南瑾瑜的手便将人领进了内室,指着一整面墙的架子道:“这些是我们试过的药,没有一个能达到你的效果。” “嗯,那是自然。” 南瑾瑜抿唇,古时候的制药手法和技术局限比较大,其中一点便是只注重配方没办法提纯,她利用了几种药的熔点高温提纯的东西,自然是比他们的效果要厉害。 “你都没瞧瞧这些药……” 毒娘子似乎有些受打击,毕竟百毒老头那个死要面子的脾性她是知道的,若非实在是没法子,决计不可能传信让她过来! 这丫头果然不简单呐! “不用瞧,配方没问题,我的配方不如你们的好,但是我的药比你们纯度更高。” 南瑾瑜随手取了一瓶紫玉瓶装的药,与她那日从百毒老头怀里挑出来最厉害的毒药一致,打开闻了闻。 “纯度么?” 毒娘子瞪大了眼,见南瑾瑜闻过药之后便开始喃喃自语,没一会儿,架子上的瓶子便少了十个,一溜儿水儿的放在桌上,被她倒进了一个药盅里。 “大概是这样的效果。” 南瑾瑜指了指药盅里满满的药丸,简明扼要道:“你需要将这些药里的有效成分提纯出来,然后找一个载体,保证短期内不变质,就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原来如此……” 不等毒娘子惊叹,南瑾瑜已经将冷水倒进了药盅,捣碎原本的药丸,紧接着放了些寻常的还原剂进去。 有的东西本就剧毒,所以只要量够大便能直接起效,无需那么繁多的配方和花样。 死法不同而已,不都是个死么? 夜白已经将从沈家别院带回来的药瓶摆放整齐,半晌才见内室的帘子微动,一个人影在帘子后晃来晃去,就是不见出来。 “怎么?百毒先生这是被毒傻了么?” 萧琛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办正事。 “殿下以前不是这般爱开玩笑的人呐!” 尴尬的咳嗽声传出来,百毒老头慢悠悠从帘子后出现,眼神却一直在瞟着药房那头,竖着耳朵听得十分仔细。 “南疆圣女给的解药,试药吧。” 萧琛瞥了眼里屋开始忙活的南瑾瑜,心底的疑虑更深了。 根据消息南瑾瑜在朱家之时性子软弱善良,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读书,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对医术一窍不通…… 若不是重新遣人查过之后依旧得出同样的结果,他几乎要以为手下影子玩忽职守不好好干活了! “白樱么?她给的东西殿下也敢试?” 百毒先生立刻吹胡子瞪眼,面色难看至极。 那个蛇蝎女子当年便害得先贵妃娘娘惨遭设计身死,如今竟然还有脸拿这等小恩小惠来继续利用殿下么? “所以本殿让你试试。” 萧琛挑了下眉,不置可否道。 他自然明白落樱不会拿真的解药出来,但是糊弄他总得有些可信的东西在里面,否则她便是真的想自掘坟墓了…… “好。” 百毒先生不再多言,戴上羊肠手套开始试药,用谨小慎微来形容他的动作也丝毫不为过。 等南瑾瑜再从药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毒娘子的脸因为过度兴奋竟然生出了许多褶子,看模样又老了十岁。 “你的脸……” “噢!不打紧,这换颜术效果本就持久不了,再加上说笑太多这脸便崩了,好歹能维持大半日的,不会太丑。” 毒娘子摸了摸眼角的鱼尾纹,不甚在意道。 都是七十多高龄的老太婆老头子了,谁也不嫌弃谁,有什么好在意容貌的? “呃……”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眼,这声音似乎也随之改变了不少,方才还是三十多岁,现在怎么像是五十多岁了? “丫头你这般惊讶,定没猜到他们的关系吧?” 萧琛忍俊不禁,瞧她这幅呆萌的反应着实可爱得紧,早知道就不带出来了。 “父、父女……”南瑾瑜边说边观察旁边人的神色,最后话锋一转道:“不!不对,应该是师徒!”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琛笑得前仰后合,与平日那个寡言少语的清冷性子截然不同,似乎她的每个小动作都能让他开心不已。 “哼!” 百毒先生原本就黑的脸变得铁青,气得不说话了。 倒是毒娘子乐成了一朵花,道:“姑娘真是会说话,老身今年七十了,是这老头子的结发妻。” “……” 这回轮到南瑾瑜长大了嘴,实力演绎一出目瞪狗呆给大伙儿,半晌才手动合上自己的下巴以免脱臼。 “是真的。” 萧琛以为她不相信,还稍微解释了一下,伸手将她拉到面前,从头到脚仔细瞧了瞧。 “你干嘛……” 南瑾瑜回过神来,发觉他在打量自己,那眼神简直就像x光扫描仪,生怕漏掉点儿什么,看得她后背发凉。 “无事。” 萧琛收了视线,欲言又止道。 这个南瑾瑜着实不像那个南瑾瑜,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一开始他遇到的便是她,她自然是南瑾瑜。 “殿下,这药……没问题。” 百毒先生试完药,将几瓶药以及方子归置好,神色却十分凝重。 要固然是好药,可是这解蛊的法子却是殿下所不认同的,别说一开始殿下便没打算拿她入药,如今两人有了这样的纠葛,便更加不可能了…… “我说啥来着,药是好药吧。” 南瑾瑜点头,百毒先生的神色印证了她的猜想。 四姨娘与她提起过,传闻解噬心蛊的法子只有一种,极为凶险且十分残忍。简单来说便是拿下蛊之人的生骨血入药,将人养成药人,于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将噬心蛊引到下蛊人身上去,再辅以圣女嫡系的血清除余毒。 且不说成功与否,她两样都占只会死的更快,搞不好两个人都折了小命,依旧搞不定这噬心蛊。 “然后呢?” 萧琛挑了下眉,不知道该感叹她的内心强大还是没心没肺。 “法子凶险异常,成功率极低,且会出人命。” 不等百毒先生说出口,南瑾瑜已经替他说了。 落樱公主强调这药是她服的时候她便已经怀疑了,如今看百毒先生的神色后只是更加确定而已。 这个世界好艰难,她想回前世…… “你都知道?” 百毒先生诧异道,再想想之前她将自己放倒的事儿,心底不由得多了些遗憾,是个用毒的好苗子,可惜注定短命。 殿下的性子他们都很清楚,可若是南姑娘真心为殿下好,甘愿牺牲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我猜的,刚刚确认而已。” 南瑾瑜撇嘴,不知道这老头想干什么。 探讨技术性问题她可以,别的她便不行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萧琛忽然站起来,不等南瑾瑜继续和百毒先生沟通,拽着人便往门外走,仿佛身后有鬼追似的。 “哎哎哎!你慢点儿走啊!” 南瑾瑜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心底忍不住吐槽。 这待遇还不如个宠物呢,宠物好歹不需要自己走! 毒娘子和百毒先生对视一眼,目送马车离开了。 夕阳西下,马车上的南瑾瑜饿的头晕眼花。 午饭时被季凌风那个芳心纵火犯气得本就吃的不多,再加上折腾了大半日,她这会儿已经有点低血糖了。 “没让你留下很失望?” 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萧琛以为她还在惦记解药的事儿,于是开口道。 “殿下,我这是饿的。” 南瑾瑜眨巴着眼看他,想到自己先前要给他的礼物,这才去翻盒子。 “回店里取吃的来,你是怕本殿会饿死你么?” 萧琛失笑,视线触及她手中的盒子,忽然一怔。 璀璨夺目的光泽在夕阳的余晖中刺得眸子几乎睁不开,再加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美得教人挪不开眼。 “漂亮的吧?” 南瑾瑜得意道,将手中的盒子合上,递到他面前,“生辰快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反正你也不缺,想来想去就请人做了这个。” “本殿生辰不是今日。” 萧琛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接过了盒子。 朴素的黑檀木盒上没有任何花纹,再次打开,里面是一个星光闪耀的发冠,只是这材质瞧着不是金银,就连上面的宝石也没见过。 “我知道啊!是明日,可是明日朝中有大事,圣女觐见边将述职新妃册封,等宫宴结束不知要到几时了,届时万一我再找不见你,岂不是耽误了?” 南瑾瑜说的一本正经,完全忽略了她此刻紧张的神色。 钻石什么的,反正这个时代是没有的,他自然也会知道其中的寓意。 她那个便宜舅舅给她寄来了许多稀奇物事,其中便有一大盒闪瞎眼的钻石,想来想去,她就做了这个东西,毕竟人家之前送过她金玉与南湖珍珠,直接还银子吧又显得太俗气…… “耽误什么?” 萧琛看着她,将盒子合上放到一旁,面色显出几分古怪来。 “耽误……送礼物啊!” 南瑾瑜眨了眨眼,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只要就事论事道。 “本殿早些年在西北边境,做过一段时日的镇抚使,恰逢边市开放,认识了许多波斯商人。” 萧琛勾了下唇角,视线瞟了眼旁边的盒子,话里有话。 “噢!所以殿下吃过的琉璃糖,也是那时候得的吧?难怪青衣说燕京没有呢!” 南瑾瑜摸摸鼻子,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 “不仅如此,这东西,我也见过。” 萧琛指了指盒子,玉白的指尖微动,将里面的发冠取出来,闪耀若目得教人挪不开眼。 “咳!殿下见过这个呀?臣女还以为这是个稀罕物呢!” 南瑾瑜不淡定了,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送这个东西,伸手想将东西抢回来。 “诶?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萧琛挑眉,手掌心微动,发冠便到了另一只手上,避开南瑾瑜飞扑过来的爪子,将人带进了怀里。 “我后悔了不行吗?你还我!我改明儿送你个别的东西!” 南瑾瑜挣扎着去拿,却总是在距离发冠最后一厘米失败。 折腾了半天,东西始终在萧琛左右手换来换去,而她像只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挠痒痒般闹了半晌。 “不行!工匠用金刚钻作精细活儿,可是波斯商人却有另一个称呼,你既然送了又哪里能收回去?” 萧琛反手将发冠收进盒中,反手将人扣住了。 “波斯商人这么牛的么?他们叫什么呀……” 南瑾瑜有点懵,她问过许多人确定这时代没有钻石这玩意儿的时候,才胆大妄为拿来做饰品的,想着就算不能作为货币流通不值钱,也算是个稀罕的摆件儿! “情人石。” 低笑声从身后传来,听得南瑾瑜脑子翁的一声,当即就炸了。 她这是精挑细选的送了个什么玩意儿出去啊! 瞧这妖孽的模样,至少能拿这事儿笑话她三年?不对!他这不是在笑话她,他这是……以为自己对他爱慕已久表白来了吧? “那、那什么,关于这东西,我可以解释的。”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觉得此刻在这妖孽怀里的自己弱小无助又瑟瑟发抖。 “嗯?” 萧琛偏头看她,见她一脸复杂又发懵的样子,挑了下眉。 “就是、就是单纯觉得好看……” 南瑾瑜叹了口气,好像自己的小命比实话更重要。 第74章 万劫不复 算了吧,栽在这妖孽手里了,手动保命比较重要…… 南瑾瑜讪笑,最终还是将实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错,难得收一件瞧着就不寻常的礼。” 萧琛将发冠收回盒中,心情似乎转晴了,就连说话的懒散语调都带了几分笑意。 “是……不寻常啊!” 南瑾瑜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跳出来。 季凌风说的那些话她又何尝没想过呢? 别说世子不可能用情专一了,亲王又怎么可能只取一个王妃,若是他们之间真的走到那一步,届时她会不会后悔今日做的这一切? “本殿怎么瞧着你有些舍不得呢?” 玉白的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看破不说破。 这丫头约莫是笃定他没见过这东西才送的,现在指不定心里有多后悔呢! “哪里哪里,东西虽然稀罕些,但也不是流通货币,留着也是暴殄天物,做首饰还能发挥下余热。” 南瑾瑜解释道,原本她想的就没有那一层意思,不过现在看来有没有似乎并不重要。 因为无论她送了什么,这妖孽约莫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美理所应当的吧…… “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幽凉的声音微转,冲马车外的夜白吩咐道:“去食宝街。” “是!主子。” 夜白调转车头,黑檀木马车从大道转进小巷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 许是因为真的饿狠了,南瑾瑜半道儿便睡着了,不仅如此还将萧琛当成了枕头,又抱又靠的只差将人的衣裳拿来当被子盖了。 天色将黒,黑檀木马车停在食宝街一角。 “主子,到了。” 夜白立在车边,拦住了准备去开车门的青衣,冲她摇了摇头。 “吩咐后厨先备膳。” 萧琛睨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压低声音道。 “照老规矩吗?” 夜白忍不住多了句嘴,毕竟主子带了南姑娘来,定然不是为了吃他爱吃的菜吧。 “问青衣。” 萧琛淡淡道,见南瑾瑜没有转醒的迹象,道:“再备些醒神汤。” “是!” 夜白和青衣对视一眼,并肩进了飘香阁。 食宝街汇聚了燕京最正宗的各色小吃,就连西域的清真店也开了好几家,异域风情的美食应有尽有,因而这客流更是五花八门,上到王孙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只要能出得起银子,皆能成为食宝街的座上客。 人来人往的街角再怎么安静还是比较嘈杂,没有了车轮有节奏的颠簸催眠,不到半个时辰南瑾瑜便醒了。 “唔……好饿……” 南瑾瑜翻了个身,觉得身下这榻触感有些异常,睁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里,而她睡着的不是别的,是那妖孽本人。 “醒了么?进去用膳。” 萧琛倒了杯茶递过去,视线却盯着门外的一群人。 “醒了……” 南瑾瑜接过茶杯坐起来喝,循着他的视线看出去,便见到飘香阁门内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人个个衣着光鲜满面红光,不用想便知道非富即贵,若是不仔细瞧,险些忽略了人群末尾跟着的那个人,清冷书生的模样,满脸堆笑卑躬屈膝,郝然是董佳梁。 “不是饿了么?后厨做了你爱吃的菜。” 萧琛已经下了马车,将手递给南瑾瑜,平日里冷冰冰的脸莫名多了几分笑意,玉白的脸上染了一层霞光。 “嗯?” 南瑾瑜将手递给他,姿态优雅的下了车,闻言挑了下眉,他如何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青衣点的。” 萧琛见她面露诧异,随即解释道,牵着的手却不打算放开,迎着人群往里走去。 “噢!我说呢……” 南瑾瑜自然的想收回手,一拉纹丝不动,诧异的瞥了萧琛一眼,随即放弃了挣扎。 这妖孽许是因为中午那顿饭醋到现在了么?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 “草民见过秦王殿下!” 此起彼伏的跪拜声响起,热闹的飘香楼大门外立刻跪了一地。 “免礼。” 银色衣袖微动,视线扫过最末尾那个神色震惊的人,眉眼不动领着南瑾瑜往里走去。 想到之前朱灵溪与南锦宁勾结一事,南瑾瑜心里便有些想笑,争来争去她的丈夫已经成了权贵的裙下之臣,她至今还只是个妾而已,想笑也是可笑。 正主被这样两个人害死了,还真是不值得! “那女子是谁呀?生得可真美啊!” “听闻是南国公家的千金,最近风头正热呢!” “秦王殿下不是好男风么?怎的又带了女子出门?” “嘘!不想死的便管好自个儿的嘴!” “……” 被人群孤立显得格格不入的董佳梁立在门口,瞧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视野里,脑海中尽是秦王殿下看她的眼神。 传言果然不虚,南家嫡长女回京便得了秦王殿下的青眼,攀龙附凤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只是不知她心里是否还对自己有一丝眷恋? 门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夹杂着酸溜溜的赞叹,一一传进了南瑾瑜的耳朵里。 她最近练功积极,内力又精进了不少,居然连嘈杂环境中的窃窃私语都能听得这般清楚! “听说上次你让人将他教训了一顿?” 萧琛见她八卦吃瓜的模样,连个眼风都懒得给那个人半分,心里却不怎么满意。 “唔,算是吧。” 南瑾瑜颔首,听青衣说这家伙挨打之后被人扔进了小倌馆里,不知为何现在又与太子门生混迹在了一起了,不过他们还真是一丘之貉。 “今日一大早南府闹的又是哪一出?” 萧琛见她似乎不想多说,便没再提夜白做的那些事,左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南锦宁买通了丫鬟给南锦瑟下毒来嫁祸于我,我与南锦瑟做了个交易,她答应了。” 南瑾瑜简明扼要道,显然他留在国公府的眼线甚多,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 “难怪将季凌风闹到那儿去了。” 萧琛语气淡淡的,想到南瑾宸那个死小子总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脸色便不大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雅间,青衣和夜白在里面候着,显然看见了方才外面那一幕。 “主子,需要将人处理掉吗?” 夜白的娃娃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两个浅浅的梨涡极为可爱。 “不必,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萧琛睨了南瑾瑜一眼,没将话说死。 替她出手固然容易,可是她心里定然会觉得不快,再者他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她需得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小白护卫呀,我问你个事儿呗?” 南瑾瑜偏着脑袋,瞧夜白的神色如同一只大尾巴狼。 “南姑娘请随便问,夜白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白笑道,娃娃脸透出几分真诚来。 “上回你的人将董渣男扔进小倌馆之后,他是因何被扔到乱葬岗的?” 南瑾瑜忍不住八卦,虽说她不想杀人,但是心底那股子郁闷的戾气却久久不能消散,不若听点儿高兴的事儿,让原主的亡魂安息。 “啊?是我的人干的么?我怎么不知道呢?不过我这也是听说的,听说董佳梁是因为惹怒了京中权贵,而后又花不起喝花酒的银子被人抛尸乱葬岗的。” 夜白故作惊讶道,笑盈盈的脸上不带半点儿虚伪,依旧诚意十足。 “惹了权贵么?” 这就没意思了,南瑾瑜挑了下眉,撇嘴道。 那是得勾结了什么样的权贵能突然搭上太子成为太子客卿呢?虽说他躲在人群后边,并且很明显被同僚看不起,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便成了能威胁自己性命的存在。 “听说定远侯家的小霸王……” 夜白捂嘴道,也不知道有些事儿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瞧主子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瞒着南姑娘,可是那些个污糟事儿说出来没得污了眼。 “定远侯?” 南瑾瑜若有所思道,杵着下巴的手忽然收回来,“殿下用膳吧,臣女快饿晕了。” “嗯,本殿还以为你听八卦管饱。” 萧琛睨她一眼,动作优雅开始动筷子。 飘香阁名字虽俗气,但是这菜却是一等一的好吃,青衣点的这桌菜几乎都是南瑾瑜爱吃的,所以她也吃的格外多,越吃越上瘾。 “姑娘,当心积食。” 青衣有些没眼看,姑娘这吃法儿着实有些让人着急,毕竟她身边还坐着主子,也不考虑下形象的么? “无妨,一会儿吃点儿消食的药。” 南瑾瑜摆手,话虽这么说,但是也乖乖的放下了筷子。 她这小身板儿太瘦了,不多吃些拿来的营养长个儿长肉呢? “是……” 青衣咽了下口水,将后面的话尽数吞进肚子里。 主子都不觉得姑娘吃的多,她在这儿操什么心呐! “明日宫里许会传你出席宫宴,多半是以白家女的身份。” 萧琛见她吃的正欢,忽然不冷不热来了一句。 白家谋划多年,为的不过是自由二字,但是自由二字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做到的? “为何?白家不是有三个二字么?” 南瑾瑜放下手里的汤,一脸不解道。 白督统也就是她的便宜舅舅,不仅娶了貌美如花的夫人,还生了三个大儿子,哪里需要她去给白家充数? “南疆白氏一族,一直以女子为尊,从历代圣女到族中诸多事宜,嫡系女子一直都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萧琛见她面露诧异,便稍微解释了一下。 看样子白督统那只老狐狸在信中并没有提及这些事情,但是他家的小狐狸却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小白花,要她当西南白氏一族的家,需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噢……” 南瑾瑜拖长声音道,一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这么刺激的么?” “……”夜白和青衣对视一眼,沉默了。 “你觉得好玩儿么?” 萧琛挑了下眉,心底暗道不妙,这只野狐狸果然心思不在燕京,这般迫不及待的是想临阵脱逃躲开自己? “不不不!”南瑾瑜连连摆手,“我只是随口感叹一下,才不去蹚他们的浑水呢!” 白家与巫族的纠葛延续至今,已经有百余年历史,她可不会傻到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便能将这烂摊子收拾好,人家三个儿子都不顶事儿的么? 这怎么可能嘛! “唔,还不算傻。” 萧琛勾了下唇角,见她的衣裳虽是新做的,但依旧素的发指,道:“明儿换身衣裳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殿待你苛刻。” “……” 南瑾瑜一脸懵的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再看看他的,笑道:“没有!不如你给我做一身儿?” “嗯。” 萧琛瞥了夜白一眼,便见他立刻消失在了门外,只余下青衣一脸严肃的瞧着南瑾瑜点头,仿佛对她朴素的衣裳怨念已久。 “开玩笑的……” 南瑾瑜扶额,不知道这会儿将人叫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我没有。”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不明所以,才继续解释。 “昨夜有战报传来,西北边境又有异动,京中局势许会有动荡,南国公与太子一党联名上奏,请旨让我复军职,连同近卫营的燕京子弟都搭上了。” “这般大的手笔……” 南瑾瑜凝眉,却见萧琛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想起来季凌风说过那些话。 当年便是因为一份战报他披挂上了战场,凯旋归来时却发觉母妃暴毙,义妹被人掳走,单枪匹马闯敌营做了人质,最终换来的只有青梅竹马的背叛。 “南瑾宸也在名录中,若是不出意外,他会成为南家下一任继任者,当然前提是他得活着回来才行。” 萧琛见她面露担忧,以为她想到了南瑾宸。 有些事他虽然怀疑过,但是终究没有证据所以只能释然,如若他们便是预言中的双生并蒂妖莲,那许多事便能说得通了…… “我不担心他。” 南瑾瑜摇头,心底忽然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她以为自己对萧琛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他捆在了一起,她将自己与他视为同一阵营,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瞧着顺眼吧…… 一个时辰后。 黑檀木马车从小巷拐出去,径直上了朱雀大街。 街角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个人,灰败的身影显得落寞又凄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呐!” 董佳梁喃喃道,毕竟是他亲手断的姻缘,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瑾瑜回到了南家,今日的她早已不是客居朱家的落魄小姐,而是国公府的嫡长女、秦王殿下的掌中娇了…… 董佳梁扶着墙角晃了晃,将手中的半坛子酒一饮而尽,这些日子觉得难以下咽的辛辣酒竟然没有呛得他满脸通红,反而尝出了几分醇香。 跌跌撞撞走了一道儿,还不容易摸到了家门口的巷子,看着黝黑灯火中的低矮房子,却忽然不想回去了。 在清水县时,因为有舅舅的照拂,他们的日子也算是当地的显贵,如今缺了银钱的来源,一家人缩在这个简陋的破房子里,他忽然失去了那些值得骄傲的自信,连起码的自尊心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佳梁?是你吗相公?” 远处传来一个朦胧的女子声音,紧接着便见打着灯笼的窈窕身影靠近。 “呵呵,灵溪呀!你猜我今儿瞧见谁了?” 董佳梁摇晃着往前迈了几步,便腿脚发软的扶着墙壁倒下了,手指戳着迎面过来的朱灵溪,一身酒气熏天。 “见着谁了?你又去哪儿喝花酒了?” 朱灵溪嫌恶地避开他的脸,将人反背在肩膀上,拖着便往回走。 范氏那个老货整日与邻里吹嘘她儿子就要发达了,这头却追在她身后要银子添新衣,真真是个又吃人又羞人的! 过了今日,南瑾瑜那个小蹄子便会万劫不复,届时看他还惦记着想去国公府寻人?寻个死人还差不多! “瑾瑜啊!我见着瑾瑜啦!” 董佳梁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不觉眼泪都笑出来了。 想当初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将瑾瑜送与贵人换取前程,现如今悔不当初也没用了,凤凰终究是凤凰,而山鸡再如何打扮也变不成孔雀! “你说谁?” 朱灵溪浑身僵直,拖着董佳梁的动作一愣,拽着他的手便松开了。 噗通! “是我未婚妻瑾瑜呀……” 董佳梁整个人跪在地上,如一滩烂泥般滚了滚,就地睡了。 “未婚妻?呵呵!” 朱灵溪猛地转过身,怨毒的脸上带着阴冷的笑意,缓缓蹲下,捏着董佳梁的下巴道:“你卖了她你记得么?结果什么都没换来呢!” 若不是因为范氏那个老货不靠谱的县令兄长,他们为何会白辛苦谋划一场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那场大火不仅将董家的宅子烧毁了,家里值钱的物事一点儿也没留下,最后落得个远走他乡的下场! “是啊……我后悔了!我错了错了错了……” 董佳梁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呜咽的声音听起来却令人作呕。 “你错了么?后悔了么?” 朱灵溪冷漠的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董佳梁,心底忽然闪过报复的快感。 半晌,她才缓缓道:“南瑾瑜,活不过今日了呢!” 第75章 得偿所愿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南瑾瑜顶着双熊猫眼起床,瞧着桌上放着的托盘,心里直犯嘀咕。 萧琛那个妖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么?送件衣裳都选了一样的料子…… “姑娘,这是夜白一大早送来的,请姑娘今日务必穿这身儿衣裳进宫。” 青衣听她辗转反侧翻了一夜身,自然明白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兵符一出,主子此去便不知是多久,若是两人的关系未定,自然没什么好结果,就算是陛下指了婚,也不知何时是归期…… “嗯,就穿这身儿。” 南瑾瑜颔首,萧琛做事向来谨慎,既然他让自己穿这身衣裳,定有他的用意,不见得真是因为她平日里穿的太寒碜让他觉得脸上无光。 洗漱更衣用早膳,交代完绿梢店铺下月的营销策划之后,南瑾瑜终于有些困倦了。 “青衣,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姑娘。” 青衣如实答道,宫里若是传了信出来,约莫已经快到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大小姐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绿梢一路小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她刚走到国公府大门外,便瞧见了宫里来马车,于是赶紧回来传信。 “走吧。” 南瑾瑜整理了下衣襟,将桌上的东珠簪子戴上,不紧不慢迎了出去。 “咳!这便是南大小姐住的院子?” 桂公公站在大门口,打量清风苑的眼神万分嫌弃。 这儿哪像是个国公府嫡亲大小姐住的地方呀,也就比寻常人家的院子大一些,乍一看还以为是国公府的下人房呢! “回公公的话,是!” 宁嬷嬷跟在身后陪着笑,心底直犯嘀咕。 虽说南瑾瑜这丫头昨儿帮了锦瑟小姐没错儿,可是琯琯小姐那儿决计不可能今儿便对她改观,怎的宫里就来人宣旨了? “这位便是南家大小姐?” 桂公公瞥了眼迎面出来的女子,昏暗的眼睛忽然一亮。 坊间传闻皆说南家出美人,本以为这南瑾瑜是使了些小手段才惹得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大打出手,不想真人竟然这般美! “正是。” 南瑾瑜微微行了个礼,视线扫过桂公公身后跟着的八个小太监,心下明白了几分。 这位桂公公应当是御前的大太监了,这排场这阵仗果然如萧琛所料! “南瑾瑜接旨!传陛下口谕,令南家嫡女瑾瑜速速进宫参加今日宫宴,兹事体大勿要耽搁了,钦此!” 桂公公说完,视线落在南瑾瑜头上的南湖东珠上,眼放精光。 莫要说这燕京了,就是这整个大燕,能拿得出这般大的东珠做首饰的人除了秦王殿下也不做他想,这丫头果然不简单呐! “臣女南瑾瑜遵旨!” 南瑾瑜行了礼,见桂公公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微微愣了下,“桂公公,咱们这便出发吗?” “哦?啊!走吧……” 桂公公这才回神,朝前引路去了。 百花宴进宫南瑾瑜是抱着藏拙看戏的心态去的,结果遭南锦宁算计风头大盛,瞬间成了这燕京的当红炸子鸡! 这次却不同,她是被成宣帝一纸口谕传进宫的,约莫人还未到便已成了众矢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许是因为马车前后跟了禁军,行进的速度和节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行人避让车马退后,一路畅通无阻便进了宫。 “南姑娘,到了。” 马车外传来桂公公的声音,算是提醒。 “有劳公公。” 不等南瑾瑜下车,通传的声音便从台阶下一声声传进了含元殿大殿中,回声阵阵,处处彰显这场合的正式。 一道月白的身影循着汉白玉石阶拾级而上,远远看过去并不真切。 众人屏住了呼吸,都睁大了眼睛想见识一下这位惹得众人争抢的女子生了张何等天姿国色的脸。 来人只是常服玉钗,素淡的脸上波澜不惊,明明未施粉黛却清丽勾人,星眸微敛如误入凡间的仙子,令三千粉黛颜色尽失。 “臣女南瑾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至大殿正中,南瑾瑜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心里却直犯嘀咕。 众朝臣皆着朝服,按照官职部门站位,就连萧琛那妖孽都难得传着靛青色的朝服,这哪里是什么宫宴啊? “你就是南爱卿家的嫡长女?” 成宣帝眸光微动,困倦的脸上多了几分神采。 传言果然不虚,她们还真是像啊! “回陛下,臣女正是南瑾瑜。” 南瑾瑜垂眸道,心想她这又是怎么了?出名都能出到这含元殿上了么? “起来说话。” 成宣帝沉吟片刻,扫了一眼下首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个人,笑道:“朕遇到个难题,不若南家丫头来说说看,该如何解决?” “陛下请说,臣女定当竭尽全力替陛下分忧。” 南瑾瑜心道不妙,偷偷瞟了一眼萧琛。 清一色藏青色的朝臣当中就属那只大妖孽最扎眼,因为他好死不死的戴着自己昨儿送的那顶闪瞎人钛合金眼的钻石发冠…… “西北边境军报频繁,异族屡屡进犯骚扰边境民不聊生,该战还是该和?虎符未出将领已退说是要娶妻生子不再领兵打仗,该罚还是该赏?两大家族继承人大打出手只为争抢一名女子,该成全还是该杀?” 成宣帝话锋一转,面色凝重,俨然是怒了。 “这……”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眼风迅速扫过江阳郡王和永宁侯世子二人,见他们俩人脸色都极差,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殿前动手,这两人只怕是疯了吧?这究竟是要闹哪般? “怎么?方才不是说替朕分忧的么?吓着了?” 成宣帝扫了萧琛一眼,见他眉眼不动一副老僧入定的神色,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前些年让他娶妻他不娶,如今他为了娶个王妃连虎符都不要了,别说他答不答应了,临危受命西北的三十万大军谁有本事接得下? “陛下若想听听臣女愚见,请先赎臣女妄议朝政之罪。” 南瑾瑜挺直脊背,不卑不亢道。 成宣帝这是要逼她开口作选择呢,只是不知道这选择题该如何作答才能让他老人家满意? “嗯?朕恕你无罪!” 成宣帝挑了下眉,没想到她还真的敢答。 “多谢陛下。臣女以为此三件事中,最容易的便是最后一件,年少轻狂些实属常事,若是因此便杀了两大家族的继承人,着实说不过去……” 南瑾瑜微笑道,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噗嗤!” “咳咳……” 四面八方的笑声响起,缓和了大殿中凝重的气氛。 自古皇帝果然都是一个样儿,动不动就那取人性命来威胁,她真是好怕怕的呢! 南瑾瑜好整以暇的神色,就是不接成宣帝这个话茬儿! 凭什么江阳郡王和永宁侯世子大打出手要杀她呢?难道不应该将这俩儿脑回路不正常的蛇经病收了么? “嗯哼!那还有两件呢?” 成宣帝也不好直说想杀的是她,只是这脸色倒也没有之前那般难看了。 瞧着这性子便知道是个狡猾的,难怪连秦王都会觉得她好。 “西北边境异族来犯,所图无非是有二!一为粮食,今年夏天炎热干旱,西北地区越发严重,没有收成冬天定有饥荒,是以还未入秋他们便按捺不住,想要打秋风准备过冬;二来则是为了物资,游牧民族生活物资匮乏,自从三年前封闭边境马市,原本能交换得来的物资越发匮乏,再加上部族众多内战频繁,这几年大概除了土地不缺,边境异族什么都缺。” 南瑾瑜沉吟片刻,将局势简明扼要的分析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国力强盛毋庸置疑,可是边境闭关贸易中断,并不见得是好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给过许多教训! “接着说下去。” 成宣帝微微凝眉,瞥了一眼萧琛,见他眉眼不动依然镇定自若,心底略微诧异。 他一只以为萧琛看中的是西南白家的势力是以始终对指婚之事犹豫不决,今日一看,似乎未必如此。 “倘若想边境安定,可尝试恢复边境马市,制定规则,令异族人安居乐业,经商做买卖,生活富足了,便无人再想颠沛流离打仗度日了,此其一。” 忽略周围传来的惊讶目光,南瑾瑜说得十分镇定。 “西北游牧十三大部族看似庞杂,实则只有三大部族为首,其中两大部族首领是嫡亲的兄弟,三足鼎立局势相对平衡,只要想办法打破其中的一方平衡,便能令他们陷入长期的内战之中,届时十三大部族自我争抢都来不及,哪儿有功夫发起战争?”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方才看热闹的喧哗声忽然消失不见,含元殿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便是南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么?这小丫头的想法竟然与他们这些老头子争论辩驳了好多个日夜之后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 “那倘若真的打仗了呢?难不成让南国公披挂上阵杀敌?” 成宣帝忽然往前倾身坐直,压迫感扑面而来。 “倘若陛下心中有更好的人选,家国兴亡自当匹夫有责,无论是谁都当仁不让,这些便是臣女的愚见。” 南瑾瑜见他又开始挖坑,不打算接他的话茬了。 “听见没?秦王!一个女子都能将家国兴亡挂在嘴边,你为何就不肯重掌帅印出征西北?当真是要朕这把老骨头御驾亲征么?” 成宣帝拍着案几咆哮道,完全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父皇言重了,您还未过知天命之年,何来老字?儿臣不过是年纪大了还未娶妻,是以心性不定,父皇不愿成全儿臣,那不如请得了便宜的那俩儿家伙去?儿臣瞧着他们打架那般孔武有力,想来打仗也是一样的。” 萧琛懒洋洋的回道,丝毫没将成宣帝的威胁放在眼里。 出尔反尔的事儿当着众朝臣的面儿他就不提了,答应了自个儿的事儿竟然还天天惦记着反悔? 当真以为他是个这般好说话么? “你你你!当真是要气死朕么?” 成宣帝怒目瞪着萧琛,再看看一脸镇定面无表情的南瑾瑜,忽然觉得这丫头似乎太过镇定了些,瞧着竟然有些渗人。 “起奏陛下,微臣年纪比秦王殿下稍长,也未曾娶妻,这先来后到是否也考虑下微臣呢?” 江阳郡王笑嘻嘻上前,冲着成宣帝便行了个大礼。 “陛下,倘若赐婚娶妻一事按照年纪来排,传出去未免教人笑掉大牙,既然人已经来了,不若陛下亲自问问她本人呢?” 永宁侯世子上前一步,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脸上,镇定自若道。 她这般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秦王不愿出征是为了落樱姐姐? 圣女来朝,请旨在京中多留些时日,陛下甚至准了她住在宫中的移花宫,所为也是秦王…… “听听!听听!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成宣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指着南瑾瑜道,“丫头你看上谁了?赶紧嫁了嫁了!省得朕天天儿被他们气得头风都犯了!” “这……”南瑾瑜一脸懵的瞥了眼殿前的三个人,犹豫道:“陛下让臣女选么?这万一选不好呢?” 见过皇子选妃的,没见过让女子选夫婿的! 成宣帝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只是这奇葩的脑回路也是挺清奇的啊! “兹事体大,陛下这恐怕不妥。” 南国公终于开了次口,只是这说了更没说一样白搭。 “哼!不然怎么办?南爱卿你选么?” 成宣帝挑了下眉,一副老子就是这么任性的神色,着实让众人捏了把冷汗。 “微臣不敢!” 南国公叹了口气,瞧南瑾瑜的神色越发看不懂了。 但愿她是个知进退的,过了今日这南瑾瑜便与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朝局变换平衡打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最好如此!” 成宣帝冷哼一声,视线转到南瑾瑜身上,笑得颇有几分渗人。 “选吧,顺带将另外两人的事儿一并解决了,朕还从没见过哪家女子有这般能耐,你既捅了这篓子,便不可能只得了好处不管后果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陛下这般说,臣女更不能选了。” 南瑾瑜表现得诚惶诚恐,心里却对这个老狐狸一顿狂吐槽。 成宣帝哪里是难以抉择啊?他这分明是拿自己来当挡箭牌呢! “不选是吧?那你可别后悔,南瑾瑜……” “父皇!” 萧琛忽然上前一步,将发懵的南瑾瑜拽到身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虎符儿臣接了,但有一请。” “还敢跟朕讲条件?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成宣帝怒道,想想自己似乎也有些心虚,不好将话挑明了说。 “儿臣自愿镇守西北边境,无诏不返燕京,但求娶南家嫡女瑾瑜,随军出征。” “呃……” 南瑾瑜这下彻底懵了,无诏不返京是什么操作啊!这妖孽疯了吗? “你想好了?” 成宣帝似乎并不诧异他这般做,面色竟然奇迹般的缓和下来。 “儿臣并非不愿出征,只是舍不下她,若是将人许给儿臣,自然没什么再推辞的理由。” 萧琛不紧不慢道,这一步本不是他必须要走的棋,只是在遇到她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既然放心不下自己,兵权卸了又还回来,无非是忌惮西南白家的势力会归他所有,直接威胁到他的宝贝太子的地位了…… “呃……”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着实应该戴个面具再来,这冲击力与杀伤力真的有点超出她脸皮的承受范围了! “准了准了!” 成宣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白督统,道:“白爱卿怎么看啊?” “陛下圣明!微臣这侄女自幼孤苦,如今能得秦王殿下青睐,微臣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白督统说完,还冲南瑾瑜笑了下,慈爱的令人发指。 “既如此,南家丫头你可有话要说?” 成宣帝翻了个白眼,昨儿夜里还连夜觐见反对南瑾瑜嫁给秦王呢,现在怎么就甚是高兴了? “臣女受宠若惊。” 南瑾瑜磨牙道,面无表情道。 这妖孽冠冕堂皇的将自己贴上私有的标签,怎么的她还能说不么? “儿臣谢父皇成全!” 萧琛难得笑了,拉着南瑾瑜行了个礼。 “南家嫡长女瑾瑜聪慧机敏,御封天晴郡主,赐婚秦王,择日大婚。” 成宣帝说得十分不情愿,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众人惊掉了大牙。 这南家女何等的福气,竟然觐见便得了个郡主的封号,天晴虽没有封地,不似南阳郡主那般龙恩浩荡,但是单单是这个称号便能羡慕死一大波人了…… “儿臣、臣女谢陛下封赏赐婚,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瑾瑜本人还在发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因为什么! 萧琛见她搞不清状况,低声耳语道:“镇抚使的夫人历来都有封号,只是从未有诰命夫人封了郡主的。” 第76章 风华初绽 原来如此! 南瑾瑜瞧着萧琛这幅闲适又懒散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得了便宜了还是招了祸端,也搞不清他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 “开宴——” 桂公公高声宣道,朝堂瞬热闹起来,众人按照官职入座,满朝文武数百人,只有南瑾瑜一名女子,着实有些扎眼。 “这能吃得下饭?” 南瑾瑜一脸懵的坐在萧琛旁边,时不时还得对着各路视线保持端庄的微笑,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男人八卦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纵使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扛不住。 “你就当他们都是猴子。” 萧琛睨她一眼,恨不能拿个袋子将人罩起来。 “噗嗤!” 南瑾瑜瞬间笑出眼泪来,再看那些官服齐整一本正经的大臣们,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什么叫正常了。 “衣裳不错。” 萧琛见她笑得前仰后合,伸手定住了她的肩膀,恰到好处挡住了来自下首的两道目光。 那些个阿猫阿狗的总是觊觎他家小狐狸,他若是再不出手只怕就要被人抢走了,事情瞧着是不那么好看,好在结果是好的。 “我也觉得不错……”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这百两银子一匹的布能差么?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坚持让自己穿这身衣裳,如今看来,确实是捡了个便宜吧。 宫人鱼贯而入,各色菜肴摆上案几,瞧着都赏心悦目。 太后、皇后与一些位份重要的宫妃接连入席,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府诰命以及嫡出的小姐们,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常。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片歌舞升平。 “这是鸿门宴呐!” 南瑾瑜撇嘴,随手抓了块桂花糕塞嘴里,生怕一会儿会生出些什么倒胃口的作妖事儿来。 “何谓鸿门宴?” 萧琛将侍女倒好的花茶递到她面前,视线停留在眼前这一尺三寸当中,并没有多注意半分旁的人。 “那只是个比喻,没安好心的意思。” 南瑾瑜低头嗅了嗅,面露笑意。 这妖孽心细如发,竟连她喜欢喝什么口味的花茶都记住了。 “宣南疆圣女献舞!” 通传的声音盖过丝竹声声,舞姬立刻退下,后殿缓缓传来一阵银铃作响,清脆又引人注目。 月白的纱裙如仙女下凡,银铃响彻整个大殿,连带着说笑聊天的众人都齐齐停了下来,盯着大殿中央的绝美身影挪不开眼。 “猜猜,她要做什么?” 萧琛见南瑾瑜眸光微凝,心知这丫头心底必然有些介意,忍不住逗她。 “这我哪儿知道啊……” 南瑾瑜转开眼,一副闲适的吃着东西,尽量不去想这两人过去有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恨纠葛。 “噢,还以为你会好奇,既然你一点儿也不关心,那我便不说了。” 萧琛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越来越不自然的小脸上,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这小模样分明就是不高兴,却偏偏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若不是提前让她进宫了,只怕又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永宁侯府的案几旁,季凌风手中的酒杯久久没有放下去,本以为萧琛只是利用南姑娘想得到西南白家的势力,不想他竟然半眼也没看圣女…… 难道真如秦王自己所言,他中意的是南瑾瑜这个人? “哟!瞧永宁侯世子这模样竟是用情至深所以伤心了么?” 江阳郡王面色阴沉的喝着酒,身边的南阳郡主方才在后殿中便已经哭红了眼,此刻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郡王不也是借酒消愁么?” 季凌风朝他举了下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争来争去,他们谁都没捞到半点儿好,说白了还是因为这心思不纯闹的吧? “本郡王向来如此,不像世子平日里谪仙似的,今儿这是下凡了么?” 江阳郡王意有所指的瞥了大殿中间一眼,面露讥诮道。 正在跳舞的落樱公主忽然脚下微动,保持着完美笑容的脸上闪过几分厉色,不过下一秒便又恢复了。 “郡王说笑了,本世子不过是不与你喝酒罢了。” 季凌风不冷不热道,心底的郁气久久不能散去。 他以为陛下忌惮秦王的势力,是以萧琛绝对没有竞争的可能,因此将注意力都放在江阳郡王身上,不想他们都因此失了先机,被秦王算计了,满盘皆输…… “是么?本郡王以为世子不会喝酒呢!” 江阳郡王笑道,慵懒的神色看起来与之前那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截然不同。 两看生厌,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的你来我往似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殿中间献舞的圣女反而遭到了冷汗落。 一席舞毕,只有稀稀拉拉的掌声,似乎与寻常的舞姬献舞无甚差别。 “白樱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白的身影端正的行了礼,伴舞的南疆舞姬纷纷退场,诺大的大殿中只剩下一个人。 “圣女无需多礼,赐座。” 成宣帝抬头,睨了一眼萧琛那桌,微微叹了口气。 “谢陛下!” 白樱施施然转身,行至秦王府的案几旁坐下,面色失落异常。 原本一直在吃东西的南瑾瑜此刻忽然没了胃口,端了杯茶开始喝,却因为身边太过浓郁的花香刺激着她的嗅觉,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怎么了?” 萧琛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切道。 “太呛了……” 南瑾瑜顺手掏出块帕子,在上面倒了清茶打湿,而后不动声色的捂住了口鼻。 “我与你换个位置?” 萧琛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白樱,微微勾起唇角。 “别……若是换了,我大概就真的出名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随手抓了块点心便塞进萧琛口中,直到眼前那张妖孽脸骤然变色,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件蠢事。 这大庭广众之下她都干了些什么! “唔,芒果。” 萧琛蹙眉,咬着半块芒果干表情几乎崩溃。 “啊?芒果吗?” 南瑾瑜慌了,见他表情狰狞显然是吓到了。 也来不及多想,伸手直接将他嘴边的半块芒果干拿走,若不是考虑到人太多,她大概会直接掰开他嘴将剩下那一半也拿出来。 食物过敏可大可小,过敏严重的人可能短时间内发生过敏性休克,饶是他功夫再好,也不能避免。 “呃,倒也不必……” 萧琛一脸见鬼的看着她,见她着急上火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还便将嘴里的半块芒果干吞了。 “你不是不能吃?” 南瑾瑜忽然傻眼了,一脸懵的看着萧琛,不知道他是胆子大呢还是逗她玩儿呢! “我只是不爱吃,并没有不能吃。” 萧琛眨了眨眼,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 南瑾瑜拍了下额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这是强行给自己加戏嫌关注太低呢? 果不其然,许多贵女投来了杀人的目光,南瑾瑜这般表现,看在有的人眼里便成了当众炫耀。 “太后!南阳不服!” 南阳郡主忽然从席间走了出来,方才哭过的脸此刻显得异常楚楚可怜,平日里的骄纵与高傲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儿家的娇俏。 “嗯?南阳你有何不服的啊?”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忽然顿住了,视线扫过萧琛身边的南瑾瑜,微微蹙眉。 南家这丫头果然与她那个娘一样生了张红颜祸水的脸呐! 当年若不是她竭力阻止,先见到白家女的便会是陛下了,轻而易举便封了个天晴郡主,难说不是因为意难忘…… “臣女不服,南瑾瑜为何轻而易举便嫁给了琛哥哥!明明先指婚的是臣女,南瑾瑜是指给江阳郡王的!” 沈月茹走到大殿正中,与之前当街拦车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算南瑾瑜得了陛下的青眼又如何,不还是仗着她母家的势力? 她就不信沈家如何比不得白家了? “南阳!你太放肆了!” 皇后微微凝眉,斥责的语气却没有多严厉,毕竟是沈家宠惯了的掌中珠,自然是要不同于众人些的。 “皇后娘娘明察!臣女不想搅和了旁人的姻缘,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下,否则余生都会留有遗憾!” 沈月茹不卑不亢道,脸上竟然显现出几分视死如归的神色来。 众人皆知南阳郡王中意秦王,都以为太后娘娘给他们指婚是迟早的事儿,不想半道儿杀出个南瑾瑜来。 “你想如何争取?需得陛下答应才是……” 太后面露难色,方才大殿上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这南家女的胆识聪慧皆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南阳跟她比,未免容易落了下乘。 “陛下,是月茹太骄纵了,臣妾回头定让她父亲好生管教她……” 皇后蹙眉,静美的脸上显出几分担忧来。 “既然太后娘娘开了金口,便给你个机会吧,朕也想看看热闹。” 成宣帝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竟然是间接允了南阳郡主的挑衅。 毕竟被萧琛摆了一道,不能让这小子过的太舒坦了! “多谢陛下成全!” 沈月茹面上一喜,趾高气昂的模样又回来了。 她虽比不上南琯琯那般才貌双全,但是挑战是她提的,挑战的内容自然也是她来定,南瑾瑜再如何聪慧,也决计没有机会赢她。 “我这是……被人下套了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声对萧琛道。 “不,是本王被人下套了呢!” 萧琛冲她笑了下,似乎并不担心她会输的问题。 “噢!也是。” 南瑾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直视虎视眈眈的沈月茹,不知道她想干嘛。 大燕民风开放她是知道的,不过她确实没想过竟然这般开放,当众抢男人这种骚操作竟然也可以? 就算她对萧琛这妖孽没花多少心思,但是只要是她的人,旁人就休想染指! “南瑾瑜,本郡主与你比试,三局定输赢,你可敢应战?” 沈月茹缓缓走近,视线停留在落樱公主身上,笑得有几分诡异。 真不知道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一门心思抢男人却只敢暗地里抢,明面儿上都装得贤良淑德矜持端庄,这般便能嫁得了如意郎君么? “陛下都允了,我敢说不么?” 南瑾瑜笑道,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南大小姐果然有气度,不若便由本圣女替二位选三个比试的项目?” 白樱微笑道,一副你们年轻不经事儿我都明白的神色,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去了。 “如此甚好!便由圣女出三个比试的题目,众人充当临时的评判,以示公平。” 皇后瞥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圣女,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既然两位郡主争得是秦王妃的位置,这第一题便比音律吧,听闻秦王极擅音律,无论是乐器还是舞蹈还是唱歌,二位尽情发挥。” 白樱落落大方道,绝美的脸上现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只是厚重妆容下,掩盖了她原本的神色。 “谁先呢?” 沈月茹自信满满道,盛气凌人的模样强势碾压南瑾瑜的气势。 “郡主先吧。”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她不是为了不让萧琛娶平妻才应战的,她是为了自己日后不会莫名其妙被人搞死应战的! “乐声,起!” 南阳郡主朝乐师点头示意,立刻有悦耳的音乐响起,华丽的夏裳缓缓展开,竟然是特制的舞衣,美轮美奂。 “看样子我要输了呢……” 南瑾瑜苦笑,人家是有备而来,明摆着欺负她这乡下来的啥也不会么? “无妨,你随便敷衍一下他们便是了。” 萧琛低笑,似乎并不在意比试的结果。 倘若是之前他还担心陛下会不会将南阳许给她,但是如今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了,因为沈家内部分裂成了两派,太子党的势力被削弱,陛下担心都来不及,又怎会继续给自己挖坑? “你认真的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忽然有种被人看不起的错觉。 京中贵女,无一不是自幼便请了名师琴棋书画精心培养的,唯独她这个山野村姑,确实只学过认字,那还是因为正主好钻研,喜读书…… “自然。” 萧琛见她怒视自己,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找补道:“不过我自然希望你能赢她,省得我操心你。” “呵呵呵……” 南瑾瑜皮笑肉不笑道,揉了揉眉心,忽然将他面前的清茶端起来,直接往嘴里灌。 舞得正兴起的沈月茹见她喝了萧琛的茶,脚下猛地一偏,狠狠的崴了下脚不说,连脸上的笑意都瞬间减了几分,原本完美的舞姿便落了下乘。 “你这是……要智取么?” 萧琛揉了下眉心,忽然觉得惹怒了这只小狐狸自个儿会没有好果子吃,瞬间有些头大。 “那倒不至于。” 南瑾瑜失笑,又倒了一杯清茶喝了。 方才她吃的东西有点儿甜,这会儿得好好润润嗓子才行,毕竟太久没唱了,能不能赢的她不知道,姐姐丢不起这个人才是真的! 一曲舞罢,掌声四起。 就算众贵女皆看不惯沈月茹一贯的做派,但是终归更眼红南瑾瑜吧,她何德何能竟能当得起这秦王正妃的位置? “献丑了。” 沈月茹行礼退回座位,面色却带着几分得意。 “南姑娘,该你了,可需稍作准备?” 白樱圣女提醒道,笑盈盈的脸上不带半点温度,仿佛是个带了假面的蜡人。 “多谢圣女,无妨。” 南瑾瑜微笑起身,窃窃私语的声音听着十分不舒服,就算沈月茹崴了脚,表现得的确也十分抗打,再加上关于她的传闻,自然落了下乘。 “不知南姑娘这一局如何应对呢?是乐器还是舞蹈?” 白樱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明明没什么敌意,却惹得众人开始新一波的议论。 倘若此时不是在含元殿中,只怕许多人要开始吆喝下注了。 “臣女资质平庸,未曾学过乐器与舞蹈,要让圣女失望了呢。” 南瑾瑜瞥了一眼众人准备群嘲的神色,深深吸了口气。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凝望你沉睡的轮廓。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我松开时间的绳索。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倒流进天空的海底……” 哀伤优美的曲调,与她细腻又空灵的声音十分契合,虽比不上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天籁,却意外的显得空灵又绝美。 一曲《大鱼》唱完,含元殿中久久没有声音,众人仿佛都沉浸在哀伤的故事里,却听不到关于这凄美爱情的结局。 南瑾瑜静静地立在原地,见反应出乎意料的好,心下也放心了些,缓缓走回席间。 “本殿竟不知,你唱得如此好。” 萧琛定定的看着南瑾瑜,狭长的眸子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咳!不带这么夸人的啊。” 南瑾瑜冲他吐了下舌头,并没有一事到他话里有话。 第77章 真心假意 要不是被人逼上梁山了,她真的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显露什么,毕竟太过出挑只会惹来更多麻烦事儿…… “这一局,两位郡主皆表现得惊为天人,还请太后娘娘做个评判。” 白樱圣女笑盈盈道,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冷漠得没有半分喜气。 这第二局要比什么好呢? 就算没料到南瑾瑜竟然会唱歌,但她总不是妖怪变的,不可能永远靠天分赢吧? “本宫评判岂不是显得不公平?想必大家心里也有答案了,何必问呢?” 太后拨动手里的佛珠,神色淡然道。 月茹任性惯了,先前是觉得沈家还有江阳郡王,她嫁谁都是嫁。如今江阳那个孩子也闹了别扭,陛下决计不会再答应她与秦王的婚事,她这般做也是枉然。 “太后娘娘圣明,既如此,此局南瑾瑜胜出!” 白樱环视周围,气定神闲道。 “当是如此!” “甚是甚是!” …… 众人附和道,连带着江阳郡王都啧啧点头称赞,不经意被身边的亲妹呼了一巴掌。 “有你这么当人兄长的么?” 沈月茹怒目瞪着江阳郡王,瞧他那张妖娆的脸便想上手撕了他的面具! “嘤嘤嘤……好痛!” 江阳郡王被她扯着头发拽到一边,兄妹两人闹腾得令众人没眼看,却无人敢出言制止。 “二位郡主皆出自钟鸣鼎食的大家族,这第二轮比试,不若便比试琴棋书画吧!二位谁先来呢?” 白樱圣女施施然道,眼尾的余光不经意扫向永宁侯府的席位,又迅速转开,回到秦王府的席位上来。 “方才便是本郡主先来,这一轮让天晴郡主先来吧!” 沈月茹松开了江阳郡王的头发,扔下手中拽下来的发钗,面色不悦道。 这白樱圣女怎么回事儿?处处护着这南瑾瑜不说,明知她极其厌恶琴棋书画竟然还挑了这个来比试? “瑾瑜悉听尊便。”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原主醉心研究五行八卦传奇地方志,却没怎么花功夫在练字上,以至于她写出来的字,着实不能入眼…… “你会么?” 萧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显得亲昵又撩人。 “不会啊……” 南瑾瑜冲他露出个小脸,答得理直气壮。 “噗!咳咳咳咳咳……” 萧琛刚抿了口茶进口中,便听道她的回答,瞬间呛得满脸通红。 无论什么时候这丫头真是有让人崩溃的本事! “不知天晴郡主此轮展示什么才艺呢?” 白樱离他们距离近,瞧着当众打情骂俏的两个人,脸色不由自主变得僵硬起来。 “臣女认输。” 南瑾瑜笑得十分灿烂,轻轻松松吐出是个大字来。 虽说这具身体是南瑾瑜没错儿,可是灵魂毕竟已经变了,正主会的东西她并不熟悉,写的字也根本不像…… 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向来是不信的,直到她穿越到异世重获新生,不得不说平行世界也好灵魂穿越也罢,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她不敢冒这个险! “你认输?怎么可以认输!” 南国公府的席位上,南锦瑟一脸不解道。 虽说她一直看南瑾瑜不顺眼,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长姐打心底里是尊敬这个长姐的,她的聪慧与应变能力皆在琯琯之上,又如何能输给沈月茹那只骄傲的孔雀呢? “三妹妹,稍安勿躁。” 南瑾瑜冲她递了个眼神,虽然不理解南锦瑟出于何种心情才会这般,但是也知道她对萧琛是有想法的。 “认输了?那本郡主便赢了么?” 沈月茹有些吃惊,但是架不住她脸皮厚。 顶着郡主称号的沈家女从小到大占惯了便宜,并不觉得这般有何不妥,毕竟,自己有没逼她认输! “是,这一轮,南阳郡主赢了呢。” 南瑾瑜颔首,笑意温柔道。 田忌赛马的故事想必她没听过,不过自己着实不愿意被人公然溜来溜去,便不费尽心思赢她这一局了吧,以免对方恼羞成怒追杀自己…… “如此这般,便开始第三局比试吧。” 白樱松了口气,脸上笑意不减反增加,意味深长的看了萧琛一眼。 “敢问圣女,这第三局要比什么?” 永宁侯府的席位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季凌风定定的看着白樱,生怕漏掉她脸上细微的神色。 心上人娶妻,竟然还要她委曲求全来做见证,萧琛这妖孽的良心不会痛吗? “秦王是我大燕战神,是以这第三局,白樱也甚是犹豫,不若比试舞剑世子觉得如何呢?” 圣女说得委婉,但实际上言语间已经暗示了比试明显不公平,只是说得冠冕堂皇些吧罢了。 “既然圣女这么说了,本世子倒觉得甚是公平。”季凌风面无表情道,看白樱的神色又深了几分。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这些年竟然从未看清过么? “舞剑?确定么?本郡主怕有人觉得咱们欺负人!” 南阳郡王挑了下眉,看南瑾瑜的神色多了几分不屑。 “本郡王倒是觉得不太好,南阳擅舞,南姑娘不擅舞,若是定了舞剑,是否偏袒得过于明显呢?” 江阳郡王敲着桌子道,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扯乱的头发和散乱的青丝。 “说得也是,不若将舞去掉,二位意下如何?” 一直保持沉默的萧琛忽然开口道,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这只小狐狸算来算去,便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何须他来操心? “当真?” 南阳郡王惊讶道,脸上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琛哥哥莫不是回心转意了,才会如此偏袒与她? “也行。”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微微活动了下筋骨。 这家伙也太会了,这般偏袒自己也不怕南阳郡主记恨上他? “既如此,三招之内,点到为止。” 白樱圣女微微眯了下眼,视线停留在萧琛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冷情冷心的萧琛竟然也会动真心么?只是不知他这般护着的人能不能活得长久,有朝一日他噬心蛊钻心之时他们之间又会如何? 还真是叫人期待呢! 沈月茹当先往大殿中央一站,手中便多了一根小巧的金鞭,猎猎红衣趁得她整个人戾气十足。 “让你先手!” “别……” 南瑾瑜挑了下眉,面带微笑道。 她最近练功很是用心,睡觉的时辰都没多少,她倒是挺怕的,担心自己一个没收住力度伤了人,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哼!是你自己说的啊,一会儿可别说本郡主欺负你!” 沈月茹高傲的扬鞭,手中的软鞭迅速变成了一根比直的棍子,直愣愣当头朝着南瑾瑜便敲了下去。 “啧!” 眼看着鞭子就要砸到她的脸,南瑾瑜微微侧身,让开了快如闪电的鞭风。 随即她反手一抄,便将对方的手腕捏住,灌注了真气的手微微发力,便听到咔嚓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跌落在地的沈月茹,惨叫连连。 “啊!我的手!你对本郡主做了什么?” 沈月茹捂着手腕窜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南瑾瑜,想都不想便又是一鞭子甩过去,依旧冲着对方的脸。 琛哥哥中意的不过是这张狐媚的脸,只要自己将她毁了,南瑾瑜便再也没有与她争抢的资本! “……” 南瑾瑜挑眉,接连退了几米,原以为实力悬殊会让她稍微收敛些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谁知对方疯了似紧追不放,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还手。 众目睽睽之下,南瑾瑜轻飘飘接住了沈月茹的鞭子,素白的指尖轻轻一捏一转,金鞭瞬间恢复成棍被拨到一旁,“轰”的一声过后,整个嵌进了大殿的柱子里。 她太难了…… 只用几分内力真的太难了!万一自己稍不留神便伤了人,那之后的事情只怕便不会是被沈月茹追杀这么简单了。 “第二招。” 南瑾瑜微微敛目,竭力控制掌心不断爆发的内力,头上冷汗涔涔。 “再来!你不过是运气好。” 沈月茹从惊讶变成了冷静,毕竟京中女子无人能敌自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如今这南瑾瑜竟然能破解了自己的鞭法,向来是高人指点过。 “不是说三招么?”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叹了口气。 她需要点儿冰块儿冷静冷静,要不真的容易将对方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擂台比武,岂有几招的说法儿?有本事打赢了再说话!” 沈月茹自是不服,手中的软鞭一甩收回身后,否则自己赢了也显得胜之不武。 “……” 南瑾瑜抿唇,见她不依不饶的模样,微微卷了下袖子。 既然她要打,那自己不奉陪似乎有些难看,但是这打了吧,万一打出什么问题来可咋办呢? “三分。” 萧琛见她犹豫不决,忽然弯了下唇角,提醒道。 这丫头约莫是知道自己内力浑厚,怕伤了人才这般担心,只是她毕竟习武太晚,比之南阳自幼习武实战依旧是弱了些,是以提醒她该如何控制,以免伤了自己。 “噢。” 南瑾瑜颔首,面上一喜。 三分她大概是知道的,约莫便是夜里跟着青衣四处溜达的程度,用来打架的确也较为合理。 “来吧!” 沈月茹将裙摆一卷,摇曳生姿的舞衣瞬间成了裤装,眼底也多了十足的认真。 南瑾瑜偏着脑袋想了想,这没有规则的情况下,是把人打倒为胜还是对方认输为胜?依着沈月茹的性子,估计只是打败她也是不会服气的吧? 唰! 不等她回神,对方的掌风已经到了眼前,比方才的鞭子果然凌厉许多,招式狠辣迅速,南瑾瑜连连后退显得有些招架不住,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严肃。 情敌果然是致命的,她以为自己内力深厚所以赢面大,不想只用三分内力的情况下,她几乎招架不住沈月茹的攻势,好几次险些被人直接撕了…… “本郡王瞧着怎么这般紧张呢?”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意味深长的瞥了季凌风一眼。 没想到当年的傻小子也长大了,竟然会耍心机骗人了?只是被他骗的人似乎还蒙在鼓里,一心只想着她的那个少年。 “不知郡王是紧张谁呢?” 季凌风笑道,依旧面若桃李清风拂面。 被逼到墙角的南瑾瑜终于忍无可忍,将整齐关注在掌中,一章对上了沈月茹的致命一击。 轰! “噗!” 沈月茹被掌风震飞,撞到柱子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震惊的看着南瑾瑜。 她方才……竟然没有使出全力! “郡主,继续吗?” 南瑾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神色略有几分困倦。 睡眠不足就是没什么精神头,否则她不会这般快便还手,还能多练上一会儿。 “这得打了有三十招了吧?不打了不打了,南阳不是你的对手。” 江阳郡王笑盈盈将沈月茹扶起来,拉着人便往席间走。 “郡王所言甚是,这一局是天晴郡主胜了。” 白樱的目光飘忽不定,缓缓落在南瑾瑜身上随即转开。 她以为这个女子不过是以色侍人仗着那张倾世容颜魅惑了秦王,是以能活到今日,不想她竟然是个狠角色呢! “可还有人不服?” 南瑾瑜微微弯了下唇角,掌心的真气有些不稳,面色变了几变。 她这是不是明显的被封印后遗症,只要开大就会失控么? “瑾瑜,回来坐下。” 萧琛冲她招招手,眸光多了几分笑意,意有所指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南阳郡主这般性子急,不过是与你开了个玩笑,还当真了么?” “噢!原来郡主是与我开玩笑呢,早知道我便让她三招了。” 南瑾瑜乖巧道,回首的瞬间视线定在沈月茹身上几秒,随即转开了。 毕竟这位前些日子还一门心思的想让自己当她嫂子,如今忽然成了情敌,心里自然接受不了,只是她已十分手下留情对方却招招杀机,任是脾性再好的人也忍不了! “本宫说什么来着,南阳这丫头就是任性,现在好了,被人收拾一顿,该消停了。” 皇后抿了口茶,笑盈盈的看着南瑾瑜。 可惜了呢,差一点儿她便是江阳那孩子的郡王妃了,如今成了秦王妃,真是可惜了…… “姑姑你也笑话我!” 沈月茹瞬间红了眼眶,心里却知道皇后是在替她的莽撞开脱。 太后懿旨都被陛下驳回了,便说明陛下根本不会答应将她指婚给琛哥哥,只是她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 “好了好了,闹了这么一出,秦王妃还是秦王妃,也该说点儿正事儿了。” 太后眉眼不动,将视线停留在下首的空位上,朝成宣帝使了个眼色。 “太后这般提醒,朕也想起来了,皇后,还是交给你来宣吧。” 成宣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几乎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似的,依旧沉浸在方才的事情里。 当年名动燕京的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母女二人还真是像啊! “是,陛下。” 皇后端着笑脸,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展开了桂公公手中递过来的圣旨。 “近日宫中祥瑞气盛,钦天监预言将诞生大燕之福星,是以擢升淑妃为皇贵妃,拟封新进德嫔为德妃,以祈福萧氏一族子时绵长,能延续社稷。” 原本众人的思路还沉浸在南家不显山露水的嫡长女身上,这会儿却突然变了个味。 德嫔不就是南家嫡女南琯琯?那个前些日子被嫡亲的姐姐夺了第一美人名号的南琯琯啊! 南氏一族荣宠至此,只怕数十年间在这燕京乃至大燕都将风头无两! “臣妾谢主隆恩!” 淑妃极其敷衍的行了个礼,美艳的脸上带着老娘十分不爽的神色,却换来成宣帝的宠溺。 “爱妃不必拘礼,坐着便是。” 若不是在这含元殿的大殿之上,只怕下一秒成宣帝便会亲自上去搀扶她坐下,活脱脱便是将这位草根出身的贵妃娘娘宠上了天! “臣妾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了封赏的南琯琯终于从后殿出来,美丽端庄的行了礼,眉眼之间的傲气与锋芒,竟然比贵妃娘娘更甚几分。 “起来吧,赐座。” 成宣帝淡淡道,面带微笑看着下方,却没在南琯琯身上停留片刻。 “谢陛下!” 南琯琯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位置,眉眼间却盯着对面空缺的东宫席位。 太子称病缺席,南瑾瑜反而因为沈月茹的愚蠢大出风头,这些都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这茶不错。” 南瑾瑜事不关己的喝着茶,并不想去关心南琯琯与太子的私情如何。 对立阵营的人,终有一日会对她露出杀机,在这之前他们且走着瞧。 “让你用三成内力,你便只用了三成,是不是傻?” 萧琛见她神色恹恹的,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忧。 这丫头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怕并不是他,他们之间始终隔着那层纱,看得见摸得着却始终隔着。 “那我不是赢了么?倘若我输了呢?殿下是不是便坐不住了?” 南瑾瑜自嘲道,人人艳羡的神仙爱情,与她而言,只不过应验了前两个字神仙而已。 至于爱情,谁对谁动了真心? 第78章 山雨欲来 宫宴过半,太后便找了个借口称乏退席,皇后也跟着一道走了,免得看着满殿莺莺燕燕心情郁闷。 南瑾瑜觉得许是她方才的态度不好,这会儿萧琛便不怎么说话了,殊不知他平日里话也不多,只在她面前时才显得活泼些。 “白樱敬秦王殿下一杯。” 圣女隔着南瑾瑜起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量颇让人怜惜。 南瑾瑜往后撤了撤,依旧避免不了对方温热饱满的肌肤贴近,即使隔着衣裳,也依然捂得慌。 要喝酒不能往正面走么?非要用她宽广的胸怀按在自己脸上摩擦?是怕冷还是怎么的? “圣女不若这边请?” 忍无可忍,南瑾瑜噌的站起身来,将位置让与对方。 “南姑娘客气了……” 白樱施施然朝她行了一礼,刚迈出步子去,便见萧琛反手拽了下南瑾瑜,将她拉回到他的位置上,而他本人已经站了起来。 “本殿不能饮酒,圣女的好意心领了。” 萧琛淡淡道,没接她手里的酒杯。 “殿下……” 白樱尴尬的立在原地,端着酒杯的手都在为我发颤,当年的事情她是无意为之,却不想造成了那样的后果,她这些年也咎由自取遭了报应,不想如今他竟然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咳!不若这酒我喝了吧?正好有点儿口渴。” 南瑾瑜叹了口气,发觉周围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硬着头皮将对方的酒接过来,递到嘴边。 “口渴了去喝茶。” 狭长的眸扫过她的脸,玉白的手已经将她嘴边的酒杯拿走一饮而尽,没有半点儿打脸现场的自觉。 这丫头胆儿可真够肥的,什么人递的酒她都敢喝? “哦……” 南瑾瑜挑了下眉,见白樱圣女的脸瞬间从红转黑,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也差不多吧! 这位落樱圣女似乎根本没搞清楚萧琛为何这般对她,并且还对她自己的美貌有些自信过度了…… 这只大妖孽眼里,除了他自己以外约莫是没有人能够劳烦他老人家高看一眼的,毕竟论才智论美貌论气质,放眼整个大燕恐怕也无人能及。 “殿下这般关心天晴郡主,白樱真是羡慕……” 圣女的带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裂痕,完美无瑕的脸已经绷不住假笑,变得冷漠异常。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南瑾瑜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方才最后几分同情都消失殆尽了。 装柔弱博同情,落樱公主这朵圣洁无比的白莲花哪里来的?确定不是专程来搞笑的? “这人呢,往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觉得好!” 江阳郡王提了一壶酒走过来,今日难得穿了身藏青色的朝服,少了那些五颜六色的袍子,竟然有些脱胎换骨的错觉。 “郡王此言何意?” 白樱冷着脸,看江阳郡王的神色带着十足的威胁之意。 他们之间只是协议关系,可偏偏江阳其人恶劣无比,行事诡异不按常理,枉费她这么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本郡王何意圣女听不出来?” 江阳郡王自顾自喝着酒,视线从南瑾瑜身上扫过,妖艳的眉眼笑得越发明艳动人,“天晴郡主有朝一日若是后悔了,随时来找本郡王。” “倒也不必……” 南瑾瑜扶额,就算没看萧琛的表情也知道他脸色肯定异常难看,随即案几下的手伸过去想安慰下他,不想半道儿便直接被反扣住了手腕,捏得她骨骼咔咔作响。 “不会有那一日的。” 幽凉的声音带了几分寒气,连带着周围的热闹气氛都瞬间降温,暑热的天儿竟然有了深秋的凉意。 “嗯哼,但愿如此。” 江阳扬了下手中的酒壶,留下个洒脱的背影。 白樱怅然若失的回到席位上,心情却越来越差,倘若当年先贵妃娘娘还在时,她便随了太后的意思嫁给秦王,如今是否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可惜这世上从无后悔药可言,无论是她还是谁,都已经物是人非。 默默挣扎了半晌,南瑾瑜发觉萧琛根本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憋红了脸道,“松手。” “不。” 萧琛睨了她一眼,微微松开了几个手指,却只是力道轻了几分,压根儿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你松不松?”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强压着心底的愤怒磨牙道。 这妖孽那么喜欢吃醋怎么不干脆泡在醋缸里?这般拉着她是怕她跑了么? “不。” 萧琛抿唇,侧脸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就不。” “……” 南瑾瑜被他这幅理所当然厚颜无耻的样子气笑了,眨了眨眼,道:“行吧。” 说着,她掌心微微用力,一扶案几借力站了起来,因为速度太快又没有防备,萧琛直接被她带起来了。 “你要作甚?” 萧琛有点懵,广袖朝服下拉着她的手不松反而紧了几分,一脸不解的看着南瑾瑜。 “殿下不是怕我跑了么?有本事你跟着啊!” 南瑾瑜挑眉,刻意压低声音道。 喜欢看着便看着呗,她就不信这妖孽能与她耗上一整天! “去哪儿?” 萧琛察觉到她笑得不怀好意,脚步却诚实的跟了出去。 “你管我。” 南瑾瑜挑了下眉,觉得自己胸口的郁气越积越多,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捆绑销售好歹还值个钱的好么?她这叫超级赠品? 许是因为方才风头出得太过,此刻宫人见到秦王殿下领着天晴郡主出双入对,竟然也没人表现得多诧异,毕竟人家是陛下指婚的准夫妻。 出了含元殿,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穿过湖边,南瑾瑜最终在某个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心情好些了么?” 萧琛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倚在一旁的柱子上,似乎在探究她此刻的心思。 “心情不好的难道不是殿下么?” 南瑾瑜蹲在湖边,捡了块石头开始打水漂,迷茫的看着远处的湖心,却看不清一群群的鸳鸯究竟哪些才是一对。 “唔……” 萧琛诧异的睨了她一眼,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 她虽然听话的进宫来极为配合的演了这么一出戏,但是心里多少还是别扭的,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演戏,却不知他背地里做了多少努力。 “瞧瞧,被我说中了么?殿下若是觉得这般着实委屈,倒也不必迁就臣女,无论是南阳郡主还是白樱圣女,爱谁谁!” 南瑾瑜觉得有些委屈,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毕竟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谈什么感情呢? “嗯……这话从何说起?” 萧琛见她彻底黑了脸,气鼓鼓的小脸上多了几分决绝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好难。 “从何说起我都不想听!咱俩儿不就是个清晰明了的契约关系么?给我分个离你远些的院子,咱们眼不见为净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想到落樱公主对他锲而不舍的深情模样,再想想沈月茹执着又不甘心的眼神,她这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个个的女人都能在她跟前儿抢人,若是她不在呢? 想想都觉得心累! “这便是你的解决办法?” 萧琛眯眼,妖孽的脸上闪过几分惊讶,随即便释然了。 这丫头还真是……连威胁人的方式都这般不讲究! “不然呢?难不成殿下还指望臣女当摆设供在香案上替你娶妾么?做梦!” 南瑾瑜恶狠狠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惊得捂住了嘴。 这妖孽桃花多她知道,可是这般多的桃花都冲着她来,她便觉得了无生趣了! “噗!” 萧琛失笑,看南瑾瑜的眼神带了几分揶揄,“香案上只能供牌位。” “我知道!气死了不就待在香案上供着了?” 南瑾瑜瞪他一眼,气得捂着胸口喘气,生怕自己心脏不太好直接过去了。 “你这丫头真是……为何我偏偏拿你没办法?” 冷香忽然靠近,幽凉的怀抱瞬间将人圈进去,连同火辣辣的太阳都被遮住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什么?” 南瑾瑜有点懵,眼前四爪鸱吻纹样的朝服忽然放大,紧接着便被微凉的怀抱圈住,无论她怎么挣扎也纹丝不动。 “你是在恼我事先没与你打招呼便将你诓来了么?若不是白督统出了大力气,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想回西南白家去做继承人。” 萧琛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甚至多了几分怨念。 原以为今日宫宴不过是例行封赏,不想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好在结果算是不错。 “嗯?我没有啊!” 南瑾瑜瞪大了眼,一脸懵的样子,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太累又低下去了。 不能看不能看,这妖孽的看多了会上头,届时她便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没有,可是别人一心想这么做,本殿也是没办法……” 萧琛叹了口气,只字不提他是如何冠冕堂皇坑了所有人还抱得美人归的。 毕竟计谋这种东西只要管用便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说法儿,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 “就因为这?” 南瑾瑜狐疑道,成宣帝这般心思深沉的帝王,怎么会应了旁人一点点挑唆便改了主意呢? “自然还有江阳和永宁侯世子的功劳。” 萧琛淡淡道,见她似乎信了这个理由,心里顿时踏实了几分。 这只野狐狸心思不在他身上这事儿着实令人气恼,可是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人都是他的了,还怕她日后能跑了不成? “唔……听着是这么回事儿啊。” 南瑾瑜沉吟片刻,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绕进去了,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再加上她莫名其妙态度不好,也有些心虚,态度顿时软了下来。 千年妖孽功力深厚,斗不过斗不过…… “自然是,北境苦寒,倘若你不愿去,留在燕京也是一样,只是诺大的王府只有你自个儿住着,日子久了未免有些无聊。” 萧琛意味深长道,感觉自己儿时骗太傅都不曾编过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多少有些心虚。 “不无聊啊!怎么会无聊!” 南瑾瑜故意逗他,见他处心积虑的想将自己打包带走,就忍不住想笑。 惜命就惜命吧,还不肯承认,非要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好像她能跑了似的? “啊?” 萧琛一愣,见她低着头偷笑,顿时郁闷了。 这小丫头故意逗他玩儿呢! “一个人住着确实无聊,况且殿下这桃花也忒多了,臣女自个儿估计也挡不了,独自待着不安全。” 南瑾瑜失笑,之前阴霾的心情似乎又放晴了。 白家的势力这般惹人忌惮她着实没想到,现在这样也好,好歹免了那些无谓的争夺,她也不会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至于萧琛这妖孽,最后谁收了谁还不一定呢…… “我倒是怕你不小心伤了别人。” 萧琛挑了下眉,她怕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会吧? “呃……不管怎么说,白家的事儿我不知情,你也不能因此开罪于我,至于旁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南瑾瑜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她突然不希望他承诺自己什么,因为她同样给不了承诺。 有朝一日她可以选择自由之时,或许会是另一番心境,又何来别人欠她一说? “嗯。” 萧琛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没再多说什么。 岁月悠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东宫。 一名太监打扮的宫人匆匆进了正殿,在双龙戏珠的屏风前跪下,毕恭毕敬。 “殿下,含元殿的宴会散了。” 青纱帐幔后,慵懒邪魅的人半躺着,丝毫看不出抱恙的模样,倒显得尤为精神。 “说说吧,都有些什么趣事儿。” 萧珏闭目养神,思绪停留在百花宴那一日,久久不能忘怀。 世人接道南家女美,却不知他爱上的并非她的容貌,他纵容她娇惯她,最终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真当他只是沈家的一个傀儡么? “德嫔娘娘、封了德妃……”小太监小心翼翼道,偷偷瞥了眼萧珏,见他没什么过激反应,低头继续道:“南家嫡长女瑾瑜指婚给秦王殿下,陛下御赐天晴封号封了个郡主,并随秦王镇守西北边境,无召不得返京。” “哼!” 萧珏猛地坐起来,手中把玩的玉扳指忽然断成两截,面色愠怒,“老三倒是可以,为了抱得美人归,竟然连无诏不返京这种策略都能想得出来!” “是呀……奴才当时也惊呆了,毕竟秦王此举可谓一箭三雕,既宽了陛下的疑心,又替陛下解了燃眉之急,与西南白家撇清了关系,却又将白家牢牢的抓在了手里,真是……” 小太监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直接没声儿了。 “你说得没错,萧琛他向来如此,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就是不知他的新王妃对此可还满意?” 萧珏冷笑,那个丫头他是见过的,奸诈极了,这两人凑一家也是绝配! “秦王殿下自是十分满意,不过奴才瞧着南姑娘似乎对此事颇有微词,毕竟大殿上南阳郡主闹了一出之后,白樱圣女也有些胡搅蛮缠,南姑娘气得愤然离席,之后便不得而知了……” 小太监说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之际戛然而止。 “那她闹得也太早了些。” 萧珏弯了下唇角,邪魅的脸上多了几分残忍。 “他既这般喜欢那丫头,便让他好生护着她的命吧,左不过都是要死的,本宫便发善心让他们做对亡命鸳鸯也好。” “太子殿下英明!” 小太监陪着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义父说的没错儿,伴君如伴虎,他既然选了这条康庄大道,自然便得藏得住旁人不能藏的秘密。 走了三年,难道萧琛还天真的以为北境是他的地盘么?原本他不想这么早便针对他,要怪只怪他偏偏取了那个妖星吧! “阿……阿嚏!” 南瑾瑜瞧着晴空万里的天,不经意扫了眼萧琛,见他面色如常没有蛊毒发作的迹象,揉了揉鼻尖。 “着凉了么?” 萧琛睁开眼,见她定定的看着自己,伸手将人拉近几分,“别总熬夜,照你如今的进度,化臻之境已是不远,缺的不过是实战的经验。” “意思是……我很厉害么?” 南瑾瑜顿时来了兴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不得不说会功夫的感觉还是极好的,不怕遇到坏人不安全,就怕坏人不扛打。 “……” 萧琛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损她,想了想才道:“内力强与能打是两码事,你如今内力比青衣强三倍有余,却根本打不过她。” “真的么?” “不是吧……” 青衣和南瑾瑜同时出声,赶车的夜白顿时拍了青衣的脑袋一下,瞬间又没了声儿。 “自然,不信你改日试试。” 萧琛扶额,内力精进确实很快,不过更容易惹来高手,反而是件坏事。 “择日不如撞日……” 南瑾瑜笑着搓手道,一脸星星眼看着萧琛,“不若殿下陪我练练手?” 青衣哪敢与她动手啊?这么多天了,那丫头装打不过装得也挺辛苦的。 第79章 意外惊喜 本以为萧琛会稍微有些兴致,不想他不假思索道:“不打!” “……”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心中颇有微词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算了,好歹人家今日也是寿星,她就做个端庄乖巧的宠物好了。 马车沿着玄武大街一路往南,径直进了秦王府的后院。 “晚上想吃些什么?” 萧琛与南瑾瑜并肩走着,一阵风吹过,微黄的树叶扑簌簌响个不停。 “你想吃什么?那是个啥……” 南瑾瑜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忽然瞥见不远处茂密的树枝上一簇绛紫,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人! “夜魅。” 萧琛抬了下眼睑,树梢上团着睡觉的影子便幽幽的飘了过来,近了才露出整个脸。 “属下在!” 夜魅妖冶的面容瞧着不似男子,无论是声音长相还是神态,唯独身形骨架大了几个号,飘到萧琛与南瑾瑜面前,神色恭敬的行了礼。 “瑾瑜,这是夜魅,影卫副首领。” 萧琛淡淡道,没有半点要叮嘱属下的意思。 毕竟前车之鉴已经有了,该怎么做无需他再多说。 “唔……” 南瑾瑜愣了片刻,正打算开口,便见对方冲她跑出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笑。 “属下见过郡主,百闻不如一见,郡主果然貌美倾城。” 夜魅妖娆一笑,夸人的话说得像喝白开水般自然。 “呃……” 南瑾瑜语塞,忽然想起来什么,定了定神道:“夜影呢?怎么最近没见他了。” “郡主问夜影啊?他犯了错进了司刑堂,最近只怕见不着了呢!” 夜魅神色略带嫌弃,那个家伙就是长了个榆木脑袋,主子的魂儿都被这位天晴郡主给勾没了,可惜他竟然看不出来! “啊?” 南瑾瑜睨了萧琛一眼,又看了看远处蹲着的夜白,似乎明白了几分,想了想道:“约莫他也是不怕的,倒不如将人放出来,省得记恨我。” “他不敢。” 萧琛睨了夜魅一眼,淡淡道。 “他是因为你自然不敢,不是因为我不敢,你这般对他,大可不必。” 南瑾瑜觉得萧琛将她的话听进去了,随即话锋一转,视线落在夜魅身上,“我说的对么?” “是!属下也觉得郡主所言有理……” 夜魅愣了一下,冷汗瞬间从后背涌了出来。 眼前这位年纪不过二八,心思城府却如此深沉,短短几句话她不仅猜到了夜影遭罚的缘由还推断出了他与夜影的关系! “那便放了吧,让他滚远些,本殿最近不想看见他。” 萧琛微微挑了下眉,直接同意了。 这丫头的心思用在谁身上似乎都比用在自己身上的要多,真想将她绑在身边带着,免得她将注意力都分给了无关紧要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多谢郡主!” 夜魅面色一喜,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怕多留片刻萧琛就会改了主意。 蹲在树梢上的夜白和青衣对视一眼,齐齐沉默了。 首领与副首领不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么?怎的这会儿瞧着竟然还挺好呢? “这两人……” 南瑾瑜抿唇,欲言又止。 “如何?” 萧琛挑了下眉,拉着南瑾瑜进了书房。 “夜影和夜魅他俩,究竟谁的功夫好些?” 南瑾瑜闲适的往榻上一倚,杵着下巴一副准备八卦吃瓜的模样问道。 “你觉得呢?” 萧琛失笑,这丫头未免也太敏感了,夜影与夜魅是一道长大的,感情好些也是自然。 “是夜魅吧。” 南瑾瑜冲他眨了眨眼,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三年一次大比,他可是从未赢过。” 萧琛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来。 这丫头的想法有时候当真能教人惊掉下巴,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极为合理…… “那没赢过不表示他赢不了啊,是吧?” 南瑾瑜接过茶杯,自然而然的喝了起来,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八卦意味。 “夜魅擅毒,真要动起手来,夜影确实打不过他。” 萧琛点头,评价极为中肯。 就像夜白那小子,三年前他排行十六,如今定然也不再是十六了,他或许会成为年纪最小的分部首领。 “不不不,哪怕他不用毒。” 南瑾瑜摆手道,这两人绝对有问题,看似相互不顺眼不对盘,实际上心里比谁都在意,听到她问夜影的时候,夜魅整双眼睛都在放光。 “是么?那下次比试的时候,我仔细瞧瞧。” 萧琛摇头,这丫头心细如发,竟然连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纠葛都能看的这般清楚,不知是喜还是忧。 “敷衍!” 南瑾瑜白了他一眼,觉得这般甚是无趣,好歹也是他的手下啊,为何表现得这般漠不关心呢? “我太过关注他们,他们会觉得有压力。” 萧琛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还给与她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的么?”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想到今日含元殿上的事情,忽然转移了话题,“白督统为何会突然倒戈了?” “陛下要他倒戈,他自然不敢不从。” 萧琛见她终于想起点儿正事儿了,面带笑意道。 这丫头的思维总是这般跳跃,前一刻还在八卦别人的感情世界,后一刻又转回来了。 “沈家不是还手握重兵么?陛下便不怕沈家一家独大?” 南瑾瑜不解道,先前她从未与萧琛谈论过这些,毕竟两人没有开诚布公的谈过,可是现在似乎不同了。 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他们的命运都被绑在了一起。 “沈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沈家了。”萧琛抬了下眼睑,将案几上的信笺递到她面前,“你瞧瞧。” 南瑾瑜拆开信笺,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黄草纸上散落着许多樱花的干花瓣,像一具具美丽的尸体,鲜活却诡异。 “落樱公主还真是有心。”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酸溜溜的呢?” 萧琛失笑,见她话虽然这般说,但是眼神却迅速的将信读完了。 末了还将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一副她根本没生气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不住想笑。 “我酸了么?没有!我只是想杀人。” 南瑾瑜冲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有些狰狞。 “她想要的东西,自然不能靠之前那些没用的解药来换,这些情报,不过是她提供的消息罢了。” 萧琛揉了下眉心,解释的语气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希望这朵白莲花不会变成白月光。” 南瑾瑜皮笑肉不笑道,若是他敢将她当成心里的白月光,那她只好让他与他的白月光过一辈子去了。 “她是永宁侯世子的白月光,与本殿没什么关系。” 萧琛挑了下眉,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只野狐狸渐渐露出她的尖牙来,瞧着倒是挺有意思的,比之前那副温柔小白花的模样顺眼多了。 “说回正事儿来,江阳郡王为何与太子不对付?他莫不是疯了?” 南瑾瑜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皇后太子沈家与江阳郡王,他们的利益难道不是一体的么? “你若是瞧见过江阳的脸,便知道为何了,总之,沈家的势力如今大半掌握在江阳手中,太子与皇后几乎被架空了。” 萧琛意味深长道,他本不想将她卷进这些事当中,但似乎并不现实。 西北边陲不比燕京,她需要多了解些内情,日后遇到麻烦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的脸么?我还真不想看……” 南瑾瑜脑海中闪过那张脂粉厚重扑簌簌直落粉的脸,忍不住有些恶寒,她还是不看为好吧,长得再美也是个妖啊! “噗嗤!既如此,你离他远些便是了,太子不会坐以待毙,身真正的争夺才刚开始,咱们避得远一些,也不是坏事。” 萧琛见她露出万分嫌弃的神色,心底忽然有点儿高兴,这丫头喜怒哀乐形于色,似乎也不是坏事呢! “殿下似乎知道的有点儿多啊……” 南瑾瑜狐疑道,思绪飘得远了些。 前世她总看的科幻世界里,不仅有平行世界的存在,还有失控穿梭的机器,正如萧琛能控制空间与时间的异能,除了短暂的控制时空之外,是否同样能扭曲时间与空间? “本殿瞧着是你想得多!” 玉白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娴熟的探了下她的脉搏,感受到强有力的内力之后,才微微松了手。 果然是个惜命的丫头,自己不过是随口吓唬了她几句,他便这般专心去练功,早知道她这般好骗,就说些别的了…… “是是是,都怪我想的多,那么请问尊贵的秦王殿下,您晚餐想吃点儿什么呢?” 南瑾瑜偏着脑袋看他,觉得和聪明人相处就是舒服,况且这个聪明人还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就算只嗑颜值,也是够过日子的! “你做么?” 萧琛挑了下眉,漫不经心道。 “那是自然。” 南瑾瑜颔首,认真得不得了。 “那就吃面。” 萧琛瞧了眼天色还早,不忍心她在厨房忙活太久,随口道。 “吃面啊?这么不挑的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个好东西。 “嗯,吃面。” 萧琛以为他这般说了,南瑾瑜起码能多休息会儿,不想她便点头便往外走,一头扎进小厨房去了。 从未时刚过到酉时三刻,南瑾瑜在小厨房进进出出许多次,忙得不亦乐乎。 萧琛每次走到门外便被她挡回来,就连夜白和青衣都帮着她,直到日落,她才停下来。 “主子,南姑娘说晚膳备好了。” 夜白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脸笑意立在门边上,脸上还沾着些白色面粉。 “在这儿么?” 萧琛敲了一眼凌乱的书桌,不知道他们神秘兮兮的在搞什么鬼。 “在正殿。” 夜白做了个请的动作,笑嘻嘻将门打开,迎着萧琛往正房去了。 就该让夜影那个眼盲的瞧瞧,南姑娘多么蕙质兰心奇思妙想,竟然能做出那般诱人的吃食来。 银色身影刚走到正殿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一听,只有南瑾瑜和青衣两人的脚步声,随即停下。 “丫头你在做什么?” 南瑾瑜手一挥便将半幅屏风挡在了青衣面前,连同准备好的惊喜也一并遮住,“噢!进来……” 萧琛满面狐疑的走近,诺大的厅里只剩下一张圆桌,精致的银色丝绒布铺在桌面上,连黑檀木椅子上都绑了形状奇怪的东西,瞧着倒还不错。 “不是说吃面么?” “是呀!吃面。” 南瑾瑜眨了眨眼,轻啪两下手,立刻有下人鱼贯而入。 大大小小的托盘盖着精致的罩子,从大到小按顺序摆好之后,一层层揭开了上面的罩子,精致的各色菜肴摆在桌上,荤素搭配十分诱人,这最大的那一个碗里,装的的的确确是面条。 “这是什么面?” 萧琛虽然知道她定然做了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但是没想过竟然会这般特别。 “炸酱面啊。” 南瑾瑜微笑道,揭开自己面前的碗,施施然坐下了。 古人生辰喜欢吃面不假,但是单独做个面未免也显得太惨了些,所以她便做了点花样,起码瞧着不那么单调。 “……” 萧琛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屏风后立着不动的人,低头沉默了。三年了,每年的生辰他都只吃一碗面,今年虽是如此,却到底是不同了。 “好歹是生辰,只吃个面也太惨了。” 南瑾瑜笑得像个孩子,将喜欢的调料一股脑儿放进面碗里,将拌好的面与他面前那碗换了位置,才慢条斯理拌起自己的面来。 “所以你便准备了些惊喜?” 萧琛弯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吃起面来。 “你怎么知道的?” 南瑾瑜眨了眨眼,明白他大概是听到了青衣的呼吸声,便又释然了。 “猜的。” 萧琛神色淡淡,他曾经以为沉重的记忆如今似乎已经模糊得只剩下个轮廓,他似乎不再记得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因为他如今有了的新的希望。 “算不上是惊喜吧……” 南瑾瑜一本正经道,太聪明真的不好,她好歹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万一人家要是不喜欢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虽然晚餐只是顿炸酱面,但是两个人都吃得还不错,气氛融洽就连天黑了都没发觉。 “主子,可要掌灯?” 夜白在窗外看得险些泪目,三年了,他终于看到主子又在生辰这一日笑了。 “好。” “不必!” 萧琛颔首,不等他将话说完,便被南瑾瑜打断了。 “为何?” 昏暗的光线下,南瑾瑜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走到房间的角落,缓缓将屏风推开。 “这是秘密。” 南瑾瑜笑得无比灿烂,推着木制的餐车在黑暗中缓缓走过来,若不是她身后还跟着个青衣,萧琛险些以为她要做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情来。 “这里面是什么?” 萧琛好奇的看着餐车上的东西,罩子外还保留着冰块的凉意,有些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打开看看。” 南瑾瑜笑着接过青衣手中的托盘,小巧的数字蜡烛与火折子都备好了,便见萧琛已经摘了罩子。 “这是什么?” 萧琛有点懵,看着南瑾瑜将手中形状奇怪的蜡烛插在上面然后点燃,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东西竟然是个像饼的东西。 “生日蛋糕!” 南瑾瑜对这个蛋糕的样子还是十分满意的,若不是时间不够,她还能做得更细致更美些。 “这名字倒是别致。” 萧琛点点头,围着蛋糕转了半圈,冲夜白道:“拿去冰窖里收好。” “是!” “哎哎哎……干什么呀!” 夜白应了便要上前,被南瑾瑜一把拦住了,“这东西放到明儿就坏了!” “那怎么办?” 萧琛似乎有些失望,瞧着上面精致的花纹,不舍得破坏了它的美感。 “首先呢,殿下在心里默默的许三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新的一岁你的愿望便会成真。” 南瑾瑜笑着将夜白推给青衣,也不管他们俩儿什么表情,一脸期待的等着萧琛许愿。 “好……吧。” 萧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吹灭了蜡烛。 “掌灯!” 南瑾瑜冲青衣拍拍手,等房间里的灯尽数亮起来,她才将盘子里的刀递过去,朝萧琛努努嘴,“切蛋糕吧。” “要不我来?” 夜白一脸惊讶,上前两步又被青衣拽住了。 “你边儿去!谁过生日谁切。” 南瑾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压根儿没想过萧琛大概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唔,怎么切?切个井字么?” 萧琛看了眼圆溜溜的蛋糕,似乎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切西瓜会么?那样切。” 南瑾瑜偏着脑袋道,一副你快点儿切我饿了的模样,着实看得人有些不好意思。 萧琛点了点头,不等南瑾瑜反应过来,蛋糕已经切好了,圆形的蛋糕被切成完美对称的八块,露出里面不同层的馅儿来。 “好了。” “我来分一下啊。” 南瑾瑜将蛋糕分到盘子里,因为他切的太过工整,于是放了两块在他盘中。 “然后呢?” 萧琛瞥了一眼她盛了四个盘子,忽然有点儿不高兴,这不是给他做的么? “吃了呀!” 南瑾瑜笑着将蛋糕分给夜白和青衣,把最多的给了萧琛,美美的吃东西去了。 第80章 灯谜夺魁 明明只是做了顿寻常吃的,吃的人却感慨万分。 南瑾瑜不知道夜白和青衣什么时候消失的,等她吃完蛋糕,整个正厅便只剩下她与萧琛两个人。 本就诡异的气氛似乎忽然间就变了个味,南瑾瑜搁下盘子,转身回桌边取杯子,听到身后传来萧琛的声音。 “你今儿别回去了。” “啊?咳咳!”他想干吗啊? 南瑾瑜瞬间被呛到,转身看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却因为口中含着水没能立即答话。 “主子,安排好了。” 夜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窗外。 “走吧。” 萧琛转过脸,将南瑾瑜手中的杯子拿走,拉着她便往外走,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被人拽着走了一路,直到上了马车南瑾瑜才回过神来,敢情他刚才说的别回去了指的是去别的地方? “你这是困了么?要不睡会儿?” 萧琛见她发呆,以为她累了,自然的往榻上一依。 “呃……” 南瑾瑜动了动嘴,猛地摇了摇头,将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从脑子里晃走,才开口道:“不是,我不困,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燕归湖。” 萧琛淡淡道,瞧着她的视线带了几分探究,却又不想把话挑明。 季凌风那小子不是想约她去燕归湖泛舟么?还想约她去西郊骑马?她上回既然答应了吃饭,保不齐下回脑子抽了便去骑马了呢? “哦!” 南瑾瑜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声,憋得险些内伤。 这妖孽的醋劲儿还真够大的,季凌风不过说了几句无心的玩笑话,他便全都当真了? 再怎么说,如今他们也是陛下亲自指了婚的,她有那么没眼力见儿么? “你做的吃食都很别致,是和谁学的?” 萧琛见她神色异样,嘴角抽了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自学成才的啊!臣女没什么特别爱好,唯独对吃十分感兴趣,钻研的多了便会了,不行么?” 南瑾瑜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却虚的不行。 萧琛这妖孽当真是心细如发,她不对劲的地方似乎都被他一一看在了眼里,倘若他知道自己是个异世穿越的灵魂…… “是么?那我还真是得好好考量一下……” 萧琛抿唇,狭长的眸子盯着她明显有些慌张的脸,忽然生出手去,捏住了她的下巴。 瞬间放大的妖孽脸近在咫尺,自打上回她撩完就跑之后,这家伙一直与她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为何现在忽然又这般不自觉了? “考量什么?” 南瑾瑜百思不得其解,一紧张便觉得口渴,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唇角,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 “你究竟是不是南瑾瑜。” 萧琛的脸忽然凑近,微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在她耳边幽幽道。 “殿下何出此言?” 南瑾瑜神色微凛,整个后背不由自主僵硬起来。 燕有秦王,多智近妖,传闻诚不欺我! “本殿总觉得,小狐狸与大燕格格不入,与南瑾瑜在清水县时的种种消息也不大相符。” 萧琛捻了她一簇头发在手中,放在指尖绕来绕去玩的不亦乐乎,语气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是么?传言中臣女当是何种模样?” 南瑾瑜抿唇,将脸侧过去微微靠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声音俏皮又低沉,像两人正在说悄悄话。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读书读傻了那样。” 萧琛挑眉,不动声色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撤开半米,猩红的唇角带着几分笑。 “读书读傻了……我就当殿下在夸我博学了。” 南瑾瑜眨眨眼,反正这皮囊是南瑾瑜没错儿,至于灵魂嘛,是不是真的那般重要么? 华灯初上。 马车里的诡异气氛终于被打破,南瑾瑜一脸轻松的跳下马车,便见已经有画舫在湖边候着了。 “郡主这边请。” 候着的影卫上前引路,态度恭敬得让人有些不自在。 南瑾瑜回头瞥了萧琛一眼,下意识的将手伸给他,刚伸出去又觉得后悔了。 她大概是脑抽了吧,牵着反倒习惯了?再说了这家伙上个画舫需要她拉么? 不等南瑾瑜将手收回来,便觉得掌心微凉,再看萧琛,一脸平静的牵着她走上了画舫。 周围的侍卫全然一副八卦又活见鬼的神色,知道他们对上夜白那张依旧笑嘻嘻却毫无波澜的脸,才将八卦的心思收回去,继续干活儿去了。 晚风吹过画舫,南瑾瑜临风而立,看着江面上点点燃起的光芒,恍若隔世。 前世她也曾立在轮船上泛舟,看着繁华的江夜色,与此刻的各色灯笼映照下的画舫竟然惊人的相似。 “添香阁掌灯!” “红袖招掌灯!” …… 远处岸边有一艘巨大的画舫传来声声唱调,仔细一看,湖中心的位置,许多精致的小画舫次第掌灯,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美轮美奂。 “这是在做什么?” 南瑾瑜好奇的揉了揉眼,盯着各色美丽的花灯瞧。 总感觉那些掌灯的名字都显得妖娆艳丽,像一个个美人般在夜色中开始撩人。 “挂牌子。” 夜白蹲在桅杆上,抬着手打了个小凉棚,笑嘻嘻的娃娃脸上带着好奇,却没发现青衣正远远的立在船尾,满是嫌弃的看着他。 “挂牌……” 南瑾瑜瞧了萧琛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立着,似乎也没打算解释下来做什么,于是仰头问夜白:“然后呢?” “这是一月一回的掌灯日,各大花楼会将花魁请到画舫上来,而后猜灯谜竞标。” 夜白解释的十分仔细,最近几日燕京出了个大案子,主子既然领了南姑娘过来,想来便是不打算瞒着她这些事儿了。 “噢!所以我们是来看姑娘的?”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萧琛这妖孽在报复自己。 不就是因为永宁侯世子邀她泛舟骑马吃饭,最后她选了去吃饭么?然后这妖孽就这般小肚鸡肠的带她来瞧别人翻牌子? “自然!寻常人家的画舫是没资格进来的,外围岸边的酒楼上,观看的席位也都挤满了人,五十两银子一位呢!” 夜白绘声绘色道,反正他自幼长在燕京,也是第一次来看这等热闹,从前就算是有银子他也舍不得花,从未见识过这等热闹! “白痴!” 青衣撇了下嘴,将脸转向船尾背对着夜白的方向了。 “噗嗤!” 南瑾瑜见青衣生气了,夜白这愣头青还自顾自的乐呵呢,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她却没有想提醒他的打算,谈恋爱这种事,也是需要挫折和磨合的。 “你很开心么?” 萧琛睨了南瑾瑜一眼,见她高兴得似乎有些过头了,忍不住蹙眉。 “开心啊!这不是每家花楼都会出一个画舫么?喏!我方才瞧见玉竹轩的画舫了,一会儿带青衣去进出瞧瞧。” 南瑾瑜故意拔高了声音,笑得一脸没安好心。 玉竹轩…… 那不是燕京最大的小倌儿馆么? 天晴郡主竟然有这等嗜好么? 难怪之前夜影首领会被她牵连进了司刑堂! 整个画舫上的影卫瞬间心底恶寒,齐刷刷的打了个寒颤,悄悄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 “你知道的还挺多。”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一双狐狸眼睛滴溜溜的在夜白和青衣之间来回转,忍不住摇头。 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那是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上回董渣男便是被扔进了这家小倌馆里,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头牌生得美不美,够不够把夜白这笑面虎气得半死呢? 天晴郡主竟然敢说主子是猪么? 不对!她是拿主子与玉竹轩的头牌比较了么? 众人有些后悔今日来画舫当值,努力将自己缩到暗处,争取不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你见过?” 萧琛挑了下眉,妖孽的脸上有瞬间的僵硬,看不出喜怒来。 “呃……” 南瑾瑜眨了下眼,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连忙找补道:“比喻啊比喻!只是个比喻。” “你见过多少?” 萧琛不依不饶,冷冰冰的脸上似乎已经开始有了磨牙的迹象。 被他这么一问南瑾瑜瞬间欲哭无泪,“一个!我发誓,就一个!” 这妖孽真是够了,吃醋好歹也有个限度,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就当真了,若知道她前世是个手术医这家伙会不会发疯呢…… 吃瓜侍卫们惊讶的瞪大了眼,期待的等着下文,却忽然没了,视线触及萧琛杀人的目光,齐齐又往黑暗中缩了缩。 流年不利啊,都觉得掌灯日热闹抢着来当值,这下好了,搞不好过不了今夜他们就会被杀了灭口了! “谁?” 萧琛忽然笑了,银色身影瞬间靠近,将南瑾瑜圈在了怀里。 面前是冷冰冰的画舫木质栏杆,背后是冷飕飕的怀抱,南瑾瑜瞬间缩了缩脖子,浑身僵硬的转过脸去。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这种私人的事儿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呢? 南瑾瑜扶额,有些后悔自己这张说话不过脑子的嘴。 “倘若我说想知道呢?” 萧琛凑近几分,长若翎羽的睫毛扫过她鼻尖,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带着凌冽的寒气,却又该死的魅惑。 “呼……” 南瑾瑜转开脸,艰难的吸了口气,感觉自己两只眼睛都在冒小红心,伸手撑在他胸口,试图将人推开几分。 一推,纹丝不动。 再推,坚如磐石。 “我还不知天晴郡主如此见多识广。” 萧琛磨牙道,冷飕飕的声音轻飘飘的,仔细听却觉得锋利得能杀人。 “你!见过你!只见过你行了吧?” 南瑾瑜忍无可忍,觉得下一秒自己只怕便会抵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魅惑香气,生扑上去将人吃了,两眼赤红的喊了出来。 吃瓜侍卫们齐齐冻结在原地,呼吸之间仿佛看了个雷人言情剧般三观尽毁…… 他们的确不该在画舫上,他们应该在画舫底下,这样就不会听到这些不该听的东西了! 太难了!这年头做个侍卫也太难了! “……” 萧琛动了动嘴,似乎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到了,妖孽的脸上的冰冷魅惑瞬间崩塌,一把拎着南瑾瑜进了船舱。 震惊过后,青衣是头一个回神的,闪身跟过来却直接被舱门阻隔在外。 嘭! 南瑾瑜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在了榻上,再看立在面前的萧琛,瞬间头皮发麻。 “你、你、你要做什么?” 眼前的妖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见她明显慌了,勾了下唇角道:“开荤。” “……” 南瑾瑜顿时语塞,想到方才自己说他是猪,忍不住心底哀嚎。 来人呐!救命啊! 一个不小心将这只千年大妖孽惹炸毛了! “怎么?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么?本殿倒是挺好奇,我都没见过你便见过了?” 银色身影贴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无论是气势上还是身量上,南瑾瑜都觉得自己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而且瞧着眼下这情形感觉是要被切成生鱼片的节奏…… “呵呵呵,殿下息怒,臣女用词不当来的。” 南瑾瑜觉得上下牙都在打架了,想到刚才几乎逼疯她的魅惑香气,感感叹这货不想活了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这般作死的撩拨自己,万一毒发了岂不是还得拿她的血做解药? 这等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着实不像萧琛的风格啊! “嗯?” 萧琛挑了下眉,没打算就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殿下如此美貌如花惊为天人,怎么会是猪呢?臣女愚钝嘴笨还喜欢开玩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南瑾瑜觉得自己就快要英勇就以了,索性就不要脸一次,反正她在这妖孽面前向来表现的怂,是非常怂还是特别怂,也没什么两样! “……” 萧琛闻言不仅没有好转,脸反而更黑了。 这只野狐狸从开始便是这样,嘴里没一句真话,总凭着那张单纯的脸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殿下不说话就是不计较了吧?” 南瑾瑜一脸真诚道,感觉自己眨眼眨得都快抽筋了,可惜这妖孽似乎并不吃这套,面上的愠怒丝毫没有缓解。 “你说呢?刚才不是还很能么?” 猩红的唇勾着,语调透着十足的魅惑。 若不她吃准了会诱发蛊毒,哪里有胆子敢这般嚣张? “不!不能!臣女惜命,殿下三思。” 南瑾瑜叹了口气,抵着他胸膛的手瞬间收了回来,一副我拿你无可奈何你爱咋咋地的模样,着实又好气又好笑。 “嗯哼!现在知道后悔了,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萧琛低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她的额头,颇像在考量是不是能将她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不晚不晚……您再考虑考虑?” 南瑾瑜赔笑,视线却盯着窗外灯火通明的画舫,直到最大的那艘画舫掌了灯,她才松了口气。 “蓬莱仙境掌灯!” 悠长的名字停在最后这一刻,眼前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留下个凉凉的背影。 “呼……” 南瑾瑜整个人瘫在榻上,瞧着窗外那艘巨大的画舫,嘴角抽了抽。 这妖孽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可惜她打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呢? “郡主?” 青衣立在舱门外,饶是她也见不了这场面,面色绯红的立着。 “嗯?” 南瑾瑜一翻身爬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若无其事走出出去。 既然带她来了,那不能看美男好歹也看看美人吧? 不然多亏啊! “主子吩咐您待在舱里。” 青衣抿唇,生怕南瑾瑜下一面便会将她生吞活剥。 主子也真是的,来这种地方办公事带姑娘来做什么?既带来了又将她留在舱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 南瑾瑜摸摸鼻子,转身走回榻边坐下,一抬手便将窗户打开了小半,还冲青衣招招手,“来来来,坐这儿看。” “……” 青衣犹豫了片刻,着实招架不住南瑾瑜热情的笑容,慢吞吞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了。 “你跟我说说来,那家最大的画舫上是何人?” 南瑾瑜猜到萧琛约莫是来办事的,却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只好跟青衣坐这儿当个吃瓜群众,免得节外生枝。 “那画舫上是何人……奴婢也不得而知。” 青衣摇头,便将这画舫的来历与她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这每年秋天的这一月掌灯日尤为重要,各家画舫会通过才艺比试选出公认的花魁,然后通过猜灯谜的形式,花魁会挑选合适的良人,是以热闹非凡。 “这么说来,你家王爷今日是来猜灯谜的么?” 南瑾瑜挑了下眉,忍不住吐槽道。 早知道就不给他做什么蛋糕了,还过生日呢!人家安排得这么紧,哪儿来的时间耽搁? “这……” “不是。” 不等青衣回答,消失了半天的人有出现了。 青衣松了口气退到门外,只留下南瑾瑜和萧琛两人。 “这不是秦王府的画舫么?你不猜灯谜占着人家的位置作甚?” 南瑾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第81章 时间静止 虽说南瑾瑜自认为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可是人家明目张胆出门撩妹还带着她,是不是就有点儿过分了? “前几日,京中出现几起棘手的案子,据探子的线索称杀手今日会出现在燕归湖上。” 萧琛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蛋,顺手将窗户的纱帘放下,挡住了来自各方的探究视线。 “哦……原来是来查案么?所以敢问秦王殿下,您怀疑谁呢?” 南瑾瑜偏着脑袋笑,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 认真的男人果然最有魅力,方才他冲出去那模样虽说的确也不像是去看美人的,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 “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萧琛故作神秘道,捻了颗葡萄吃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外面的热闹。 “各家开始挂灯谜了么?” 被他这么一说,南瑾瑜显然来了兴致,伸着脑袋环视四周,却见一盏盏灯次第亮起后,竟然没有一家挂灯笼出来。 “不急,先是各家的表演,选出花魁,最后才是猜灯谜,”萧琛见她一脸兴味的模样,微微阖上眼睑,“我睡会儿。” “哦,好呀。”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不等她反应过来,怀里便多了个人。 这妖孽万般自然的将她当成了人形靠枕,还蹭了半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不动弹了。 “……”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瞥见他眼底淡淡的青灰色,想到这段日子蛊毒发作他约莫也没怎么睡过好觉,便默默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搭在他肩上,挡着些窗棱角吹进来的凉风。 夜色撩人,歌舞升平。 燕归湖边人潮涌动,好不容易得了雅座票的人也削尖了脑袋才挤到楼上去,再一看座位早已被人占了,瞬间拉下脸来。 “这位兄台,这位置是我的,劳烦你去寻别处座。” 董佳梁客气的掏出票据来,视线却朝着边上的人拼命使眼色。 也不知谁家的人这般没眼力见儿,竟连太子门客的位置也敢占? “你个小白脸儿凭什么撵老子走?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挤在位置上蹲着的人一副流氓相,穿了身破旧的袍子,被董佳梁这么一说,立刻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这位兄台我好言相劝你偏偏不听,莫不是非要动起手来伤了和气才肯离开?” 董佳梁忽然拉下脸来,清秀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意味,不动声色冲隔壁桌的人招了招手。 “就你?也敢更老子动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啊?道儿上打听打听去吓死你!” 流氓豪横的将大刀往桌上一放,周围顿时站起来四五桌人,看穿着打扮皆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只是这一站起来后却发觉,竟是一水儿的练家子。 嚓! 利刃出鞘的声音整齐森然,董佳梁微微后退几分,冲周围的人猛地一招手,道:“麻利的处理了!别坏了本公子的好事。” “别、别、别!您是大爷,小的眼瞎小的这就滚蛋……” 流氓环视一周,眼瞅着惹上了惹不起的主儿,立刻怂的腿脚发软,屁滚尿流的逃了。 一路冲到楼梯口,便直接踩了个空,骨碌碌滚下了二楼贵宾席。 “哈哈哈哈哈……” 楼上站起来的人又坐了回去,众人只当方才是个没长眼的小喽啰,一阵哈哈大笑过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黑暗中,流氓打扮的人滚下楼梯后,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阁楼夹层中,再开门时,出来的便是一位冷面公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公子,如何了?” 夜魅露出一张异常妖艳的脸,就连声音也变成了女声,身着轻薄艳丽的夏裳裙子,婀娜多姿的扭着小蛮腰缠上了夜影的胳膊。 “离我远点儿!” 夜影嘴角抽了抽,用力将贴过来的夜魅推开。 这厮前几日可没少招待他,这会儿这般卖弄风情算是与他示好么? 他又不好这口! “哎哟!你个死人,真够狠心的!” 夜魅被他推的猛地一踉跄,像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 可惜这朵小白花比起寻常贵女来妖气还是重了些,妖艳的脸上委屈十足,甚至还挂了几滴泪珠,看得行人纷纷侧目。 “你正常点儿……” 夜影抿唇,扑克脸上多了几分裂痕,想到昨日夜魅提醒自己那些话,心底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激。 当年主子单枪匹马闯了敌营,就为了救下落樱公主,却不想居然是白樱设计了这一切,是她间接害死了先贵妃娘娘,主子没在她落下山涧时补一剑已是仁至义尽,他竟然还以为主子移情别恋看上了天晴郡主,以至于后来对天晴郡主做出了那些蠢事…… “奴家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公子当初认识奴家的时候,奴家便是这样的呀!” 夜魅妖气冲天往他身上靠,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将气息喷在他脸上。 在旁人看来便是痴男怨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儿有人怀疑这婀娜多姿的小娘子竟然是个大男人假扮的呢! “……” 眼瞧着两人已经到了湖边游船,夜影叹了口气,反手将身形娇小的夜魅搂进怀里,扑克脸已经彻底黑了。 咔嚓! 夜魅听见自己胳膊脱臼的声音,不动声色的就着夜影的手一按便接了回去,妖艳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诡异十足的笑。 “你这是报前些天的仇么?真后悔没找机会对你下手。” “你这是想死了么?想死不如只说,给你个痛快!” 夜影不动声色道,黑得彻底的脸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杀气。 “彼此彼此,日后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了,要不下回我就……” 夜魅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游船上传来一阵惊呼,循着视线看过去,竟是花魁争艳开始了。 “来了!” 夜影立刻恢复了冷静,浑然不觉自己搂着夜魅的姿势有多自然,只静静地盯着对面的花船。 歌舞争艳,比试进行得如火如荼。 南瑾瑜一边吃着花茶一边欣赏,就连她一个女子都看的入迷了,忽然被人打断。 “好看么?看得这般入迷。” 萧琛微微挑了下眉,他从来不知道连女子都这般痴迷看花魁争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男子。 “好看!你瞧这些小姐姐,我都挑花了眼了,唯二pick的就是刚才出场的那一对,那琴声简直绝了!” 南瑾瑜连连点头,点评得头头是道,竟然没有半点儿察觉到面前的大妖孽脸已经彻底黑了。 “唯二是什么?本殿竟然不知天晴郡主这心里,能容得下这般多的人?除了男子还有女子是么?” 萧琛抿唇,半撑着身体坐起来,侧脸看着她开心得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底忽然生出种想将她禁锢起来的冲动。 “这话听着虽然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了……” 南瑾瑜敏锐的察觉到他话里的威胁之意,转过脸一看果真如此。 这大妖孽的脸色十分差,一双狭长的眸危险的眯着,猩红的唇勾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吃拆入腹做了点心。 “没有。” 萧琛转开眼,傲娇的抬了下下巴,留给她个轮廓完美的侧颜。 “没有么?” 南瑾瑜眨眨,狗腿的凑近几分。 “没有。” 萧琛抿唇,又将身体往后撤了撤,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真没有么?” 南瑾瑜又往前凑了凑,素白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丝毫没觉得这般做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 萧琛叹了口气,微微转过脸看她,妖孽的脸上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红晕。 “怎么?这是承认了么?吃醋就吃醋,殿下你竟连女子的醋都吃!改日我若是养了只宠物,是不是阿猫阿狗的醋你都要吃呢?” 南瑾瑜笑靥如花,头一回觉得这只大妖孽的性子竟然单纯的有些可爱。 “哼!” 萧琛瞪她一眼,看着她那张笑得几乎在榻上打滚的脸,不知为何竟然半点儿也生不起气来,只好作罢。 “哎呀,生气了!” 南瑾瑜忽然止住笑意,一脸认真道,随即便见她凑近几分,往他那张哭笑不得的脸上吧唧了一口,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吃她的零食看人跳舞去了。 “……” 银色身影有片刻的僵硬,过来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再看南瑾瑜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方才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这只蠢狐狸是在勾引他么? “快看快看!唯二pick来了!” 南瑾瑜兴奋得几乎尖叫出声来,拉着萧琛的手便将人拽到她面前,两个人几乎重叠的倚在榻边,透过厚重的纱帘,看着最大那艘花船上的表演。 “这是……” “目前夺冠呼声最高的两人,瞧着是兄妹吧?”南瑾瑜指了指男子,补充道:“弹琴的便是他。” “嗯?” 萧琛挑了下眉,不想她方才说的竟然是一男一女,觉得这只狐狸的皮毛需要好生修理一下了。 “琴声好听,琴声而已,不是说长相!” 南瑾瑜头皮发麻,解释起来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妖孽吃醋好歹也分个场合啊,她夸人家琴声好听又没花痴他长相…… “那是你没听过我弹琴。” 萧琛不屑道,明明是自吹自擂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令人信服。 “那你下回弹琴给我听?乖啊,咱们是来办案的不是?” 南瑾瑜笑嘻嘻安慰道,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副哄孩子的模样,就差给他顺毛了。 “青衣说的?” 萧琛挑了下眉,对她乱七八糟的用词深感无力,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咬了她一口。 “嗷!” 南瑾瑜吓得惊叫出声,下一刻就被人捂住了嘴,但还是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 “有刺客吗?” 夜白和青衣双双冲进来,船舱虚掩着的门被风吹得微动,像是嘲笑他们是两个白痴。 南瑾瑜眨了眨眼,“那个,这其实是个误会……” “出去!” 萧琛最先反应过来,衣袖一挥便将两个人扫地出门,再看南瑾瑜还浑身僵硬的无辜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只狐狸真是有把人逼疯的本事,过了今日,她的大名大概就要在影卫中传开了。 “咳!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吓着了。” 南瑾瑜对手指,声音弱气势弱看起来整个就是一小怂包。 “怕本殿会吃了你么?” 萧琛磨牙,猩红的唇贴在她颈动脉上,像一只正在玩弄猎物的妖兽。 “我怕痒……” 南瑾瑜干咳道,推了推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索性放弃了。 爱撩撩,撩死了算完! 这妖孽真是有逼死人的本事,要不是本姑娘见多识广,早就生扑上去将他吃了,他以为他还能嚣张到今日? “花魁大比结束,现在宣布花魁得主……” 花船上的司仪高声宣道,嘈杂的湖面瞬间安静下来。 “来了来了!” 南瑾瑜聚精会神的盯着对面的花船,反手搭在萧琛肩膀上,完全是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 “你还没说呢,这男子是琴声好听,那这女子呢?”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花船上的人,心底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长得美啊!” 南瑾瑜答得顺溜,说完才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嘴,一本正经的转过脸,强行解释道:“殿下觉得这花娘是否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萧琛这才睁眼瞧了那个女子,只见神色身量的确与男子相似,瞧着确实是双生兄妹的模样。 “这么美的女人……有喉结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指了指细微的不同。 她原本也不知道青衣所说的破案子是什么案子,只是一心瞧着表演。 只是后来却发现,这表演越看越不对劲,舞蹈和曲子都颇有深意,明显是有人安排过的什么暗号,直到这一对“兄妹”出来,奏的竟然是一曲寒江散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花魁争夺赛,这是暗度陈仓的交易点。 “嗯,瞧得还挺细致,所以呢?” 萧琛挑了下眉,原本带她来是想着结束会有焰火可以看,再加上她今日心情不错,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不想这丫头竟然这般细心。 “他们演奏的曲目和表演的舞蹈,都是在对暗号,找出来与他们对暗号的花船,便胜了。” 南瑾瑜煞有介事道,她不知道萧琛究竟安排了什么样的圈套,只知道自己的观察推理能力还是颇不错的。 “那小狐狸觉得,与他们对上的船只在哪儿呢?” 萧琛不置可否道,玉白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探了下她的脉象。 “没有。” 南瑾瑜失望摇头,她并没有找到他们对上的曲调,所以才觉得是不是自己推断出错了。 萧琛抿唇,像是在纠结什么,半晌才道:“青衣确实打不过你了。” 微凉的真气忽然窜进手腕,南瑾瑜惊得一个激灵,却没有半点儿要躲闪的意思,只是片刻便感觉丹田处的炙热真气往上涌,强大得令她惊讶。 “啊?这哪儿跟哪儿啊?” “走吧,出去瞧瞧,印证下你的感觉是否是对的。” 萧琛弯了下唇角,拉着还在发呆的南瑾瑜出了船舱。 晚风袭来,远处岸边的灯火闪耀,欢呼声口哨声热闹得堪比前世演唱会外场直播。 “这要怎么印证?” 南瑾瑜话音刚落,便瞧见花船上的灯笼一铺到秦王府的画舫上来,伴随着满场更高的尖叫声。 “请秦王殿下颁这花魁令吧。” 司仪的声音高亢嘹亮,惊叫声过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毕竟邀请身份贵重的人颁花魁令虽不是头一回,但是秦王殿下显然是更惹人注目的存在。 “主子,应否?” 夜白笑嘻嘻的娃娃脸有点懵,毕竟天晴郡主还在这儿呢,万一她要是醋起来坏了大事儿…… “允。” 萧琛微微颔首,却没有如常人所想踏着谁上的灯笼筏过去,反而牵起了身边的南瑾瑜,凌空飞过了灯笼筏。 “干嘛带上我?” 南瑾瑜有点晕,屏住呼吸落地后,却发现周围的人仿佛都呆住了,整个画舫上透着诡异的安静,就连方才还在说话的夜白和青衣也齐齐静止了。 “你不是要看没人么?有何异样?” 萧琛拉着她走上前,嫌弃的将弹琴的美少年拨开,径直走到了起舞的女子面前。 “这锁骨术再好,喉结还是藏得太敷衍。” 南瑾瑜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混沌,反应也极慢,不过下一秒便灵台清明,因为萧琛在她额间点了一下。 再看那个起舞的女子,衣领也散开了几分,露出色泽略微不同的皮肤来。 “果然被你说中了。” 萧琛笑了,一手在空中微微一划,空气中的五彩光泽像是气泡本瞬间破裂,说话声惊呼声,伴随着笑声欢呼声齐齐涌来。 “我的天……” 南瑾瑜震惊得几乎瞳孔扩散,她方才看见了什么? “小女谢秦王殿下赏花魁令,不知秦王是否有兴致猜灯谜呢?” 空灵的声音听上去颇悦耳,起舞的花魁一脸娇羞,定定的看着萧琛,完全视南瑾瑜为空气。 第82章 意外收获 空气自然不甘心,面不改色接过花魁手中递过来的灯笼,惹得众人侧目。 无论是气度风情还是气质,这位姑娘皆在今日的花魁之上,传闻南家嫡长女南瑾瑜今日封了天晴郡主,再加上她出现在秦王殿下身边,想来便是这位了。 “猜灯谜么?我等着。”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字正腔圆道,甜笑的模样险些将人腻死。 “秦王殿下,这不可……” 花娘顿时急红了眼圈,拉住灯笼的把手便想抢回来。 “拿回去便不用再送了。” 萧琛轻飘飘睨了她一眼,银色衣袖拂过。 灯笼木柄瞬间齐齐断开,花娘手中握着那小段儿讽刺的躺在她掌心里,反观南瑾瑜,已经踏着谁上的灯笼筏回了秦王府的画舫。 “是……” 花娘怔住,不动声色将手掩到水袖之下,笑盈盈退回到弹琴的公子身边。 “如何?” 公子这才起身,雌雄莫辩的脸引来了更多的尖叫与花团。 “被只野狐狸抢了先机,也不知秦王殿下会不会参与猜灯谜。” 花娘恼怒道,面色依旧是美不胜收,甚至还不忘朝着远处抛了几个媚眼。 “他会,就冲他身边那小娘子。” 公子拉着花娘转身退到舱内,欢呼声散尽,竟然是另一番景象。 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将船舱隔成了小方格,里面乌压压的坐满了人,只是仔细看的话,里面的人皆被人绑住了手脚堵了嘴,只有一双双乌黑的眼睛在转动,发出无声的哀嚎。 寻常的花船吃水较浅,皆因为除去甲板上的花架子之外,里面几乎是空的,可是这艘花船则不同,水位线沉的厉害,似乎还有些摇晃。 南瑾瑜仔细打量了下这艘最大的花船,转身返回秦王府的画舫。 “挂上吧。” 她顺手便将手中的灯笼递出去,由侍卫挂在了画舫外的风灯旁。 “胆儿肥了么?连花娘递的灯笼也敢接了?”幽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透着十足的不悦。 “你不也说了么?是花娘递的,倘若我不接难不成你接么?” 南瑾瑜倒了杯茶送到嘴边,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这花娘是男子。” 萧琛不依不饶,看南瑾瑜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孩子般赌气的感觉。 “不,这次你错了。” 南瑾瑜诡异的勾了下唇角,冲萧琛勾了勾手指。 她方才仔细比对过了,花娘的身量与抚琴的公子还是有差别,虽说她个子高挑但的确没有用缩骨术,天生骨架便比那位抚琴的公子小得多。 “方才是你自己说他有喉结,怎么这会儿便不承认了?” 萧琛不由自主凑过去,只见她伸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认真的点点头。 “的确是我说的,但我怀疑这花娘是个阴阳人。” 南瑾瑜噘嘴,想了想找了个比较适合的词。 一开始她也以为这花娘是个男子扮的,可是走近之后再看,她的手指关节也细小,就连五官皮肤都显得细致许多,是与抚琴那位公子截然不同的。 “哦?” 萧琛挑了下眉,转身再往回看去,却发现花船已经驶离了画舫,朝着湖心去了。 “没带面具没有易容,用肤若凝脂来形容毫不夸张,怎么可能是个男人呢?再说了,抚琴那位公子与她既然是双生,那他们的体型便不可能相差得太大,这一点也是我起初怀疑的依据。” 南瑾瑜解释道,毕竟解剖学不是白学的,再加上这些日子有事儿没事儿便让青衣与她讲解经脉缩骨各种奇闻异事,她就算没亲眼见过也不是一无所知了。 “这么说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人都放走了,一会儿再想抓回来,许就难了……” 萧琛沉吟道,见她认真的模样,心底的疑惑越发深了几分。 这些日子以来她随口一说的东西往往都是有理有据的,一次两次可以算是巧合,但是这次数多了不免让人觉得心惊…… “我在她身上下了追魂香。” 南瑾瑜摊开手掌,掌心多了一枚香丸。 “夜白!” 萧琛接过那枚香丸,递到夜白手中,吩咐道:“派人跟上去。” “是!” 夜白笑嘻嘻拿了药丸消失了,远远的看过去,只有水面上的灯笼筏微微晃动,并没有凌空飞行的身影。 天色渐晚,累了一整天,此刻南瑾瑜觉得有些困倦了。 “这猜灯谜的效率也太低了点儿吧……” 南瑾瑜倚在榻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着了。 “既然是猜,那便是要等有人猜对才行。”萧琛笑道,打开窗前的纱帘,指着花船上挂满的灯谜,“你不想试试?” 南瑾瑜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殿下,我倒是想猜啊,可惜万一我都猜对了怎么办?这么多花魁我也消受不起,你们倒也不嫌弃呛得慌!” “猜对了不过是得了牌子,你可以送人。” 萧琛漫不经心道,与之前那个吃醋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确实很想知道这只狐狸究竟有多少东西瞒着他,她那个小脑袋里究竟有多少与众不同…… “是么?那殿下打算送谁?” 南瑾瑜坐直了身体,瞧着灯笼上贴了白条的答案,顿时来了兴致。 这燕归湖风景宜人热闹非常,可是她却莫名的想回去睡上一觉,毕竟这被烟花女子环绕的脂粉味太浓,呛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瞧着谁最想要便送谁?” 萧琛点了点一直派人送谜底的几艘画舫,其中一艘黑色的画舫朴素又寻常,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气派模样,却偏偏一直都在递谜底,猜得不亦乐乎。 “好主意!”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打开侍卫递进来的谜面,将一堆堆谜面展开摆在案几上,看的十分仔细。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着个白胖子。”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 “……” 青衣念了几个出来,险些笑掉南瑾瑜的大牙。 “就这样的谜面,逗我玩呢!” 南瑾瑜撇嘴,这出题的智商若是没问题,那大题的智商定然好不了。 真是的,这么简单到底瞧不起谁呢? “谜面自然都是浅显易懂的,但是这答案送过去之后,别人怎么选就说不定了。” 青衣笑道,主子定是知道姑娘闲的无聊了,才故意这般捉弄她的。 七道谜题都在最后,前面这些不过是给岸边的贵宾席出的参与福利罢了。 “没意思没意思!不玩了!” 南瑾瑜把手中的笔一撂,转身躺在榻上闭上了眼。 青衣识相的退出去,还顺带关上了舱门。 “困了么?” 萧琛瞧她气鼓鼓的小脸没有分毫睡意,将桌上的一个精致的锦囊拆开,展开了里面的画卷。 “困了。” 南瑾瑜含糊其辞道,视线却不由自主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谜面,而是一幅画。 写意的山水画,着力细致十分工整,一看便知是位姑娘画的,南瑾瑜看来看去,忽然想到什么,两眼放光道:“这是哪家的灯谜?” “得了花魁令那两兄妹。” 萧琛见她仔细端详这画,便索性放道她面前,还了纸笔过去。 “咱们得猜对是么?” 南瑾瑜端详着那副画,远山如黛,湖光山色,树影婆娑,夕阳西下映照在湖面上,形成一片浅淡的橘。 “你知道答案了?” 萧琛有些诧异,他从不参与这种场合,是以不知道这一幅画什么意思,正打算让属下去猜,不想她竟然已经猜到了。 “这画分明就写的两句诗啊!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南瑾瑜提笔就写,只是那字写的不忍直视,她倒是满不在乎,写完将那张画一折,塞回了锦囊中。 “你写了什么?” 萧琛挑眉,方才他只顾着看她了,没仔细瞧她写了什么在纸上,这下便已经装起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笑嘻嘻的模样没半点儿正形。 “……” 萧琛抿唇,想到她说的那花娘是个阴阳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左不过是个噱头,无论是她写的还是自己写的,似乎都不会令人满意。 “不然呢?我该写一见钟情么?太直白了吧?” 南瑾瑜撇嘴,撩妹最主要的是什么,抓住她的好奇心! 单凭萧琛这张妖孽的脸便已经有足够的杀伤力了,回个信不需要那么恶心人了吧? “一见钟情?你倒是敢说。” 玉白的指尖落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是不是?我也觉得不合适啊!” 南瑾瑜摊手,她这般竭尽全力帮他干活儿,这家伙难道不该感谢一下自个儿么? “这灯笼,可是你接的。” 萧琛揉了下眉心,确定她不知道这接灯笼的规矩,更不知这灯谜不是随便乱猜的,顿时有些头大。 “是我接的啊!我替你接的啊!怎么了……” 南瑾瑜察觉到他神色不对,似乎头痛不已的样子,心底生出几分狐疑来。 “今年的花魁令,得的是双令,你接的灯笼是那花娘的哥哥。” 萧琛懒洋洋道,倒也没有阻止侍卫将灯笼送回花船去的意思。 “啊?” 南瑾瑜闻言顿时蹦了起来,伸着脑袋瞧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见秦王府的侍卫已经踩着灯笼筏将谜底送回去了,顿时有点懵了。 “啊什么啊?一艘船只能取一个灯笼,既然拿了便拿了,这会儿肯定要送回去的。” 萧琛这才与她解释其中的原委,毕竟她那个答案的确是极好,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不爽罢了。 “那不如、一会儿就说我是替你答的?反正这画舫是你的,这人也是你的……” 南瑾瑜小心翼翼赔笑,感叹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儿。 明明是那个花娘更好控制些,她却偏偏挑了个硬茬。 “哼!现在知道找补了?我帮你有什么好处么?” 萧琛磨牙,无名火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怼回去了,抬手捏了捏她嘟嘟的脸颊。 “好处……好处就是我给你做一个月饭行么?” 南瑾瑜说的十分诚恳,想到她唯一可以拿出手的手艺,似乎这妖孽还挺喜欢的,只好这么说了。 萧琛瞥她一眼,不情愿道:“一年。” “一年?不行不行,半年最多了。”南瑾瑜不依不饶,一年她太亏了。 “那就两年。” 萧琛挑了下眉,一副我没跟你商量的模样。 “一年半,成交!不许反悔了!” 南瑾瑜连忙讨价还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瓢,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成交!” 萧琛勾了下唇角,递了颗葡萄到她嘴边,像是安抚宠物般,没有半点儿诚意。 “……” 南瑾瑜吃了葡萄顺带咬了他一口,微凉的指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抿唇舔了下唇角。 夜白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活色生香的一幕,吓得他脸色煞白进退两难,直接愣在原地呆住了。 照这个中奖的程度,过了今日他只怕就要被调去大厨房里烧火了吧? “如何了?” 萧琛的手凌空一伸,便将夜白手中的信笺拿了过来,展开仔细读了。 “唔,诱饵已经放下了,就等大鱼主动上钩。” 夜白这才晃过神来,娃娃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僵硬的。 若是首领在这儿估计那张扑克脸连眉毛都不会动一动,倘若换做副首领,约莫会笑得更风情万种吧,他果然还是见识少啊…… “岸边的那几家呢?什么动静?” 萧琛毫不避讳南瑾瑜在场,毕竟带着她来了,便没什么可隐瞒的,在者以她的聪明才智,想必也嗅出来这背后的阴谋味道了。 “岸边那几家蠢蠢欲动,似乎已经接上头了,只是花船这边却没什么动静,没见到接触旁的船只,毕竟货物数量庞大,向来也不大可能明目张胆的就送出去。” 夜白垂首道,语速极快,眼神却一直瞟着外面的青衣。 今儿不知怎么了,他家青衣小可爱不怎么爱搭理他,这会儿进出好几趟了,她都对自己视而不见,谁又招惹她不高兴了么? “货物?什么货?” 南瑾瑜挑了下眉,她以为他们是来查线索的,不想竟然是来收网捕大鱼的! 方才青衣只提了句案子,没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啊! “这……” 夜白迟疑了片刻,见萧琛点头,接着解释。 “京中消失的多半是孕妇和幼童,鲜少有男子或是少女,根据线报推测,今日会在燕回湖交易,数量庞大再加上是弱势,是以我们推测不大可能在湖上交易。” “怎么不可能?” 南瑾瑜噌的站起来,走到床边指了指远处的花船,面色严肃道:“没发现异常么?我说为何这船吃水线这般深呢!” 萧琛睨了夜白一眼,眼底染了几分笑意,道:“花船与哪些船只接触过,立刻去查。” “是!属下这就去!” 夜白惊得目瞪口呆,转身便消失在门边,留下神色紧张的南瑾瑜,以及笑意更深的萧琛。 “这些人贩卖婴孩么?” 半晌,南瑾瑜盯着远处的花船喃喃道,她方才表现得过于嫉恶如仇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在什么时代都是会令人极度愤怒的。 “嗯。” 萧琛应了一声,将茶杯递到她面前,轻声道:“早知道便不带你来了。” “嗯哼,你不带我来,是想自个儿选花魁么?” 南瑾瑜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心情微微平复几分。 “那两甚至算不上是女子……” 萧琛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料到竟然这般记仇,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那殿下的意思是,若是女子还有点儿别的可能?” 南瑾瑜不依不饶,像是与他杠上了。 “没有。” 萧琛摇头,答得斩钉截铁。 “为何?” 南瑾瑜拨开纱帘看向远处的花船,却见花船下面忽然多了许多浮上水面的黑色水靠,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因为丑。” 萧琛笑道,将她搂进怀里,微凉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本殿眼里就觉得你瞧着顺眼些。” “……” 这下轮到南瑾瑜语塞了,倘若是寻常人说这种话,她定然反手就锤爆他狗头,可是说这话的偏偏是萧琛这只千年妖孽。 嗯,好吧!她认了,就算是他在夸自己吧! “啊!救命啊——” 远处花船上传来一声变调的尖叫。 紧接着便瞧见黑暗中灯笼筏上多了许多晃动的奔跑的人影,其中不乏今日夺魁的花娘与公子,唯独这声音,叫得着实太假。 “开始了。” 萧琛微微凝眉,牵着南瑾瑜的手便出了船舱,两人坐在画舫顶楼的花棚下,透着繁星漫天,竟然有种看电影的错觉。 “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中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儿同情他的对手。 高智商碾压的结果就是,敌人千辛万苦走到最后一步,忽然被人一锅端了,那种感觉估计是个人都像一头撞死吧? “八成。” 萧琛淡淡道,并没有否认是他设的局。 “那还有两成呢?” 南瑾瑜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将自己带到画舫顶层来,不过这风景着实比下面美得多,若不是对面岸边乱成了一锅粥,她或许还会欣赏一下夜景。 “你猜到了他们交易的地点。” 萧琛勾了下唇角,将南瑾瑜往怀里带了几分,道:“否则本殿还得牺牲下色相,出去会会那个花魁。” “你敢!” 南瑾瑜顿时怒了,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有丝毫掩饰,只是心里却莫名轻松了。 第83章 高攀不起 承认吧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淹没了南瑾瑜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 “怎么?还未嫁过来就开始妻管严了么?” 萧琛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一头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几分,却没有半点逃避问题的意思。 “臣女只是没想到殿下好这口……” 南瑾瑜反唇相讥,反驳吧显得自己心里很是在意,但是倘若她不吭声,着实又太没面子。 “你这丫头,一刻也不肯吃亏。” 萧琛闻言似乎也不生气,狭长的眸眯着,视线落在远处的花船上。 花船周围密密麻麻的水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浮的刻度以及悄无声息被抓回来的几个人,看上去一切如常。 “花魁都逃了,还需要猜灯谜么?” 南瑾瑜凝眉,不知道萧琛这妖孽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不过随便一猜便猜到了对方的交易点,可是想抓大鱼还是很困难,毕竟打草惊蛇之后,只怕对方早就闻风而逃了。 “逃不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玉白的手朝着花船后面那艘小船微微一指。 南瑾瑜循着方向看过去,便见几个侍卫扛着两个大麻袋进了小船舱,看起来像是只是在搬运货物,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 “唔,捉回来了,然后呢?” “你看岸边蠢蠢欲动那几家,一会儿他们便会露出马脚来,不过这幕后之人的确藏得很深,若非如此也不需等到今日了。” 萧琛解释道,并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 “所以咱们接下来就等着么?” 南瑾瑜兴意阑珊道,毕竟好不容易凑了个热闹,还被强行打断了,这花魁灯谜都猜对了,到头来也是白搭。 “觉得乏了么?” 萧琛点了她的脑袋,只见燕归湖上的灯笼筏依次聚拢,形成一片巨大的水上平台。 “倒也没有,只是有点失望。” 南瑾瑜直言不讳,亲眼看到大佬是如何玩弄别人的智商的,她这心里便越发觉得凉飕飕的。 倘若有一天,他们站在了对立面呢? “这便失望了?我为何觉得你才是来看花魁的呢?” 萧琛摇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递了个小巧的竹筒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万花筒么?” 南瑾瑜将竹筒对在眼睛上,什么都看不到。 仔细观察这竹筒上下都是封死的,并且只是寻常干竹的模样,甚至没有什么花哨的雕刻,只拿色料标记了颜色,是一对银色的同心圆。 “不是,传信弹。” 萧琛看她扒拉了半天还没打开,忍不住解释道。 “信号弹?传什么信用的?” 南瑾瑜眼前一亮,终于有了几分参与感。 虽说她这距离过远看不见坏人被抓的情形,不过总好过干坐着等结果,哪儿管得了那么多。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指了指满天繁星的夜空。 “哦……” 南瑾瑜狐疑的瞥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这妖孽是不是故意将这个东西给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归肯定都不单纯! 想归想,好奇心害死猫,南瑾瑜还是调整了方向,对着夜空直接打开了信号弹。 咻! 一道耀眼的银色亮光划破天际,甚至比闪烁的繁星还要明亮几分。 燕归湖的另一侧,立刻响起了巨大的礼炮声,彩色的焰火直冲云霄,覆盖了满天繁星。 “哇!” 南瑾瑜惊叫出声,紧接着便被岸边的欢呼声盖过了。 美丽的焰火时而像花团锦簇时而像涌动的浪花,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照亮了整个燕归湖湖面。 先前因为花船停滞不前带来的骚动和沉寂,顿时被焰火的热闹覆盖,场面再度冲上顶峰,热闹非常。 花船所到之处,皆会被岸边的簇拥者围住,无人注意到花船里越来越浅的吃水线,只看到各家花娘与花魁争奇斗艳,连同方才出了些岔子的花魁兄妹也重新回到了花船上。 “公子别挤呀!挤到奴家了呀!发型都乱了呀!” 妖娆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尤为诱人,夜魅一边推搡周围的人,一边在他们坐下标记,唯独没瞧见夜影那张扑克脸越来越黑。 “行了!你过来。” 夜影伸手将人一抓拉近自己身边,俊脸拉得老长,就像全燕京的人都欠了他银子般,恨不能将周围那些故意占便宜的人都拉去活埋了。 “啊?行什么行啊?” 夜魅先是一愣,伸手将夜影推开,他这才标记完大半,还有些没标记上呢! “我说行了!” 夜影压低声音吼道,掌心拂过他的水袖,动作异常迅速,没一会儿便折身回来了。 “竟然那么快……你方才使唤奴家作甚?你个没良心的!” 夜魅白了他一眼,柔弱的手拍在夜影胸前,就像在给他挠痒痒。 “闭嘴!再说话我将你嘴缝上。” 夜影抿唇,不动声色将手背上的伤口隐在广袖下,面无表情的继续盯着花船上的动静。 “好狠的心呐!竟然要将奴家嘴缝上?不如将奴家绑在家中不能出门不是更省事?” 夜魅假哭起来,惹得周围的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夜影。 这一对小夫妻瞧着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与妾,只是这妾也忒妖气了点儿,这公子的正房夫人只怕要吃排头了。 “我没那个嗜好。” 夜影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想到前些日子在司刑堂受的折磨,便恨得牙根直痒痒。 夜魅见他吃瘪,妖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手搭着他胸前的领徽来回摸一手捏着星镖打转。 花船上最后一批受拐者已经安全脱险,他们等的便是这大鱼出现而后行动,只是这等了许久,也不见大鱼出现,来回蹦跶的不过是几条不起眼小泥鳅罢了。 “让一让!啊,让一让!” 拥挤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队人,这些人穿着打扮虽然都十分寻常,但是步伐姿态明显全都是练家子,且不同于京中的寻常武夫,这些人身上带着杀伐的气息。 “承蒙各位关照,且让小生过去。” 素衣书生瞧着彬彬有礼,董佳梁穿过人群,眼看着通往康庄大道的灯笼筏近在眼前,心情雀跃又激动。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古人诚不欺我也! 若非他去南府被人驱赶挨打,之后又得了奇遇的话,他也不会有今日的权利与风光! “都让开啊!我家公子要上花船了。” 护卫们虎视眈眈将游客隔开,顺利的将人护送上了灯笼筏。 夜影与夜魅对视一眼,闪身消失在了人群中,只留下看热闹的吃瓜百姓。 湖面上,微风吹过,吹散了焰火燃烧后的味道。 “我怎么瞧着那头有熟人呢?” 南瑾瑜虽不愿意见到那渣男,更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的确是,想下去瞧瞧么?” 萧琛见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忽然觉得之前留着这人是否太过仁慈了些。 “不去,没得脏了眼。” 南瑾瑜摇头,她并不是正主,心中的怨气也并不属于她,只是无论是她还是这具身体那个灵魂都忍不了这渣男蹦跶罢了。 “那不如睡上一会儿,晚些时候咱们再回去。” 银色衣袖微动,凉棚周围的纱帘便层层叠叠落了下来,遮住了纷扰的喧哗,像是处在闹市中的一片净土,令人心神安定。 “好。” 南瑾瑜索性往榻边一靠,便直接阖上了眼睑。 湖心花船。 等了花魁令的兄妹立在花船前,只是瞧着神色却不同于之前那般风光无限,多了几分惶然。 “花娘,这是那位公子递过来的灯谜。” 司仪心惊胆战将东西递过去,一个劲儿给灯笼筏上的人使眼色,对方却无动于衷。 “本公子这谜底如何?” 董佳梁气定神闲立在灯笼筏上,从头到脚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毕竟他新置办这身行头算得上十分昂贵,这般扬眉吐气在燕京的上流社会行走,于他的仕途定然有极大的帮助,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还得请花娘定夺。” 司仪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心底感叹这新人就是不行,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不知他们怎么搞了个初出茅庐的穷酸书生来这般重大的场合,这下要被人一锅端了! “公子别急呀!” 花娘笑得勉强,接过锦囊打开,赞美的言辞毫不吝惜跃然纸上,可惜文字美则美矣,却根本没读懂这画中的含义。 “不急不急!花娘慢慢品。” 董佳梁做了个礼貌的请的动作,面色却已然洋洋自得。 同样是太子门客,这等好差事有人等了三年也争不到,他刚来便得了,不仅如此,还有机会与今年的花娘共度良宵,这风流才子的名声就要传遍燕京了! “这位董公子还是请回吧。” 花娘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将锦囊团成一团扔进水中,脸上的轻蔑之色透着十足的讽刺。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沾染掌灯日的花魁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为何?花娘莫不是看走了眼,不若本公子再与你念一遍?” 董佳梁沾沾自喜的脸色忽然被人浇下一盆冷水,尴尬得无以复加。 毕竟他虽没有打着主子的名号来参与,但是暗地里的交易却是一早便订好了的,不过是个小小的花娘,竟然也敢瞧不起他? “不必了,花魁灯谜早已经有答案,后面再来多少公子,奴家只怕无福消受。” 花娘掩唇轻笑,眼神飘向远处独立于各家画舫的特殊存在。 董佳梁循着视线看过去,瞧见美轮美奂的张扬画舫上郝然挂着花娘的灯笼,忽然明白了几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花娘莫不是看中了秦王府的名声,才这般欺负人?” 他竟然不知秦王府也参与了这其中的买卖,难不成是想抢他们几成么? 秦王殿下不是今日才指了婚,为何晚上便公然来沾染花魁? 这样的男人又如何配得上他心中的白月光? “此言差矣……” 花娘笑盈盈摆手,便见一直立在后面的男花魁上前来,展开手中那副画。 “这是秦王府递来的灯谜谜底,董公子不若自己瞧瞧?” 花郎风度翩翩,开口便实力碾压站在面前的书生,再加上衣着打扮差距不大,一时间究竟谁是恩客谁是花魁险些都要认不清了。 “不就是……” 董佳梁的视线落在那幅画上,潦草的字迹带着几分稚嫩和懒散,看得人直想皱眉。 秦王其人虽未见过真人,却早听闻过关于他的传言,燕有秦王多智近妖,无论是才名还是身手,都非寻常人可匹敌,又怎会写出这般丑陋的字迹来? “想必公子看明白了?那便请回吧。” 花郎将手中的字画收回锦囊中,神色也冷了下来。 连话都听不明白,这人只怕死得也不算冤! “不!这字并非秦王所写,难不成今年的花魁这般不懂规矩,随便拿个什么来便能糊弄人么?” 董佳梁说得义愤填膺,瞬间吸引了旁边许多正在递灯谜的贵族子弟。 “董公子既这般执迷不悟,又何必来问我?” 花郎眉眼微凝,转身朝那艘画舫打了个手势,意味着这头的灯谜结束了,他们猜中夺了彩头。 “不过是个小小的花郎,竟也这般不讲道理?来人呐!给我将人捉了!” 董佳梁大手一挥,随即退到了灯笼筏的角落里,看着身后的打手用上前去,将花郎与花娘团团围住。 “哎哎哎!这位公子稍安勿躁!我哥哥说的没错儿,灯谜确是秦王府夺了彩头,不过那灯谜确是秦王身边的姑娘猜的,接灯笼的也是那位姑娘!” 花娘笑盈盈解释道,不紧不慢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不爽,却又庆幸事情兴许可以到此为止。 “姑娘?哪位姑娘?” 董佳梁神色狐疑,远远的看过去只看得见夜色中灯笼飘渺,却看不清那巨大的画舫上有什么人。 “花娘何必与他废话?这等场合本就不是套近乎的时候,董公子不若还是先回吧,下月掌灯日再来岂不是更好?” 花郎嫌弃的扫了一眼对方的打手,这般做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生意么? 早知道便不图那些银子接这脏活儿了,没得平白丢了性命! “哼!今日若是花魁灯谜谜底不能服众,本公子还真就不走了!” 董佳梁朝打手使了个眼色,转身在花船客席上坐下,学着这几日在京中见过的纨绔子弟的模样,不想看着却肖极了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那董公子请便。” 花娘蹙眉,冲自家兄长使了个眼色。 蠢货就是蠢货,无论因为什么他们都尽力了,只要最后不被牵连诛杀已经算是万幸,又谈何力挽狂澜呢? 花船绕着岸边走了一圈回来,参与花魁大赛的各家姑娘已经一一挂出了灯谜的谜底,从猜题概率来说,中标者皆是一水儿的贵公子,再不济也是有名的商人。 南瑾瑜做了个短暂的梦,梦中她瞧见了自己身处镜湖中,对面有模糊的影子,仿佛是她自己仿佛又不是她。 “唔……” “醒了么?” 微凉的手落在她额头上,眼前是萧琛那张放大的妖孽脸,透着十足的关切。 “嗯。” 南瑾瑜微微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似乎睡着睡着就从榻边滚到了这妖孽的腿上,好在他是坐着的,并没有过分暧昧。 “该收网了。” 玉白的手递过来一杯茶,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让南瑾瑜沸腾的血液微微凉了几分。 “多谢。” 仰头饮尽茶水,南瑾瑜才发觉这茶的味道似乎不同于之前的,道:“这是什么茶?里头添了东西。” “压制你内力爆发的东西,偶尔喝不碍事。” 萧琛解释完,拉着她从画舫顶层一跃,迎风而下。 秦王府的画舫本就是最高的,三层的画舫顶上还搭了个凉棚,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此刻萧琛拉着南瑾瑜飞身而下,更是瞬间将整个燕归湖上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身上,热闹的喧哗声顿时安静下来。 “瞧!那是秦王殿下!” “他身边的女子是何人啊?” “生得这般美竟然还会来多花魁令么?” “啧啧!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议论声并不掩饰,毕竟来燕归湖凑热闹的多半是男子,南瑾瑜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份都惹人注目,风头一时无两。 “这是……” “便是这位姑娘了。” 花娘笑盈盈道,看董佳梁的神色露出十足的不屑。 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秦王府的人,踢到铁板是一定的,说不定还要搭上半条命! “瑾、瑾瑜……” 董佳梁痴痴的站起来,看着乘风而下的仙女,清冷的月华洒在她身上,竟比这夜色还美上三分。 “恭迎秦王殿下!恭迎天晴郡主!” 花船上的人一一行礼,淹没了董佳梁那声呼唤,就连南瑾瑜本人也没抬眼看他半分。 “免礼。”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安静的场面一时间冷了几分。 萧琛转过脸,将南瑾瑜往身边带了带,柔声道:“你方才递的那副画还是收回来吧。” “啊?” 南瑾瑜刚睡醒还有点懵,仰头看他。 第84章 大鱼上钩 进来她内力突飞猛进,半夜里跟着青衣满燕京溜达的事儿没少干,但是如方才这般凌空而下却还是头一回。 南瑾瑜此刻还处于发懵中,因此看萧琛的神色便多了几分不解。 “夜白,画。” 萧琛见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随口吩咐了道,便见暗处闪出来个人影,直接从花郎手中取回了锦囊,恭敬地递到他面前来。 “主子,锦囊。” “嗯。” 萧琛将画取了放进广袖中,银色的身影透着月华般清冷的气息,唯独那张脸俊美得不可直视,花船上也安静得出奇。 “贺喜秦王府今日夺得无双花魁的牌子,不知秦王殿是上花船呢还是……” “人跟我们走。” 萧琛打断司仪的话,眸光扫过角落里眸光贪婪的董佳梁,眸光微凝。 “是是是!”司仪连忙陪着笑脸,转身高宣道:“无双花魁摘牌子,上秦王府画舫!” “无双花魁摘牌子,上秦王府画舫!” 灯笼筏上一声声重复的传话声从花船传到岸边,紧接着便是唏嘘惊叹的声音,短暂的安静过后,燕归湖再次热闹起来。 “回去了么?” 南瑾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得了花魁摘了牌子。 幸好这司仪有几分眼力,否则传扬出去她日后的名声就真的要遭殃了! “方才不是说困了么?这会儿回去正好能睡会儿。” 萧琛颔首,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虽说杀个人轻而易举,但是对方手无缚鸡之力随便杀了倒也没什么必要,况且这只野狐狸心地善良,没得给她添堵。 “嗯,走吧。” 南瑾瑜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开。 花船的吃水线已经恢复成自然的模样,想来这船里藏着人已经被全部解救了,剩下的事儿便不是她能看热闹的了,再说了这还有些个碍眼的人在,她也不愿意多待。 花魁谜底一公布,剩下各家的画舫也纷纷挂出了谜底的答案,岸边再次沸腾了。 萧琛牵着南瑾瑜走到船边,与之前一样没走灯笼筏,飞身掠过湖面直奔秦王府的画舫去了。 无双花魁跟在后面走上了灯笼筏,惶然的脸上显然松了口气,只要事情没闹大,他们便不会被牵连的太深。 “慢着!在下不服!” 董佳梁似乎下了决心,踏着水面窜上了灯笼筏,推开走在上面的花魁兄妹,踉跄着追了过去。 “放肆!” 夜白转身拔剑,娃娃脸上露出罕见的厉色,剑锋直指从灯笼筏冲到画舫上的酸秀才。 “夜白,退下。” 萧琛面露诧异之色,着实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脸追来,更没想到他胆敢在秦王府的画舫上叫嚣。 “是!” 夜白收了剑退到一旁,眸光紧紧盯着董佳梁,生怕他忽然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面对居高临下的萧琛以及他身边正眼都没瞧他一下的南瑾瑜,董佳梁竭尽全力挺直脊背,却发现自己单薄瘦弱的身躯扛不住真把强大的威压,每走一步都不由自主弯下去几分,显得卑微如蝼蚁。 “草民参见秦王殿下!” 董佳梁踏上甲板,中规中矩的行了礼,眼底带着不解与震惊。他认识瑾瑜的时候,他们尚年幼,她寡言少语痴迷看书,几乎不愿做任何抛头露面之事,就算与她感情甚好的姐妹灵溪,也只能算是君子之交,单薄得像一支湖心的莲花。 与此时出现在秦王殿下身边的天晴郡主简直判若两人! “何事?” 萧琛并没让他起身,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凑到跟前看他家小狐狸的,况且这人渣曾经还害过她。 “草民认为,秦王府得了无双花魁的谜底不太能服众!字迹潦草并不美观,显得十分敷衍,莫不是仗着名声压人……” 董佳梁盯着压力道,头却越来越低。 南瑾瑜挑了下眉,却见萧琛捏着她的手微微发紧,立刻抬头看他,并没有搭话。 “你以为这画上的谜面是为何意?” 萧琛见南瑾瑜抿唇不语,微微勾起了唇角,漫不经心道。 “草民才疏学浅,以为这画上有山有水有湖光绿荫,显然画得是大好河山美如画,不知这秦王府回复的那句词不达意的话是何意?” 董佳梁自信满满道,一副摇头晃脑下一秒就要掉书袋的模样,着实……看得人忍俊不禁。 换做是平日,南瑾瑜早就嘲笑他一番而后转身离开,可是今日不同往日,身边这只大妖孽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醋,这会儿捏着她的手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于是,南姑娘识相的闭了嘴,等着看他如何被碾压。 “大好河山?还美如画?本殿看你是花楼里待多了喝傻了脑子。” 萧琛不屑道,轻飘飘睨了夜白一眼,道:“夜白你告诉他是何意。” “好嘞!”夜白清了清嗓子,上前道:“这谜面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因此我家郡主对的谜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夜白这会儿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是青衣立在船头的桅杆上,正瞧着这边的动静。 南瑾瑜笑而不语,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竟然竟然……可以这般解读么?” 董佳梁震惊得无以复加,是为自己的狂妄羞愧,也震惊于南瑾瑜的才情。 他一直都知道瑾瑜是极有才的女子,只是因为朱灵溪一而再再而三的哭诉才渐渐地对她生了厌恶之心,以至于后来步步错错到今日…… “不可以么?” 夜白反问道,抱着剑的手横在董佳梁不由自主往前挪动的身体前,阻住了他挪向南瑾瑜的脚步。 “不不!草民不是那个意思……草民只是只是……” 董佳梁看着南瑾瑜,却发现她没有多看自己半眼,极美的脸上浮现出困倦之色,仿佛早已经站得不耐烦了。 南瑾瑜也发觉董佳梁的眼神始终锁在自己身上,终于失了所有的耐心,冲萧琛笑道,“殿下我乏了,先去睡会儿。” “我陪你。” 萧琛温柔道,牵起她的手转身朝船舱去了。 她家小狐狸都不甚在意的阿猫阿狗,他又有何好在意的呢? “瑾瑜……” 看着一对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董佳梁终于慌了,不由自主张嘴喊出声来。 南瑾瑜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渣男竟然有脸叫这个名字,毕竟正主当初死的时候,他可是半点儿都不曾心疼过呢! “怎么了?可是风有些大。” 萧琛察觉到南瑾瑜的怔然,微微将她往怀里带了几分。 传闻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最后他却娶了她的远房姐妹朱灵溪,还给她下毒出卖给燕京权贵,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认么? 果真是活腻了呢! “殿下,等我片刻。” 南瑾瑜扬起脸,冲萧琛露出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来,声音却显得无比的清冷。 能让她现在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打寒颤的人,果然还是活得太长了! “嗯,我陪着你。” 萧琛勾了下唇角,无论他家小狐狸想做什么,他都由着她,只要她喜欢。 董佳梁见南瑾瑜停下了脚步,紧接着缓缓地转身走回来,面色浮现出几分喜色,膝行着上前了几步,面露热烈之色,“瑾瑜,哦不!草民见过天晴郡主,郡主万福!” “万福么?董公子,太客气了呢。” 南瑾瑜的眼神落在不远处守在灯笼筏上的打手身上,估算了一下不会出人命的距离,笑得一脸真诚。 “瑾瑜……你如今过得可还好?秦王殿下待你不错吧?” 董佳梁见她笑了,心知她对自己还是有旧识的情义在,说不定心底对自己依然保留着当年的情分,毕竟她送过帕子和香囊给自己,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萧琛冷笑,见他家小狐狸笑得过分迷人,微微凝眉却依然没出言干预。 “你觉得呢?” 南瑾瑜微微往前凑了凑,估算好自己使出三成内力的瞬间爆发强度,偏头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紧绷着,叫嚣着想要恩拧断眼前这渣男的脖颈,毫不留情。 “我……草民觉得,秦王殿下定然待你不薄,否则今日这场合也不会带你出来了,不过这等烟花之地女子最好还是少来,毕竟不合礼数,容易遭人诟病。” 董佳梁见她笑得那般美,忽然晃了神,曾经瑾瑜就像一朵清绝的莲花,虽然美却美得极为安静,不似这般热烈又迷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董佳梁脸上,打得他的脸猛地一偏。 “大胆!天晴郡主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妄议当朝亲王与郡主,该当何罪?” 青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南瑾瑜身边,生气的模样颇有些护犊子的架势。 南瑾瑜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裙摆,瞥见身边的青衣气愤的小脸顿时笑了起来,“无妨,你且退下。” “是,郡主。” 青衣不情愿的退到一旁,与夜白并排立着,活脱脱就是两尊门神,时刻盯着董佳梁的举动。 “是草民僭越了!郡主赎罪!” 董佳梁拜了下去,强行挤出几分谄媚的笑,那张原本清秀的脸顿时变得万分油腻,甚至有几分令人作呕。 “赎罪么?本郡主觉得,你还是清醒下吧。” 南瑾瑜语气很轻,若不是之前喝了药,只怕此刻她竭力控制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强大内息。 “是是是!郡主教诲的极是!草民需要清醒下。” 董佳梁自认为应对得无比巧妙,方才那般鲁莽唐突显然会惹得秦王不快,就算瑾瑜想帮他也是进退两难,不如他自己放低身段,日后也好…… “嗤!” 萧琛轻蔑的转开眼,这等蠢货也难怪他家小狐狸看不上他了,当真是蠢得过于明显。 嘭! 南瑾瑜卯足了劲儿一脚踹出去,尽管她只用了三成力,但或许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董渣男连呼喊都来不及出声,便被兜心一脚踹出了画舫。 噗通!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董佳梁,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溺水了。 “救命……噗噗噗……救……噗噗噗!” 呼喊声被湖水淹没,灯笼筏上的打手纷纷跳入水中,却被睡下悄无声息的黑色水靠拖进湖底,挨个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留活口么?” 夜白瞥了眼远处,只见湖心那个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才不紧不慢道。 “留。” 萧琛漫不经心道,瞧着南瑾瑜笑意如花的脸,将人拉回怀里,压低声音道:“这等货色根本无需你动手。”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啊!” 南瑾瑜冲他眨了眨眼,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道:“殿下不生气么?” “本殿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么?” 萧琛睨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无语抿唇。 “自然不是!”你只是爱吃醋! 南瑾瑜笑盈盈摇头,一双大眼睛透着十足的真诚。 远处湖心,呛水已经无法呼救的董佳梁开始逐渐下沉,燕归湖的水很凉,可是他的心更凉。 她明明对着自己笑的那般美,为何能这般狠心痛下杀手? 侍卫划着小船到湖心,估摸着人差不多呛晕过去了,才敲了敲水里浮着的黑色水靠,道:“捞吧。” 黑色水靠比了个手势,悄无声息潜下湖心深处,将人飘在水中的董佳梁捞出来,拖着一条腿往上浮。 “哗啦!” 黑色水靠探出半个脑袋,将人往小船上一甩,再次转身消失在水底。 “搭把手来!” 一个侍卫拖落水狗般拽着腿往船里拉,“撕拉”声过后,董佳梁身上的锦衣玉袍便成了破布,又腥又臭的挂在身上,活脱脱像条咸鱼。 “咦……这种货色死了便死了……” 另一个侍卫嫌弃的拽了下胳膊,待人翻到船里,便抬腿踢到了角落里,觉得占地方还在他屁股上补了两脚,将人踹得更远些。 “你懂什么?主子留着这小泥鳅钓大鱼呢!” “哦……我说呢郡主为何没把他踢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顺手便将人捆成了粽子,最后一脚踹下船,挂在小船尾巴上一晃一晃,果真像条咸鱼了。 画舫上,南瑾瑜早已经钻进船舱靠在榻上打盹儿,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各家的灯谜都公布了答案,花魁撂了牌子,燕归湖岸边的喧哗声也渐渐消退,看热闹的人都陆续回了家。 “头痛么?眉皱得这般紧。” 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额头,冻得她打了个哆嗦,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几分。 “不痛,只是在想事情。” 南瑾瑜迷蒙的睁开眼,只见萧琛拉过她的手腕探脉,便往他跟前凑了凑。 她总不能说正主的记忆与她而言是电脑中藏在隐藏文件夹里的数据库吧,每次她想知道点儿什么,变得用力仔细的去回想,自然就有些费脑子。 “想谁?” 萧琛挑了下眉,妖孽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来,猩红的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果然什么青梅竹马的还是杀了才能省心么? “没有谁!我在想事情……” 南瑾瑜摇头,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好气又好笑的将注意力转到他脸上,认真道:“殿下你这醋劲儿也忒大了。” “嗯哼!本殿不喜酸食。” 萧琛挑眉,不置可否道,却没否认他生气的事实。 “是是是,您老人家喜欢吃甜食嘛!”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自己的状态,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摊牌一些事情,于是组织了下语言。 半晌,才缓缓开口。 “殿下你相信生死轮回么?命运的轮回,时空交错重叠,灵魂的交换……” 刚一说出口,瞥见萧琛的脸色猛地变了,南瑾瑜忽然有些后悔,毕竟这个时代的人的认知还停留在神鬼传奇之上,这家伙万一把她当妖怪,那就不好玩儿了! “你想与我说些什么?” 萧琛认真道,狭长的眸微眯着,像是在审视打量她,这个有些陌生的她。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觉得头又开始疼了,“我想说,我的意思是我其实不是……”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打断了南瑾瑜的话,吞没了她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萧琛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接着第二声巨响传来,近在咫尺。 透过窗框,南瑾瑜看到画舫旁边的一艘小花船炸成了碎片,火势立刻蔓延开来,临近的几艘画舫也遭了殃。 剧烈摇晃的画舫在湖中打转,周围的几艘小花船被燃烧的大花船殃及,一时间火光连绵烧得很旺,火势颇有几分要将秦王府画舫吞噬的模样。 “主子,有变!” 夜白吊在船舱顶,从窗口探下头来,见南瑾瑜与萧琛都无事,才松了口气。 “戒备,应战。” 萧琛带着南瑾瑜出舱,飞身上了画舫顶层,整个燕归湖成了人间炼狱,大火像着了魔般扑向周围的花船。 南瑾瑜微微闭了下眼,适应不了这满眼火光,唇角微颤道:“是有人攻击吗?” “是,大鱼上钩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眸光专注的盯着湖中心的位置,笑道:“全力保那艘花船,诱敌!” 第85章 声东击西 冲天火光映照着湖面的残留的灯笼筏,透着诡异的美感。美轮美奂的画舫发出机括转动的声音,缓缓向湖心驶去。 南瑾瑜立在秦王府的画舫顶上,放眼便将整个燕归湖尽收眼底,颇有睥睨天下的姿态。 “方才那几艘船投过来的是什么?” 她原以为这是个冷兵器时代,不想竟然已经有了火炮。 “天火弹。” 萧琛见她面色异常镇定,在联想起之前她说的话,心底的疑虑更深了。 双生妖莲,妖星降世,异界重生,扭转乾坤。 钦天监预言的那些话,所指并非就是南家这对可能存在的双生子,而是整个大燕王朝兴衰的关键人物。 “天火弹么?那么除了这些个东西,还有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南瑾瑜抿唇,视线停留在疯狂燃烧的主花船上,想到交易不成对手竟然要杀人灭口,心底不由得寒气凛然。 视人命如草芥,便是这个时代的权利象征,那些幕后操控者才是草菅人命的真凶! “大燕是没有的,不过波斯商人手中有些猎奇的物件儿。” 萧琛见她面露哀戚,一双眸子里映出冲天火光,不知不觉说了实话。 这等京畿大事,历来只有工部重臣才会知道的机密,她随口这么一问,自己竟然答了。 “是火枪还是火铳?天火弹的配比和杀伤力看着虽强但是实际上运用起来雷声大雨点小。” 南瑾瑜扫了一眼花船上的破洞,做出了基本的推算。 因为花船画舫大都是木质结构,因此燃烧起来自然十分惨烈,但是倘若换在战场上,这样的攻击力或许是饮鸩止渴。 “都有,不过这些东西价高难寻,偶然得之也大都被拿来珍藏赏玩,无人拿来用作其他。” 萧琛转过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与他想象中相去甚远,至少他需要重新审视下她的能力学识了。 “殿下手中有的吧?”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停留在因为更换弹药频繁掉链子,最终被暗卫生擒了的几艘船上,随即转开了。 “你想要么?” 萧琛微微勾了下唇角,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被他说得暧昧无比。 “想……” 南瑾瑜抿唇,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反应有多吓人。 夜白冷汗涔涔立在几米外,娃娃脸上笑容完全僵住,硬着头皮道:“主子!大鱼动了,等您示下。” “放饵。” 萧琛话音刚落,便见夜白手中一枚信号弹飞出去。 黄色的信号弹划过夜空,奋力划到湖边的小船忽然失了平衡,船上的人先后落水,只留下船尾挂着那个拼命挣扎的蛇皮袋,呜咽嚎哭的声音相当引人注目。 南瑾瑜收回视线,懒得再看渣男变身记,打了个哈欠躺回榻上去了。 “此事一出,想必殿下又会成为众矢之的,京中势力繁杂,不如避走西北,臣女说的对么?” “唔,你说的都对。”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对岸边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挨着她坐下,“那不如你与我说说是如何知晓的天火弹和火铳?” “这个嘛……”南瑾瑜冲他露个神秘的笑容,口风依旧很紧,“我瞎猜的呀!” 萧琛闻言端着杯子的手微顿,笑道:“那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也是瞎说的么?” “嗯?哪些?” 南瑾瑜开始装糊涂,生怕自己被当做妖怪关起来,毕竟大燕不是还将异术者当做妖怪诛杀过么? “关于生死轮回命运交错以及灵魂互换。” 萧琛幽幽道,猩红的唇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毛骨悚然。 南瑾瑜顿时有些后悔,她虽然并不惊讶这家伙超强的记忆力,但是这些事情解释起来都匪夷所思,更不用说理解了…… “殿下信命么?” “我更相信自己。” 微凉的声音带着几分释然,萧琛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却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殿下既然不信命,那这话题便不必多说了,我睡会儿。” 南瑾瑜不想再多样什么,阖上了眼睑。 “因为你经历过么?” 萧琛似乎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眼看着画舫就快到岸边了,心思自然也用到了别处。 “梦里见过。” 南瑾瑜含糊其辞道,听起来倒是挺像这么回事儿。 她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所以她不能看着他的眼睛说,可她也不是什么智商二百五的傻白甜,自寻死路的事儿她更加不会做! “主子,到了!” 夜白的再次出现在船头,岸边已经有一早候着的人来接应,隐在黑暗中并不起眼。 “你留下,等我回来。” 萧琛转身欲走,前半句话是对夜白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着南瑾瑜,妖孽脸上多了几分肃杀之色,看着有些陌生。 “不!我跟你去。” 南瑾瑜瞬间原地窜起,飞身跟在萧琛身后,若不是考虑到现场都是他的手下,她只怕会扑过去抱住他确保自己不被扔下。 “好。” 萧琛睨她一眼,反手拉住她的手腕,脚尖一点便飞身下了画舫。 岸边树林中,乌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唯独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带着炙热的光芒。 这是南瑾瑜生平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神,她管这叫做崇拜。 “属下参见主子!” “准备收网。” 银色身影立在前面,肃杀之气从眉眼间蔓延出来,南瑾瑜眉眼微凝,深吸一口气缓解铺面而来的威压。 暗卫穿了清一色的夜行衣,就连素来穿得花哨的夜白都换上了夜行服,唯独萧琛还是那身银色衣裳,丝毫没有要换掉的意思。 “你不用换身衣裳么?” 南瑾瑜压低声音道,生怕别人听见还凑到萧琛耳边,惹来几声低笑。 “不用。” 萧琛睨她一眼,将人往怀里一带,飞身上了树梢。 众人迅速分成三路散开,隐在黑暗的树林里。 明亮的月光下,一对月白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前行,像是掠过树梢的飞鸟,并不真切。 南瑾瑜蔓延都是宜人的月色,此刻已经忘了前一秒自己白痴的言辞。 “主子,最初交易的十几个已经追到了,首领与副首领分别领人救下了孩子,此刻正在北面合围。” 夜白时不时掠上枝头报信,警惕的盯着周围的动向,时刻禀报局势。 “散开,继续追。” 萧琛闻言停下脚步,看着各方散出去的人,视线锁定在其中一路,“不对,花魁兄妹呢?” “在画舫上啊。” 夜白不明所以道,无双花魁毕竟只是被动参与者,因此爆炸发生后便将他们留在了画舫上,想着他们没胆子再逃一次。 “回去!” 萧琛顿了顿,拉着南瑾瑜转身往回赶,速度比方才来的时候快上一倍。 夜白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跟在他们身后狂奔。 “那对兄妹不对劲么?怕他们作妖?” 南瑾瑜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夜风中本就凌乱的头发已经几乎全部散开。 “不,怕他们死了。” 萧琛言简意赅,几个呼吸之后,三人已经立在了画舫前。 除了湖心还在燃烧的画舫与花船,整个燕归湖静安静得像个鬼湖,秦王府的画舫安静的泊在岸边,和半刻钟前他们离开的时候无甚差别。 呜…… 夜白掏出一枚形状奇怪的哨子吹响,哨子发出呜咽般的诡异声响,像是这黑暗林中某种动物。 半晌,画舫上都没有半点回应,除了立在画舫外的三个人,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不应该啊……” 夜白自言自语道,闪身上了画舫。 南瑾瑜跟着便想上去,被萧琛微微拦了一下,“我们往上走。” 话音刚落,萧琛便拉着南瑾瑜上了画舫顶部,悄无声息的落在凉棚外。 层层白纱随风飘荡,仿佛还是他们走之前的模样,黑暗中视线变得有些迟钝,南瑾瑜循着光亮看过去,忽然瞥见一抹亮光。 “当心!” 不等她喊出声来,白纱后便伸出长剑直愣愣刺向萧琛的胸口。 铮! 利剑相撞发出蜂鸣声,仿佛饥饿的魔迫不及待吞噬新鲜血液,清冷的光影在月光下变得十分诡异,仿若活物。 “你呆在我身后,仔细看着。” 萧琛冲南瑾瑜笑了下,嘴角微微勾着,手中的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将对方的招式拆解得分毫不剩。 “嗯。” 南瑾瑜认真点头,手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个瓶子,抱着胳膊认真观摩起来。 高手过招就是精彩,与她平日里和青衣小打小闹的截然不同,杀气凌然的招式娴熟诡变,若非亲眼见到,她几乎会以为平日里夜白他们口中的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大概是有意吹嘘! 几招过后,凉棚上的白纱便被等比分割裂成了万条丝绦,美依旧是美的,只不过什么都遮不住了,显露出里面藏着的人来。 “咦,这是个女子呀!” 南瑾瑜啧啧称奇,心知萧琛是为了给她看招式才这般打发,若非如此第一招这女刺客的小命便没了,哪里会留到现在? 黑衣人闻言身形一震,紧接着变被萧琛手中的剑锋挑到了腰,利刃入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钝,随之而来的是惨叫声。 “啊……” 女子反手一转,手中的剑入木三分,强撑着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看明白了么?” 萧琛回头看她,见她视线停留在刺客身上,忽然有些无奈。 这只野狐狸真不教人省心,连女子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明白了!”南瑾瑜笑盈盈道,朝地上的刺客努努嘴,“熟人呢!” “嗯?” 萧琛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受伤的女子腰间露出一朵七色祥云的纹身,顿时了然。 “我说啥来着?是不是熟人呢?” 南瑾瑜笑得像只狐狸,上前硬着风往对方身上洒了点东西,怒目而视的黑衣人随即一头栽在地上。 其实她还没动手之前,她便已经闻见那股奇特的香味了,只是因为不确定对方在什么位置,所以没吱声。 “你早就发现了?” 萧琛睨她一眼,手中的剑收回,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南瑾瑜面前。 “嗯,什么?” 南瑾瑜伸手接了,才看到他给的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珠光宝气的匕首看起来不似男子用的东西,上面镶满了彩钻映衬得古朴的匕首流光溢彩。 “回礼。” 萧琛冲她笑了下,黑暗中的只有月华照在两人身上,她却偏偏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当得起情真意切这四个字。 “好。” 南瑾瑜咬唇,不等她说话,便听到下面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郝然是夜白。 萧琛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齐齐飞身而下,急速度掠向一层甲板。 许是因为燕归湖上的灯笼筏尽数被烧毁,此刻除了远处寂静燃烧的火光,整个画舫都隐在黑暗中,与他们离开时截然不同。 咔嚓! 南瑾瑜脚下忽然一滞,甲板发出嘎吱的声响,惊得她险些叫出声。 “无事。” 萧琛将她拉到身边,两个人目标明显要比一个人大,只是既然带了她出来,便考虑过此刻的情形。 吱呀…… 船舱的门微敞着,冷风从外向内灌着,发出空洞的呜咽声,如泣如诉。 萧琛冲南瑾瑜比了个口型,无声道:“里面有人。”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是以他松开自己。 这妖孽怎么没有半点儿陷入危机的自觉呢?单手搂着她一会儿如何打架? “呜呜!” 宽大的榻边,隐约能看到躺着个黑衣人,显然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瞥见他们进来了便开始低吟。 “夜白?” 萧琛立在原地,清冷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黑暗中熟悉的白檀香散落在角落中,南瑾瑜深吸一口气,忽然瞥见角落里熟悉的味道。 那是她下在无双花魁兄妹身上的追魂香,夜白取了追魂香追出去,最后将人捉回来,身上难免染上些许。 “嗯,痛……” 榻上的夜白再次发出声音,听起来确实是夜白的声音无疑,萧琛迅速上前,忽然被南瑾瑜一把拽住。 “小心!他不是……” 南瑾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榻上重伤的“夜白”猛地窜起来,以极其诡异角度从榻上悬空,倒吊在房梁上,露出一张惨白的鬼脸来。 “咯咯咯咯……” 惨白的鬼脸上郝然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发出的声音也不像人类,瞬间令人毛骨悚然。 “后退。” 银色身影一闪便将南瑾瑜挡到身后,手中的利刃划破空气,直指对方咽喉。 “呜呜,好狠的心呐!你害死我了,秦王!” 惨白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说出来的话声音依然是夜白。 “什么鬼东西!” 萧琛凝眉,手中的剑朝着对方咽喉斩下,却像扎在一团棉花上,没有半点儿声音。 “这是个双面傀儡……” 南瑾瑜瞪大眼睛道,脑子里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这个词,显然是正主记忆里的东西。 “傀儡?” 萧琛反应极快,折身返回南瑾瑜身边,手中的剑却忽然从她面前递了过去,直直的朝着她的面门刺过去。 “是傀儡!” 南瑾瑜惊得双目圆睁,屏住呼吸看他手中的剑却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刺向自己。 “嗤!” 长剑入肉的声音发出轻微响动,南瑾瑜看着脖子上横着的利刃,不由得汗毛倒竖。 因为此刻她的整个后背缓缓地倒下来个软绵绵的东西,约莫是个傀儡师,并且多半是个死的傀儡师…… “吓傻了?” 萧琛上前来,单手拨开她背上的傀儡师,将人拥入怀里。 “有点儿。” 微凉的怀抱散发出令她安宁的熟悉气息,只是这冷香越发浓重让她的神智也开始渐渐涣散起来。 “为何不躲开?”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几分紧张,萧琛揉了揉她的脑袋,恨不能将人绑在身上。 “万一晃了你的眼呢?” 南瑾瑜后知后觉道,起初她是可以躲的,只是她处在震惊中,到最后一刻意识到自己背后有人,害怕已经来不及了。 “……” 萧琛抿唇,他并没有要试探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比想象中要傻得多。 “夜白不在这儿,角落和窗边有追魂香的味道,他应该是出去了。” 南瑾瑜指了指窗口的位置,夜白之前进出都没有久呆,按理说是不会留下味道的,若是留下了,或许就是受伤了。 “在下面。” 萧琛沉吟道,视线循着窗边,落在一道不经意的剑痕上。 “你怎么知道?” 南瑾瑜不明所以道,夜白的功夫她没见识过,不知道比青衣厉害多少,但是夜影和夜魅是极厉害的,青衣总和她说。 “暗刻。” 萧琛指了指那道刻痕,上面是两个同心圆,小的那一头朝着正下方。 “那还愣着干嘛?走吧?” 南瑾瑜拉着他的袖子便要往下走,不想一拉没拉动。 “你留下,我去,半个时辰后夜影他们会回来接应,皆时……” “你休想!” 萧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南瑾瑜打断了。 她有些暴躁的将人扯到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踮着脚尖凑近,恶狠狠磨牙道:“你想扔下我?下辈子!” 第86章 命中注定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人有些猝不及防,连南瑾瑜本人也被吓了一跳。 她倒不是怕萧琛扔下自己会如何,她只是怕他独自下去会有危险,直觉傀儡师的把戏便是故意诱敌深入来的,并非是因为低估他的实力。 “那你跟紧我。” 微凉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就算他不愿将她置于危险之中,有朝一日她依然会面对危险,届时倘若他不在…… “好。” 南瑾瑜点头,迅速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偷笑起来。 这只大妖孽最近很好说话嘛,自己只要稍微撒下娇,他立刻就答应了,几乎所向披靡! “别闹。”这丫头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萧琛面色微怔,猩红的唇抿着,扣着她腰的手微微紧了几分。 “哦。” 南瑾瑜吐了下舌头,笑嘻嘻跟着他走到窗前。 本以为他们要往窗外进去船舱内部,不想他忽然触到边几上的某个摆件,地面当即发出咔咔咔咔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打开了一个木质地下门洞。 黑暗逼仄的空间内,迎面吹来阵阵阴风,夹杂着腥气的潮湿味道,让人不由得眉头紧蹙。 “这味道……” 南瑾瑜看向萧琛,只见阴影投下来的脸上结了一层霜,周身的真气外放,冻得她忍不住瑟缩。 “是血。” 幽凉的声音很冷,唯有那双眸子微微泛着银色的光泽,看得南瑾瑜心底大惊。 他蛊毒发作了么?现在这个时候? “呜呜……呜呜……” 呜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诡异,像极其痛苦的哀鸣,却又真切的不似伪装出来的,起码能判断那是个人发出的,而不是傀儡。 台阶尽头是一望无际的黑,入眼之处连月光都被掩埋,只有潮湿空气里的呜咽,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是夜白吗?” 南瑾瑜紧张极了,她对味道十分敏感,尤其是熟悉血腥味,这么大的底舱内,味道浓烈至此,失血显然已经超过了常人能承受的量。 “救……命!” 角落传来沙哑的声音,却不是夜白的。 “等我。” 萧琛大步上前,银色衣袖一晃,整个空间顿时凝滞胶着起来。 南瑾瑜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发现自己陷入泥沼中不能动弹,清醒的意识到萧琛做了什么,索性深呼吸保持原地不动了。 船舱的空间毕竟是封闭的,小范围内施展异术相对容易些。 不过是几次呼吸之后,萧琛已经返回,身上挂了两个人。 “走吧。” “我帮你。” 南瑾瑜将身形娇小的那个搭在自己身上,透着入口的微光看到仿佛是今日夺了无双花魁的那个花娘。 “好。” 萧琛难得没有吃醋,将重伤的夜白整个背到背上。 拖着重伤几近昏迷的人返回舱中,南瑾瑜才看清他们浑身触目惊心的血污,忍不住蹙眉。 “夜白这是遇上了什么人?” 南瑾瑜职业病犯了,习惯性开始检查夜白身上的伤口。 “不知道。” 萧琛摇头,见她紧张过后面色就变了,不由自主将匕首递过去,给她打下手。 划开被血染透的夜行服,露出来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看的南瑾瑜头皮发麻。 “哪几处是致命伤?”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将边几的暗格打开,取出一堆形状各异的药瓶。 萧琛总喜欢在马车抽屉里放药,果然,所有触手可及的位置他都摆了应急用的药。 “小腹,背部穿透,其余的只是失血过多并不致命。” 萧琛冷静的说完,便要动手给夜白上药。 啪! 南瑾瑜冷不丁拍了下他的手背,道:“别动!” 只见她已经将炉上的开水倒进盆里,而后将双手迅速放进去取出,重复几次以后,取了一瓶药倒在手上。 “要怎么做?” 萧琛见她那副神色,虽然不解却没有质疑,只是让到一旁,将绷带和止血棉备好。 “他伤口里的七星镖得取出来,我手小我来取,然后你立刻止血。” 南瑾瑜的视线停留在夜白背上的贯穿伤口,眼圈有几分红。 这般靠近心脏的位置,就算她动作快止血及时,之后能不能挺过去也全看他自己…… “嗯。” 萧琛抿唇,惊觉方才自己乱了方寸,竟然没发现他伤口里嵌着的暗器,不由得有几分后怕。 他们那群小子里,最受宠的便是夜白。 他年纪小生得还讨喜,嘴甜又会哄人,是暗卫营里被宠大的孩子,跟在身边也从不去做过分危险的任务,所以他竟然忘了要检查伤口。 南瑾瑜将止血药混合麻药倒在手上,深呼吸几次,抿唇道:“一、二、三!” 飞溅的血伴随着黑银打造的七星镖喷溅出来,素白的脸瞬间染成了人间修罗,萧琛立刻将止血棉按上去,随即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减缓血流失的速度。 “然后呢?” 萧琛睨她一眼,只见那张淡然的脸上沉着冷静,就算是紧张也只在眼底一闪而过,没有停留片刻。 “止血药,金疮药,能用的都用上……我需要手术线,不是!羊肠线有么?” 南瑾瑜咬唇,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紧张得连牙齿都在打架。 夜白要是死了,她家青衣以后怎么办呢? “有。” 萧琛看她的眼神又深了几分,将金疮药一一递过去之后,转身去柜子里找羊肠线了。 倘若此刻的情形被百毒老头看到,他或许会哭着喊着要收这丫头做关门弟子吧? “拜托……你可千万别死。”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开始给他别的伤口止血。 毕竟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的手术经验再如何丰富,对于这具身体而言都是第一次见血,紧张发抖想吐都是正常的反应。 “放心,他没那么容易死。” 萧琛拿了东西回来,见南瑾瑜碎碎念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我就是害怕……”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接过他手中的羊肠线,穿针引线一气呵成,再倒上高度白酒消毒,眼圈里已经泛起了一层雾气。 “放心,这话不是安慰你的,夜白与常人有些不同。” 萧琛发现她不对劲,伸手环住她的腰,微凉的怀抱像个降温镇定的大抱枕,瞬间让她安静下来。 “哪里不同?他有九条命?他是猫么?”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觉得这妖孽有时候很容易盲目自信。 “他是镜像人。”萧琛低头,玉白的指尖在夜白右胸划过,“没有伤及心脏。” “……” 南瑾瑜动了动嘴,震惊过后便是释然,难怪他神色这般镇定,毕竟夜白跟了他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更深才是。 “别紧张,我在这儿。” 萧琛见她颤抖的手渐渐平复下来,才撤走夜白伤口上压着止血的东西,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嗯。” 穿针引线,动作虽算不得特别熟练,但毕竟是记忆中演练过千百遍的事,做起来自然而然十分顺利。 一炷香后,层层伤口已经缝合到最后一层,南瑾瑜微微喘了口气,额头的汗滴下来,顺着眼睑流进了眼睛里。 “擦汗。” 南瑾瑜自然而然命令起来,随即便有干净的帕子迅速擦掉了她眼睛周围的汗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准备酒和金疮药,五分钟后继续缝合腹部伤口。” “好。” 萧琛照她说的做好准备,心底的震惊显然盖过了他之前的担忧,甚至连夜影他们领人折返回来都没发现。 “收尾完成,休息。” 南瑾瑜放下手里的针线,转过脸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直接愣在原地。 “五分钟是多久?半柱香么?” 萧琛按照她方才用的东西一一准备好,这才瞧见门口立着的夜影和夜魅和青衣三人,眼神制止了他们靠近,“看着就行。” “是!” 三人齐声答道,神色皆是一水儿的震惊。 “差不多半柱香。” 南瑾瑜点头,也顾不上他们是否把自己当怪物,视线扫过桌上的东西,活动着自己的肩颈。 “下腹伤口比较大,你若是累了……” “我没事!” 不等萧琛说完,南瑾瑜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虽然聪慧过人,但是这毕竟不是绣花儿的活儿,随便两下就可以,就算不考虑美观度,如何尽量减少感染也是极其要紧的。 “嗯。” 萧琛抿唇,见她眼神无比坚定,便没再说话。 南瑾瑜以为这醋坛子心里又不高兴了,便道:“医者面前没有男女只有病人,我当他是头猪,可以么?” “噗!” 站在船舱门口几乎石化了的三人几乎同时笑喷,萧琛冷冰冰的扫过去,顿时又噤了声。 青衣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着实精彩。 “时辰到了。” 萧琛抿唇,定定的看着她,心底忽然生出无边的恐惧。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救了她改变了她的命数,殊不知她或许才是自己的救赎…… “来!”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拿起穿好羊肠线的弯针,等着萧琛将夜白的伤口暴露出来。 哗啦! 高度白酒倒在伤口周围,连带着南瑾瑜手上的羊肠线一起,比方才长了三倍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仿佛将她拉回了前世的记忆中。 “别怕……” 夜魅察觉到青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微微侧脸看她。 “我不怕。” 青衣咬唇,平日里总板着的脸此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乎将她许多年的感情都耗光了。 她还等着他活过来揍他呢! 明明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为何又骗她? 夜影冷硬的扑克脸微微转动,视线停留在夜魅和青衣身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睑。 他以为夜魅这种人在营里是没朋友的,不想他竟然对一个小丫头这般上心? 可惜夜白那小子是个人精,他就算是想抢也抢不走! “擦汗。” 南瑾瑜将手中的线收尾,萧琛已经备好了换的另一根线。 “要歇会儿吗?” 萧琛蹙眉,见她的纯色渐渐发白,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用。” 南瑾瑜摇头,手中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 与死神抢时间,便是她要做的,就算夜白是镜像人,失血过多伤口感染也是他要挺过去的难关,她能帮的仅仅是让他的伤口尽快愈合,防止严重的感染。 “主子……” 夜影上前两步,想提醒萧琛百毒先生已经在路上了,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同样的步骤重复了三次,直到最后一针缝好收线,南瑾瑜才松了口气。 “消毒,上药,我歇会儿……” “好。” 萧琛按之前的步骤不紧不慢做着,视线停留在整齐美观的疤痕上,震惊与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南瑾瑜倒在榻尾,毫无形象的八脚朝天躺着,双眼放空的盯着船舱顶。 “姑娘,喝口水。” 青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眼圈红红的端着茶立在一旁。 “唔,多谢。” 南瑾瑜艰难的坐起身来,结果茶水一饮而尽,视线扫过萧琛收尾的工作,笑道:“不错不错,只看一次就会。”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丝毫不介意她这般说话,倒是将夜影和夜魅惊掉了大牙。 这世上敢这般说自家主子的,只怕只有眼前这位姑奶奶了,不过也是,瞧她满脸血污面不改色处理伤口的模样便知这是个狠人,从前是他们齐齐看走了眼…… “自然是夸你。” 南瑾瑜轻松道,转过脸冲青衣咧嘴一笑,全然不知自己此刻面目有多狰狞。 “青衣小可爱呀,你家未来夫婿我替你保住了,死不了哈,放心吧。” “姑娘……” 青衣的脸瞬间烧成了红柿子,却见南瑾瑜眼底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客气什么呀?那么熟了。” 南瑾瑜嘿嘿笑着,哄孩子般拍了拍青衣的脑袋。 明明她比人家矮上一头,不知怎的却显得一副老母亲护犊子的做派…… “好了,把他搬到榻上来。” 萧琛几乎将夜白裹成个大粽子,吩咐夜影和夜魅干活。 “是!” 两人一人一边就将夜白抬到了榻上,也不顾及南瑾瑜还坐在两米开外的榻尾,把夜白横着放在了另一头。 主子都默许她替夜白缝伤口,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哪有多话的份儿? “你们是不是忘了,那儿还有一个呢。” 南瑾瑜这才想起来,角落椅子上还晕着一个花娘,也是满身血污,向来伤的不会太轻。 萧琛走到她身边坐下,视线停在不远处的花娘身上,摇头道:“她只是吓晕了,没受伤。” “啊?没受伤么?” 南瑾瑜不解道,不明白萧琛为何这般笃定,但是他的判断向来不会出错,否则也不会救了人却扔在哪儿不管了。 “奴婢去瞧瞧。” 青衣见南瑾瑜纳闷儿,朝花娘走过去,毕竟这花娘身份特殊,需得留个活口。 “她身上的血不是她的。” 萧琛仿佛知道她心里的困惑,解释道:“方才我找到她与夜白之时,她兄长已经死了就倒在她身上。” “原来如此。” 南瑾瑜叹了口气,想到那个抚琴的翩翩公子,忍不住唏嘘。 毕竟是手足至亲啊,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想到船舱地下的血腥味,也难怪这花娘会被吓晕过去。 “怎么?小狐狸觉得很可惜么?” 萧琛挑了下眉,无所顾忌的将人揽进怀里,丝毫不觉得被人围观会不会尴尬。 “可惜……她余生都要背负那样的恐惧活下去。” 南瑾瑜睨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 萧琛这个人呐,说是生了个七巧玲珑心也不为过,倘若可能,她永世不愿与他为敌…… “本殿倒是有些羡慕她,起码有人甘愿为她去死。” 萧琛眉眼淡淡,甚至听不出息怒来。 曾几何时他也为了别人不顾性命,可最终换来的是背叛和不可磨灭的痛。 “现在也有人甘愿为你去死。” 南瑾瑜扫了一眼眼睛泛光的夜影和夜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恶作剧般双手将那张妖孽的俊脸扯开揉圆,和面般玩得兴起。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琛无语,却没有阻止她作弄自己,侧身一躺枕在了她腿上,任由她揉捏。 “知道知道,兄弟姐妹多了么,总会生出点儿什么希望来,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南瑾瑜叹息道,她并不是不明白他的心境,只是不想他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人总要往前看的。 “是么?你不是也有兄弟姐妹?” 萧琛睨她一眼,狭长的眸子已经渐渐被银色代替,若非如此之前他不会轻易让她去抢救夜白,自然也就错失了了解她的机会。 “唔,你说南瑾宸啊?那个便宜弟弟……” 南瑾瑜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发现整个屋子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我为何不知你与南瑾宸何时这般亲近了?” 萧琛抿唇,面上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便释然了。 冥冥中这一切或许都是天命,如论怎么改都改不了命数…… 第87章 情真意切 完了完了! 南瑾瑜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脑子里闪过种种可怕的后果,最终归于平静。 “我与他也是最近刚认识,其实不怎么熟。” “敷衍。” 萧琛睨她一眼,不打算继续深究。 妖星降世的预言流传了许多年,至今未能明示究竟是何意,钦天监也每隔几年抽风一回,实际上含糊其辞不得其解,说的也不明不白,自是不可信。 “呵呵……” 南瑾瑜赔笑,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累得翁的炸开了。 倘若这妖孽再继续追问,保不齐她会实话实说,毕竟纸包不住火,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夜影领人将夜白送回秦王府,夜魅留下。” 萧琛吩咐道,仿佛已经忘了刚才与南瑾瑜的话茬儿。 “青衣,你跟着去吧。” 南瑾瑜见青衣一双眼睛都盯着夜白,直接将人打发走了。 “是。” 青衣闻言也不扭捏,将昏迷中的花娘交给影卫,随着夜影离开了。 诺大的船舱只剩下三个人,南瑾瑜还躺在之前发现傀儡的位置,心里却毫无恐惧感。 “主子,收网之时出了些变故,大鱼没露面。” 夜魅收了笑意,将他们围堵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听得一波三折回味无穷。 南瑾瑜发现被拐的孩子和妇人都在最大那艘花船上后,夜影与他便差人去截人了,毕竟要掩人耳目还要防止打草惊蛇,弟兄们动静也不敢太大。 直到最后火炮攻击花船时,他们才一路追踪着诱饵往北便去,却不想那个名叫董佳梁的秀才没有去找接头的上家,反而在闹市区撞上了熟人,直接被人劫走了。 “影卫伤亡人数呢?” 萧琛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一早便被人设了个声东击西的圈套,连傀儡师都用上了,也算是大手笔。 “轻伤十五人,重伤一人。”重伤那个就是夜白。 夜魅如实道,心底缺憋着股气。 他们合围之后察觉到不对劲时便往回赶了,半道儿撞上青衣才知道画舫出了事儿,再折回来已经来不及救人…… “遣人盯死董佳梁,主要是关注他是否与其余人往来,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定时来禀。” 萧琛的声音冷冷的,转头一看发觉南瑾瑜已经偏着头睡着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影子已经派出去了,有动向会随时回禀。”夜魅瞥了一眼南瑾瑜,欲言又止道。 天晴郡主与那个董佳梁是青梅竹马,主子是知晓此事的,如今关键时刻,郡主也无需避嫌么? 萧琛看出他神色异样,却没有解释的打算,打横抱起累的睡过去的南瑾瑜,缓缓走出船舱,“回府。” 燕归湖上的大火烧了大半夜,直至天明时刻才尽数熄灭,放眼望去热闹繁华的水上景象,一夜之间只剩满目疮痍。 惊天消息很快传遍燕京:秦王殿下掌灯日在燕归湖游湖画舫遭袭被毁,受了重伤在府中闭门将养,天晴郡主随即便领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在秦王府照顾。 夜晚宵禁查案,暂停夜市与鬼街交易,整个燕京一时间风声鹤唳。 南瑾瑜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池中的七彩睡莲,手里捏着一把小石子儿,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水池里扔。 “郡主,前院有客人,您是否得空去看看?” 青衣立在大门外,奔走于南瑾瑜和夜白修养的院子之间。 “什么客人?”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知道萧琛在下一盘大棋只是对他找借口将自己留在府上的做法不大乐意,旁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永宁侯世子季凌风。” 青衣说的轻巧,对于世子爷在王府外面呆了多久才好不容易进来的事儿只字不提。 “哦,那我没空。” 南瑾瑜不紧不慢道,说的跟真的似的。 那个芳心纵火犯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消息才过来的,总之她这个未婚夫重伤修养的闺中女子不便见他,至于为何萧琛没将人拦在府外,就不在她考虑的范畴内了。 “是,那奴婢这几去回了世子爷的话。” 青衣转身准备离开,面色显然十分疲惫。 “青衣,”南瑾瑜一把扔了手中的碎石子,起身往外走,“你去夜白院中守着便是,我这边你暂时不必管了。” “可是姑娘……这秦王府中并没有别的婢女……” 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在她来秦王府之前,这府上连半个女子都见不着,就连那厨房里每日吃的鸡都是公鸡! 这是夜白的原话。 “无妨,你遣人去国公府将绿梢唤来便是,店里暂时交给柳掌柜打理。” 南瑾瑜说的一派轻松,神色却有些凝重。 昨儿夜里回来之后,她便没听到夜白的消息,据说百毒先生竭力救治到天明,人到现在还没醒。 “是!奴婢这就去。” 青衣颔首,眼底透着欣喜和感激。 若不是姑娘缝合及时,夜白昨夜约莫就失血过多死了,纵使百毒先生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 “不急,我这儿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南瑾瑜叹了口气,瞧着她已经消失在转角的背影,不免有些唏嘘。 昨儿后半夜发生的事儿她已经迷糊了,只记得在画舫就睡着了,后面睡得不怎么安稳,倒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沙拉沙拉! 南瑾瑜低头想事情,边踢着地上的鹅卵石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院子外的花园中。 她住的院子还是先前来秦王府时住过的那个,不同的是夜影没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出了小院子便是萧琛的主院,瞧着紧闭的房门,她又开始原地转圈圈。 南小朋友的心里实际上有很多的问号,比如昨夜里她睡着之后,怎么回来的啦?她那满身血污和脏衣服谁处理的啦? 再瞧瞧青衣那副衣不解带憔悴的模样,她心里多少也有点儿数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以何种姿态和心态? “郡主万福!” 一道清丽的身影挡住了前面的视线,迫使正在踢石头的人站直身体。 “免礼。” 南瑾瑜有些诧异的抬起眼,毕竟青衣刚说完这府上没有女子,她面前就出来一位。 “郡主可是在寻秦王殿下?月娘恰好也在寻殿下,不知郡主可否代奴家转达一下?” 女子正是无双花魁其中的妹妹,此刻已经换上了寻常衣裳,看模样倒像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你叫月娘?你找秦王殿下?”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原本好了几分的头痛似乎又开始有发作的苗头。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女人多了真是足够搭戏台子…… “回郡主的话,是的。” 月娘不明白南瑾瑜为何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只觉得昨儿在花船上见到的女子与此时大不相同。 没想到这天晴郡主本人竟然是个如此平易近人的主儿,原以为她还想着该如何取信于她,如今看来似乎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喏,前面便是秦王殿下的寝殿,自请不谢啊。” 南瑾瑜朝前面的正殿努努嘴,一副你忙着我不打扰了的神色,转身就准备往外溜达。 昨夜出的那些事儿还不够他烦的呢,这会儿人都没影儿,指不定忙什么去了,她才不会这般没眼力见儿去找人,没得给自己心里添堵。 “郡主……可是恼了月娘了?” 月娘提着裙裾,小碎步跑到南瑾瑜面前来,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刻意打扮,乍一看竟然有几分柔弱的惊艳美感,一张脸精致美好。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的灵魂,前世有种叫做素颜妆的东西南瑾瑜还是知道的,就算她不会,也不妨碍她见过…… “本郡主为何要恼你?” 南瑾瑜觉得无趣,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 月娘昨天显露出来的喉结消失不见了,从头到脚无论那个角度,站在她面前的人都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娇弱得能掐出水来的眼花女子! “月娘听闻……郡主刚与秦王殿下指了婚,如今殿下受伤郡主又奉旨在府中看护,必然是情真意切,是以奴家这般冒失求见,担心郡主会不高兴。” 月娘说话柔柔弱弱的,边说还边观察南瑾瑜的神色,见她神色淡淡无甚波澜,便以为她是个识大体的大家闺秀,心里松了口气。 “唔,情真意切嘛……” 南瑾瑜摸鼻子,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一来,萧琛那个妖孽受伤一事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给外人看罢了,所以这几个字她着实担不起。 二来,她莫名其妙睡醒了便接到了口谕说太后娘娘准了她留下看顾的情分,这口谕还是青衣转达的,约莫也当不得真。 综上所述,她似乎也不能说不高兴吧,至少还不至于。 “难道奴家说的不对么?” 月娘问得小心翼翼,看南瑾瑜的脸色也十分尽心。 “对!你说的都对!好了,有事请便,本郡主还在忙。” 南瑾瑜拒绝了她的要求,她虽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自然不至于连见个面都吃醋,可她也不至于闲到领人去烦他。 毕竟,昨儿后半夜发生的那些事,她不记得不表示没存在过,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那妖孽,还是不要自己上赶着去找他了。 “啊?可是郡主……” 月娘的声音忽然带了哭腔,挽留般拽住了南瑾瑜的衣袖,一副想阻止她离开却又不敢的样子。 “还有问题?” 南瑾瑜想拂袖而去,可惜这月娘拽的紧贴得也近,她若是强行离开,想必会撞倒她之类的,让影卫瞧见了着实不太好看。 两人便这般僵持了约莫有一炷香,南瑾瑜感觉她几乎要睡着了,才听见月娘再次开口。 “郡主,算是奴家求您了行吗?奴家见秦王殿下的确有要事。” 月娘抓着南瑾瑜的手忽然加了几分力道,美丽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威胁之意,看得人不由得眉心紧蹙。 “让开!” 南瑾瑜终于失了耐心,冷下脸准备离开。 哪怕是背对着主院的大门,她也能清晰的听见外头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想必是萧琛回来了。 “郡主,求求您了,求您不要赶我走!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只求能留在秦王府,哪怕做个没名分的通房!” 月娘的声音忽然变了,哭得梨花带雨双眼红肿,不等南瑾瑜反应过来,便狠狠的往后一摔,“噗通”跪在碎石堆上。 “呃……” 南瑾瑜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套路的同时,瞧见了主院门口立着一大群神色见鬼的观众。 为首的自然是萧琛,此刻他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狭长的眸定定的看着南瑾瑜,颇有几分震惊。 大猪蹄子! 不等他开口,南瑾瑜已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东西,随随便便瞧见个什么就当自己知道了全世界。 再看他身后那几个家伙的眼神更恶劣,好像她是个不能容人的妒妇般,人家姑娘昨儿夜里刚死了亲哥,今儿她便要赶人走,这无异于将人姑娘赶尽杀绝! “那个……” “那个……” 萧琛和南瑾瑜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也一模一样。 “秦王殿下!月娘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福!” 跪在碎石堆上的月娘喜上眉梢,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忽然破涕为笑,膝行至院门口,堪堪跪在了萧琛面前。 “起来吧。” 萧琛绕开她,径直走到南瑾瑜面前,见她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震惊神色,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嗷呜……” 南瑾瑜这才回神,痛得捂住额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琛,再回头看了看愣在地上的月娘,眨了眨眼。 “殿下息怒,此事与天晴郡主无关,皆是奴家不长眼,挡了郡主的道儿,才落得这个下场……” 月娘哭诉道,语气情真意切。 这些话别说听得众人忍不住齐齐点头,就连南瑾瑜自己都觉得似乎有道理。 “嗯,的确是你不长眼。” 萧琛淡淡道,眼神都懒得递过去半分,这只狐狸是昨儿被吓傻了么?声儿都不带吭一下的。 “这……” 月娘震惊得无以复加,见秦王的视线始终停在天晴郡主身上,不曾已开过半分,心底忍不住叫苦不迭,她用错了法子! “嗯?那个你们聊啊,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南瑾瑜这才缓过神,心情万分复杂,只想当场消失。 人家好歹也是个掌灯日的花魁吧,再不济做个妾也是应该的,何至于做个通房? 再说了,她一个外人,算不得秦王府的主人,这种时候她在似乎也不怎么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月娘恭送郡主!” 月娘朝着南瑾瑜的方向恭敬地拜下去,郝然一副标准的送客架势,不想下一秒就被打脸。 “上哪儿去?” 萧琛冷飕飕睨了她一眼,抓了南瑾瑜手腕便往正殿去了,头也不回的吩咐夜影几人,“都散了,没什么要紧事儿别进来烦我。” “是!” 夜影一行人恭敬行礼,脸上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不等萧琛发话,夜魅便拎着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月娘走了,临走还不忘堵上她的嘴。 红颜果真出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砰! 正殿的门被一道冷气摔上,惊得南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呃……那个……人……走了!” 南瑾瑜有些语无伦次,想到昨夜里回来之后是这妖孽替她沐浴更衣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噬心蛊不能动情,无论是四姨娘还是江阳郡王都提醒过她,之前她是不信那些鬼话的。只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萧琛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甚至没有最起码的喜欢,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却早已发现自己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本殿瞧着你倒是睡得不错,还用功夫操心别人的事儿?” 萧琛睨着她,妖孽脸上看不出息怒来,凉凉道。 “睡得不太好,一直做噩梦。” 南瑾瑜实话实说,揉了揉僵硬的后颈,顺便收回被她攥着的手。 许是累了的缘故,她睡得很沉,是以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依稀只记得他们在说话,然后她便睡着了。 “梦魇了么?几时起来的?为何不去寻我?” 玉白的手伸过来,搭在她额头上,试了试不烫才又收回去。 “嗯……” 南瑾瑜依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迷茫,“起来一会儿了,吃了些点心,想着你大概有事儿,没去打扰。” “我现在没事儿了?你可有话要与我说?” 萧琛拉着她回榻边躺下,想到昨儿夜里她晕过去的事情,心底不由得后怕。 脉象正常体征正常,唯独叫不醒…… “嗯,那什么,永宁侯世子走了么?” 南瑾瑜忽然想起来青衣说季凌风来了的事儿,认真道。 “你就惦记这个?” 萧琛蹙眉,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来。 这只狐狸心里果然没有他,平白无故的便将他推给别人,表现得未免也太镇定了些? “唔,月娘她找你有事儿来着,我没推她。”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今日困倦异常,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忽远忽近,搞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前世,哪些是正主的过去。 第88章 活见灵了 南瑾瑜管她现在这个症状叫穿越后遗症,就像生病似的,只是不知道她这症状会不会危及性命…… “旁人的事儿你倒是记得,自己的事儿呢?” 萧琛将靠枕塞到她颈后,自然而然靠在一旁,阖上眼睑准备睡会儿。 “自己……好像没什么事儿吧。” 南瑾瑜往榻里侧挪了挪,不知道该如何问起,毕竟有些事就这么开诚布公的聊还是很尴尬的,哪怕是前世许多人也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昨天夜里你突然晕过去了,有印象吗?” 萧琛见她的确没什么异常,才试探性开口道。 倘若真如预言所说,她是异世妖星,那么她与南瑾瑜的种种不符便解释得通了。 “我只记得做了许久的梦,旁的便记不清了。” 南瑾瑜实话实说,只是刻意掩盖了自己记忆融合的事情。 “孩童失踪案破了,但是幕后的大鱼藏起来了,国公府目前也不安全,你住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萧琛见她眼神飘忽不愿开口,便没再勉强于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好。” 南瑾瑜应声道,心底的纠结更盛几分。 住这儿还是回国公府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难道不是感情方面的么? 再说今日是月娘,明日就会是别的女子,这一个接一个的女子找上门来,自己难道是拿来挡桃花的门神么? 想到这儿,南瑾瑜便有几分丧气,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看走眼了啊! “我睡会儿。” 萧琛见她压根儿不想说话,疲惫得叹了口气,准备睡上一觉。 昨儿夜里她失去意识到后面说梦话那半个时辰里,他的心就像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般波涛汹涌,他向来是个以冷静自持的性子,不想遇到她之后一切都变了。 “……” 南瑾瑜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没开口,不一会儿便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微微抬起眼睑看过去,只见萧琛枕在墨玉枕上,侧脸迎着窗外的光。 那张妖孽得过分的脸上投下淡淡的侧影,光洁如玉的皮肤上还有些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绒毛,活脱脱就是个少年的模样,只是平日不苟言笑的,看起来太过严肃而已。 经历了战场的杀伐与朝堂的尔虞我诈,青梅竹马的背叛和母妃的仙逝,任谁都会渐渐地变得冷漠吧? 不管这心智怎么成熟,说到底也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年。 南瑾瑜抿唇,不由自主伸出手,搁在紧蹙的眉心中间,试图抚平他的疲惫。 “你若再这般看着我……” 睡着的人倏然睁开眼,一双狭长的眸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声音也因为睡眠不足带了几分沙哑。 “嘶!” 南瑾瑜倒抽一口凉气,触电般收回了手,视线却如同受了蛊惑停留在萧琛那张妖孽的脸上。 “怎么?本殿的脸烫手么?” 萧琛勾了下唇角,将她的手捉在手心中捏着,活脱脱便是主人逮到狐狸尾巴抓来顺毛玩儿的模样,教人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睡着了。” 南瑾瑜讪笑道,不知所措的往后缩了缩。 对于一个骨灰级颜控而言,这妖孽的脸就是最能令人丧失理智的毒。即便她看了那么久,近距离接触很难管住自己爪子,就算真的管住了,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脑子不去胡思乱想…… “嗯,那你就当我睡着了吧。” 萧琛说完,闭上眼继续睡,抓着她的手便枕在了脸下面,若非令人身形相差甚远,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窝在她怀里一般。 “怎么当啊?”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想将手收回来却一点儿也用不上力,挣扎几下最终还是以放弃告终。 等等,她现在是在纠结什么呢? 纠结这妖孽对她虚情假意没有几分是真心么? 可是打从一开始她不就希望这妖孽与自己有什么纠葛,最好是逢场作戏实际上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倘若你不困,不如与我说说南瑾宸的事儿?” 微凉的声音低沉悦耳,玉白的指尖搭上她另一只胳膊,虚虚捏住了她的脉搏。 “殿下这算威胁么?” 南瑾瑜挑了下眉,懒洋洋道,却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腕脉是习武之人的重要命门之一,自打她练武以来,青衣每日耳提命面的提醒她,唯独她自己没那个自觉,或许是太过信任他的缘故。 “既然小狐狸觉得本殿在威胁你?那不做出点威胁的姿态来,似乎都对不起这话呢!” 萧琛手一收,轻而易举便将南瑾瑜整个拉到面前,娇小的身躯瞬间贴向他,妖孽的脸骤然放大。 “咳咳咳咳咳……” 原本百无聊赖的南瑾瑜顿时心底警铃大作,面对这妖孽的撩拨竟然手足无措,半晌才用力摇了摇脑袋,企图恢复灵台清明。 “你这反应怕不是中毒了?” 萧琛调侃道,先前他也怀疑自己对她是否逼得太紧,如今看来倒是他表现得不够好,才会让这只狐狸觉得若即若离。 “没!我、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南瑾瑜叹了口气,正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两人都侧身躺在榻上,这般面对面的距离,近得她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清晰的感受得到,更不用说她此刻发窘的神色了。 果然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她本人没错儿…… “那不如我问你答?” 萧琛凑近几分,长若翎羽的睫毛扫在她鼻尖上,微凉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独特的冷香气味,让她立刻感觉整个人昏沉沉的。 “问什么?” 南瑾瑜有些迷茫,抬眼看他却发现看不清他的眼睑,只闻到越来越浓烈的冷香味,心底暗道糟糕。 这家伙对她使了祸心之术么?为何她的脑子开始不听使唤了? “关于你今日的反常,还有南瑾宸为何叫便宜弟弟?” 幽凉的声音像生出许多软软的小钩子,一点点勾着她的内心,痒痒的却摆脱不掉。 南瑾瑜叹了口气,失脸上露出个失落的笑容来,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殿下既然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作甚?四姨娘与江阳郡王都提醒过我,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至于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就是弟弟啊为何不能叫?” “你吃了什么亏我为何不知道呢?” 萧琛挑了下眉,抚上她脸颊的手微顿,似乎觉得好玩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话你也好意思问我么?噬心蛊不能动情,殿下果真演技派,小女子甘拜下风!不过既是这样,日后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毕竟我怕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吃了你,那就不好交代了……” 南瑾瑜吐了下舌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囧色来,还极其配合的打了个寒颤。 她自觉控制力一流,要怪只能怪这妖孽生得着实太勾人,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她怕保不齐那一日色心大起就将人生吞活剥了,着实是个问题! “原来如此!所以你与南瑾宸究竟谁大呢?” 萧琛抿唇,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这思路果然异于常人,不过倘若她与旁人一样,或许便没有这般可爱了。 “自然是我大啊!所以我与四姨娘说,既然我长他几分钟,那些过往便由我一人承担吧,他无需再被牵连其中。” 南瑾瑜叹了口气,眼底浮出几分哀伤。 这些感伤是源于正主的回忆,只是这般真切的感觉还是头一回,南瑾瑜猛地意识到什么,继而灵台恢复了清明。 院中传来潺潺流水声,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她面前放大的妖孽脸依旧没变,不同的是那股冷香消失了,只剩下阖着眼睡着的萧琛。 “我说了什么么?” 南瑾瑜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做梦了,确定萧琛只是拉着她的手睡着了,只好认命的阖上了眼。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银色身影才微微动了动,将她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态,再次阖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莫名的踏实,所以期间有人进来过几回她都没睁开过眼。 萧琛醒了数次,见她还在睡才继续睡过去,直到夕阳西下。 “主子醒了么?” 夜影在主院外急得团团转,想到之前他干的那些个缺心眼儿的事儿,这会儿便不敢再造次。 “醒了好一会儿了……” 夜魅妖娆的躺在围墙上边,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副闲得冒泡的模样,看得人火大。 “啊?已经醒了么?那你愣在这儿做什么?嫌事儿还不够大的?” 夜影说完便想往里冲,被忽然落下墙头的夜魅挡住了。 “呆子!火烧屁股也没见你这般着急过,你这脑子怕是被驴踢了吧?” 夜魅宽大的衣袖猛地一甩,妖娆的脸几乎贴在夜影面前,怒目瞪着他。 “你这是何意?事有轻重缓急,主子扔下这一大堆事儿睡了大半日,这会儿醒了为何不能禀报?” 夜影有几分懵,但也不像从前那般一意孤行便要往里冲,脸上狐疑的神色也不似作假。 “就你那点儿事儿紧急是吧?说你没长脑子吧,有时候还偏偏转得挺快的,只是但凡遇上感情的事儿,你就傻了,我都怀疑你这脑子是不是与常人不同!” 夜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指几乎戳到夜影脑袋上,不过想了想便退到了一旁,漠不关心的抱着胳膊。 俗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掉泪,夜影这小子就是缺磨炼,不若索性让他再惹恼主子一回,直接送进司刑堂常驻不是更好? 到时候他就可以对这呆子为所欲为了! “感情的事儿?主子与南姑娘怎么了么?月娘不是打发到别院去了?郡主还在闹别扭么?” 夜影挠头道,想起从前夜白与他说过的那些话,心底也忍不住犯嘀咕。 他是对男女之事懂得不多,不过就是吵个架总不至于这般麻烦吧? “哎……” 夜魅揉了揉眉心,见他一副着实不解的模样,半晌才开口。 “这头的事儿虽然着急些,但是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倒是主子与郡主的事儿,倘若不解决了,只怕后患无穷,届时主子丢了媳妇儿,唯你是问?” “竟会这般严重么?我以为月娘遣走便是了……” 夜影摸了摸鼻子,没有夜白在,他果然容易招罚啊! “感情一事,最忌讳的便是误会不断,首领这辈子怕是都搞不懂了。” 夜魅瞥他一眼,这家伙果然是凭本事单身的,活该他找不到媳妇儿!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是那么觉得的。” 夜影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只是你与夜白比我也是站夜白小子的,毕竟他年纪小又讨喜,你不能乘人之危抢了人家的小丫头吧?着实有些胜之不武!” “不劳首领操心,青衣丫头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妹妹,至少我这个哥哥不会差人去干被杀头的事儿,比如在汤里放藏红花什么的……” 夜魅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将他说的话捋清楚,妖娆的脸上颇有几分杀人的架势。 “此一时非彼一时,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夜影愣了一下,心底越发确定了夜魅对青衣的心思,忽然替夜白感到不值。 那小子当初追青衣的时候若是直接绑了去成亲,这会儿只怕娃娃都会满地跑了,哪儿轮得上夜魅这厮惦记呢? 现在好了,夜白人伤成那样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的,真是……命不由人! “既知道是考虑不周,首领日后还是稍微收敛些,郡主的性子虽好,但是惹毛了也是个记仇的。” 夜魅提醒道,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话,心里却越发凉了。 人果然还是不能花心思,花了太多的心思在谁身上,总是会惦记着呢! “嗯,你提醒的是。” 夜影难得收敛了锋芒,那张扑克脸上多了几分迷茫之色,不过是片刻,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感情什么的事儿太麻烦,他还是关心点儿他力所能及的吧。 刚刚睡醒的南瑾瑜,一睁眼便听到外面夜影和夜魅掏心掏肺的对话,倒不是她有听墙角的爱好,只不过自打她功力精进之后,方圆几里的轻微动静都能听得十分清晰,更别提这两人本就没压低声音了。 “醒了么?饿不饿?” 幽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南瑾瑜这才意识到萧琛还躺在身后! 仔细一看,南瑾瑜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他不仅还躺着,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枕着他的胳膊,难怪夜影找人着急了! “呃……” “饿了?”萧琛见状微微抬高声音,冲外面道:“夜魅,传人摆膳。” 原本夜影遭罚一事便是按规矩来,只是燕京出了异动所以他外调之事延缓罢了,如今夜白伤了只怕此事要重新计划,跟前儿少了人是万万不能的。 “夜影首领不是找你有事儿?” 南瑾瑜揉了下太阳穴,闭着眼坐起来,不动声色的让开他的胳膊。 “先吃饭。” 萧琛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不置可否道。 午饭前便睡到现在,再不吃东西胃就要饿坏了,至于夜影要禀报的事儿,的确像夜魅所言,要紧不在当下。 “噢,那好吧。” 南瑾瑜耸耸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想到这妖孽居然保持这样的姿势被她枕了大半日,转身拿起他的胳膊捏了起来。 夜魅领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令人窒息的一幕。 昨儿夜里画舫上的某些香艳事儿从侍卫口中传出来时,还不大令人信服。毕竟主子那样自律之人,竟然也会沉迷女色似乎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可今日亲眼见着了,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或许是因为天晴郡主瞧着太美了,陪在主子身边显得便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了。 “你答应做的饭,可以明日再开始,反正也不怕你抵赖。” 萧琛见她被人看的有些囧,便开口转移了注意力。 “啊?做饭……嗯,好吧。” 南瑾瑜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欠人家一个半月的饭,严重怀疑萧琛就是为了口腹之欲才将她留下来的! “你不必每日问我想吃什么,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萧琛见她竟然答应的这般爽快,不由得面露笑意。 这只狐狸虽然狡诈,但终究还是只懒狐狸,只要呆的习惯了,她便会舍不得挪窝,届时还怕她会跑了不成? “你说的啊,万一不好吃,我可不管。” 南瑾瑜挑了下眉,知道这家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索性也不再端着。 反正男女之情有没有她不确定,兄弟情战友情他们肯定是有了,一张榻上躺过一个碗里吃过的情谊,怎么看也还是比随便找个人嫁了来的靠谱些吧? 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就好了许多,反正她一个两世加起来活了快有他两倍年龄的高龄灵魂而言,这活生生的小鲜肉到了嘴边,哪怕只是谈恋爱似乎也是他比较亏吧? “只要是你做的菜,都好吃。” 萧琛见她脸上的蜜汁微笑,忽然有种遇上了狼外婆的错觉,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不过是狡诈了些,心里便又踏实了。 众人静若寒蝉退了出去,除了摆好的菜以外,连夜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才他们一定是见鬼了…… 第89章 活死人族 一夜之间燕京宵禁,燕归湖戒严,风声鹤唳。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外有名身着灰袍头戴风帽的女子使劲往里头挤,数次被人群推搡到外围,最终挤到湖边的时候,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朱灵溪。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燕归湖在查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官差极不耐烦的将来人隔绝在外,顾不上看是男是女好看还是难看。 这头都折腾了大半夜了,还没能吃上饭睡个觉,看热闹的人便络绎不绝的挤过来,真是一个个儿的不嫌事儿大! “敢问这位官爷,燕归湖昨夜发生了何事?我家夫君来观宴,到这会儿都还没能回家,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祸事?” 朱灵溪抹着脸上的泪,袖底不动声色递过去一袋碎银角子。 官差点掂了下手中的钱袋子,面色稍微缓和几分,压低声音。 “昨儿半夜燕归湖遭袭,烧毁了许多花船与画舫,听闻连秦王府的画舫都毁了,你家夫君莫不是一早逃了,躲到哪个花楼喝酒去了?” “不可能!我家夫君是出来办事的,并非来喝花酒,又怎会逃到花楼去……” 朱灵溪竭力否认,瞬间变脸的模样吓得官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样子又是个母老虎啊! 也难怪男人都喜欢来着掌灯日看花魁,瞧着这小娘子也算出手阔绰,想必相公是个花心的……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里头进不去,进去也寻不到人,昨儿后半夜凡是活着的都进了大牢,死了的也都在西郊义庄等家人去认领,你来这儿找算是来错地儿了啊!” 见女子的反应吸引了旁边同僚的注意力,官差便又开始打马虎眼儿了。 这一天天儿的不够他们忙活的,哪儿有功夫替她找夫君呢? “这……多谢官差大哥!” 朱灵溪还想再问,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忙别的去了,留下她在原地张望。 燕归湖的水因为烧毁的灯笼变得黢黑,先前有多繁华现在便有多落魄,活像个被人抛弃的烟花女子,只余下满地疮痍。 朱灵溪丢了魂儿般往外走,被新挤进来的人撞得七零八落,脸上的泪渐渐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外面的路。 那位官爷说人不是在大牢里便是在西郊义庄么?倘若生便是京畿要犯、死便是马革裹尸,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 范氏站在人群外,人来人往还不忘整理她头上新买的珠花,这是前几日佳梁拿俸禄给她买的,燕京贵妇中最时兴的样式呢! 见朱灵溪丢了魂儿似的往外走,双目无神瞧都没瞧她一眼,顿时恼了,“如何了灵溪?如何了?” “嗯?” 朱灵溪被范氏推得猛的一个踉跄,哭丧的脸缓缓转过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她。 “我问你打听到消息没?这大热的天儿,非让老娘陪你出来寻人,佳梁人在哪儿?你倒是说句话呀!” 范氏白了她一眼,左右瞧着这丫头畏畏缩缩的模样不顺眼。 妾生的就是妾生的,没见识又抠门儿,哪怕是进宫做了个医女学徒,也未见得她会了点儿什么,倒是整日整日的往外跑,一个月下来不见回家几日,更不用提做饭扫洒伺候她了! “打听到了,但我觉得你不想知道。”朱灵溪冷笑道,没有多正眼看范氏半眼。 自打上次在京郊乱葬岗将人拖回家后,她便对董家这样的人家死了心,横竖不过当她是个丫头,她又何必上赶着去倒贴呢? 倒是董佳梁,兴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会抽空来医官署的住处寻她,偶尔给她带些小玩意儿,虽说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也比先前强些…… 如今,人失踪了,董家便不再有她回去的理由了。 原本她也没有聘礼没有名分,对外宣称她是董佳梁的妾,范氏与董秉文心里不过当她是个下人而已! “你个死丫头,既然打听到了佳梁的消息,还不快赶紧说给我听?你是想气死我么?” 范氏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此刻人来人往太过拥挤,她定然要踹她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想当初佳梁与南国公家的嫡出大小姐南瑾瑜说亲的时候,若非她暗地里勾引佳梁,这会儿他们便是南国公家的亲家了! 佳梁又何愁苦苦谋生,只为有人引荐一下呢? 往事不堪回首,现如今只求那封了郡主的南大小姐不计前嫌能帮上佳梁一些,也算是成全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了! “官老爷说了,昨儿后半夜燕归湖剩下的人,若是活着此刻便在大牢里,若是死了,便在西郊外义庄里。” 朱灵溪冷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便将话说出来了。 “你、你、你再说一遍?” 原本还在抚着头上珠花的范氏忽然愣住了,见朱灵溪的神色不似作假,才猛地变了脸。 上回,这死丫头说佳梁在乱葬岗的时候她是不信的,可是后来人的确是乱葬岗找到的,虽说其中有些误会,但是她打听到的消息倒也没错儿…… “我说你儿子要么进大牢里了,要么死了!” 朱灵溪瞧着范氏震惊的模样,心里瞬间燃起了报复的快感,她也有今天? “你、你胡说!” 范氏将信将疑道,脸色骤然变了几变,视线最终停在朱灵溪一边哭一边笑的脸上,变得煞白。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去寻人不就知道了?晚些时候宫里还有差事,我得先走了……” 朱灵溪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没事儿人般转身便走。 先前她提醒过董郎,有些差事不能做,可他偏不听自己的劝,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如今人生死不明富贵也没求得,日子却是要过的,南三姑娘没有按照约定来赴她的约,说明南瑾瑜那个小蹄子没能中计,如今她再想报仇便更难了…… “你个死丫头要去哪儿?你就这么扔下老娘自个儿跑了?门儿都没有!” 范氏见她转身要走,急得一把揪住了朱灵溪的头发,将她原本就挤散了的发髻扯成了马蜂窝。 “嗷……” 朱灵溪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范氏从背后拽倒在地,肥硕的身躯抬脚便往她身上踹了过来。 “你个死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整日只知道往外头瞎跑,没一点儿做妾的自觉!我儿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养家,你整日只知道胡乱花银子!你别想着狡辩,上回在永宁侯后面的小巷子,我都瞧见了!” 范氏边说肥硕的脚边往朱灵溪身上招呼,仿佛她还身在清水县,曾经家中的奴婢不听话了,便是这般一顿毒打,打完就会老实许多。 “啊!杀人啦!救命呀!” 朱灵溪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边躲闪范氏的脚边往旁边滚,叫嚷的声音很快惊动了旁边的人,引来不少人围观劝架。 “这是干什么呢?快别打了!” “就是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瞧着怪可怜的,这女子瞧着也不像是丫鬟呀,这么打合适么?” …… 不一会儿,便有许多人对范氏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将她拉开,不让她靠近朱灵溪。 “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朱灵溪哭得凄惨,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委屈尽数爆发出来,瞬间博得围观群众的同情。 “你们别拉着我!今日看我不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范氏一时间打得红了眼,又羞又恼的往朱灵溪身上扑,却被众人架住半分也不能动弹。 “这姑娘也是可怜,快走吧,遇到这样的恶婆婆,赶紧回娘家去躲着吧!” 众人见规劝无用,便想了法子替她拦住范氏,青天白日的总不能眼睁睁闹出人命来。 “多谢诸位了,小女子无以为报!” 朱灵溪拂袖而去,手中的药粉不经意擦在范氏旁边的人身上,见无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这才转身离开。 真是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儿子死了便原形毕露想要动手打她?也不看看她配么? 燕京不比清水县,这天牢一旦进去了,此生就毁了,并非她无情无义,要怪只能怪他自个儿不走正道,整日靠着花天酒地寻了个太子门客的职,如今还将前程也搭进去了…… 倘若是死了,那她更加不能将自己的余生搭在范氏与董秉文那两个只会吸血的老东西身上! 他们之前是如何待自己的他们自己心里没数么?儿子死了便想讹上她,门儿都没有! 朱灵溪又哭又笑的模样十分难看,离开的速度却如同身后有鬼在追她似的,一转眼便逃得没影儿了。 人群当中还在撒泼的范氏忽然停止了叫骂声,浑身上下钻心的痒,伸手一挠便会掉下块皮肉,活像得了什么怪病。 “妈耶……” “天哪!这是什么传染病!” 围观的众人瞬间如同蚁兽般散开,都怕沾染上范氏身上的怪病,任由她将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块块挠下来,直至血肉模糊。 “救命救命啊!” 范氏疼得在地上打滚,却没有任何人上前帮她,哪怕是扶她一下,任由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直至官差发觉这头不对劲,才将人疏散开来。 秦王府。 南瑾瑜用完晚膳,天色已经黑透了,然而萧琛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不知道他究竟是故意磨炼夜影的意志力,还是磋磨她的耐性。 “睡了大半日,这会儿彻底清醒了么?” 萧琛见她懒洋洋的模样,想起来昨夜里粘着自己不肯放手的情形,忍不住嘴角上扬。 “嗯……” 南瑾瑜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这家伙莫不是要找什么借口磨练自己吧? “过会儿我正好要出门,你去么?” 萧琛故作神秘道,现下单独留她一个人他很不放心,毕竟他们的对手能将夜白伤成那样,小狐狸根本不是对手。 “去吧,去哪儿?” 南瑾瑜瞥了一眼冷清的院子,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待在王府里长蘑菇,决定当个小尾巴。 “噗嗤!” 萧琛见她犹豫又懵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将桌上一封密函递过去,道:“先看看这个,稍后便出发。” 南瑾瑜以为他递过来的又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不想打开之后发想竟然是一封署名别人的信笺,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封家书? “这是什么?子衿又是谁家姑娘?” 有了这些日子的教训,南瑾瑜对挡桃花这事儿也有了新的认识,反正嫁不嫁好不好的她不知道,萧琛喜欢拿她挡桃花是千真万确的了。 “你再想想那句诗,青青子衿是指的谁呢?” 萧琛扶额,知道她定然又误会了什么,顿时有些无语,不过好在她向来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倒也不至于反应太过。 “谁知道你跟谁青青子衿呢!” 南瑾瑜瞪眼,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重复道:“青青?女子叫青青么?诺的的燕京我只认识一个青青!就是我一品轩的柳掌柜啊!” “子衿是她未婚夫,这字体也不像是女子的字啊!” 萧琛见她反应过来了,便不打算再逗她,指了指龙飞凤舞的字体,似乎对她有些不满。 “噢,那这信我还是不看了。” 南瑾瑜讪笑道,将信折起来收好。 人家小两口儿打情骂俏的信,她还是不看的好,至于战死北境的人怎么又活了,恐怕只有萧琛才知道内情了吧? “嗯,子衿劳烦你转交给柳姑娘,收好了咱们便出发吧。” 萧琛见她一副好奇又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额头,牵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月色迷人。 许是接近朔日的缘故,弯月尤其明亮。 南瑾瑜几乎用尽全力才跟上萧琛的步子不落下,心底早已经将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吐槽了千百遍。 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她之前还满足于自己能飞檐走壁,现在才知道她这菜鸟级别的功夫,出个门容易丢了小命…… 不过半个时辰,两个人便从秦王府走到了东郊,瞧着脚下越来越荒芜的房顶,南瑾瑜心底忍不住犯嘀咕。 这妖孽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逛坟地么?” 听闻东郊除了大范围的墓地外,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就连青衣都说这边没事儿别来,没得惹了晦气。 “嗯?害怕了么?” 萧琛回头睨她一眼,见她面色显得有些惨白,微微收手将人带进怀里。 “害怕……” 南瑾瑜点点头,莫名觉得月色下这妖孽的脸似乎更撩人,连忙转开眼,盯着荒草从生的野林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便觉得毛骨悚然。 郊外有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草已经开始枯萎,黄绿相间的草丛看起来颇像鬼故事里的场景,这大晚上的竟然看到了绿色荧光一点点升起来,鬼火憧憧。 “没事,有我在。” 萧琛拍了拍她的脑袋,伸手将她眼睛挡上,带着人从房顶上飞身跃入草丛,正迎着冉冉升起来的鬼火。 “妈呀!妈妈呀!” 南瑾瑜浑身汗毛到竖,就算是蒙着眼她也能判断出这妖孽带她走的方向,郝然是迎着那鬼火去的。 “他们不是鬼……” 萧琛被她的叫声惊得一头冷汗,无语的松开挡住她视线的手,将人固定在怀里,怕她转头就跑没影儿了。 “他们?我不是眼花?那些鬼火是人么?” 南瑾瑜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思路还是清晰的,见萧琛有些无奈的神色,只好壮着胆子再次看了过去。 果然,荒草丛中影影绰绰的黑影缓缓靠近,幽幽的荧光便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群孤魂野鬼。 “属下参见主子!” 为首的鬼影飘到了萧琛和南瑾瑜面前,说话的时候,鬼面上的獠牙便一开一合,看起来颇为吓人。 “你自己来便是了,带这么多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 萧琛嘴角抽了抽,见南瑾瑜显然吓到了,有些无语。 “主子息怒!弟兄们许久不见主子了,接到密令都十分开心,想着将最近一段日子做出来的好东西给您看看。” 鬼面人嬉皮笑脸道,没有半点正经模样,却仿佛没瞧见南瑾瑜般,半眼都没瞟过她。 南瑾瑜上下打量了一阵,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穿着紧身版的黑色夜行服,外面罩着宽大的荧光衣,脸上的可怖鬼面是个惟妙惟肖的面具,活脱脱就是前世鬼屋的既视感。 “走吧,瞧瞧你们的新玩意儿。” 萧琛不置可否,牵着南瑾瑜走进了人群中。 “这感觉简直……” 南瑾瑜倒吸一口凉气,再回头时鬼面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苍白却笑盈盈的脸,男女老少都有,看长相破像是一大家子人。 “惊悚么?” 萧琛挑了下眉,若是夜魅跟过来,许会提前处理好这些问题。 “很刺激呀!” 南瑾瑜打了个寒颤,伸手扯了下萧琛的头发,听到他闷哼一声,才道:“果然不是做梦呢!现实版鬼屋呀!” “……” 萧琛嘴角抽了抽,这死丫头定是故意的,报复他不提醒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第90章 牛刀小试 原以为野林深处别有一番洞天,结果走了打半晌,除了荒草还是荒草,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地界儿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住人的呀……” 南瑾瑜觉得自己眼拙,看不出他们是什么稀奇的异族,更看不出这附近有什么房子。 “往地上看,仔细找找。” 幽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很明显被她一脸傻样儿逗乐了,昨日见她对天火弹竟然了解的甚多,所以今日便想着带她来瞧瞧别的,顺便打个趁手的兵器。 “地、地上找?难不成他们住在地下么?” 南瑾瑜惊叹道,难怪他们的面色这般苍白,是因为终日不见阳光的缘故呢! “郡主猜对了呢!我们族人是穴居的月隐一族,世代居住在地下岩洞中,精通锻造兵器,且极其擅长铸剑。” 领头的鬼面人笑道,热情的语调半点儿不像关内人,就连长相都颇为粗狂,长得高眉深目,眼珠子微微灰白。 “原来真是地下啊……那我瞧瞧……” 南瑾瑜嘟囔了几句,便仔细观察起来。 放眼看过去一片荒草丛林,唯独外围远远的能看到一棵树,再加上天空中挂着的星月和远山上的青灰山峰,构成了奇妙的指向组合。 这是一个以天地日月星辰为组合的上古大阵,虽然她叫不上来名字,可是她的潜意识中似乎就是知道! “看的如何了?” 萧琛见她真的认真找了起来,忍不住勾唇问她。 “那棵树也太明显了吧。” 南瑾瑜遥遥一指那颗枯树,手中随即捡起来根木棍子,朝着树干上隐约比较光滑的位置扔了过去。 咔咔咔咔咔咔…… 熟悉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来,伴随着周围的惊呼声和抽气声,显然是难以接受自己族人的藏身之地就这么被堪破了。 “咦?还真是这儿!” 南瑾瑜惊讶道,拍拍手朝前一蹦一蹦跑过去了。 之前在秦王府主院中的蛇阵虽然精妙,但是并没有这般复杂,眼前这个阵法与周边的环境浑然一体,南瑾瑜觉得自己是凭第六感找到的机关。 “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一见令我族人开眼了。” 鬼脸男面露微笑,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主子头一回带人来,便是这位短短半月便名冠燕京的天晴郡主,若非亲眼所见,他们都会对传言嗤之以鼻。 “这就令你开眼了?那一会儿你只怕会惊掉眼珠子。” 萧琛偏头道,语气带着十足的骄傲。 “如此……属下当拭目以待!” 鬼脸男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决定闭嘴。 当知就算是当年作为义妹的落樱公主,也从未踏入过这里,如今这位年纪更小的天晴郡主,竟然比那位还要符合主子的心意么? “咦?为何阵法动了这机关却没启动?” 南瑾瑜站在枯木下,看着光秃秃的与这季节颇不符的树干,绕着树走了大半圈,依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月隐族人的阵法需要血祭才能启动。” 萧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后,闻言淡淡道。 之前连他院中的蛇阵生门都看不破的人,为何短短几日便能找到这月影大阵的阵眼呢? “我说呢不可能那么容易!” 南瑾瑜点点头,乖巧的站到他身后去,面上的好奇之色收敛了几分。 她方才的激动和转得飞快的脑子,似乎都源自正主的记忆,难不成记忆融合之后,她可以将原主会的东西自主利用了? 这算不算是穿越后遗症福利呀! “属下自会精进这个阵法,不再露出半点儿踪迹。” 鬼面人听到容易二字从少女口中说出来,没忍住踉跄了一下,脸上也有几分愧色。 “倒也不必。” 萧琛摆摆手,玉白的指尖点了下南瑾瑜的额头,道:“这丫头对五行八卦阵法向来钻研的多,寻常人定然是找不到的,无需太过紧张。” “是!” 鬼面人惊讶的看了南瑾瑜一眼,只见她脸上多了几分囧色,竟然在吐舌头,不由得会心一笑。 难怪主子会这般由着她,这鬼机灵的性子任是谁瞧了都喜欢得紧! 几名年轻鬼面人围在枯木边,取出装了鲜血的透明琉璃瓶子往树根上倒下去。 南瑾瑜只听到机括转动声再次出现,众人站着的这一块地面忽然翻转,悬空失重悬浮在半空中的错觉让她险些尖叫出声,幸好萧琛及时拽住了她的手,她才堪堪稳住没有叫破喉咙。 天空星辰大地都在旋转,扭转交错最终汇成一副画。 “呼呼!吓死我了!” 南瑾瑜紧张的拍胸口,一只手还揪着萧琛的袖子不放,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空洞的岩石回音。 天空变成了灰白的岩石,星月也一并消失了,周围散发出阴冷潮湿的泥土气息,像极了前世去钟乳石洞中的情形。 “你也会怕么?方才还嚷嚷着要进来呢!” 萧琛调侃道,手却将人拉近了几分,轻车熟路的往前走。 从狭窄的入口到宽阔的大殿,似乎只是转了几个圈,只是向来认路的南瑾瑜已经头晕眼花的看着这阵中阵,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惊叹。 “这阵法也太饶了吧?他们自己不会迷路么?” “自小生长在这洞中的族人,自然是不容易迷路的。” 鬼面人见她终于认不清路,心底才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的家皆是时代族人拿出看家的本事才建成的,倘若被个小丫头一样看穿,那他们或许真的得考虑下搬家的事宜了。 “这倒也是,只是这地界儿锻造兵器还可以,倘若是用来大规模制作天火弹便不可取了,太不安全了。” 南瑾瑜随意扫了眼四处玩闹的孩童,发色皮肤都显得比中原本土人士更加灰白,略带担忧道。 “你说这话,本殿先前也与他们说过。近日便是准备将这一类规模较大且危险的制作转至影卫营,也好杜绝隐患。” 萧琛颔首,仿佛没瞧见后面几个年长的鬼面人表现出来的不悦,眼里只有南瑾瑜。 “此事……主子若是执意如此,属下也只好竭心尽力,只是离开了这天然的湿热环境,只怕隐患依然会存在。” 为首的鬼面人看了南瑾瑜一眼,并不赞同她的无心之人,甚至还十分抗拒这个提议。 “什么叫他执意?难道住在这里的男女老幼不是你们的亲人么?他们的性命便可以拿来儿戏?” 南瑾瑜瞬间觉得自己心态崩了,毕竟自古以来靠技艺生存的族人多半自视高人一等,可是拿老幼妇孺的性命开玩笑,她真的不敢苟同! 况且这天火弹威力虽不大,但是在地下又另当别论了,一旦实验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他们是族灭的结果! “这……郡主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鬼面男似乎没料到南瑾瑜态度竟然这般强硬,就连萧琛本人先前也只是提议,并没有强制的意思。 “我没生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担忧。地下构造的就算是天然的岩石也并非就是坚不可摧的,天火弹如今只是较为初级的阶段,换言之,后续的配方比例调试或者新的东西研发,威力都只会更大,这些孩子和老人该怎么办?” 南瑾瑜叹了口气,瞧了一眼距离相隔不过数十米的范围,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郡主知道天火弹?” 鬼面男惊得瞪大了眼,看萧琛的眼神带着十足的不解。 秦王殿下年纪虽轻却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他决计不可能为了个女子便将秘密武器拿出来,是以这少女要么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么…… 他不敢想! “她不仅知道天火弹,还知道火铳火枪,或许还知道些本殿也不知道的东西,你们要不要和她聊聊?” 萧琛勾了下唇角,对南瑾瑜的表现百分百的满意。 这只狐狸向来不是个张扬的人,因此他也不想拿什么东西去试探,若是她愿意分享那些知识见闻自然最好,若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此话当真?” 鬼面男闻言,脸色显然已经不仅仅是震惊能形容的了。 异族人皆或多或少能够操控异术,到他们这一脉也是如此,因此殿下才会将制作天火弹以及许多新鲜兵器的活儿叫给他们族人来完成。 可是制作终究不是制造,任由他们如何精进技艺,也只能还原复刻那些稀奇古怪的西洋兵器,更别说改良了! “略懂略懂。” 密闭空间内瞬间被几十个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南瑾瑜瞬间脸红了,囧得直摸鼻子,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倘若萧琛直接问她要配方,她兴许是会拒绝的,可是眼下这模样,萧琛只是将决定权交在了她手上,并且还关系到这月隐一族的命数,让她对这狡诈的妖孽有了新的认知。 不勉强不逼迫,却同样能让你无法拒绝! 这霸道的风格果然很萧琛! “郡主竟然懂得火炮配方么?不知可否赐教一二啊?” 一名年纪略长的老者上前来,灰白的胡须以及身上的鬼面面具的纹路表示他在族中地位不凡。 显然先前他们只是将南瑾瑜当做客人,这会儿是真的感兴趣了。 “赐教谈不上,真的只是略懂。” 南瑾瑜叹了口气,心底闪过无数的犹豫和纠结。 冷兵器时代倘若忽然出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话,随之而来的便是时代更迭,征战杀伐以及文明的兴衰更替,可是她身处的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这些东西,而大燕却没有! 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那么敢问郡主,为何这个比例调配无论怎么改变,威力都还是有限呢?” 老者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些粉末,连配比和种类都没有介绍,显然有刻意考验她的意思。 南瑾瑜走上前去,蹲在那一堆颜色怪异的粉末前,沾手摸了些放到鼻尖。 “这个配方是拿爆竹和天火弹调和去配比的吧?”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南瑾瑜万万没想到,前世老师说的那句玩笑话,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她傍身的本领。 “是……不过这要如何改良呢?” 老者震惊的看了萧琛一眼,却发现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惊讶,便追问道。 “提纯旧的配方、做新的实验,调整修改配方再提纯再实验,如此往复,找到最大的爆破值,便算是成功了。” 南瑾瑜说的十分简单,眼神已经从满屋子的乱七八糟的配方上挪开了。 “如何提纯?何为实验?” 老者听得一头雾水,却发现南瑾瑜没有半点儿端着或者欺瞒的样子,只是绕着岩洞周围走了大半圈,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在担心改良过程会将岩洞炸毁么?” 萧琛看出她的疑虑和犹豫,小狐狸向来不好做耸人听闻的事情,她既然一开始便担心月隐族人,那便是真的有可能带来灾难。 “不是担心,是一定。” 南瑾瑜实话实说,她指的法子适用于开阔地界或是海里,最好是广阔的沙漠中,对动植物危害都比较小。 “如此狂妄,不知郡主凭借的是何异术?” 人群中,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脸上带着个简单的鬼面,却能从她的衣着打扮中看出地位出身不寻常。 “凭实力说话,需要什么异术?” 南瑾瑜挑了下眉,露出几分怪异的笑容来。 桃花处处有,今年特别多! 她当真有些后悔答应嫁与这妖孽的事儿了,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不知道,这挡桃花的活儿也忒多了吧? “那么,荧月请郡主姐姐露一手可行?” 少女不顾周围的阻拦,精致走到南瑾瑜面前,视线微微抬着,却不是看她,而是看着她身边的萧琛。 “可以,不过小姑娘,姐姐提醒你哦,看别人的男人看多了,容易被戳瞎眼。” 南瑾瑜笑得甜甜的,后半句话几乎贴在她耳边耳语,就连萧琛也听得不大真切,更别说旁人了。 “……” 荧月被她的话惊得僵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有意吓唬自己,不由得咬牙立在原地。 “如此,还请郡主展示一下,也好规劝族人将改良之事迁走。” 鬼面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毕竟萧琛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只不过是时日问题。 族里的长老们认为,制作天火弹是他们族人赖以生存的技艺,倘若搬到影卫营中进行的话,秦王手下能人异士这般多,终有一日他们会黔驴技穷江郎才尽,届时便会失去庇护,继续在江湖中流浪隐藏。 “可以,我需要没有混合的各类材料,以及,一个药丸蜡壳。”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边说边活动了下手腕。 配比她是不怎么记得的,不过比这土火弹不知强上多少辈,萧琛这妖孽也算是用心良苦,算不上他算计自己吧…… “蜡丸。” 不等众人忙活回来,萧琛的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颗空的蜡丸。 “你这是……又发作了么?” 南瑾瑜蹙眉,随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便这么有样学样儿的替他把起脉来。 “没有,只是糖。” 萧琛抿唇,面带微笑道。 “真的么?我瞧瞧?” 南瑾瑜挑眉,一副你又骗我的模样,踮着脚尖捏着萧琛的下巴便想撬开他的嘴求证。 “真的啊,你上回做的糖,快吃完了,我便拿蜡丸包了。” 萧琛抿唇,妖孽的脸上不怒反笑,看得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郡主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般捉弄秦王殿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似乎是他们头一次看到主子笑呢! “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张嘴我瞧瞧。” 南瑾瑜噘嘴,气鼓鼓的小脸上带着严肃的凝重,显然比之前解释天火弹的改良之事认真多了。 “啊……” 萧琛被她闹得无奈,竟然乖乖的张了下嘴,虽然速度快如闪电,不过她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一枚圆溜溜的透明糖丸。 “唔,的确是我做的糖……” 南瑾瑜讪笑道,不自然的摸摸鼻子缓解尴尬,转身找原材料去了。 “哼!若非主子好脾气,只怕你现在已经成了花肥了吧!夜影首领曾说过,凡是没有眼力见儿的女子,多半都成了西山上的花肥。” 荧月酸溜溜道,全然不顾自己父兄的眼色,恨不能将南瑾瑜扔出洞穴去。 “夜影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呢?反正我是一次都没听到过。” 南瑾瑜惊讶的叹了口气,眼色飘向祸水萧琛,却见他压根儿没将荧月的话听进去,只是看着自己笑。 “噗嗤!” “呵呵……” 人群中传来低笑声,毕竟荧月虽然作为族长的女儿,却极其骄纵不羁,如今有人能怼得她变脸,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事儿。 “你……哼!” 荧月气得直跺脚,除了脸色难看些,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还是孩子的模样,瞧着怎么也坏不到哪儿去。 半柱香后,南瑾瑜缓缓站了起来。 “好了。” 笑盈盈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摊开娇小的掌心,里面郝然是方才萧琛给的那颗蜡丸。 “这里可以么?” 不似旁人的轻视,萧琛问得极其慎重。 第91章 眼光不错 前日在燕归湖上,她看到花船爆炸时的情形,眼底闪现出的震惊之色并非是恐惧,而是深深的担忧。 当即他便推测出这丫头的确对西域传来那些东西颇有研究,起码比他手下许多个门客要靠谱的多…… “差不多吧,应该不会炸塌方了。” 南瑾瑜面色严肃,手中的蜡丸安静的躺着,视线还在观察角落那个位置。 从他们进来的位置观察,这个房间便是寻常实验的位置了,尽头处皆是土火药炸开的各种痕迹,看岩石土层的质地也是极为结实的位置。 “大伙儿都等着看呢!这么磨蹭是怕没效果太丢脸么?” 荧月从人群中钻出来,伸手夺走了南瑾瑜掌心里的蜡丸,鄙夷的神色配上她高傲得有些讨人嫌的腔调。 奇怪的是月隐族人无人阻拦,反倒期待的看着她。 “当心……” 南瑾瑜蹙眉,原本她只要手腕一转荧月便决计拿不到那个东西,可是转念一想,让她作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哼哼!” 荧月冷笑,手中的蜡丸随意往角落一抛,位置倒也是寻常实验爆破的地方,只不过这随手一扔的距离却近了许多。 “躲开!” 南瑾瑜大惊失色,伸手将一旁神色淡定的萧琛拉进怀里,颇像个护犊子的母狮子,侧身往旁边打了个滚。 蜡丸扔到岩石缝隙中,似乎被土层的灰质缓冲了片刻,因此没有立刻爆炸。 月隐族人显然见惯了各种大小爆炸,对于这么一丁点儿的蜡丸显然没什么反应,甚至被南瑾瑜过度的反应逗乐了。 “瞧,我说什么来着,不过是个骗人的……” 轰隆! 荧月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角落传来一声巨响,距离最近的她被炸得从头到尾浑身黢黑,连带着牙齿上都糊了层辣嘴的火药沫子。 站在她身边的众人也未能幸免,此刻都呆若木鸡的站着,乍一看过去,就像是群烤焦了的火鸡。 “没事吧?” 待到地面晃动彻底停止,南瑾瑜才松开萧琛,见他玉白的面上微微泛红,尴尬的松开他的衣领。 “没事。” 萧琛瞧着面前瞬间表现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丫头,心底五味陈杂。 幸亏他从一开始便将她带了回来,而不是将她拱手送给对手!幸亏她对自己的关心和在意是不同也旁人的! “噗噗噗!” “咳咳咳咳……” “这也太吓人了……” 月隐族人从被炸糊的呆滞中反应过来,震惊的声音彻底盖过了方才的傲慢,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或许在秦王殿下这里不足一提! “抱歉,我没料到她会突然抢东西,来不及提醒诸位,大家没受伤吧?” 南瑾瑜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放在鬼面人身上。 她方才是故意将东西给荧月的,萧琛看得出来,旁的人也未必就不知道,只是他们理亏在先,她心里自然也不会过分自责。 “无事无事……咳咳咳咳咳!” 年长一些的自然堪破了其中的想法,却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哇……哥哥方才吓死我了!” 荧月见惹了祸,转身扑进为首的鬼面人怀里,哭得十分大声,原本炸糊了的岩石顶层再次扑簌簌落下些灰渣。 “噤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还有脸哭!” 为首的鬼面人拉着脸教训道,态度显然是怒了。 荧月自幼被家人宠坏了,才敢这般没大没小,可是日后他们便不再有骄傲的资本了,秦王殿下带来这位郡主,显然不仅仅是他未婚妻。 “哥哥你凶我……” 荧月边哭边瘪嘴,丝毫不惧怕鬼面人的威胁,反倒是躲在他怀里偷偷地看萧琛的反应。 “做错了事还不敢认?从今日起,你就去祠堂里好好待上三日,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鬼面人将荧月一把推开,立刻有两个年长些的女子将人拖走,边走还边能听到荧月嗷嗷叫的声音,尴尬得月隐族众人顿觉面上无光。 “蜡丸大小便炸塌了半个洞穴,就这样你们还坚持不搬么?” 萧琛上下打量了南瑾瑜半晌,确定她丝毫没有受伤,才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来。 原本他只是带她过来打件趁手的兵器的,不过现在这情形算是一箭双雕了? “我还是那句话,安居乐业为的是族人能过的好,工匠向来是实力说话,传统技艺也并非旁人偷师几日便能学得会精髓的,考虑下外面那些孩子,他们才是你们的将来。” 南瑾瑜觉得游说别人无论何时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萧琛明显也与他们提过很多次了,可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就是不肯…… “郡主所言极是,老朽醍醐灌顶!” 人群后面,有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众人立刻分成两道恭敬退到一旁。 仔细看,来人坐在轮椅上,半木质半机械的轮椅不那么精妙,再加上这地面不平坦,行走便有些吃力。 “族长!” 萧琛微微示意,等对方的轮椅行至面前,才发觉南瑾瑜盯着他的轮椅看,就差上去拆东西了。 “敢问郡主,老朽这座椅有何问题吗?” 荧霍被看得心底发毛,毕竟他们一族向来是以微视异术著称,莫非这郡主比他们族人还强么? “族长这轮椅,上下坡走的时候很费劲吧?” 南瑾瑜围着他绕了一圈,确定后面没有反作用力止逆,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确实,不知郡主可有法子改进?” 荧霍扶着儿子站到一旁,将半木质的轮椅让出来。 “联动的齿轮可以改一下,架子换成全金属的,扶手和座椅再用木头包裹便是,这样的能增加灵活性,转向的问题也能一并解决了吧……” 南瑾瑜喃喃自语道,一边看一边比划,觉得自己职业病又犯了。 “……”月隐族众人瞪大了眼。 半晌,南瑾瑜拍拍手站起来,笑盈盈道:“我改日给你重新画个图,你照着做一个便可。” “这……”老族长见萧琛点头,欢天喜地的谢了:“多谢郡主仗义相助!” “老族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南瑾瑜摇头,她不过是职业病驱使见不得病人没有好的代步工具,再说了,若非他们一族擅长锻造冶炼,也造不出轮椅这等精妙的东西来。 “那父亲,方才这儿……” 荧烽本打算将方才的事情与父亲再说一遍,毕竟荧月太骄纵惹出了祸端,主子不计较已经是大幸。 “我都知道了,”荧霍点点头,继而转向萧琛,恭敬道:“全凭殿下做主。” “全凭殿下做主!” 月隐族人齐声道,众人也都长舒了口气。 长老们与世隔绝太久害怕改变,年轻人却大都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只是碍于族规终日潜藏在这地底洞穴中,如今终于能实现了。 “那即日起夜魅会差人来对接搬家事宜,你们族人的工匠随他去影卫营中供职便是。” 萧琛颔首,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只是忽然有些吃味。 这丫头对旁人总是比对他来的关心的多…… “是!”众人齐声应了。 撇开技艺被偷师这一点,影卫营无论是条件还是待遇都比窝在这里强得多,重要的是,他们若是不去,假以时日,主子便不再需要他们一族的技艺了…… “舍妹方才让郡主受惊了,不若随在下去旁边瞧瞧别的?月隐一族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兵器。” 遣散了族人,荧烽的面色越发真诚起来。 撇开荧月得罪人的事儿,单是为了天晴郡主替父亲改良轮椅,他们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况且日后说不定这位郡主才是他们的上峰,搞好关系总是好的! “好呀,带我见识见识去。” 南瑾瑜兴奋的就差星星眼了,萧琛带她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利用她劝人搬家的,既然人家都说了有好东西,那不要白不要啊! “慢点儿走,这里面容易迷路。” 萧琛伸手将拔腿就像跑的南瑾瑜拽回到身边来,面色淡淡道。 “哦……” 南瑾瑜乖巧点头,下一秒便拖着他的手一起往前跑了。 萧琛无奈叹了口气,却不由自主被她带得飞快,三两步便找到了几十米开外的锻造室,干燥空间温度瞬间飙升几十度。 “呼呼!好热!” 辅一进门,南瑾瑜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淹没了,转头望萧琛怀里钻,还顺手将人当冰袋抱了个结实。 “……” 萧琛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不过却没有将人拎开的打算,反而微微调动内力,释放了些寒气出来。 “好凉快呀,就是走路不大方便。” 南瑾瑜将滚烫的脸贴到他脖子上蹭了蹭,想到周围还有人,顿时有些囧,微微推开了些。 “本殿以为你当我是天然的冰窖呢!” 萧琛抿唇,不咸不淡的话听着似乎也没有不悦,只是这样好说话的萧琛,却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 “没……殿下您怎么能是冰窖呢?您是人形冰袋呀!” 南瑾瑜眨眼道,笑得一脸狐狸。 “咳咳!” 荧烽走到门口,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半晌。 原以为主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今日见了似乎也挺烟火的嘛!起码对天晴郡主是这般。 “嗯,干正事儿!我不热了。” 南瑾瑜松开抱住萧琛的胳膊,往他身边靠了靠,一副乖巧温软小猫咪的模样,瞧着着实讨喜。 “那么,郡主请看这边。” 萤烽往最左边的火铳介绍起。 “这些是波斯商人手中能买到的所有款式的东西,他们竭尽全力复刻出了样子,威力也是差不多的,只是火药的配方改良太过复杂,失败了许多次。” “口径和射程是多少?” 南瑾瑜打量了一眼火铳的巨大弹药,忍不住蹙眉。 就这样的武器也难怪燕归湖上那日对手顷刻间就被团灭了,不等他们换子弹,对手就将人抓到了。 “口什么劲?射程约莫十米左右,只适合做暗器。”萤烽挠头,对南瑾瑜的迷惑用词显得十分迷茫。 “火铳弹药的大小称为口径,倘若弹药都是这般大的,那是不是前面一个人扛着打,后面还跟着人拖着弹药框?那别人随便一个火折子,你们就团灭了,还玩儿什么?”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不知是该庆幸西方的技术还处于实验阶段还是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 “噢!明白了!比如用方才那个蜡丸就能缩小火铳的大小,威力却更大?” 萤烽的眼中绽放出一样的光芒,不同于常人的热忱与钻研精神便来了。 “可以那么说,就是不能用蜡丸,会爆炸。” 南瑾瑜随手在图纸上画了个草图,将她前世画骨骼经络图的功底都拿出来了,摸了还嫌弃笔太粗,随手捡了根细丝炭来写字。 “下回给你备些写字用。” 萧琛见怪不怪道,眼底的震惊也迅速被掩藏起来。 “打成粉末压成细圆钗的形状,裹在木头里。” 南瑾瑜随口道,铅笔这种东西真的不要太好用,尤其是做图纸的时候,拿个毛笔画认真的么?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好。” 萧琛颔首,往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立刻有人拿小本子记下来了。 不知不觉,南瑾瑜画完一副改良的工笔画时,旁边已经围满了人,大都是光着胳膊的男子,也要少数女子伸着脑袋,和不能将她的画抢到自己面前来。 “这几样可以先试试看,配比只有个大概,你们做调整,威力太大的最好不要大规模实验,容易引起恐慌。”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见萧琛杵着下巴看她的画,心底暗道糟糕。 这妖孽约莫已经猜到点儿什么了吧?只是他这镇定的模样,着实令人惊叹他的自制力。 “多谢郡主!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荧烽似乎没想到她这般容易便将东西给了他们,见萧琛的面色没什么异样,便极其宝贝的收起来了。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萧琛将人拉回怀里,低声问道。 “咳!没有没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南瑾瑜冲他吐了下舌头,飞机火箭她反正是不会造的,这些也只是恰好接触过些,本质上来说,她只会救死扶伤。 “真的么?” 微凉的声音近了几分,几乎贴在她耳边,激得她手心发麻。 唉呀妈呀她的小心脏啊! 这妖孽当众撩妹真的好么?确定她不要面子的么? “比珍珠还真……” 南瑾瑜抬手指天,比划了两次却发现自己比划了不知道几个手指,反正都是不对。 “南湖珍珠也有赝品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似乎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只狐狸打从一开始就没几句真话,如今更加不可信了,略懂就这般吓人了,倘若是精通或者擅长,他不敢想象其中的区别。 “真、真的呀!” 南瑾瑜缩脖子讪笑,却没想着将人推开,毕竟这只妖孽可不想寻常人般好唬弄,他早就发现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了。 “好,回头跟你说。” 萧琛挑眉,示意她去看别的东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转了一大圈,荧烽将他们这儿有的神兵利器都献宝似的在南瑾瑜面前呈现出来,生怕她看不上眼似的,活脱脱就是个体验店销售。 “郡主可选到合心意的了?” 荧烽放下手里的托盘,里面皆是些小巧的东西,乍一看似乎挺符合南瑾瑜娇小的身材。 “唔,我更喜欢用剑。” 日后等他们技艺成熟,她也可以试试手枪。 南瑾瑜走到一个壁橱前停下,指着里面的一柄束之高阁的长剑道,“我瞧着这个就不错。” “这个……” 萤烽犹豫的看了眼萧琛,却见他面带宠溺看着天晴郡主,丝毫没有不舍的模样。 “给她。” 萤烽小心翼翼将剑取下,不等他递过去,对方便伸手拿走了,还顺便挽了个利落的剑花。 “这是什么宝贝么?放在上面怕别人看到呀?” 南瑾瑜调侃道,仔细的将剑正反面看了一遍,才发现确实是好东西。 “这软剑的锻造术已经失传了,月隐族人至今未能复刻出新品,自然珍贵些。” 萧琛淡淡道,见她这般喜欢,便道:“软剑一般没有剑鞘,你随身带不大方便,要不再挑个别的?” “不必了,你送我的匕首就够了,这剑柄可以换一个,随身带也极方便。” 南瑾瑜走到木桌前,三两下便画完了一朵七色莲,递给荧烽。 “这剑柄的确是可以换,只是……” 荧烽又看了萧琛一眼,似乎有些心疼这剑。 “听她的。” 萧琛笑道,敢情这丫头日后会成个浑身刺儿的小辣椒,他还真是有些后悔敦促她练武了呢! “是!” 萤烽立刻将图纸这好收起来,有些感叹这天晴郡主挑东西的眼光。 无论是男人还是兵器,她的眼光都是一流的…… “如此便有劳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自己的精神头已经过去了,瞬间困得不行。 “改好传信来王府,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萧琛不忘提醒了一句,满心满眼似乎都只有南瑾瑜,甚至忘了交代搬迁的事宜。 第92章 旧情复燃 接连三日,燕京关于燕归湖牵连大案的事宜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许多幕后的中间人与卖家接连被供出,就连一些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权贵也牵涉其中,人数众多令人咋舌。 南瑾瑜在秦王府里已经待了整整三日,除去第一天大早上见到的月娘之外,接下来这几日她当真是连只母鸡都没见过…… “郡主,凉茶来了。” 绿梢端着托盘进来,言行举止都变得成熟了不少,毕竟这秦王府与国公府不同,自己说话做事都代表了小姐的脸面。 “放着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有些想念前世咖啡的味道了。 夏末初秋的燕京依旧很热,再加上没什么要紧事可干,除了练功之外,她大概就是每日研究做点儿好吃的,宅得自己都快怀疑人生了! “小姐是不喜这茶么?奴婢给您换个别的去?” 绿梢纠结的蹙着眉头,端起托盘便打算往外走。 秦王府的茶都是上好的种类,只是青衣姐姐不在,她也不好意思总去大厨房里麻烦人取东西,虽说大伙儿都挺热情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哎……回来!” 南瑾瑜抬了下眉眼,神色恹恹道,“不用换了,我这是太无聊了,不关茶叶的事儿。” “这……奴婢陪您玩儿点儿什么?前些日子总出门出惯了,如今确实有些难捱,奴婢也觉得太闲了。” 绿梢将托盘放回来,压低声音道。 太后娘娘的懿旨从宫里传到国公府的时候她正好在,得知秦王殿下受伤一事大家都十分震惊,直到后来青衣姐姐遣人寻她过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无事,你去歇着吧,睡上一觉准备用晚膳。” 南瑾瑜失笑,这丫头总是想着法儿的哄她开心呢,也不知这善良的丫头什么时候能找到个良人。 “哦……那奴婢去歇了啊……” 绿梢略微失望的点点头,自己也无聊得心发慌了,早知如此就多带几个人过来了,好歹还能说说话吧。 “去吧。” 南瑾瑜冲她摆摆手,视线再次回到池塘里的七色莲花上。 夜白前几日伤得的确很重,这几日昏迷不醒她也没敢问青衣情况,据绿梢说瞧着明明脸色稍微好了许多,但不知道为何人就是没醒过来。 绿梢刚走,整个偏殿便又陷入沉寂,连树梢上的鸟儿都不再叽叽喳喳叫唤,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南瑾瑜微微侧过脸去,打量着房梁上蹲着的一坨不知道什么的灰呼呼的东西,有点儿纳闷。 这秦王府中难不成还有她没见过的影卫么?这人蹲在上头起码一个时辰了,也不知到底要干嘛? “蹲在上面不无聊么?我都困了。” 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个人,这会儿忽然变成了对视,随即那团灰影便动了,像是被人拆穿般慌不择路的想要逃走。 “别走呀……” 南瑾瑜微微拂袖,偏殿的大门瞬间关上了,而她已经逼到了面前。 “咳!” 回应发出一声咳嗽,看身形和模样是个男子,一折身边闪到了窗边,却被南瑾瑜先他一步堵住了窗口。 “我说,你蹲这儿一个时辰了,想干嘛呀?偷窥么?信不信我挖你眼睛!” 南瑾瑜大马金刀的往窗前一横,手里已经多了柄长剑,日光下晃如白练,刺得人睁不开眼。 “哼!谁偷窥你了!” 灰袍后面传来闷闷的声音,气急败坏的语气以及熟悉的药味,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百毒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再毒我一回么?总不是想趁着殿下在忙把我给炖了吧?” 南瑾瑜懒洋洋道,手中的软剑却没有半点要收回来的打算。 这位当真是有意思,上回绑架的事儿还没与他算账呢,这回就又来做梁上君子了! 好歹这一把年纪了,这样真的好么? “谁趁着殿下不在炖你了?你别污蔑我!” 被人戳到痛处,百毒先生立刻恼了,一张老脸记得通红,却又不敢对她如何! 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况且上次吃了大亏,至今还被家里的老太婆取笑呢,他怎敢造次? “没有么?也没有给我下毒?” 南瑾瑜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确定没有接触到什么不明粉末,才将手中的软剑收回。 昨儿夜里萤烽才亲自送来的软剑,不想这头一回便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自然是没有!” 百毒先生哼哼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软剑上,道:“你这剑哪儿来的?可以喂点儿毒上去。” “嗯……” 南瑾瑜点点头,陷入沉思。 她还是不大习惯随身带毒,毕竟她是个业余的,万一毒到自己怎么办? “这剑与当年殿下得的那柄美人扇倒是相差无几……” 百毒先生感慨道,面色不似之前的狠辣,倒像是对南瑾瑜颇关照的长辈般,与她聊家常。 “那把剑叫美人扇么?” 南瑾瑜想到先前没换剑柄之时的确是个玉骨扇的模样,这会儿换成了彩贝打磨的七色莲,确实完全变了风格。 “嗯。美人扇与殿下的噬魂剑是一对,当年落樱公主几番讨要殿下都没给她,如今只怕也束之高阁了。” 百毒先生颔首,惊觉自己话多了,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活到这一把年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况且他今日过来有求于人…… “这就是那柄剑,不过是换了个剑柄,如今不叫美人扇,它叫缠蜜。” 南瑾瑜听到点儿新八卦,对萧琛的眼光颇赞赏。 美人扇这种俗气的名字一听便知不是那妖孽取的,如今这剑是她的了,自然得换个适合的才行。 “竟然竟然……” 百毒先生惊讶得连连后退,直退到门口,才堪堪站定。 “先生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这剑你也看过了,故事我也听完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挥将殿门打开。 “这、这、这……有事!” 百度先生杵在原地不动,脸上的神色越发窘迫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何事?” 南瑾瑜不解道,莫不是真被萧琛说中了,百毒先生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想收她做关门弟子吧? 她对制毒真的不太有兴趣,顶多算个打发时间的无事罢了。 “夜白伤得并不重……为何他迟迟不醒?” 百毒先生说完,也不管南瑾瑜什么反应,垂着脑袋不动弹了。 前几日他在王府看到夜白身上的伤时,也是十分震惊的,那般整齐的缝线以及当时危重的情况,饶是他听得都满身冷汗,这年纪不到二八的丫头片子,竟然做得如此出色! “你不知道?” 南瑾瑜被他问懵了,忽然觉得不对劲,再一想,又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放心,径直起身往外走。 “老朽不知,这郡主要去哪儿……” 百毒先生见她转身便走,以为她不肯帮忙,连忙追了出去。 “去看夜白啊,我以为你能治好他,就没管!” 南瑾瑜脸色凝重,顿觉头痛不已。 先前她也是为了避嫌,毕竟有现成的大夫在,不需要她班门弄斧的,可是她忽略了感染的问题…… “恕老朽无能!还望郡主出手相救!” 百毒先生真诚道,跟在南瑾瑜身后小跑的模样引得府中的侍卫频频侧目。 “先去看了我才知道怎么回事,客气话以后再说。” 南瑾瑜走得很急,说话的语速也十分快。 一转眼,两人已经到了东边的药园,满院的草药散发各种药香,不过更多的或许是毒药。 “来了来了!” 青衣蹲在门槛儿上,瞧见南瑾瑜风风火火的进来,转身推开门朝里面喊道。 “来了么?死老头子真是害死人了!” 毒娘子笑盈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手里端着药站到门边,冲南瑾瑜露出个腻死人不偿命的笑。 “见过郡主!” “免礼。” 南瑾瑜虚虚一拦,顺手拿了毒娘子端着的托盘里的药碗闻了闻,随即炸毛了。 “这是什么呀?给夜白喝的么?” 南瑾瑜转头搁下药碗,瞧了瞧榻上的夜白,面色红润明显补药没少喝,显得被他们气得吐血。 “这是当归人参鹿茸……” “行!打住,我知道了。” 不等百毒先生说完,南瑾瑜已经将夜白的手拉过来,探了探脉象确实没什么大碍了,随即一把拉开他的身上厚厚的棉被。 “姑娘!” 青衣惊叫一声,连忙抬手捂脸,却又忍不住好奇从指缝偷看。 夜白浑身上下都被绷带缠满,除了脸和脚底之外,几乎没有露着的地方。 “叫什么叫?过来帮忙呀!” 南瑾瑜瞬间来精神了,冲青衣招招手,随手找了个剪刀,便开始拆绷带。 “这……郡主为何要拆绷带呢?” 百毒先生十分不解,之前也有重伤的侍卫是这般医治好的,换药缠绷带也十分累人,他今日刚换的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呢! “夜白是不是一直发烧?” 南瑾瑜没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反问。 “是。” 青衣答得飞快,亲眼见过姑娘的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这几日他都盖着这厚棉被?” 南瑾瑜指了指快被捂成虾的夜白,颇有几分无语。 “是。” 青衣点头,没半点犹豫。 “这药吃的也一直是这些滋补的?” 南瑾瑜挑眉,指了指药碗里的十全大补药,险些忍不住笑哭。 “是。” 青衣感觉百毒先生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但是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 若非人一直不醒,她也不会与毒娘子提让姑娘来看看的事儿,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儿…… “行吧,绷带全拆了,我看看伤口有没有感染。补药不必喝了,这已经补太多了。要紧的是被子别盖,这般热的天儿,伤口好不了还容易把人闷死。” 南瑾瑜神色淡淡的,拆绷带的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便将他大伤口的两处绷带拆开了。 “这药今日刚换的……” 百毒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这药该不会也挑些毛病出来吧? “换掉!” 南瑾瑜像个无情的机器,拿了干净的软布便开始清理伤口,动作迅速却十分小心,没有半点碰到疼的地方。 “为何……” 百毒先生抬胳膊撞了下毒娘子,见她煞有介事的看着这小丫头也不帮腔,老脸气得有些变形了。 “先生的药效毋庸置疑,只是夜白这伤伤及内腑,湿药是万万不可的,尽量用提纯成粉末的药,辅以同样疗效内服的效果会加倍。” 南瑾瑜解释得极其耐心,没有医者想着害人,夜白没醒只能说是因为他伤得确实很重,再加上这般照顾,将人闷晕了…… “如此也好,我这就叫药童去取药。” 百毒先生见她并没有责备自己用药不妥,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青衣,将夜白身上的小伤口暴露出来,不用裹了,整个人裹得太紧也不利于伤口恢复,严重的伤口单独包裹不必太厚,缝合这两个伤口一会儿换药。” 南瑾瑜说完,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压根儿不打算再动手。 萧琛那只大妖孽是个醋坛子,前几日救人实属无奈,今日这般便不那么紧急,自然无需她亲自来。 “是,可是……” 青衣有点懵,想着他这满身绷带拆了也不大好,但是回头一看也不好叫毒娘子亲自动手,毕竟人家是长辈,自己是个小辈,只要闷声干活。 不一会儿,药童将新配好的药送了进来,连带着内服的药也端来了,显然是之前准备好的。 “大的伤口我来,其余的你处理,之后一天两次换药,伤口如果不愈合或者是流脓都及时告诉我,找身宽松的袍子给他换上,晾着他烧退了应该就会醒了。” 南瑾瑜接过药粉,将小份的递给青衣,低头开始上药。 百毒先生和毒娘子对视一眼,眼底露出震惊之色。 行走江湖大半生,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医者,不仅聪明而且犀利,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 “郡主可否告知,这为何不能捂热?夜白小子昏迷不醒是因为捂着么?” 百毒先生十分不解,面子什么的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关心她为何能对症。 “部分原因是。前几日是因为伤得重,不过后来就是裹伤太紧和捂热的缘故了,体温高身体又虚弱,极容易昏睡过去,哪怕是正常人也受不住,况且他伤得重。” 南瑾瑜边上药边解释,很快就将两处大伤口换好药了。 “原来如此,老朽明白了。” 百毒先生见夜白的脸色正在恢复正常,也了解了她说的不能捂热的原理,不由得心生愧疚。 先前他着急想替殿下解蛊,便捉了郡主想炼药,如今人家不计前嫌替他解围,甚至不吝啬告诉他方法…… “重伤伤口若不致命,最要紧的是防止感染,幸好他伤口没有感染,看样子过几日就会结痂了。” 南瑾瑜将包裹完的伤口打了个蝴蝶结,拍了拍青衣的脑袋算作安慰,起身准备离开。 “郡主所说的感染,是指伤口流脓恶化吗?” 百毒先生追问道,竟然有些不舍她就这么离开。 “算是,一般天热捂得太厉害也会感染,保持一定的透气性,适当的可以晾着小伤口,大的勤换药便是了。” 南瑾瑜说完,打了个哈欠便往外走。 “这就走了……” 百毒先生看着南瑾瑜离开的背影,震惊的脸上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钦佩之色。 无聊扔石头打发时间的午后被打断,南瑾瑜哼着跑调的小曲儿往外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花园中。 “反正如今我说什么你都是不肯信的对么?”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湖边传进耳中,南瑾瑜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好奇心严重的躲在假山后面,伸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呦呵!老熟人呐! “你来若是就为此事,那你可以回去了。” 幽凉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像传说中的渣男。 如若这柔弱少女不是白樱圣女,这无情渣男也不是萧琛那妖孽的话,南瑾瑜定会大骂一句渣男,只是此时此刻,作为一名吃瓜群众,她的内心是复杂的。 “琛哥哥还不肯承认么?秦王府的阵法这么多年了还未改变,难道不是因为怕落樱回来找不到路么?” 白樱哀戚道,神色看起来颇受伤。 毕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她的地位她的一切都随着先贵妃的离开消失殆尽,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后悔,可是现在她后悔了! 秦王为了南瑾瑜连南阳郡主做妾都不要,在他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可是她自己呢? 永宁侯世子拒了她的邀约,拒了啊…… “阵法的事儿你倒是提醒了本殿,改日会让瑾瑜改一改,倒是你,你想要得永宁侯世子的青睐,便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少在我面前晃。” 萧琛微微侧脸,迎着风似乎闻见些许熟悉的味道,微微勾了下唇角。 那只小狐狸果然闷在府中待不住了么?四处溜达还偷听! 南瑾瑜没由来的瑟缩了一下,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准备转身离开。 第93章 一刀两断 听墙角什么的最不好了! 南瑾瑜默默摇头,转身后退准备离开,结果一脚踏空,踩断了枯枝。 咔嚓!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湖边的两个人,连带着湖心的一对鸳鸯也扑棱翅膀远远的飞走了。 “哎……”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呐! 南瑾瑜叹了口气,任命的从假山后走出来,素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自打穿越以来,让她记忆犹新的便是这听墙角被抓包的事儿,每次只要她听墙角想逃,老天都要安排一根枯树枝在她脚下,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宿命趋势天命难违? “天、天晴郡主?” 白樱圣女哀戚的脸顿时尴尬了,看南瑾瑜的神色像是老鼠见了猫,不由自主往萧琛身边挪了挪。 “圣女好雅兴,天气不错呀。” 南瑾瑜皮笑肉不笑道,瞥见萧琛眉眼不动的盯着自己,越发尴尬了。 也不知道这妖孽什么时候便知道她来了的? “天气……” 白樱圣女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忽然间乌云密布的天空,嘴角抽了抽。 之前的晴空万里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模样。 “夜白如何了?” 萧琛朝南瑾瑜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将人往怀里一带,仿佛不拉紧点儿她就会跑了似的,表现得颇有几分孩子气。 “没什么大碍,晚些时候就会醒了。” 南瑾瑜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索性便由着他去了,自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这两人默契的互动看在白樱眼中便成了南瑾瑜单方面的炫耀,她原本哀戚的面上此刻变成了怨念和妒忌,毫不掩饰的几乎扭曲了那张美丽的脸。 “郡主在这秦王府中住得可还习惯?王府里没有丫鬟婆子,只怕郡主要受累了。” 白樱忽然端起架子来,面色也恢复了平易近人的祥和。 南瑾瑜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丫头,凭什么便以为短短一个月便能赢得秦王的青睐?单凭她那张狐媚的脸么? 未免想得太天真! “秦王府虽不比沈家别院奢华,不过本郡主住的甚好,也不是头一回来住了,殿下差人从国公府调遣了些人过来,倒是方便许多。” 南瑾瑜眨眼道,笑得一副无辜。 既然要玩儿攻心计那不得认真些么?毕竟这位白莲花可不像南阳郡主那个暴脾气,随便一点就炸了。 “你高兴就好。” 萧琛见她难得愿意开口,与之前生气闹别扭的模样截然不同,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只狐狸果然也是个护食儿的,只要她将这里当做是她的家,自然不容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是么……” 白樱的表情已经开始崩塌,虚伪的笑容直接僵住,活像是戴了个面具的模样,显得不那么真实。 “圣女既来了,不若前院喝茶坐下聊?这湖边虫蚁甚多,站着也不好说话。” 南瑾瑜瞥了一眼草丛里窝着的夜影,那家伙是瞧见她来了才躲起来的么? 她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他,至于么! “本宫是来寻琛哥哥的,并未为了与郡主闲聊,再说了,这天儿瞧着快下雨了,怪闷得慌的。” 白樱终于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 反客为主这种招数她见多了,什么都比不上真心来的要紧。她既然拉下面子亲自来秦王府,为的便不是什么脸上的荣光,她要的是萧琛的支持,无条件的支持! “噢!那既然圣女喜欢在湖边喂蚊子,那请便吧,本郡主有些饿了,就不奉陪了。” 南瑾瑜说完,打了个哈欠便准备离开。 人家青梅竹马见个面怎么了?又没有见到别的地方去,她要是斤斤计较的反倒显得小气了! “这个时辰便饿了么?” 萧琛瞥了一眼草丛中的夜影,对方闪身便消失了,生怕走的晚了被郡主误会圣女是他请来的。 “嗯,这会儿卯时过半了吧?我得准备些食材一会儿用。” 南瑾瑜点点头,厨房搞点甜品吃也比看情敌撩汉子来的强吧?况且萧琛那妖孽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撩得动的。 “今日吃什么?” 萧琛见她神色恹恹的,也觉得不该将她圈在府中,忽然想起早上接到那个帖子。 “还没想好。” 南瑾瑜吐了下舌头,仿佛被人抓包的逃犯,竭力掩饰自己只是找个借口去做甜品的事实。 “我忽然想起来,过几日东宫有喜帖,你想去么?” 萧琛完全将白樱当成空气,眼神注视着南瑾瑜的一举一动。 “东宫啊……什么喜?” 南瑾瑜回味道,地方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看样子萧琛是必须得去的,她不去岂不是又要闷在府里? “皇长孙的百日宴。” 萧琛淡淡道,寻常女子都喜欢小孩子,不知道这丫头喜不喜欢,毕竟那般麻烦的东西,整日只会哇哇哭叫,着实令人头痛。 “去呀!皇长孙的百日宴定会十分热闹,殿下带上我呀!” 南瑾瑜笑盈盈道,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案情进展如何了,不过伤了夜白的人还没找到,就算是为了青衣她也是要去的! “天晴郡主就算不随琛哥哥去,国公府的席位也是有你一席的!” 白樱终于看不下去这两个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拉着脸泼冷水道。 “圣女的意思是说,我应当坐在国公府席位上,将秦王妃的位置让给你么?我怎么好像听说南疆圣女终老不得嫁人呢?难不成我听错了?” 南瑾瑜慢条斯理道,素白的脸看起来十分惊讶。 这朵白莲花还真是够欠的!将她仅存的耐心都磨光了! 感情的事情得你情我愿,像白樱这样功利心重的女子,迟早要栽在她追求的利益上…… “你!胡说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要抢你秦王妃的位置了?这般善妒又小气,真不知道琛哥哥看上你什么了,竟然拒了南阳郡主!” 白樱瞬间被她直白的话气得脸通红。 当年死活不肯嫁给萧琛的是她,如今找上门来希望重新得到他信任的也是她,突然被人戳穿了,面子上始终有些挂不住了! “他看上我什么我也很好奇呢!不过我很肯定的是,秦王殿下没看上圣女呀!至于永宁侯世子如何想的,约莫圣女心里比我清楚得多吧?” 南瑾瑜不怒反笑,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温柔起来,学着之前白樱的模样,婊气冲天她自己都想吐了。 平日里三观太正受气多了,偶尔使劲恶心一下别人真是挺爽的! 至少不会自己憋屈得火冒三丈还不知道往哪儿发了! “你、你、你……” 白樱圣女惊得瞪大了眼,一双眸子因为过大显得十分突出,像是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般吓人。 “本殿看你什么都好。” 萧琛见南瑾瑜竟然开怼了,妖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才是她本来的面貌啊,她本就无需活得小心翼翼表现得温良恭俭让…… “啊,是吗?” 南瑾瑜被噎了下,这突如其来的狗粮有点齁了是怎么回事儿,反正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能气人就对了。 果然,白樱圣女的脸色上一刻还只是不大好,这下已经全黑了。 白莲花此刻气成了一朵紫莲花,活脱脱就是个中毒的模样,看得十分解气。 “自然是,本殿何时骗过你么?” 萧琛挑了下眉,压根儿就忘了这里还有外人的事实,眼里只有南瑾瑜。 “唔……似乎好像真的没有唉!” 南瑾瑜抿唇,偏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觉得这话题转的有点快。 紫莲花气得牙关发颤上下嘴唇打架,眼里打转的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她就不该来的!她就不该指望萧琛对她会有半点旧情可言! “嗯,你知道就好。” 萧琛见她承认了,这才转过脸,瞥见哭得伤心的白樱圣女,心无半点波澜。 “琛哥哥,落樱知道你怨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落樱也遭到了该有的报应,如今我这般回来求你,你还是不肯原谅么?” 白樱的哭声十分压抑,一来是真的伤心了,二来是她知道为时晚矣,如今就算她再如何只怕也得不到萧琛的庇护了…… “记得那日在敌营我说过什么吗?” 萧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狭长的眼底透出几分鄙夷来。 “琛哥哥说、说你我再无兄妹之义,自此一别两宽……哇!” 白樱忽然停止了哭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 “啧啧!” 南瑾瑜摇头,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她之前找借口想逃走怕的就是这种情形,哎! “你既知道,又何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萧琛转身,语气毫不留情。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得到别人的信任。 她做过的那些事,终究不可原谅。 “无意义吗……” 白樱的嚎哭声戛然而止,自言自语着“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 萧琛没再回答她,只是拉着南瑾瑜离开了,只留下一双背影,惹人眼红不已。 从花园走进后院,身后的哭笑声完全消失殆尽,南瑾瑜才停止了手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终究于心不忍:“就扔着她在那儿不好吧?侍卫小哥哥们也很辛苦的呀!” “夜影!” 萧琛闻言微微侧了下脸,便见一旁屋顶上忽然闪出个影子来,正是扑克脸。 “属下在!” “季凌风还在前院喝茶吧?请他去花园散散步。” 萧琛说完,眼角的余光扫过南瑾瑜的脸,见她震惊的模样,抿唇不语。 季家那小子正是蹬鼻子上脸,不过是给他点儿好脸色他便打算开染坊了,日日来府上喝茶,他以为秦王府可以点卯么? “是!” 夜影得令再次转身消失在房顶,留下目瞪口呆的南瑾瑜。 “永宁侯世子在府上?喝茶?” 南瑾瑜难以置信的转过脸,看萧琛的神色显然十分惊讶。 “接连来了三日了,好在我府上茶叶甚多,也不怕被他喝穷了。” 萧琛淡淡道,意有所指道。 这丫头说她醋劲大,他就做给她瞧瞧什么叫大度,否则她以为季凌风那个小子能活到今日? “噗嗤!” 南瑾瑜扶额,见萧琛一副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很大度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殿下大可不必这般,难不成这几日不见你的时候都是在陪永宁侯世子喝茶么?” “不然呢?永宁侯就那么个宝贝儿子,倘若无端没了……” 萧琛睨他一眼,话说到一半便噤声了,惊觉自己说漏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两人说这话便回了主院正殿,南瑾瑜拉着萧琛往榻上一案,汗颜道:“是是是!殿下您受累,明儿起不必陪他喝茶了。” “怎么?小狐狸心疼本殿喝茶打发时间太无聊么?” 萧琛一翻身将人圈进怀中,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 南瑾瑜忽然无语了,发觉这妖孽不仅霸道还有点萌,为了防止季凌风见她,自己上阵去盯着了,真的也是没谁了! “还是心疼那个冷心冷面的家伙不容易呢?” 萧琛拖长尾音道,捻了一簇碎发在手中把玩。 又是那副顺毛捋宠物的样子…… 南瑾瑜忍住崩溃的内心,好整以暇道:“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么?” “小狐狸真是善良,这便觉得残忍了?那江阳那个家伙岂不是更惨,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来过呢!” 萧琛神色微凝,假装不在意般继续蹂躏她的头发。 “殿下,我说的不是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我说的是……你别总撩我!” 南瑾瑜顿了下,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妙。 “哈?” 萧琛的表情像得了什么不能明说的绝症,隐晦的尴尬了半天,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哭。 “我说你别总撩我!万一哪天我上火了把你给生扑了……” 南瑾瑜吼道,素白的脸瞬间染成一片绯色,但终究还是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反正,意思到了就行,要不这妖孽非把她撩的内伤不可! “噢……” 萧琛缓缓松开手,碎发从玉白的指尖滑落,更添几分风情。 “哦是什么意思?啊?您老人家没事儿,我有事儿啊!姑娘我是火系内力,天天这么火上浇油胡来,给我烧死了怎么办?” 南瑾瑜怒道,这厮不知收敛的样子,她着实看得捉急,也怕万一将他害死了…… “那你过来冰一冰?” 萧琛忽然往侧边一躺,大字摊开在榻上,颇有几分风流佳人的味道,看得南瑾瑜感觉气血上涌就快喷鼻血了。 “不要!冰一冰能好么?我可是会吃人的!” 南瑾瑜负气般将脸扭到一旁,气鼓鼓的脸颊瞬间变成了河豚。 “能!” 萧琛笑盈盈看她,狭长的眸眯着,仿佛在看什么新奇事物般。 “切!嘴上说的好听……” 南瑾瑜嗤之以鼻,满脸写着信你我是傻子的表情,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之前是谁作死的撩完就跑?如今反倒怨起别人了?” 萧琛见她真生气了,才正色道,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正经,依然像是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 南瑾瑜刚要否认,脑海中闪过温泉那几日的画面,顿时语塞。 这么一说还真是她撩完人就跑了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怎么能同日而语? “嗯哼!想起来了?” 玉白的手抚上她的脸,并没有提及关于他蛊毒的事情。 噬心蛊并非如传言所说不能动情,只不过代价巨大,常人不能承受罢了,他体内的蛊毒已经压制了这么多年,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是那是……那不算!” 南瑾瑜有点囧,不过想到这妖孽也总撩拨自己,怎么说至少也是扯平了的,便又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起来。 “哦,那不算呀?” 萧琛摊手,摆出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来,而后凑近几分道:“那怎么才算呢?” “……” 南瑾瑜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往后撤了撤。 若非这家伙噬心蛊中了这么多年,她险些要以为他是个情场老手了,真是撩死人不偿命啊! “不若你好生说说,日后我注意些分寸?” 萧琛觉得她这模样十分有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这只小狐狸鲜有真心乖巧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只是装得比较乖罢了。 “算、算了!社会你琛哥就是社会你琛哥,惹不起惹不起……” 南瑾瑜连滚带爬起身,刚准备从窗户蹦出去,便被萧琛拽住脚踝拉了回来,狠狠的摔进了褥子里。 浓烈的冷香味瞬间从被褥里散发出来,充斥在她口鼻之间,又是那股熟悉得令人丧失理智的味道! “不,你惹都惹了,不如试试?” 玉骨手将人按住她的肩膀,只是轻轻的动作,她却半分也动弹不了。 “试试什么试试?殿下你莫不是疯了!” 南瑾瑜惊叫出声,被他略带侵略的眼神吓到了,毕竟这妖孽先前基本都是被她撩,几乎没有展现过这样的神色。 第94章 是惊是喜 夏末的天儿依然很热,透过打开的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院子。 此刻立在院中的两个人神色震惊,至少季凌风是如此。 “殿下,永宁侯世子与白樱圣女来了。”夜影立在窗前,扑克脸上拼命憋笑。 劝他们别来偏偏不听吧? 现在好了,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再也不会瞎折腾了! “嗯?” 萧琛微微侧脸,不动声色的坐起来,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般,起码脸色十分镇定。 “……” 摆脱钳制的南瑾瑜也跟着坐了起来,这家伙真是不择手段,为了和情敌炫耀,连带她都被坑了一把! “属下无能,拦不住二位……” 夜影说得一点儿也不心虚,毕竟真动起手来他也不好伤了人,定然是打不过的。 “无事,你退下吧。” 萧琛摆手,视线停留在季凌风身上,见他气得不轻,勾起了唇角。 这小子不是满心满眼都是白樱么? 这会儿人就站在他面前,怎么净来惦记别人家的狐狸呢? “秦王殿下好雅致,不知这几日谎称天晴郡主身体不适是何居心?” 季凌风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一如既往春风拂面。 南瑾瑜抬眼看过去,见他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成熟了不少,至少没有见面就提成亲什么的奇怪事情,也没有说令大家都下不来台的话。 “世子有心了,这几日我确实不大舒服,不知世子寻臣女有何事?” “燕归湖花船被烧,翌日听闻郡主接了太后懿旨来秦王府,便不大放心过来了,不想连人都没瞧见。” 季凌风语气有些怨念,看南瑾瑜的神色却没有不满。 “多谢世子关心,臣女无事。” 南瑾瑜扶额,看着季凌风和白樱两个人并肩走进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两个人分明气场不大对呀!不是说他们一直互相暗恋的么? “天晴郡主将这秦王府当作自己家了,又怎会住的不舒坦?世子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白樱冷笑,南家出狐狸精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只是没想到这南瑾瑜竟然是个厉害的! “圣女此言差矣,前几日江阳郡王与我说秦王府的画舫被烧毁,秦王殿下受了重伤,是以担心天晴郡主遭殃,才过来想探望一番的。” 季凌风丝毫不觉得尴尬,解释的话却含了十分的关切。 “多谢世子挂怀,臣女无事。” 南瑾瑜弯了下嘴角,看季凌风坦荡又直白的神色,听着实令人头大。 原来又是江阳郡王那个家伙从中作梗么?难怪萧琛那只大妖孽会说江阳连王府大门都没进来了。 “如今亲眼见了,似乎是我多虑了。” 季凌风瞥了一眼萧琛,意味深长道。 宁愿浪费时间与自己耗了三日,也不肯让他瞧天晴郡主一眼,秦王这是真的动心了么? 只是他这般做,着实太过残忍,落樱公主的眼泪都抹了好几回,他却完全没往那边看…… “你知道就好,世子这般闲的话,不若替永宁侯分担些公务,最近婴孩失踪案正在彻查。” 萧琛语气淡淡的,视线扫过白樱圣女,直接转开了。 “公务便不劳殿下操心了,殿下这伤若是好了,还是尽早让天晴郡主回南府才是,白督统这几日心焦不已,总往国公府跑呢!” 季凌风没有回怼,别人的感情始终是被人的,他虽遗憾自己因为表现得不够好错过了许多,但是心里始终不会后悔。 年少时的真心并不是真心,如今的假意也不见得是假意,他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却在失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白督统想见瑾瑜么?为何不来我秦王府?” 萧琛挑了下眉,那只老狐狸出尔反尔,答应了自己的事儿没做到,然后又当众在含元殿上坑了自己,如今没脸来了吧! “这个本世子就不得而知了,许是秦王府的门太难进了?” 季凌风看着南瑾瑜,眼里心里都是后悔。 倘若当时他没有拿合适这等说辞来与她表明心意,此刻她是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只有世子觉得难进,旁人也不会这般想。” 萧琛也不恼他,视线停留在角落已经燃灭了的安神香上,视乎有些出神。 “我先出去一下……” 南瑾瑜觉得自己几乎要睡着,不想看这两神仙打架,再把自己掺和进去更是得不偿失,所以起身想要离开。 “不如我与郡主一道去吧,方才在花园听闻郡主会厨艺,落樱正巧请教下。” 白樱施施然起身,明明是非常过分的要求,却说得这般理所应当。 这人呐!脸皮一旦厚起来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了…… 南瑾瑜眸光淡淡的往她脸上一划,定在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上,笑道:“不教。” “嗯?” 白樱站起来的身形顿时僵住,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拒绝,毕竟当着客人的面儿,她竟然也不顾及一下面子的么? “圣女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厨艺一般,能吃而已,何以当得圣女的老师?是以不教。” 南瑾瑜笑的很淡,玩味的眼神落在季凌风身上,转了转没说话。 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与这季凌风这个芳心纵火犯的关系倒是十分要好,可惜适合交朋友的人,不见得就适合谈恋爱! “这……郡主莫不是因为方才的龃龉还在记恨于我?倘若不是因为思念先贵妃娘娘,才会误闯进秦王府,也不至于惹得妹妹这般恼怒于我。” 说话间,白樱圣女的那双大眼睛里再次噙满泪水,活脱脱就是被正妻欺负的小妾的模样,可怜又无助。 “我?记恨你?” 南瑾瑜一个踉跄,原本快走出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见萧琛看白樱的眼神已经透出嫌恶来,微微勾了下唇角。 “若非如此,妹妹又何至于这般驱赶客人?我好歹也曾是秦王殿下的义妹,这里也算是我半个家啊!” 白樱见季凌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同情来,顿时铁了心继续演,萧琛的信任与庇护她是追不回来了,但她还有永宁侯世子可以利用……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比江阳郡王可靠,江阳那个家伙自私得可怕! “我赶你?你走了么?” 南瑾瑜杵着下巴道,不得不说她还是震惊于对方的厚脸皮的,这白莲花的功力果然深厚,颠倒是非的本事也令人刮目相看。 “我……若非遇见了永宁侯世子,自然是走了!” 白樱硬着头皮道,以她对萧琛的了解,他沉默已经是极为给她面子了,只是不知道永宁侯世子会如何看待。 “噢!那我现在补上啊!” 南瑾瑜清了清嗓子。 道:“圣女若是闲来无事来人府上拜访请递拜帖走正门,王府阵法没换是因为殿下以为没有活人知道如何解罢了,你何必特别跑一趟来我这儿找不痛快呢?” “你……” 白樱的脸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她着实没想到南瑾瑜当着永宁侯世子的面儿也敢这般欺负人,实在令人气愤! “圣女既然喜欢拐弯抹角的骂人,那索性我这个坏人就帮你做到底好了,至于旁人会如何想,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大伙儿都耳聪目明的是吧?” 南瑾瑜说的极快,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气哭了的白樱圣女,和目瞪口呆的永宁侯世子。至于萧琛那个妖孽,他倒是闲适的喝茶去了…… 三日后,东宫。 本着来看热闹的心情,南瑾瑜起了个大早。 听闻太子萧珏成亲数年,太子妃与太子侧妃以及侍妾无数,接连几年都没人能诞下过皇长孙,着实令满朝文武捏了把汗。 因此,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皇长孙的诞生,毫无疑问巩固了太子的地位。 “这几日在府里闷坏了吧?” 萧琛牵着南瑾瑜,即便是走在东宫的庭院中,也处处惹人注目。 “还好……” 南瑾瑜摸鼻子,毕竟她半夜溜出去不知一次了,总有借口半夜往外溜达溜达,再加上前日夜白醒了,青衣便又回来自己身边待着了,半夜出门溜达的还多了个人。 “真的?” 萧琛失笑,这只狐狸明明都憋不住夜里四处乱逛了,还敢说还好么?当他当真看不见? “咳咳!真的啊。” 南瑾瑜尴尬的咳了两声,皇长孙的百日宴不比宫宴,没有那么多的礼数要求,露面的也大都是平辈,因此没有男女席位之分。 萧琛没戳穿她,怕她当中恼了,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看呆了好几个过路的贵女。 “瞧!那不是天晴郡主么?” “她身边的确是秦王殿下,不想竟然真的住进了秦王府么?” “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了,我家姐说了,有南府与西南白家的势力撑腰,她想嫁谁就嫁谁,岂是你我比得了的?” “说的是呀!就连南阳郡主都抢不过她,咱们又有什么好可惜的,真要怪啊,只能怪自己出生不如人……” 酸溜溜的对话不大不小正巧从荷塘边传过来,又刚刚好能被南瑾瑜听得一清二楚。 “哎,殿下这桃花呀!” 南瑾瑜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早知道她就不嫁这妖孽了,现在可好,风流桃花债太多,全都是拿她来挡的! “杂草而已,犯不上伤神。” 萧琛见她头痛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 这丫头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如今竟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觉得头痛么? “噗嗤!杂草么?” 南瑾瑜瞬间被他的话逗乐,这妖孽还真是毒舌,人家好歹也都是燕京排得上背景的贵女,竟然半点儿面子都不肯给! “在本殿眼里,野花野草都一样,是男是女也不打紧。” 萧琛淡淡道,前几天刚见识了这只狐狸生气怼人的模样,他可不会拿这些俗事来烦她。 “这话说的……我都信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知道这家伙是在回避话题,只好当做没听到湖那头的议论声。 两人高调且显眼的从东宫大门口晃到了后花园,满院的菊花开得正好,除了味道比较感人之外,着实还是美的。 “秦王殿下到!天晴郡主到!” 有司礼仪的太监高声传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三皇弟来了!本宫以为你伤势严重不会来参加,如今瞧着似乎是痊愈了?” 主位上的太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热情来,立刻有太监上去伺候他们入座。 放眼看过去,南瑾瑜发现这席间尽是陌生的男子,有几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她也毫不客气的看回去,心里着实有些不爽。 “想必三皇兄身边这位仙女便是大名鼎鼎的天晴郡主了吧?” 果然,不等萧琛和南瑾瑜坐下,便听到一个高调的声音传遍席间,惹得众人侧目。 “这位……” 南瑾瑜微微怔了几秒,看萧琛的神色有几分懵。 不是说这是皇长孙的百日宴么?为何这席间几乎没有女子? “萧屿,最不正经的老四,献王殿下。” 萧琛挑了下眉,将南瑾瑜让到自己左边坐下,直接隔绝了身边几乎趴在桌上张望的献王的视线。 “三皇兄好小气!我这不是没见过传说中的秦王妃么?多看两眼怎么了!” 献王被萧琛面无表情却故意的做法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碍于自己打不过他,只能作罢。 想当年燕京第一美人南琯琯还是他作势选出来的呢!如今他不过是出去几个月,回来这燕京第一美便换人了! “好生坐着,否则别怪我将人扔进湖里醒醒脑子。” 萧琛睨他一眼,半分颜面都不给。 “唉唉唉!真是世事难料啊!本来呢本殿还给兄长们备了礼物,可惜呀可惜……” 献王边说便瞟萧琛,方才隐约看了几眼,这南家嫡长女的确比南琯琯更美,可惜了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献王殿下赠与皇兄们的礼物难不成还不同么?” 对角的位置,一个正在喝酒的少年接话道,看模样完全是个孩子,只是这做派却十分老成,令人猜不透。 “老七这个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赠与太子的是岭南道各种稀奇物事,哄孩子最是合适,燕京也断断买不来的。至于赠你的么,自然是美酒,只是可惜了本殿精心替三皇兄准备的礼物了……” 献王故意卖关子,边说还边伸着脑袋打量南瑾瑜,虽然中间隔了个萧琛,但还是隐约看到了几眼。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礼物还没送呢!献王殿下怎知秦王殿下不收?” 萧锦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手中的酒坛子都一口气喝空了。 “是……美人!” 献王拖长声音道,话音刚落,便听到乐师的鼓点变了,琴声也变成了颇具节奏感的战鼓。 舞姬们缓缓退下,再换上来的竟然是风格粗犷的西域舞蹈,并且跳舞的清一色皆是少年,个个都生得眉清目秀的。 原本打算混吃混喝的南瑾瑜几乎跳起来,转头却看到萧琛那副万年不变的脸依旧淡淡的,心里忽然堵得慌。 古代的女人活得可真够累的,防得了指婚防不住赠美人…… “献王有心了,本王府上不缺舞姬。” 萧琛根本不给他面子,直接拒绝了他的礼物。 老四这点儿花花肠子他还不知道么?表面上搞得好像对谁都好,实则心思最深最难揣测。 与他往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别啊!三皇兄接着再多看会儿?” 献王笑得意味深长,毕竟他花了许多心思才寻到的美人,如今却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南瑾瑜给搅和了…… 不等萧琛再出声,便见这群舞姬打开了当中的大鼓,里面出来一个人,单单只看侧影,便美得令人挪不开眼了。 “殿下要如何?” 南瑾瑜压低声音道,这家伙故意带她过来,该不会是得了消息知道有这些个烦人的东西吧? 那她真的是十分想口吐芬芳了…… “小狐狸觉得呢?” 萧琛转过脸,视线几乎没在跳舞的美人身上停留片刻。 “不如何!” 南瑾瑜撇嘴,觉得萧琛离她太近了几分,微微往后退了退,却发觉隔着萧琛张望的献王正盯着自己,脸上堆笑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别搭理他,就是闲的。” 萧琛将南瑾瑜的脸摆正,确定挡住了萧屿的视线,才继续喝起茶来。 “我倒是不想搭理可是……来了!” 南瑾瑜摇头,之前她对献王也有所耳闻,风流才子不靠谱,这大概就是坊间关于他的全部描述了。 “什么来了?” 萧琛见她面色变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场中的美人竟然冲着他一路舞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酒,不由得蹙眉。 “三皇兄,美人来了哦……” 献王笑得前仰后合,毕竟就算面首勾结不成,拿来奚落下他也是极好的,他们兄弟当中,就萧琛这个家伙不苟言笑的,看的着实令人担忧啊! “萧屿!你适可而止。” 萧琛蹙眉,想发怒又不好拉下脸来,这毕竟是个喜庆日子,不适合随便毁了。 “哟呵呵呵呵……三皇兄我好怕啊!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呀!” 萧屿趁机又看了南瑾瑜几眼,只见小美人的脸上带着无奈又疲惫的神色,看得他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第95章 与众不同 听闻这天晴郡主甚是泼辣,不仅力压群芳在百花宴上出了大风头,还在含元殿上把毛遂自荐给秦王做妾的南阳郡主打了回去! “这么办呀?” 南瑾瑜没工夫搭理看热闹的献王,低声问萧琛道。 若是她不在场,那萧琛自然自行处理此事便是,如今她在场,无论他如何做,旁人都会贴上与自己有关的标签,着实令人不爽呀! “喝茶。” 萧琛勾了下唇角,那张妖孽的脸伤带了笑,几乎令大半个场子的人都看痴了去,尤其是那些舞姬,动作接二连三的出了错。 坊间传闻秦王好男风,月前刚十分高调的带了个面首回燕京,如今贤王赠美,自然是能者居上,但凡能被秦王看上了,就算领回府去也好过在风尘中挣扎…… “噢!” 南瑾瑜挑了下眉,乖乖的喝了口茶,尽量控制自己的脸色不至于太难看。 献王如此无非就是想看她生气或者萧琛生气,那他们偏偏不能如他的愿,无戏可看自然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也就消停了。 战鼓乐声由缓变强,领舞的美人也跳得颇美,只是对方渐渐逼近秦王府的案几,依旧令人感觉压抑。 “谨以此舞献给秦王殿下,祝殿下福寿安康。” 曲终鼓停,美人堪堪立在案几前,手里端着一碗酒,不远不近不多不少,堪堪是伸手便能够到的距离,不尴尬不谄媚不迎合也不妖艳。 果然只有男人才更了解男人的心思呐! 南瑾瑜淡淡的喝着茶,这妖孽既然让她专心看戏,那她便看戏好了,左不过他领个舞姬回去,那反正也是个男的呀…… “那还真是不巧,本王最近病了,这酒就算了。” 萧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随口将人打发了。 “这……” 舞姬尴尬得无以复加,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瞟献王。 不是说秦王好男风的么?为何这会儿看起来与先前说的不同呢? “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可惜了吧!” 献王唉声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可惜可惜!献王殿下也有遭人拒绝的一日,想不到啊!” 七皇子萧瑾在席间笑得东倒西歪,看样子是已经喝得大醉了。 “罪臣该死!没能完成献王的叮嘱,请献王殿下恕罪!” 舞姬慌忙跪下,说话的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柔美,反而多了几分阳刚之气。 “哼!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不如……” “老四!随便闹一闹得了,今日是凤哥儿百日宴,不得杀生!” 太子如沐春风的开了金口,手边端着的金盏却半滴也未喝进口中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太子皇兄教训的极是,那臣弟不杀生便是。” 献王见南瑾瑜松了口气的模样,忽然话锋一转。 “本殿带你回来,不过是看在你忠烈之后发配西疆容易死在那儿,才给领回来了,不过既然秦王殿下看不上你,那你便还是从哪儿来的便回哪儿去吧!” “献王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百里氏一族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立在秦王案几前的舞姬手中的酒碗猛地倾斜,烈酒尽数洒在了青石地面上,慌乱中跪下又撞到了头,美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在颤抖。 “你求错人了呢!” 献王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眉眼不动如老僧入定的萧琛,笑道:“百里一族本就该充西军奴籍,谁让你们天生媚骨呢?恰好秦王殿下与天晴郡主指了婚,可惜呀!” “百里氏?东川百里氏?” 萧琛挑了下眉,眼睑终于抬了抬,看向地上狼狈的少年。 少年求救的眼神落在萧琛脸上,却看不清他那妖孽的脸上有半点笑意,反而看到了越来越盛的怒气,因此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越来越小。 “回殿下,罪臣正是百里氏,他们也都是百里氏后人……” “嗯。” 萧琛凝眉,玉白的指尖搁在青玉杯上摩挲,似乎根本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殿下?殿下……” 少年还想哀求,但是见萧琛的样子心知他们完了。 百里氏一族违抗军令私通外族,抹黑了大燕常胜军的荣光,如今还听信献王的欺骗当众给秦王难堪,他们这是自取灭亡! “行了吧,舞也跳了,这酒也洒了,都带下去吧,明儿送他们上路,去西疆军营。” 献王打了个哈欠,似乎是乏了,神色恹恹的半躺在榻上,没有半点儿方才的神采。 “……” 这个姓百里的少年领着身后的一众舞姬拜下去,却不是朝着献王的方向,而是向着萧琛,但是对方始终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看戏南瑾瑜看到这儿,心底的怜悯多过惊讶。 她虽然不了解萧琛,但是对于百里氏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年尾随萧琛征战西北的常胜军主力之一便有东川百里氏,如今时过境迁,落得这般下场,他定然也不愿看到。 “殿下,送他们去西疆军营打仗么?” “不是。” 萧琛见南瑾瑜面上有几分懵,攥紧的拳随即松开了,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天晴郡主有所不知,这罪臣之后送去军营皆为奴籍,怎么可能打仗呢?” 献王说得极其轻佻,就算没有详说,也能看出来是极为不好的事情。 “萧屿!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琛抿唇,看献王的神色也带了几分警告。 “那献王殿下将这些人领回燕京来,是特地赠与秦王殿下的?” 南瑾瑜敛目,手中的茶终究是喝不下去了。 看这妖孽的神色已经是大怒了,只是因为他强大的自制力没有发作而已…… “对呀!不然本王也不会觉得可惜嘛!” 献王摊手,一副我尽力了的模样,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这些少年皆是百里一族?只要秦王殿下应了,他们便可以免去充军去西疆?” 南瑾瑜说得漫不经心,视线却从地上的一种人身上扫过。 “本王怎敢奢求三皇兄看的上他们所有人呢?但凡能看上眼一个,也不至于全族死绝了不是?” 献王哀叹道,眼底却带着讥诮。 南家这嫡长女果然是个趣人儿呢!只是她有趣也没用,秦王不点头,这些人照样得死,而且是受尽耻辱后才能死! “嗯……献王殿下的话,有些道理。” 南瑾瑜点点头,忽然从案几后起身,缓缓走到前面来,低头打量为首的少年。 “郡主……” 少年瞧了她一眼,立刻察觉到自己唐突,连连后退几步,鲜血顺着额头滴在青砖上,与烈酒融到了一起。 “抬起头来。” 南瑾瑜端着下巴,证实了心底的想法与之前推测的所差无几。 这个少年跳舞之时看起来更像个女子,而他身后那些少年,也都多少有些变化,他们一族似乎有异术在身,只是这用法太过粗糙罢了。 “这……” 少年迟疑片刻,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们是献王带回来的舞姬,是罪臣之后,是明日便可能被人杀死的军奴,秦王殿下没动恻隐之心,却惹来了未来秦王妃的不悦! “抬头的勇气都没了么?” 萧琛淡淡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严肃的神色上,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他家的小狐狸就是太善良了,这些人他原本有别的打算,如今她既然想出手,那由着她便是了。 “……” 少年咬牙,缓缓地将头抬起来,最终只保持与案几平视的程度,并没敢去看南瑾瑜。 “殿下,这些日子我在王府住的太冷情了,不若将他们带回去给我解闷?” 南瑾瑜笑道,理由敷衍得令人汗颜。 “嗯,你瞧上哪个了,挑吧。” 萧琛淡淡抿了口茶,转头冲目瞪口呆的献王笑了下,半点儿也不意外。 既然他们选择来燕京,想必是不愿意做山匪的吧?也好,既然小狐狸看上了,就跟着她也未尝不可。 “谢殿下!” 南瑾瑜微微福身,一蹦一跳的绕着场中间走了几步,将场中那群少年都仔细看了个遍,场面简直堪比挑面首…… 就是不知道这是挑给谁的面首? “天晴郡主果然……与众不同呢!” 献王的脸上从震惊转为黑脸,这事儿若不是提前串通好了,他跟她姓南去! “献王殿下谬赞了,着实是因为秦王府里连只鸡都是公的太过无聊,才想着带几个人回去热闹热闹,说起来还是贤王殿下想的周到!” 南瑾瑜笑盈盈道,标准的八颗牙齿播音腔又来了,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听得众人恶寒的抖了抖。 “呵呵,郡主客气了……” 献王的脸彻底黑了,再也绷不住将头往旁边一扭。 这回他还真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那么……” 南瑾瑜转了一圈正好回到案几前,点了点人头道:“这些人都要了吧!连着旁边歇着那三个,也一并过来,跟着那边那个穿紫衣的侍卫走啊,日后你们便是秦王府的人了。” “咳咳!” 萧琛终究还是被她吆喝的话呛到,一副无语的表情,却不好反驳什么,毕竟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让她随便挑还真的挺随便的! “殿下觉得如何?” 南瑾瑜惊觉自己没过问这妖孽,笑着回头道,一副您要是不满意您就说,我立刻就改包您满意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你高兴就好。” 萧琛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约莫是觉得他不够出名还是怎么的,一口气领回去十几个人,摆在大门口镇宅么? “唔,高兴!多谢殿下成全。” 南瑾瑜可呵呵行了个礼,还不忘看一眼献王,再次将刚缓过劲儿来的献王气得晕在榻上,连酒都懒得喝了。 “好了好了,老四闹腾的也够了,将太子妃与诸位贵女请到席间来吧。” 太子不动如山的坐着,视线在南瑾瑜身上转了转,冷哼一声。 百里一族成年男女都已经死绝了,留着这些个小狼崽子的命又有和意义? 萧琛还是太宠着她了,妇人之仁! “是!” 一旁的大太监立刻应声退下,席间的气氛也继续活跃起来,仿佛方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 南瑾瑜回到案几前,见萧琛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便压低声音道:“我可是做错了?” “没有,你高兴就好。” 萧琛重复了一边方才的话,视线停留在萧瑾身上,转了转没再言语。 南瑾瑜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觉一直在喝酒的七皇子,耳朵却始终在动,完全就是葫芦娃里面顺风耳的模样嘛! “噢……殿下是不是想知道,臣女为何要收留他们所有人呢?” “嗯,愿闻其详。” 萧琛点点头,见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微微勾了下唇角。 “因为臣女开的一品轩里头缺人手呐!他们生得好看,个个儿颜正条儿顺的,明日往我店里一放,保管比花银子请花楼的女子管用!” 南瑾瑜说得一本正经,就差举天发誓了。 “噗嗤……” 正在喝酒的七皇子忽然一口酒喷出来,装醉翻了个身转过去背对着众人了,但是从他剧烈抖动的肩膀来看,估计笑抽抽了吧? “你倒是……挺有生意头脑的,不花半分银子便得了十几个人,改明儿让他们收拾收拾过去吧。” 萧琛摇头,这丫头的心眼儿啊,当真是比那九窍玉玲珑还要多呢! “多谢殿下呀!” 南瑾瑜冲他眨了眨眼,继续乖乖的喝茶。 说话间,女眷已经纷纷入席了。 寡淡的湖边小宴顿时成了堪比选秀的美人宴,除去各府带来的女眷外,许多都名门贵女也都来了。 南瑾瑜喝茶喝的不少,此刻有些困了,便靠坐在榻边打瞌睡,看起来便像个无公害的小可爱。 “这位妹妹瞧着有些眼生,想必便是天晴郡主了吧?” 太子身边的美人忽然开了口,温柔的语气带着几分探究,略微富态的模样,似乎有意彰显她的尊贵与荣宠。 “回太子妃姐姐的话,她就是南瑾瑜!” 沈月茹抢先答了,坐在太子妃旁边的席位上,神色冷冽的盯着南瑾瑜。 她真是眼瞎才会觉得这南家嫡女和善可亲,也同样是因为瞎了眼才会相信自家兄长定会将她娶回家的鬼话! “哦……瞧着,倒不像是个善妒的性子呢,为何在含元殿上会那般咄咄逼人?” 太子妃摆弄着手上新做的珐琅指甲,语气依然柔柔的,听不出半点不悦来。 “就是呀!瞧着倒是个和善的呢!” “太子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呀,这个天晴郡主厉害着呢!” “……” 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在瞬间淹没了南瑾瑜开口的回答声,皆是迎合太子妃替沈月茹叫不平的。 估摸有一炷香的时辰,打瞌睡的南瑾瑜终于缓缓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眼,脸上笑意不减。 “诸位说完了?” “哼!你还有脸说话么?” 沈月茹冷哼一声,觉得骂她都是便宜了她,如今这燕京市井众人皆知自己打不过她南瑾瑜,说她跋扈招摇,不过是仗着沈家的家势…… “南阳郡主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么?还是说在座的各位贵女觉得,自己比南阳郡主扛揍些?” 南瑾瑜笑得温柔,活动了下手腕。 原本一个个等着看戏的贵女们立刻噤若寒蝉,恨不能将自己的脸埋到案几下面,恨自己管不住嘴。 “南瑾瑜!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沈月茹气得脸都黑了,这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妃娘娘方才所问之话,想来已有人与您说过千百遍了,臣女并不想辩解什么。含元殿上的比试是南阳郡主提的,如何比是白樱圣女做的主,这输赢也是太后娘娘辩的,你们胆敢质疑我没意见,只是,各位当心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 南瑾瑜慢条斯理说完,轻飘飘的看了周围一眼。 既然妖孽心里这些都是杂草,那她便不怜香惜玉给她们留个体面了吧! 毕竟,也无人想过她的体面不是? “这……是本宫疏忽了呢!” 太子妃瞧了沈月茹一眼,笑得有几分无奈。 这天晴郡主果然是个足够厉害的角儿!月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呀! “不敢不敢,太子妃娘娘也是出于关心,臣女之幸!” 南瑾瑜答得恭敬,眼底对这个太子妃充满了好奇。 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出了个太子妃,苦苦熬了七载才诞下皇长孙,其中有多少宫闱秘事…… “你这丫头,嘴倒是挺甜的,来人呐!将太后娘娘御赐的樱花酿抬上来!” 太子妃笑得温柔,每说一句话都会扫一眼太子的脸色,知道她说完这句话,才瞧见太子笑了。 “酒么?” 南瑾瑜有点懵,瞧了萧琛一眼,见他微微颔首,面色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无需太在意这些,随心意来便可。 “果酒而已,少喝一些没事。” 太子妃解释道,视线停留在郁闷的沈月茹身上,随口安慰道:“南阳郡主也极喜欢这酒,每回去太后宫里都要讨要几杯。” “太子妃有心了。” 南瑾瑜微微颔首,视线扫过在湖边的小径,忽然停住了。 第96章 敌友不分 东宫设宴,是为家宴。 无论规格大小还是参席人数皆有讲究,长辈不宴,朝中大臣不宴,平辈的倒是来了个齐全,自然也就没有宫妃了。 “今儿还真是热闹啊……” 南瑾瑜收回目光,面上了然一片。 百花宴上她撞见的那桩宫闱秘事,想来知道的人并不多,正如萧琛所言就算是将篓子捅出去也未必能伤到这二人分毫,因此她便淡忘了去。 不想,当事人却忘不了啊! 萧琛淡淡抬了下眼,瞥见湖边立着的华服宫妃,事不关己的转过脸来,眼里只有南瑾瑜,“嗯。” “臣妾参加太子殿下,诸位殿下万福!” 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却冷淡,南琯琯施施然从湖边走过来,身上那件灰色道袍已然换成了玫色的宫装,将丰满的身材显露无疑。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看南琯琯的神色皆是诧异,而非惊艳。 世人皆知南家出美人,只是这美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再说了,南琯琯进宫封了妃,如今位份还是四妃之首的德妃娘娘,便更加无人敢妄议了。 “太后她老人家差本宫过来一趟传个懿旨,说是年轻人的热闹她便不参与了,赐个物件儿给皇长孙便是。” 南琯琯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走近,几日不见这身材似乎便圆润了不少,不过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似乎还更加艳丽了几分。 “臣媳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有劳德妃娘娘亲自来一趟,请上座。” 不等太子开口,太子妃便热情的迎了上去,无论是礼数还是分寸,都拿捏得极好,仿佛真心将这位进宫没几日的德妃娘娘当做亲人般…… “嗯,太子妃果真是个贴心的可人儿呢!” 南琯琯目光流转,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太仔席位的旁边,搀扶着她的宫女也极为小心,只差亲自将人抬在软娇上下了。 “德妃娘娘这几日不见,如今瞧着倒是越发美了呢!” 沈月茹目不转睛的瞧着南琯琯,视线在她的肚子上转了转,笑得十分亲热。 哥哥让她不要太相信太子和姨母,可她却觉得哥哥小题大做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家便等同于太子党,太后皇后与沈家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又何来防范? “这同岁数儿的郡主里边儿呀就数你嘴甜!改日去我宫里坐坐,给你瞧些稀奇物件儿。” 南琯琯点了点沈月茹,珐琅指甲在掠过秦王身边的南瑾瑜时微微顿了下,若无其事的转开。 “好呀好呀!正巧我也许久没有去太后宫里了,不若便明日上午吧?” 沈月茹笑得明朗,语气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南琯琯与南瑾瑜不对付,这并非什么新鲜事儿。毕竟她们的娘都是国公夫人,却因为平妻之争一个得了诰命却丢了性命,一个失了诰命却活到了现在…… “明日上午呀?”南琯琯接过茶杯转了转,笑道:“御医要来呢!” “御医?” “你病了?” 沈月茹的话被一旁的太子萧珏打断,不过他立刻便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紧接着便沉默了。 “德妃娘娘身体不适么?御医竟也要定期来看?” 太子妃笑盈盈接话,仿佛方才太子的失言一事没发生过般,关切得恰到好处。 “是呀!最近宫里头暑热异常,本宫总觉得困倦至极,整日缓昏昏欲睡没精打采的,就像御花园里头那蔫儿了的莲花似的!” 南琯琯打了个哈欠,视线停留在太子脸上,笑得有几分诡异。 “这个莫不是……” 有生过孩子的夫人欲言又止,毕竟这南家的女子个个儿都惹不起,况且眼前这位还是德妃,哪里轮得到她们置喙呢? “德妃娘娘胃口可还好呢?是否喜食酸辣总是反胃呢?” 太子妃抬扇子挡住了半张脸,不用想也知道她脸上此刻是一脸惊讶的模样。 “太子妃如何知晓本宫胃口不好呢?莫非你也于天晴郡主一般精通医术?” 南琯琯惊讶得近乎做作,言罢便将手里的茶盏递到嘴边。 “别喝!” 太子忽然起身,脸上的神色带着十足的紧张,发觉众人的视线都投到自己身上,才惊觉自己又一次失态了,随即强行解释起来。 “德妃娘娘这症状莫不是虚火攻心太焦虑导致的,这茶是补气养颜的,着实躁得慌,您还是别喝的好。” “太子殿下到底是仔细些,本宫倒是没那么些讲究,就如今日这皇长孙的百日宴,原本也轮不到本宫来走这一趟的,可偏生太后宫里今日当值的姑姑病了……” 南琯琯狐疑的睨了眼手中的茶,微笑着递给身边的宫女。 “德妃娘娘不知也是正常的,来人呐!将德妃娘娘的茶换成无根露,一应吃食也都注意些!” 太子妃立刻吩咐道,话音刚落,便有宫人鱼贯而入重新布菜,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莫名被南琯琯cue到的南瑾瑜此刻笑得十分玩味,这一个两个都是人精呀,可惜了这暗戳戳的你来我往不能搭台唱戏着实浪费了这么好的剧情…… “太子妃有心了呢!本宫今日来还有个私心……” 南琯琯说着,视线再次转回到一旁的南瑾瑜身上来,笑容明媚。 “听闻天晴郡主与秦王殿下结了秦晋之好,便想着你我姐妹小住几日叙叙旧,说些个体己话儿,不想燕归湖一事耽搁至今,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郡主便随本宫回去吧,太后娘娘也想瞧瞧你呢!” “德妃娘娘客气了,不过臣女正是接了太后懿旨照顾秦王养伤才离家,如今若非皇长孙的百日宴,殿下也还在府中将养着,是以德妃娘娘宫中便不去了吧!年节之时再聚也是一样。” 南瑾瑜受宠若惊道,神态语气皆没有半点儿可挑剔的。 仿佛方才怒怼南阳郡主的是别人,而她只是个乖巧听话的贵女罢了,看得众人的嘴角直抽抽。 “哼!这话若是旁人说本宫都懒得多瞧一眼,可是郡主说出来,真真伤了本宫的心呢!听闻郡主出嫁之后要随秦王出任西北,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了……” 南琯琯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瞧得一干人心疼着急,但凡是个男子,此刻都在怒怼南瑾瑜不近人情。 “德妃娘娘何须强人所难?太后懿旨天晴不敢违抗,本殿伤得也着实不轻,倘若她此刻顾念姐妹情谊去了你宫里,于情于理皆会被世人所诟病,娘娘会不明白么?” 素来寡言少语的萧琛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这一开口便将人怼得无容身之地。 这等蛇蝎女子忽然想与他家小狐狸拉进关系,想想都觉得蹊跷呢! 别说她如今的功夫并不惧怕南琯琯,可是他心里膈应得慌! “秦王……” 南琯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毕竟她横着走惯了,罕见萧琛这般不给半分颜面的! “老三你也真是的,与人家亲姐妹抢人?” 太子淡淡睨了萧琛一眼,冷峻的脸上蒙了一层晦涩。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被抢的明明是臣弟,怎的到了太子口中便反了?再说了,她们也不是亲姐妹。” 萧琛说的随意,不过听的人却个个儿都心惊胆战。 果然这几个人谁都不是容易拿捏的主儿,一个比一个人精! “你这家伙……” 太子被他怼得瞬间无语,却也碍于身份不好再回怼,毕竟琯琯如今已经是宫妃的身份了,并非他随意可以染指的! “听闻秦王极看中天晴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呢!不若德妃娘娘便稍稍忍耐些,没多久便是中秋佳节,届时回家也未尝不可呢?” 太子妃笑盈盈的出来圆场解围,场面话说得溜溜的。 南瑾瑜心里默默替她鼓掌,毕竟东宫摸爬滚打七年才能诞下皇长孙的女子,可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也只能如此了,哎!本宫这心口又痛了!” 南琯琯捂着心口趴在桌前,视线却不离秦王身边的南瑾瑜,见对方根本不接茬,才自言自语道:“劳烦天晴郡主替本宫瞧瞧吧,莫不是中暑了?” 南瑾瑜默默在心里冲她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笑盈盈的,毕恭毕敬道:“德妃娘娘身体不适,臣女替您请太医去?上回在百花宴上娘娘扭了脚,不也是臣女瞧见请太医的么?” “你……也好!劳烦太子殿下差人去请常医正过来!” 南琯琯觉得她再与南瑾瑜说话自己就会被气得头风发作,好后悔当日没有将萤火下在她身体里,如今想控制她为己所用便真是难上加难了! “都愣着作甚?快去太医署请常医正!” 不等萧珏接话,太子妃立刻转头下了令,这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便是得体懂事,毕竟德妃的身份是宫妃,是长辈。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赶紧答了,随即连滚带爬离开了,丝竹宫乐未挺,气氛一片祥和。 因了有个顺风耳坐在那儿,南瑾瑜想说什么都说不了,百无聊赖下只好吃吃喝喝,幸好这东宫的厨子极为不错,点心也算是做得极为精致了。 “这么好吃?” 萧琛见她一个劲儿吃东西也不说话,以为她在恼自己替她做决定,语气略有几分不满。 南琯琯与萧珏那层关系,便注定了她们姐妹永远站在对立面,就算对方有意拉拢示好,也不能让她弥足深陷…… “唔,还不错呀!” 南瑾瑜诚实的点了点头,惊觉自己是不是吃得过分了,仔细端详起案几上的空盘来。 宫宴的点心种类多分量少,她吃了半天也只是个半饱而已,再看桌上空盘也不多,似乎并没有丢了他老人家的颜面吧? 这便不让吃了么?那他们贵族活得还真够累的呀! “明日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 萧琛挑了下眉,着重强调了明日这两个字眼。 “好呀好呀!”南瑾瑜开心得只差放鞭炮了,转念一想奥,微微郁闷道:“那我现在是不能吃了么?不好说话还不让人吃东西了?” “噗!” 酒醉的七皇子再次一口酒喷出来,视线幽幽的飘过来,在萧琛身上转了转又挪开,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肩膀再次剧烈抖动起来。 “瞧,什么都听呀!” 南瑾瑜瞪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好奇这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为何敢这般放肆不着调儿。 “唔,你是因为不敢说话才一直吃东西的?” 萧琛挑了下眉,狭长的眸扫过萧瑾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不存在是何意?” 南瑾瑜惊得瞪大了眼,因为萧琛的话音刚落,她就明显瞧见对方的背瞬间僵硬起来,紧接着便继续喝酒去了。 “自己人。” 萧琛言简意赅,知道她并非因为南琯琯与自己闹别扭,心下顿时明朗了许多。 这只狐狸是他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但凡惦记他家小狐狸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滚走不送! “害!那还整得我小心翼翼的,这可把我给憋坏了呢!” 南瑾瑜灌了一大口茶,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萧瑾幽幽的回过头,手里的酒坛再次见了底,神色怨念又郁闷。 三哥眼里自己便是个隐形的么?好歹他们也是热恋的未婚夫妻呀,自己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听墙角真的好么? “想说什么说吧,白督统这几日急了,说不定过两日就会找借口将你寻回去。” 萧琛抿唇,觉得这些事情她应当知道。 毕竟白家是她的母家,是她的倚仗和根,他不能自私的将人圈在自己府中,不让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噢!殿下不说我险些给忘了呢!前几日我与青衣出去,遇到过几个奇怪的人,说不定与白家有关。” 南瑾瑜摸鼻子,想到前天夜里远远的缀着她们后来被下药的几个人,心里着实有些无语。 “有人跟踪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何不说与我听?” 萧琛连珠炮似的追问道,妖孽脸上瞬间严肃起来,若非他音调极低,只怕要震惊四座了。 “咳咳咳咳咳咳……” 刚开了一坛新酒的萧瑾被呛住了,满面涨红了伏在案几上咳嗽,眼尾的余光始终没离开南瑾瑜。 三哥这反差也忒大了吧?天晴郡主美则美矣,他至于这么夸张么? “那几个人被我药晕甩掉了呀……” 再说了我这不是偷跑出去遛弯儿防风的么?那能告诉你么? 南瑾瑜腹诽道,后半句却不敢说出来。 这家伙的独占欲很强,她也不想没事儿便去招他,反正两人相安无事不要作死,大概率不会因为自身原因年纪轻轻便英年早逝了…… “哦?药晕了么?后来呢?有没有再出现过?” 萧琛提着的行放下了几分,她的医术他是见过的,能将百毒先生不动声色放倒的好手,想来寻常人也招惹不起。 “没有了,所以我翌日便将此事给忘了呢!” 南瑾瑜讪笑道,希望这妖孽能相信她拙劣的演技。 虽说她不确定那几个人便是白家人,但是他们的功夫路子的确是南疆的,青衣说若是动起手来,她们大概率是要输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出手将人药翻了! “唔,如此甚好。” 萧琛狐疑的睨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明儿起我每日带你出门转转吧?” “好呀好呀!查案子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南瑾瑜眼前一亮,心底的小火苗蹭的燃了起来。 “不查案,案子结了,不归本殿管了,相关的事宜有专人负责。” 萧琛无情拒绝道,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并没有将心底的那一分不确定表现出来。 白家不遗余力的想将她带回去,说不担心显然是骗人的,不知她会如何抉择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半天,管事太监已经将常医正请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给南琯琯探起脉来。 “德妃娘娘这是喜脉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常医正捋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道,语气却没有多么惊讶,又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人家想来演这么一出罢了! “恭喜德妃娘娘!祝娘娘顺利诞下龙子龙孙!” 太子妃震惊之后立刻道喜,脸上的笑意却出现了丝丝裂痕。 一时间,皇长孙的百日宴变成了德妃的喜脉宴,众人都在找机会赠礼搭讪,而南琯琯本人也表现得来者不拒,倒是更像是东宫的女主人…… “啧啧!热闹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点心吃多了也觉得有些腻味,无心再继续待下去。 南琯琯这般高调的来闹场子了,太子都无动于衷,满心满眼都是爱心的模样,着实令人开眼,只是她也有戏纳闷,太子妃明显不是个吃素的,是如何容忍这等事儿的呢? “若是觉得无聊,咱们便回吧,人来了礼也到了,无需再耽搁。” 萧琛见她眼底显出几分疲色,心知她已无心再看热闹,便提出了离开。 “天晴郡主,你快过来瞧瞧,这皇长孙生得这般白嫩,像不像个白粽子?” 南琯琯从女官手中接过个白胖的奶娃娃,郝然就是今日的主角皇长孙了。 第97章 以女为尊 临走又被人叫住,这种滋味实在不忍吐槽。 南瑾瑜心头顿时狂奔过一万头羊驼,面上还带着惊讶,面露难色道:“这个……” “怎么?皇长孙可不是谁想抱便能抱到的,你即将嫁给秦王殿下,算起来日后也是一家人的,太子殿下不会介意的,对吧?” 南琯琯说冠冕堂皇,甚至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百花宴上没能控制住南瑾瑜这个小狐狸精,如今她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无论是出于对秦王的忌惮还是对国公府局面的掌控…… “德妃娘娘误会臣女了,臣女昨日偶染风寒,是以身子正虚不适合离皇长孙太近,并且先前臣女也没去湖边的花园。” 南瑾瑜睁着眼睛说瞎话,远远立着的身形却半点儿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南琯琯这女人可能精神不太正常,寻常人哪有放着太子妃不想做,偏生要进宫给老皇帝做小的呢? 再说了,初见在百花宴结梁子,之后又因为嫁妆被摆了一道,她才不相信南琯琯对自己会有什么姐妹情深的事情,多的可能只是记恨与嫌恶罢了…… “是么?郡主还真是受累了呢!照顾秦王殿下才几日,便累病了么?” 南琯琯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桃色的丹寇指尖终于忍不住收紧,怀里的白胖宝宝“哇”的一声便哭了。 “哦哦哦,宝宝不哭啊,娘亲来了……” 太子妃眸光一滞,心疼得直接将孩子抱回来。 大概因为她此刻的面色十分担忧,众人自然便以为是德妃将孩子掐哭了,却又不敢吭声,着实委屈得紧! “瑾瑜的确受累,本殿的伤也未痊愈,今日便先到这儿了,太子殿下,告辞。” 不等南瑾瑜接话,萧琛便将一切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随口与太子说了个缘由,拉着南瑾瑜便走了。 南琯琯怔怔的看着那对渐渐走远的背影,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羡慕的情绪来…… 这样的想法将她自己吓了一跳,毕竟她从出生起,便鲜有这样的感觉,依稀记得当年她看先贵妃娘娘的时候,曾许愿要活成她那样肆意洒脱的模样,如今似乎也很接近了。 南瑾瑜任由萧琛拉着走了一路,东宫的宫人们皆频频侧目,原因无他,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舞姬打扮的少年,活脱脱是招摇过市的样子! “咳咳!咱们好像太惹眼了啊……” “你现在才知道么?方才为何不想想呢?” 萧琛挑了下眉,语气却不甚在意。 坊间传言也好民间风流话本子也罢,他从来不在意那些俗事,自然就无需操心结果。 “方才那不是……没来得及像么?” 南瑾瑜抿唇,见他的神色似乎没有多少变化,狗腿的往他胳膊上蹭了蹭,活脱脱就是只撒娇的宠物模样。 夜魅忍不住嘴角上扬,继而发觉身边好多双眼睛盯着他,随即又冷下脸去。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夜影为何总是拉着一章扑克脸了,因为但凡你笑半分,属下皆会以为你是个和善之人,想讨价还价嬉皮笑脸的事情便多了去了! “魅首领,敢问……我们会被送到哪儿去?” 为首的少年已经洗掉了脸上的浓墨重彩,小心翼翼观察夜魅的脸色。 “殿下说话你们没好好听?去一品轩。” 夜魅拉着个脸,说话的声音也冷冰冰的,尽量模仿夜影平日的模样,却觉得着实累得慌。 生得这般俊俏的儿郎们竟然尽数被郡主带去店里当伙计了,干得还是红袖招头牌姑娘的活儿,当真是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郡主这一招比殿下先前安排的轻巧得多,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救了他们的性命,假以时日便能成气候,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去一品轩做什么……” 少年抿唇,神色看起来有些担忧,又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传言大燕战神在北境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是却是个冷清之人,从不沾染女色,如今一看传闻似乎也不可信,他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一品轩是郡主开的铺子,无论让你们去做什么,你们只需听命便是,何来这么多疑问?” 夜魅冷着脸说完,妖娆的眸子扫过一干少年,见他们懵懂又担心的模样,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来。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便遭遇了家破人亡,好在他们遇上了主子…… “是!” 整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洪亮,倒是比之前的唯唯诺诺鼓舞人心,原来是去郡主的铺子里做伙计呀,还以为是个花楼呢! 南瑾瑜闻言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想到今日他们似乎没瞧见永宁侯世子与白樱圣女,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她与季凌风本就算不上多熟,所以便少了几分八卦的心思。 “你店里用的了这般多伙计么?” 萧琛见她笑得那般甜,忍不住提醒道。 百里家的少年生得好但也容易招惹是非,若是全放在她的店中,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自是用不了。” 南瑾瑜摊手,知道萧琛在担忧什么,笑盈盈看着他。 “用不了还都派遣过去作甚?不若留几个……” “不行!都是我的。” 萧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南瑾瑜打断了。 只见萧琛那张妖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冻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素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捉弄的意味。 “殿下想要人做什么呢?你的影卫不够用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一派天真道。 “哼!他们还欠火候。” 萧琛睨了她一眼,见她憋笑憋得几乎忍不住快爆笑起来,惊觉自己又被这只小狐狸摆了一道,语气也恢复了轻飘飘的。 “那不得了!殿下用他们许是大材小用,给我正好呀!”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头冲为首的少年眨了下眼睛。 这惊鸿一瞥,惊得后面几个人你踩了我的脚后跟,我踢到了他的脚踝,他又推倒了旁边的……瞬间混乱不已。 “咳咳!主子,属下忽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儿要办。” 夜魅觉得他最近真是犯太岁,这位姑奶奶又要开始捋殿下的逆鳞了,他最好逃得远远的为妙。 “嗯。” 萧琛头也不抬的允了,下一刻夜魅便至极消失在墙角,看的一众少年惊叹不已。 “这……神了呀!” 南瑾瑜也是头一回看到夜魅的异术,竟然是物遁! 若是她知道对方是被自己吓得施展异术遁走的话,定然会啧啧称奇好一阵自夸的。 “他这是怎么了?” 萧琛挑了下眉,不明所以的瞧了南瑾瑜一眼,见她一切正常,便没再多看。 “唔,许是要办的事情太着急了?” 惊叹之余,南瑾瑜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回眸一笑引起了巨大的蝴蝶效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 化妆品铺子,高端的化妆品铺子,需要的便是活招牌,她找来找去,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模特,如今好了,献王赠给她那么多个极品胚子,好好培养她的商业帝国还是有希望的! “也许,”萧琛不置可否道,意识到夜魅走了无人赶车,扫了一眼为首的少年,“会驾车吗?” “回殿下的话,会!” 少年受宠若惊道,之前的谄媚神色金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轮廓比例极其完美的脸。 “殿下既然将人给我了,那日后可不许反悔呀……” 南瑾瑜端详着萧琛的反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嗯,给你了。” 萧琛睨她一眼,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尖,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若隐若现。 后面的一群少年将头垂得更低,乖巧的跟在马车后面,藏着的脸上却带着这段日子一来最开心的笑容。 乘车,回秦王府。 去的时候还是低调的一辆马车,回来便多了一群舞姬打扮的随从,真真是现实版招摇过市! “这明儿一大早,殿下又要上燕京实时热搜了!” 南瑾瑜从马车上下来,乍一看又被这名场面吓了一大跳。 养眼的少年穿的这般清凉,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不用等明儿一大早,就这会儿便已经传遍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厅里传出来,外面立着三道人影,门神似的守在厅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南瑾瑜看。 “白瑾堂、白瑾木、白瑾盛,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福!” 整齐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气势,倘若是寻常人铁定会被冷不丁吓得够呛,但是他们面前的人是萧琛。 “免礼。” 萧琛微微抿了下唇,牵起南瑾瑜的手便往大厅里走。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神色,却将对面三人的气势瞬间压了下去,甚至还有挑衅的嫌疑,当然后面的是白家三兄弟的想法,并且这样的想法持续到未来几十年…… “咦?” 南瑾瑜便走便打量对面三人,虽然面生却又觉得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眼熟,迅速扫过三人与南瑾宸七分相似的容貌后,便归结为血缘关系四个大字了。 然而三兄弟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南瑾瑜身上:他们是因她而来,继而栽在她手里,如今又是因她被秦王敌视的! “秦王殿下好雅致,去参加个寻常家宴也能带这么多人回来。” 还是方才的那个声音,带着怒气和别扭,只是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罢了。 “白督统别来无恙!前些日子传的信都到了,不知白督统有何贵干?” 萧琛毫不意外对方着吧说话,拉着南瑾瑜往主位一坐,面色冷凝的盯着对方。 “嗯哼!殿下好雅致!不过今日我们来是接天晴郡主回家的,至于殿下只要改日再来拜谒了。” 白督统皮笑肉不笑道,这小子是在恼他出尔反尔在含元殿上没帮他呢! 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比起白家的未来,面子便是身外之物了,便是被他记恨上半生又如何? 瑾瑜本就是白家女,究竟是谁抢人在先的他萧琛倒是好意思不看看! “白督统这般等不及……” 萧琛抿唇,压制住自己想发作的心情,话锋一转道:“瑾瑜,你是如何考虑的?” “呃,这个嘛……” 南瑾瑜不太明白她这个便宜舅舅为何这般着急寻她,不过她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娘家是娘家,亲舅舅也是亲舅舅,但是这血亲背后的复杂关系以及他们给自己设的什么套……那就不好说了! “瑾瑜丫头!你可要随舅舅回去呀!秦王府毕竟不是国公府,你也不能久住,再说了,如今风言风语那般多,你住这儿心里也不痛快不是?” 白督统边说边瞅着门外那群安静的少年,秦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面首都论堆挑的! “嗯,也好。” 南瑾瑜纠结了一下,略有些纠结的看着萧琛道:“殿下,外面的人我全带走行么?” 白督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立在门口听墙角此刻缓缓挪到门内的三尊门神也都整整齐齐的踉跄了一下,险些闪了腰! 可以!不错!有前途! 果然是白家的女子,连找男人都这般有气魄,面首论堆挑的! “嗯,本殿答应给你了,带走便是。” 萧琛淡淡颔首,面上看不出有多不爽,但是语气却骗不了人。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南瑾瑜大概已经了解他的脾性了,真的开心的时候,这妖孽也是会笑的,不高兴的时候,或是生气的时候,他便是现在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 “……” 白督统的脸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不过他很确定自己来燕京的目的,所以立刻恢复了笑容。 “既然郡主决定了,那咱们便启程吧,这会儿回别院,还能赶上午膳。” “啊?” 南瑾瑜下意识去看萧琛,却发觉他依旧是方才那副神色,想了想便应了,“也好。” 萧琛妖孽的脸上隐约有些怒意一闪而过,紧接着依然是那副淡然的神色。 这只野狐狸终究还是会为自己谋算些,那么倘若她愿意随白家人回南疆,他该何去何从? “殿下,叨扰了,这些日子劳烦您照顾瑾瑜,南疆白氏一族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白督统笑道,明明是道谢的话却偏偏说得神气活现。 “这话,她也说过。” 萧琛睨了南瑾瑜一眼,忽然感觉自己心口钝痛,面色忽变,转身拂袖而去。 “秦王殿下这是……怒了么?这么随便的么?” 白督统脸上的笑容僵住,早知道他就不激这小子了,听说打仗还挺厉害的,谁知这心性这般不稳呢? 南瑾瑜扶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瞧着门外已经消失的了背影,叹了口气,道:“请吧,几位……兄长?” “请、请、请!郡主请!” 白家三兄弟客气得诡异,看南瑾瑜的神色活脱脱就是老鼠见了猫。 白家的马车十分宽大,一行人上了马车,沿着大道缓缓南行。 白督统满腹狐疑的看着自家三个儿子的反应,不由得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满意笑容,先前他便提醒过他们需得对天晴郡主表现得尊崇万分,不想他们竟然表现得唯命是从…… 反正也差不多嘛!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殊不知,他们三个完全是因为前天夜里着了南瑾瑜的道儿,现在心里万分忌惮的缘故,才像这样! “客气客气!” 南瑾瑜冲他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便见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再仔细一闻,才知道他们三个便是那天夜里跟踪自己的倒霉鬼,她带的药正好是新制的痒痒粉,里面还添了些别的东西…… 三兄弟瞥见她那一闻,又齐齐抖了抖,连眼神都变了! 天啦噜! 他们是造了什么孽啊,日后都要被这个厉害的妹妹掌家? 她会不会为了家族逼迫他们联姻啊?比如娶邻足出了名的丑女之类的报复? “敢问督统大人,这三位公子皆是一母同胞所出吗?” 南瑾瑜自然不知道三兄弟内心戏十足,只觉得他们三人虽不是双生,但是长相身材都极为相似,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然是……” 白督统狐疑道,想到她自幼生长在外,才解释道:“南疆以女子为尊,白家虽是异数,但是也遵循一夫一妻制,不敢有违祖训。” “噢!走婚么?” 南疆眼前一亮,想起来前世的的事情,两眼直放幽光! “大部分的部族是走婚的,不过南召城里却不是,寻常族人也鲜少会与外族通婚,因此二者不大冲突。” 白督统惊讶于她的反应,不过立刻释然了。 在他们南疆,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这是祖训,若是她因此愿意心甘情愿回去,那自然是件好事…… “原来如此呀!”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完全没考虑跟在马车后面那一群少年的心情,简直比做过山车还要精彩几分。 他们倒不是怕真的被她收了带回南疆去做面首,他们是怕还未离开燕京便被秦王殿下斩于刀下,做了他那柄吞噬剑的祭品。 “自是如此!怎么样?郡主是不是觉得南召不错?” 白督统笑得一脸狐狸,明明年近四旬,却保养得比堪比少年。 第98章 联姻僵局 虽说南瑾瑜只是借用了原主这幅皮囊重生,先前她也没有想过太多的感情牵绊,如今却不同了…… 正主记忆和自己前世记忆的融合,让她和从前大不相同,就连想到董渣男和朱灵溪都会恨得咬牙切齿,此刻自然也被白督统的话打动,漂泊久了的心底有了些许归属感。 “南召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有可能,我也极想去瞧瞧。” “这还不容易?半月后随我们回去便是,何需纠结日后!”白督统快言快语,直来直去的思维令人哭笑不得。 南瑾瑜沉默了片刻,视线停留在马车的窗棱上,半晌才道:“白督统可曾见过四姨娘?” 从先前四姨娘与她说的那些话来看,白家以为四姨娘背弃主子贪恋荣华富贵,早已经不与她往来,这么多年任由她在南府中自生自灭…… “那种人见她作甚?” 白督统诧异的看了南瑾瑜一眼,显然对她这句问话颇有微词。 白露不过是个背弃家族卖主求荣的下等货色,无论如今得了何种尊荣,都决计不可能再被家族接纳! “此事……” 南瑾瑜叹了口气,视线停留在白督统愤慨的脸上,端详了一会儿,道:“白督统与我娘亲是双生吧?” “自然!如假包换!” 白督统察觉到方才的态度着实不好,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 瑾瑜毕竟是个未出阁的丫头,再加上自幼没有亲娘照拂,容易相信人些也可以想得通…… “那……他们是两个是双生子么?” 南瑾瑜偏头打量白瑾木和白瑾盛两人,传言说他们年龄差了一岁,可是神态举止这般想象,着实很难欺骗得了她! “这……” 白家三兄弟惊得瞪大了眼,毕竟这关乎举族兴衰荣辱。 大燕王朝关于双生妖莲的传言已经存在了几十年,每每双生子诞下便会被朝廷记录在案,许多后来莫名其妙死了消失了的,不胜枚举! 南瑾瑜了然,勾了下唇角道:“白督统就没想过,瑾宸与我有多像么?” “那孩子……”白督统的脸色刷的变得煞白。 前几日他们去南府之时便见过南瑾宸几回,不过因为他是白露的孩子,并且害得瑾瑜失去了母亲,他便没有正眼瞧他,倒是那个孩子鞍前马后的替他们打点照顾,仔细想想惊觉自己做错了事儿!“想来你们也没去见四姨娘了,瑾宸与我只差了一炷香。”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不需要将话说得多明白,双生子不是魔咒,可是偏生他们生在了这个可怕的时代。 统治阶级的迷信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可怜的都是那些孩子…… “真没想到那孩子竟然、竟然……” 白督统叹了口气,似乎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他应该还不知情,他只是当你们是家人。” 南瑾瑜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她那个便宜弟弟虽然不知情,但是人品的确不错,四姨娘也不该因此继续被误会。 “父亲,前几日我们还为难他来着,咳咳!” 白瑾堂老实巴交的交代他们三兄弟的恶行,却被身边两个弟弟堵住了嘴,呛得直咳嗽。 “你们为难他了?” 南瑾瑜顿时有些无语,毕竟这三个表哥年纪都不算小了吧,竟然好意思为难个孩子么? “咳咳!是……不过他没什么反应,似乎没察觉到。” 白瑾盛嬉皮笑脸解释道,脚下死死的踩着大哥的脚背,不让他继续说出什么犯蠢的话来。 正是因为他们去找南瑾宸麻烦,警告他别想欺负瑾瑜来着,结果却被他算计了,而后心里不舒坦才半夜里找到秦王府,恰好遇到了瑾瑜领着个丫头出来逛…… “他可能只是习惯了吧,毕竟国公府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南瑾瑜摇头,并不觉得南瑾宸会吃亏,至少这三个表哥都是及有分寸的人,不会对瑾宸做什么的! “呃……” 白瑾盛闻言,瞬间笑不出来了,一张脸丧得快哭出来,被自家老爹结结实实的瞪了好几眼。 马车出了城南,在郊外一处庄园外停下。 南瑾瑜随着白督统父子四人下了车,眼前出现的宅子恢宏又盛大,瞧着竟然比沈家的别院还要美上三分…… “进去瞧瞧,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白督统见她惊讶的神色便知,南家为了保全南氏一族抛弃襁褓中的她,活到这个年纪定然没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心底不由得一阵发酸。 想他白氏一族的领地生产宝石珠玉,缺银子是不可能缺的,自家孩子却一贫如洗寄人篱下的活了十几年! “嗯。” 南瑾瑜敛目,跟着他们进了白氏庄园,鸟语花香的环境瞬间令人如临仙境,简直美得词穷。 看惯了高门大院的北方园林建筑,无论是小桥流水还是移木造景皆有一定局限,太精致了反而显得刻意为之。 此刻她眼前的庄园,许是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反而处处透着蓬勃生机,恰到好处的修整让自然和宅子完美结合到了一块儿! “这里封闭了十数年,如今也该好好修整下了!” 白督统感慨道,似乎是因为触景伤情,看着园中的草木发呆。 “郡主,想四处走走么?我小时候曾来过这里。” 白瑾堂主动过来,倒是有几分兄长的模样。 “有劳。” 南瑾瑜颔首,跟着白瑾堂往里走,另外两个家伙显然也是头一回来,跟在他们身后像两个大尾巴。 “这片园林本是大师遗世之作,后来被姑姑改成了如今的模样,我小时候随父亲来过几次,后来父亲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每隔几年一次的述职都住在驿站里。” 白瑾堂不是个寡言之人,之前是因为被南瑾瑜的药放倒了觉得丢脸而已。 “表哥不如与我说说,我娘是什么样的人。” 南瑾瑜平静的瞧着这园林中的山水,仿佛能听到心底某个角落潜藏的声音在与她对话。 是怎样一个精才绝艳的女子才能作出这般惊人的杰作,又为何会郁郁不得志含恨而终? “姑姑呀……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她都是当得起天下无双这四个字!” 白瑾堂偏着脑袋想了想,脸上依稀露出几分笑意来。 “你见过我娘么?” 南瑾瑜并不惊讶他的说辞,只是好奇他的神色,竟然是满眼崇敬的模样。 “自然是见过的呀!白家祖辈皆是女子当家,到了父亲和姑姑这一辈也不例外,后来姑姑执意要嫁到燕京来,父亲才不得不接了官职掌了家……” 白瑾堂边说便四处瞧,循着记忆中的景象一点点回忆。 “所以她当时是风光大嫁的么?” 南瑾瑜沉吟片刻,心情瞬间变的压抑起来。 自打她穿越回到南家,越来越接近的真相便渐渐展现在眼前,母亲当年的死并非是什么生产后虚弱,最后病逝了的狗屁理由…… “十里红妆,从南疆走到燕京,足足走了半月有余。” 白瑾堂看了南瑾瑜一眼,意有所指道:“不知郡主与秦王是如何约定的,只是他并非良人,嫁与他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 “……” 南瑾瑜动了动嘴,想反驳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 世人皆知大燕秦王多智近妖,却从未有人替他正名为他辩驳半分,似乎异于常人便是祸害,哪怕他是战神,哪怕他战功无数。 “大哥,你这刚见面儿就提这些未免也太扫兴了!” 白瑾木叹了口气,父亲是如何与他们说的不重要,反正他们从来没认真的听过,但是这个表妹,无论用何种办法都必须带回南疆去…… “就是就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与姑娘聊什么嫁人的话题,莫不是想嫂子了?” 白瑾盛笑嘻嘻接话,双胞胎的脑子显然比白瑾堂转得要快些。 “去!你俩儿再多话,小心夜里放蛇咬你们!” 白瑾堂立刻黑脸,看自己两个弟弟的眼神明显带着怒其不争的眼神。 “哎呀妈呀!我什么都没说!” “救命呀!亲哥哥谋杀亲弟弟啦!” 双胞胎如出一辙的撒欢,喊完便循着院子撒腿狂奔,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这两活宝……” 南瑾瑜忍俊不禁道,瞥了一眼周围新出来的花房,转身走了进去。 四姨娘也极爱侍弄花草,想必是因为和母亲呆久了需要照顾花草的缘故,如今亲眼见到,她才明白,为何提到生母白氏,世人皆是这样的神色。 或许这就叫天妒红颜吧。 “虽说我们第一次见,方才那些话由我来说也不大妥当,但是郡主若是真心将我当做兄长,便听一句劝,秦王其人,真的不是良人。” 白瑾堂不依不饶继续劝导,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诚心。 “表哥一直说秦王并非良人,不若说说理由先?” 南瑾瑜表现得十分淡定,真心假意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虽说白家父子四人寻她回去定有目的,但是不见得就是要害她。 “大燕战神,在北境游牧十三族的名声,约等同于前朝暴君赵桀,他的常胜军是被恶鬼诅咒过的军队,如今战胜归家,一一被反噬被瓦解吞并,更有甚者被族灭。” 白瑾堂说得郑重其事,南瑾瑜却听得有些想笑。 “没了么?” 南瑾瑜忍住想立刻反驳的心思,憋笑问道。 “倘若这还不够,秦王中了噬心蛊,他根本不能动情,纵使你美若天仙下凡也于事无补,况且……他本人有异术,他擅蛊惑人心,能掌控控生死的界限,是为魔啊!” 白瑾堂一口气说完,惊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听之任之,等着看她的反应。 “若是我说,这些我都知道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抬手拍了拍白瑾堂的肩膀,算作是安慰。 “你竟然都知道!那为何……” 白瑾堂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半晌才叹了口气。 难怪方才他们去秦王府要人,秦王竟然毫不在意便允了!因为他根本无惧,无惧任何人抢夺他寻了许久的掌中娇! “我没有遭人胁迫,他中蛊的事我也知道,至于他的异术自然也领教过,他或许不是众人心目中完美的神,但是在我这里,他至少是最适合的。” 南瑾瑜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了他的话。 她先前也一直觉得自己对萧琛是出于某种原因才弥足深陷,但实际上抛开那些虚假的表面东西,她看上的大概还是这个人吧! 茫茫人世三万丈红尘往事,她偏偏多看了他那一眼…… “竟然是这样么?” 白瑾堂感慨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眼前这个明明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心智竟然如此成熟,不仅迅速解答了他的疑惑,还几乎将自己说服了。 “不仅仅如此,或许未来有朝一日我发现我与他其实不合适,届时我也会毫不留恋的离开,但在这之前,我还是会忠于自己真实的内心。” 南瑾瑜觉得白瑾堂难得是个明白人,白督统能将说服自己回南召的“重任”交给他,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似乎做了件多余的事儿……” 白瑾堂喃喃道,视线转向花房外再次出现的双胞胎,冲他们招了招手。 “大哥有何吩咐?” 白瑾木走上前,以为事情已经谈妥了,面露笑意道。 “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你们带郡主去后院,我去寻父亲。” 说完,白瑾堂便离开了,留下双胞胎与南瑾瑜面面相觑。 “噢!” 白瑾木还在发愣,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方才他们聊了什么也没听见呀! “郡主,这边请!” 白瑾盛笑盈盈上前,和南瑾瑜五分相似的脸看着便十分亲切,再加上双胞胎生得比老大精致些,看起来没有了武将的粗鄙,就越发讨喜了。 “有劳。” 虽说南瑾瑜一口回绝了随他们回南召白家,但是不代表她心里不关心白家的事情。 “郡主还没吃过南疆传统菜吧?父亲提前吩咐厨子特地做了,待会儿好好尝尝!” 白瑾木比哥哥表现得朴实得多,与心眼儿多得不得了的双生弟弟相比,更是称得上铁憨憨了。 “好,我一会儿好好尝尝。” 南瑾瑜认真道,视线扫到白瑾盛嫌弃自家哥哥的模样,笑道:“白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对啊!大哥没和你说吗?事情还挺严重……的!” 白瑾木说着说着,意识到白瑾盛的神色不对劲,才立刻噤声,但是为时已晚。 “怎么个严重法儿呢?” 南瑾瑜这次是盯着白瑾盛的,见他嬉皮笑脸的表情根本没有半点儿收敛的意思,便三两步凑到他身边,亲昵的搭上了他的胳膊。 “嘶……” 白瑾盛想逃却为时已晚,南瑾瑜手中灌注的真气几乎瞬间便将他制住,脚下的漂亮大理石也瞬间碎成千百块石头渣,吓得心头一颤。 “妈呀!” 白瑾木惊叫出声,犹豫的短短几秒钟,南瑾瑜便松开了白瑾木,双手环抱后退到一旁,靠在假山看他们。 “联姻?所以需要找个牺牲品么?” 南瑾瑜撇嘴,忽然觉得她看人看走了眼,当真是便宜亲戚没好人,大老远跑来便是为了将她弄回去联姻呐! “不不不不不不……” “你误会了!” 白家双胞胎连连摆手,话还没说清楚舌头便直接打结了。 这小丫头竟然承袭了姑姑的异术!她会触碰读心术! 不仅如此,姑姑连内力都传与她了,万一再将他们白家的秘籍传了她,他们兄弟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么?我误会了什么呢?” 南瑾瑜磨牙,露出一口森森然的白牙,不不逼近双胞胎。 白家双胞胎明明身量比她高出一头,此刻却步步后退直至撞到岩石上,颤抖得过分真实。 “误、误会啊!真的!” 白瑾木吓得直摇头摆手,将希望放在白瑾盛身上。 “对对对!瑾瑜妹妹啊不!瑾瑜姐姐您大人大量别对我们下手啊,亲兄弟啊!大概算是亲兄弟吧……” 南瑾盛也被吓得够呛,有些语无伦次了。 前日放倒他们三人的那个药,连他们族中的巫医都没见过,是以她手里多半是有白家秘籍的,他们赌不起那个万一! “当然!亲兄弟来,你过来!”南瑾瑜冲白瑾盛勾勾手指,笑容收敛了几分,“好好说说吧,撒谎小心你们的……” “我么?为什么是我呀!” 白瑾盛哭丧着脸走过去,眼神不断地瞟白瑾木,却发现整个木头竟然乖乖的站在原地,半点儿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叹了口气,走到南瑾瑜面前。 “因为你不老实呀!说吧,联姻你们那么多人呢,不行吗?” 南瑾瑜抿唇,掩盖她此刻想狂笑的内心,装得冷酷无情。 “这南疆的势力错综复杂,白家虽然主理这么多年,但是临近的部族始终是联姻来维系的,上一任家主将几个妹妹嫁了出去,如今到这一辈……” 白瑾盛叹了口气,瞧了白瑾木一样,眼底的光都暗淡了。 第99章 谁丢了心 “如何了?” 南瑾瑜挑了下眉,若是他们能说出不毁她三观的理由来,就算他们狠! “临近各族都是男子,白家更是连个旁支都没有……” 南瑾盛说完又叹了口气,他们真的不想娶巫族那几个可怕的巫医啊! “全都是男子?一个女子都没有么?” 南瑾瑜瞠目结舌,这算哪门子的理由! 但是转念一想,确实似乎也挺为难他们的,寻常人娶妻还好,反正可以纳妾,大不了多寻几个美貌如花的侍妾就行,可是偏偏南疆女尊男卑,走婚居多,一夫一妻已是大户人家的底线,何来纳妾一说? “真的!倘若我们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白瑾盛苦着个脸,就差膝盖一软跪下给她克磕头了。 “就是!倘若我们骗你,就让巫族那几个老妖婆收了……” 白瑾木郑重其事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双生弟弟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傻啊你!这种毒誓也是能随便发的么?” 白瑾盛叹了口气,认命的看着南瑾瑜,希望她人美心善帮他们度过难关,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几乎不大可能。 “巫族的老妖婆又是什么鬼哦……” 南瑾瑜环抱着胳膊,摆出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从双生子忌惮自己的神态来看,他们应当是了解自己有读心术的,所以他们又有什么不同的异术呢? “白家是从巫族主家分离出来的,已经经历了百年的沧桑,却躲依旧逃不过巫族的传统,每一代都会持续与各大部族联姻,以制衡巫族主家的庞大势力,为了维系南疆的安定白家世代都付出了许多惨痛的代价……” 白瑾木比较老实,想都不想便将事实脱口而出。 “倘若各大部族联姻不成,巫族便会以白家无能继续管理南疆为由,以联姻为借口夺权,巫族的老妖婆指的是巫族的各大长老之女,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称之为正常人。” 白瑾盛抖了抖,眼神真挚的看着南瑾瑜。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会被捆绑在一个南瑾瑜身上,不过这会儿看来,这个年纪轻轻便名扬大燕的小丫头片子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靠谱得多! “有多不正常?长得丑呢还是生得胖啊?” 南瑾瑜撇嘴,有几分嗤之以鼻。 权力交替本就是这般残忍,能者居上的道理只不过是顺应时代发展,她同情白家式微,但是她绝对不会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们阖族上下…… 那不是伟大那是脑子瓦特了好伐! “都不是。” 白瑾木叹了口气,似乎说出来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凡是亲眼见过的人,都不可能接受得了那种可怕的近乎妖魔的仪式。 “不丑不胖还想要怎么样?你们也太挑剔了吧!” 南姑娘挑了下眉,他们这是活脱脱的搞歧视啊! “郡主……你有所不知,巫族长老都是侍奉神灵不婚的,他们的女儿其实是收养族中的孤女而来,并非真的女儿。” 白瑾盛忽然笑不出来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们都懂,况且瑾瑜自幼被南家抛弃,已经够可怜了。 “咦?接着说。” 南瑾瑜忽然想到了前世某神秘宗教的圣女,忍不住抖了抖,不过看他们的神色却是恐惧,就算南疆是女尊男卑,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历代圣女更替,皆是因果循环自然回归神位,可是身处其中才知道,圣女只是个噱头,掌控部族的是长老们,还有他们的女儿——我们称她们为大巫女。” 白瑾木打开了话匣子,与之前木讷模样判若两人,只不过没有弟弟那般爱笑罢了。 “所以,大巫女们做了什么被你们叫做老巫婆?” 南瑾瑜眨眼,觉得这应该是个大瓜。 正如她今日果断决定跟着过来一般,白家人若是拿她当自己人,那么自己人打听些关于噬心蛊解法之类的关乎自己小命的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吧! “她们无需做什么,也是阖族上下忌惮的对象……”白瑾盛摇头,和白瑾木对视一眼,才道:“历代大巫女终生都以古银币面纱遮面,但是我们误打误撞见过一回。” “她们每一个长得都一模一样!巫族十大长老,活着的大巫女有九人,生了同一张脸!” 白瑾木补充道,兄弟两人极为相似的眼睛里透出同样的恐惧,那样的恐惧并非练习和演戏便能做到的,是发自内心的真的害怕。 “九胞胎呀?开玩笑么!” 南瑾瑜摇头,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不管怎么说,九大长老收养了九胞胎这肯定是说不通的,不过因此就断定她们是妖邪,似乎也有些过分吧…… “真的!我们亲眼所见!” 白瑾盛急了,瞪眼抿唇一系列小动作做完,才发现南瑾瑜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只葱白如水的手又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们没撒谎,那么仅仅是长得一样,也不能说明她们就是老妖婆吧?万一她们戴了面具呢?” 南瑾瑜撇嘴,忽然对这南疆巫族来了兴致。 闹了半天,敢情排场超大脾气也不小的白樱圣女只是个傀儡么? 啧啧啧! 难怪她那般着急想重新攀附上秦王与永宁侯世子了,就是不知道她在萧琛中蛊毒一事之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关于面具的说法,我们也仔细调查过,她们的确是生的一模一样,根本没带什么面具!每个人身量是不同的,因此也不可能是假扮出来的,至于为何称她们为老妖婆……” 白瑾木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继续说下去,那是他们兄弟的童年阴影! “大巫女皆豢养毒物,傀儡蛊更是数不胜数,白家有古训,养傀儡蛊者能与蛊虫换命,因有违天命,是以寿命皆不长,但世代大巫女不仅长寿且容颜永驻,不是老妖婆是何物?” 白瑾盛一股脑儿将心理话说出来,他们并非执拗于找有缘人,只不过不想再与巫族有半点牵扯。 “傀儡蛊是为何物?” 南瑾瑜有点懵,想到那日燕归湖上见到的傀儡师,不知道是否与这傀儡蛊有些关联? 虽说她不能想象大巫女究竟有多诡异吓人,但是也明白了他们的担忧,传言肯定并非都是空穴来风的,因此担心也实属正常。 “傀儡蛊是被炼化的蛊虫,寻常蛊虫是活物,傀儡蛊是死物,因为有违天命,是以异常邪恶怪异,见过的人都死了,没有活人能走出那里。” 白瑾木说着,惊觉他们似乎对南瑾瑜这个表妹太过信任,转念一想,想寻求她的帮助,他们又怎能欺骗于她? “所以,你们俩儿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南瑾瑜端着下巴,忽然觉得头顶的日头晒得人发晕,慢慢往树荫下移了移。 “十长老坐下的大巫女折了,我们俩活着。” 白瑾盛言简意赅道,眼底的惊惧却没有丝毫缓解。 茂密树林里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树影又投下一片不起眼的阴影。 是得多深的心理阴影才会让他们记了这么多年? 南瑾瑜不经意抬头,眯着的眼转而垂首,道:“这里太热了,我饿了,去用午膳吧。” “好!” 双生子异口同声道,甚至没有质疑她的意图,领着南瑾瑜便离开了。 树梢上,刚刚停妥当的影子一折身便跟了上去,却发现自己几乎迷失在这片林中,不由得懊恼。 郡主这刚走,主子便毒发了,还不让人过来…… 白家双生子与南瑾瑜到餐厅时,白督统和白瑾堂已经在候着了,一水儿的南疆打扮的下人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布菜准备着。 “瑾瑜丫头来啦!饿了吧?” 白督统笑着招呼道,面色依然是之前那副热情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南瑾瑜拒绝了他们的请求而变脸。 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这丫头都实在太像她母亲了…… “真的有些饿了呢,若不是林子里惊了鸟,我们或许还会聊上一会儿。” 南瑾瑜委婉道,视线扫向外面的林子,不希望双方发生冲突。 目前为止,她只看到白家人对她的好,就算是有所求有目的,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相较而言,南家人就太可怕了…… “来来来,先吃饭吃饭!什么事都比不上吃饭重要!” 白督统笑着喝了口酒,示意南瑾瑜动筷子,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 饭桌上的菜式不比秦王府的精致,也不比她自己做的合胃口,但却是十分熟悉的味道,酸辣的新鲜的菜式,甚至还有她前世吃过那些山珍。 倘若没有萧琛那个妖孽,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随他们回南召去,只是如今…… “今日是什么日子?” 南瑾瑜夹菜的动作忽然顿住,脸色忽然傻白。 “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呀。”白督统不解道,见她脸都白了,又道:“朔日?初秋不到节日,有何要紧的?”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南瑾瑜已经迅速将碗里的饭全部塞进嘴里,胡乱喝了点汤防止自己噎到,而后点点头,“很要紧!人命关天的事儿!” “那……丫头你这是要走么?” 白督统面色有些懵,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她真的不愿意,他们总不能将她绑回去,便也就释然了。 “嗯,实再抱歉,改日我再来,现在我得先回去。” 南瑾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话也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朔日,那妖孽的蛊毒会发作,这些日子蛊虫本就频繁活动,如今若是没有她的血…… 不行!她根本不敢想,她得回去! “好,那让瑾堂送你回去?” 白督统也意识到她似乎急了,连问的时间都没有,心底只是十分惋惜。 倘若他当年没有听信南家的鬼话,以为她夭折了,那这丫头这些年便不会过得那般凄惨,还有瑾宸那孩子,也无需跟着个姨娘受尽委屈! “送倒是不必了,”南瑾瑜指了指林子上蹲着的影子,道:“舅舅借我匹马便可。” “瑾堂!还不快去给你妹妹备马。” 白督统被她一声舅舅喊得心里酸酸的,想都不想便大手一挥,白瑾堂立刻便出去牵马了。 双生子还愣在原地,紧接着也陪着南瑾瑜往外院走。 “瑾瑜呀,何事这般着急走呢?” “就是呀,我们又不会将你绑回去……” 双生子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面色却十分丧,生怕是他们方才的话吓到她了,那爹知道了只怕要打断他们的腿吧? “就你们俩儿,绑我?” 南瑾瑜眯眼,连逗乐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说怎么那只大妖孽今日的脸色这么差,瞧见白家人来之后,就变得冷漠如厮…… “呃,绑估计是绑不成了,打也不见得就打不过吧?” 白瑾木实诚道,他们自幼便是三兄弟一道儿长大的,着实羡慕别人家里有妹子。 如今他们倒是也有了,可惜妹子快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大燕战斗力超强的秦王殿下,不用想便知又没什么指望了! “咳!瞎说什么大实话?二哥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啊。” 白瑾盛拍了拍自家兄长,语气也十分衰。 别说打不过秦王殿下,就是眼前这丫头他们也未必能收拾得了,除非她不对他们下毒…… 南瑾瑜走得极快,转眼便到了院外,骑上马便准备离开。 “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改日定亲自前来,极为兄长回吧,不必送我。” “不送哪儿能行?这荒郊野岭的……” 白瑾堂直爽道,不过他话刚说一半,便见树梢上缀着的影子缓缓落了下来,不远不近的守着,似乎在提醒他们他的存在。 “喏,那不是有尊门神了么?有他在就可以了。” 南瑾瑜朝夜影努努嘴,这家伙分明是来寻她的吧?可是为何又不露面?他到底是想闹哪般! “属下见过郡主!” 夜影不想自己居然被点了名,立刻凑近几米,但依然很远,仿佛靠近些就会被她吃了似的。 “行,哥哥们替瑾瑜和舅舅问安,改日再聚!” 南瑾瑜说完,立刻纵马狂奔起来,若不是这大白天的,她直接施展轻功回去只怕更快些。 “好……” 远远的听见一声回应,就像出远门的时候有家人惦记,那种感觉着实令人心酸。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初秋的天儿依然是闷热的,不一会儿便是满身汗。 南瑾瑜也分不清她是着急上火热的还是天气本身,起码一路狂奔,到了秦王府门外时,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依着那妖孽的性子,中午她走的时候是恼了的,倘若他这会儿还在生气怎么办? “主子在主院,谁也不让进,郡主去瞧瞧吧……” 夜影见她那副样子,忽然欲言又止。 先前他做过蠢事,至今情况特殊便还未离开燕京,如今私自去寻郡主回来,只怕也会被记一次错,况且他不确定郡主会不会搭理他。 “嗯,替我牵走马儿喂喂。” 南瑾瑜将马缰绳递过去,腿上却像灌了铅般沉重,一步步往主院里挪。 她本就是从后院骑马进来的,所以走到主院的距离很近,可是这回儿心情却很奇怪,毕竟他们直接始终隔着层纱,别扭过醋过,唯独没有真真切切的表白过自己的心意。 “是,郡主。” 夜影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缰绳,她居然没有生气没有为难他? 夜魅远远的躺在屋顶上,瞧见夜影的神色,轻嗤道:“蠢样儿!” 经历了各种奇怪的心路历程,南瑾瑜终于走到了正殿之外,骤然降低的气压和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吱呀! 素手推来大门一角,南瑾瑜还未迈步进去,便感觉一道寒气拂面而来。 嗖嗖嗖! 接连三阵冰针迎面而来,惊得南瑾瑜猛地后退,第三回的冰针阵法直接打在门板上,将门阖上了。 “出去!” 愠怒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寒气,连带着整个主殿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般冻人。 “……”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后知后觉的拍拍胸口,却没有说话。 远处屋顶上躺着的夜魅嗖的窜到了眼前,确定南瑾瑜毫发无损才微微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哼!少来!” 萧琛的声音依然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南瑾瑜甚至能想到他此刻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抿唇。 “主子,郡主她……” 夜魅欲言又止,主子说过让他自个儿待着,但是他不能因为怕惹怒了主子就真的消失啊! “你若是嫌自己的脑袋留得太久了,明儿就不用留着了!” 大殿中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不过说完这句话便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显然是蛊毒发作了。 南瑾瑜忍无可忍,将还想说话的夜魅往后一拽,也不管他一脸见鬼的神色,推门便走了进去。 “我不是说过让你出去?” 宽大的黑檀木屏风挡住了大半床榻,银色帐幔层层叠叠,笼罩住了里面的情形。 但是最外层的轻薄纱账都冻成了一整片的冰溜子,里头的情况可想而知…… “哎!” 南瑾瑜叹了口气,将内力聚集在掌心,伸手掀开层层帐幔。 第100章 长命百岁 冻住的层层纱账摩擦发出沙沙声,榻边的案几上隔着的茶已经冻成了冰坨子,不远处的红泥小火炉泛着幽幽蓝光,没有半点温度。 “我不是说过不要任何人进来?那个药不能随便乱服,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隔着纱账看不清里头,只有极其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光是听着就让人遍体生寒。 “所以你最近没服药么?” 南瑾瑜明显惊呆了,想到他近来瞧着气色一直都不大好,原以为是操劳过度导致的,不想竟然是因为没服药。 榻上的银色身影一僵却没有回头,愠怒的神色变成了苦笑。 不想自己竟对那只野狐狸这般着魔了么?连夜魅的声音都能听岔了! 还是说噬心蛊着实厉害,蛊惑人心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反正死不了,服不服药又有和关系?” 萧琛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 她决定要走的时候,竟然那般开心,他从未见过她笑得那本明媚,许是知道白家人是她真正可以仪仗的吧?自然无需留在这里寄人篱下,对自己更是毫无留恋…… “听起来好有道理,实际上却狗屁不通!” 南瑾瑜蹙眉,生气得只想咬人! 她以为萧琛这个自恋的家伙定然不会委屈他自己半分,不想他竟然如此任性,难道只是怕她死了么? “哼!你最近倒是胆儿肥了!” 萧琛冷哼,玉白的指尖搭上眉心揉了揉。 夜魅这家伙太擅长察言观色了,还是夜影好,话少得像个木桩子! “我想来胆肥儿,殿下不知?” 南瑾瑜打起帘子上前,就这一会儿掌心已经沾满了冰水,顺着指尖往地毯上滴。 “别白费力气,你那点儿功力压制不住我体内的真气,还容易被反噬。” 萧琛的语气有些无奈,他手下这些小子们当真是越来越不济了,一个个都没了杀伐果断的气势,整日围着他家长里短。 “嗯,反正我也没打算用内力压制。” 南瑾瑜微微抬手,真气源源不断涌上来,反手在他背上几处大穴拍下。 “你……” 萧琛微愣,而后转过脸来,狭长的眸在见到她脸的时候倏然放大几分,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寒冰真气汹涌的从接触到的位置窜进她的奇经八脉,霸道的驱赶她体内的火属真气,喉间猛地喷出一口腥甜。 “噗!” “收手!” 萧琛反手遏住她的一只手腕,但是力气虚弱得几乎像在给她挠痒痒,根本无力阻止她输入真气。 “闭嘴!” 南瑾瑜瞪他一眼,唇齿间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再次刷新了萧琛的三观。 竟敢拿她体内被禁制的内力来压制他的内息,真是个胆大妄为的疯丫头! “不要命了么?” 萧琛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反噬太狠还是噬心蛊控制夺了心神的缘故,思绪飘远了。 “正相反,我想活得长命百岁啊。”南瑾瑜舔了下嘴角的鲜血,轻笑道:“所以,殿下也要长命百岁才是。” 听到前半句萧琛刚想反驳,她便接着说了后半句,他飘飘忽忽的思绪猛地拉回到现实中,想推开她的手也一并收了回来。 “你希望我长命百岁么?” “自然。” 南瑾瑜点点头,脸上十分认真。 她不过是过去吃个饭,这家伙便恼了,原来竟然是以为她想离开么? 他们之间的误会果然太大,有的话还是需要说清楚。 “那你不走了么?” 萧琛转过脸,视线停留在她认真的眉眼间,竟然发觉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她的内心。 初见之时,他以为这是个有些小聪明的狡诈小丫头;熟悉之后,他发发觉她竟然深藏不露懂得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今,而今他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决断失误…… “我几时说过要走了?不过就是去吃个饭!况且,你也没来得及给我说话的机会便拂袖而去,搞得白家人以为我在这儿活得小心翼翼的。” 南瑾瑜撇嘴,吐槽的话随口就来。 她是个重症洁癖晚期没错儿,可是她不傻啊! 白家人对她虽好,可是她的心思不在什么女尊世界的一方霸主上面,她只关心他关心的和关心自己的,旁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一切皆是浮云! “你也没说你只是去吃个饭。” 萧琛挑了下眉,想到她上午答应得爽快时白督统得意的神色,心里依旧有气。 “……” 南瑾瑜语塞,懒得与他一个病人争辩,只专心将真气灌注在手掌中,压制他体内千军万马乱窜的真气。 主院外。 夜魅躺在房梁上,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有还一阵儿都以为夜影早已经走了,不想一回头,他人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唉呀妈呀!吓我一跳!”夜魅猛地窜起来,还是顺手擦了下嘴角可疑的口水。 “鬼见了都害怕的家伙也会被吓到么?” 夜影面无表情道,仿佛方才盯着人家看的不是他。 “你不走想干嘛呢?” 夜魅懒得与他分辨,眼睛一斜瞧着他,许是因为嘴角太忙的缘故,他的脸瞧着似乎瘦了许多,人倒是越发的精神了。 “想问你点儿事儿。” 夜影睨他一眼,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今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么?首领居然会来找我问什么事儿?” 夜魅端着架子往墙边一靠,摆出副风流倜傥舍我其谁的神态,笑得八卦又无耻。 “算了!我还是去问夜白去吧,大不了请他吃顿饭,反正他伤着也喝不了酒,银子倒是省了。” 夜影摇摇头,转身欲走。 他怕是疯了才会觉得这种事儿来问夜魅比较好,明明夜白更有经验不是? “哎……别走啊!什么事儿你倒是说了再走呀!” 夜魅一付拂袖子,转身便到了夜影面前,将人堪堪拦在自己面前。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夜影默默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早年还在暗卫营中训练时,夜魅就从不与他们同吃同住,他说他觉轻且脾气不好,撞上别人打鼾或许会杀人,他本也是不信的,直到有一日教头死在浴池中,夜魅满脸是血的走出来,众人才开始忌惮这个个子不高笑得阴恻恻的小子…… “不是大事儿就不叫事儿了?你耍我呢!” 夜魅瞪他一眼,拽着他的皂靴往地上一放。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夜影的半截腿却直接陷在了石头缝里,像是被埋了半截的雕塑。 “你幼不幼稚啊?” 夜影愣了,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招?想找打呢吧! “说不说?不说就把你整个人埋进去,反正首领出来也不难,只是这衣裳就毁了,您来人家若是不介意在这么多弟兄面前不穿衣服溜一圈儿,我也就随意了。” 夜魅打了个哈欠,一副我很忙你快点说,说完了好回去洗洗睡的表情,着实十分欠揍。 “我想在燕京买个宅子!不知道买哪里的合适!” 夜影冷着脸,语速极快说完了,生怕晚一秒他就怎的那么干。 “买宅子……作甚?” 夜魅一脸见鬼的神色,音调都有些变调破音了。 “你们买宅子作甚我便买宅子作甚,总不能放着银子干看吧?” 夜影抬脚,见陷在土里的腿拔出来,一脸轻松的等着夜魅回答。 夜白那小子才十五便知道攒银子买宅子了,算起来他十五的时候似乎也是有钱人啊,那时候的宅子还没有这么贵,再看看放在钱庄的利钱,明显是不如买个宅子值钱…… “夜白买宅子是为了娶青衣,你这犯得哪门子邪?” 夜魅震惊的看着他木讷的脸上展现出神往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一酸。 难怪他总觉得夜影这家伙最近怪怪的,原来竟然是看上了谁家姑娘,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这般倒霉了…… 不对!夜影最近能遇到的姑娘,除了郡主和青衣之外,便只有那个无双花魁之一那个叫做月娘的花娘了! “你才犯了邪!早知道你不靠谱,就不问你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夜白小子问吧,不就是一顿饭,反正他伤好了也得请……” 夜影叹了口气拔腿便走,丝毫没注意到夜魅脸上近乎崩溃的表情。 “哎……你回来!” 夜魅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生生将人领回面前。 原本他身量便矮了一头,这会儿两人离得近更是明显,只好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逼得夜影低下头来。 “嗯?” 夜影蹙眉,扑克脸上写着几分不悦,却没有发怒。 “不就买宅子么?我知道个好地方!” 夜魅叹了口气,正愁如何将自己隔壁“闹鬼”那户人家的宅子高价卖出去,这便来了个冤大头。 还是个实心儿的! “你知道?正好,改日去瞧瞧!” 夜影眼前一亮,丝毫没发觉自己即将被坑,反而笑盈盈将人一搂,面色激动的就差抱住他啃上两口了。 “夜里去呗,白天那么忙……” 夜魅抬了下下巴,眼神飘忽的落在虚掩着门的正殿里。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郡主来了主子便消停了,也不知道主子那些个别扭的小性子什么时候能被扭过来。不过想想似乎也挺奇怪的,对别人主子的向来都是不从者死,倒是遇到郡主之后,便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也好,午时三刻,侍卫换班了去,你去我房里叫我。” 夜影郑重其事道,说完还不忘冲他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 夜魅扶额,揉了下眉心摆摆手,见夜影还等着他回话,便点了点头。 不然,高价着实有些黑心了,赚他五成就可以了吧? 毕竟认识那么多年了! 夜影自然不知道夜魅此刻的想法,满面轻松的往外院去,一拐弯便撞上了青衣扶着夜白在散步。 “首领好巧呀……” 夜白冲他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拉着青衣离开。 “站住!” 夜影走到他们面前,见两人面都笑得像一对偷了鸡的黄鼠狼,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首领找我有事儿?” 夜白笑嘻嘻道,一脸我很虚弱的模样靠在青衣肩膀上,连骨头都是散的。 “没事儿就不能说几句话了?” 夜影掠过夜白,看向青衣道:“你俩儿刚从主院绕过来吧?” “没有……” 青衣心虚的摇头,脸上的僵硬的笑容却已经出卖了他们方才的行踪。 她向来不会撒谎,尤其不会对敬重的人撒谎,在她心目中主子与首领都是她敬重的人,自然露馅儿了。 “听到什么了?” 夜影狐疑道,这俩小孩儿背地里哪儿那么多心眼儿呢? “没有!” 夜白猛地摇头,娃娃脸一笑便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不就是……没有!” 青衣眨眨眼,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太实诚了,日后遇事要吃亏的啊! “行了,你们回吧。” 夜影睨了夜白一眼,转身离开了。 待到人走远,确定连背影都消失之后,青衣才猛地拍了夜白肩膀一下。 “让你别偷听吧?被首领盯上了吧!” “哎呦呦哟,疼……” 夜白皱着一张脸,嬉皮笑脸的冲着青衣笑,依然是那副不大正经的模样,却让人瞧得满身起鸡皮疙瘩。 他这回真的是因祸得福了,傀儡师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个傀儡蛊师! 若非当时受伤过重昏死过去,只怕如今便真的是长眠地下的尸体了。 “你还知道疼啊?回头让他们给你寻个婢女换药!” 青衣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主子姑蛊毒发作不是小事儿,不过既然郡主回来了,他们便消停些候着便是,百毒先生出去寻药引子了,或许三日上才会回来,希望郡主能有法子控制住。 “别别别!好姐姐,你是我亲姐姐,要别人给我换药,就要你……” 夜白立马急了,之前还瘸着的腿如今也不瘸,跟在青衣身后活像个小跟屁虫。 “你闭嘴!” 青衣扫了一眼房顶上听墙角的暗卫,烧红了脸走得更快了。 沈府。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院中,停在华丽的金丝楠木窗外。 “郡王,信来了。” 侍卫取了密信,恭敬地侯在门外。 “都出去吧。” 江阳郡王推开身边的几个衣冠不整的女子,莺莺燕燕竟然占满了大半个房间。 “是……” 花蝴蝶们不情愿的走了,却无人敢质疑他的命令。 美人一散,江阳郡王面色便瞬间变得冷若冰霜,接了密信展开。 “这几日都没动静,今儿便坐不住了?” “会主子的话,百毒先生出门了,只怕是萧琛毒发了。” 侍卫如实禀报,想到先前沈大都统吩咐他那些话,心底微微较劲。 他是郡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虽说他是沈家的人,但是郡王毕竟是日后沈家的主人,大督统的话得听,却也不能全听…… “这么快?白樱这回办的漂亮呀!她就不怕萧琛撕了她的脸么,竟然敢在他的解药上动手脚?” 江阳郡王倚在榻便,七彩的袍子凌乱的敞着,像极了晴天雨后的彩虹,美得绚烂夺目。 抢了他看上的东西,总得付出些代价不是? 哪怕那个人是萧琛又如何! “这个……属下听影子说,秦王并未服圣女给的药,因此才毒发的。” 侍卫声音片刻,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 沈家有意封锁郡王的消息来源,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哪怕他不如实禀告,郡王早晚也会知道,届时丢的便是自己的小命! “噢!萧琛竟然没服药么?别的还有什么?” 江阳郡王饶有兴致的瞧着眼前的小侍卫,眸光流转间,将手边摆弄的东西放了回去。 萧琛竟然连白樱都信不过,他果然还是最奸诈的! “别的……属下也只是偶然听到几句,说似乎永宁侯世子今日发了好大的火,原因不得而知,永宁侯府上下都十分紧张。” 小侍卫舔了下嘴,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嗯,能让季凌风那个冷心冷面的家伙发火的事儿……去查查看,本郡王有赏。”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睡了过去。 小侍卫听话的走出房间,并且还带上了门,吩咐完下人之后,转身离开了。 安静的内室中,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沉重,最后变为鼾声。 “嗤!蠢货就是蠢货呀!” 房梁之上,身着七彩纱衣的人倒挂着,头顶上带着的彩色珠花张扬又劣质,眼神却不同于躺在榻上睡着的人,狠厉非常。 “你骂谁呢?” 榻上睡着的人倏然睁开眼,手一挥便将房梁上的人打落下来,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连衣着打扮都毫无差别,唯独那双眸子截然不同。 “骂你如何?难道你不蠢么?” 被打落的人十分不满,赌气般努了努嘴,一颦一笑都极尽风流。 “哼!滚回你的地盘儿去!少来我这儿寻晦气!” 江阳郡王怒目瞪着他,有些后悔上次下手太轻,没能直接将他毁了。 如今他俩儿闹个两败俱伤,还惹了许多麻烦出来,倒是便宜了萧琛。 “呦呵呵,不就是个女子嘛?何必这么生气呢!” 第101章 有个照应 若是此刻有人,定会被这诡异的画面惊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照镜子般瞧着对方,连说话的声音都那般神似,连眸光流转的神态都没有差别。 “生气?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生气了?我给你挖出来!” “啧啧啧!就你现在这幅模样,别说南瑾瑜看不上你了,就连我瞧着都有几分不大舒服呢!” 房梁上落下来那个江阳郡王似乎觉得无趣,收起了模仿他的姿态。 仅仅是呼吸之间,他说话的声音气度完全变了,棱角分明的脸瞧透着果敢和锋利,半点儿也不似方才的浪荡模样。 “你今日来若是就为说这些屁话,那你可以走了!” 江阳郡王睨他一眼,七彩的袖子拂过去。 香风弥漫之后,对面那张自己的脸便彻底换了个模样,露出原本的样子来,竟然是太子萧珏。 “这便恼了么?倘若你真瞧上了那丫头,本宫替你抢来便是了,萧琛嘛……反正他总要死的。” 萧珏说得轻飘飘的,话里话外依然在试探江阳的心意。 最近沈家异动较大惊动了母后与太后,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有些深了,不大偏袒护着母后和自己了,所以他们更要将沈家牢牢的抓在手里,否则…… “说得倒是轻巧!你杀萧琛?别忘了老五是怎么死的。” 江阳郡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面上厚重的脂粉扑簌簌落下,连带着了混成了彩色的斑纹,活像个小丑。 “萧乾那个蠢货……哎!” 萧珏怔了怔,面上闪过几分不忍。 当年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若非让萧琛钻了空子,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从敌营活着回来。 独自缴械进的敌营,赤手空拳杀了对方十大将领,逼降了北境十万大军,却没能将落樱公主活着带回来,若非他们是天生的死敌他心底里是很敬重萧琛这样的人的,可惜了…… “我记得,老五死的时候呀,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死不瞑目呢!” 江阳郡王轻飘飘道,看萧珏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但更多的是同情。 萧珏这个人就是自大惯了,平白送了老五的性命还不自知,他以为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不知道萧琛早已经看透了那些事儿。 “他那叫死得其所!” 萧珏冷下脸来,阴鹜的眸子盯着江阳。 从小大到但凡他想要的东西,他便会替他寻来,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别的,只是这次他却只字不提南瑾瑜的事儿,就好像他不甚在意般,可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自己,他看上那丫头了,比当年对白樱的另眼相看不同,他动了真心。 “好一个死得其所!不知哪一天太子殿下也会这般同别人说我,还真是……” 江阳郡王叹了口气,眉眼轻佻的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家的背景固然庞大,但是旁系众多尾大不掉,积年累月下来,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腐败不堪,甚至不如个季家! “你自然与他不同,老五不过是个宫女所出,再如何也比不了你我。” 萧珏打断江阳的话,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却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清那张脸,那张积年累月藏在厚重面具之后的脸,曾经也是个单纯少年。 “不同么?但愿吧。” 江阳郡王转开眼,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七彩水袖拂过,翻身躺在了榻上,“你若无事便回吧,我困了。” “本宫无事便不能来这儿?” 萧珏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礼与傲慢,转身在他身边坐下,共处一室的两个人竟然诡异的和谐,静默了半晌。 “我都睡着了你还不走?也不怕晚些时候德妃娘娘寻你寻不到人?” 江阳郡王摆明了找事,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十分惹人嫌。 “你这会儿子提她作甚?琯琯她有身孕了,今日在东宫刚闹腾完,我来你这儿清净会儿!” 萧珏叹了口气,想挨着他躺下却发现这个榻已经太小,同时装不下他们两个大男人了,心底更多了几分悲凉。 倘若……倘若终有一日他需要作出抉择的话,他当如何? “有身孕了?你倒是不怕她……” 江阳郡王欲言又止,百无聊赖的摸了摸头顶上的七彩珠花。 当初萧珏的人便承诺会将南瑾瑜完好无损的给他送来,结果呢? 半道儿杀出来个萧琛,路过清水县捡到走丢了的南家嫡长女,大张旗鼓带回燕京,最后殿前求娶折腾得世人皆知……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人,怎的就差了那一两日? 还不都是因为萧珏手底下那些个混蛋,做个简单的交易都不会,结果被人给连窝端了! “她如何?她进宫也是被逼无奈,就是闹腾了些。” 萧珏面露不悦,南琯琯三个字是他心里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半个字不是,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是是,既然你觉得她好,那你就别来我这儿诉苦呀!我也烦着呢!” 江阳郡王不耐烦的摆摆手,顺手抓了把枣子便吃起来,丝毫不顾及旁边人的坐姿,甚至连往里挪挪的打算都没有。 “那我不是没地方可去了。” 萧珏淡淡道,并不在意对方恶劣的态度。 他只是不想待在那个没有半点人气的宫里,也不想听着那些个女人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样子,寻个地方躲躲清净罢了。 日落月升。 南瑾瑜躺在黑檀木榻上,浑身像被水洗过般,一阵阵冷汗出来又烘干,直到力竭。 原本她也没考虑催动体内那些未炼化的内力有多危险,只一心想着能压制住萧琛体内乱窜的寒冰真气,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想,不过强行调动体内的内力,相当于提早破开禁制,那些不属于她的内息如洪水猛兽般汹涌澎湃,几乎将她生吞活剥了。 “这是最后一道禁制了,你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萧琛收了手,将渡到她体内的寒冰真气收回,整儿像被火烤过般,连皮肤都是滚烫的。 这疯丫头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但凡要点儿命的人都不敢这般造次,她竟然将压制的内力尽数引出来,目的便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噬心蛊。 噬心蛊因为寄居在宿主体内,因此每次发作都会引发内力混乱真气逆行,而后趁机顺着流动的血液缓缓朝心脏移动。 他用冰针封闭了部分经脉,阻止了蛊虫行径的速度,一定程度压制了噬心蛊的发作,只是这弊端自然是每回发作的时候会遭到噬心蛊疯狂的反噬,只要不走火入魔便是万幸…… “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还因祸得福了,咳!” 南瑾瑜痛得龇牙,却还是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 印象里这妖孽是个利己主义的自恋家伙,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替自己着想,毕竟她之前还是个行走的人形药引子来着! 正所谓礼尚往来,他救她时哪怕只是顺便,也护她周全救她与水火了,如今他毒发了,她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去救,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因祸得福?你就不怕丢了小命么?” 萧琛气绝,揉了揉痛得发紧的眉心,这丫头的脑子有时候简直不能理解! “怕啊!我忘了不是……” 南瑾瑜讪笑道,翻了个身趴在榻上,感觉浑身上下的经络都像是被打散重组般,简直酸爽的不要不要的。 走捷径的方法是有的,但是付出的代价自然惨痛,她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中午那会儿瞧见他的模样真的是着急了,几乎没过脑子就这么做了。 “忘了?你怎么没蠢死?” 萧琛磨牙,明知道她态度敷衍,却半点儿也没法生气。 他以为以命换命的只有同生共死的兄弟,却不想一个小丫头都敢这般有胆色,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哎呀好痛啊!给我揉揉,哎!” 南瑾瑜假装没听到他叨叨的话,嚷嚷着往他怀里拱了拱,她浑身都快烧成灰了,抱着他这个冰坨子比较凉快儿。 “哪里痛?这里还是这里?” 萧琛立马收了教训的脸色,心疼的捏着她的肩颈道。 “哪儿都痛……我睡会儿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生怕他继续开启唐僧模式。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冒出来的词都是你闻所未闻的。她毕竟书读得少,听着那些古诗词真的脑袋都要爆炸了,这家伙居然能持续念叨她大半个时辰,也是难为他了! “嗤!” 萧琛轻嗤,想了想还是沉默了,这丫头就是有办法拿捏他,明知道她在装傻卖乖,却偏偏不想戳穿她,心里甚至还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他莫不是中毒了…… “已经睡着了。” 南瑾瑜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他衣裳里,尽量不露出她憋不住笑的脸,毕竟太欠揍了可能容易挨打,闻着他身上渐渐淡去的冷香,心里暗暗夸自己自制力强大。 “真的么?” 萧琛没打算与她计较,但也完全失了睡意,整整大半日他都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蛊毒被重新压制陷入沉睡,他自然便精神万分。 “真的啊,不信你看看。” 南瑾瑜微微转过脸,河豚般鼓着的小脸嘟嘟的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自打她知道自己露出这幅模样萧琛便会对她多容忍几分,这大概就成了她的撒娇利器,不得不感谢她这幅瘦弱的小身板儿,生了一张能可爱能美艳的脸。 “嗯……” 萧琛偏着头,视线停在她脸上,这丫头每每撒娇便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活像只被遗弃的小宠,让他不忍苛责。 “是不是睡着了呀?” 南瑾瑜见他半晌没动静,微微睁开半只眼,却没看到萧琛的脸,眼前微暗,角落点着的油灯光亮都被遮住了大半,熟悉的曼陀罗香燃得正浓,掩盖了渐渐淡去的冷香。 “嗯。” 轻飘飘的声音,几乎到了眼前,低笑声带着几分雀跃,像是在昭示什么,让人心里有些发痒。 “我说……”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缓解紧张的,话已经被堵了回去。 “嘘。” 突如其来的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从试探变为水到渠成的宣告,没有半点意外。 角落的灯芯猛的燃爆,火花闪过后便灭了,重重帐幔落下,遮住了探寻的耐人寻味的耳目。 屋顶上,正在看月亮的两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孤男寡女的坐着,这想听不想听的都听见了,说不尴尬那是骗人的。 “那个……” 夜白转过脸,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回去了。 “闭嘴!” 青衣转开脸,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半夜陪他出来瞎溜达。 “我是想说……” 夜白继续挣扎,觉得自己最近表现不错,不如趁机将媳妇儿娶回家去,也好放心些。 “再多说一个字绝交!”青衣抿唇,脸不争气的红了。 “好嘞!”夜白立马做了把嘴黏上的动作,乖乖的闭嘴了。 朔月弯弯,夜黑风高。 两道影子鬼魅般拐进小巷,外出看宅子的两个人半道儿接到密信,寻着线索找到了一所不太起眼的宅子。 掌灯日上逃走消失的董佳梁没有回家,而后他的小妾便宣称与他家断绝关系搬进了医官署,他父母本因付不起租子要搬走,忽然又得了银子,打听之下才知道,那宅子竟被人买下了。 燕归湖牵连到的幕后势力庞大,但最终的买家却隐藏在背后,找到董佳梁是关键。 “是这儿?” 夜影睨着黑漆漆的院子,瞧着不安的起眼,临街便是南城最低等的窑子,他们寻了好几天若非又探子传信,只怕还在北城费劲找人! “嗯,探子传信给的地址。” 夜魅闷声道,好端端买宅子的被截胡了,偏偏还不能发火,他那宅子若是因此砸手里怎么办呐? “进去瞧瞧。” 夜影说完,转身准备进去,被身后的人拽了下袖子。 “我去吧……” 夜魅递给他个眼神,毕竟他们俩儿级别有差,他这个做下属的也不好光看着老大干活儿不是? “一起吧。” 夜影没多想,顺手拉上身边的人便去了,有夜白小子的教训在前,他们如今出任务都尽量不会单独出,主子交代过了,任务再重要也比不上性命。 夜魅愣了下,拉住他的手穿墙而过,朔月无光,掩盖了他脸上的异样,还有那些不能为人道的秘密。 从外面看十分破败的院子果然内有乾坤,巡逻守卫十分森严,看打扮竟然是正规的制式军队,可见之前的推论是对的。 “后院。” 夜影指了指唯一有亮光的角落,两道身影再次一闪,越过了院墙。 安静的宅子像做鬼宅般,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唯有后院的精致房间内,传来些许见微弱的声音。 “别过去。” 夜魅忽然拦住了夜影,站在了原地。 “无事,我只确认,不打草惊蛇。” 夜影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拍拍他的肩膀掠到房前,熟练的避过守卫,往瓦下的缝隙瞥了一眼。 他们虽是影卫的身份,却因为跟着主子多年赎身积了战功而后封了职衔,出入风月场所见惯了风月的场面,也因此磨练出处变不惊的本事来。 即便如此,夜影看到下面那一幕时,心底还是颤了颤…… 那是怎样一副糜烂又恶心的场面。 砰! 一只黑猫从廊下越出,沾染了腐肉气息的猫闪着碧绿的眼睛,打碎了花盆。 “有刺客!”宽大榻上那具肥硕的人转过脸,眸光精准的落在野猫的位置,夜影一愣,里面的人已经动了,。 转身准备硬拼时,已经有人拉住了他的的手,是方才半步也不肯上前的夜魅。 “走!” 侍卫纷纷赶来,扑了个空,内室的房门打开,走出个苍老油腻的人来,气喘吁吁的呵斥道。 “你们都是死的么?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禀侯爷,这……是只猫!” 侍卫长战战兢兢拎起角落的黑猫,献宝般将猫递上前去。 “哼!统统给老子滚蛋!” 远处,立在重重树影中的两个影子,看着那个肥硕的身影怒气未减的转身回房并关上门,齐齐松了口气。 “好险!” 夜影脸上露出几分后怕,他这张脸,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影卫,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时时刻刻代表着秦王,倘若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让你别去……” 夜魅睨了他一眼,觉得捏着的那只大手出了许多汗,忍不住嘲笑他。 “抱歉,我不该叫你来。” 夜影转过脸,看夜魅的表情有些复杂,当年主子找到他的时候,自己也是在场的,那场面他或许再也不想看到或者提起。 “……” 夜魅脸上的笑容僵住,直觉的甩开他的手,转身便走。 夜影追上去,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厚着脸皮找话说:“不看宅子了么?” 夜魅见鬼般睨他一眼,见他万年铁憨憨的脸上已经冒汗了,心底越发气愤了。 “那宅子是闹鬼,我买下来砸手里了,瞧着你傻诓你银子来的,夜白小子都不要的,你还要去看?” “去!就它了!” 夜影傻乎乎点点头,生怕对方甩他个黑脸走了,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不是说在你隔壁的么?有个照应。” “照应……” 夜魅条件反射接了银票揣怀里,见夜影笑得比哭还难看,生气道:“谁要照应你老婆孩子了?” 第102章 走为上计 老婆孩子是什么意思? 夜影不解的看着他,却又因为方才得罪了人不敢吱声,只好解释道:“我买个自己的宅子,夜白小子又不缺银子,我不给他买!” “……” 夜魅睨他一眼,觉得他这话纯粹插科打诨,只好作罢。 算了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反正他银票都收了,只多不少,别说五折了,那些银子足够连他那套宅子一并买下了,主子说过做人要厚道,他是个厚道的人呀! 两道影子前后消失在长街尽头,原本闹了猫的宅子继续陷入昏暗的灯火中,守备侍卫加强了一倍之多,再没有半点声息发出。 永宁侯府。 季凌风已经在院中整整一日了,听着影卫传来的各色消息,他始终没有半点反应,同平日里那个处理公务废寝忘食的人截然不同。 “世子,这最后一封密信,是来自主家的……” 侍卫犹豫道,扫了眼季凌风的眼色,却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是失望,只是淡淡的,仿佛这信中决议的事情与他无关。 “念吧,我也想听听那些个口口声声为我好的人,说的都是写什么骗人的鬼话。” 季凌风冷笑,想到今日一大早睁开眼时的情形,只能用吓得魂飞魄散来形容。 他心目中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落樱公主,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在他身边,尽管他不记得前夜究竟发生过何等事情,但是看样子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咳咳!”侍卫清了清嗓子,展开黄纸草信笺,郑重其事道:“世子与圣女一事原属私事,长辈族人无心过问,鉴于近日朝中局势变动较大,形势堪忧,是以族中长老决议世子与白樱圣女明确关系,以维护家族声明,如若……” “行了!别念了。” 季凌风冷声打断,烦躁的神色浮现出来,心情复杂又奇怪。 原以为他对天晴郡主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当年的落樱姐姐情伤逝去而悔恨,是以一心只想救她脱离秦王的魔掌,不想他这般想法却蒙蔽了自己真实的内心,以至于他竟以为自己是因为与瑾宸的交情甚好,所以同情南瑾瑜…… “可是世子爷,这封密信是侯爷遣人递过来的。” 侍卫叹息道,不敢多言半个字。 侯爷与夫人向来心疼世子爷,但是心疼归心疼,世家子弟没有谁能自主决定婚事的,况且,世子与圣女之间还发生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若是传扬出去了…… “本世子还不瞎。” 季凌风烦躁的扫了眼小侍卫,言语间带了几分戾气,半晌都不曾说出半个字来。 年少时的执念成了真,他心底却不是欢喜的,至少在他瞧见落樱公主成了南疆圣女时,萧琛知道他却不知的情况下,终于明白了何谓伤情。 白樱姐姐心里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他,曾经是萧琛,现在是萧琛,今后却换成他了? 这种鬼话搁谁都不会信的吧? “那……属下暂不回禀吧。” 小侍卫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身后凉飕飕的。 前些日子秦王府送来了白樱圣女给秦王写的密信时,世子爷的反应就十分奇怪,而后本以为世子会因为圣女回归而厌弃天晴郡主,不想世子竟然决定求娶天晴郡主为季家换得西南白家的支持,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连侯爷都摸不清头脑! “嗯,拖着。” 季凌风凝眉,视线停留在角落的案几上,一枚古玉钗闪着幽暗的光泽,昭示着上面剧毒的成分。 白樱圣女终究不是落樱公主了,无论她怎能伪装,她的心已经变了。 南疆圣女回归,为的是一己私利还是再度掌权他不知道,但他明白,在圣女心里终究只有她自己而已,哪怕萧琛也只是她可有可无的垫脚石…… “拖?属下该如何做?求世子爷赐教。” 小侍卫一头冷汗变成了满身冷汗,世子爷果然还是怒了啊。 被人算计的滋味着实不好,被算计一次也罢,这接二连三的来是人都受不了,况且这对象还是世子爷心里最惦记的白月光呢! “直说便是,族中那些个老古董,谁不同意谁娶便是,反正本世子不娶。” 季凌风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到窗前,视线停留在那朵并蒂莲上,微微笑了起来。 不过是赐了婚而已,三书六礼什么都没走,一切都还不算晚。 “这、这、这……” 小侍卫顿时吓得都结巴了,再看世子消沉了一整日忽然又恢复了精神,心底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像世子爷这般活得通透豁达的人,向来是爱憎分明的,当年世子有多爱慕落樱公主,如今便有多失望吧,反观天晴郡主那样肆意洒脱的性子,吸引了世子爷,甚至不惜代价与家族作对,与秦王争抢…… “不敢去便找个乌龟壳儿缩里边儿便是,哪日快饿死了再出了吃点东西,本世子身边不养闲人。” 季凌风说完,抬手一挥便将人扔了出去,徒留屁股着地哭笑不得的小侍卫在坐在门口,脸还险些被合上的门板砸到。 翌日,日上三竿。 南瑾瑜睁开眼的时候,直觉告诉她天已经大亮了,偏头看过去,只见对着湖边的窗微微敞着,七色莲的淡雅香味若隐若现,但是依然盖不住满室的浓郁曼陀罗香。 这是萧琛的房间! 宽大的榻上十分凌乱,沁凉的丝缎滑不溜手,厚重的帐幔已经束起了大半,只留下最里面一层轻薄的纱账和外面一层厚重的绸布帐,从里面看得清外头,却遮挡了外面的所有视线。 “我这是做梦没醒呢吧?” 南瑾瑜动了动胳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痛得深刻,每一寸经脉都像被人打断重接般,整个手都在发颤,简直惨不忍睹。 “郡主,您醒了?” 侯在殿外的青衣听到她说话,立刻推门进去,面上带着几分可疑的红晕,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毕竟昨儿晚听墙角的不只她一个人,这种难为情的事儿说出来,被奚落的肯定是自己,不如装傻来的好! “嗯……” 南瑾瑜偏头坐起来,身上的锦被顿时滑落,惊得险些尖叫,瞬间又钻回被子里。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郡主,可要沐浴?厨房煮了红枣粥和红豆饼,您要不先吃点儿?” 青衣尽量保持镇定,只是面上的笑意却真真切切的,她之前还担心姑娘与主子之间有些嫌隙化解不了,如今看来是她瞎操心了。 两人如胶似漆的感情好着呢! “呃……” 南瑾瑜扶额,揉了揉痛得发紧的眉心,顿时语塞。 “不然您吃了东西再睡儿?主子出门前说了,办完事便回来,不用等他用午膳。” 青衣连珠炮似的说完,察觉到南瑾瑜好一阵儿没说话了,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语气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郡主您为何不说话?” “几时了?” 南瑾瑜隐约觉得昨晚发生了点儿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这会儿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如她浑身骨头架子都散了,约莫是因为她调用禁制内力替萧琛解毒的原因,可是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却又真实的印在脑子里,她着实有点头大啊! “午时……” 青衣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下,然后立刻收住。 “红枣粥和红豆饼有什么寓意?”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靠在大迎枕上,顺手扯了件宽大袍子将自己裹起来。 “姑娘不知道么?” 青衣吐了下舌头,怀疑的盯着帐幔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行了,就这样吧,有什么吃的给我拿一些,我饿了。” 南瑾瑜有点郁闷,她总不能问人青衣昨晚发生了什么,最好的保全面子的办法就是等萧琛那只大妖孽回来问他! 或者不问! 反正……她也着实不大想知道。 “是!” 青衣点了点头,冲殿外叫了声“绿梢”,便见绿梢领着几个嬷嬷鱼贯而入,整齐有序的将准备好的吃食摆好,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可名状的暧昧笑容。 “……” 南瑾瑜叹了口气,幸亏萧琛那个妖孽替她留了个心眼儿,否则此刻被那么多人围观她估计想死的心都会有吧? “小姐,啊不!郡主,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么?” 待到厨房的嬷嬷都撤出去了,绿梢才笑容可掬的站在桌旁开口道。 “我谢谢您嘞!都出去……” 南瑾瑜被这小丫头的反应气笑了,想着解释什么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索性由着她们了。 “咯咯咯……” 绿梢笑得前仰后合,一副老母亲嫁女儿的表情,连带着青衣也笑出了声儿。 “走吧,外头候着去。” 青衣毕竟性子沉稳些,见南瑾瑜半晌没有动静,自觉的拽了拽绿梢的袖子,将她连拉带拽牵出去了。 殿门再次合上,南瑾瑜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的瞌睡也被她们这么一闹彻底闹醒了。 半晌,她才慢吞吞的穿好中衣下地,走到桌前吃东西。 半个时辰后。 吃饱喝足洗完澡,南瑾瑜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除了越发灵敏的视听力之外,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充满了爆炸的能量,简直有点精神过头的感觉…… 青衣和绿梢时不时就来她面前晃一晃,青衣倒是还好原本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绿梢就咋呼多了,东问西问的,几乎要将南瑾瑜逼疯了。 “郡主,您喝茶吗?” “不喝……” 南瑾瑜指了指桌上已经放了有一阵儿的五个茶壶,脸上终于挂不住了。 “那……” “绿梢,你想问点儿什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杵着下巴看她,强忍着将这丫头扔进湖里喂鱼的冲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中的铅笔。 说到这铅笔,月隐族人果然天赋异禀,只看了个草图便将她所说的铅笔做了个十分像,如今已经作为赠品搁在她店里了。 “啊?奴婢没有问题啊!郡主为何会这般想?” 绿梢瞪大眼,直觉郡主是不高兴了,但是又说不出为何。 “哦,既然你没问题,便下去休息吧,我不喝茶。”南瑾瑜摇头,无奈的指了指青衣,补充道:“你俩儿都是!” 青衣一愣,紧接着便道:“是!奴婢们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绿梢继续犯傻,拽着她便出了殿门。 “哎……青衣姐姐你拉我干嘛呀?我这不是关心小姐嘛!万一她有了身孕,不得好生照顾些么?” “噗!你小声儿点儿!没见郡主都恼了么?” 青衣压低声音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了,徒留下南瑾瑜风中凌乱。 “吧嗒”一声,南瑾瑜手中的铅笔被捏成了两截,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毕竟,莫名其妙睡在正殿的事儿,她自个儿都还没搞明白呢! 吃饱睡好之后,南瑾瑜忽然有几分心虚,觉得自己在萧琛房里等着他回来,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再加上好几日没去店里了,便索性悄悄溜了。 繁华的闹市人声鼎沸,南瑾瑜换了身男装,走在人群里也顶多是被女子多看几眼的俊俏郎君,心情豁然开朗。 一品轩的生意十分红火,柳青青十分有生意头脑,但凡新方案出来,她只需稍微沟通过,便能执行得七七八八,有时候甚至还有惊喜。 “回馈老客户,买一赠一,活动只此三日,错过这次等来年……” 好听的少年吆喝得十分卖力,若非穿着打扮都没变,南瑾瑜险些要以为自己穿越回前世了! “这位公子,可需要领几个小样儿给夫人带回去?” 百里燃笑得满面春风,视线触及到南瑾瑜那一刻,眼睛倏然放大。 “小样儿就免了,一会儿你去后院。” 南瑾瑜冲他笑了下,径自走进了店中。 “是……” 百里燃面上闪过几分惊讶,然后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另一道门边的少年,转身跟着南瑾瑜去了后院。 自打郡主将他们送来店中,他们便没再见过郡主的面儿,更别说秦王殿下了! 店伙计娴熟的给南瑾瑜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便瞧见另一番忙碌的景象。 “你们几个,将这些货送到周大人府上去,每个院订的都不同,别弄错了。” “还有这些单子,亲手交给青禾青莲两位姑娘,别再出什么纰漏了,上回送的东西便不对数,你们若是不紧着点儿皮,仔细郡主来收拾……” 男装打扮的柳青青转过脸,瞧见南瑾瑜连连点头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哎呀妈呀!郡主你几时来的?” 柳青青瞧见南瑾瑜之后,板着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挽着她的胳膊便往里走,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严肃与雷厉风行。 “嗯哼!我刚到,便听见有人说我坏话呢……” 南瑾瑜拖长声音道,伸手戳了下柳青青的额头。 这丫头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知道拿她的名头来压人,虽说她送来这些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毕竟都是世家子弟出生,不会干活也是正常…… “没有没有!是这些小子们太马虎了,我不过是敲打他们一下,平日里可没敢亏待他们半分!” 柳青青立马正色道,一副我是个好老板,待人和善可亲的模样,险些将活计们都逗笑了。 “是不是?柳掌柜的说她和善可亲呢!” 南瑾瑜瞥了一眼百里燃,见他和其余少年都换成了葛布短打的衣裳,却依旧掩不住那一张张过分招摇的脸,心底忍不住叹息。 “回郡主,柳掌柜待奴才们的确和善可亲,小子们不会干活儿,柳掌柜却从未罚过我们。” 百里燃说的诚恳,视线却始终没有直视南瑾瑜,甚至连对柳青青,都是低人一等的姿态。 “嗯……告诉你们个秘密啊……” 南瑾瑜蹙眉,这不是她期待的结果,她看中他们的是人才不是奴才,她想要的是一群生龙活虎的狼崽子。 “嗯?” 百里燃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南瑾瑜是何意,只见她冲着字勾手,便不由自主凑上前几分。 “柳掌柜的,是个女子!” “什么?” 少年们齐齐惊呼,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而后又齐齐低下了头,仿佛方才的惊讶从未出现过。 “百里燃,你怕我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站起身直视眼前的少年,神色忽然变得冷漠了。 “郡主这话……奴才不懂。” 少年孱弱的身材微颤,不明白南瑾瑜想做什么。 毕竟,他们是秦王殿下相救的,天晴郡主作为殿下的未婚妻,不过是顺水推舟收留他们,这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 “好累!” 南瑾瑜活动了一下颈椎,忽然掌风一偏对着少年的天灵盖拍下去,周围的少年都惊呆了,却没有人动半分。 柳青青猛地站起来,吓得惊叫出声:“郡主……” 嘭! 大理石碎裂的声音巨大无比,南瑾瑜的掌风在触到百里燃之前微微一转,只削掉了他额前几根碎发。 “你傻的么?” 南瑾瑜瞪眼,觉得自己今日的确会被气得伤心伤肺。 第103章 跗骨之蛆 现如今的她,虽说是强行冲破了禁制提升了功力,可是她的内力的的确确已经到了十分吓人的地步,别说这些少年了,哪怕是与夜影和夜魅拼上一拼,也是勉力可为的…… 百里燃方才的模样,彻彻底底惹怒了她,她不过想试探下他的功力,他倒好,束手就擒找死的么? “郡主息怒,百里燃不敢对郡主出手。” 满院子的少年齐齐跪下,一张张震惊后怕的脸上透出几分凄凉。 百里氏一族式微,已经是无用之人了。 倘若郡主想杀他们,哪怕是秦王殿下想护着,也只是徒劳,她毕竟是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秦王妃。 “蠢得令人发指!” 南瑾瑜拍这胸口后退几步,在椅子上坐下,气得脸色煞白气血逆行,若非柳青青及时给她递过来凉茶,她只怕要揍人了。 “郡主,喝茶。” 柳青青看出点儿什么眉目来,将凉茶一杯杯递过去。 她虽不会武,但她毕竟自幼看哥弟习武,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百里家这群孩子实在是少了些血性,郡主气急了也是正常…… “气死我了。” 连着喝了好几杯茶,南瑾瑜见百里燃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觉得胸口的郁气再次涌上心头,滚烫的真气直冲天灵盖。 “郡主息怒,百里燃蠢笨,惹您不高兴了,您罚我吧。” 百里燃瞧了一眼满院子跪在地上的少年,梗着脖子道。 他们的人不能再少了,倘若得罪了天晴郡主而导致那些孩子再遭发卖,他会永世活在自责中。 “罚你?罚你什么?” 南瑾瑜觉得这呆瓜果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恶狠狠的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郡主想怎么罚奴才绝无怨言,只是……不要牵连他们,他们年纪尚幼,日后会懂事的。” 百里燃叹了口气,将头垂的更低。 果然,女子的妒忌心是如此可怕的,天晴郡主为了秦王殿下救下他们,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他们远离秦王府,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你们……” 南瑾瑜冷漠的抬了下眼,扫向院中几乎将身体伏在地面上的少年们,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已经簌簌发抖哭出了声,却被身边的大孩子捂住了嘴,狠狠的按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郡主,这些孩子只是吓坏了。” 柳青青叹息道,明白了南瑾瑜的用心。 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这些个孩子拼命干活时不时便来她面前卖乖,瞧着像是心机深沉的样子,其实只是一群想争得活得好些的少年罢了,生怕做错了事便被责罚,尽管她从未说过会罚他们。 “百里燃发卖,方才做错事的几个年纪大的发卖,剩下的……” “郡主!求您不要卖掉他们,他们很懂事很听话,郡主若是生气便将奴才发卖了吧,奴才保证他们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 百里燃猛地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淹没了他眼底的不甘和震惊。 果然还是逃不过么? 他们也曾想过哪怕以色侍人也要活下去,等着百里氏一族沉冤得雪,如今是连那一日都瞧不见了么? “凭什么?就凭你比他们年长?凭你生得美些?还是凭你……勾引过秦王?” 南瑾瑜挑了下眉,觉得重症不治必成疾,她既然要了这些少年,便不能任由他们堕落腐烂,最后活在尘埃里。 “郡主息怒,百里燃他不是有意的……” 几个年长些的少年上前求情,但也只是弱弱的,不敢反驳南瑾瑜,甚至不敢说她是无理取闹。 “我问你们了吗?这儿有你们说话的份儿么?” 南瑾瑜冷冷的扫过那几个少年,眉眼间的戾气带着怒火,却没放过对面任何一个人的反应和神色。 越是年纪大的孩子,看起来越乖巧,越是年纪小的,反倒是越愤怒。很好很好,这些日子起码没有把他们的血性都磨灭,还不至于太晚。 “郡主息怒,您救了百里氏遗孤的命,如今您要罚百里燃也认,只是倘若秦王殿下倘若知道了,或许会与您生出嫌隙来。” 百里燃咬牙,敢怒不敢言,那张美得耀眼的脸上只剩凄凉之色。 “你威胁我?”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葱白的指尖点过年纪尚小那几个孩子,道:“这几个瞧着还不错,明儿不用干活了,送进王府里去,剩下的年纪大的统统发卖,少跟我讲条件。” “不要!” 角落里一个孩子已经按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跑到百里燃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有本事你杀了我们!百里氏从不怕死,我们是常胜军的后人,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士可杀不可辱,你要卖我阿兄,只要我活着,有朝一日必会报仇!” 小男孩约莫只有七八岁,已经出落得十分清秀,和百里燃极相似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委屈,眼泪虽然在眼眶里打转,却一直没有掉下来,只是恶狠狠瞪着南瑾瑜。 “你叫什么?” 南瑾瑜偏头看着他,再看看百里燃青筋暴起的手背,忽然笑了起来。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百里墨!” 小男孩硬着头皮说完,看南瑾瑜的眼神却有些恍惚。 阿娘说生得美的人信不过,他没见过比阿娘生得更美的人,这个姐姐明明生得那么美,为何会这般坏心眼儿呢? “噗嗤!百里墨是吧?我记住你了。” 南瑾瑜忍不住笑出声,端着下巴打量了一下这对兄弟,看向后面那些跪着的少年,道:“还有不怕死的么?你们几个方才不不是叫嚣的很大声?怎的还不如一个孩子?” 轻飘飘的几句话,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听在那些少年耳中变成了魔音穿耳。 “郡主,他只是个孩子,求您放过他……” 百里燃将百里墨抱住,却知道为时已晚,苍白的脸写满了绝望。 “我说了,凭什么?” 南瑾瑜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等着他们纠结和挣扎。 “咳咳!” 柳青青已经有些绷不住了,怕自己立刻就会笑场,她太了解南瑾瑜那副大尾巴的神色了,重症需用猛药,希望这些个孩子日后能明白她的用心。 “柳掌柜若是染了风寒,不若吃些药,我瞧着后面那几个生得不错,送你了。” 南瑾瑜挑了下眉,说得若无其事。 “噗……” 柳青青一口茶喷出来,见鬼似的看着南瑾瑜,半晌才道:“我瞧着最左边那个就不错,其余的就算了吧。” “那行吧,留下他,其余的卖了,年纪小的随我回王府。”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始终没等到她想听到的话,心下未免有些失望。 人不能靠别人推着走,她自然也不会真的卖了他们,不过吓唬吓唬还是可以的。 “郡主且慢!” 百里燃忽然开口,被自己大胆的猜测惊得够呛。 “嗯?你还有话要说?” 南瑾瑜睨他一眼,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甜笑,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怎么听都像个要吃小红帽的狼外婆。 “是!百里氏一族擅幻视,听闻您与秦王殿下大婚之后要随他常驻北境,求您留下我们,我们是有用之人!” 百里燃咬牙道,将众人心底埋藏的秘密道出。 世人只道常胜军百里一族为鬼军,却不知为何,秦王固然知晓其中某些隐秘,却也不曾掌控他们。 “嗯……” 南瑾瑜假意思索,视线和柳青青对视了一下,勾了下唇角。 “我们一族人越多幻视的能力便越大,您留下我们不会后悔的。” 百里燃见她竟然笑了,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身冲众人点点头。 原本跪在地上的少年们缓缓站起来,每个人的脸都渐渐染上了七彩的流光,眼睛渐渐变成灰白色。 这个诡异的变化着实令人有些担忧,南瑾瑜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柳青青,一手搭在木桌边缘,等待着看他们的展示。 热闹的三进院变了,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就连正在绽放的幽莲上的露珠都无比真实,再看这群少年,他们身上的短打葛布袍子尽数变成了白色长袍,众人自由自在开心的嬉闹奔跑,仿佛身处人间仙境。 “破!”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来,将美丽的环境撕碎。 南瑾瑜正沉醉其中,忽然觉得脑子“嗡”的一痛,回神后才发觉身边多了个满脸怒气的人,正是萧琛。 “殿下?你来了么?” 萧琛睨她一眼,确定她毫发无损,继而转向眼前的少年。 “你们可知在做什么?若是她被幻境吞噬,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王爷息怒,我们无意用幻境害郡主……” 百里燃心下一惊,忽然明白为何在东宫那日那个叫夜魅的侍卫叮嘱他们得记着郡主的好,因为秦王如此爱重天晴郡主,并非是表面的功夫。 “还有你!” 萧琛转过脸,却见南瑾瑜仰着脸无辜的瞪着眼,完全没把他的生气放在眼里。 “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殿下别生气嘛……” 南瑾瑜拉着萧琛的手晃了晃,把生平会的撒娇本身都使出来了,这家伙恼的只怕是她突然跑出来了,并且见得还是一群生得极美的少年吧! “你让他们做的?为何?” 萧琛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南瑾瑜,不过方才的暴怒之态却缓和了不少。 “咳!” 柳青青险些笑喷,却碍于秦王的面子,默默地捂着脸退到了角落里。 惹不起惹不起,当真是万物相生相克,没想到秦王也有被人吃得死死的一日啊…… “殿下那边不缺影卫,可是我缺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实话实话说道。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行走江湖,她都需要一些衷心的帮手,如今她手里堪用的信任的皆是柔弱女子,并非不相信她们的能力,而是倘若日后店铺开到别的地方,她们需要有人保护! “你缺人?所以一早跟我要他们便是想着留在身边么?” 萧琛也不打马虎眼,扫了一眼后面哭得眼圈通红的孩子,忍不住想笑。 这只野狐狸果然有她的办法,这倒好也省了敲打他们了。 “不然呢?就他们一个个这瘦弱的小身板儿,称斤卖了也不值几个钱呐!瞧瞧那几个小的,厉害着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偏着头笑道,语气尽是骄傲。 “你就不怕他们没分寸伤了你?” 萧琛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方才他进来之时只看到她与柳青青站在幻境阵法中间,担心他们心思不纯伤了她,便出手打破了幻境。 “不过是些半大孩子,没有那么多恶意。” 南瑾瑜摇头,她若是怕便不会这么激他们了,她要的是小狼崽子,可不是蛇。 百里燃的脸上显出震惊之色,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少年也都渐渐抬起头来,惊吓之后的惊喜竟然来的这般突然。 “百里燃多谢郡主赏识!” 除却几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还懵懵懂懂搞不清状况外,半大小子们皆已经分辨出南瑾瑜的用意了。 “都给我把脊背挺直了,谁日后再唯唯诺诺的便卖到隔壁街去,省得看得我难受。” 南瑾瑜说得漫不经心,少年们却都一声不吭的站直了。 “是!” 众人响亮的应声,百里家家破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抬起头做人。 “如今瞧着倒是不错,改日让夜影来带他们练练。” 萧琛淡淡道,视线落在使劲儿往角落缩的柳青青,忽然道:“子卿的信给她了么?” “给了,前些日子便给了。” 南瑾瑜颔首,知道萧琛想问什么,只好憋笑冲着柳青青勾勾手指。 “民女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福!前几日郡主便差人将信交给我了。” 柳青青立刻上前行礼答话,若非声音的确是个女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少年。 “殿下与子卿感情还真是不错,连人家的家书回不回的也要关心一下?” 南瑾瑜若有所指道,心中却有些了解为何柳青青不回信。 若你为了一个人背弃家族漂泊江湖,她为的便绝不是一个苍白的承诺…… 回与不回倒是也没有什么区别。 “随口问问。” 萧琛抿唇,心知这只狐狸心思多,只好作罢。 百里一族后裔太过招摇,留在她这里反倒极为安全,不引人注意又能过得十分自由,希望他们日后能堪重用。 “唔,时辰不早了,殿下与郡主不若留下用晚膳?” 柳青青是个人精,知道南瑾瑜替她打马虎眼,便立即转移话题,反正秦王殿下也不好与她一个小女子为难。 南瑾瑜看萧琛一眼,道:“不了,店里这么忙,改日再聚。” 萧琛这个妖孽最近吃她做的菜上瘾,只要不是特别的原因,几乎都是她做菜,自然不会想留下用膳。 “如此也好。” 柳青青松了口气,生怕萧琛再追问她回信如何的,心里着实捏了把汗。 南瑾瑜又私下叮嘱了百里燃几句话,才随着萧琛离开。 两人走到门外,直到上了马车,南瑾瑜才想起来她今日出门是偷偷溜出来的,顿时有几分心虚。 “咳!今天天儿不错呀……” “嗯。” 萧琛淡淡应声,妖孽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本以为他至少会说她两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对她偷溜的事儿只提不提! “晚上有雨。” “啊?是吗?” 南瑾瑜叹了口气,瞧瞧,果然还是不高兴了。 “今日散朝后,南国公提了下你,说是南老夫人病了,想见你。” 萧琛说得不情不愿,原本他想着早些回府,谁知耽搁了大半日回去了,人还不在! “噢,那我明日回去吧。” 南瑾瑜点点头,觉得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在秦王府住了几日,临走才惊觉她只是暂住照顾“受伤”的萧琛,如今他“伤好”了,她自然得回去。 “你就不想与我说点儿别的?” 萧琛挑了下眉,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儿。 “唔……” 南瑾瑜顿时语塞,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问。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萧琛见她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爽。 这只狐狸向来如此,对他总是漠不关心,倒是待那些不相干的人,热情又善良…… “哦!” 南瑾瑜乖巧的点点头,松了口气。 虽说赶车的只有夜魅一个,但是那种难为情的事儿还是别说了吧,显得她很蠢! 朱雀大街一角。 一道青灰色身影藏在人群中,视线如跗骨之蛆般盯着消失在街角的黑檀木马车,风帽下的脸怨毒又疯狂。 “董郎死了你知道么?凭什么你却能好好儿的活着?” 朱灵溪扶着粗粝石墙,指尖嵌进石头缝里,渗出鲜血却毫不自知,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笑。 董郎临死前最后一回见她,还口口声声说他有机会出人头地了,哪知换来的却是燕归湖上尸骨全无? “看够了么?”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朱灵溪,她们明明是暗中出宫办事儿来的,她倒好疯了似的追着辆马车。 “呵呵!你不懂,走吧。” 朱灵溪瞥了一眼身边的姑姑,没有半分谄媚与讨好,只有满脸不甘与怨毒。 第104章 找上门去 夜黑风高,一弯新月挂枝头。 南瑾瑜躺在榻上,第一百八十次辗转反侧,数羊数到两千多依然毫无睡意,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准备去房顶上看看月亮。 沙沙!沙沙! 可惜天公不做美,小雨唰唰的声音打断了她出门的想法,郁闷的靠在榻边,盯着角落的油灯发呆。 晚上从一品轩回府之后,萧琛便与她同用了晚膳,而后影卫频繁出入递送情报,她便独自回了房间,直到这会儿约莫快子时了,也没见到半个那家伙的人影…… 所以她这是失宠了么?前后不过一日?居然这么任性的么? “哎!” 幽幽的叹了口气,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起身倒了杯凉茶。 或许这便是古代夫妻的奇怪之处了,无论感情好不好,都各住各的院子或是房间,因为有妻有妾有通房,搞不好可能还会有什么外室什么夫人的,女人多了事儿就多了,分开或许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如今这样的状况,一早也该想到了,要不说美色误人呢? 她只来得及看那妖孽的颜值了,居然将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结果现在好了,两人发展到那一步了,她本人竟然根本不知情! “早知道这么忙的,就先问问再回来了……” 南瑾瑜摇头,心想照这个进度条折腾下去,她今晚就别想睡了,明儿一大早回南府,她便更加没机会问他了。 总不能事情过了十天半个月的,她再去问吧? 那样多奇怪呀! 记得上一回辗转反侧,也是在这个房间,不过那时候却是因为好奇心,如今好了,纯粹是被自己蠢的…… “不行!不去问问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南瑾瑜“噌”的爬起来,踩着鞋子踢踢踏踏往外走,也顾不上下雨没下雨的,一心只想着将事儿问清楚就睡觉! 吱呀! 主院的偏殿大门打开,值守的影卫一个个都将耳朵竖了起来,暗中传递信息,权衡一会儿是否撤出去。 “郡主,您这是要出去么?” 一个面生的影卫上前问道,距离却在三米外,根本连身形都看不清楚。 “不出去。” 南瑾瑜摆手,转身朝正殿小跑去了。 “哦……” 影卫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退回暗处,用手势与同伴交流了几句,大意是准备撤退。 嘭! 南瑾瑜推开正殿的大门只冲进去,头顶上的发丝因为淋了雨被打湿了,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我说你这大半夜的点那么多灯,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还没睡么?” 萧琛这妖孽向来心思深沉,谁知道他对自己究竟什么态度,若非听到他亲口说说,她估计这一夜也别想好好睡觉了,所以推门她便劈头盖脸的开了口,生怕错过这个时机便不好意思再问出来。 “嗯……” 案几后正在翻密函的萧琛闻言抬起眼,妖孽的脸上浮出几分诧异,迟疑了片刻没有继续接话。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么?为何瞧着怒气冲冲的呢? “嗯?你居然还敢承认?昨儿夜里究竟怎么睡的你倒是说……” 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声,南瑾瑜忽然就急了,脚步急促的绕过黑檀木屏风,想要与他好好理论一番,替自己讨个说法。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萧琛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群陌生的乌压压的人。 他们的打扮清一色都是黑色夜行服,身量瞧着男女皆有,每个人都蒙着面,相似的只有因为震惊而放大的瞳孔。 “说什么?” 萧琛抿唇,瞧她的神色带着几分憋笑的意味。 这只狐狸有时候真是蠢死了,想必她今日心情不大好竟然与这事儿有关么?她自个儿怎么睡着了的心里没点儿数么? “我走错了房间!对不起各位,打扰了!告辞……”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脸几乎都在这一刻丢了个干净,见鬼一般的转过身,拔腿就准备开溜。 妈耶!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影卫聚会还是例行出任务安排? 她竟然挑了个什么样的鬼时机撞见了这么多不得了的人呐!还说了那种叫人脸红心跳误会颇深的话! “上哪儿去?” 萧琛起身,一转身便到了她面前,衣裳瞧着还是下午那一身,很明显他到这会儿还没歇过。 “回、回去……” 南瑾瑜舌头打结,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的影卫都保持之前的姿势,没有任何人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顿时更囧了。 她真是蠢死了,干脆蠢死算了吧! “那你方才问我承认……” “我没有!我不是!” 萧琛挑眉,说出的话被南瑾瑜无情的打断。 “昨儿夜里……” “我说没有!” 萧琛不以为意继续道,南瑾瑜顿时急了。 “怎么睡的是何意?” 萧琛不顾她连连摆手,依然将话说完了。 “错觉错觉!我一定是做梦,梦游来的,告辞告辞……” 南瑾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准备离开。 不得不承认,萧琛这妖孽的那群影卫心理素质是真高啊! 都爆笑成那副模样了还能忍住不出声儿,只是他们剧烈颤抖的身影如同集体过电般,着实教人心寒! “哦,梦游了啊,那你一定不记得昨儿夜里……” 萧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不打算阻拦她离开。 “殿下!” 南瑾瑜惊叫,转身便扑向萧琛,抬手去捂他的嘴,不想用力过猛,直接将人生扑在了地上。 咚! 两个人便那么直愣愣的倒在了地毯上,闷响声惊得屋顶上的影卫都下来了。 “嘶……” 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而后便听到窗外接二连三的影卫落地,只是片刻,南瑾瑜便彻底在萧琛的影卫中出圈了。 “你这是想……” 萧琛直觉自己个儿今日是没什么脾气了,微微抬手一用力便将人拎到了内室,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人扔到了榻上,“老实待着。” “我……” 南瑾瑜眨了眨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萧琛已经出去了,顺手放下了层层叠叠的帐幔,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这下误会大了!” 郁闷的南瑾瑜叹了口气,惊觉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再一瞧外面,几乎整个秦王府的影卫都来主院看热闹了,抬起来的脚又老实的收了回来。 难怪之前她出门的时候有影卫问她去哪儿呢! 敢情这边竟然是那么忙的状态…… “好了,继续。” 再次从内室出去的萧琛,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众人心里却已经彻底变了个人。 主子果然很宠天晴郡主,竟然连影卫聚集这种大事儿也能由着她乱闯,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从未见过这般有人情味儿的主子呢! “我真是蠢死了喂!” 南瑾瑜叹了口气,半晌,等到外面看热闹的影卫都散了,才慢吞吞从帐幔中出去,走到窗边倒茶喝。 “郡主……” 闻风赶来的青衣倒吊在窗户外面,脸上担忧的瞧着南瑾瑜。 府上的小子们没个分寸,万一唐突了郡主,届时日子不好过的不还是他们? 真是一群莽撞的蠢小子! “噢,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南瑾瑜抬头看她,显然有些惊讶。 前几日青衣告假一直照顾夜白来的,以至于她将绿梢都放了假,同住在青衣一个院子里有个照应。 “本来是睡了,听到外面动静这么大,便过来瞧瞧……” 青衣实话实说,扫了一眼外间亮着的灯,又道:“郡主找主子有事儿么?” “嗯……也没什么事儿。” 南瑾瑜叹了口气,不想将方才丢人的事儿再说一遍。 若非这几日青衣告假了,她也无需这么纠结了,这种事儿真的太糟心了! “那奴婢陪您说会儿话?” 青衣小心翼翼询问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与主子生了龃龉,想着说话开解下也好。 “别!你回吧,我没事儿,好着呢!” 南瑾瑜连忙摆手,她这会儿想走走不了了,等会儿萧琛那个妖孽进来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这要是再多个人,不得尴尬死啊? “哦……那奴婢先回去了,若是郡主有事儿随时遣人叫我。” 青衣点点头,一溜烟儿消失在了房顶上。 初秋的池塘安静了许多,七色莲开得正好,仿佛永远不会开败似的。 南瑾瑜从花盆里抓了把雨花石打水漂,无聊至极又没办法睡着,索性找点儿事儿打发时间算了。 只是玩儿着玩儿着,便听到外面萧琛说话的声音似乎停了,呼吸声也瞬间减少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 吱呀! 内室的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却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在门边停下了。 “你的事儿忙完了么?” 南瑾瑜转身,虽说方才丢人丢大发了,可是该问的毕竟还是得问,要不然自己岂不是更亏! “忙完了。” 萧琛颔首,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的雨花石,而后将人拉近几分,亲昵的动作就此打住,没有更多的肢体语言,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 想到方才那群影卫都是他的属下,南瑾瑜不由自主开口道歉,毕竟在他下属面前,这般丢脸的事儿只怕萧琛平生也是头一回吧? “为何?” 萧琛低笑,想起来她方才那副模样,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原来她今日不打招呼偷溜出去,回来之后又沉默寡言的原因,都是为了昨晚的事儿? “咳!” 南瑾瑜尴尬的后退两步,觉得这种情况下胡说八道容易被人收拾,转身就像逃。 “去哪儿?惹了事儿就想跑么?” 玉白的手迅速揪住她的后衣领,将人直接拎回面前来,萧琛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又似乎有些无奈。 “没!我就是想着……去关门!” 南瑾瑜指了指虚掩着的门,说完又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真是吃了心理素质差的亏啊,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 “哦……关门作甚?小狐狸想对我做点儿什么?” 萧琛拖长声音道,笑得异常暧昧。 “……”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知道这妖孽有意调侃她,只能硬着头皮问:“昨儿晚上,我几时睡着的?” “你自己个儿不知道么?” 萧琛蹙眉,这只蠢狐狸的心思果然被他猜中了呢! “我若是知道还能……不知道!” 南瑾瑜欲哭无泪,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反正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那我该如何说起呢?” 萧琛转身倚在榻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说。 “呃……” 南瑾瑜看了,这妖孽这时候的一言一行都不简单,她这是羊入虎口了还是算主动送上门的宵夜呢? 这真的是个问题! “不想知道么?坐下说,我这一整日没歇着,乏了。” 萧琛挑了下眉,说话的语气淡淡的。 “哦,好。” 南瑾瑜听到他说乏了,才乖乖走过去坐下,刚坐下便被人一拽,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没见过反应这般慢的……” 萧琛顺了一缕她的头发捏在指尖绕着,像是玩心重的大孩子般,俏皮又随意。 “回殿下,约莫是豆腐渣。” 南瑾瑜诚恳道,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她也给自己这二百五的智商生生折腾的跪了好几次! “噗嗤!” 萧琛被她逗笑了,胸膛传来低低的震动,有点酥酥的麻麻的。 南瑾瑜微微动了下肩膀,试图往旁边挪一挪,却发现他的脸上倏然变了几变,以为自己压疼他了,便又识趣儿的挪了回去,不想,前后几个呼吸,面前的人脸都黑了。 “你想死么?” 萧琛磨牙,不知道这只蠢狐狸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又不忍责怪她,甚至还有些自责是什么鬼? “我很沉么?抱歉啊,我这就起来。” 南瑾瑜讪笑道,果然她最近长个儿胖了许多么?这家伙原来也是个矫情的,不过压了他腿便不高兴了…… “别动!” 萧琛瞬间气炸,抬手将她按在怀里,声音染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再动你就完了。” “呃……” 这熟悉的台词还有这诡异的气氛是肿么肥四? 南瑾瑜默默地替自己捏了把汗,终于明白了这家伙为何是那副表情,倒是真的半分也不敢动了。 她果真是蠢死了,才会纠结昨晚发生了什么都问题,现在好了,人家搞不好会以为她这大半夜专程跑来勾引他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舍不得回去么?” 南瑾瑜感觉大约沉默了几个世纪,萧琛终于开口了,听着这不怎么正经的话,她就放心了许多。 “是呀!舍不得回去!行了吧?” 南瑾瑜冲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她倒不是矫情的人,只是纠结自己为何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发生了什么的话,心里大概会觉得遗憾吧…… “那就别回去了,明儿上朝我和南国公说说。”萧琛有意逗她,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正经了。 “哼哼,殿下怕是惦记我做的饭吧?” 南瑾瑜伸手戳了他的肩膀一下,觉得好玩儿又戳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穿越之后她信任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如今事情发展的虽算不上尘埃落定,可是她心里却渐渐有了归属感和安全感,不知这样算不算是幸福? “嗯。” 萧琛想了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回答得十分诚恳。 “那敢情我就是一厨娘呀……” 南瑾瑜酸溜溜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哀怨的姿态来。 “或者你想做点儿别的?” 萧琛挑眉,妖孽的脸凑近几分,微凉的呼吸洒在她面上,惊得南瑾瑜险些尖叫。 “不不不!厨娘挺好的、挺好的……” 南瑾瑜吓得往后缩,却发现自己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索性不动了。 若是没有噬心蛊制约,她估计也没有这么胆大妄为,不过话说回来了,她估计是真的傻了才会忘记噬心蛊这茬儿,觉得这妖孽色令智昏对她做了点什么吧? “唔,本殿瞧着小狐狸不甘心于做个厨娘,不若还是来暖床吧?” 萧琛没打算放过她,原本昨儿夜里睡着的事儿便很让人郁闷了,不过想到她冲破禁制内力替他压制了蛊毒,身体约莫也受不住那般大的冲击,才作罢…… “我不!” 南瑾瑜捂着衣领往旁边滚了滚,一脸严肃道:“殿下,我吃素的!不吃肉不吃肉!” “噢,是么?” 萧琛偏头看她,忽然松开领口的几颗扣子,露出锁骨周围的肌肤。 “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原以为这家伙当真不要命想做点儿什么,结果发现人家只是在举证她才是那个色令智昏的家伙,顿时一张脸烧了个通红。 “狐狸哪有吃素的?还是说,你做梦梦游了,将本殿当成了草?” 萧琛笑道,一副你瞧瞧你自己个儿做了什么该怎么办的神色,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这……” 南瑾瑜语无伦次了半天,默默叹了口气,她定是被太过强大的内力烧坏了脑子吧! 第105章 道听途说 诚然,眼前的美色看着便领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再加之南瑾瑜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事情就有点诡异了。 “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你这儿睡不着个什么劲儿?” 萧琛毫不客气调侃她,仿佛不说上几句真的吃了大亏般,冤得很。 “是、是哦……” 南瑾瑜讪笑,一时语塞了。 这种尴尬的局面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便发生过类似的场景,偏生萧琛这个家伙总是很较真儿,就差让她负责了吧。 “既然如此,如今不过让你暖个床,你怎么又不肯了?” 果然,这妖孽一开始便在这儿等着她呢! “呃……”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心底生出无力感。 半晌叹了口气,往榻里滚了滚,一副随你便你赢了的姿态,着实看得人忍不住想笑。 萧琛见她难得乖巧,便合衣躺下,悠然自得的闭上眼“睡”了。 墙角的曼陀罗香味越渐浓厚,安静的内室却没有半点别的声音,只有两道呼吸匀长,一夜好梦。 翌日。 南家的马车来得极早,赶车的是个面生的小厮,恭敬地侯在前院等南瑾瑜主仆三人。 一路顺利的回到清风苑,却撞见了不想撞见的人,显然人已经侯在那里多时了。 “臣女见过永宁侯世子!” “郡主不必多礼,是我执意要在这儿等你回来,还请郡主勿要动怒。” 季凌风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半分将自己当外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南瑾瑜想生气也拉不下脸去,只好客气起来。 “世子言重了,里面请。” 南瑾瑜觉得头痛不已,若是萧琛那个妖孽知道她刚回府,便被季凌风找上门来,约莫又要吃味了吧? 青衣和绿梢已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留下几个衷心的干活,其余人便直接打发了出去。 “今日贸然前来,是有事向郡主请教。” 季凌风随着南瑾瑜进了客厅,不等南瑾瑜想出来与他说什么客套话,便直截了当开了口。 “世子不必客气,直言便是。” 南瑾瑜一听索性不想借口了,反正人家是有事儿找上门来的,她只需见招拆招便可。 “掌灯日在燕归湖上,郡主可曾与人交过手?” 季凌风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却又不愿意相信事实如此残忍。 他一直以为萧琛只是心狠而已,如今看来却不是那般。 “唔……此事与案子有关么?” 南瑾瑜顿了顿,想到萧琛之前说的案子移交给别人了,忽然意识到权利的转向。 燕归湖的案子明明一直是萧琛在查,为何查到眉目之后便移交他人了? 永宁侯府这般做算不算是抢功呢? “有关,并且或许有很大的关联。” 季凌风认真道,秦王向来喜欢玩文字游戏,燕归湖一案虽然移交到了兵部,由永宁侯全权接管,但是秦王府的人依然再查,且查到的内幕和消息比他们更快更准确…… “哦,那我说说的话,会不会对秦王有什么影响?” 南瑾瑜抿唇,并没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 季凌风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翩翩君子行事便是光明磊落的,只要他说对萧琛没什么威胁,她便帮他一次也无妨。 “不会……” 季凌风猛地抬起眼,清隽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不过只是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浅浅的叹息。 “噢!如此,那世子且坐上一会儿,臣女慢慢与你说。”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身冲立在门边的绿梢招招手。 “世子爷请用茶!” 绿梢这才走近,乖巧的倒茶而后退出去,面上已经没有了前些日子初见这个芳心纵火犯的激动之色。 “郡主这些日子瞧着圆润了不少,看来秦王府的厨子很会做菜。” 季凌风注意到南瑾瑜日渐圆润的小脸,先前她实在太瘦了,如今长了些肉瞧着反倒越发美了。 “多谢世子夸赞,最近是臣女做菜。” 南瑾瑜摊手,看来她其实是个厨娘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反正她是去照顾萧琛“养伤”的,做菜也实属正常。 “郡主亲自下厨么?” 季凌风显然是吓到了,什么风度翩翩清冷自持统统抛到了八万里外,谪仙般的脸上出现寸寸皲裂的趋势。 本以为她与萧琛不过是因为局势所迫凑到一起,如今看来似乎他已经错估了许多…… “啊?嗯。” 南瑾瑜点头,明知道这样对季凌风而言有些残忍,但还是这么做了。 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她没本事玩转攻略男闺蜜,便只好做个点头之交,抑或是纯粹的路人也未尝不可呢? “唔,还是言归正传吧,郡主说说燕归湖那日遇到刺客的事情。” 季凌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面上依然春风拂面。 “好。” 南瑾瑜颔首,没怎么整理思路,便开口娓娓道来。 “那日在花船上的事儿想必世子都知道了,爆炸发生后,殿下的影卫尽数出动,追踪相关逃窜的人贩,想揪出幕后黑手,不想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是,这些我都知晓了,永宁侯府的人聚在南城围剿,最终只追到零星几个人,郡主请继续。” 永宁侯世子点点头,示意南瑾瑜接着说。 “殿下察觉到我们中计之后,便返回秦王府的画舫,在甲板上遭了埋伏。” 南瑾瑜不确定萧琛与永宁侯府的关系好到了何等地步,但是这些事儿倘若不能说的话,萧琛定会与她打招呼,可他什么都没说,便说明这些事情并不要紧。 “刺客是什么人?” 季凌风眸光深邃,期盼的神色带着十足的紧张感。 “刺客来自南疆巫族,至于身份世子去问问秦王殿下便知,夜白因为他们遭了殃,险些丢了性命。” 南瑾瑜意有所指道,却也没有指名道姓。 男人心目中的白月光,并非是别人说两句便能改变的,况且她躲着季凌风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希望他与白樱撇清关系? “唔,原来如此!” 季凌风颔首,唇角溢出几分苦涩的笑。 他果然才是那个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可怜别人算计他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世子是查到了什么吗?” 南瑾瑜有些好奇,毕竟白樱与南疆巫族的关系本来就是个迷。 季凌风自然不会怀疑到圣女身上去,她不想指名道姓说那些有的没的,以免显得她妒忌人家…… “案子的详细事情暂时不方便透露给郡主,不过郡主提供的消息却极为有用,先前秦王手下损了人,是以不肯透露半点消息,难为郡主了。” 季凌风诚恳道,连带着心底最后那一抹对白樱圣女的留恋也消失殆尽。 “唔,损了人指的是夜白么?” 南瑾瑜挑了下眉,原来萧琛竟是个这般护犊子的家伙,难怪他的影卫们个个忠心不二,果然事出有因。 “对!就是那个爱笑的小子,年纪不大的。” 季凌风点点头,想来南瑾瑜与他定然也是相熟的。 “他醒过来了,这几日好了许多。” 南瑾瑜笑道,说到夜白不由得瞥了眼门外的青衣。 “原来如此……” 季凌风再次有种被人唬弄了的感觉,心底不由得叹息。 萧琛做事情向来如此,睚眦必报半分亏也不肯吃,还以为给他逮到机会来天晴这儿探查些有用的消息,结果这也是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 南瑾瑜后知后觉,心底是不愿给萧琛添麻烦的,毕竟他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裙带关系,比之季凌风不过是个熟人罢了。 “没有,郡主所言皆不会对秦王造成困扰,郡主可以放心。” 季凌风解释道,心底却忍不住有些泛酸。 萧琛明明是利用她,从一开始在清水县寻到她带回,目的便是她的血脉解药,如今就算二人有了婚约,在他看了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这种关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唔,世子还有别的事儿么?” 南瑾瑜已经喝了好几杯茶了,估计这个时间点儿四姨娘应该有空儿,便有些想赶人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容易落人口实,就算她不甚在意,也架不住众口铄金…… “暂时没了,如此便不叨扰郡主了,改日案子水落石出再来向你道谢,凌风先行告辞。” 季凌风是个识趣儿的人,知道南瑾瑜的意思是下逐客令,便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萧琛能给她的东西,他也能给,萧琛不能给她的东西,他一样能给! “世子慢走。” 南瑾瑜笑着站起身来,对季凌风的识趣儿感到十分满意。 与这样的聪明人做朋友果然是极为不错的,也难怪瑾宸会与他私交甚好,倘若他对自己没存了那份心思,他们或许也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吧! 目送季凌风离开,青衣和绿梢才凑到南瑾瑜跟前儿来,一副八卦的模样。 “郡主,您说这永宁侯世子为何特地跑到这儿来一趟?直接问秦王殿下不是更好?” 绿梢不解道,毕竟在这个小丫头眼里,季凌风方才与南瑾瑜谈的都是公事啊! “只怕是……闲的吧。” 青衣欲言又止,抿唇笑道。 永宁侯世子这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了,主子没将他埋了做花肥已是极为不易,他又怎么会动不动便去主子面前晃悠? “青衣说的对!他就是闲的!” 南瑾瑜笑着点头,青衣丫头果然越来越沉稳了,拿了些东西装在篮子里,便转身慢吞吞的往院外走。 “郡主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绿梢蹦蹦跳跳的跟上来,却见青衣只是沉默的跟着,立刻缩了缩脖子,噤声了。 这几日在秦王府懒散惯了,果然人不能太闲了,否则便容易丢了规矩。 “去四姨娘处。” 南瑾瑜将篮子递给绿梢,省得她再无事找事的尬聊,心里却有几分怅然。 倘若她过些日子三书六礼走完出嫁了,而后便要随着萧琛去北境常驻,那么有生之年是否还会回燕京也不一定了,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与她是否会有相认的一日,也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吧…… 今日南府也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路上竟然连半个下人都没瞧见。 从清风苑到四姨娘的住处很近,一炷香便到了。 “见过郡主!” 四姨娘的贴身婢女站在门外,瞧见南瑾瑜的身影竟然惊讶的瞪大了眼。 “免了吧,姨娘在吗?” 南瑾瑜摆摆手,还未往里走,便见两个面生的嬷嬷挡住了她的去路,瞧着架子不小。 “回郡主,姨娘……” “你是不是要气死姨娘才甘心?姨娘将你养这般大,眼看便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听信了何人的谗言竟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压抑的哭声传出来,尽管声音已经很低,但是对于南瑾瑜如今的听力而言,蚊子叫都能听出音调高低来,想不听都难! “谗言?事到如今姨娘还是不肯说么?我究竟是何时所生我与瑾瑜究竟是何关系,姨娘当真要让我去问父亲吗?” 南瑾宸愤怒的声音十分压抑,这显然是震惊之后的惊慌与不甘。 南府上下并非无人知晓当年白氏的死因,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其实是南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被朱氏母女欺压多年的南瑾宸只怕更加接受不了。 啪! 响亮的耳光声听起来颇刺耳,却惊得南瑾瑜只蹙眉。 “让开!” 南瑾瑜挑了下眉,心底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她是说过南瑾宸无需知道那些事情,一切的一切都由她这个做长姐的来承担,可是这并不表示南瑾宸知道真相之后依然被当作个傻子对待,更加不理解四姨娘的做法…… 舐犊情深这种事她是信的,可是他也有选择的权利。 “郡主,啊!” 两个嬷嬷强硬的将南瑾瑜拦下,下一刻便已经被青衣轻飘飘拎着往空中抛了个倒空翻,落地之后直接闪了腰,吓哭了。 “何人在外喧哗?” 四姨娘蹙眉,温柔的声音带了十足的不悦,有婢女立刻替她打起帘子,正好与闯进来的南瑾瑜撞了个满怀。 “瑾宸这个孩子刚过易折,他与大小姐不同,大小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因此受了许多委屈,可是瑾宸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长大,到如今就快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了……” 四姨娘脸上的错愕对上南瑾瑜越来越凝重的脸,等到她惊觉后退时已经为时已晚,她的心思早已尽数暴露在她眼前,没有半分遮掩的余地。 “姐!” 南瑾宸跟出来,瞧见南瑾瑜的时候露出几分惊喜之色,连叫她的声音听起来都有几分颤抖和激动。 “嗯,与姨娘吵架了么?” 南瑾瑜睨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郝然印着的巴掌印,顿时心头一紧,“疼么?” “没事儿……” 南瑾宸摸了摸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他小时候皮实,没少挨打挨骂,四姨娘虽然下手重了些,但是倒也伤不到自己。 “没事儿吗?” 南瑾瑜睨了四姨娘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重重的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小心翼翼的守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如今忽然功亏一篑,惶然度日担惊受怕的日子又要来临,心里定然是恐惧大过期盼的。 “真没事儿!” 南瑾宸冲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曾几何时他也希望在自己受了委屈和欺负的时候,有人能问问他是不是会疼是不是伤心,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有了这样的人…… “郡主,贱妾……” 四姨娘叹了口气,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神色惶然。 瑾宸不愿领北禁军的职,他坚持要去东川,理由更是匪夷所思,哪怕他去的是北境也好过东川啊! “姨娘进去歇着吧,外面风大,你受不得风。” 南瑾瑜搀着她剧烈颤抖的手往里走,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为了保全一个孩子嫁给了仇人,日渐消磨了信念和勇气,最终只能依附于仇人活着,期盼着他大发慈悲对自己的孩子好些,想想也着实可怜。 “是。” 四姨娘叹了口气,不再看南瑾宸。 她曾以为瑾宸便是她与锦汐的希望,如今看来她想错了,她们母女根本就没有希望可言…… 凤凰始终是凤凰,而山鸡再如何努力也飞不上枝头。 “姐,你怎么回来了?秦王府住的不习惯么?” 南瑾宸跟在南瑾瑜身后,活脱脱就是个小尾巴。 “你过来。” 南瑾瑜睨他一眼,忽然冷下脸来。 “哦……” 南瑾宸噘嘴,不情不愿的往前挪了挪,却原地没动。 “嘶!” 南瑾瑜瞪眼,手一伸便将南瑾宸提小鸡似的拎到了四姨娘面前,语气透着十足的严厉,“道歉!” “凭什么道歉?我没错!” 南瑾宸笑嘻嘻的脸瞬间黑了,委屈与倔强写在那张极为相似的脸上,连语气都是气呼呼的。 “我再说一遍,道歉!” 南瑾瑜挑了下眉,四处转悠了一圈,顺手抄了柄折扇在手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郡主……无需这般,瑾宸他还是个孩子。” 四姨娘有些愣神,见南瑾瑜抄了东西便又开始心疼起来。 第106章 沉冤得雪 方才出手打了他,四姨娘已是后悔不已,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说到底瑾宸这孩子不是她所出,就算是她替小姐养大,也轮不到她来教训,况且还当着小小姐的面儿…… “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还吃奶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大眼睛瞪着南瑾宸,暗暗地冲他使眼色。 这傻小子就是平日里任性惯了,所以才会让四姨娘心里这般提心吊胆的,隐瞒身份之事不仅是为了让他平安长大,更多的是为了保全他的小命! “噗!” 南瑾宸忍不住笑喷,眼神触及南瑾瑜愠怒的视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立刻转为狗腿的笑,大声道:“姨娘我错了。” “是姨娘太冲动了,不是你的错。” 四姨娘抹泪道,语气已经不想之前那般强硬,依然如之前那般温柔。 “你错哪儿了?自己说说。” 南瑾瑜不打算就此放过南瑾宸,毕竟这小子性子急容易吃亏,多磨炼下也是好的,省得日后出去吃大亏。 “我……” 南瑾宸摸摸鼻子,叹了口气,脸色也沉了几分,“我态度不好,凶了姨娘,说话不好好说,让姨娘受累了。” 难不成瑾瑜也觉得他不该知道真相,不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么? 她比自己也不过就大了一炷香而已! “还有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对他这个回答十分不满。 四姨娘对他有养育之恩,若是将事情放在台面上说,势必会伤了姨娘的心,可是瑾宸始终是男子,他需要有担当有见识,便注定不能安稳乖顺如四姨娘所愿所想。 “唔……” 南瑾宸咬唇,心下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如方才多四姨娘那般顶嘴翻脸。 说起来,在他心里四姨娘是娘,南瑾瑜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姐姐,还没比他大多少的那种。 “不肯说是吧?那我来替你说!” 南瑾瑜睨他一眼,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抿了口茶。 “郡主,不必这般,瑾宸他已经知道错了。” 四姨娘连忙打圆场,已经开始心疼南瑾宸了。 “生为长子,无论出声如何,你的姨娘都从未因你得过半点眷顾,依旧看人脸色度日过得无比艰难。倘若你走了,姨娘与锦汐的日子只会雪上加霜,过几年锦汐会被指婚给什么人你也不关心么?” 南瑾瑜指了指四姨娘破败的院子,说得一针见血。 表面上看来,四姨娘是自私自利的不替南瑾宸着想,可是她却知道,底层挣扎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姐……” 南瑾宸动了动嘴,想说话却根本反驳不了,因为她说的字字扎心针针见血。 直至现在他在府中依然没有话语权,也从未想过要承袭父亲的爵位,只因他庶出的身份。 “你闭嘴!如若我是你,我根本没脸与姨娘顶嘴,因为她是为了你才过得这般担惊受怕忍气吞声,而你却一心只想着自己!” 南瑾瑜睨他一眼,嘴下毫不留情。 “我错了……” 南瑾宸瞪大了眼,方才脸上的不服只剩下震惊与后悔。 诚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走了姨娘会如何,更没想过几年之后就算他功成名就荣归故里,锦汐或许已经被朱氏许给了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做填房。 “郡主,您别这样,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 四姨娘愣了愣,眼泪已经下来了。 若是小姐还活着,断不会如她这般无能,任由朱氏欺负两个孩子,都是她没用,没本事在这深宅大院争得一席之地…… “正因为他不是故意为之,我才要骂醒他,免得有朝一日他后悔之时只能抱着个锦囊哭,有本事你就将这座宅院变成你的囊中之物,否则你的梦想实现之时,便是她们母女被牺牲之日。” 南瑾瑜说完,扔下手中的折扇沉默了。 南瑾宸固然聪慧,但对内宅争斗家长里短的事情一如许多男子般毫不关心,说好听了是大丈夫志在四方,说难听了便是没长心! 他既然受了人家恩惠十六年,四姨娘母女便是他的责任,也是她的责任。 噗通! 南瑾宸忽然跪在了地上,朝着四姨娘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坚毅和决心,却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洒脱和不羁了。 “姨娘您放心,只要南瑾宸活着一日,便不会让您与小妹再受半点儿委屈,日后朱氏再对你们做什么小动作,我便让她没有安生日子过。” 南瑾宸说完,只字不提想去东川从军的事情了。 曾几何时,他对国公府的爵位那般不屑,自命清高的以为只要他闯出一片天地,便无人敢看轻姨娘与锦汐了,显然他又错了…… 他这些年活得还不如长姐一介弱女子,更别说什么日后。 “不不!你不能这般……” 四姨娘摇头,早已经哭花的脸上透出几分坚毅来。 “你是国公府的长子,你无需太过关心我与锦汐,我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东川太危险了,姨娘是担心你,哪怕你去北境,有秦王照拂也会过得容易许多。” 她虽是女子,但是她也不是未见过世面的小家小户的女子,她曾跟着小姐征战杀伐,亲眼见过战场的残忍与血腥,是以才更加担心他…… “姨娘?您的意思是说,同意我从军吗?” 南瑾宸震惊的抬起头来,毕竟先前姨娘从不愿与他聊离京的事更别提选择了! “姨娘只是舍不得你,是大小姐点醒了我,做人不能这般自私,哪怕你与锦汐不同……” 四姨娘叹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 她若是将他困在燕京听从国公爷的安排,拿他大半辈子都要受制于人,看人眼色行事没有出头之日。 可他本就不该只是如此,这国公府的爵位本就是他的,又何须那般低人一等的活着? “姨娘想明白了,我很欣慰。” 南瑾瑜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四姨娘,“前日我去南郊白家别院了,饭没吃完便有事回了秦王府,改日姨娘可要随我同去?” “白家别院?妾身……可以去吗?” 四姨娘眼底再次散发出光芒,只是转瞬便消失殆尽。 前几日白督统带着白家三位少爷来府上做客,她叮嘱瑾宸多照拂些,之后也没能见上面,甚至白督统还对瑾宸表现得极为不屑,想来也是恨透了她…… “姨娘是白家人,从前是如今也是,日后也会一直是。之前的误会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不过也与舅舅提了几句,他震惊之余心底也十分愧疚,自然是想见姨娘的。” 南瑾瑜实话实说,之前萧琛对她与瑾宸的关系只是猜测,所以能直接了当告诉瑾宸且让他对此深信不疑的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白家人了…… “呜!” 压抑的哭声透着十足的委屈,十几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洗清冤屈的一天,就算只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值得。 “姨娘,别伤心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白督统也十分自责。” 南瑾宸见南瑾瑜居然什么都知道,越发感叹自己不济,这么多年来他读书似乎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白督统他……是这么说的?” 四姨娘抹了下泪,脸上浮出几分喜色,她性子沉闷不善言辞,前几日被白督统拒绝了相见之后便终日郁郁,以为有生之年都回不去娘家看上一眼了。 “是,若非白督统亲口所言,我又何尝敢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南瑾宸颔首,转头看了南瑾瑜一眼,只见她面带微笑,完全是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样,不由得感慨。 明明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为何她就瞧着就是精明得多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四姨娘缓缓舒了口气,她因为自私害怕失去瑾宸这个依靠,便从未想过将事实真相告诉他,而今这般倒也好,她再也不用对这孩子撒谎了。 “好了,如今话也说开了,便别再钻牛角尖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儿可以商量着来,东川进来的确异动极大,倘若你要去东川的话,姨娘担心也是正常。” 南瑾瑜压根儿不提他该不该去,在她看来,南瑾宸也老大不小的了,倘若不想窝在燕京一辈子,这时候出去闯闯也是应当的。 不过四姨娘母女的确得好好安排,否则他们姐弟一走,这南府便是朱氏一手遮天,锦汐那孩子怪可怜的…… “是,姐提醒的对!东川如今局势动荡,但确是最好的机会,北境看似异动颇多,可是只要秦王殿下的名声传过去,他们便不敢动半分,更别说秦王亲自坐镇了。” 南瑾宸叹了口气,眸光带着几分向往。 世家子弟历来都是世袭爵位家族荫蔽供职,可是他不想这般,他想去看看外面的山水,想去走走书上的那些路。 “富贵险中求?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南瑾瑜愣了一下,微微颔首。 他虽是长子,却被众人当做了庶长子养大,南国公的爵位若要传给他,定会遭人诟病,再者,大燕均爵位历来是死后承袭,这再等三五十年都有可能,况且他连个世子都不是。 “姨娘本以为,大少爷顺从国公爷听话些,便能保你一世荣华,不想你心里要的却不是国公府这方寸天地,是姨娘狭隘了。” 四姨娘笑道,眼底浮出几分温柔。 纵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将他养得这般出色,不枉小姐曾经对她的救命之恩。 “姨娘可想过……离开国公府?” 南瑾瑜见四姨娘向往的神色,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怜悯。 若非为了保全瑾宸,她应该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的,更别提委屈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的事情她多少让青衣打听过些,锦汐是南家老太太觉得四姨娘靠不住才叫人在她的吃食里下了东西,否则锦汐也不会比瑾宸小了三年有余。 “离开吗?能去哪儿呢?” 四姨娘惊讶的瞪大了眼,脸上却渐渐浮出几分向往之色。 曾几何时她也后悔过倘若没有留下来,而是带着少爷逃回南疆去,或许会过上截然不同的日子。 “南召或许不错。” 南瑾瑜笑道,并没有试探四姨娘的意思,在她看来,四姨娘牺牲的十几年光阴便足以说明她的衷心,值得被信任与照顾。 “倘若可能的话……” 四姨娘叹了口气,就算白家接受她们母女,南家也未必肯放她们走,她这里有太多南家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试试呗,万一成了呢?” 南瑾瑜说的轻松,心底却有了计较。 朝局争斗,必定会因为老皇帝体弱多病,皇子的势力日渐壮大而发生,南家表面上看是中立的,但背地里早已经与太子党纠葛不清,然而太子…… 她觉得不行! 那个狂妄自大惯了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或许还不如江阳郡王看着聪明,能被南琯琯那种人哄得团团转,智商就不怎么过关呀! “如何试?” 四姨娘忽然来了兴致,平日里多病恹恹的神色也放着光彩,那是自由的味道啊。 “噗嗤!” 南瑾瑜被她的反应逗乐了,笑了一会儿才道:“听闻府上的三姨娘深居简出一直无所出,这要是三姨娘有个什么意外的话,约莫国公爷的心思便不会再在这儿了。” “三姨娘啊……”四姨娘似乎明白了她话里有话,压低声音道:“她是西番人。” “是吧?” 南瑾瑜笑着点头,能让南国公忌惮至此的女子,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想到之前她一直想见自己却都被耽搁了,也是有些可疑。 “国公爷对她还是挺上心的,倘若她出了什么岔子……” 四姨娘边想边说,她只需要一纸休书便可,领着锦汐归家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锦汐只是个庶女,南家最不缺的便是女儿了。 “这个可以出。” 南瑾瑜活动了下筋骨,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原本她不打算插手萧琛的事儿,不过现在不同了,顺便而已,只需顺便一折腾她便能替四姨娘换来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姐……你与姨娘在打什么哑谜呢?” 南瑾宸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脖领凉飕飕的,她们的心思果然都用在对付别人身上了,倘若她们拿来对付自己的话,当真是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懂!” “小孩子别插嘴!” 四姨娘和南瑾瑜同时道,说完还相视一笑,瞬间将南瑾宸气成个茄子。 “……” 南瑾宸撇嘴,却又不敢吭声,反正哪个他都惹不起,算了算了。 此时,牡丹苑正一片和乐。 南锦瑟坐在榻边绣花,自打南琯琯封了德妃之后,国公府上下便又再次客气起来了,连带着老夫人那头都主动送了许多人参来,明显有破冰的举动。 “这下月太后娘娘生辰,你准备的礼物来得及么?” 朱氏倚在榻上,这几日她过得不要太舒坦,除了国公爷依旧不太来这儿之外,几乎算得上是神仙日子了。 琯琯如愿以偿升了妃位,太后娘娘生辰一事自然得让锦瑟紧着些皮。 原本她打算让锦瑟嫁进东宫,可后来琯琯死活不同意,只好作罢,如今锦瑟一晃眼也十三了,议亲也得提上日程,否则等到十五就太晚了。 “母亲,您放心吧,这双面乱针绣是我拿手的,再过十日便能绣完,太后生辰耽搁不了。” 南锦瑟笑道,自从上回将南锦宁母女收拾了之后,在这诺大的国公府便无人再敢造次。 想想苍蝇真是比鹰要讨厌的多,打发了苍蝇,日子自然也开心了不少。 “嗯,你醒得便好。” 朱氏淡淡道,一转头便瞧见章嬷嬷在门口徘徊,面色显得有些紧张,便道:“瞧嬷嬷这着急样儿,出了何事?” “天晴郡主回来了……” 章嬷嬷这才开口道,面色带着几分焦虑。 老夫人虽然将南瑾瑜的嫁妆抬到了府中大库房去,前几日三房又在修缮一事上争吵不休,而后夫人便妥协拿了白氏留下的嫁妆补贴了主家才作罢。 如今人回来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只怕…… “回来了便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朱氏挑了下眉,面色明显不悦。 若非是因为沾了国公府的光,就凭她南瑾瑜也想封得了郡主么? 许给秦王也算是便宜她了,不过南锦汐便没有那么好运了,一个庶女而已,随便找个人家便是…… “主家修缮用了白氏的嫁妆一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她又会闹起来。” 章嬷嬷心有余悸道,虽说上回争夺嫁妆南瑾瑜是有老夫人撑腰,但是这次却是夫人全权做主动了那些嫁妆的,老夫人只坐享其成,并未吭声。 “不就是封了个郡主?她能如何闹?闹到哪儿去?” 朱氏冷笑,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国公爷的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那个狐媚子,连带着她生的这一对小狐狸也都颇为照顾,只是这南家想要往上爬,靠的不还是她的女儿么? 琯琯今非昔比了,国公爷不会那般拎不清的! 别说动了白氏的嫁妆,哪怕要他卖上几个女儿他也是愿意的。 第107章 满地找牙 从四姨娘处出来,南瑾瑜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南瑾宸那个家伙规规矩矩的进宫点卯去了,让人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青禾青莲还在偏房候着呢,大小姐若是乏了,便叫她们多候一会儿。” 绿梢手头的事儿比较杂,这几日在秦王府住惯了,回来反而觉得有些累。 “那倒不必,我也许久没见她们姐妹俩了,叫进来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 这俩姐妹比她想象得更能吃苦,短短的半个多月,她们便将作坊与店中出货的规律拿捏得十分好了,假以时日确实能担重任。 不一会儿,绿梢就领了人进来。 “奴婢青莲、青禾见过大小姐!” 姐妹俩儿笑嘻嘻的行礼,她们能和绿梢姐姐一样自由出入南府,都是因了大小姐的信任和栽培,如今店里生意日渐红火起来,她们心里自然也极高兴。 “都坐吧,在我这儿无需多礼。” 南瑾瑜见她们穿了簇新的葛布短衫,材质不错却不像是个姑娘家穿的,不由得失笑。 这一个个儿的都跟着柳掌柜学成了这般,也不怕日后嫁不出去么? “是!” 姐妹俩儿在桌前坐下,青禾便拿出一叠厚厚的册子,献宝一般递到南瑾瑜面前。 “大小姐,这是近几日到店里的新人们的表现,他们干活儿可比之前花钱雇的力夫强多了,不仅勤快事儿少还都挺听话,干完活儿便守在作坊边,先前有些来闹事儿的地痞流氓也都被驱散了,如今咱们的一品轩也算是燕京小有名气的胭脂铺了。” “唔,这写的什么?” 南瑾瑜顺手翻开册子,指尖上面写的字迹工整漂亮,后面的却如同鬼画符般,显然是不同人的字迹,有优有劣。 “自评。” 青莲笑嘻嘻道,这法子是柳掌柜教她们的,说是干活儿的时候,大家都干一样的活儿,但一定有人认真有人偷懒,所以搞了个自评的册子,自己写完之后再由管事审核,拿来作月底的奖惩。 “不错呀,这法子都是谁教你们的?”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青禾青莲两姐妹本就生于书香世家,若不是家道中落遭逢劫难,也不至于被发卖到燕京为奴为婢,如今能在府外做管事,不受束缚,性子自然活络起来,甚至变得讨喜了许多。 “柳掌柜教的!” 青禾笑道,挠了挠头又道:“管事审核的法子是百里燃教的,他可聪明了!” “哦?他教你的么?他还做什么了,竟然让我们青禾觉得聪明?” 南瑾瑜饶有兴致的看着青禾,不等她说话,青莲已经暗暗地掐了她一把。 “大小姐您别听她瞎说,百里燃不过是教过她如何管教百里家那群小子,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觉得人聪明绝顶……” 青莲虽然是妹妹,但是性子却比作姐姐的青禾要沉稳得多,不仅如此,她还更擅长察言观色。 郡主替秦王殿下救了百里一族的事情她们略有耳闻,但是无论是身份还是别的,她们都只需谨记自己的本分便是,别的事儿轮不到她们来置喙…… “唔,说起百里家那群小子来,我倒是有些想法。” 南瑾瑜抿了口茶,准备来点儿新动作。 一品轩的生意已经十分稳定,燕京这么大,分店也可以筹备起来了。 “小姐您尽管吩咐。” 青禾正色道,以为百里家的小子们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郡主,这下要遭殃了。 “百里家那群小子挑几个堪用的,教会他们作坊的所有流程,而后你们在城南挑一个合适的店面,准备开个分铺。” 南瑾瑜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道。 “啊?” 青禾和青莲惊呼道,脸上闪现出惊讶之色,更多的则是兴奋。 这些日子她们跟着柳掌柜学了不少东西,但是真正坐起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犯怵,再加上百里家那群小子生得太招摇,店里来的女客有时候都快生扑上去…… “怎么?不敢么?” 南瑾瑜挑了下眉,并不觉得她们没有能力。 生产的环节是最容易出错的,她们姐妹能将作坊管理的这般好,换做是店铺掌柜实际上更容易上手,况且她们本就认字会记账能管事儿。 “不不不!我们敢!” 不等青禾回答,青莲已经拽着姐姐猛点头了。 燕京并非没有奴籍的下人替主子开店做生意赚钱的,只是那大都是店中当个管事,掌柜与店铺经营这般要紧的事情,寻常人都会找有经验的掌柜来做。 小姐这般信任她们姐妹,本就是存了栽培之意,只是没想到这般早便让他买做了管事,如今竟然还想让她们接管新店! “那不就行了?装修风格和主店一致,陈列和摆设也取相同的风格,待到开业前按老规矩回头客赠礼预定,百里家的小子们带几个过去,省得他们没事儿干。” 南瑾瑜边说便打哈欠,燕京的铺子需得尽快开起来,而后她离开才有时间将分店开到别出去。 “这……小姐您不亲自安排么?” 青禾和青莲对视一眼,主店虽说是柳掌柜打理的,但是一草一木都是小姐亲自布置的,这新店若是由着她们来弄,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必,请原班人马干活便是了,主店有经验的管事都请过来帮忙,而后包个大红包便是。” 南瑾瑜摊手,连锁店的魅力便在于,每一个都很相像却又不同,只要灵魂没变,偶尔的新奇改变恰好能够吸引客户。 “这……柳掌柜也可以请吗?” 青禾兴奋的搓手心,如果开业的话,她要将百里家那几个生得最美的小子都叫过去当店铺小二,别说老顾客了,就算是新客人约莫也要被吸引进去般不想走! “可以,帮忙他们自然义不容辞,作为新店的掌柜,你们手中也会有可支配的金银,不必太担心。” 南瑾瑜说完,瞥了眼绿梢,绿梢立刻将托盘端过来,掀开绒布,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票。 “哇!” 青禾惊呼道,被青莲拍了下脑袋,姐妹俩儿笑着将银票收了,算作是应下了这活儿。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青禾青莲姐妹俩又与南瑾瑜详细说了许多关于作坊的事宜,直至入夜才离开。 新店的事情尘埃落定,南瑾瑜揉着酸胀肩颈,翻了个身趴在八仙榻上,累的一动也不想动弹。 “青衣,给我捏捏背。” 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靠近,不轻不重的坐在榻边,揉捏的力道倒是恰到好处,不似之前那般下手重。 “你说咱们这店开起来之后,百里家那群小子会不会遭人惦记呢?” 南瑾瑜像只猫一般神展开四肢,毫无形象的趴在榻上,说话的声音都懒洋洋的。 “你担心?” 微凉的声音传出来,吓得南瑾瑜一个激灵。 她猛地转过头,却没想着自己四肢展开趴着的姿势,一下子扭到了脖子,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哎呀呀呀……” “瞧你笨的。” 萧琛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脖子将人翻了个面儿,烙饼似的在她脖颈下垫了个软枕头,面色有几分阴晴不定。 “我以为是青衣啊,谁知道……” 南瑾瑜噘嘴,想反驳又没那个胆儿,眼神往窗外飘了飘,而后定在萧琛脸上,“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萧琛挑了下眉,心里还惦记着她方才那话。 真是只不教人省心的野狐狸,她那心里似乎总是能装下许多人,唯独不知道将自己放在哪儿!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的,就是有些惊讶,不是最近很忙么?” 南瑾瑜连忙摆手,边说便眯眼活动脖颈,原以为她这回来便要与他分开些日子,不想他竟然过来了。 “很忙,所以过来蹭吃的。” 萧琛挑了下眉,睨了眼一旁的案几。 南瑾瑜转过头去,便见桌上搁了堆儿高高的公文函,这妖孽明显是将工作带回来了? 变相加班的么?那么惨的么? “你还没吃么?我去给你做点儿吧。” 南瑾瑜撑着榻边爬起来,转身便下地准备进去小厨房。 清风苑一般入夜便不留下人了,除了绿梢和青衣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不必了,你躺着。” 玉白的手拽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回一带,南瑾瑜便原地装了圈圈落回到榻边,直接坐在了他怀里。 “啊?” 南瑾瑜侧脸,萧琛那张妖孽的脸近在咫尺,感觉自己呼吸都凝固了,下意识撤开脸。 “不是累了么?躺下。” 萧琛挑眉,一副大爷我今儿心情不错,亲自伺候下你竟然还敢质疑的神色,瞬间将南瑾瑜的气势虐成了渣渣。 “哦……” 南瑾瑜抿唇,乖乖的从他腿上下来躺到榻上,满脸都写着浓浓的求生欲。 昨儿夜里她是如何睡着的,到这会儿都记忆犹新,这妖孽约莫除了暂时不吃肉以外,就没什么他不敢做的事儿了吧? “趴着,你这样如何按?” 萧琛杵着下巴看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本以为这只狐狸在他府上住惯了,回来会有些不大适应的,不想人家回来便忙了一整日,心里惦记的全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南瑾瑜转过脸,讪笑道:“不如还是让青衣来吧?” 能得他亲自伺候的人,或许还没生出来呢! 也不知道这妖孽今儿存了什么心竟然突然对她这般体贴了? “嗯?” 凉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却没有半点儿要让开的意思,青衣也识相的往远处走了走,直至听不见这里头说话为止。 前几日听墙角已经听得够多了,青衣觉得饶是她定力好也不能再继续听下去,否则做梦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夜白那个家伙不正经的笑脸。 “呃……当我没说。” 南瑾瑜郁闷了,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妖孽将公函都搬过来了,是打算在这儿常住么?只是本就很忙却又还能惦记着替她按摩,这算是关心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似乎也深不可测,姐们儿该怎么办啊? 真是急死个人了! 微凉的手搭上她的肩颈,前几日内力禁制冲破之后直至今日她都没缓过劲儿来,浑身酸痛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那般,丝毫不亚于前世跑全程马拉松之后的酸爽。 “你今日坐着的时辰很长么?” 萧琛手到之处就像是有魔力般,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深远起来,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嗯,坐了大半日。” 南瑾瑜答道,心底却浮出几分愧疚。 他不是很累的么?这样过会儿还得看公函,岂不是得通宵? “若是困就睡会儿,无需管我。” 萧琛见她犯困又强打着精神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明明就是个怕疼又贪生的小丫头,且每每表现得比常人坚强的模样,教人心疼也不是笑也不是…… 习武之人最忌讳经脉逆行走火入魔,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只是为了替他压制蛊毒,说好听了是情深义重,但是他却觉得她约莫是傻的。 “你不是还没吃东西?饿不饿啊?” 南瑾瑜揉了揉眼睛,偏头看着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凉凉的可能下一秒便会彻底睡过去。 “吃了些点心,不饿。” 萧琛扫了眼桌上放着的点心,并不十分挑剔吃食。 他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若非是心情不好,吃什么都一样。 “唔,殿下该不会惦记桌上那碟桂花糕吧?那个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南瑾瑜失笑,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慢吞吞坐了起来。 “嗯?” 萧琛眨了眨眼,被人戳穿的感觉似乎也没有很尴尬,反倒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吃面吧,煮个面很快的,再说上次夜魅寻来的番椒还有,吃了再熬夜,也会精神些。”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他的手松开。 “你歇着吧,让她们随便做点儿。” 萧琛睨了一眼窗外,将人拉到面前来,语重心长道。 “经脉受损需要耗费挺长的时间来修复,就算你平日无需做什么重活儿,也尽量别累着。” 说起来,她没有认真的学过功夫,只是凭着聪明悟性高便达到了如今的境界,着实也算是走运…… “我么?经脉受损了么?我没什么感觉啊!” 南瑾瑜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她还以为自己这是内力消耗过大的后遗症,原来竟是经脉受损了! “等你能感觉到,便是大成境界了。” 萧琛摇头,果然是个懒丫头,青衣教给她的修炼方法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日后还是他亲自教吧。 “这么厉害的么?那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冲破了禁制之后,我能打得过夜影么?” 南瑾瑜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掌心,觉得这妖孽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她不过是觉得肌肉酸痛而已,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须臾境。” 萧琛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这样的徒弟能气死老师傅吧? “须臾境?厉害么?一个能打十个不?” 南瑾瑜忽然来了兴致,先前萧琛这家伙根本不屑于教导她,如今忽然想教她了,也不知道自己能精进多少? “三花聚顶之后,第一个境界便是须臾境,夜白十岁便到了须臾境,你说说你能打得过夜影么?” 萧琛叹了口气,忽然后悔答应教导她功夫的事儿了。 他是有多闲才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呢? “噢!打不过也没关系,我好好练功,总有放倒他的那一日!” 南瑾瑜点点头,不由自主便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与你有仇么?何必这般想不开……” 萧琛失笑,这丫头怕不是魔怔了,别人家姑娘学武想的是如何漂亮,她想的竟然是打败他手下第一高手? 这究竟是个什么由来的梗? “嗯哼!说出来也不怕你护着,我第一回住在王府时,这家伙一心一意便想着如何将我半夜埋了做花肥!而后还让青衣给我端藏红花,还有后来被罚那次,呵呵呵……” 南瑾瑜边说边冷笑,姐姐可是个记仇的主儿,总有一日她要凭本事打得夜影那家伙满地找牙! “他不敢……” 萧琛险些笑喷,这丫头的读心术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啊? “我知道啊!但是和依旧不妨碍我想将他打得满地找牙,哭着求我饶他一命。” 南瑾瑜笑得阴恻恻的,觉得这对自己的形象似乎不大好,立刻收回表情,露出纯良的笑。 “那你可得努力了,单靠内力远远不够……” 萧琛摇头,并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这只野狐狸还真是个记仇的的主儿呢! 房顶上,躺着看月亮的夜魅和夜影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打了个寒颤。 自打他十三岁当了影卫首领之后,便再也没听见有人说想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了…… 郡主这性子还真是挺教人以外的! “感觉有人要玩呀!” 夜魅动了动嘴,妖娆的脸上一脸幸灾乐祸。 “这不有你替我收尸么?” 夜影蹙眉,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第108章 守株待兔 夜黑风高,毛月亮被树梢遮住了大半。 城郊沈家别院中闪出几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瞧瞧,刚听说季凌风去找了小丫头,有人便按捺不住了呀?” 香风阵阵拂过,七彩的袍子被月色染成了绛紫色,像是蒙了面纱般透着神秘和诡异。 “主子真的放心她去么?” 蒙面黑衣人恭敬道,丝毫不意外江阳郡王的言行举止,这一切都司空见惯了。 “这有何不放心的?诺大的燕京,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江阳郡王笑道,言语之间十分轻松,仿佛走了的人并非掌控之外的南疆圣女,而是他养的一只猫儿。 “郡王所言甚是,怪属下多虑了。” 蒙面人眯着眼,盯着白樱圣女远去的背影好一阵儿,才收回目光,眸光透着十足的复杂。 当年郡王救白樱圣女本就是一场交易,就算当时对她多少有些情谊在,也被她处心积虑逃走以及朝三暮四的习惯抹杀了。如今她再回燕京,与郡王而言不过是只丧家犬,连看都不屑于多看上一眼,真是可悲…… “你的人都盯着了?” 江阳郡王见怪不怪道,转身慢悠悠上了马车,香风阵阵的马车中似乎有女子的呜咽声,半夜三更荒郊野岭的听着怪瘆得慌。 “回主子,永宁侯府与秦王府都派人盯着呢,无论她去哪儿,探子后续都会来禀!” 黑衣人说完,脸上透出几分骄傲之色。 都说秦王的常胜军可怕,可到最后不也分崩离析连虎符都交出去了么? 秦王的影卫也是如此,神出鬼没探常人所不能探,与他们相比,实际上也不过尔尔…… “南府呢?” 江阳郡王挑了下眉,语气已经十分不快。 “郡王是担心……白樱圣女去南府找天晴郡主寻仇么?” 蒙面人的语气显然十分惊讶,因了南府一直都是太子党,他便没有遣人盯着那头的动静。 江阳郡王没回答,视线停留在弯弯新月上,道:“今儿上朝瞧着萧琛也没多不济,若非白樱拿性命赌咒,本郡王皆要以为她念及旧情对他手下留情了呢!” “那属下这便传信过去,差人保护天晴郡主?” 黑衣人有些纠结,他们的势力本就受限制,如今还要分出人去南府,倘若白樱圣女去的是别处,岂不是浪费功夫? “不必了!” 江阳郡王摆摆手,顺手将榻上昏死过去的妖媚女子扔在了地上,长腿大喇喇的往她身上一踩,整个人懒洋洋的往榻上躺了下去。 “这……” 蒙面人纠结了,被江阳郡王的眼神看得摸不清头脑,一时间进退两难。 “萧琛在南府。”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眼底闪过几分讥诮之色,继而一挥手,合上了马车珠帘,“回吧,本郡王乏了。” 半个时辰后。 正如江阳郡王所言,白樱轻车熟路的去了南府。 随侍的婢女不似往日穿着隆重的南疆服饰,反而换上了黑色夜行服,主仆二人如同暗夜鬼魅,悄无声息潜到了清风苑外。 “圣女,动手么?” 婢女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双眼睛闪烁着疯狂诡异的光泽。 “稍安勿躁。” 白樱也破天荒的穿了夜行服,蒙面巾遮脸,挡住了晦暗的月色。 朔月刚过,萧琛应该毒发自顾不暇,南瑾瑜这个时候回府,便是给了她可乘之机,至于她身边那个会功夫的丫头,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圣女犹豫什么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南家这个狐媚子刚回府便敢明目张胆的勾引永宁侯世子了,您倒是不怕夜长梦多么?” 婢女说得义愤填膺,心底却直犯嘀咕。 论身手,她们主仆加起来都打不过南瑾瑜身边那个丫头,再加上她本人内力深厚,动起手来她们很吃亏的! 不如趁现在下了蛊,一不做二不休将人解决了,日后无论是永宁侯世子还是秦王,都不会被她迷惑得勾了魂去…… “怕?就凭她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么?” 白樱冷笑,阴恻恻的声音透着几分扭曲的兴奋感。 自己原本也不想动她的,不过现在今非昔比了,动了她能让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也顺带逼一逼永宁侯世子,两个人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竟然还犹豫不决,她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圣女所言极是,左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有何可怕的?” 婢女附和道,蒙面巾遮住了她此刻的尴尬神色。 白樱虽然姓白,可是她并非南疆时代纯血的巫蛊白家,她不过是得了机缘才偶然当上的圣女,付出的可怕代价自然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在南疆时,圣女的作用不过是个养眼的花瓶,如今能来燕京一趟,自然也在长老们的掌控中,大巫女的控制力是世代无人能撼动…… “嘘!” 白樱猛地转回头,扫了一圈四处的房顶,却没瞧见半个人影,惨白的月光下只掠过暗影重重,仿佛是野猫奔过般细语轻声。 “怎么了?” 婢女往后缩了缩脖子,趴在围墙上往下看。 只见诺大的清风苑漆黑一片,不似旁的院子,守夜的丫鬟婆子众多显得十分热闹。 “大概是只夜奔的野猫。” 白樱蹙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夜奔的“野猫”本猫窝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连呼吸声都轻得像不存在般,旁边另一只野猫也偏着头,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笑。 原以为主子是食髓知味才跟来南府的,不想竟然是对危险的未卜先知…… 不得不说,主子的决断力从没让他们失望过,倘若有的话,或许便只有三年前那次:单枪匹马杀进敌营,最终空手而归,自我封闭在房中七七四十九日,而后便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怎么办?这毒女人要做什么?”夜魅动了动嘴,声音轻得像是只有呼吸。 夜影盯着他一张一翕的唇,半晌道:“主子不让咱们动手,看看再说。” “嗯哼!” 夜魅失望的叹了口气,还以为有机会将人捉回去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谁知道主子竟然不让! “稍安勿躁,主子既然吩咐了,便有他的道理。” 夜影有些不放心,抬手搭在了夜魅肩膀上,以防止他忽然物遁消失。 “嗯……” 夜魅懒洋洋的应了声,眼神却停在他肩膀上那只手上,半晌,才默默地叹了口气。 和昨夜一样,南瑾瑜这会儿睡得正数,压根儿想不到会有人因为吃醋专门跑来寻仇。 两道黑影已经潜进了院中,白樱转到敞开的窗下,黑暗中一双眸子笑得有些渗人,像是淬了毒的蛇正在吐着猩红的信子。 “罐子。” 新月之下,婢女从怀中掏出个纹样精致的陶罐,小心翼翼递到白樱手中,下一刻便见她蒙面的脸发出阵阵皮肤碎裂的声音,随即有腥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进手中的陶罐里。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高频却尖锐的兴奋声音从罐子里传出来,催眠般的钻进人脑海中,若非这些年习惯了这种声音,只怕先倒下的便是她们自己。 睡梦中的南瑾瑜似乎被吵得有些烦了,猛地翻了个身背朝窗户这边,却没有睁眼,只是往身边的人怀里钻了钻,试图阻挡梦中的嘈杂声。 血色涌动的手将陶罐搁在了窗边,四眼兴奋的盯着不断被里面的东西拱开缝隙的罐子。 只见罐子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最后缓缓钻出一只通体红色的虫蛹,说是虫蛹,实际上却有一半已经是蝉的模样,瞧着诡异又丑陋。 “吱吱!吱吱!” 诡谲的骨哨声响起,血蝉挥舞着嘴上的剧毒的触角前行,蠕动的同时竟然诡异的开始脱壳,缓慢的从半虫半蛹蜕变为成虫! 血蝉的透明翅膀开始翕动,振翅起飞的同时,催眠的高频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令人头痛。 远处的树梢上,几个影子听得头痛恶心,捂着嘴往外退了退,也有人直接将耳朵堵上,半点儿声音也听不到才觉得有所缓解。 “唔!吵死了!” 南瑾瑜烦躁的挥舞着手臂,厚重纱幔之后,有微凉的怀抱将她圈过去几分,顺带封住了她的听觉。 “去吧,我的肥宝宝,回来再喂你吃好东西。” 白樱发出桀桀的笑,血蝉像是得了某种暗号般,疯狂的振翅飞出去,朝着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榻上熟睡的南瑾瑜去了。 “恭贺圣女得偿所愿!” 婢女露出轻松的笑意来,谄媚的声音听起来嚣张又可怜。 圣女挑的婢女大都死于非命,如今从南疆跟过来的便只剩下她与月奴两个了,月奴是圣女的心腹,而她则是靠着机灵和识大体活到了今日。 “嗡!” 血蝉停在帐幔上,似乎被阻住了前行的路,振翅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刻已经被封闭了听觉的南瑾瑜却还时不时“呓语”两句,黑暗中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生怕进来的是什么怪异的东西。 比如白瑾堂那个便宜哥哥的异术便是操控蛇类,真的不用去想便明白为何他年十八还未能娶妻…… 试问有几个姑娘不怕蛇的? 白樱趴在窗下,屏住呼吸,口中的骨哨再次响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许是因为她习得蛊术时日太短,是以血蝉宝宝便不听她的话呢? 难听的骨哨声如同魔音穿耳,南瑾瑜虽然封闭了听觉,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听到这种声音,并且还是加密放大无杂音版本的,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停在帐幔上的血蝉再次缓缓动了起来,不似之前那般嗜血之后的兴奋,反而懒洋洋的如同喝醉了酒般,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之后,才慢吞吞钻进了厚重的帐幔中。 “啊!吵死了!” 南瑾瑜极其配合的演了起来,当她看到钻进帐幔的是一只血蝉时,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几分。 幸好不是什么蛇虫鼠蚁的可怕东西,否则她真的会瞬间崩溃! “知了知了知了知了!” 血蝉的叫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南瑾瑜知道萧琛也发觉她能听到骨哨声因此解封了她的听觉,两人一虫便这么安静的对视了起来。 “没声儿了?” 白樱疑惑的看了眼身边的婢女,却见她正一脸兴奋的将陶罐收回袖中,宝贝的摸了摸陶罐的盖子,视若珍宝。 “血蝉进食十分缓慢,少则半个时辰,多则几个时辰,圣女稍安勿躁。” 婢女说得一脸轻松,心底却盼着她能失了耐心离去。 血蝉吸收了美人的血肉养成,完成任务之后的血蝉自然便没了毒,若是吃下去的话,效用堪比回春丸,去白骨生新肌并非浪得虚名的,反正她那张脸也是用不上的,倒不如赏了自己…… “这么久呢?本宫乏了,你候着等事后来禀吧。” 白樱狐疑的瞧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帐幔中,心跳与呼吸都只有一个人的,并且现在呼吸紊乱心跳加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了,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是!圣女放心。” 婢女恭敬地行了礼,垂下的头掩盖了眼底迸发出的狂喜之色。 帐幔之后。 呼吸紊乱心跳加速的南瑾瑜此刻郁闷的捶胸顿足,却又不敢对他作什么,哪怕是半点反抗。 因为这妖孽的手缓缓地指向半空中那只血蝉,血蝉周围凝成了一个冰球将它冻住,堪堪悬浮在她头顶上方不远的位置,而他本人则是理直气壮的对着自己……耍流氓! “唔唔!” 待到外面的呼吸只剩下一人时,南瑾瑜抗议的推了推萧琛的肩膀,一推没动,再推还是没动。 “嘘……” 微凉的呼吸稍微后撤了几分,停在她耳边。 两个人几乎贴面的姿势让她心底的小火苗不停的往上窜,颇有要将她烧成灰的架势。 “你在玩火你知道吗?” 南姑娘磨牙,恶狠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敢怒不敢言,倒像是娇嗔的邀请。 经历了前两日的事情之后,南瑾瑜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别跟男人讲什么点到为止柏拉图式恋爱,根本就不存在的! “嗯?” 萧琛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妖孽的脸上染了一层绯色,像极了醉酒之后的迷离,那双狭长的眸却又分明是清醒的。 “殿下这般勾引我,不怕我生扑了你么?” 南瑾瑜气得头晕眼花,说出来的话也来不及过脑子了。 “你行么?” 萧琛撇嘴,嫌弃的神色带着几分调侃,想到前两日她哭得委屈罢了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他这还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儿呢,她便已经是那副模样,倘若……唔,还是别想的好! “我……不行!” 南瑾瑜叹了口气,打嘴仗没什么意义,亏的反正都是自己。 这妖孽嘴上说不吃肉,可是他钻研的精神令人发指,她整个儿就是个活的标本,光是想想前两日的事儿她也不能再作死了。 “乖。” 妖孽满意的笑了,微凉的指尖在她脸颊上一划而过,像是奖励乖巧的宠物般,轻柔却暧昧。 南瑾瑜欲哭无泪,索性将僵硬的肩膀放软下去,挡在两人中间的手也环上了他的后颈,整个人软绵绵的靠着他。 指着定在半空的血蝉,笑得一脸狗腿道:“殿下您能现将这玩意儿弄出去么?瞧着怪渗人的。” “嗯。” 轻飘飘的声音刚落,便见半空中的冰球“嗖”的一下超窗外去了,一声闷哼过后,只听见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短暂的惨叫声过后,几道影子迅速出现在窗外,将痛不欲生的黑衣女打晕抗走。 不得已又听了墙角,青衣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看了看身边的夜白,“撤吗?” 这家伙今日倒是乖巧,似乎伤好了之后连性子都沉稳不少,没有之前那般咋呼了。 “自然是!你不撤?” 夜白一脸懵的看着青衣,仿佛前几日听墙角的没有他似的。 “聒噪。” 玉白的手一拂,半敞着的窗户立刻关上并且下了栓。 窗外再次恢复了清净,连带着清风苑周围几十米的鸟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琛那张妖孽脸才转回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南瑾瑜,“方才小狐狸说要如何?” “我没有!我不是!” 南瑾瑜瞪大了眼,一副这种场合不大合适的神色,充分体现了她的应变能力。 可惜,这种时候她的小聪明对萧琛没什么用。 “现在否认已经晚了。” 萧琛言简意赅道,打量她的眼神也带着睥睨的压迫感。 “我我我……” 南瑾瑜瞬间红了眼,却不争气的敢怒不敢言,只能心一横闭上了眼。 不仅打不过还说不过,她若是不想被人听墙角,最好乖乖的别再自我爆料就好,或许还能保全最好一丝尊严。 “睡吧,明儿不管什么阿猫阿狗来,都别搭理了。” 萧琛微微侧身,将两人的距离分开几分。 季凌风那小子为了这只狐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就算如此,他也照样抢不走! “唔……知道了。” 南瑾瑜撇嘴,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危,将反驳的话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惹不起惹不起,这千年妖孽的功力她反正是治不了了! 第109章 歪打正着 天边刚泛白,南瑾瑜便醒了。 许是因为昨儿夜里那妖孽十分规矩,她睡得还算不错。 伸个懒腰坐起身,门外便又声音响起。 “小姐,您用膳吗?” 绿梢候在门外,眼神不停的往院子那头瞟。 永宁侯世子对自家小姐也着实忒上心了,妹妹被拒绝还这般越挫越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嗯,送进来吧。” 南瑾瑜想都没想便应了,钻进耳室收拾完自己,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绿梢的神色不大对劲。 “咳!小姐,永宁侯世子侯在院外呢,有一阵儿了。” 绿梢说得勉强,毕竟无论身份还是别的,永宁侯世子都不大合适来,可她们又不好直接赶人走。 “啊?他怎么又来了?” 南瑾瑜第一反应便是昨夜萧琛说的话,难不成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竟然知道这家伙会来? “小姐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去请世子爷离开……” 绿梢转身便要往外走,一副恶人她来当的神色。 “啊!那倒也不必!还是将人请进来吧。”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论起交情来,他们确实没什么交情,可是直接赶人,似乎有些伤人,不若将话说清楚,一了百了。 “是!” 绿梢应声道,走到门口还冲青衣摊手,表示她已经尽力了,依然没拦住小姐见永宁侯世子。 南瑾瑜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两个丫头偏心的谁是为何,低头大口的吃点心,毕竟一会儿人家进来了,她也不好继续吃东西。 季凌风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南瑾瑜闷头吃东西的模样,倘若寻常女子这般吃东西定然会显得粗俗不雅,可偏偏她吃得丝毫不做作,只是快了些。 “这绿豆粥好吃么?” “呃……咳咳!” 南瑾瑜呛住,抬头见季凌风饶有兴致的瞧着她面前的碗,忍不住道:“绿梢,给世子爷来一份!” “是!” 绿梢转身便去了小厨房,表情越发怪异了。 小姐与秦王的感情这般好,为何还对永宁侯世子假以辞色呢?莫非小姐真想回南召去做白家的主事,然后娶上七八个男子做夫侍吗? 咦……怎么想着那画面怪瘆得慌呢? “还是我去吧,你歇会儿,店里的事儿还得操心呢。” 青衣接过绿梢手里边儿的托盘,神色倒是很正常。 郡主本就是光明磊落的性子,永宁侯世子这般执着却也不会死缠烂打,相反的找的理由也总是冠冕堂皇的,郡主不好直觉拒绝罢了。 可惜主子白白生了七巧玲珑心,却总是看不透这些事儿,每每吃味也是极为厉害的…… “世子爷,请用。” 青衣放下粥碗,转身退了出去。 南瑾瑜对她淡定的模样表示十分满意,微微弯了下唇角。 年纪大些确实要让人放心不少,起码这丫头就不像绿梢,恨不能在清风院门口挂个牌儿写上禁止男子入内。 “不知世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昨儿过来叨扰已是不合适,今日又来了,是为昨夜南府送去京兆尹的人。” 季凌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端着,倒像是老友见面,态度十分随意。 “唔,原来如此,世子有何要问的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萧琛那家伙真是够够的,他自个儿跑到这儿住下了,还要顺便跟人家炫耀一下,若非如此也不会连夜送去京兆府。 “除了伏法的婢女以外,圣女本人有没有出现在南府过?” 季凌风定定的看着她,那女婢浑身冻得青紫,只剩一口气在了,若非与案件相关,只怕她早已经活不到出南府大门。 萧琛那个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大半夜跑来南府只是为了抓贼么? 这种理由偏偏小丫头合适,鬼才相信! “呃……秦王府的侍卫没说么?他们都看见了呀!” 南瑾瑜不解道,搞不清萧琛这什么操作。 按理说,人口贩卖一案本就是他关心的,之前也是他的人再再查,如今案子交出去了,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不给线索吧? “没有。” 季凌风叹了口气,秦王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一概不会说,除非去问萧琛,否则京兆尹那儿也一无所获! “那……我该不该说呢?” 南瑾瑜抿唇,萧琛这波神操作果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呀! 难不成因为青梅竹马的情谊,他还惦记着白樱圣女的名声或者是别的什么? 仔细想想应该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咳咳咳咳咳……” 季凌风被她的话呛到,温润的脸上瞬间浮出几分无奈来,这小丫头未免也太护着萧琛了,只要他没发话她这头便得只字不提么? “哦,说说应该也无妨,毕竟世子爷与白樱圣女关系更近些,我怎么给搞忘了呢?” 南瑾瑜摸摸鼻子,想起来昨夜萧琛偶尔提及的一些事情,心底有几分同情季凌风,但是不好说什么。 总的来说他心里一直喜欢的白月光是白樱圣女,所以就算被人算计了,似乎也不那么吃亏,毕竟能娶到心仪的女神,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的便过去了…… “郡主言重了,本世子与圣女是旧识没错儿,不过公事公办,郡主只管直言不讳,剩下的请相信我。” 季凌风面色微凝,并没有生气,只是十分平静的表达了他的想法,一如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噢,那我就只说了啊。” 南瑾瑜颔首,抿了口茶娓娓道来。 “昨儿夜里我睡了一觉,半夜便听到外头有动静,我向来睡眠轻,便瞧见两个人到了窗前,除了那个婢女之外来人确实还有白樱圣女,那婢女身上的血蝉蛊也是圣女放出来的,我想目标约莫是我,至于为何……世子爷应该多少能猜到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萧琛那妖孽昨夜倒是破天荒的规规矩矩让她睡觉来着,只是大清早的离开之前……反正她根本没脸去想。 “难怪秦王府的侍卫将人扔下便走了,原来是我牵连了郡主。” 季凌风微微叹了口气,心底闪过几分愧疚。 白樱给他下的药有造梦的作用,只是她不知道那种东西对他是没用的,所以他除了头痛之外,压根儿没有被她蛊惑,记忆里自然也是一片空白。 “唔,倒也谈不上牵连,白樱圣女与我本就不对付,不管是因为谁……” 南瑾瑜叹了口气,人家的感情她不想掺和,只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得说,季凌风不是个傻子,冤大头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只是那血蝉着实恶心到她了,也不知那玩意儿究竟是怎么个东西,明儿去白家问问舅舅。 “事情约莫是因我而起,今儿一早那婢女便死在了牢里,血蝉也变成了寻常的知了,没有任何把柄留下。” 季凌风面带愧疚道,事情因他而起,他本不该再来南府,只是不来又不能确定细节,何谈破案? “噢,竟然死了么?” 南瑾瑜摸下巴,觉得忽然没了食欲,神色恹恹的不想说话。 虽说她不知道萧琛为何绿绿对白樱圣女手下留情,但是这般次数多了之后,她心里总会觉得有些膈应,即便昨夜里他就陪在自己身边,她这小女子的妒忌心依旧疯狂滋长…… “此事是我们不查,京兆尹牢房的守卫没有异常,今早送饭的时候便发现人已经咽气多时,瞧着似乎是死于蛊。” 季凌风说完,忍不住看了看南瑾瑜,见她神色不大好,心底微沉。 倘若当年萧琛未救白樱的原委是事实的话,如今他便不该对她这般宽容,竟然将天晴郡主置于险地做诱饵,就算他手下的高手守着,那万一那血蝉…… “血蝉蛊杀了她么?” 南瑾瑜揉了揉眉眼,对此并不意外。 敢明目张胆的来杀人放火,对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会这么做,况且白樱其人,连养母都敢坑,义兄都敢算计的人,又有几分良心? 她只怕是根本就没有心! “仵作验尸推断是如此,不知昨夜郡主是如何抓住血蝉蛊的?可有何法子避蛊虫的暗害?” 季凌风颔首,秦王府侍卫交给他们的血蝉还在罐子里封着,谁知这婢女肚子里竟然也有一只。 “呃……那只血蝉不是我抓的啊,是秦王殿下抓的!” 南瑾瑜讪笑道,虽说直言不讳的确有些尴尬,但是比起给他希望,这么做似乎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秦王抓的?那他……” 季凌风陷入沉思,忽然明白了为何秦王府的人缄默不言。 倘若他亲眼看见这般歹毒的东西被人用来伤害自己的心上人,他定然也不会四处散播,只会直接铲除那些危险。 “唔,他将血蝉冻起来了,谁知道她放的会是什么蛊,万一是毒蛇呢?反正蛇虫鼠蚁我都不敢碰……” 南瑾瑜打了个寒颤,她虽说占了个白家嫡系女的身份,但是她对蛊虫毒物真的一无所知啊! 季凌风如果是想问如何避蛊,拿他真是找错了人! “如此说来,事情似乎比原先推断的更加复杂,不知郡主可否帮我个忙?” 季凌风迟疑片刻,便从萧琛半夜出现在南府的事实中走了出来。 无论那个妖孽做什么有违礼数的事儿他都不会觉得惊讶,否则他也不叫萧琛了。 “什么忙?” 南瑾瑜眨了眨眼,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他起码没有追问萧琛为何会在这儿,给彼此都留了些余地。 “郡主虽不懂如何控制虫蛊,但是白家却是个中高手,倘若郡主能引荐,凌风不胜感激。” 季凌风说的诚恳,原本他也没想到这上面去,只是案子牵扯到南疆蛊族,白家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应了。” 南瑾瑜答得爽快,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大小事,更加不知萧琛与永宁侯世子之间的过节。 得了承诺后季凌风便离开了,南瑾瑜换了身衣裳,吩咐青衣准备马车,还顺道吩咐绿梢去请了四姨娘母女过来。 南瑾宸那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事儿,不过他既然是大人了,自然也无需她太过操心。 “大姐姐,您昨儿刚回府上,今儿便要出去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多日不见,南锦汐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丝毫没注意到四姨娘脸上的激动之色。 “去南郊白家。” 南瑾瑜简单道,南锦汐只怕还不知道南瑾宸与她的关系,依然是个单纯的开心果。 “白家么?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南锦汐一听是去白家,连忙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锦汐,你老实些待着!” 四姨娘一把将人拽回身边按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歉意。 在她看来,小小姐能不计前嫌帮她们母女已是不易,锦汐年纪尚幼,不能任由她任性妄为。 “哼哼!姨娘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白家人来做客,哥哥替她们鞍前马后的打点,却被他们看不起,我气不过撞上最小那个叫什么白瑾盛的,把他给臭骂了一顿……” 南锦汐越说声音越小,发现四姨娘的脸已经铁青,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便求救的看向南瑾瑜。 “你骂了白瑾盛么?如何骂的?” 南瑾瑜失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南锦汐,不知道这小丫头还有这般胆色,瑾宸平日里也算没白疼她! “我……就骂他狗眼看人低,凭什么看不起我兄长?我哥他虽是庶长子,但是品性性格比大姐姐都丝毫不差,他们不肯见姨娘便罢了,竟然这般眼高于顶但愿他们别后悔!” 南锦汐中气十足一口气说完,才怯生生道:“我就这么骂的,也没有骂什么难听的话。” “噗嗤!骂得好。” 南瑾瑜忍住笑,忽然想起来白瑾盛那副狐狸心眼儿多的模样,觉得极有意思。 “锦汐!平日里姨娘如何教导你的?怎么能这般对别人?” 四姨娘叹了口气,虽说童言无忌,可是锦汐骂的毕竟是公子家的三少爷,就算瑾盛少爷不与她计较,这般也着实不大像话。 “嗯哼!那是姨娘您没瞧见,他们那天如何欺负哥哥的!” 南锦汐愤愤道,小脸上生气的模样半点儿也做不得假。 “他们后来应该与瑾宸赔礼道歉了吧?” 南瑾瑜忽然想起昨日的事儿,不由得问道。 南瑾宸是个没心眼儿的,大度又好脾气,否则也不会与季凌风关系甚好,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锦汐会这般护着他这个哥哥吧。 “赔礼是赔礼了,只是我气不过呀!” 南锦汐扭头,气鼓鼓的小脸上半点做不得假。 马车在白家门外停下,好巧不巧出来迎接的正是白瑾盛本人,将南锦汐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 “锦汐妹妹若是气不过,便打我几下出气吧,虽说那日态度差的是我大哥,不过这亲兄弟也没有那么多见外的……” 白瑾盛笑着接话,丝毫不觉得被人背地里议论有多尴尬,反倒是表现得从容不迫。 “呃……” 南锦汐吐了下舌头,没想到他竟然那般说。 仔细想想先前在南府的时候,她也只是听说哥哥被怠慢,并没有具体到白家的哪一位公子,而后便撞见了白瑾盛,将他臭骂了一顿。 “三哥你这话说的,吓到我们锦汐了。” 南瑾瑜偏着头笑,视线在白瑾宸身上转了转,沉默不语。 这只狐狸哪里是任劳任怨的主儿啊?他不过是瞧着锦汐可爱些,所以不想惹她生厌罢了! 可怜老实巴交的白瑾堂背了口大锅还浑不自知! “咳!晚辈见过白露姨,父亲在里面等候着了,里面请!” 白瑾盛尴尬的咳了下,转向沉默不语的四姨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盛少爷无需多礼,锦汐她年幼不懂事,还望海涵。” 四姨娘微微侧了下身,没有全受他的礼。 就算她如今是南府的姨娘,是瑾宸名义上的娘,但她心里从未认可过这个身份,她依然是白家人,于情于理都不当以主人自居。 “白露姨言重了,锦汐是瑾瑜和瑾宸的妹妹,自然便是我的妹妹,我们兄弟三人做梦都想有个妹妹,如今算是实现了。” 白瑾盛眯着眼笑,与南瑾宸有五分相似的脸上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成熟与稳重。 “这话可是你说的哟!日后你若是欺负锦汐,我饶不了你。” 南瑾瑜睨了他一眼,抬手撞了下白瑾盛的胳膊。 “燕京的女子都生得怯懦胆小,竟然还是我们南召的女子泼辣讨喜,这小妮子的性子便是个小辣椒,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嫁到南召去了?” 偷听本算不得什么光彩事儿,只是南瑾瑜没想到,这家伙明知道她有触碰读心术,竟然还半点儿也不遮掩,真是个直爽的性子! “一诺千金。” 白瑾盛也从南瑾宸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白露的事儿,心里自然已经将四姨娘母女当做了自家人。 “唔,那倒不必,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南锦汐觉得自己好像任性了些,这么看来白瑾盛挨了骂确实有些无辜,便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第110章 窃贼偷心 自古风流出少年,比起燕京贵族的翩翩少年们,白瑾盛身上多了几分直爽的热情。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便像疯狂生长的藤蔓般纠结蔓延,丝毫没有分开的意思。 “咳咳!锦汐,不得无礼。” 四姨娘忍不住咳嗽道,看白瑾盛的眼神也有些无奈。 毕竟是少爷家年纪最小的幺儿,不好直说便只能管束着自家女儿了,这白家的大门可不是寻常女子能进的,即便是在南召那种女子为尊的地方。 “是!姨娘。” 南锦汐惊觉自己竟然看别人看得出了神,表情也有点懵,白家这位三少爷生得还真是……挺好看的呀! 白瑾盛在前引路,不一会儿便将南瑾瑜三人领到了客厅,虽然依旧与先前一样,但是南瑾瑜却是轻车熟路的走进去的,如同回自己家。 “郡主、白露姨,父亲在里面候着了,请进。” “好。” 南瑾瑜瞧了眼四姨娘,只见她攥在一起的指尖微微泛白,整个人紧张又兴奋,驻足在门前没动弹,便道:“姨娘,进去吧。” “噢!好。” 四姨娘整理了下衣摆,迈步走了进去,视线始终黏在周围的房屋装饰上,仿佛在回想十几年前这里的熟悉的模样。 白督统坐在席间,桌上早已经摆了满满一大桌酒菜,熟悉的食物香气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更多是则是家的味道。 “来了,都坐吧。” “谢白督统。” 四姨娘行了个礼,而后领着南锦汐坐下,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白家当初与她断绝往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以清白的身份。 “舅舅今日准备的菜式比那日多啊!” 南瑾瑜自顾自坐下,毫不客气的将白瑾盛与南锦汐隔开了,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瞧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听郡主这语气是不高兴了吧?” 白督统笑着摇头,说的话却是对着身边的白瑾堂,全然一副老狐狸做派。 “父亲所言极是,此事是孩儿考虑不周了,瑾瑜妹妹若是不高兴便拿哥哥出下气,今日的宴席是我安排的。” 白瑾堂一本正经说完,那张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南瑾瑜挑眉,这家伙根本就是嘴上应付下她的节奏嘛! “如何出气呀?我还能将你揍一顿么?小女子如何能打得过你一个大老爷们儿?” 南瑾瑜撇嘴,端了面前的花茶便喝起来,边喝还边将南锦汐的茶塞到她手里,示意她尝尝。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大哥这儿有更好的提议,瑾瑜妹妹要不要听听?” 白瑾堂似乎并不担心她气恼,说话也依然是慢条斯理的模样,看着木讷又老实,实际上心里什么都是门儿清的! “唔,大哥不如说来听听?若是提议好呢……” “听闻昨夜南府遭了贼?大哥替你捉贼如何?” 不等南瑾瑜话说完,白瑾堂便直接了当的说了他的办法,听得南瑾瑜汗毛倒竖。 “大哥这是料事如神么?南府遭了贼的事儿,这会儿约莫只有京兆尹大人知晓吧?” 南瑾瑜抿唇,视线扫过白督统与他的三个儿子,而后默默地又啜了口茶。 白家这分明就是个狐狸窝啊!老狐狸领着一帮狐狸崽子来了燕京,这是要出大事儿的节奏了! “京兆尹大人恰好与父亲有些交情,再说了,南疆巫族在燕京,动静也没收敛着,我们想不知道都不行。” 白瑾木老实巴交道,比他的兄弟们都诚恳。 “如此,大哥愿意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明儿便去京兆尹找永宁侯世子吧,这个案子如今是永宁侯府协同调查收尾的。” 南瑾瑜接话道,也算是应了季凌风的请。 “乐意至极。” 白瑾堂颔首,视线落在白瑾盛身上,淡淡道:“敢问白露姨,不知锦汐妹妹年几何了?” 四姨娘一愣,没想到白瑾堂会这般直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啊?我、我么?” 南锦汐倒是反应极快,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发觉白家大公子的确是问她,便道:“十二,怎么了?” “大哥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姑娘的,虽说你这年岁是大了些,但是你若着急成亲,便该将你会驭蛇术的事儿说出来。直截了当更好,要不同你之前三个媳妇儿那般,提亲过门的时候晕了,那就真的白折腾了不是?” 白瑾盛笑嘻嘻接话道,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神色,看得十分欠揍。 “瑾盛,你这过分了啊……” 白瑾木咳嗽道,袒护的语气不怎么强烈。 虽说三弟说的是事实,可是这般拆台真心是有仇吧?难不成这小子还在惦记昨晚被大哥吃了的番椒么? 不至于吧! “我这是与人为善,替大哥着想嘛。” 白瑾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在确定南锦汐被吓得脸色发白之后,便越发开心起来。 白瑾堂直接黑了脸,一本正经道:“大哥替你问的。” “噗……”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来,看样子白瑾堂这家伙也是个腹黑的,只是表面看起来正经罢了。 “我、我么?呃……” 白瑾盛忽然变脸,巧舌如簧的人顿时语塞了,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现世报这么快的么?他不过是嘴损了点儿大哥也太记仇了吧…… “咳咳!别闹了,这般不像话,仔细回去你们母亲修理你们。” 白督统咳嗽道,将地道的南召主菜放到了四姨娘面前,笑道:“来来来,大家先吃饭,边吃边聊。” “多谢。” 四姨娘瞧着熟悉的家乡菜,仿佛又回到了幼年的记忆。 她虽说是小姐的婢女,但是因为打小便跟着小姐长大,所以吃穿用度都相当于半个小姐,记忆里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今儿的菜果然好吃呀!我这是沾了姨娘和四妹妹的光了!” 南瑾瑜笑嘻嘻吃菜,心情却十分不错,这般其乐融融的模样,她倒是不担心四姨娘母女回去会受人欺负了。 她这个便宜舅舅虽然老谋深算,可是心却极好,否则之前也不会阻挠她与萧琛的婚事,也算能放心不少。 “确实好吃,之前姨娘给我做过其中的一些菜,不过缺少原材料所以味道始终是不同的,没想到南疆的菜这般好吃。” 南锦汐是个活泼的性子,之前的事儿在她这儿已经翻篇儿了。 白家既是姨娘的娘家人也是大姐姐的娘家人,她自然是信得过他们的,无需小心翼翼的端着。 “锦汐妹妹如果喜欢,日后可以去南疆尝尝野山菌,每年七八月时节都是好时候,赶上了便能一饱口福。” 白瑾盛有意无意道,眼神似乎也没有半点收敛。 大哥是好心帮他,可惜他自个儿这张损嘴平白坏了好事,现在好了,娶媳妇儿只能靠自己了,但凡能娶个媳妇回去,他也不比担心娶蛊族的大巫女…… “这么好吃的吗?那我真的很好奇了。” 南锦汐笑道,愉快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响彻整个大厅。 与之相较,南瑾瑜的性子真是沉稳得有些可怕,她的言行举止皆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反倒是显得成熟稳重。 “自然!骗你是小狗,尝尝这几道菜,都是好吃的。” 白瑾盛笑嘻嘻道,将自己觉得好吃的几个小菜夹到小碟子里,放到她面前。 “谢谢。” 南锦汐并不觉得这般举动有何不妥,毕竟在家中时哥哥也这般待她,否则就凭姨娘那点儿月银,她决计不可能长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三少爷不必太宠着她了,锦汐还小不懂事。” 四姨娘有些感叹二女大了不由人了,说话的语气温柔又委婉。 她们想回白家没错儿,可是白家如今嫡系便只有三子,最小的三公子生得最好,自然是家族联姻的首选…… “白露姨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宠着是应该的,对吧瑾瑜妹妹?” 白瑾盛讪笑道,说话的时候不停给南瑾瑜使眼色。 这妮子生了个七巧玲珑心,之前偷听他的心声不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么?如今这般怎么也得帮着点儿吧? “咳!锦汐确实爱吃,姨娘别太在意这些小事了。” 南瑾瑜姨母笑,不想戳穿也不想撮合。 感情的事情最忌讳听别人的话,这两人无论是谁她都希望好好的,只是锦汐确实年纪太小,日后会如何,她拭目以待。 “就是就是,姨娘别不让我吃啊!这么多好吃的,不让吃太残忍了!” 南锦汐苦着张小脸,丝毫没将白瑾盛献殷勤当回事儿,在她眼里,白家这三个都是哥哥,和自家哥哥南瑾宸一样的! “当心吃成只小猪……” 四姨娘叹了口气,见女儿没有半点儿旁的心思,才松了口气。 “没事儿!” 南锦汐塞了口千张肉进嘴里,丝毫不顾及形象好不好,吃得风卷残云。 “看样子锦汐是真的喜欢南疆菜,我也觉得很好吃。” 南瑾瑜慢条斯理的吃着,等着白督统开口。 上次提到白家的困境,如今想必也还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她既然得了白家的名声助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瑾瑜也喜欢这些菜么?多吃些,日后想吃了便回来这里,让你大哥差人做。” 白督统说得诚意满满,语气透着几分忧伤。 白家的困境并非不能解决,只是无论哪种法子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让几个孩子娶了巫族的大巫女决计不可能,因此便只剩下一条路……让瑾堂留在燕京。 同样是授人于柄,他们选择攀附最大的那条藤蔓,陛下需要中立的势力,他们白家便是中立的势力! “大哥要留在燕京供职么?” 南瑾瑜有些意外道,但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将我从南召调职到燕京来,日后便要常驻燕京了。” 白瑾堂说得轻松,心里倒也不那么计较。 他在南召太过出名,随随便便找个媳妇儿也不大可能,不若留在燕京,或许会有别的机缘,至于他两个弟弟,留在南召掌家也是好事,他们俩人心有灵犀,分开不见得是好事。 “竟是如此……” 南瑾瑜有些内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是,所以日后瑾瑜若是想吃家乡菜,随时过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白瑾堂笑道,算作是宽慰她的情绪。 “这也太好了……我可以来么?” 南锦汐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白瑾堂道。 嫁给会驭蛇术的白家大公子就算了,可是这南疆的饭菜是真的好吃啊! “锦汐!不得无礼……” 四姨娘叹气,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吃货的丫头啊,这性子也不知像谁。 “自是欢迎至极!” 白瑾堂失笑,睨了一眼白瑾盛,却见他脸色不大好,竟然不高兴了,不禁摇头。 这小子只怕要吃瘪了,南家这位四小姐生的活泼是活泼,可是这心性毕竟不比瑾瑜,还是个小姑娘呢!哪里会看得明白他眉目传情?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宾主尽欢,南瑾瑜甚至还喝了些米酒。 饭后午困,四姨娘与白督统单独喝茶说话,南瑾瑜便百无聊赖的待在花厅里打瞌睡,白瑾盛领着南锦汐四处转悠,美其名曰带她散步消食。 等人都散了,打瞌睡的南瑾瑜才慢吞吞睁开眼,盯着外面徘徊的白瑾木,慢悠悠道:“二哥找我可是有事儿?” “瑾瑜,你没睡么?” 白瑾木诧异回头,确定南瑾瑜清醒得很,便踱步进了花厅,脸上写着着急。 “本来是要睡着了,不过二哥来回踱步的声音也太大了点儿,便又醒了……” 南瑾瑜失笑,懒洋洋的打量着这个性子最为老实的二哥。 “瑾盛他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想娶南家四小姐。”白瑾木直接了当道。 他们兄弟有心灵感应,对方的想法和心思根本瞒不过,瑾盛那家伙向来不靠谱,忽然想娶南家四小姐,他怎会不着急? “唔,二哥是担心他留在燕京么?还是担心他与南家牵扯不清?” 南瑾瑜不解道,三个便宜哥哥里,最谨慎最诚恳的便是这个二哥,可是他现在的神色似乎也太过了些,那边两人压根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都不是,瑾盛他玩心重,若是贪玩当了真,只怕日后害了人家好姑娘……” 白瑾木叹了口气,那家伙年纪虽小主意却大,从小到大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因此担心他祸害了南家四小姐,最终会牵连到瑾瑜头上。 白露姨始终是白家人,白家人联姻讲究甚多,大哥留在燕京,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他们兄弟俩了…… “二哥无需担心,我倒觉得他们俩儿八字没一撇呢。” 南瑾瑜笑道,心底有直犯嘀咕。 老三再如何不靠谱,想娶南家女也不是随便就能娶的,听闻这些日子南府媒婆进出频繁,朱氏估计很快便按捺不住了。 “那小子……” 白瑾木叹了口气,神色有几分凝重,仿佛在安静的听什么声音,半晌才道,“知道了,我不管你的闲事便是。” 南瑾瑜如同看了出自导自演的独幕剧,直到白瑾木回神,才道:“你们能对话?” “嗯,比起大哥能驭蛇来,是不是太弱了?” 白瑾木失笑,尴尬得摸了摸鼻子。 那小子竟然与他承诺定然不会留在燕京,就算要娶南家四小姐也会将人娶回去,还真是懂得如何堵他的嘴! “我倒是觉得挺羡慕你们……” 南瑾瑜想到她与南瑾宸,默默地叹了口气。 “瑾瑜妹妹是在难过么?或许二哥这么说不妥,不过南疆白氏一族历代都是女强男弱,嫡系的女子术法昌盛,男子则要弱的多,因此你与瑾宸不可能会同样的术法。” 白瑾木见她失落,直言安慰道。 正在巡逻处交班的南瑾宸忽然打了个喷嚏,看了眼大晴天儿上挂着的太阳,搂紧了自己的胳膊,显得幼小又无助。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这是赚了?” 南瑾瑜有些惊讶,这才想起来她体内的一甲子内力显然也是白氏给她留下保命的。 反而是南瑾宸没什么倚仗,从小练功毫无根基,算起来她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 “绝对赚了。” 白瑾木笑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便听到花厅外面又有人过来了,不约而同噤了声。 “所以说在南召实际上是女子为尊,女子可以娶许多侍夫过门么?” 南锦汐惊讶的声音传进来,就算没看见表情也能听到她的笑声。 “没错儿……所以像我大哥决定留在燕京供职,也是为了躲避嫁给有三房夫君的老女人,而我们兄弟便没有这般幸运了,哎!” 白瑾盛叹息道,可怜巴巴的语气配上他那双勾人的眼睛,竟然显得楚楚可怜。 “这么惨吗?我的天哪!那你会被家族逼迫嫁给什么样的女子?娶过十八房侍夫的肥婆么?” 南锦汐惊呼道,不忿的语气表示她此刻已经上头了。 白瑾木和南瑾瑜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防止笑喷。 第111章 釜底抽薪 欺骗小姑娘这种把戏,厉来为翩翩君子所不齿,只不过,白瑾盛并不是君子,他尚且未及冠…… “谁知道呢?多半是巫族的大巫女,听闻她们生食人血来驻颜养容,不知道我被家族舍弃之后,能火多久?” 白瑾盛边说边打了个寒颤,没有半分表演痕迹。 “这也太吓人了!白三公子今年多大了?这么快便要议亲了么?” 南锦汐天真道,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可爱极了,让欺骗她的人生出某种负罪感来。 大燕男子十八及冠成亲,议婚一般会早一两年约莫十六岁上开始相看,遇上合适人选便先订了婚结亲,比如永宁侯世子年十七还未订婚的,已经算是大龄。 “年末便及冠了,哎……” 白瑾盛叹气,若非他此刻耷拉的眼皮,几乎做不出哀伤的模样来。 “那可怎么办才好?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若是随便找个人娶了似乎也不大妥当,可若是不娶吧……” 南锦汐整张脸皱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哀伤了。 都说女子婚嫁不由人,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男子这般惨的,别说妻主侍夫众多对于男子有多抬不起头来,生食活人血液驻颜这个就真的是太过分了! “是啊,随便找一个决计不能,不知锦汐妹妹可认识什么适龄恨嫁的女子呢?依着白家的声明,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其实也不难,只怕人家姑娘不愿意……” 白瑾盛说的小心翼翼,小眼神不停的瞟南锦汐。 这丫头也太善良太好骗了,只是他却没想着欺骗她的感情,他是真的想找个媳妇儿来着…… “恨嫁女子倒是有,可是那人不大合适,不知白三公子喜欢何种类型的女子,锦汐好替您留意下。” 南锦汐一听恨嫁,想到的便是南锦宁,可是她品行太差着实配不上白家公子,况且她与瑾瑜姐姐过节不小,便更加不合适嫁到白家去了。 “燕京也有恨嫁的女子么?不只是谁家的千金为何不合适呢?” 白瑾盛惊讶道,总不好直接对人家说我中意你这样的吧? “哦,说起来白三公子或许有所耳闻,那人便是我南府庶出的二小姐南锦宁,先前设计瑾瑜姐姐而后又毒害三小锦瑟,如今被杖责后闭门思过已有些时日了。” 南锦汐说完,还打两个寒颤。 曾经她只是觉得南锦宁跋扈些惹人厌,不想她竟然对着三姐姐也能下得去毒手,真叫人唇齿生寒。 “原来是她啊!之前的确有所耳闻,这样的女子还是算了吧。” 白瑾盛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 这小丫头虽然健谈,言语间倒是也十分懂事,可是似乎对男女之事还未开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娶不回去人吧! “是不是,再怎么也不能饥不择食,不合适不合适!” 南锦汐连连点头称是,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话听着怎么别扭。 “噗!” “哈哈哈哈……” 白瑾木和南瑾瑜听墙角听得实在认真,最后憋不住笑喷了,饥不择食可还行,锦汐这丫头简直绝了,她是无意说的还是有心讽刺白瑾盛,大概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道了吧? “二哥,瑾瑜妹妹,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白瑾盛哭丧着脸,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好歹也是南召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为何如今竟然这般不济,想娶个媳妇回去还被人当面说饥不择食…… 哎!他好难! “咳咳!我们无意偷听,只是碰巧、碰巧而已。” 白瑾木面皮薄,竟然开口便是解释,面上的笑容也已经收了几分,瞧着像那么回事儿。 “是是是,碰巧。” 南瑾瑜笑得眉眼弯弯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个人的对话。 白瑾盛那只狐狸装得太过了,以至于单纯的小丫头锦汐压根儿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真心以为他着急成亲想随便找一个…… “大姐姐真是的,白三公子已经这般惨了,你们就别取笑他了吧?再说了,白二公子不也半斤八两的么?居然还能笑得出?” 南锦汐摇头,有些同情的拍了拍白瑾盛的胳膊,而后走到南瑾瑜身旁。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瑾木和南瑾瑜再次爆笑出声,这一会直接把白瑾盛的脸都笑黑了。 所以说,但凡聚在一起玩儿,气氛融洽又欢乐的时候,总是建立在牺牲一些人好心情的基础上的。 “我好难,呜呜呜!” 白瑾盛哭笑不得,囧得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了,偏偏当着南锦汐的面儿不能发脾气。 “没事没事,白三公子别着急,下月太后寿宴,届时你看上了谁家贵女,锦汐替你引荐!” 南锦汐认真道,完全就是好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可爱得叫人流泪。 “此话当真?” 白瑾盛停止了假哭,惊讶道。 “当真!” 南锦汐点头,就差当场立字据了。 天色渐晚,南瑾瑜几人才乘马车返回南府。 一进门,南瑾瑜便瞧见树上蹲着的影子,随手挥退了绿梢和青衣,转身进房。 嘭! 门刚关上,南瑾瑜后背一痛,撞到了门板上,将门砸了个严实。 “痛……” 后背传来闷响声,南瑾瑜的脸色变了几分,随即冷静下来。 萧琛这妖孽时不时便给她带来点儿惊吓,比如前几日的喝汤不吃肉,还有今日的这般……莫名其妙的生气? “还知道痛说明没傻,只是既然没傻为何总是做些傻事?” 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冷漠。 可是这样的语调听在南瑾瑜耳朵里便是怒了,而且大有怒不可遏的感觉…… 于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想了一圈似乎是没有,只能怔怔的看着他,语气也不大好:“殿下这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拿我撒气来了?” 萧琛被她问得一愣,察觉到她脸上的震惊和些许无奈,玉白的指尖一寸寸松开直至将人从门板上放下。 “嘶……” 双脚刚落地,南瑾瑜便倒抽一口气,两条胳膊环抱住自己扒拉却又看不见,也不知道后背是不是被撞得淤青了。 这家伙发起疯来还真是磨人,关键是她做了什么事儿便让他这般生气了?竟然这般对她! “伤了么?” 萧琛抬手想替她看看,却见眼前的人一闪躲开了。 南瑾瑜眼底的震惊还没未消失,闷闷的走到八仙榻前坐下,随口答了个“嗯”。 他要是真的担心便不会出手伤她,这般做派想来也没将她当做什么要紧的人,自己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花瓶摆件儿罢了! “我瞧瞧。” 萧琛走过来,面色极差声音却缓和了许多,眼底尽是心疼。 季家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怒他了,事到如今她还傻乎乎帮着季凌风,真不知道该可怜自己还是同情季凌风! “别……” 南瑾瑜一闪,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受伤的神色掩在垂下的眼睑之下,只是声音听着闷闷的,委屈极了。 这算不算家暴啊? 反正她又打不过人家,万一成亲之后这家伙有暴力倾向该怎么办? 她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儿,如此这般不如早些分开算了,她的小命要紧,什么极品美男的也得有命才有福消受! “瑾瑜……” 萧琛叹了口气,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今日不在南府,想来并不知晓被悔婚一事,不知道这会儿知道了,她会高兴还是难过? “殿下若是心情不好,麻烦出门右转找夜影当沙包,臣女资质愚笨体弱多病,经不得殿下这般折腾,一个不小心死了您也跟着遭罪不是?” 南瑾瑜冷笑,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冷冰冰的。 “昨儿夜里本殿让你别见季凌风你为何不听?” 萧琛凝眉,知道他触了这只狐狸的逆鳞,心情越发糟糕了。 方才他也是气急了才会没收住力,事到如今在说什么还有何意义?她反正是不会接受的,自己又何须自取其辱? “……” 南瑾瑜咬唇,心底的委屈几乎憋不住,却硬生生将吐槽咽回去,半晌才道:“他一大早便守在院门外说有要事,我总不能撵人走吧?” “南府这会儿约莫已经得了消息,明儿一早圣旨便会下来,婚约取消了。” 萧琛觉得无需再纠结对错,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见了季凌风,婚约取消的事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们都只是棋子。 “什么……取消了?” 南瑾瑜愣住了,这才回头看他,却见萧琛脸上满是丧气,没有丝毫愤怒不甘哀怨。 “你我的婚约,取消了,圣旨明日便会传到南府。” 萧琛垂眸,尽量不去想季凌风的事儿,生怕自己再动怒会控制不住伤了她。 “为何?陛下不是在含元殿上指了婚么?都这样了还能取消?” 南瑾瑜偏了下头,脑海中竭力搜索关于大燕退婚的律例,却一无所获。 “东川暴动,起义军打着灭萧的旗号大举进犯,陛下动了北院王军去东川,册了南瑾宸为主将之一,季凌风为监军。” 萧琛见她有点懵,耐心的解释起来,至于其中的牵扯关系他没有细说,反正说了也说不清楚。 “季家让季凌风出征的条件是……逼陛下收回赐婚的懿旨么?” 南瑾瑜眨了眨眼,明白他方才为何会那般愤怒了,若是换做自己,只怕也不能轻易揭过吧。 “是。” 萧琛深感无力,心情几乎荡到谷底。 东川乱局与他渊源甚深,他不仅无法出面还得避嫌,南瑾宸请缨并不意外,只是能让宫里那位放心的便只有季家,而季家上上下下堪用的不过一个季凌风…… 这一回便是任凭永宁侯在御书房前又踹又打,季凌风都没有吭一声,那小子显然是铁了心要抢他家小狐狸! “这般说来,殿下短期内也不会去北境了?”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顿觉头痛不已。 季凌风这家伙是脑子有坑还是怎么?难不成别人碗里的肉要香一些? 奇葩的不健康心理正常人是猜不到的,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季凌风这波骚操作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反正嫁他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不关你事你管不着! 他这般大动作圣女那头竟然没什么反应么?这俩人不是前几日闹了个乌龙睡错房了么? “南疆那头十分安静,这便是诡异的地方。” 萧琛闭眼,果然如他所想,这只狐狸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婚事。 在她心里只怕连百里家那群小子都比自己重要些,婚事便这般退了究竟是好是坏…… “这般说来,他们或许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说别的,只是婚事退了的话,有些蹊跷。” 南瑾瑜松开手,转过身看着萧琛,“看看我后背是不是青了,疼得我眼泪都飞出来了。” “……” 萧琛愣了下,见她背对着自己,却侧着脸催促,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落下,“一会儿让青衣给你看看。” “你敢!” 南瑾瑜暴躁了,敢情这厮大半夜候着她回来,便是为了说一句退婚了日后老死不相往来还是怎么的? 这语气仿佛是他被抛弃了般,简直教人杀人的心情都有了! “我……” 萧琛想解释下今夜有许多要务处理,不想南瑾瑜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什么你?欺负我打不过你是不是?你以为这是为我好替我着想么?我告诉你萧琛,你这叫始乱终弃!” 南瑾瑜怒不可遏,说出来的话也口无遮拦。 若非考虑到外面还有许多影卫,她估计会优雅的口吐芬芳了!货撩拨她的时候搞得像他们是老夫老妻似的,如今退婚圣旨还未下,他便要保持距离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了? “呃……” 听到最后萧琛不淡定了,妖孽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来,紧接着便是无奈。 “这就语塞了么?有本事你走啊,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我明儿就去相亲,一天相他个百八十的,气死你!” 南瑾瑜叉腰怒吼,明明已经压抑住自己体内的爆发的小宇宙了,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还是这般愤怒,连她自己听完都忍不住抖了抖。 唉呀妈呀,她这是本性暴露出来了么,气得语无伦次了! “既然小狐狸这般怕我跑了,那我便还是留下吧,至于你的百八十个相亲对象,你只管试试。” 萧琛睨她一眼,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竟然破天荒的没生气。 “呃……” 南瑾瑜被他说得面上一热,不等她解释,便见萧琛走到了窗前。 “夜魅全权负责行动,有事来禀,都散了。” “是!” 夜空中闪过一道道黑影,不知在外面候了多时,不过方才南瑾瑜的咆哮声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天晴郡主脾气不小啊,可诡异的是主子非但不生气,似乎还挺宠着她的,这样的感情真教人摸不清路数呀…… “他们、这是、要出任务?” 南瑾瑜吸了好几口气,才见自己的心情缓过来,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波人和上回那波人不知道是不是一波呢? 这下好了,萧琛手下的影卫都认识她了吧? “嗯,放心,和上次那些不是同一拨。”萧琛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好心解释道。 “你不解释还好……” 南瑾瑜捂脸,深深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抢救的必要了,这丢脸算是丢尽了,彻彻底底由内而外的! “好了,我不走了,我看看你的伤。” 萧琛坐回榻边,长臂一伸便将南瑾瑜带到身边,却没怎么注意她此刻的表情。 “别……我没事。” 南瑾瑜触电般缩到角落里,瞬间与人拉开安全距离一点五米,神色戒备的盯着他。 “嗯?方才不是你说要我看看的?还说我不给你看看便是始乱终弃?” 萧琛挑了下眉,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道。 这只狐狸也就是嘴硬心软的,但凡事情还有转机她便不会往坏的方向去想,可是他会。 东川乱军起义虽然规模不小,可是真打起仗来很快便会销声匿迹被摧毁,届时季家有功,季凌风定然会以此作为条件求娶,但凡陛下有心些,都不会闹出退婚的事儿来,如今…… 可是他不想提,也决计不会将人给他! “是、是我说的,可是我以为……”南瑾瑜叹了口气,往前面挪了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以为什么?以为本殿是想与你撇清关系才走的么?” 萧琛挑眉,人都是他的,还撇清什么关系! “嗯。” 南瑾瑜乖乖点头,想到季凌风与白樱的事儿,忽然道:“季凌风不是和白樱圣女纠葛不清么?此事南疆巫族为何隐忍不发?又或者说,白樱圣女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南疆巫族内讧了,长老与大巫女起了些冲突,如今正在解决他们内部的问题,待到事情解决,此事定会被重新提及。” 萧琛见她关系解释道,心情却有些郁闷。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东西,都得拿别的东西来换,如今他想要这只狐狸,却屡屡被人盯上,到底还是因为他拿出来的筹码不够么? 第112章 开挂人生 说起南疆巫族,南瑾瑜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关于大巫女的传言。 “听闻南疆大巫女青春永驻是因为生食活人血驻颜么?还听闻十个大巫女生得是一模一样的脸?” 南瑾瑜像个好奇宝宝般,问出了问题都是绝密级别的,却偏偏她一脸求知欲,没有半点儿正形。 “唔……” 萧琛沉默片刻,竟然点了点头,道:“八成是这样的。” “噗!真的么?我以为白瑾盛他们几兄弟编瞎话骗我呢!” 南瑾瑜瞪大了眼,显然被这样的八卦惊吓到了。 之前她觉得白家三兄弟想诓她回南召去,说的话必然是真假参半的,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这就有点惊悚了,自己执意不肯帮忙,白瑾木和白瑾盛当真要与巫族的大巫女联姻么?难怪白瑾盛那般追着锦汐不放敢情是真的怕啊? “巫族与白家的渊源已经有百年之久,白家这一代的确要惨一些,不过还不至于如他们说的那般,只是代价极大罢了。” 萧琛见她纠结失笑道,这只狐狸果真对谁都这般善良,若非她方才的话,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没什么分量了。 “若是不与巫族联姻,白家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南瑾瑜凝眉,单单是白瑾堂留在燕京还不够么?南疆局势这般复杂,当年母亲是如何力排众议嫁到南家来的? “白瑾堂入朝只是个开始,后续南召或许会完全成为彻底整顿南疆的开端,不成功便成仁。” 萧琛说得一派轻松,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南疆的财富累积数代早已经让许多人眼红不已,若非局势混乱全靠白家掌控,只怕早就引发战乱死伤无数,如今白家式微各路人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包括朝中众人也是一样…… 有谁会嫌珠家里珠玉宝石太多呢?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南瑾瑜叹了口气,白督统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再如何艰难,也只能尽力去做。 “小狐狸后悔了么?” 萧琛眸色微沉,他一早便知道白家于她会是个羁绊,不想竟然应验得这般早,甚至还被季凌风算计解除了婚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雪上加霜。 “啊?后悔什么?” 南瑾瑜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拒绝回南召一事,忍不住叹气。 “后悔留下。” 萧琛看着她,神色认真得有些渗人。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这性子着实太磨人,一言不合就生气都是轻的了。 “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南瑾瑜连忙摆手,不用想便知道这妖孽定然又醋了,乖巧的挪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蹭了蹭。 “若是别的女子我也不担心,但毕竟是你……” 萧琛抿唇,顺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见她此刻的模样活像只宠物般,索性抱到怀里圈着。 “我怎么了?我可是很保守的!白瑾盛那只大尾巴狼怎么说的你知道吗?他说白家家主联姻要娶个十个八个侍夫,哎哟我滴妈呀!吓死宝宝了!” 南瑾瑜说得绘声绘色,画面感超强的! “哦?小狐狸不觉得如此有意思的地方不去体验下着实十分吃亏么?再说了,白家家大业大的,白家家主并不会委屈了你。” 萧琛调侃道,见她一副姑娘我很单纯我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模样,着实将他逗乐了。 这丫头看着胆大妄为不讲礼数,但心里对感情的确是洁癖,别说让她娶侍夫了,只怕随便寻个能看得顺眼的都难吧…… “呵呵呵!最难消受美人恩!瞧你说的我又不傻好么?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男人就可以打擂台了!我只想好好活着,学人家玩什么走婚啊?好好吃吃喝喝睡睡不好么?是南湖东珠它不香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在萧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顺带拿了他一缕头发缠在指尖。 这人分明就是天底下第一大醋坛子,竟然还调侃的出口,可见他心里有多在意自己会不会跑了…… 别说自己的小命还捏在他手里,就算真有白家撑腰,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感情,她不屑于做那样的小人! “哦……敢情小狐狸是看上了我送的南湖东珠了?你早说啊,我府库里多得数不清。” 萧琛睨她一眼,微微勾起的唇角瞧着十分欠揍。 “是是是,小女子目光短浅就是被殿下的才貌折服的,数不清的南湖东珠就免了吧,我怕遭贼惦记。再说了,我现在也是小有银子的人了,能养活自己!” 南瑾瑜龇牙乐了,先前已经让青衣将萧琛送的东珠放回去了,毕竟摆在南家不太放心,至于那些被人悄悄弄走的母亲的嫁妆,她定会一分不差的讨回来的! “有很多银子么?” 萧琛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颊。 之前他还挺诧异这丫头为何非要开个铺子,原想着她是不是太闲了打发时间,如今才知道她原来是打得自给自足的主意,倒也令人钦佩。 “还行吧,目前来看买店的成本已经回来了,所以着手准备分店,三年后一品轩便会开遍整个大燕,届时约莫我就真的可以退休养老了。” 南瑾瑜美滋滋道,柳掌柜的是个能干人,如今她又得了百里家那些孩子,要帮手有帮手要门面有门面,基本上啥都不缺,后续只需要管理妥善,慢慢扩张便是。 “何谓退休?” 萧琛见她又开始说瞎话,好奇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声音听起来幽幽的。 “我自诩熟读个地方州县地理志,为何你说的许多话许多东西我都闻所未闻?一次两次说是巧合便罢了,这时日久了,我都生出别的想法了,比如火炮火铳以及火枪的改良,还有精细的兵器改良图,这些并非是靠聪明便会的东西。” “这个……咳咳!” 南瑾瑜忽然呛住了,面色涨的通红。 果然还是逃不过也瞒不住,萧琛这脑子比常人转得都快,自己在他面前也没有刻意隐瞒过什么,这下好了,原以为他不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谁知他竟然是存着问题一并来找茬的? “你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不过我仍然希望,有朝一日你愿意与我敞开心扉,而不是这般明明十分熟悉却不了解的,心里着实有些不爽。” 萧琛看着她,狭长的眸子带着审视和认真。 先前他便问过许多次,只是她没回都打岔过去了,尽管知道她不愿意说,可还是希望她有朝一日会亲口说出来他,而不去去猜。 “倘若我说出来,你约莫会将我当成妖怪吧……” 南瑾瑜犹豫道,心里开始了剧烈的自我挣扎。 哥哥我说我是穿越来的你信么?飞机失事灵魂穿越到了正主身上,原本记忆模糊啥也不懂,最近记忆频繁重合竟然奇妙的融合了你信么? 这种怪力乱神的鬼话要搁我身上,我也不能信啊! “什么妖?雪里白狐么?食人心么?” 萧琛忽然凑近几分,长若翎羽的睫毛扫在她脸上,微凉的温度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是人是人好么?” 南瑾瑜使劲揉了下脑袋,有点崩溃了。 这货要不要脸,居然对着她用美人计?这深更半夜的明目张胆的勾引可还行?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心底有一个声音蛊惑道:“说吧说吧,说出来你就再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是人啊,也不会什么术法变换,比许多精通术法的人瞧着像人多了。” 萧琛抿唇,煞有介事的评价道。 “殿下这话太伤人了啊,我自闭了……” 南瑾瑜抿唇,气鼓鼓的背过身去,也不理他在自己胳膊上戳戳捏捏的,微微叹了口气。 萧琛其人,对待感情或许比她更纠结更纯粹,与其说她限制了他的情感,不如说他看中了她的专一,他们都是最适合的,或许是因为灵魂相似…… “唔,深更半夜的睡吧,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说罢,银色衣袖一挥,便将窗户阖了起来,仿佛方才极力想要刨根问底的人不是他。 “我其实不是南瑾瑜。” 南瑾瑜猛地回头,却正好撞进萧琛怀里,索性往他肩膀上一靠,懒洋洋道。 “嗯……那么你是谁?” 萧琛凝眉,嘴角浮出几分笑意来。 “我说的是我的灵魂,这具身体实实在在就是南瑾瑜本人,如假包换,可是我的灵魂不是。” 南瑾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也十分困惑。 “嗯?所以你的脑子里装的是谁?” 萧琛挑眉,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 “是我自己啊!从一开始你认识的便是我,那些你好奇的东西,都是我所在的世界有的,这一两句话说不清,不过我确实不是妖怪,要论起来,顶多算个鬼……” 南瑾瑜吐了下舌头,自嘲道。 她是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这种说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宁愿让萧琛觉得她脑子不好使吧! “鬼生得哪有这么好看?” 萧琛摇头,将她拉回怀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看你就是鬼怪传奇看多了,才会生出这种想法来。好了,我都知道了,日后不问你了。” “嗯,确实没少看……” 南瑾瑜眨眨眼,哈哈哈竟然蒙混过关了! 这家伙果然不相信她说的话吧?可惜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异世妖星,双生妖莲,大燕的气数到尽头了! “好了,闹到这会儿你也乏了吧?来睡觉。” 萧琛斜斜的倚在榻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一张妖孽脸上带着笑。 “呃……” 南瑾瑜迟疑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出卖了她。 这货不要脸起来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早知道她就不自掘坟墓留他了,现在好了,这深更半夜又谈心又聊天的,约莫又不用睡了! “怎么了?小狐狸不想睡想沐浴吗?” 萧琛挑了下眉,一副你要做什么我都成全你的神色,魅惑又危险。 “不……” 南瑾瑜捂脸,忽然有些羡慕魅影的物遁术,要么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的穿墙术也好呀! “嗯?不睡觉也不沐浴,不如做点别的?” 萧琛勾下唇,玉白的指尖解开领口上面的盘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来,上面隐约还能看到抓痕和咬痕,想做什么昭然若揭。 “我、我、我……” 南瑾瑜欲哭无泪,这货不要脸起来果然是宗师级别的。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什么他只吃素的?他分明是拿自己小火慢炖煲汤来的! “咳!主子!” 外面忽然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竟然是夜影。 南瑾瑜瞬间对夜影好感倍增感激涕零,就差点名请客吃饭花钱买宅子了…… 然而她也只敢偷着乐一下,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萧琛的脸已经黑了,而且黑得十分彻底。 “你最好有事。” 萧琛磨牙,凉飕飕的声音听起来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南城百花巷那户人家,今日有动作。” 夜影摸鼻子,尴尬得无以复加。 他也不想故意回来听墙角的啊!是真的出事儿了! 反正他最近惹怒主子的事儿也没少干,这欠货累加,约莫罚期要算到下一轮去了,哎! “什么动作?” 萧琛侧脸,懒洋洋道。 “进进出出许多人,搬家又不太像,似乎在装潢房屋程设,夜魅领人出任务了,这边只有我,是盯着还是带人去探,请主子示下。” 夜影说完,整个后背都是冷汗了。 这算不得是个大事儿,可是若是不来禀报,倘若真的出事儿了,那可能就是天大的事儿了! “派人盯着,你不方便露面,不要擅自行动。” 萧琛说完,也没有让夜影走的意思,反而转向南瑾瑜,“你猜董佳梁能活到几时?” “这个案子结束?” 南瑾瑜不置可否道,关于董渣男的事儿她如今不怎么上心,是因为之前报复过之后便没有那么恨了。 毕竟他们如今已是云泥之别,何必和一个蝼蚁讲什么回忆呢?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萧琛失笑,转而向窗外,吩咐道:“去吧,这个案子只需盯着便是,有线索给京兆尹徐大人传过去。” “是!属下明白了。” 夜影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突入起来的小插曲让南瑾瑜陷入了沉思,萧琛做事十分有条理她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何总是这般有调理,并且从不出错,这个就细思极恐了…… “困了么?发什么呆?” 萧琛转过身,视线停在她纠结的脸上,笑道。 “我就是想啊,殿下做事未免也太有条理了,似乎从不出错呢……” 南瑾瑜喃喃自语,末了还打了个哈欠。 “唔,倘若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知道要发生什么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妖怪呢?” 萧琛拿她先前的话来堵她的嘴,说话的语气也透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只是他的神色却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我天!真的假的?你开玩笑的吧?” 南瑾瑜噌的从榻上坐起来,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女人的直觉果然是最准确的,她感觉萧琛这家伙做事似乎从不会出错,他便承认了他其实是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他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你看我像大半夜不睡觉拿你寻乐子的人么?” 萧琛无奈道,笑得有些勉强。 他们心底都各自有秘密,她的秘密或许是她那个世界的一切,而他便是…… “不像!你不会!所以殿下你会未卜先知么?你能预言我的未来么?我会活到多少岁?嫁与你生了几个崽儿?” 南瑾瑜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人果然最想知道的还是寿命问题,以及感情问题吧。 “嗤!这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 萧琛摇头,捏了捏她因为兴奋变得明艳的脸,语气越发无奈了。 “啊?你不是能预言么?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看不到我的未来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按照自己内心脑洞出来的剧本走了走。 “我并非能预言,我只是……经历过这一切!至于你,不在我的记忆中,因此我看不到关于你的任何事,你是个变数,是这既定记忆中的唯一的变数。” 萧琛说得很慢,但是足够清晰的表达了他的想法和内心。 他曾经也纠结过是否与她坦白,只是如今他顾不上这么多了,季家能让宫里那位收回指婚,便说明暗地里还有他看不到的交易存在,这令他十分不安…… 可能失去她,这样的棋局他赌不起! “嗷嗷嗷嗷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重生过么?我的天哪!” 南瑾瑜惊吓之余,心底竟然开始觉得好玩儿,这是两个开挂的人生虐渣渣的故事么? 为何她至今为止只感觉自己被虐了呢?原来是打开方式不正确啊! “重生?嗯,这个说法倒是新鲜,我直觉是做了一场梦,我在遇见你之前,一切都在应验梦里的事情,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却无力改变……” 萧琛凝眉,神色多了几分伤感。 第113章 早知今日 这世上最痛苦的是莫过于,明知道最亲近的人会发生不好的事,自己却无能为力,连警示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是没试过,但凡他竭力改变的恶事,到最后都以别的形式呈现出更糟糕的结果,无一例外。 “那你一定很痛苦……” 南瑾瑜怔了片刻,手抚上他的脸,心疼道。 难怪她看到的这个人明明所向披靡多智近妖,却偏偏冷眼旁观这所有的一切,对人对事也是如此,不熟悉的人说他冷血,只有身边人知道他的难处。 “嗯?” 萧琛微微挑眉,似乎从没想过她说的这句话,半晌才勾了下唇,淡淡道:“你是不同的,你不在我的梦里,所以只要我活着就会竭力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我知道。” 南瑾瑜看着他,明明应该只是几句动听的情话,她的心里却十分震撼。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有撒谎,他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过谎。 “起初我也以为你会如其他意外出现的人一般湮灭在我的梦里,不想居然真的出现了,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萧琛苦笑,心里纠结的话总算是说了出来。 未知的日子打破了之前的梦境,虽说他也并非按部就班,但是很担心未来…… “可能是因为我命硬么?” 南瑾瑜调侃道,神色有几分凄凉。 那个世界她肯定是回不去了,所以便好好再活一世吧。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玉白的指尖戳在她额头上,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听着却莫名带着宠爱,这大概就是恋爱中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吧? “唔,不是么?要不然我每每遇到了危险,似乎都能化险为夷,倘若是殿下对我不那么上心,约莫已经死了百八十回了吧?” 南瑾瑜笑道,丝毫不介意这么说是不是不大吉利。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但凡是我改变的事情几乎都会重新走回原来的结局,只会因为人为干涉变得糟糕,可是你出现之后,许多事情分明也因为你的介入改变了,却没有朝既定的方向走下去,似乎不仅仅是局面扭转这么简单……” 萧琛见她并不惊讶自己梦境中知晓这一生的事情,心底的芥蒂自然也消失了大半,将存了许久的疑惑说出来。 “还带这样玩儿的?那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变数,所以影响了原本的剧情?” 南瑾瑜若有所思道,她一向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这样的人设真的让人不得不矫情一下。 她与萧琛一个穿越一个重生,这似乎已经是开挂了啊,只是为何通关游戏难度系数这么大呢? “变数么……” 萧琛微怔,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片刻,缓缓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几分,我既是重生的,那我本身也是个变数,因此但凡事情与我们沾了边儿,之后的发展总会出现或好或坏的结局。” “没错儿!殿下竭力扭转的定然都是不好的事情,因此事情最后发展的方向不受控也实属正常,倘若想改变一件因果循环的事情,不能只从最后危险的时刻开始,得从源头上开始,然而我们生活的时间却做不到,也因此能阻止的事情微乎其微。” 南瑾瑜知道他对于先贵妃逝去的事情一直心存愧疚,因此说的多了几句。 传闻中那些冷血嗜杀没有人性的战神秦王,实际上只是背负了太多的命运…… “嗯?小狐狸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我?” 萧琛勾了下唇角,打量她的眼神透着几分邪气,“也不知道你前世是积了多少福气所以才会遇见我?” “噗!” 南瑾瑜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打动人心的话,不想直接笑喷了。 “不是么?” 萧琛挑了下眉,这妖孽的老子天下第一美看上你是你命好的调调又回来了。 “是是是!小女子前世是个大夫,行善积德所以今生遇见了殿下你!殿下之前也见过的,要不谁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小命捏手里,白给我也不敢啊!” 南瑾瑜笑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早就听过见过了,连带着夜白他们几个都没将她当妖怪,只当她是跟着什么世外高人学过,倒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猜到了,百毒老头郁闷的几乎得了心疾。” 萧琛笑着摇头,这丫头就是表面看着柔弱小白花与世无争,内心里其实是朵黑莲花,但凡招惹她的没一个好下场。 “呃……那殿下要不告诉他开解一下?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南瑾瑜对手指,纠结的表情瞧着十分可爱。 “不要,那老头儿哪有这么脆弱的,顶多是最近喝酒的时候味道不那么好罢了。” 萧琛摆手,一副我不会出卖你你只管放心的神色,教人忍俊不禁。 “噗!似乎也是那么回事。” 南瑾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忽然发觉这阵子心里郁结的心事没有了,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或许这就是她入了奇妙轮回的原因吧? 夜色之下,有人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宫里的宵禁时辰较早,不过等子时过了之后,又是另一番情景。 巡逻换防的空档,总是有人溜号躲懒,朦胧月色下,便有黑影出入,迅速的走过偏门,肩上还扛个大箱子。 “快点儿!这边走!”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极为清晰,尤其是安静的宫墙外,密集的脚步声便越发明显。 “走太渊宫那头!那头没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抬着大箱子转了个方向,疾步朝西边奔去。 太渊宫是冷宫,别说半夜里了,就算是白日青天的也没几个人往这边走,没得沾染了晦气! 原本压低的声音说着说着便又大了起来,一转眼扛着大箱子的两个人便到了太渊宫大门外,忽然觉得四周凉气逼人。 “啊……” 女子清晰的惨叫声传出来,吓得抬箱子的两个人一个激灵。 哐! “德子,你听见什么声儿没?” “你也听见了?我以为我听错了!” “莫不是闹鬼了么?” “是、是哈?”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双腿已经颤得几乎站不住,互相搀扶着往后退了退,几乎忘记了自己这箱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东西。 “桀桀桀桀……咯咯咯咯……” 恐怖的笑声再次传出来,依然是个女子的声音,吓得门口的两个人撂挑子就跑,完全忘了他们这会儿是来做什么的。 咚!咚!咚! 地上的红木箱子瞧着不怎么起眼,像是宫里头分发用度用的那种,各宫各殿都是统一的,没什么标记自然也是无主之物。 嘭! 箱子盖猛地动了下,掀开个角,露出发暗的月光。 新月弯弯挂在天边,靛青色的天空瞧着雾蒙蒙的并不清爽,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瞧不真切。 “呜呜呜……” 箱子里的人用尽全力去撞盖子掀开那个角,生怕下一秒便被人盖回去。 不过好在,不知为何外面的人似乎已经跑了,瞧着这地方也还在宫里,没有被偷偷运出去。 嘭! 巨大的红木箱盖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而后四分五裂。 被困在箱子里的人猛地站起来,大口呼吸这新鲜空气,眼里的泪水因为激动再次涌了出来。 弯弯新月下,能看清楚箱子中间立着个灰袍女子,穿的是太医署医女的衣裳,深灰色的袍子已经洗得发白了,清秀的小脸上都是泪痕,显然吓得不轻。 “嗯!” 朱灵溪用力从箱子里滚出来,顺带将捆在手上的布条挣开了,若非她对药物有研究吃下去的不多,只怕这会儿已经被人卖了! “桀桀桀桀桀桀……” 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太渊宫的宫门也随之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因了是冷宫,外面只有月光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里面竟然也是漆黑一片,趁的这声音越发可怖了。 “谁?谁在那里!” 朱灵溪向来是个胆大的,幼年时她便随父亲去做生意,时常露宿荒郊野外,也不是没遇到过狼和强盗,往往都化险为夷。 “咯咯咯咯……” 笑声变为小女孩的轻笑,似乎在与她开玩笑般,冷风从太渊宫门里吹出来,带着几分诡异的香气,迷人却致命。 朱灵溪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吓得脸色发白。 她今日按时辰进宫侯学,不想被贵人点名叫去了一处偏殿,百般为难之下她以为自己终于得以脱身,不想却被人迷晕了,再睁眼便是方才,没有宫牌出不了宫,但宫里也没有落脚之处,她该如何是好? “谁在那头?是谁?” 换房的禁卫军似乎发现了这头的异常,但因为太渊宫着实荒芜,因此无人过来,只是在远处喊话。 “不管了!死就死吧!” 朱灵溪一看远远徘徊的禁卫军,牙一咬心一横便冲进了太渊宫,怕露出破绽甚至反手关上了宫门。 吱呀……嘭! 巨大的宫门阖上,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余下怪异的香气浮在空气中,闻着十分上瘾。 “阿、阿、阿……嚏!” 朱灵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摸着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撞上个柱子般的东西。 “桀桀桀桀桀桀……” 方才远离的声音再次传进她耳中,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吓得她魂飞魄散。 那触感不是什么柱子,是……人! “谁?谁在哪儿!给我出来!” 朱灵溪吓得语无伦次大喊起来,死里逃生的幸运感瞬间崩塌,面对着面前移动迅速的人形黑影,却又看不清脸的诡异感,几乎将她吓得再次昏死过去。 “哎呀,吵死了……” 一道娇媚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隐约能看到正殿中亮着一盏不算太明的油灯,堪堪能照亮半个殿角,并不会被外面察觉。 “嗯,蝶儿,把人带进来,省得一会儿招来旁的人,又得处理半晌。”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跟着传了出来,仿佛再说今儿天儿不错。 朱灵溪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她对声音向来敏锐,这声音她肯定在哪儿听到过,只是她入宫时日不长,因此能够听到的声音自然也是贵不可言,竟然会在这太渊宫之中…… “啊!” 不等朱灵溪再开口,她的嘴已经被人堵上了,一阵风过后,便被人拎到了正殿中。 烛光靠近的地方,她才清晰的看到拎着自己的这个人,如果能称之为人的话…… 这东西浑身散发着奇怪的香气,就是方才她闻到的那股子味道,闻久了竟然会觉得昏昏欲睡,尽管看不到她的脸,但是这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瞧着便不人不鬼,手臂上露出的皮肤是黑色的,像是被锅灰滚过一般。 嘭! 朱灵溪被往地上一扔,摔在地板上的剧痛拉回了她的神智,第一批反应却是抬头看看上首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啧啧!果然是个讨人厌的东西呢!蝶儿,赏了你吧。” 娇媚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熟悉感却让朱灵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震惊的脸上带着喜色,跪着朝上首爬过去。 “咦?竟然是个胆大的呢?瞧着这打扮是个医女啊,为何这个时辰还在宫里?” 男子的声音听着便要好上许多,似乎不太赞同女子杀人般,饶有兴致的将目光放在朱灵溪身上。 “哼!殿下这是瞧上她了?蝶儿,挖了她的眼睛。” 女子厉声道,抚摸肚子的动作也变了,五指成爪抓在把手上,木头柄立刻碎成了渣。 “怎么会?本宫是觉得你如今有孕在身,不适合再做这种事儿,不若留着她,好歹是个医女。” 萧珏将视线从朱灵溪身上收回来,淡淡道。 今日早些时候听闻忠义侯绑了个人,不想竟然撞上了,既然撞上了,便顺道儿问问原委,免得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生枝节。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德妃娘娘留命!” 朱灵溪伏在地上,眼底的恐惧已经变成了笑意,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人绑她出宫,但事到如今想杀她灭口的只怕只有南瑾瑜那个贱人…… 这贱人就是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么! “听听,生了个这般聪明的小脑袋,殿下觉得咱们留得了她么?” 被人直接指名道姓,南琯琯也不再伪装,抬手抚摸着指尖的彩色珐琅指套,眼神淬了毒般带着扭曲的恶。 “唔,你稍安勿躁,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太子沉吟片刻,似乎也在犹豫。 忠义侯的闲事儿他不想管,看在他们同盟的份儿上,只是最近忠义侯府的动静太大了,已经被秦王府的人盯上还不自知,他也觉得十分头痛…… “哼!左不过是眉目传情瞧着欢喜了不若给殿下带回去东宫做个侍妾?” 南琯琯甩开萧珏的袖子,手中出现一道幽幽的绿光,美艳的脸上隐隐带着怒气和妒忌。 “德妃娘娘息怒!草民朱灵溪,乃是嫁过人的,若非被奸人所害也不会沦落至此,草民的夫家身首异处至今尸首都没寻到,便又被人盯上了……” 朱灵溪连连磕头,心底却是压不住的狂喜。 老天有眼让她撞上了太子与南琯琯!若说放眼整个燕京,还有谁能帮她杀得了南瑾瑜的话,唯有眼前这位! “哦,嫁过人的?瞧着年纪倒是不大!谁人害的你本宫没兴趣,本宫只知道蝶儿饿了……” 南琯琯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朝朱灵溪身后一指,便见活尸药人已经伸手将地上的人拎了起来,腥臭的嘴大张着往她脸上啃。 “啊!南瑾瑜!是南瑾瑜害得我!” 朱灵溪惊叫出声,从怀里掏出个药瓶直接堵住了药人的血盆大口,双脚在半空中乱蹬一阵,喊出了那句救命的话。 “哦?” 南琯琯诧异道,朝药人一挥手,朱灵溪“嘭”的又落在了地上,“你刚说的谁?南瑾瑜?你与她什么关系?” “呼呼呼呼!” 朱灵溪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看着南琯琯,急迫解释起来。 “南瑾瑜在清水县时便是寄住我家中,原本她假意嫁给董郎也是安排好的,燕京有贵人看上了她,花了重金买了她做妾,不想新婚之夜那个贱女人烧了董家喜房逃了……” “啧啧!所以你是清水县朱家的人?” 南琯琯睨了她一眼,嫌弃的神色不言而喻。 若非朱家与董家那群蠢货办事不利,哪有南瑾瑜回燕京之后这许多事儿? 一群废物! “正是!德妃娘娘当知道,我朱家对您和国公夫人忠心耿耿,况且如今董郎死了,南瑾瑜却不打算放过我,呜呜呜……” 朱灵溪哭诉道,尽量将自己的表情做得丑陋不堪,心底却已经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这诺大的燕京,能活着才是主子,死了的便什么都不是! 董郎待她虽算不得宠爱,却也是夫妻一场,她会替他报仇的…… “原来如此!琯琯,不如你将她留下吧,兴许有些用呢?” 太子沉吟片刻缓缓道,眸色却深了几分。 当初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第114章 明着欺负 皇家秘辛向来为坊间津津乐道,只是有的秘辛却不得而知,湮灭在漫漫历史长河中。 回想数月前,江阳饶有兴致的与他说想要找个叫南瑾瑜的丫头做妾,他便差了手下的人去办这事儿,谁知那群蠢货闹来闹去将人弄丢了不说,竟然还死不死的被萧琛捡回来了! 现如今江阳瞧着虽然对此事不甚在意,可是他心里却十分明白,无论是拿来挟制萧琛还是别的原因,江阳都对那个丫头动了心思的…… “可惜了呢,蝶儿饿了好一阵儿了。” 南琯琯面露不悦,却缓缓收回了掌心的幽幽绿光,桃色衣袖微动,便将药人挥退了。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德妃娘娘不杀之恩!民女日后定当鞍前马后为您二位效犬马之劳!” 朱灵溪松了口气,乖巧的跪伏在地上,眼神透着热切与激动。 “瞧瞧这张嘴,甜的哟……” 南琯琯幽幽瞥了眼太子,见他压根儿没看朱灵溪,面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依然没什么好脸色看。 母亲做事向来谨慎,朱家这等捏着把柄的人家为何没及时处理了,果然还是年纪大了便越发的妇人之仁了呢! “你不是总说自己在宫中没个照应么?明儿我便差人去太医署打个招呼,将赏一批医女跟着伺候吧,日后药人饲喂等繁杂小事就无需你亲自受累了。” 萧珏看着南琯琯,面色笑容温柔又关切,与平日里斗鸡走狗的纨绔太子爷截然不同,端的是情深义重不爱江山爱美人! “也好,这般聪慧伶俐的小丫头,倒是比我现在身边那几个木头用着省心些。” 南琯琯摆弄着指甲,朝朱灵溪勾了勾手指。 “娘娘唤民女?” 朱灵溪略微诧异,随即立刻膝行至她脚下,始终保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不敢再抬头打量半分。 “吃了它,日后你便是本宫的人。” 南琯琯生出手,掌心里躺着一粒红色的药丸,香气醇厚色泽猩红,像极了掌中生出来的朱砂痣。 “这……” 朱灵溪瞥了一眼殿外的药人,眼皮突突直跳。 她虽学医有些日子了,可是对于药方配制单凭望和闻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只会些寻常的按部就班的药方子。 “嗯?不愿意么?那……” “愿意!民女愿意!” 朱灵溪察觉到南琯琯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连忙抢过她掌心里那粒药丸,手一抬便囫囵吞了下去,险些噎住,艰难的吞进了肚子里,后背都惊出来一声汗。 “行了,今儿的兴致也没了,本宫便先回了,你随我走吧。” 南琯琯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扶着肚子的手透着诡异的光泽,并不像掩饰她的身形。 “是!民女伺候娘娘回宫。” 朱灵溪连忙躬身扶她,心底的雀跃和担忧混在一起,复杂又兴奋。 本以为她在这深宫中苦苦挣扎艰难度日,能混得一席之地已是不易,却不想老天爷眷顾她,未来飞黄腾达也并非没有希望…… 南城百花巷。 宫里头办事不利落跑的太监此刻已经躲起来做了缩头乌龟,反正禁卫军抬回去的箱子是空的,里头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消息从宫里传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主院中灯火通明,一袭白袍的瘦弱身影站在油灯前,眼底透着诡异的兴奋。 “公子,消息到了。” 门外的侍卫扣门,犹豫之下言语透着闪烁。 本以为此事万无一失,谁知宫里头的那些个靠不住的东西拿了银子不办事儿,将人给弄丢了…… 好在这事儿忠义侯不过只是嘴上提了下,还不至于坏了主子的大事儿,想来里头那位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太计较吧? “人呢?放在哪里了?” 白衣公子转过身,一袭昂贵的淮南锦,却遮掩不住身上的累累伤痕,清秀的脸瘦得几乎脱相,显得阴鹜又诡异。 “这个……宫里头的人办事不利,将人给弄丢了!” 侍卫统领陪着笑脸,心底却是极为不屑的。 这姓董的秀才不过是主子的男宠,还是个风口浪尖儿上的人物,刚来的时候还哭天抢地一日寻死八回,这才几日便当自个儿是主子了么? “丢了?这么个大活人也能丢了?一群废物!” 董佳梁怒道,掌风已经到了侍卫统领面前,却生生止住了,阴鹜的脸上有些扭曲。 “公子息怒,宫里头毕竟不比外边儿,咱们的人再如何手眼通天也只能托人办事儿,里头的人出了纰漏也是意外,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不出三日定给您将人找回来!” 侍卫统领眼底闪过杀意,脸上依旧陪着笑,客气得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侯爷如今宠着这位,他们便是想多嘴也插不上话,待到他日失宠,依旧是个身无二两肉的男宠,至于先前他是如何当上太子门客的恐怕只有他自个儿才知道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的话……” 董佳梁扫了一眼院墙周围,森严的戒备令他忍不住心底恶寒却又无能为力。 亲王府的人与永宁侯府的人都在找他,那个人说这些人是保护他的,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不过是借由保护他的借口困住他。 前几日那个人心情好让他偷偷回了趟家,娘得了怪病花了重金请大夫,爹怒斥朱灵溪得知他死讯便抛下他们二老不管,险些害死了娘,他思来想去气不过才求了那人将她弄来,谁知却丢了? “公子放心!侯爷吩咐的事儿我们定会竭力完成,夜深了,公子歇着吧。” 侍卫统领不咸不淡道,脸上的笑容满的溢出来了。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宠,侯爷这些年死了的男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长盛不衰呢? “哼!” 董佳梁甩袖回房,“砰”的摔上门后,里头接连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 “切!” 侍卫统领迈着方步离开,脸上的倨傲神色透着十足的鄙夷。 远处墙外,黑暗中隐着的身影微动,一道黑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还未大亮,南瑾瑜便醒了。 昨夜里她似乎和萧琛说了许多话,后来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再睁眼便是现在,整个院墙上都是人。 “醒了么?不再睡会儿?” 萧琛还未离开,银色身影立在窗前,远远看过去像一尊白玉雕像般,怎么瞧都觉得完美。 “不了……外面那么多人。”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翻身坐起来。 她的院子不似秦王府的正殿那般大,影卫们只是立在院墙周围的树梢上,窃窃私语声以及心跳呼吸声便足以将她吵醒了,或许是因为她最近功力精进的缘故吧。 “那过会儿他们散了,你便再睡上一会儿,晚些时候我再来。” 萧琛睨她一眼,抬手将窗前的帘子放下,挡住了外面探究的视线。 “好。” 南瑾瑜应声道,打了个哈欠倚在榻边看他,也不着急起来。 不知道他们昨儿夜里出的什么任务,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十分顺利的,这妖孽之前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儿居然会和她提前打招呼了…… “季凌风若是再来……” “我便让绿梢将他打出去。”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笑着接话道。 这个陈年老醋缸子还真有些教人头疼啊! “倒也不必,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工夫顾及这里,倘若来了那便是别的事由,你也无需理他。” 萧琛失笑摇头,这丫头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噬心蛊一般,知道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那样再好不过了。”南瑾瑜睨他一眼,光脚下了地,走到他面前,“扣子扣岔了。” “是么?” 萧琛低头,看到的却是她的侧颜,睡眼惺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走神的懵懂,可爱得像揣进兜里带走。 “一整排都扣岔了。” 南瑾瑜点头,将他领口的扣子一一解开而后重新扣上,认真的模样仿佛像是许多年的老夫老妻般。 “你是一直在看我么?” 萧琛弯了下唇,腥红的唇瓣微微抿着,怕控制不好一会儿出去笑得太灿烂吓到那帮小子们。 “没有啊……抬眼就看到了。” 南瑾瑜矢口否认,她才不会承认从刚才睁眼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看呢! “唔,那你碰巧看的位置倒是和寻常人不同。” 萧琛煞有介事的点头,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谎话。 “我这不是……被美色所获么?” 南瑾瑜脸不红心不跳道,反正他都不怕丢人她有什么可怕的?外头那些人到底还是和他比较熟吧? “咳咳咳咳咳咳……” 萧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直接呛住了。 “好了,早去早回。” 南瑾瑜捂嘴偷笑,趁他反应过来转身便溜了。 院外墙头上被迫听墙角的众人有的捂嘴有的咳嗽,这大清早的便被塞了一嘴狗粮是怎么回事?竟然还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大半夜,天晴郡主与萧琛的八卦便几乎传遍了他手下的所有影卫,上次没瞧见的人如今也亲耳听见了,这天晴郡主着实让主子十分上头啊…… 天色刚亮,便有人着急来了清风苑。 “郡主,老夫人身边来人了,说老夫人有请。” 青衣规矩的立在门边,半夜里睡在偏房竟然什么也没听见,昏沉沉便睡到了天亮,约莫是最近太累了。 “嗯,那便走吧。” 南瑾瑜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南家主家拿了她母亲的嫁妆却没等道她发作,定然是坐不住的。 今日的南瑾瑜打扮的稍微隆重些,毕竟身份不同了,她穿了御赐的月白丝缎制的秋装配南湖东珠的头面,虽然样式简单却十分华贵,再便是宫里退婚的圣旨会传过来,自然也不能怠慢了才是。 从清风苑到冬暖阁不近,再加上南瑾瑜走得不快,闲庭信步到了之后,那头已经聚了乌压压一大屋子人了。 南家从正房到三房,所有的女眷和未出阁的女子到齐了,乍一看场面颇大。 “瑾瑜见过祖母,各位长辈,万福!” 南瑾瑜微微颔首道,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在场的除了老太太受得她半礼以外,其余的全都得给她行礼,包括朱氏在内。 “见过天晴郡主,郡主万福!” 众人参差不齐的行礼,语气态度都带着嘲讽,全然是等着看戏的模样。 “瑾瑜丫头快过来,这些日子受累了吧?” 老夫人热络的朝南瑾瑜招手,仿佛之前的芥蒂根本不存在般,笑容可掬的模样竟然显出几分慈祥来。 “劳祖母挂心了,瑾瑜近来还好,并未受累。” 南瑾瑜走到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坐下,视线扫到下首的一排排女眷,不由得蹙眉。 这声势浩大的将人聚集在一起,并非只是为了看热闹吧? 按理说陛下退婚之事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定不会希望众人津津乐道,老夫人也不至于这般蠢…… “那就好那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南瑾瑜的手背,视线转向一旁的朱氏,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念叨着瑾瑜的事儿么?如今怎么人回来了却一言不发了呢?莫不是担心德妃娘娘有些忘事儿了。” “噢,母亲提醒的是!妾身是有事儿要与郡主说道。” 朱氏想着早上收到宫里传出来的密信,听到老夫人的话之后立刻变得笑逐颜开,满眼都堆着笑意。 “不知国公夫人有何要事?” 南瑾瑜故作惊讶道,端了面前的茶盏荡着浮叶,似笑非笑的教人摸不着头脑。 昨儿宫里就传出来消息了,说今日陛下会下旨收回赐婚南瑾瑜与秦王殿下的口谕,于是众人便着急忙慌凑来看热闹,不想她本人却这般无动于衷? “还是主家修缮一事,前些日子你不在,主家修缮的款项临时被动用,而后实在无法,商议之下便动用了你母亲的嫁妆,明知此事你定然会……” 朱氏说得小心翼翼,但眼底透出的笑意都已经快掩不住了,不想却被南瑾瑜打断。 “动了多少?” 南瑾瑜微微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精神欠佳的模样,神色却没怎么变。 “五千两银子……” 朱氏摸不透她什么态度,心底有些发虚。 虽说这丫头一旦被退婚便只能成了剩下的萝卜任人挑选,可是她这态度似乎是有恃无恐,着实叫人生气! “这五千两银子,往小了说的确是多了,可是这往大了说吧,那就是小事儿一桩了呀!白氏的嫁妆按理说是郡主的没错儿,不过这郡主是南家人,南家有难出手相帮也是应当,这也是尽孝道啊……” 三房的殷氏连忙找补道,边说还边看了眼拨着手里佛珠的大夫人,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这银子动了又不是只她三房一家拿了,大房二房分的时候照样没手软,老太太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不就是希望先前闹得太厉害来息事宁人么? “话丑理正,修缮的款项账目都有,花了五千两银子不止,郡主可以查看。” 大夫人淡淡道,变相的附和了其余几人的意思。 “这花都花了……如今与我说也不过是通知一声儿,几位都是长辈,这般拿话来压我一个晚辈未免太寒心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办法。 一群黑心肝的东西从骨子里便烂了,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无法将她们丑恶的嘴脸遮住,左不过都是撕破脸,不若索性撕的带劲儿些! “郡主这话说的,前几日你不是不在府上么?今儿不是你一回来咱们便摊开来说了,也不算欺负你吧!” 殷氏扯着一双吊梢眼道,脸上的得意几乎掩盖不住。 不过是个被皇家退婚的破落户,就算她有白家做靠山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得重新议亲低嫁出去? 依着朱氏的恶心嘴脸,这南瑾瑜最后也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结局! “郡主若是不悦,大房的部分年末单独支出来还你,修缮的款项虽多,但是我们也不至于委屈了郡主。” 大夫人叹了口气,拨动佛珠的手微微顿了顿。 心中不安的人,吃斋念佛再多也还是不得安宁,当年她袖手旁观促成了惨剧,如今不能再任由她们欺负一个孩子了,那是作孽啊…… “你、你、你,大嫂你什么意思啊?” 殷氏得意的笑立刻僵住,一副被同盟背叛的神色,指着发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各房一千两银子她可是已经花了的!锦绣年纪不小了,添嫁妆便添了不少,吃进去的肥肉哪有再吐出去的理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应急拿了郡主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郡主年岁不小了,也谈婚论嫁了,年末我们还上,希望没有伤了孩子的心。” 大夫人睨了殷氏一眼,冷笑道。 十几年了,她从没敢说过半个字真话,可是人活到这个岁数上,便越发害怕自己遭报应…… “多谢大伯母心疼瑾瑜,如此,二房三房的部分便从锦瑟和锦绣的嫁妆中扣出来便是,这钱庄的利钱便算了,都是一家人呢,长辈们就算给,瑾瑜也不好意思收。” 南瑾瑜煞有介事颔首,虽然不知道大夫人为何忽然帮她,不过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第115章 是非分明 殷氏向来捧高踩低惯了的,如今被南瑾瑜这么一说,当即就要跳脚。 他们三房本就不如大房有官身俸禄,更别说与二房相较了,锦绣的嫁妆都是她好不容易凑好的! 殷氏还未开口,南锦绣便已经按捺不住了,冲上前指着南瑾瑜的鼻子骂骂咧咧。 “你少白日做梦!这银子是修缮房屋动了的,为何要从我嫁妆里赔给你?别以为你封了个郡主便能骑到我头上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顿时响彻整个大厅,南锦绣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的站在大厅正中,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扑簌簌往下掉。 “哇……里个贱婢敢打我?” 南锦绣捂着脸嚎哭起来,四周围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南锦绣白身出言不逊侮辱郡主,是为不尊,郡主仁慈不与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青衣冷请道,板着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在这南府中她的名声一早便被传扬得十分差劲,反正她不是南府的人,自然无需顾及那些碍事的东西。 “啧!” 南瑾瑜淡淡的抿了口茶,瞥了眼瞪眼准备开撕的殷氏,笑道:“本郡主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也是会计较的。” “你凭什么……” 殷氏上前护住女儿,吊梢眼瞪得像两只桃核般,一副泼妇准备骂街的架势。 “好啦!” 南老夫人拍了下桌子,视线扫过一旁冷静的出奇的南瑾瑜,不得不道:“锦绣不懂规矩是你这个当娘的没教好,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就算皇家解除了婚约,南瑾瑜依然是郡主,只要没被薅夺头衔,她们都只得敬着,再说了,没了秦王的婚约,季家沈家还排着队等着娶她,岂能同日而语? “母亲息怒,是儿媳逾矩了,没管束好锦绣。” 殷氏纵使不悦,也不敢忤逆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被拂了面子脸色也极为难看,不过想想得了一千两银子,心里倒也没多过不去。 “主家修缮款之事容后再议,今儿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是为了两件事。” 老夫人话锋一转,便将挪用白氏嫁妆之事揭过去了,瞧着脸色也没有半分受之有愧的模样。 “母亲请说。” 朱氏笑逐颜开接话道,心情似乎好得不像话。 “第一件事儿与瑾瑜丫头有关,昨儿宫里传出消息称,今日陛下会下旨解除秦王与南家的婚约,虽说圣旨还未到,不过这消息确实板上钉钉的事儿,不知郡主有何想法?” 南老夫人说得十分谨慎,语气却破天荒的称得上温和。 “哦,不知祖母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孙女没什么想法。” 南瑾瑜淡然道,视线扫过低头摆弄指甲的朱氏,随即了然于心。 这两个敌对了许多年的人,因为南琯琯的得宠再次冰释前嫌站到了同一阵营上,并且对瓜分母亲留下的嫁妆一事上基本达成了一致。 “郡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德妃娘娘如今在宫里,正受天家宠爱,这些消息自然出不了错的。” 殷氏嘴快,自以为说的话极为扎心,似乎掰回一城。 “你三婶说得没错儿,这消息的确是宫里头传出来的,毕竟是关乎咱们南府的名声,此事早做决议为好。” 朱氏正色道,艳丽的脸上按捺不住皆是得意之色。 就算南瑾宸那只小狐狸得了机缘封了军工,她也无需惧怕她们姐弟半分,这国公府始终掌握在她手里,未来还长着呢! “所以,瑾瑜丫头,你打算如何?” 老夫人叹了口气,表现得对南瑾瑜极为看重般,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 曾经轻视她是自己的判断失误,如今他们姐弟开始崭露头角,日后必定不俗,她自然无需再打压他们,只要他们懂得审时度势替南家谋求利益便罢! “回祖母的话,孙女也是刚知晓此事,并无旁的打算。” 南瑾瑜答得敷衍,脸上却瞧不出半点失落与慌张。 季凌风竭尽全力毁了她与秦王的婚事,说好听了是情深义重执着与她,说难听了便是不择手段毁人姻缘,可惜这样的道理他未必会懂,后果他也要承担得起才是…… “郡主这是不信么?退婚这等大事儿任谁也不可能拿来玩笑,岂可儿戏?” 殷氏边说便翻白眼,险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笑出声儿来了! 秦王殿下何等风姿怎能这般容易便娶了她南瑾瑜呢? 再说了,退婚之后天家往往会有补偿,说不定秦王殿下的婚事能落到南家宗室身上来,哪怕纳个侧妃也是好的! “瞧三婶这话说的,瑾瑜不过是有些震惊还未回神罢了。”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瞥见四姨娘身边眉头紧蹙的南锦汐,冲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这小丫头整日里替别人操心,却偏偏一副没开窍的模样,想来白瑾盛那小狐狸的愿望要落了空了…… “昨儿老身听到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惊了半晌,毕竟是陛下赐婚的,如今不知为何取消婚约,于情于理瑾瑜都是吃亏的。” 南老夫人叹了口气,一副替你着想万分担忧的模样,着实令人有些吃不消。 “母亲说的是啊!大燕虽说民风开放,但是这女子一旦被悔婚,名声受损不说,再议亲也是难上加难的事儿,再者郡主已经满了十五,若是过了十六还未嫁……便要出家当姑子去了!” 朱氏接话道,语重心长的模样瞧着倒有几分端庄,只是她不停的摆弄新做的珐琅指甲,便能表现出她心里丝毫不着急。 “大姐姐决计不能出家当姑子,她生得美人又心善,怎会嫁不出去?” 南锦汐急了,直接将朱氏的话怼了回去。 朱氏一直便是这般心思恶毒之人,若非他们不肯早些将大姐姐接回燕京,又怎会年十五还未嫁? “小丫头别着急,姐姐不会出嫁当姑子的。” 南瑾瑜失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四丫头说的是,咱们南家的嫡女又怎么能出家当姑子呢?美得辱没了南家家风。也因此,我与母亲商议过了,明儿起替郡主相看几门亲事,若是有合适的……” “国公夫人这般着急?是担心瑾瑜待在国公府里吃得太多养不起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半开玩笑道。 果然,先前朱氏不停的四处走动,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只是之前是为了南家的利益,找的对象自然都是适合庶女低嫁的那种,如今正好拿来恶心自己么? “噗!瞧瑾瑜姐姐这话说的,母亲也是有些心急了,毕竟长姐若是未嫁,下面的妹妹都没法议亲出嫁呀!锦绣姐姐也十四了,我十三,锦汐十二,瑾宸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南锦瑟掩唇轻笑,说话的语气倒是真诚许多。 毕竟先前南锦宁害她一事,确实是南瑾瑜出手帮的忙,只是血浓于水,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哼!这真话也就锦瑟妹妹敢说,有的人只怕明知道还故意拖延……” 南锦绣憋了大半天终于接上句话,脸上却写满了不服气。 凭什么她一个孤女能得了秦王殿下青睐,原以为她有何过人之初不想如今也被退婚,想来定是秦王发现了她的矫揉造作,只是个草包花瓶罢了! “噢,若是这个原因,那便先让妹妹们议亲便是,直接越过我便可。” 南瑾瑜漫不经心道,心底直冷笑。 圣旨都还没下呢,这边就一口一个被退婚嫁不出去耽搁旁人姻缘了,季凌风还真是……不干点儿人干的事儿! “那可不行!放眼整个大燕也没有这样的习俗,再说你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郡主,岂容怠慢?” 南老夫人拉着脸道,明明是教训的模样却表现得十分关切,着实令人吃不消。 “那……瑾瑜当如何呢?为了南家的面子为了弟弟妹妹们的姻缘,所以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嫁了么?” 南瑾瑜说得轻松异常,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四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是什么脸色。 除了四姨娘与南锦汐之外,其余人都是等着看她如何被欺负如何出丑的,她便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郡主别急啊!瞧你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长辈们逼你了。” 殷氏得意的几乎笑出声来,朱氏本就是个妒忌心恶的,如今她只需等着看南瑾瑜什么下场便是,何须自己动手呢? “随便找个人自然不行,听闻这两日永宁侯世子来过?” 南老夫人扫了一眼朱氏的神色,意有所指道。 朱氏的为人她再了解不过,依着她对白氏的恨定然只想着如何折辱瑾瑜这丫头,甚至不顾及南家的利益…… “会祖母,是来过,不过是因为公事。” 南瑾瑜淡淡道,南老夫人果然利益至上,至于旁的东西,那边都是可以适应的,无论是亲情还是冷脸,与她而言只有利益! “倘若是因为公事,向来永宁侯世子先前也不会一次次往秦王府跑,据说接连跑了好几日,险些与秦王动手,可有此事?” 南老夫人见她没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心底一喜。 季家她是看好的,没卷入派系的争斗并且是钟鸣鼎食之家,瑾瑜若是成了季家的当家主母,日后连带着南家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永宁侯世子去秦王府只是喝茶,顺便和秦王殿下商议些公事,祖母多虑了。”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感叹这帮人卖女儿的速度还真是挺快的,不过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卖到哪儿去有什么要紧的呢? 于他们而言,眼里只有利益! “竟是如此?秦王殿下是这般与你说的么?” 南老夫人并不气恼,扫了一眼神色不悦的朱氏,笑道:“季家毕竟是钟鸣鼎食之家,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嫁进去却不可能,这永宁侯世子对你倒是一往情深,瑾瑜不若好好考虑下?” “这……” 南瑾瑜挑眉,老太太这是直接逼嫁么?将朱氏放在眼前,告诉她若是不嫁永宁侯府便要被朱氏当做联姻的牺牲品? 呵呵呵呵!他们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母亲此言差矣,季家虽与南家议过亲,不过最好却是不了了之,最近听闻永宁侯世子与南疆巫族有些纠葛不清的事儿,您若是贸然再提郡主与世子的事儿,只怕会教人看轻了去……” 朱氏见南瑾瑜不愿,心下放松了些。 沈家一直对南瑾瑜颇有兴致,说来还是江阳郡王对她颇有兴致,与其和季家联姻还不若与沈家,一来稳固南家的地位二来也不能便宜了南瑾瑜这个小蹄子。 江阳郡王女宠无数,就算对她另眼相看也不过是觉得新鲜,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她南瑾瑜又算个什么呢? “甚是甚是,季家还是算了吧。” 南瑾瑜笑着附和,一副看不出朱氏要害她的傻白甜模样。 萧琛那个妖孽说了婚事不必担心,她的确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嫁人这种事儿又不是随口说说的事儿,他若真想娶,什么都拦不住…… “瑾瑜丫头,你这般任性日后定会后悔的!” 南老夫人诧异道,一副好心成了驴肝肺的神色,着实有些喜感。 永宁侯世子无论是品性还是家事都绝对不输江阳郡王,况且郡王风评极差,她除非是想不开,否则又怎会选江阳郡王? “多谢祖母提醒,孙女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嘴上讲讲自是得不出结论,不若看看人吧,合不合适看了便知。” 南瑾瑜觉得乏了,说来说去不就是积极的想将她明码标价卖出去么? 别说季凌风会不会炸毛抓狂了,萧琛那里便不会任由她们胡来! 不就是相亲嘛……她每天看个十个八个的,恶心恶心季凌风那个家伙,省得他明明坏人姻缘还一副救世主的模样,着实让人生气啊! “如此也好,那此事便由朱氏着手安排下,家世样貌都俱佳才可,毕竟是我南家的嫡长女。” 南老夫人笑道,心里的如意算盘已经哗哗作响。 南家这等后起之秀底子薄,比不得燕京那些盘根错节的百年大家族,但如今也步步为营打下了日后的基础,当务之急便是将女儿们嫁出去,三房也是时候捐个官儿了…… “是,母亲放心吧。” 朱氏笑着应了,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提上日程。 先前她找的都是为锦瑟出嫁铺路做打算,南锦宁那个贱婢生的贱丫头自然不消说,南锦汐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因此她找的都是些厉害角色,根本由不得她们嫁不嫁。 “既如此,今儿便到这儿吧,都各种散了吧。” 南老夫人摆摆手,满意的起身离开。 原以为依着南瑾瑜的性子定需要费一番口舌,谁知她竟然答应得这般爽快,想来也是被秦王伤了心,也认清了自己的眼前的劣势了。 众人没看到什么精彩的戏码,神色恹恹的散了。 南瑾瑜走在人群后面,见身边的青衣丫头有些闷闷不乐,正打算开口,忽然被人拽了下袖子。 “郡主可有空?大伯母有话与你说……” 拉住她的是慈眉善目的大夫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层层痕迹,却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大伯母请说。” 南瑾瑜笑道,她不是个擅长拉拢别人的人,只是眼前这位大夫人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内向。 “这……郡主闲时不若来我院中喝杯茶吧,我那儿有秋海棠花儿开了,可入药。” 大夫人迟疑片刻,垂下眼睑道。 “好,过些日子瑾瑜去大伯母那儿赏赏花儿。” 南瑾瑜心下诧异,却还是应下了。 “如此,妾身便在院中候着郡主光临了。” 大夫人柔柔一笑,转身朝东边去了。 大房的南大老爷也有官身,虽说官职不高,但是比起三房的三爷不务正业整日只知道吃喝嫖赌已是十分不错,再看大夫人这般却不像是夫妻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日子,古佛青灯素袍念珠,根本就是个在家的居士…… 走在前面的四姨娘微微转过脸,不动声色的瞧了大夫人一眼,随即迅速走开,南锦汐一蹦一跳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南瑾瑜,也瞧不出半点儿破绽来。 “郡主,咱们回吧。” 青衣轻声提醒道,心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姑娘果然还是怒了的,竟然要相亲了,这事儿到底是告诉主子呢还是不告诉主子呢? “青衣啊,明儿将你家小姐相亲的时辰地点散播出去,务必让永宁侯府的人知道,不恶心死那个人本姑娘跟他姓!” 南瑾瑜笑得阴恻恻的,心底已经亲切问候过季凌风的祖上十八代了。 “永、永宁侯府?” 青衣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若非季凌风那个自恋狂抽风拿老娘开涮,这婚能退么?” 南瑾瑜磨牙,觉得自己对他果然是笑脸给的多了。 “噗!是,郡主放心,奴婢今儿便能办妥。” 青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明白郡主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没见退婚的事儿怪在主子头上,忍不住笑开了花。 第116章 谁要纳妾 大清早的被叫到冬暖阁商议婚事,末了接近天黑宫里才传来太后懿旨,宣称秦王殿下身染重疾不适合与南家联姻,因此婚事……暂缓! 南瑾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表面上显得风平浪静,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郡主这下放心了吧?可见主子暗中出了不少力,不过相亲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永宁侯府这会儿约莫也已经炸开了锅……” 青衣笑得十分轻,心底却高兴的不得了。 主子这般做定然是在意姑娘的想法,可见两人感情确实很好,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松了口气。 “哦,效果这么好呀?” 南瑾瑜挑了下眉,脸上染了几分笑。 就她这种倒霉催的人才会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来利用去,光是利用她怎么行?也得付出些代价才是! “是……郡主早上吩咐的,奴婢便去做了,也没想着这婚约只是暂缓,并没有解除。” 青衣尴尬得摸鼻子,这事儿若是被主子知道了,她的小命还保不保得住都未必,光是想想也觉得自己要完。 “还真是,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以为南家便会消停么?” 南瑾瑜摇头,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院外。 几个婆子探头探脑的四处打量,明显是在监视清风苑,长相瞧着都眼生得很。 “谁给他们的狗胆?竟然敢监视郡主!” 青衣“噌”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的便准备冲出去教训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 “哎哎哎……回来。” 南瑾瑜拂袖将正房门关上,阻止了青衣出去,待她一脸诧异的转身回来,才缓缓解释起来。 “她要的就是咱们生气,最好出手打伤几个人,然后天晴郡主的跋扈名声不出明日,便会如同曾经的南阳郡主般传遍整个燕京的大街小巷。” “嘶……” 青衣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张板着的小脸。 “她们爱看让她们看着便是,秋老虎这般厉害,赏院中的丫鬟婆子吃些瓜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淡定自若道。 “是,奴婢这便去。” 青衣走出去,吩咐院中的二等丫鬟去厨房切了瓜分给众人,还故意特别大声儿的叮嘱她们天热避暑休息,直到门口转悠那几个婆子馋得直流口水才作罢。 一炷香之后。 清风院外转悠的几个婆子顶不住热辣辣的太阳,躲到了林子里偷懒,又过了半个时辰便直接回去牡丹苑复命了。 朱氏谋算这么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恶心她,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呢? 就算她名义上与秦王的婚约没解除,只怕这相看的流水宴也是照常,不过是换个名头罢了,又有何区别? 闲来无事,南瑾瑜又亲自下了厨,做了些点心小食儿留着,等入夜之后萧琛回来做宵夜。 亥时过半清风院中还没有半点儿动静,南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眼瞥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几时了?” “快子时了,姑娘。” 青衣躺在窗外的树梢上,棱角略硬的侧脸显得十分深沉。 她并非是个矫情的人,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夜白那小子似乎不怎么往她这儿跑了,莫不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越发明白他们之间并不合适? 罢了罢了,儿女情长的事儿本就头痛,同是奴籍出来闯江湖的,何必在意那些小节? “这么晚了不来,约莫是有事情耽搁了,你回房睡吧。” 南瑾瑜杵着下巴道,明日南府会有相看小宴,她也不想出门溜达,不如睡觉。 “奴婢倒是听说……似乎是因为火器营出了点岔子。” 青衣欲言又止道,主子倒是没有命令禁止不能与姑娘说这些事,只是他们习惯性不说而已。 “哦?荧家出了什么事儿么?” 南瑾瑜好奇道,纵身月上树梢,立在树梢尖儿上一荡一荡的,像极了月下起舞的仙子。 “这种事儿果然瞒不过姑娘,荧家在火器营供职倒是比预想的要顺利,有姑娘画的那些改良图在,火器营的管事都敬着他们三分,出事儿的是荧月那丫头……” 青衣不再隐瞒,她本就不擅长撒谎,况且主子并未吩咐过什么事情要隐瞒姑娘,她都猜到了,便是说上一说也无妨。 “噢,那丫头做什么了?” 南瑾瑜噘嘴,毫不意外那个刁蛮的小丫头会出岔子。 “因了几个老工匠与她哥哥发生了些口角,荧月将人家的工匠簿子毁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荧家这些日子的努力白费不说,还连累了火器营的管事。” 青衣大了个哈欠,觉得倘若那丫头通过这样的手段将主子引过去,只怕也太过愚蠢了些。 “碰上硬茬了么?” 南瑾瑜挑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之前那丫头便明目张胆的追着萧琛,绝对不可能因为受挫便放弃了,毕竟在她们月隐一族中,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般的存在。 无论是什么公主,公主大都有公主病…… “可不!火器营擅长制图的大师傅有三个人,她得罪的是年纪最轻也最狂妄的一个,别说这事儿不能善了了,搞不好荧家就得滚出火器营。” 青衣摇头,有些替月隐一族不值。 虽说殿下前去解决此事,未必是为了帮她,可是事情是因她而起,多少都会有所顾虑…… “她父兄竟然没有打断她的腿么?” 南瑾瑜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论是荧烽还是荧家的老家主她都见过,都不是那种会胡搅蛮缠的人。因此荧月一个小丫头没有供职瞎胡闹,最终把事情闹大了等着秦王出门收拾残局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这个奴婢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午后殿下便去了火器营直到现在。” 青衣如实道,反正她如今也打不过姑娘,她说了算! “咦……走走走,咱们去凑个热闹啊,感觉这事儿挺玄乎的。” 南瑾瑜眼皮子跳了跳,直觉有些不对劲。 之前萧琛虽然从不会与她汇报行踪,甚至许多日不见人影,可是他身边的影卫几乎每日都会来她这院子里转悠几次,今日却半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这……去火器营么?” 青衣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 大半夜领着姑娘偷跑出去的事儿已经被殿下问过一回了,她如今也是进退两难。 “怎么?你不去?那我去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立在树梢上得脚尖微微用力,转身便打算离开。 前几日她在秦王府中的时候,闲来无事便翻萧琛写的东西看,什么军事图纸武功书籍,他都没说不让看,火器营的位置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青衣始终是秦王府的侍卫,因而自己从未要求她要做得如何,人还是得靠自己…… “去去去!奴婢怎么能不去呢?” 青衣愣了下连忙飞身追上,大半夜的姑娘自己去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再说了,她如今可打不过姑娘的…… “嗯哼,前面带路吧。” 南瑾瑜失笑,闲庭信步在房顶上穿梭,夜视能力也比之前好了不知一点点。 幽暗的油灯如今在她眼里便是灯火通明般,晦暗的月色也足够明亮,能看得清方圆几十米的细小东西。 国公府的位置虽然不算最繁华,但也是极为繁华的地界,从国公府出去绕过正面的朱雀大街和永宁街,转进了一套小巷子里。 “咳咳!姑娘稍候片刻。” 青衣一把将南瑾瑜拉进黑暗中,随手掏出个面具来,三两下便将自己伪装成个少年的模样,看的南瑾瑜目瞪口呆。 “你这是……干嘛呢?” 南瑾瑜眨了眨眼,不知道她这操作是怎么回事。 去个火器营而已,又不是不能入女子的军营,她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并非火器营中不得入女子,而是先前我在影卫营中行走时皆是男子打扮,除了少数熟悉的影卫,大多数人以为我是男子。” 青衣说的很自然,只是脸色还是泛着几分红晕。 影卫营的住处都是两人三同住,当初她混进去影卫营时,里面已经不收女子了,少数有的女子皆是厨娘与她们的帮厨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总穿男装呢!” 南瑾瑜张了张嘴,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古代女子不穿裙子着实是离经叛道,一如青衣和柳青青这般,可是现代别说不穿裙子了,你就是不留头发……问题也不大! “可以了,走吧。” 两人继续赶路,这回走的皆是比较隐蔽的小巷子,甚至还穿了几次密道,确定没有尾巴之后,终于在一所不大起眼的宅子前停下。 叩叩! 青衣敲了两下门,立刻有门房来应声,门里传出来个苍老的声音。 “谁呀?这么大半夜的瞎敲门?” “瞎敲门的是过路客,我们是门里人。” 青衣答得顺溜,视线落在门栓的位置上,确定没有异常,才放心了些。 “哦呵呵,原来是青儿来了呀,进来进来!” 老头儿听见青衣说话,立刻乐了,打开小门便将她们迎了进去。 南瑾瑜沉默的跟进去,四处打量了一圈,院墙周围影影绰绰皆是影卫,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待在这样的地方萧琛更惶然会又出事一说了…… “这位瞧着有些面生,不知是来作甚的?” 老头儿笑呵呵和青衣寒暄了几句,转过脸便瞧见南瑾瑜,面色一沉。 “这位是……” “我是天晴郡主的人。” 南瑾瑜见青衣面露难色,随即打断她的话道。 反正她穿得朴素,这大半夜的啥也看不清,对方只瞧出她是个女子便如此不悦,想来以为她是来捣乱的吧? “青儿也是影卫营里的老人了,怎么会不懂规矩带人来?” 老头一听明显更加不悦了,就算没直接拦住她们的去路,态度也已经让人觉得很不爽了。 “师傅莫要怪青衣姐姐,是我家郡主担心殿下未归,差我来瞧瞧……” 南瑾瑜礼貌道,视线停留在远处灯火通明的院子里,眼皮子忽然一跳。 她怎么就失心疯来寻他了呢?依他的功夫修为身边还跟着夜影和夜魅两大高手,还担心个鬼啊! “如此,还是请姑娘回吧,火器营并非寻常人随便就能来的地方,青儿带你来已是僭越,明日去司刑堂领罚。” 老头听完她的话忽然变脸,不明所以的让到一旁,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啧!” 南瑾瑜撇嘴,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手却不听使唤的暗戳戳理袖子。 “姑娘……” 青衣想劝却发现她将自己拉到身后,掌中的温度已是滚烫,真气蓄积的如此快,连她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不服是么?区区南家一个婢女也敢如此嚣张,你家郡主还不是秦王妃呢,便想插手影卫营的事么?” 老头儿被她的语气气得吹胡子瞪眼,虽说院中巨大的槐树遮住了月色看不清这丫头的脸,可是她的动作已经足够挑衅。 “服?你们这儿不是谁厉害谁说话么?青衣姐姐不过是奉命行事,怎么就要去领罚了?大叔,你没事儿吧!” 南瑾瑜轻笑,微微舒着气试图控制几分力道。 她家青衣小可爱有个毛病,面对比她厉害的人时候,向来是十分戒备的,而她此刻面对这个怪老头儿,却始终没有半点儿戒备心,却被对方莫名其妙怼进了司刑堂…… 还真不把她放在眼里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深更半夜的简直是……” “门叔叔!别闹!” 老头儿刚想挑衅,便被青衣拍了回去,看似下手极重,实则只是轻飘飘的将人格挡开来,面色也带着十足的戒备。 “青儿你做什么?过了今日主子只怕就要纳妾了,你何必护着南府一个跋扈的小丫头?” 门老头儿涨红了脸,气得叉腰喘气道,到了月色之下才勉强看清楚,他的双眼是盲的,腿似乎也有些问题。 “纳、纳妾?” 青衣瞪大了眼,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表情最为丰富的一次,震惊的看了看南瑾瑜,然后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 “他敢!” 不等门老头儿开口,南瑾瑜已经反应过来,一阵风般掠过他们二人,直接冲进了最里面那进院子。 “姑娘,哎……” 青衣抬腿想追直接被拽住,回头一看是门老头儿,记得出手也不是,只能干跺脚。 “你个死丫头,出去几日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么?” 门老头怒道,显然是不满青衣胳膊肘向外拐。 “门叔,这次你闯祸了,方才那是郡主!”青衣巧妙地避开他的钳制,追上前去。 “什么郡主?郡主……郡主?” 门老头急躁的跺了下脚,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话,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道一声完蛋。 他虽没青眼瞧见过那天晴郡主生得是何模样,不过前几日影卫营那群小子们都传遍了,说是那位将殿下吃得死死的,若非殿下一切正常,他们几乎要以为这位郡主给殿下下了什么蛊呢! 南瑾瑜风风火火冲进最后一进院子,周围影影绰绰的影卫们都跟了过来,不过大部分人前两日凑巧见过她真容,因此只是跟着并无人上前阻拦。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院落,瞧着便颇为喜庆,若非红绸彩带太过扎眼,她几乎还在自我安慰那只妖孽不会做那种事! 砰! 一脚踹开正房大门,南瑾瑜已经想好了如何手撕渣男而后潇洒离去的戏码儿,因此眼皮子都微抬便冲到了大厅正中间,叉腰便打算动手。 “听说今儿有人要纳妾?人呢!藏着掖着做什么?出来亮亮相,也好让本郡主自惭形秽死了这条心!” 南姑娘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几乎将整个大厅里里外外的人都惊了个够呛。 火器营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子御赐经营的火气制造处,直接由秦王掌管,听天子号令,竟然有女子敢闯进来,还这般嚣张的……挑衅秦王殿下? 嘭! 大殿角落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只见一袭粉裳的少女震惊的看着南瑾瑜,美丽的大眼睛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惊慌失措,郝然是荧月。 “姑、姑娘……” 青衣追的气喘吁吁,刚进门便扶着门框一阵儿大喘气,说话都快说不上来了。 “你闭嘴!没你什么事儿啊。” 南瑾瑜睨了青衣一眼,抬手便将一块帕子塞进了她嘴里,转而看向大厅中间一张张陌生的脸。 “敢问这位姑娘是……” “萧琛呢?” 略微年长的人开口道,却被南瑾瑜无情的打断。 众人脸上欢欣雀跃的神色,怎么瞧着她都像是来晚了似的,莫非人家纳妾已经纳完了,洞房都入过了么? 不对!那妖孽不是…… 南瑾瑜拍了下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视线扫过震惊的众人,道:“我找秦王殿下,多有打扰还请诸位海涵。” “殿下他……” “郡主这边请,殿下在里头休息呢!” 荧月扭着腰风情万种的走到南瑾瑜面前,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慌张,反倒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第117章 误会大了 这火器营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再说了,听闻陛下有意解除殿下与南瑾瑜的婚约,她才这般着急上火的追来么? “休息?” 南瑾瑜眼皮子一跳,感觉自己按捺不住体内的暴躁热力,想要直接毁了这喜庆的氛围。 “是啊,殿下进来操劳过度,今日身体都不大爽利,这会儿已经夜深了,自然是在休息,郡主与其在这儿干站着,不若随我进去一看便知。” 荧月拿帕子擦了擦掌心上洒出来的汤水,反正殿下不肯喝她做的汤,洒了便洒了吧,许是秦王府的厨子厨艺高超,因而瞧不上她的手艺也是正常…… 言下之意便是,明里暗里说南瑾瑜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么? “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身体这般不堪了还准备纳妾么?” 南瑾瑜一步步走上前,视线落在荧月得意的笑脸上,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冲上去手撕了她。 毕竟,倘若萧琛打算纳妾,单凭荧月一个巴掌也是拍不响的,她又何必那般没有风度呢? “这个……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荧月闻言并没有否认,反而一脸娇羞道。 “大伙儿脸上写着不是?我又不瞎。” 南瑾瑜这会儿情绪反而镇定了,掌中的灼热内力缓缓收回去,急促呼吸也渐渐变轻。 “郡主既然知道了,便该给自己留些体面才是。火器营乃军中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虽不知郡主是如何进来的,不过这场子也闹了,您不若先回去?” 荧月自认为话说的不得罪人又圆满,毕竟他们月隐一族做出了旁人做不到的东西,想得些好处也是应当。 “哦?我若是不回呢?” 南瑾瑜挑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内室的方向。 她都嚷嚷这么久了,别说萧琛本人,连熟悉的影卫都没见着,人当真在里头么? “那不若郡主自个儿进去见一见殿下,有什么话当面说了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荧月见南瑾瑜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嘲讽。 永宁侯世子因为退婚之事对殿下动了手,这事儿就过不去了,她竟然还有脸来寻? “这……方便么?”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视线停留在荧月身上,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 精致的双丫髻显得活泼可爱,头发稍上定型的香膏都没乱半分,身上的衣裳也是新做的,因为看起来半点儿褶子都没有,昂贵的杭绸极易皱,这小丫头难不成以为她是傻子么骗人的话张嘴便来? “郡主非要问,自然是……不方便的,只是您是郡主,来都来了,倘若不让您与殿下见上一见,日后倒是让荧月落了话柄。” 荧月笑容灿烂,视线始终停留在厅里众人的身上。 她南瑾瑜再如何美,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火器营的人与她相熟,这些日子没少听关于南瑾瑜跋扈蛮横善妒的戏码儿,自然不会站在她那边。 “那你凭什么说这话?” 南瑾瑜笑着打了个哈欠,转头扫向目光如炬的众人,视线落在大桌上错综复杂的图纸上,猜到了一二。 就这么一会儿,四周围安静极了,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南瑾瑜身上。 才惊四座貌美如花的天晴郡主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美得超乎寻常,只是这性子的确也如传言般令人头大,难怪殿下想纳妾呢! “郡主莫要欺人太甚了,荧月姑娘脸皮薄,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郡主若非这般对殿下逼得太紧,他也不会有纳妾的打算……” 人群中,有个样貌清隽的男子蹙眉道,态度与言语没有半点与她客气的意思。 “大哥,你谁?” 南瑾瑜挑眉,这里头的人多半穿的制式短打,瞧他黑色的腰带与周围一水儿的浅色腰带不同,眼神忽然有些玩味。 “在下鲁竹,是火器营的师傅。” 男子说得谦虚,言语间却极为傲娇,大有与南瑾瑜杠上也不怕的意思。 “噢……卤煮啊,难怪人家不肯吃呢!” 南瑾瑜冲他抛了个白眼,有本事暗恋没本事追,还配合荧月演戏的蠢货,这脑子大概都长在制造上了吧? “噗嗤!” “哈哈哈哈……” “不想郡主竟然这般风趣幽默。” 吃瓜群众们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边有理了,反正这是秦王殿下的家事,他们也就看个热闹而已。 卤煮涨红了脸,拿眼风去瞟荧月,却见对方压根儿没看自己,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南瑾瑜朝门边消失了一会儿现在不知从哪个房顶上钻出来的人勾了勾手指,笑道:“青衣,来。” “姑娘,您累了么?” 青衣闻声走到南瑾瑜身边,态度恭敬道。 “困了。” 南瑾瑜如实道,早知道就不来了,管他纳妾还是娶妻的,等生米煮成熟饭直接放他自由便是,何必自寻烦恼? “主子说,郡主若是说完话了就进里边儿去歇会儿,他晚膳都没用呢……” 青衣边说边缩脖子,觉得主子怕是在讲自己作死的边缘徘徊着,不想要媳妇儿了。 “是火器营的厨子太差劲么?竟然连晚膳都没用?没用晚膳就罢了,怎的一群人想让他纳妾呢?啧啧啧!” 南瑾瑜摇头,冷冰冰扫了眼荧月,径直往后面去了。 先前以为那妖孽被人挟持了呢,搞这么一出,如今才知道他只怕是有什么事脱不了身,倒让这些底下的人生出来这般大胆的想法…… “郡主你欺人太甚……” 荧月见拦不住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希望能挽回些形象。 “我若是你,就立刻闭嘴。” 青衣冷冷的打断了酝酿情绪准备大哭博同情的荧月,不屑的神色如同凌迟。 “呜呜!”荧月被青衣的神色吓得呜咽几声,待到二人进了内室之后,才“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里头越走便越晦暗,纯粹的石头与金属的架构,瞧着倒是有几分前世冷硬工业风的装修风格,可惜现在南瑾瑜没什么心情看风景,只是匆匆走过。 “他人呢?” “主子在密室里,夜白与夜影守着,什么纳妾都只是月隐一族胡乱搞出来的笑话。” 青衣见南瑾瑜神色凝重,赶紧解释道。 “那不重要。” 南瑾瑜凝眉,她刚听到的时候是很生气的,但是转念一想,早上出门还好端端打招呼说等他回来的人,晚上就纳妾么? 除非他精神分裂脑子瓦特了吧! 所以,要么是荧月一厢情愿要么就是故意骗她的,至于为何要故意骗她,基本不做他想……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角,乍一看与先前走过的墙壁没什么两样,不过南瑾瑜立刻发现了蹊跷,其中一块地砖稍微有些发亮。 “那儿吧?” 南瑾瑜用脚指了指那块砖,随即青衣便踩了上去。 “姑娘料事如神。” 青衣虽然总喜欢板着脸,可是夸人的时候也从不吝啬,她自打跟了南瑾瑜之后,便活得越发像个女子了,以前就是半个小子。 机括转动,石壁发出咔咔咔咔的响动声,巨大的齿轮铰链听起来像是十分陈旧了,反倒不如秦王府布的阵法精妙。 “这般好不做作的粗制滥造的机关……你损我呢?” 南瑾瑜半开玩笑道,视线随着转动的墙壁看过去,一眼便傻了。 密室之内,四周的石壁已经冻成了冰坨子,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夜白站在一进门的位置瑟瑟发抖,显然是伤未痊愈受不得这凉,脸色都有些青紫了。 “郡主来了,主子在里面。” 夜白勉强挤出个笑容,娃娃脸上带着几分歉疚。 主子只说让他们拖住姑娘别让她进来,不想荧月那丫头竟敢散播谣言,最后人没拦住反倒是闹出些小情绪来…… “青衣你留下吧。” 南瑾瑜瞥了夜白一眼,顺手扔了个瓶子给夜白。 “多谢郡主!” 夜白傻乎乎的接了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郡主没与他一般见识。 南瑾瑜绕过屏风,便瞧见已经冻得一身白霜的夜影坐在地上打坐,显然是强行渡气被反噬的结果,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也出去吧……” “郡主为何进来了?” 夜影猛地睁开眼扑克脸上冷冰冰的,一说话就不停的掉冰渣子,活像个雪人。 “出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南瑾瑜扫了眼榻上的萧琛,揉了揉眉心,耐心几乎用尽。 “可是主子吩咐过……” 夜影明显还想挣扎一下,毕竟上回郡主给主子渡了真气之后险些丢了小命,主子吩咐过无论如何拖住郡主,哪知最后还是进来了! “不出去是吧?行,你待着吧,我脱衣服了啊!” 南瑾瑜踢掉鞋子坐到榻上,随手散开了头发。 上回给萧琛压制蛊毒用的法子显然是有些作用的,只可惜她修为不够只能遏制他体内的紊乱真气,不过冰渣子化掉的时候她头发里几乎积了盆水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因此这次先将头发散开……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夜影吓得整张脸都裂了,话音未落人便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碎冰渣子。 “这就对了嘛……一个个真不叫人省心。”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着实困倦,只是幸亏她不放心来了,否则这妖孽是否见得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密室因为冻上了一层冰显得晶莹剔透的,榻上的萧琛闭眼躺着,约莫是被封闭了周身几处大穴,不知道五感六识还在不在? “听说你要纳妾,吓得我差点杀人了。” 南瑾瑜平平淡淡阐述道,仿佛之前炸毛的人不是她。 榻上的萧琛眼皮子一跳,指尖动了动。 “知道生气了?那为何要瞒我?” 南瑾瑜叹了口气,懒得与一个病人计较,抬手运功试图先压制他乱窜的真气。 前些日子刚压制下去的蛊毒是因何又发作了她不得而知,不过这妖孽的做法很让人生气呢! 倘若有一日他真的得了绝症,是否就会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趁着没成亲赶紧将他这种危险的想法扭过来,否则这日子还真是没法儿过了! 密室外。 青衣正给夜白上药,忽然机关门动了,夜影见鬼般出来,撞见人家两个人打情骂俏,脸上越发挂不住。 “首领这是……” 夜白欲言又止,教荧月说纳妾的法子反正不是他想的。 他日就算主子怪罪下来,最终也落不到他头上,再说了他一个重伤未愈的病人,郡主也会网开一面。 “太冷。” 夜影嘴角抽了抽,自然不敢将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 夜魅那家伙不是对青衣丫头挺上心的么?不过眼瞅着夜白小子已经快抱得美人归了,夜魅怎么反倒是没动静了…… “首领不若去前面暖和下?这里我们守着便是。” 青衣憋笑,瞧着首领那吃瘪还不敢说的模样,她挺好奇郡主是如何将人赶出来的,不用想她约莫也能猜到几分,定不是什么好话。 “嗯。”夜影微微点头便往前走,忽然转身问青衣,“夜魅最近寻你没?” “啊?我么?副首领有何事要寻我?” 青衣诧异道,连带着身边的夜白也是一脸懵。 首领与副首领最近不是走得很近?听闻他们连宅子都买到了一处,方便日后有个照应……这话是副首领亲口说的啊! “没事,你们继续。” 夜影面色古怪的摇了下头,加快脚步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青衣便继续给夜白上药。 “青衣姐姐,你今儿怎么想起来穿男装了?” 夜白见她目不斜视的上药,仿佛在涂案板上那二两猪肉,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原以为隔了几日没刻意去寻她,再见面她定然会对自己好些,却不想依然是那张板着的小脸,与他们在影卫营时无甚区别。 “这头不是许多人没见过我穿女装么?” 青衣答得十分自然,没听出来他心里的小情绪。 “可我觉得你穿女装好看……” 夜白抿唇,娃娃脸上挂着一脸无辜的笑。 “你若是喜欢自己穿便是了,你穿也好看。” 青衣睨他一眼,不冷不热道。 这小子就是被惯坏了,以前在影卫营的时候,厨娘们带来的女儿侄女大都因为他生得可爱偷偷塞给他肉吃,日子久了,他便有了一堆干妹妹,哪个不是将最新最美的裙子穿身上讨好他? “噗!咳咳咳……” 夜白被她怼的直接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青衣上药的手猛地顿住,关切的凑近几分,见他脸涨的通红,瞬间急了。 “你没事儿吧?哪儿不舒服?” “扯到伤口了,好疼……” 夜白委屈的眼泪汪汪的,边说扒衣裳,将已经结痂快长好的伤痕露出来。 “哪、哪儿的伤口?你别动,我去寻首领来带你去包扎,别动啊!” 青衣一把将人按住,转身便打算跑出去,忽然被拽住了袖子。 “青衣姐姐别走,你走了我会死的,我好疼啊!” 夜白眼泪汪汪看着她,娃娃脸上挂着泪痕我见犹怜。 只是拽着她袖子的手上力道却惊人的大,颇有她割袍才能走得掉的架势。 “死你个头!你给我闭嘴,不吉利的话不许说,我马上就回……” 青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许是前世欠了他许多银子,心里顿时释然了,抬手拍开他准备抱大腿的爪子。 人家将她当姐姐看,她便做个好姐姐吧! “不要!你别、别走……” 夜白急了,脚下一软便往她身上扑,原本他便长得高大,这一扑直接将人按倒在墙角而后两人顺着墙角滑到了地面上。 “哎?你小子疯了么?仔细你的皮,哎哎……你干嘛拽我头发了!” 青衣崩溃的声音听着是急了,可是面前的人食铁兽般将她困住,自己又怕动了他的伤口一动也不敢动。 夜影领着夜魅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向来淡定的两个人险些尖叫出声,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嘴唇不住的发颤。 “你、你、你们在作甚?” 夜魅见惯了大场面,率先回过神来。 夜白这死小子也太急色了吧? 居然连擅离职守都不必,直接在过道儿上就敢这般宽衣解带的,莫不是疯魔了? “你镇定啊……冷静啊……” 夜影定定的看着夜魅,想了想抬手点了他的穴。 “你又在抽什么风?” 夜魅瞬间炸了,方才不是还说主子等着送药过来,怎么将他点穴了? “我没疯,我很冷静,我怕你会疯。” 夜影叹了口气,扑克脸难得显出几分悲悯之色,随即转向地上愣神的两个人,“还不快走?等着别人来收尸么?” “啊?” “怎么了就……收尸了?” 青衣和夜白也懵了,不明白夜影在做什么,两人团团抱住对方打坐式的坐起来,一时间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的形象问题。 “夜魅看上青衣了!夜白小子你不知道么?胆儿够肥的你竟然敢……算了!快走,主子还等着药呢!” 夜影急了,一副很忒不成钢的样子道。 第118章 引狼入室 夜魅看上青衣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字面意思的话,等等! “首领为何会以为我看上了青衣?” 夜魅有点懵,懒得梳理其中的原委,直接问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掩饰了,先前你看青衣丫头的眼神便不正常,我也委婉的提醒过你,我是不好看你与青衣的,夜白小子虽然年少,毕竟人家追了青衣这么些年,你这风流性子突然横插一脚,倒是不大靠谱。” 夜影忍不住吐槽道,夜白是营里的团宠,从小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夜魅他怎么好意思! “不正常?不靠谱?风流成性?” 夜魅冷飕飕的磨了磨牙,一双桃花眼眯着,妖娆得仿佛勾魂噬魄的鬼魅。 “咳!首领此言差矣……” 夜白这才回过神来,感动之余更担心的是眼前这两尊大神打起来。 “夜白你别怕他!只要有我在,谁都抢不走你家青衣小可爱,别说夜魅了,十个夜魅我也替你打趴下。” 夜影一抬手,扑克脸上俨然是准备大义灭亲英勇就义的模样,莫名的喜感。 “你大爷的……” 夜魅冷飕飕飘过来一记眼刀子,警告的神色却被直接对方忽视,直接给他自个儿幻想出来的这点儿污糟事儿盖了戳! “首领许是误会了,副首领于我只是兄妹的情谊,寻常说话也十分少,就最近顶了首领的职才说的多了些……” 青衣挠头,板着的小脸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来。 她怎么就不知道夜白这小子对她情深义重的呢?莫不是他们喝酒总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不行,回头自己得好好盘问下他! “青衣丫头你也别提他开脱了,此事有我,你们俩尽快挑个吉日成亲便是,就算夜魅人品再不济也不能明抢不是?” 夜影摆手,正经八百给他们出主意。 原本还想否认的夜白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几分笑,这提议似乎也不错啊,首领还是心疼他多些! “首领说的是,过两日我就去与主子和郡主说。” 夜白笑嘻嘻答了,伸手将青衣拉起来,没事儿人一样。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当我是个死人么?” 夜魅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幽暗凝重起来,原本他站的地方此刻忽然开始慢慢塌陷,不过转瞬人便到了夜影身后,抬手就以同样的手法点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 夜白咽了下口水,没敢说话。 青衣惊得张大了嘴,也识相的沉默了。 “你做什么?是打算杀我灭口么?” 夜影有点懵,毕竟三年未比试了,夜魅的术法精进不少,再加上他能用毒,已经这般厉害了。 “杀你……未免也太没骨气了,”夜魅笑得一脸邪气,视线停留在夜白和青衣身上,道:“你俩儿去歇着吧,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 “是!” 夜白和青衣齐声道,各自给夜影递了个无奈的眼神,消失得比兔子还快,几个呼吸之后,便没影儿了。 夜影觉得不对劲,毕竟夜魅这家伙性格最是阴晴不定,怎会这般容易便将夜白放走了呢? 不等他想明白,便觉得心口一痛,却根本没法儿动弹,那触感他很熟悉,是夜魅的兵器皮肤的感觉。 “你做什么?果真要杀了我?” 夜影愣了片刻,想到之前在司刑堂这家伙对他做的那些污糟事儿,心情顿时不好了。 他怎么忘了呢?这家伙最是喜欢折磨人犯……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当众诽谤了我,我不过是给你长点儿记性。” 夜魅收回双月刃,舔了下刀口上的鲜血,而后衣袖一甩走也不回的走了。 轰! 前面的人刚消失在密室入口,夜影脚下的地板便发出巨大的响声,整个人气得发抖,地上留下一个大坑。 “你小子怕是活腻了……” 按捺住冲进去将他杀了的心思,夜影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心口上面是一朵暗刻梅花,这是夜魅的私人标记。 密室里,南瑾瑜接过夜魅手中的药丸给萧琛喂下,本想继续渡真气替他疗伤,却被人阻止了。 “郡主无需再这般消耗自己,主子是受伤引发的蛊毒,并非是蛊毒发作。” 夜魅见她面色很差,不由得解释道。 季凌风那小子年纪轻却已经有这般城府,不知日后会是何种模样,真怕他…… “受伤?他哪儿受伤了?什么受的伤!” 南瑾瑜一脸懵的看过去,视线停留在夜魅的脸上而后转向萧琛,挥手便裂了他半幅衣裳。 果然如夜魅所言,银色外袍下裹着半透明的纱布,里头的伤口没有处理,外面看不出受伤,但是血污已经染透了中衣,颇有越积越多的架势。 “永宁侯世子……与主子动手了。” 夜魅支支吾吾道,这种事儿连他一个影卫都不齿与开口,毕竟大燕的战神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出手伤了,传出去要招人笑话的! “季凌风动手伤的他?他莫不是疯了!” 南瑾瑜瞪大了眼,抬手便将萧琛身上的特殊质地的“纱布”拆掉,碎冰渣混着的血液窜进鼻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原想着她相亲恶心下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便是,如今看来却不行,她想提剑去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个……主子激了他,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谁知他竟然出手这般狠辣。” 夜魅捂脸,没脸说这是主子自个儿往剑锋上怼的结果,要不然就凭着永宁侯世子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伤到主子分毫啊! 不受点伤,退婚的事儿是如何挽回的呢? 红颜祸水呐!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哼!以后出门他最好别让我撞上。” 南瑾瑜气得直咬牙,指了指案几上的药箱,夜魅立马就拿到了她面前,打开后里头果然有整齐的缝合工具和各色药材。 净手消毒上麻药一气呵成,上次南瑾瑜给夜白缝合伤口时的惊鸿一瞥,便让夜魅震惊得不行,此刻看到了始末,他心中更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郡主需要属下帮忙么?” 夜魅动了动嘴角,学着她的样子将手处理干净,立在案几前。 “不必,这伤口不大,很快便缝合好了,你将金疮药找出来便是。” 南瑾瑜摇头,视线专注在眼前的伤口上,尽量不去想想萧琛的脸,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是。” 夜魅照做,立在一旁仔细的观察了整个过程,直到手中的金疮药尽数敷在伤口上,而后包扎完,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好了。” 南瑾瑜照样打了个蝴蝶结,而后将他身上的血衣换成了干净的衣裳,连血迹都擦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这手法简直简直……” 夜魅张了张嘴,发现夸人的话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郡主这手绝非一日练就,就连百毒老头儿夫妻来了约莫也要望洋兴叹…… “绝了?小意思。” 南瑾瑜冲他龇牙,走到桌边端了壶茶水便往嘴里倒,没有半点淑女当有的形象。 “冰的……” 夜魅想阻止她,却见她满脸瀑布汗,不由得闭了嘴。 郡主与主子大概便是书上说的佳偶天成了吧?他们本就是一对儿! 南瑾瑜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水,才缓过劲儿来,冰水正好中和下她体内灼热翻滚的气息,也顺便让她脑子清醒些。 “待到他醒了,便按时换药,最好是躺在王府晾着伤口,倘若伤口不好便差人与我说一声。” “这……郡主不随我们一道儿回去么?” 夜魅有些犹豫,毕竟听说天晴郡主被退婚之后,南家便马不停蹄搞起了相亲宴,虽说主子都不介意轮不到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说话,可是心里毕竟有些担心。 “不去了,我得回府睡觉去。”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明知道这妖孽没多大会儿便会醒来,她却一点儿也不想留下与他吵架! 纳妾的梗她心里还堵着呢!哄不好那种! “属下恭送郡主!” 夜魅连忙行了个礼,正经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 “嗯,走了啊,别送。” 南瑾瑜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便往外走,脚下生风走的飞快,生怕慢一点儿床上那个呼吸早就正常的人会睁开眼,而后跟她装柔弱…… 嘭! 密室外,贴在石墙门上听墙角三人组被抓了个现行。 夜影不知道从哪儿又将夜白和青衣拎了回来,此刻三人都尴尬得捂脸捂鼻子,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完事儿。 “青衣,走了。” 南瑾瑜没看他们的神色,径直往前走去,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的确非常累,连说话的声音都弱弱的。 “是!” 青衣冲夜白和夜影挥挥手,无声的跟了上去。 夜已经深了,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火器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首领安排我送郡主回去。” “有劳。” 南瑾瑜颔首,不见之前守门的大叔,也没心思去管荧月上哪儿去了,困倦得连胳膊都懒得抬起来,只想睡觉。 密室中,原本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忽然睁开眼,眼神清明的看向旁边立着的夜魅,道:“她走了么?” “回主子的话,郡主走了一炷香了,这会儿约莫快到朱雀大街了。” 夜魅答得顺溜,眼神却不停的瞟萧琛。 让你装睡吧?人都跑了还明知故问,以为郡主是这般好脾气的人么?自个儿媳妇儿什么性子不知道啊?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萧琛垂下眼睑,夜魅这家伙的感情果真敏锐得像只豹子,在他面前就没有人逃得掉。 “殿下想听真话么?” 夜魅眨了眨眼睑,笑得认真。 “废话……” 萧琛睨他一眼,忽然来了兴致道:“你在夜影身上留了个什么记号?” “……”夜魅无语,半晌才道:“主子想知道一会儿问他呗?” “没兴趣!还是说回方才的事儿吧。” 萧琛动了动胳膊,瞥了眼身上的大蝴蝶结,嘴角抽了抽。 “方才的事儿,郡主很明显是生气了呀!传闻陛下要退婚,这退婚虽然变成推迟婚约,可是大半夜等不到人回去,一来便听到未婚夫要纳妾,这等事儿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吧?” 夜魅说的十分真诚,语气神态都细腻又无奈。 “唔……纳妾?纳什么妾?” 萧琛一愣,显然被这个字眼吓到了。 难怪那丫头明知道他快醒了却半点儿也不想留下,原来竟然以为他要纳妾? “殿下不是吩咐荧烽无论如何拦住人么?工房之中似乎出了点问题,荧烽临时见事情交代给了大师傅鲁竹,而后大师傅被荧月蛊惑几句,便传成了主子要纳妾的事儿……” 夜魅揉了揉眉心,荧家那个丫头还真不叫人省心,郡主没提剑杀了她实属不易。 “此事但凡参与的人都罚俸,耸人听闻以讹传讹的货色,火器营不需要。” 萧琛冷声道,心情忽然有些暴躁起来。 那丫头该有多气愤才会扔下他便走了啊?季凌风那小子没受多大牵连,自己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主子放心,夜影已经按规矩处理过了,只是荧月还有受罚,等着主子示下。” 夜魅规矩道,荧月毕竟是月隐一族的公主,蚱蜢虽小也五脏俱全,随便罚了只怕月隐族人会有意见。 “同罚!” 萧琛凝眉,想都不想便道。 “罚的是仗刑,只怕有些不妥……” 夜魅毫不意外道,心底却有些佩服曾经夜影是如何事无巨细一切照做的。 “回家禁闭三个月,火器营除名。” 萧琛睨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门外,想了想才道:“侍卫大比又要开始了,今年你打算赢么?” “是!啊不!属下遵命,侍卫大比属下定当尽力,只怕赢不了夜影……” 夜魅笑着瞥了眼水月镜中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也好。” 萧琛失笑,没戳穿他便已经慌了神。 月凉如水。 南瑾瑜回府倒头便睡了,直到日晒三竿,绿梢都进来叫过三遍了,她才慢吞吞磨蹭起床。 “沐浴。” “水一早便备好了,小姐可以直接沐浴。” 绿梢面带微笑道,心底却慌得不得了。 听说过相看小宴是三个五个流水席的那种,却没见过广发名帖来了上百人的场面…… “哦。” 南瑾瑜睡眼惺忪的进了耳室,窸窸窣窣磨蹭完,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她才穿了件素的发指的袍子出来,似乎打算窝在榻上继续睡。 “小姐,不去前院瞧瞧么?” 绿梢试探问道,眼底已经暴露了她雀跃的内心。 “瞧什么?很热闹么?” 南瑾瑜漫不经心道,想到昨夜里萧琛纳妾的事由,心底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跳出来恶心她,这日子还真是消停不了啊! “何止是热闹,那场面,奴婢保证戏折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绿梢一听她似乎有意思便来了劲儿,眉飞色舞道。 朱氏万万没想到,本想着折辱郡主的事儿怎么的变成了一场大型的流水宴,来得还都是名门公子,燕京适龄的公子哥儿都来齐了。 “哦,这么夸张的么?” 南瑾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捏了一颗梅子塞嘴里,酸的直倒牙。 她需要清醒下,关于她与萧琛那妖孽是否真的合适一事儿,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不能毁了她的底线和原则…… “何止是夸张,南府过了今日,只怕又要打郡主嫁妆的主意了。” 青衣淡淡道,神色略带着几分愁绪。 主子虽然没责罚她,可是事情发展成这样,多半也有她的功劳,郡主不高兴不说,大伙儿都不高兴了! “此话怎讲?” 南瑾瑜蹙眉,朱氏请个流水宴便能将待嫁的女儿都嫁出去? 那这相亲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流水宴来了数百名门公子,皆是有头脸的人家,懂规矩讲礼仪,等着郡主露面一睹风采。” 青衣只戳要害,这下子季凌风恶心到没有不知道,主子多半要炸毛了吧? “哈?” 南瑾瑜一副活久见的神色,神色恹恹道:“活该她贴钱请客,我困着呢,不去。” “这小姐不愿去倒是实属人之常情,不过锦汐小姐与锦瑟锦绣极为小姐在前面已经应付不来了,这会儿听说连禁足的二小姐南锦宁也请出去了……” 绿梢笑道,心知自家小姐是钟情于秦王殿下,况且婚约只是延期并未解除,何来参加相亲宴的道理? “唔,那也不去,那几个丫头都是人精,没我什么事儿,有本事谁捅的马蜂窝谁兜着底儿去,我才不去善后呢!” 南瑾瑜摆手,抬腿往榻上一趴,拍着自己做的软枕头试图睡觉。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不适合她就对了…… “郡主既然不想去,那奴婢便去回了老夫人的话吧,听闻这般热闹的场面惊动了些大人物,看热闹来的人越发多了。” 绿梢点点头,倒也不特别失望。 再热闹左不过就是人多,她自个儿也是可以去看看的,不妨事。 “什么大人物?” 南瑾瑜继续翻身划水,感觉自己像条不作为的咸鱼。 日后不如便一心一意搞事业吧?事实证明没了男人的阻挠,做生意她也能活得风生水起。 第119章 遇人不淑 南国公府本就是将门出生,并非燕京时代簪缨的钟鸣鼎食之家那般枝繁叶茂,甚至这第二代起便有式微的大势。 “虽说来的都是年轻一辈儿的少年郎,不过家世显赫者居多,譬如季尚书家的小少爷季凌云为首的那十几人,但凡燕京由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人……” 绿梢边说边看青衣的神色,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禀了秦王,自家小姐明显和秦王殿下闹别扭了,这事儿要是说了那不是雪上加霜么? “季凌云啊?也不知道季凌风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炸毛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忽然生出来捉弄人的想法。 听闻季尚书家的小少爷年少爱玩儿,是个不着调儿的,也因此先前尚书夫人一个劲儿推荐她儿子的时候,被众人嘲笑,就算季家这位二世祖比不上江阳郡王声名狼藉,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永宁侯世子指定会被气得个半死吧?” 绿梢捂嘴轻笑,见青衣没什么反应,心里放下了几分。 青衣姐姐哪儿都好,但就是为人太过严肃,毕竟是秦王府的人,心向着小姐偶尔也还是会令人担忧。 “唔,这么说来,不去岂不是便宜他了?” 南瑾瑜托腮道,视线停留在院中,忽然转身进了内室。 “小姐是又想去了么?” 绿梢张了张嘴,转向门边立着的青衣,“青衣姐姐去不去?很热闹呢!” “去啊,这么多人说不定会出点什么岔子,我跟过去放心些。” 青衣点点头,知道这小丫头怕自己去告状,不由得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 这绿梢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越发觉得她是个小机灵鬼,年纪不大心性倒是沉得住气,假以时日,能成为小姐身边的得力助手。 一炷香后。 折腾了半晌才出来的南瑾瑜将外头两个丫头吓得够呛,蜡黄的脸上长了许多密集的疹子,发髻摸了约莫一斤香膏,身上的衣裳便还是方才那件素得发指的半新袍子,那是她平日不出门当睡衣穿的…… “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绿梢伸手想摸一下南瑾瑜的脸,被直接拍开了爪子。 “别动!沾水就花了。” 南瑾瑜冲她们眨眨眼,顺手将头发挠乱些。 “郡主这模样……半夜可别出门。” 青衣摇头,知道姑娘又要搞事情了,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 南府临时来了这许多人,因此清风院的粗使婆子和丫鬟都被调遣到大厨房帮忙去了,南瑾瑜主仆三人慢悠悠走了一路,都不见半个人影。 “这不是也没人呐?” 青衣打了个哈欠,昨儿夜里睡得太迟,今日便有些困倦,也不知道过会儿万一打起来,她能不能正常发挥。 “都在前院呢!” 绿梢指了指后花园的入口,便见那头已经三两成群有了人,显然是些身份尊贵的二世祖,下人压根儿就拦不住他们随意走动。 “看样子还真是……” 青衣点点头,忽然听到假山那头有哭声,周围有几个面生的少年站着,瞧他们的打扮应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白日青天的,他们想做什么?” 绿梢愤怒的挥舞了下拳头,转身便想去叫人。 南瑾瑜正打算上前瞧个究竟,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人,两人循着声音冲到假山那头,二话不说便动手掀翻了外面的七八个少年,那架势简直是要杀人的节奏…… “绿梢回来吧,不必去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脚尖一点飞身上了旁边的假山顶。 青衣跟上来,顺带将绿梢也拉了上来,主仆三人依次坐在假山上,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津津有味坐着看戏。 假山之外,被掀翻挨了打的少年们叫嚣着冲进去,骂骂咧咧想以多欺少,结果再次被人打出来。只是这回出手极其巧妙,七八个少年叠罗汉般被扔在假山旁一个泥坑里,似乎是府里挖了准备种树用的坑,还埋了许多花肥…… “哼!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瞧瞧你小爷是谁!” 打人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短打,瞧着便知是个练家子,虽然没有多话,但气势已经赢了大半。 “别跟他们废话,敢爬出来的就扔湖里喂鱼,听天晴郡主说南府的花池里养了食人鱼,我倒要看看哪个胆儿肥……” 旁边的帮手笑道,与平日里木讷的模样判若两人。 泥坑里被臭气熏的受不了爬上来的几个人闻言,立刻麻溜的滚了回去,还把压在下面的人踩了踩垫实,以防止再爬出来被喂鱼。 坐在假山顶上吃瓜的南瑾瑜眨了眨眼,冲青衣和绿梢摊手,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话呢? 还食人鱼呢!亏他们想得出来! “表少爷打得倒是没错儿,只是牵扯到郡主就过分了啊……” 绿梢看得解气,小嘴动了动,有几分不满。 “这都不算什么,他们没说我会吃人就不错了。” 南瑾瑜摇头,显然他们对白家双胞胎的认知还是停留于表面,都被那两张无辜脸给骗了。 看似木讷的白瑾木打起架来的时候可丝毫不逊色于白瑾盛,甚至她有些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灵魂高度重合了? “噗!表少爷们的确做得出来……” 青衣后知后觉笑得前仰后合,白家人自带的幽默感还是相似的,瑾宸少爷也是这般。 假山下,白家兄弟收拾完了外面的人,便走到假山深处。 远远的便瞧见一个穿了浅蜜色夏装的少女爬到了一处死角,再走便要掉进湖里了。 “小妹妹,你别跑呀!哥哥我是季尚书家嫡子,娶你过门当个妾你也不亏啊!虽说我家中已有三房妾室了,可是你去了定当是个贵妾,与那些花花草草皆是不同的!” 季凌云站在假山下,听见外头人说的湖里有食人鱼,榻上小径的腿便收了回来。 为了个小美人丢了性命可不值,况且母亲叮嘱他最好是能让天晴郡主另眼相看,可他打听过了,秦王与郡主的婚约只是暂缓并未退婚,他可不想因此招惹秦王,季凌风便是个好例子…… “滚犊子!你个花花公子登徒子!本姑娘与你素不相识,你死皮赖脸强追不舍算什么名门之后?你与南城大街上那些流氓地痞有何区别!” 南锦汐抱着假山一侧,胆战心惊的往外边挪了挪,生怕这个登徒子爬上来捉她。 “呦呵!没想到南家嫡女厉害,你一个庶女也敢这般与本公子说话,谁教你这般放肆的?” 季凌云见她竟然不停的往湖边那侧挪,生怕她想不开跳进去,便急得红了眼。 只要没闹出人命来,最终不过是娶个庶女过门的事儿,多花些银子便是了,可要是她是个刚烈的,闹出性命来,那他便要惹上官司了…… “季家钟鸣鼎食之家,素来以家风严谨著称,不想季尚书府上竟然出了个祸害!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再上前半步我就跳下去!” 南锦汐眼珠子一转,顺着方才白瑾盛撒的谎道。 反正她水性好,跳个湖顶多是难看些罢了,游过去湖那头便是四姨娘的院子,也不怕他们追过去。 “你个小丫头竟敢骂我祸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儿不让你瞧瞧小锅是铁打的你就得飞上天!” 季凌云被她的话激怒,边撸袖子边手脚并用往假山上爬,就算南锦汐跳湖喂食人鱼也在所不惜。 嘭! 南锦汐往湖边挪了挪,脚下已经没有路,半只脚扶着假山勉强站着,闻声回过头看。 只见季凌云死狗般摔在鹅卵石上,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凹凸不平的石头,嘴巴磕出血了。 “我擦!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你爷爷我!” 白瑾木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气,看起来与白瑾盛当真没什么两样。 “白三少,救命啊,啊……” 南锦汐面色一喜,抬手冲白瑾盛招了招,不想脚下一滑,整个儿朝湖里跌了下去。 “呵呵,活该!” 趴在地上的季凌云见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然后被白瑾木一脚踏进泥里,顺带碾了碾。 “好好活着不好么?给我闭嘴!” 白瑾木冷着脸警告道,呼吸之间白瑾盛已经飞了出去。 南锦汐本以为自己完了,这下要呛一肚子的水了。 不想下一秒便被人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来了。” “呜呜……” 南锦汐呆了片刻,随即呜呜哭了起来,纵使她胆子再大,遇到这种事也是十分委屈害怕的,这还是遇上了搭救的人,若是无人来呢? “好了好了,锦汐不哭了,没事了。” 白瑾盛见她哭得伤心,顿时慌了,目光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被踩得不能动弹的季凌云,露出个森然的笑,“不然埋了他?” “嗷嗷嗷啊嗷嗷……你们……呜呜!” 季凌云猛地抬起脸,话还没说清楚便被白瑾木再次踩进了泥地中,整个人疯狂挣扎起来。 白三少的名头他没听过,可是他知道南疆白氏一族嚣张横行,周边的各大部族都对他们礼让三分,这样的蛮子他们根本就惹不起…… “别杀人……这种人渣不配脏了二少三少的手。” 南锦汐怔了片刻,极其理智道。 “就是就是,埋了多晦气啊,四丫头要做噩梦的!”白瑾木一本正经摇头,不待地上的人高兴,便道:“喂他吃点补药吧,瞧他这阴盛阳衰的样子,多半是消耗过度,咱们做点儿好事。” 白瑾盛闻言点了点头,将南锦汐放到远离季凌云的一侧,从怀里掏出个瓶子扔过去,“就这么办吧,谁让咱们锦汐善良呢?” “呜呜……不要!嗷……呕!咳咳咳咳……” 季凌云拼死挣扎,却像条缺水的鱼被人卸了下巴直接将药喂进去,而后又接上,整个过程快得他连呼救都来不及。 当然了,就算他呼救也是没用的,根本招不来人。 吃瓜群众南瑾瑜已经吩咐青衣将巡园子的护卫支开,还顺手给外头坑里躺的几个家伙撒了些药。 “活该!” 南锦汐低声骂完,感觉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转身想走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白瑾盛抱着,面上一红。 “你没受伤吧?” 白瑾盛立刻会意,关切的问道。 “没受伤,劳烦三少放我下来吧。” 南锦汐抿唇,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白家的三个表少爷生得有多俊俏这种话题不消她问,便已经传遍了燕京,就连隔壁侍郎府的千金都差人来打听过许多回,说是想请人牵个线…… “好。”白瑾盛闻言立刻将人放到地上,随即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弟弟的?” “唔……二少与三少生得确实很像,不过仔细看还是有差别的。” 南锦汐被他问的有些慌了神,她能说是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么? 她不能! “人怎么办?” 白瑾木拖着季凌云走过来,人似乎已经被吓晕过去了,一副狼狈的模样。 “喏,扔外头坑边儿去。” 白瑾盛拉着南锦汐走到外面,见坑里叠罗汉的少年神色都十分不对劲,闻了闻味儿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便瞧见南瑾瑜坐在近处的假山上冲他们招手。 “不谢!忘忧粉。”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离开。 “哦……” 双胞胎对视一眼,顺手将人扔到泥坑边,又给他们加了点儿料,才不紧不慢离开。 坑人这种事儿根本不需要人教,这仿佛是浑然天成的功力! 南瑾瑜见双胞胎将南锦汐送回她院子,便识相的不再过去打扰了,反正那小丫头精明着呢,完全不需要提点什么,她瞧白瑾盛的眼神已是不同了。 一出门便撞上了这等事,南瑾瑜的心情自然也不好,人还未到前院,便一点儿也不想去了。 “要不咱们回吧,人多嘴杂的,真怕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 南瑾瑜没有明说,锦汐被人盯上,约莫与南锦瑟或者南锦宁脱不了干系,她若是去了,说不定会生出有新的是非来。 “小姐觉得乏了咱们就回。” 绿梢点点头,明白她心里定然不爽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吃瓜不香么? “在哪儿呢?你莫不是瞧错了?四妹妹年纪小,还是正贪玩儿的年纪,怎么会……” “锦瑟小姐,奴婢决计不可能看走眼,四小姐就在那头的假山后面!” 尖利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怨毒,郝然是许久没见着的南锦宁身边的大丫鬟点翠。 “哟呵!这么热闹啊!” 南瑾瑜驻足,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是远远的瞧着她们作妖。 坑锦汐的人无论是南锦宁还是南锦瑟,日后都会让她们还回来…… “小姐,咱们过去瞧瞧么?” 绿梢立刻警惕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必,咱们前院瞧瞧去,这一个个儿都溜了,前面定然十分精彩。”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事儿还没完。 好不容易陷害了锦汐,自然不会只留给南锦瑟来抓奸,等着看热闹的人说不定排成排…… “是!” 绿梢连连点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未质疑过。 南家大厨房已经忙疯了,整个府中的丫鬟婆子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流水宴上的菜式偏偏还花样繁多,看在朱氏眼里,这便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果然是热闹非常。” 南瑾瑜出现在前院时,果然如期引起了一阵轰动,但是原因无他,单单是因为她那张几乎毁容的脸。 一些没有真正见过南瑾瑜真容的世家公子哥儿自认为接受不了她的模样,觉得传言也得眼见才为实,于是坦然的离开了。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流水席上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五分之一,有些正在吃饭的聊的正起劲,压根儿不知道杵在院中那个毁容脸便是传闻中的燕京第一美人…… “咳咳!郡主今日这打扮,着实让人耳目一新啊。” 江阳郡王如同一阵彩虹飘进来,香风阵阵呛得周围的立刻往角落里缩了缩。 聊天喝酒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落在南瑾瑜身上,一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 郡主?江阳郡王打招呼这位郡主是哪位? 难不成这位……丑得不忍直视的女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晴郡主南瑾瑜么? “郡王有礼了,哪阵儿风将您也吹来了啊?” 南瑾瑜皮笑肉不笑道,毕竟她脸上的底妆一笑就容易裂啊。 “南府这般热闹,本郡王路过便想着来瞧瞧,谁知……果然热闹!” 江阳郡王意有所指道,视线扫过角落那些凑热闹的家伙,吓得他们纷纷后退,胆儿小的已经默默地退了席,往门边儿开溜。 传闻江阳郡王对天晴郡主也是情深义重的,奈何名声不大好,因此与秦王殿下相较便落了下乘,没能抱得美人归…… “热闹是别人的,与我何干?不过郡王既然喜欢凑热闹,那便请自便吧,臣女告退。” 南瑾瑜懒洋洋行了个半礼,转身便准备走人。 季凌风那种看起来像是好人的结果都坑你没商量,更不用说江阳这种看着便不是好人的了! 第120章 郡王有病 先前她不过是出于礼貌才与季凌风说过几次话,谁知人家便坑她没商量,直接搅黄了她的婚事不说,还搞得好像是为她着想般…… “这就走了么?不请本郡王吃杯茶么?” 江阳郡王虚虚一拦,恰好将南瑾瑜挡在桌席与门之间,她若是想过去就得便贴着他才能过的了。 “郡王素来不爱喝茶,为何今日来我南府讨茶吃?难不成是红袖招最近的姑娘们的脂粉不香了么?还是燕归湖上的头牌花娘与穷书生跑路了,郡王心情不好呢?” 南瑾瑜见他有意不让自己走,便索性往桌上一靠,说话的声音也响亮异常,旁人想听不见都难。 “噗嗤!” “哈哈哈哈……” 当面奚落江阳郡王的话听得吃瓜群众们心花怒放,原本失望要走的人也挨着门边儿坐下来了。 美丽的皮囊满大街都是,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啊! 这天晴郡主素来以才情著称,难不成竟然是才高八斗掩盖了丑貌? “郡主这般了解我,本郡王深感欣慰,不过最近花楼的花魁更新换代品质良莠不齐,郡王我已经许久没去了呢!” 寻常人若是被当面奚落流连花楼不务正业,只怕就算是真的也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不想这江阳郡王却不以为意,一副哀戚的语气将不能去青楼的事儿说的那般我见犹怜。 “噗!”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的话了。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对着绿梢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便闪进人流中离开了。 “郡主,四姨娘院中出事儿了。” 绿梢上前几部,一脸担忧道。 “出了什么事儿?” 南瑾瑜愣了愣,瞥了眼神色不动如山的青衣,强行忍住想笑的冲动。 绿梢这小丫头越发的机灵了呢!连江阳郡王这位太岁头上的土都敢动了么? “三小姐领人去了,具体事宜您去了便知。”绿梢垂下眼睑,硬着头皮道。 反正江阳郡王再可怕也不会成为她们未来的男主人,撒个谎什么的又有何要紧的? “走,去瞧瞧……” 南瑾瑜颔首,侧身绕过江阳郡王,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等等,本郡王正好闲来无事,一道儿随你们去凑个热闹吧,我倒想瞧瞧什么人竟然敢欺负陛下御赐的天晴郡主。” 江阳郡王打了个哈欠,厚着脸皮跟了上去,丝毫没有他是个外人入人家内宅需得避嫌的想法。 想来,他也从未有过礼数方面的困扰…… 南瑾瑜欲哭无泪,一脸丧的从前院回来了,走到半道儿竟然凑巧遇上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三姨娘。 “妾身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三姨娘端正的对南瑾瑜行了个礼,视线停留在江阳郡王身上转了转,没什么反应。 “免礼,姨娘这是要去前院么?” 南瑾瑜见她去的方向正好是他们刚回来的那头,不由得提醒道。 南府这位三姨娘是番邦人,生得高眉深目性情耿直,据说嫁到南府这么多年虽然无所出,却一直持续被宠,倘若剩下个一男半女,只怕朱氏便会彻底失宠了吧。 当然,这些话都说绿梢闲来无事聊天儿说起的,真实性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是,今日恰逢我族人的祭司节日,我想去寺中祈福,前院不能去么?” 三姨娘有些惊讶,虽然穿的是汉服,可是言行举止依然是番邦人的模样,美则美矣,骨子里透着十足的凌厉。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姨娘注意安全,前院人多眼杂的,多带几个侍卫护送一下吧。” 南瑾瑜颔首,也不太懂人家的民族风俗,只好这般。 不想她话音刚落,三姨娘身边的婢女便捂着嘴笑出了声儿,被三姨娘瞪了一眼之后才垂下头,不敢造次。 “小丫头没规矩,郡主别生气。” 三姨娘淡淡道,明明是道歉的话,却说得理直气壮的,听得绿梢和青衣都忍不住皱眉。 “你个小丫头方才笑什么?难不成我们郡主画个丑妆便蒙住了你的狗眼?” 江阳郡王冷飕飕来了一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十分针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姨娘。 “奴婢该死!郡王息怒!”小丫鬟立刻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解释道。 “奴婢不敢嘲笑郡主,奴婢是笑郡主新近归家,与我家姨娘不想熟,我家姨娘自幼习武,马背上出身的民族,自然不惧流水宴人多,并无半点不敬郡主的意思!” 南瑾瑜挑了下,不等江阳郡王开口说话,便道:“起来吧,郡王想多了。” “奴婢多谢郡主开恩,多谢郡王不责罚。” 小丫鬟连忙退到一旁,生怕退得慢了便被江阳郡王一章拍死扔进湖里喂鱼…… “哼!” 江阳郡王傲娇的冷哼一声,不再看三姨娘主仆,转身朝前走了。 “妾身告退。” 三姨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眼底尽是南瑾瑜看不懂的奇怪神色。 先前远远的见过一回,只觉得这姨娘生得貌美事儿又少,可是为何这会儿瞧着那双美丽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又透着点儿不一样的意思呢? 南瑾瑜摇了摇头,改日再见到人,她还是探探这位姨娘的心思吧! 借口撒谎没能甩掉江阳郡王,绿梢便快步往前去了,想着先去四姨娘那儿同个气儿也好,不想还未走过后花园,便撞上了南锦瑟一行人。 “奴婢见过锦瑟小姐。”绿梢行了个礼让到一旁。 对方瞧着怒气冲冲的模样,显然是在四姨娘那儿吃了瘪,再看远处侍卫们围起来的位置,郝然是先前那群二世祖被收拾的泥坑,此刻里头哀嚎一片。 “呦呵!这不是清风院中的大丫鬟么?听闻前些日子还随郡主去了秦王府小住呢,绿梢姐姐这么得宠,日后莫不是要跟到秦王府去做个陪嫁滕妾啊?” 点翠阴阳怪气道,尖刻的语气立刻勾起了南锦瑟对于秦王殿下那点不能对外人道的念想,一脸看戏的模样等着看绿梢挨罚。 “点翠!你胡说什么?” 绿梢惊得只瞪眼,她平日里最笨惯了,不喜与人争吵,可是这种诛心的瞎话,显然是南锦宁妒恨小姐才教出来的! “我胡说了么?我哪里胡说了?句句属实啊!” 点翠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只见她鬓间插着跟成色不错的金簪子,显然不是主子赏给她的,至于是哪个主子……便不得而知了! “胡言乱语,仔细与你的主子一般,祸从口出!” 绿梢瞪了她一眼,不再打算与她纠缠。 左不过事后回去与小姐说道清楚便是,小姐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便污人清白的主子,她自然也不怕被人陷害! “你瞎说什么呢!我主子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置喙,你……” “聒噪!本郡王还以为,这南府上下皆是郡主这般仙女儿般的人物,不想竟然也有乌鸦,不仅丑还吵。” 一阵七彩香风飘上前来,江阳郡王拂袖便将点翠扇进了旁边的花丛里,恰好那花丛种的是名贵的刺玫,被她这么一压,直接扁了不说,还扎了满身刺…… “啊!啊啊啊啊啊……” 点翠的尖叫声穿透云霄,南锦瑟似乎也吓得呆住了,不敢命人将她拉出来,只是木木的行了个礼,而后匆匆离开。 “谁准你胡说八道的?郡主指不定嫁到哪里呢,你这便是得罪了本郡王的下场。” 江阳郡王欣赏着点翠惊恐的尖叫声,听了一会儿发觉南瑾瑜无动于衷觉得无趣,便拂袖将人卷进了旁边的泥坑中,与不远处那堆泥坑里打滚儿的一般,头冲下扎进了肥料堆。 啪!啪!啪! 南瑾瑜心服口服的鼓掌,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这大概就是两个相斥的灵魂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典型了吧? 点翠那般嚣张又不长眼,她自然也会生气,但是却不会轻而易举将人收拾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她干的,江阳郡王没闹出人命来想来已是不易了。 有了这么一出,待到他们路过二世祖泥坑的时候,江阳郡王却破天荒的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几个二世祖被打得鼻青脸肿,此刻看到南瑾瑜也没什么反应,显然是忘忧粉起了作用…… 经这么一闹腾,他们进了四姨娘院中的时候,反倒是显得和谐又温馨。 “咦?不是说出事儿了么?” 不等江阳郡王开口,南瑾瑜便漫不经心问绿梢。 “方才通传的小丫头的确是这么说的,或许说得是锦瑟小姐一行吧……” 绿梢立刻会意,答得顺溜儿的。 “郡主来了呢!郡主里边儿请!” 小娥笑嘻嘻迎上来,视线停留在江阳郡王身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这尊魔郡主是哪里招来的啊?幸亏表少爷们在,倒也不那么惧他了…… “郡王请。” 南瑾瑜索性也不赶他走了,毕竟人那么多他反正也不敢如何,就当是多了个个尾巴。 江阳郡王当仁不让走进去,瞧见里头四姨娘母子三人以及白家兄弟都在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搐。 “郡王……万福!” 众人惊讶之余行了礼,四姨娘的小厅瞬间就被挤满了,长胳膊长腿的四个少年几乎无处安放他们的手脚,江阳郡王的袍子也因为室内太过局促,被人踩脏了许多处。 “免礼……这南府的姨娘住得为何如此逼仄?” 江阳郡王盯着自己袍子上不断增加的脚印和扫在椅子下面沾染上的灰尘,再加上这里图一股子药味,嘴角抽搐得几乎要瞎了。 “妾身常年一个人,住惯了这小院子便没再搬走。” 四姨娘瞧了眼南瑾瑜,答得得体又不失风度。 她本就不受宠,住着小院子都被朱氏记恨监视了许多年,倘若她换了大院子,指不定要被朱氏如何对待…… “唔,是晚辈失礼了。” 江阳郡王缓缓地从四姨娘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南瑾瑜,“郡主担心这头出事儿了才过来的,此刻无事了,是否就能走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没见妹妹了,既然凑巧遇上了,便留饭吧,这已经快午时了呢,姨娘的小厨房做了南疆菜。” 白瑾木笑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片刻,立刻理解了她的窘境。 江阳郡王是这燕京出了名的二世祖,倘若方才他们收拾那些不是东西的话,眼前这位就是他们全部加起来拍马也不及的恶…… “是吗?好好好,正好饿了呢!还是二哥心疼我。” 南瑾瑜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挨着白瑾木坐下,语气亲昵。 “姐姐这话……听着我怎么那么别扭呢?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心疼你么?” 南瑾宸挑了下眉,扫了眼白家兄弟,心里忽然醋了。 这明显一个与他抢妹妹不说,另一个竟然还抢起姐姐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你心疼么?反正我是没瞧见啊。” 南瑾瑜用下巴点了点他,笑得有些得意。 这小子明显是因为三哥对锦汐有想法醋了的,怎么到她这儿就偏心了? “就是就是,瑾宸不是向来心疼四姑娘的么?瑾瑜妹妹是我们正儿八经的表妹啊,白家嫡系就那么个妹妹啊!” 白瑾盛接话道,明显不打算给南瑾宸留活路。 这小子方才怼他那副护犊子的样子,若不是知道他对锦汐是纯粹的兄妹情谊,他都要误以为自己遇上情敌了! “哥哥当然心疼我啊……怎得对大姐姐这般说话,仔细惹怒了姐姐,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锦汐笑道,全然不顾南瑾宸脆弱无助孤独的内心。 “噗!” 白家双胞胎齐齐乐了,转头一看,江阳郡王沉默的盯着对面的案几出神。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上面随意摆了四五个茶盏,茶盏的外观似乎还不是一套的,颜色质地大小到摆放位置皆不一致…… 南瑾瑜惊讶的伸出手,将茶盏的位置放得更乱,还顺带将一盏茶打翻了,茶渍立刻染透了下面的扎染桌布,一片狼藉。 “哎呀!手滑了。” “……”众人无语,却没人质疑她在做什么,因为江阳郡王蹙眉的动作变成了凝重,眼底透出了怒气和崩溃。 “没事儿,擦擦就行了!” 南瑾宸立刻会意,随手拿了个帕子便胡乱的将茶渍蹭开,原本就难看的茶渍立刻变得一塌糊涂。 这个细微想小动作直接逼得江阳郡王猛地站起来,一脸难受的瞧着窗外。 衣着杂乱的婢女和佣人随意走动,院子里并没有好看的花草,而是各种长相怪异没有观赏性的草药,看得他整个人后背发毛。 “郡王哪里不舒服么?姨娘这有许多南疆草药,不若给你服用些?” 南瑾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语气透着几分关切。 敢情这家伙是个超级强迫症?想治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草药?不、不、不,不必了!本郡王只是身体不太舒服,不需要不需要……” 江阳郡王闻之色变,这才想起来这屋子里有三个地道的南疆人,白家那两个少年瞧着更是不正常! 听闻他们的兄长随身带蛇,不知道他们随身带什么鬼东西! “郡王这是病了么?瞧你走路都不太稳当了。” 南瑾瑜意有所指道,视线停留在江阳郡王脏了许多的袍角上,手里端了杯茶,笑得阴恻恻的。 江阳郡王不由自主循着她视线看过去,立马看到了自己脏污的袍角,面色一冷,手刀劈下去,直接裂了两边的袍角……对称的! “哎呀!” 南瑾瑜站起来,忽然不小心歪了下身体,手中的茶盏直接倒了江阳郡王半边袍子,这下人彻底黑透了脸。 “郡主你作甚?” 这下江阳郡王想觉得她不是故意的都不行了,瞧那双狐狸眼睛里透着十足的挑衅意味,一副他要是不走她便有上千种法子让他崩溃的神色,着实教人火大。 “郡王生气了么?我陪你银子便是了!” 南瑾瑜委屈的噘嘴,一副欲哭不敢哭的模样,立刻引来了观众的恻隐之心。 “郡王莫不是这点儿小事都要生气吧?郡主是小姑娘,还请郡王多担待些,银子我白家赔你,十倍。” 白瑾木不悦道,将南瑾瑜拉到一旁,袒护的意思十分明显。 “就是啊,郡王自个儿非要穿这曳地三尺的彩袍,怪不得我们瑾瑜妹妹吧?” 白瑾盛说完,挥手放下了半边帘子,挡住了外面探究的视线,实则是发现了南瑾瑜他们在玩儿什么。 江阳郡王自打出生以来便没吃过这种瘪,更别说受这等气了,只是如今他却不能发作,更不能因此对他们如何…… 一张施了重彩脂粉的脸气得簌簌发抖,半晌才道:“本郡王忽然想起还有旁的事情,便先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郡主吧。” 说罢,逃一般出了四姨娘的主屋,一闪身便消失了。 “郡王慢走呀……” 南瑾瑜笑得前仰后合,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空茶盏搁在桌面上,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原来这货不止打架不行,强迫症严重到这等程度,基本上无需动手便能让他寸步难行…… 看他日后还敢来找不痛快么? 第121章 捉贼有赏 正午刚过,南瑾瑜从四姨娘院中出来,瞧着天色尚早,便想着去店里瞧瞧,好安排下后面的新店开业的事宜。 “郡主,马车备好了。” 青衣脚程较快,一般这种事儿都是她去安排,绿梢反倒乐得清闲。 “走吧,去店里。”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青衣在前赶车,对昨夜的事儿只字不提,毕竟亲自经历过才会明白,感情的事情容不下半点沙子。 南瑾瑜的马车没有如南家贵重的金丝楠木般招摇,瞧着只是普通的木材做成的车厢,与寻常生意人用的相差无几。 一品轩开业之后迅速蹿红,在燕京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有许多老字号的胭脂水粉店开始模仿他们的设计和品类,却往往只能仿了个型儿,没能仿到精髓所在。 “小姐,眼看着就入秋了,秋日的菊花素来做茶比较多,味道也不甚好,咱们的新品该如何取材呢?” 绿梢大体将最近的账册与她口头复述了一遍,果然是个小生意精,听得赶车的青衣都觉得头大。 “唔,菊花呀……素来不是白喜事菊花用的多么?咱们新品不出菊花。” 南瑾瑜倚在榻边上,嘴里吃着甜枣却觉得索然寡味。 果然心情不好十分影响工作效率啊,虽说她也未必是遇到了渣男,可是这心里就是挺难受的。 “那咱们这一季新品做什么呢?几家老字号将咱们的模样仿了个九成九,倘若咱们不出,他们可就出了呀!” 绿梢急了,担心小姐最近心情差影响了做生意。 “秋海棠,不过不做护肤品,秋海棠用来做口脂和胭脂,点面靥的膏以及印泥。” 南瑾瑜随口道,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她早就想好了。 一品轩的客户群体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寻常人买的起的也都是富贵人家,自然不会缺花的银子,他们的竞争对手一味只顾着抄袭,此时创新有新意才是最吸引人的。 “咦?那护肤的系列呢?咱们就不出新了么?” 绿梢觉得匪夷所思,一品轩靠着独特的护肤系列走红之后,如今竟然要另辟蹊径? 这样做岂不是将市场拱手他人? 不行不行,她不能由着小姐这般胡闹…… “打折呀!”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过季商品清库存必须打折,咱们推出新品的时候同时打折旧品护肤,老顾客正好再凑一套。 “唔?打折?小姐的意思是咱们要贱卖么?不可不可!” 绿梢这下真急了,火烧眉毛般窜到她身边,一副准备长篇大论说服她不要做傻事的架势。 “和开业时一样,充值额度决定打折力度,折扣底价先定出来,而后由账房先生将账目清一遍,你们只管卖便是。” 南瑾瑜睨了她一样,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绿梢被南瑾瑜的举动逗得整个脸瞬间烧红了,回想起开业时候打破僵局的做法,眼前一亮。 “小姐的意思是说,储值账目上的银子越多,折扣力度便越低么?如此就算他们现在不买,日后也会出许多订单,咱们的钱早晚都是赚的!” “对啊,咱们要的是长久的忠实客户,真正大户人家的女子,又怎么会只买一家的胭脂水粉,她们呀平日里喜欢的都是新鲜的玩意儿,只要保持创新和适当的促销,咱们不怕竞争。” 南瑾瑜解释道,对于做生意的事儿,青衣基本上是帮不上忙的。 绿梢却不同,她跟着柳掌柜认了不少字,做账管账比账房先生还门儿清,青莲青禾姐妹去了新店之后,看似绿梢没什么擢升,实际上她得顾着协调三方的所有事情,反倒是更忙了。 “奴婢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说,咱们走在前面,他们仿货也好抄袭也罢,都学不来咱们的精髓,日子久了还会被客人们嫌弃不作为,是不是?” 绿梢若有所思点点头,惊觉自家小姐当真有惊世之才学,无论是管理商铺还经商头脑,简直甩寻常人十条街! “总结的很到位。” 南瑾瑜递给她个赞赏的眼神,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新品细目递了过去,道:“你过过眼。” “好嘞!” 绿梢兴奋的搓搓手,接过那厚厚一沓黄草纸图稿,笑道:“小姐写的奇奇怪怪的字少了许多,奴婢倒有些想念了。” “不好么……” 南瑾瑜抿唇,想到自己脑子里记忆融合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是自己,正主是正主,可是如今,她也不敢去计较究竟如何了! “自然是好的!小姐就是小姐呀,无论你写什么字说什么话,奴婢自打跟了小姐之后,才明白人可以活得这般随心所欲,这般精彩。” 绿梢仰着脸道,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星星。 “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一品轩后院中,青衣见她们聊的七七八八了,才打断道。 南瑾瑜领着绿梢下来,院中只有零星几个人。 “见过郡主!” 百里家的少年们十分规矩,不像店里的伙计般随意,只是气氛比之前着实截然不同。 “免礼。” 南瑾瑜粗粗扫了一眼,年长的几个都去了新店和工坊帮忙,留下的大都是半大小子,倒是被柳掌柜教的十分乖巧。 “郡主来了?” 柳掌柜头上插了个金算盘模样的钗子,愁容不展的走了出来。 “柳掌柜这神色……莫不是店里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南瑾瑜怔了下,下意识看绿梢,却见绿梢摊手,同样是一脸震惊的模样,显然还不知情。 “不是,进来说!” 柳青青摇头,拉着南瑾瑜的手便进了屋,还一脸神秘的将门阖上,半点儿缝隙都没留下。 青衣和绿梢对视一眼,遣散了吃瓜的群众,各自干活去了。 这还是柳青青头回与南瑾瑜这般亲近,两人对坐在屋子里,气氛颇有些紧张。 “郡主请喝茶。” 柳青青暗戳戳给她沏茶,脸上写满了担忧。 “难得柳掌柜今日……没有穿男装?” 南瑾瑜抿了口茶,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这丫头干嘛呢这么紧张兮兮的?莫不是被人逼婚了?她不是与柳家脱离关系了么? 不能啊! “哎……” 柳青青扶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说呗,什么事儿火烧眉毛了?不说我可走了啊,走了你再想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南瑾瑜睨她一眼,笑得像只大狐狸。 “哎哎哎……” 柳青青伸手抓住南瑾瑜衣袖,磨蹭了半晌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那个人回来了……” 南瑾瑜眨了眨眼,“那个人?是哪个人啊?我认识的么?” “就、前未婚夫,被退了婚解除了婚约那个……” 柳青青视线闪烁道,她只是听说而已,却没真正见着人。 毕竟百里家的小子们也不是她的人,大家多嘴提了几句,然后她打听到的! “噢!我知道了!” 南瑾瑜惊讶道,见柳青青忧心忡忡却又生气的模样,立刻明白了是怎回事儿。 “郡主别担心,我不会因此耽误了生意或是算错账目,这里有我替你守着,不会有事儿。” 柳青青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你是不是想见他呢?你的子卿哥哥。” 南瑾瑜觉得事情蹊跷,忍住吐槽的心情道。 “嗯……我是不是特没出息啊?” 柳青青弱弱的点了点头,不太敢正眼看南瑾瑜。 “那倒没有。”南瑾瑜摇头,正色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死里逃生之后给你写了封信,如今人若是真回来了却不露面,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柳青青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什么。 “一种是他身份隐蔽,会燕京也是奉命行事不能泄露行踪,你若是非要去寻他……万一对他不利呢?” 南瑾瑜循循善诱,心底对这事情已经有了些别的看法。 那妖孽真是可以啊,连自己属下都可以算计到这般田地,也不怕毁人姻缘会折了福气么? “郡主训斥的是,我太儿女情长了,这事儿我没想到!那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柳青青叹了口气,毫不扭捏便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人家外面有狗了呗!不想见你,反正婚也退了这家也离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定能回来,你这苦苦守着,人家外面或许早已经给你种了一片青青草原……” 南瑾瑜惋惜的叹了口气,视线循着房梁一角扫了扫,不动声色的又挪开了。 这梁上君子功夫不错,就是耐性差了点儿,若不是他呼吸乱了,她也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发现他的行踪。 “有狗……郡主的意思是说他外面找了个媳妇儿么?他敢!” 柳青青猛地站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只是几秒钟,便颓然坐下了。 是啊,这么久了,婚也被柳家强行退了,她如今也不是柳家嫡系的大小姐了,抛头露面自食其力,小有些银子一介商贾罢了! “敢不敢的我不知道,我是觉得,倘若他对你的心意如你对他这般,断然不会蠢到回来了却躲躲藏藏不来见你一面,什么大义什么规矩,一切都是狗屁!” 南瑾瑜又抿了口茶,视线飘向房梁上,发现房梁上扑簌簌落灰,心情便好了几分。 他既然蠢到以为可以利用自己身边的人来将自己引到秦王府去,那他便活该要被自家媳妇儿嫌弃唾骂…… 反正青青先前为了他没少受气,如今家都没了呢! “是!郡主说的对极了!我这下算是看透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前几日青禾与青莲起了些争执,细问之下才明白,青莲姑娘似乎对百里燃颇有些不同,被她家姐骂了,说她们同为奴籍,不要肖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就算她们日后能脱了奴籍,门不当户不对的,她们根本高攀不上!” 柳青青说的义愤填膺,起伏的胸口显然是气急了,顺手将头上的金算盘摘下来,手一挽便又成了男子的发髻,眸光凌厉非常。 “咦?青莲对百里燃不同么?如何不同了?” 南瑾瑜来了兴致,一脸八卦的等着听故事。 百里燃那个孩子心事城府极深,青禾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万一人家是真心的呢…… “这两姐妹做事干练从不出错,前日有人去新店造次,青莲与他们发生了口角,那帮人欺负她是女子想动手,最后是百里燃出面解决的,不仅如此,欺负她的人来回来给她磕头道歉了!” 柳青青笑道,面上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嗯,这也不算什么呀!” 南瑾瑜觉得奇怪,毕竟百里家的少年们如今是她的店伙计,出面维护安全是自然的。 “据说当时百里燃为了护着她受伤了,伤得不轻呢!” 柳青青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神色,似乎已经从方才的失落和恍惚中走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难怪青禾那丫头会担心了,要换了我也会担心。” 南瑾瑜摇头,她姐姐明显是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再加上百里燃生得那么好,这担心实属正常。 “哎……可惜了啊……” 柳青青惆怅的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姑娘我年纪不小了,过了今冬便十六整了,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当姑子不适合我,我得赶紧寻觅个生得好看的少年,嫁个高兴!” “噗!” 南瑾瑜正喝茶,闻言直接一口茶喷出来,见鬼般看着她:“姐姐,你想不开么?” “不不不,姐姐我这是……想开了呢!” 柳青青摇头,视线停留在青花瓷茶盏上。 道:“你瞧,这模样的看着是一对儿不假,但其实从官窑里烧出来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成千上百个,你说得对,管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这都不重要了。” “倘若他来了呢?你还这么想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活得太明白的人就容易痛苦。 若非如此,在这个时代她也不敢叛出家族自立门户,拿着一个几个月不开张的铺子出售,最后还做起了女掌柜! “来不来的……这些日子我也想得十分明白了,两家联姻为的本就是个利字,柳家悔婚在先,他回来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吧。” 柳青青苦笑,将自己面前的茶盏盖上。 她之前没看那封信也是因为这个缘由,看不看都不打紧,反正错过了便是命。 “你想得倒是明白,只是我觉得,倘若有机会还是将话说清楚,不要带着遗憾,万一有朝一日想起来年轻的时候这些事儿,心里却过不去那个坎儿,不值得。” 南瑾瑜意有所指道,手中忽然多了枚珍珠,嗖的弹到房梁上,扑簌簌落下好大一阵灰。 “咳咳咳咳……郡主这是作甚?嫌弃我没雇人清扫尘土么?可是这还没到腊月呢!扫尘是不是早了些啊!” 柳青青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房梁上有人影一闪而过,怔住了。 “我瞧见只老鼠,本想着将他打下来喂猫的,谁知这老鼠竟然发现了,只要警告一下,咱们一品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南瑾瑜冲着房顶道,算是对他帮那个妖孽的警告。 这位只闻其名的子卿到底还是吃定了柳青青,才敢这般满口应承的吧? 可怜这个傻姑娘啊,都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就为了不超龄出家当姑子,心酸得紧! “百里墨!百里锦!拿人!” 柳青青往后撤了几步,忽然抬手放声吼了一嗓子,冷不丁把南瑾瑜吓了一跳。 “是!” 房顶上立刻有少年应声,而后便是打斗声,夹杂这几分骂声,听得人直想笑。 百里家的少年功夫不差,但是与方才那位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是他碍于柳青青的面子显然不敢伤了他们,那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自然就占了上风。 “你何时发现人来了的?” 南瑾瑜好奇道,她以为柳青青压根儿没发现呢! “你第一回抬头看角落的时候,平日里你说话哪儿有这般矫情的,我觉得不对劲,便顺着你说了下去。” 柳青青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娘还偷偷来过,想劝她寻个好人家底嫁过去算了,反正名声不好也嫁不出去,她险些被气得吐血。 “唔,是我傻了。” 南瑾瑜摇头,这一对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嘭! 房顶上有东西落下来,继而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柳掌柜的,老鼠抓到了!有赏么?” “有赏!每人有半月红烧肉吃,掌柜的亲自下厨给你们做!” 柳青青笑得开心,转身便推门走了出去。 她已经不是那个深闺之中任人宰割的柳青青了,她是燕京最赚钱的胭脂铺掌柜,是能当几百人家的人! “好嘞!” 百里墨笑嘻嘻装了圈圈,还顺带将地上被捆结实的人踢到了柳青青面前。 “你便是这般让他们听话的?” 南瑾瑜张了张嘴,怕自己笑得肚子痛。 第122章 丢不起人 百里家过来的少年好几十人,年纪最大的都去干抛头露面的的事儿,年纪太小的去了秦王府,不过她也没瞧见,约莫是送进影卫营中去了。 剩下些半大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养在柳青青这里,说是每日干活儿,实际上他们干的活儿可比店里的活计们清闲,再加上年纪小会撒娇,自然便与柳青青混熟了。 “不然呢?这一群小子闹起来的时候,真让我错以为自个儿当了娘……” 柳青青汗颜,他们与店里的管事伙计不同,虽说不娇气吧,可是撒娇的时候倒也没含糊。 “柳掌柜的净会说笑了,您这年纪顶多是个姐姐,哪儿能当得了我们的娘……” 白里墨脸上一红,偷偷睨了南瑾瑜一眼。 阿兄说了,郡主先前是为了让他们振作起来才演的那出戏,郡主心善替秦王殿下解了围,帮他们也是尽心尽力,百里氏阖族日后都听她的! “噗嗤!是不是?有的人约莫是想嫁人了呢,也不知道哪家公子有那个福气,能娶了我们柳掌柜的。” 南瑾瑜笑得前仰后合,扫了眼地上被人捆得结实的人,只见他脸色果然不好,心情便舒坦了许多。 “依着柳掌柜的才干样貌,多少燕京的贵公子排着队儿想求娶,前几日我们还见着……” “咳咳!” 柳青青忍不住咳嗽,打断了百里墨这个小话痨后面的话。 地上被捆的人神色尴尬,见他们竟然半点儿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好看向柳青青,“青青,是我……” “你谁?一个梁上君子竟然偷到熟人家里来了?来人呐!给我将他恨恨地打一顿再扔出去!” 南瑾瑜见柳青青面露不忍,便只好替她唱了白脸,反正她向来脾气不好,无所谓别人如何看她。 “是!” 百里墨百里锦二人立刻应声,便见地上的人忽然跃起来,脚尖一点便转到了柳青青身边,之前捆着手脚的绳索也没了。 “青青,是我子卿啊!我戴了面具……” 男子这一举动显然惊到了百里家的小子们,这等身手绝不是他们能拿下的,瞧这情形也明白了几分。 “子卿?你当我三岁孩子呢!” 柳青青转开眼,不想去看那双熟悉的眸子。 方才她虽然知道南瑾瑜在打马虎眼,可是她说的话却是真心话,礼部尚书章家独苗儿从了军,两家退婚也闹得人尽皆知,他活着自己也只是多了个念想,再无其他…… “真的!我八岁那年翻墙逃出来摔折了腿不敢回家,是你带我去看的大夫,还出了三两银子。” 男子急了,碍于人多眼杂又不能摘了面具,心情也随之跌到谷底。 殿下与他说郡主来了这边,正好他要来看青青,于是想了这么一出,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郡主显然是生气了…… “嗯……有这么回事儿么?” 南瑾瑜暗戳戳冲百里家兄弟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自己也饶有兴致的陪着他们演戏。 “回郡主,是有这么回事儿。” 柳青青偏着头看了他几眼,两年不见,他明显长了个儿,身材也变得更结实了,所以她觉得陌生也是正常。 不过这人的习惯是改不了的,再说了他那招解绳子的绝招,别人也学不会。 “我说吧,我不是贼。” 男子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明显心情不大好的南瑾瑜,欲言又止。 关于这位姑奶奶的传闻他可是没少听,只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亲眼见了才知道,惹不起惹不起…… “成嘞!知道你不是贼了,反正今儿我也没什么大事儿,要紧的事儿我都吩咐绿梢了,等你得空了找她仔细说道说道,我最近很闲,随时可以来店里。” 南瑾瑜摆摆手,留下个潇洒的背影给他们,转身便打算出门闲逛。 “这……” “你给我进来!” 章子卿还想多言几句,被柳青青打断,就差揪着耳朵进房了。 南瑾瑜不愿意留着做发电机,便将绿梢留下,领了青衣直接走了。 “姑娘这会儿准备去哪儿?” 青衣知道她心情不要,自然跟得紧些,心情也忽上忽下的。 殿下与那荧家丫头的事儿伤了郡主的心,到这会儿都没露面,是觉得郡主在火器营伤了他的面子么? “随便走走吧,买点儿东西。” 南瑾瑜在路边买了串儿冰糖葫芦啃着,还不忘塞给青衣一串儿,纵使心情不好也不耽搁她逛街。 “哦。” 青衣瞥了一眼远远缀着的夜白,心里不停腹诽这家伙怎么这般没有眼力见儿。 以郡主如今的功力,自然是看见他了,可是郡主没打招呼装作没瞧见,显然是不乐意搭理他啊…… “你若是觉得乏味,自行离去便可,我自个儿逛吃逛吃就行了。” 南瑾瑜说的随意,却处处替别人着想。 青衣向来不喜欢女儿家的物事,她不喜欢买衣服不喜欢逛街大也不喜欢打扮,像个假小子一般,勉强她逛街似乎有些残忍。 “不乏味!奴婢这不是吃着东西的么?” 青衣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笑盈盈道。 燕京瞧着太平盛世,实则危机四伏,各派势力暗潮涌动,她担心自个儿一个疏忽,郡主便会出事儿! “行吧,那你替我拿东西。” 南瑾瑜沿着永宁街的商铺一路逛过去,但凡瞧得上的东西都买几样。 不一会儿,青衣便拿不下了,只能返回一品轩赶车,而后慢慢的驾车跟在她身边。 买了三条街,最终还是觉得买累了,南瑾瑜这才爬上马车,边喝凉茶边吃点心,“这香满楼的厨子又换了么?吃着味道不如上回了!” “郡主英明,最近香满楼的厨子被人重金挖走了,如今的大师傅是他徒弟,这手艺自然差些火候。” 青衣答道,瞧着远处那个尾巴终于不见了,不免觉得生气又失落。 明明受气的人是郡主,可是郡主这里还没发火没骂人没生气呢,殿下便这般待她了! “噢,还真是挂羊头卖狗肉了啊,日后这香满楼可以不来了,咱们换几家尝尝味儿,找家更好吃的。” 南瑾瑜忽然想起来,先前萧琛带她去吃过那家私房菜,原本因为逛街和美食平复的心情似乎又揪了起来。 “听郡主的。” 青衣弯了下眼,面上却高兴不起来。 这东西也买了点心也吃了,就差小倌馆没去了! “咦?那头是在做什么呀?怎么这么多人?” 南瑾瑜打起马车帘子看外头,正好看到街角挨挨挤挤的都是人,瞧着门口的番似乎是赌坊一类的地方。 “郡主想去瞧瞧?” 青衣犹豫了片刻,确定南瑾瑜问的是竹里馆旁边的赌坊,才松了口气。 赌坊再不济就是输些银子而已,总比去小倌馆强啊! “瞧瞧呗,我还没见识过燕京的热闹呢。” 南瑾瑜遗憾的叹了口气,别人穿越都是美男环伺艳福不浅那种,她倒好,倒贴了个妖孽不说,至今没什么正经美男撩过! “好嘞!咱们听外头瞧瞧先,郡主若是想玩儿,奴婢先打点一下再由侧门进去。” 青衣笑得真切,赌坊这种地方她熟啊,只要堵得不大,随便玩玩她还能算半个行家。 “成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南瑾瑜点点头,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哗哗作响。 首先去赌坊玩儿一会儿,若是赔了银子便回家写营销企划方案赚回来,赢了的话……那就去赌坊隔壁瞧瞧! 南瑾瑜的马车只有个低调的莲花印刻,瞧着便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女,因此停在赌坊门口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来瞧一瞧看一看哎!今日下注一边倒嘞!燕京第一美人与秦王婚事告吹在即,新近出现的神秘小妾究竟能否成功入主秦王府?南家嫡女能否力排众议拒绝这个外室进门,下注了下注了喂!” 一个身着赌字灰袍子的年轻人踩在桌面上,一边吆喝一边将人往赌坊大门口引。 再看不远处,有漂亮姑娘拿着笔墨纸砚站在赌坊门边儿,替下注的客人写上红票单,卖的如火如荼! “卖啥?吆喝的啥?” 南瑾瑜眨了眨眼,一脸懵的看着青衣。 她听错了么?这些不良商贩竟然拿她的名声做赌注?她是那种人凶神恶煞欺男霸女的吗? 哦不对!她似乎是…… 她若不是,沈月茹早就成了秦王平妻,而之前得了花魁令的月娘和现在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荧月小公举,也都陆续进门了吧? 呵呵,男人啊。 “这……是时下最热门的茶余话题的赌注,凑巧恰好是郡主的婚事……而已。” 青衣一脸囧色,心底默默为自己默哀了几分钟。 郡主若是砸了人家的场子,只怕她稍后便会与赌场里的人打起来,这些场子虽然是殿下的暗产之一,可是里面也的确是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自然不会给她什么面子。 “呃……所以我这是上热搜了么?婚事告吹、神秘小娘子、外室,这操刀文案的是个人才啊!” 南瑾瑜眯了下眼,盯着招牌上的细则看了半天。 “赌坊向来如此招揽生意,郡主莫要太生气了。” 青衣只能好好的劝,希望她不会真的砸了人家场子。 虽说一品轩挣钱郡主也有银子吧,可是都是一家人,砸了这不伤的还是自己的钱袋子么? “不生气,我跟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那我就真的太low了!” 南瑾瑜搓搓手,笑嘻嘻从袖袋中掏出一沓银票递了出去。 “就是就是……” 青衣刚回过头想夸她大度来着,便被银票糊了一脸,直接懵了。 “下注去,替你家郡主我押上!” 南瑾瑜眉眼不动,实际上已经暗戳戳磨牙了。 敢拿她打赌,就要做好亏得裤衩儿都不剩的准备! 就算她最后不会嫁给那妖孽,那什么神秘小娘子荧月,也休想嫁进秦王府去! 还入主秦王府呢?当个夫人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 青衣显然愣了,不过立刻就反应过来她不准备打架,心情愉快的下了马车,径直走向赌坊门口的登记桌。 “呦呵!这位俊俏的公子来下注啦?您买多少注呢?” 美娇娘眸光流转打量着青衣,虽说他家主子的马车瞧着不怎么起眼,可是他却生得细皮嫩肉极其标志,比那些个糙汉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个如何下注的?” 青衣熟门熟路的打听起来,手里揣着的银票却烫得要命。 这些可是店里近日的收益啊,万一要是亏了…… “五百文一注,公子来多少啊?” 美娇娘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瞧了眼她鼓囊囊的怀袋,定然是不差钱的主儿。 “五千。” 青衣心疼道,却还是按照南瑾瑜的吩咐做了。 “五千注么?哎呀公子您也太精明了,这明显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嘛,虽说这天晴郡主生得貌美如花,可是这性子却教人吃不消,秦王殿下纳妾进门是迟早的事儿,况且我还听说啊,这外室的神秘小美人有了!” 美娇娘笑得嘴都合不拢,她果然没看走眼,这位公子低调奢华有内涵,就是不知道他主子是不是省得更俊俏些? “噗……” 正在喝茶的南瑾瑜一口茶水喷出来,气急败坏的险些跳下去与他们理论,不过想了想又坐回去,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真实情况,正所谓胳膊抗不过大腿,他们注定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不,是五千两银子,你直接签注银票号数便是,我家主人赌天晴郡主赢。” 青衣听到南瑾瑜的反应,不由得猛地回头,不过半晌没见人下来,她才放心的继续下注。 “多、多少?” 美娇娘脸上的笑容转为震惊之色,嘴唇颤抖的幅度有些大,险些咬了舌头。 “五千两银子,全压天晴郡主赢,写红黑票吧。” 青衣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担心耽搁久了郡主下来揍人。 “那、那个公子啊,你别想不开啊,这郡主这头明显不会赢,咱们赌坊的赔率到一赔五百了……” 美娇娘搔首弄姿的动作也没了,利钱涨几倍的高兴也去了,只剩下震惊和不解。 “你还做不做生意了?不发票子算了,我们别家买去。” 青衣作势收回银票,心里却在滴血。 郡主为了逞一时之快花了这么多银子,倘若赔了,只怕赔的不只是银子吧! “哎哎哎……别走啊!我给你签便是!喏,签了。” 美娇娘一把拉住青衣,将她手中的银票收走,迅速的将红黑票签好盖章递了过去,只是脸上明显没了爱慕。 过些日子这小哥儿的主子赔了银子之后,说不定他就会被发卖了,长得好看又有何用,还不是个蠢的,哎! “有劳姑娘了。” 青衣核对数目之后,将红黑票折好揣进怀里,转身却见南瑾瑜已经下了马车,不过她戴了块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 “行了,正好到吃饭的点儿了,咱们进去吃点儿再走。” 南瑾瑜面色微沉,一赔五百啊,她还真够不值钱呢! “这、郡、姑娘,咱们去哪儿吃啊?” 青衣四周扫了一圈,以为南瑾瑜看错了,这附近连着几家都是花楼,唯独这赌坊旁边是竹里馆,该不会被她说中…… 南瑾瑜抬头瞧了眼招牌,觉得那字迹似曾相识,抬脚便迈了进去,“竹里馆。” 远处换了班儿的影卫直接闪了腰,险些从房顶上掉下来,一脸崩溃的传了个紧急联络的信号。 “竹、竹里馆?那不是吃饭的地儿啊!” 青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马车交给门房,然后跟了进去,这位姑奶奶今儿当真是要翻天了呢! 大燕民风开放,男子素来有打扮的习俗,小倌倌也正经八百的开了几家,只是去这种地方的,要么是商贾之家丧夫的半老徐娘,要么便是那嗜好不良的权贵弄潮儿…… 总之从未听说过哪家未出阁的姑娘进去的! “不是么?瞧着怪雅致的,找个弹琴的,找个唱曲儿的,然后咱俩儿吃顿饭不好?我瞧着这儿比茶楼清净多了。” 南瑾瑜在大门里头转了个圈儿,这风水布置明显是行家阵法,这种地方想来也不会有多乱,起码隐私还是有的。 “雅致那是因为……” “欢迎贵客驾临,不知这位贵人要什么字号的房呢?” 一个清隽的身影走出来,折扇长袍,面目儒雅,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瞧着便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公子哥儿。 “最好的,不缺银子。” 南瑾瑜转开眼,这会儿她看男人都觉得头痛,不知道看几个长得好看的小鲜肉能不能开心点儿。 “好嘞!您这边请!” 男子折扇一收,上前引路。 这竹里馆的环境几乎做到了一步一景,不仅仅雅致还极为复杂,这才转了几步,南瑾瑜再回头便看不到方才走过的路了。 难怪之前董佳梁被人扔进来喝花酒,最后是被扔出去的,就凭他自己,定然走不出去…… “姑娘,咳咳!这儿真不是吃饭的地儿啊!” 青衣欲哭无泪,想提醒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123章 男人的嘴 环境能影响人的心情,这话一点儿不假。 正如此刻的南瑾瑜,只顾着看景都忘了之前的烦心事儿了。 “我知道啊,不就是个吃饭听曲儿谈事情消遣打尖住店一体的门面么?改明儿咱们挣了银子,也开家这样的店如何?” 南瑾瑜语气平和,就连前面带路的书生闻言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她,这位显然是个天生做生意的人才啊! “开家……一样的么?” 青衣欲言又止,想到自家主子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就忍不住抖了三抖。 “自然得不一样!倘若是照搬别人的设计,再好也是个高仿的,只有自己原创的东西,才会为世人追捧,需得保持新鲜感。” 南瑾瑜耐心解释道,青衣虽然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不过却不妨碍她想科普的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唠两块钱的呗! “贵客,便是这个院子了,您瞧瞧可还入眼。” 引路的中年书生转过身,恭敬地让到一旁去,似乎在等着她们挑。 南瑾瑜四处打量了一下,淡雅的院子,素色的装饰,雪白的鹅卵石一看便无人行走,起码是个清净的地方无疑。 “就这儿吧。” “请!” 书生送她们进去,而后拍了拍手。 随即便有一群少年鱼贯而入,年纪都是十来岁,个个生得眉清目秀的,规规矩矩的立在了门廊下。 “贵客喜欢什么口味的菜呢?竹里馆的厨子曾是有名的大师傅,特色菜也极多。” 为首的少年笑盈盈开口,能让他们集体出来的客人,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这女子瞧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当然除了特别美之外…… “先上几个特色菜吧,饿了。” 南瑾瑜神色恹恹的靠倚在宽大的地榻边,随手抱过来个枕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前世心情不好了还可以云看看各类小鲜肉小哥哥,如今这心情不好了,只能来小倌馆看看有没有养眼些的,也是糟心…… “成嘞,那贵客除了菜式外,对旁的有什么要求么?” 中年书生冲蠢蠢欲动的几个使了眼色,他们立刻安静下来,都一头雾水的等着看这位女客要做什么。 “没有,唱曲儿的跳舞的留几个,别的不用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说完靠在榻边便阖上了眼,显然是累了。 “是!” 中年书生挑了几个样貌才情上佳的,其余全都大发了出去,视线落在青衣板正的小脸上,似乎明白了几分。 若说眼前这位贵客真的十分眼生,不仅如此他一眼便能分辨出这位不是来找快活的,确实如她自个儿说的,是……来吃饭的! 悠扬的曲调响起来,伴随着外面院中的鸟叫流水,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有种身处世外桃源的错觉。 跳舞的男子留了三个,其中领舞的那个生得颇养眼,眉眼似画却透着桀骜与不屑,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年纪略小,瞧着倒十分乖巧。 “咳!” 青衣看得直蹙眉,转头却发现南瑾瑜居然睡着了,头偏在榻上,朱唇轻启,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 咻咻! 两道银蓝闪光划破天际,想着今日跟在他们身后的护卫并不相熟,青衣微微揉了揉眉心,感觉不妙啊! “嗯?” 南瑾瑜猛地睁眼,盯着天上方才划过信号弹的位置,只看到白烟散去,什么都没留下。 “双羽信号,银蓝色。” 青衣见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忍不住解释道。 毕竟跟着郡主的是她,眼睁睁没拦住人进了这竹里馆的也是她,就是不知道这陌先生留的人是不是有心了…… “双羽么?真不容易啊。” 南瑾瑜淡淡道,面色闪过几分不悦。 就算她先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这家竹里馆是萧琛那个妖孽的产业! 她不过就是逛街逛累了,想找个清净地儿吃饭休息下,谁知道竟然歪打正着进了那个妖孽的暗产,这下子影卫们兴许都跑断腿了吧? “姑娘若是不悦……咱们换一家吃?” 青衣眨了眨眼,视线在房内转了个遍,只见这几个少年依旧该弹琴的弹琴,该唱曲儿的唱曲儿,根本不为所动。 “别呀!这来都来了,菜也点了,我不吃饱了不可能走的!谁来也不可能走的!” 南瑾瑜转身往榻上一躺抓了窜葡萄扔嘴里嚼着,一副反正别人怎么想不重要,本姑娘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的神色! 她要是这会儿走了,那便是做贼心虚,她不走,说明她光明正大心里坦荡荡! 毕竟,他萧琛可以背着她问吉纳妾,她就不能出来看个美男么? 这婚事要是告吹了,他们谁也不欠谁的! “是……么?” 青衣原本还想继续劝她,抬头便见门口来了几个熟悉的人,直接结巴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主子该不会想将郡主抓回去关起来吧? “不然呢?这银子都花了,不吃饭便灰溜溜的走了,任谁都觉得我做贼心虚吧?可本姑娘偏不让他们得逞,一个个儿的不是觉得本姑娘离经叛道善妒暴力么?有本事来抓我呀!” 南瑾瑜气鼓鼓道,想起来昨儿夜里火器营那些人的嘴脸心里便想骂娘,她不该一声不吭走了的,她应该将小三和渣男暴打一顿…… “来、来了。” 青衣舌头继续打结,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南瑾瑜,面对着一群黑脸的男人,她心里也着实没底。 “来什么……来了!” 南瑾瑜以为她在说笑,舒展四肢翻了个身,大字形趴在榻上,毫不在意转回头,险些尖叫出声。 萧琛领着他手下几大影卫整整齐齐的立在门边,吓得跳舞的几个少年瑟瑟发抖。 他们就算不知道东家是谁,也大概听说过这产业是秦王的,如今见到真人,却是来抓……奸么? 我滴个亲娘喂!咱们哥儿几个的小命还保得住么? “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福!” 丝竹声歌声舞蹈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跪在门口,一副等着被秋后问斩的丧模样,没有半点儿生气。 “臣女见过殿下,殿下万福!”南瑾瑜饿的头晕眼花,扶着榻边勉强行了个礼,脸黑得像锅底。 也不怪青衣没提醒她这地方不行,实在是这地方的管事太多事儿了…… “免礼。” 萧琛身上穿的还是藏青色朝服,四爪金鸱吻看起来有几分狰狞,正如他此刻的心情,简直堪比人间地狱。 这只野狐狸果然炸了毛,不仅炸毛还出来瞎逛,这一切全都是子卿自作主张出的馊主意,竟然没等他下朝便闹成了这般…… “殿下不在府上准备纳妾,有闲情逸致来这儿?”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随手朝方才弹琴的少年努努嘴,“菜呢?饿死客人真的好么?” “贵客稍等片刻,小生这就去催……” 少年摸了把额头的汗,视线彻底的垂到了地板上。 他方才还奇怪为何陌先生将他们这些清倌儿都叫来了,并且还刻意领走了不安分那几个,留下的都是聪明人,原来这来的竟然是秦王殿下的未婚妻! “郡主要吃饭,前面那条街便是香满楼,不如咱们上那儿去?” 夜白一个劲儿冲青衣使眼色,却发现那丫头根本不搭理他,眼观鼻鼻观心立着,根本没打算开口。 “你们去吧,香满楼换厨子了,很难吃。” 南瑾瑜神色恹恹道,也懒得与他多说什么,他既然能用舆论逼迫她接受小三,那他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 “啊?竟然换厨子了么?上回我与首领还去的……” 夜白有点懵,拿不准南瑾瑜这态度究竟何意。 说她态度差吧,她没哭没闹甚至没有给他们脸色看,除了瞧着不愉快之外,似乎还挺正常的。 “第二日便换了。”夜影嘴角抽了抽,说得十分欠揍。 都是因为主子说郡主爱吃香满楼的菜,便将大师傅挖到了王府中专门负责膳食,不想这位姑奶奶缺了香满楼的厨子,竟然找到竹里馆来了! “呃……” 夜白语塞,娃娃脸上的笑容僵住,恨不能一脚将夜影踹飞出去。 “你既点了菜,那便在这儿吃也无妨。” 萧琛走到榻边,也不管她表情多难看,径直在一旁坐了。 影卫们识相的退到院外,一个不留,临走还拿眼刀子瞟青衣,却见她仿佛老僧入定般原地不动,连眼皮子都没抬半分。 这种时候留下自然是讨不了好的,可是万一她走了,郡主和柱子动起手来,必然要吃亏…… “臣女点的菜少,怕是不够这么多人吃。” 南瑾瑜翻了个白眼,一副老娘不伺候你那咋咋地的神色,看得青衣心里直抽抽。 我滴个姑奶奶喂,非要这么杠着,您就不能稍微省心点儿么? “不够再加。” 萧琛挑了下眉,门外立刻有人去通传,连带着立在门边的几个少年,此刻都已经嘴唇发青脸色发白快背过气去了。 “……” 南瑾瑜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不想再矫情什么玩文字游戏,不如索性吃顿散伙儿饭,一了百了得了! 许是被萧琛的低气压吓到了,弹琴的少年找来了陌先生亲自上菜,旁边的少年们脸上才恢复了几分人色。 “二位请慢用。” 上菜的速度很快,菜式也不是寻常酒楼能比的,精致得如同在做工艺品。 “瞧着还不错。你们几个都愣着干嘛?该弹琴弹琴,该唱曲儿唱曲儿,跳舞的那几个,是饿了么?” 南瑾瑜见他们个个儿都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心情忽然不更差了。 “不不不,不饿……” 几个少年连忙摆手,惊得险些腿一软就跪下了,生怕她下一句便是过来一起吃,吃饱了再跳! “那赶紧的啊!哭丧着脸站着就能赚银子了?我都想让你们管事先生退钱了!” 南瑾瑜气得叉腰,转念一想人家也不容易,毕竟混口饭吃,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权贵,最后落得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那该有多惨。 “这……” 陌先生下意识看了萧琛一眼,只见他神色自然似乎没有要发怒的迹象,才微微点了点头。 丝竹声再响起来,听着却约发让人心烦意乱,不如之前那般清净了。 南瑾瑜戳着面前的咕咾肉,顿时觉得做得再美的食物都不如自己习惯的那一口粗茶淡饭,正如这感情,再华丽完美,也不如适合自己的那个…… “可是不合胃口?” 萧琛察觉到她情绪很差却没有要开口的样子,碟子里的菜都被她肢解得七七八八,乍一看恐怖得像杀人分尸现场版,自然是胃口不佳。 “合不合的……哎!” 南瑾瑜叹了口气,他们没来搅和之前,她的心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下来了这么多人,她的胃口都被搅没了! “青衣,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吃的。” 萧琛睨了眼苦大仇深的青衣,找借口将人支走了。 “是!” 青衣惊讶的瞥了眼窗外,却见方才还在的几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显是不敢露面了。 南瑾瑜也没阻住他,继续戳着碟子里的菜,视线停留在跳舞的三个少年身上,打了个哈欠,“瞧着着实太惨了,别跳了吧,头疼!” “是!” 几个少年猛地停下,见南瑾瑜神色恹恹的,识相的退了出去,刚出院门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少了跳舞的人,只有清淡的琴声和唱曲儿的声音,倒也不那么闹哄哄的了,场面自然更冷。 “实在不喜欢便别吃了。” 萧琛终于忍不住道,素来吃饭胃口极佳的人,这会儿就像得了厌食症。 “那哪儿行呢?倘若不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不要,那活得未免太随心所欲了。” 南瑾瑜不想搭理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不知道该如何问他。 或者,不问呢? 看这妖孽的样子也不是来道歉的,也是,上午相亲流水宴下午逛小倌馆儿的女子,自然是入不了秦王殿下高贵的眼的! “你不喜欢的东西,自然可以不要。” 萧琛见她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昨儿夜里他便想解释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担心她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是么?” 南瑾瑜没看他,自然没将这玩笑话当真。 她不喜欢的多了去了,都可以不要?三岁孩童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况且她! “是。” 萧琛以为,她要的是自己的承诺,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觉得不大可能。” 南瑾瑜转开眼,不愿意再看他的脸,明明心里十分生气的,都气得快爆炸了,为何一看那张脸便又好了呢? 不行不行,她必须得清醒点儿…… “这有何不可能的?” 萧琛揉了揉眉心,回想起今儿一早夜魅对他念叨那些话,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男人那样低三下四的会被看不起的吧? “秦王殿下自是无所不能,可我毕竟不是你,这饭也着实吃得不开心,殿下想说什么边说,臣女洗耳恭听便是了。” 南瑾瑜被他的话怼的无地自容,显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大笑三声之后人就过去了! 给气死的!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在夸人。” 萧琛有点懵了,回想起夜魅捶胸顿足的模样,试着提昨夜的事儿,“昨儿夜里火器营出了点事儿。” “噢,什么事儿呢?” 南瑾瑜见他终于肯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 若是人家盛情难却要纳妾,她自然也不会出手阻拦毁人姻缘,毕竟毁人一桩婚是要损阴德的! “改良过的火枪和火炮图纸被盗,近几年师傅们的心血毁于一旦,过去查了。” 萧琛正色道,见她对此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由得头痛。 “噢,后来呢?” 南瑾瑜觉得他有意不提纳妾一事,心里冷笑。 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被盗的图纸找到了,是月隐一族的族人盗的,不算什么大事儿……” 萧琛说着睨了她一眼,果然,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黑了。 “找到了呀,那确实不算大事儿。”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荧月只怕从中又做了什么事儿让他觉得贴心又可人,因此故意让火器营的人放出消息给自己打预防针呢! “那会儿本来要回城,可我伤口裂开导致真气紊乱,便叮嘱荧烽你若是来了无论如何拦住你,此后工坊出了乱子,因为式样图被人动过了,萤烽过去处理,临时将拦住你的事儿口头交给了荧月,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萧琛说得不快,他身上那点儿伤的确也不算什么,只是倘若不装得虚弱些,这只狐狸便不会心疼。 “所以呢?我错怪了火器营的师傅们,需要亲自上门给他们赔礼道歉么?” 南瑾瑜双手抱胸,一副十分不爽的表情。 阿猫阿狗之所以能对她指手画脚,就是因为他从未表示过自己的不同,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那些俗人俗事,可事实狠狠的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你在说什么?” 萧琛头大了,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 第124章 不死不灭 女人生气的理由千千万,你试图跟她讲道理,那你大概也是个傻子。 “臣女无知,闯了火器营这等京畿重地,还损了大师傅们的面子,或许还误伤了不知道什么花花草草的真心,反正殿下看着处理便是,臣女绝无怨言。” 南瑾瑜觉得无趣,自己气得半死,人家没事儿人似的,不如算了,放过自己吧。 “……” 萧琛虽然听不出她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感觉就是不对劲了,这只狐狸显然是生气的,否则不会与他这般生分。 青衣领着人回来了,带来了几个满意的菜,“奴婢寻到几个有趣的菜,殿下和郡主尝尝看。” “什么菜?” 南瑾瑜回头,瞧见几个少年端着托盘进来,解开盖子之后,香气瞬间四溢出来,再次成功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熟悉的香味夺人味蕾,都是这燕京不可能吃到的东西:大盘鸡、酿皮子、烤肉串儿、馕坑排骨、拌面、酸奶…… “北境的特色菜,有番椒哦……” 青衣抿唇笑道,知道这些菜终于对了胃口。 “我又饿了,我又可以了。” 南瑾瑜撸袖子准备大开吃戒,发觉萧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将几个辣菜往自己面前放了放,“你不能吃。” “哦……” 萧琛挑了下眉,被她护食儿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自打她做的番椒面勾起了他的食欲之后,手下的人便让新来的厨子改良了一些菜式,尽管价高,倒也十分受欢迎。 不想这丫头竟然这般爱吃,可以考虑让人多栽培些。 “不是我小气啊,番椒性燥,不利于伤口愈合,你一个病人就好好吃咕咾肉喝汤吧。” 南瑾瑜见众人一副了然的神色,不得不解释一下。 她还真不是小气,她只是职业病犯了! “嗯,好。” 萧琛扫了眼门边愣神的几个人,那群少年才反应过来他们做错了事,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了好吃的菜,就算心情不好,也不大影响战斗力,南瑾瑜吃得风卷残云,几乎是她穿越以来吃得最肆无忌惮的一次…… 青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姑娘心情好了,一切都好商量,这纳妾本就是个误会,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诚然,事情不大,闹得不爽而已。 南瑾瑜也明白萧琛根本不知情,外面的人自由发挥了,所以自己对他也着实没什么脾气,但这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般不自在,先前的盲目自信也很受打击。 一顿饭吃完,各种不好的结果也都在脑子里过完几遍了,情绪却坦然了许多。 “吃饱了吗?” 萧琛见她不吃开始发呆了,便也搁下了筷子。 “饱了。” 南瑾瑜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这场子是她包的,怎么变成他照顾自己了? “那便都撤了。” 萧琛吩咐完,门外立刻有人进来收拾,干净利落得令人怀疑他们根本不是这竹里馆的清倌儿,而是他手下的影卫。 “然后呢?殿下该不会是恰好路过撞见我进来吃个饭的吧?” 南瑾瑜倚在榻边上,困倦的揉了揉眉心。 昨儿夜里基本上没怎么睡,就算早上补了几个时辰也于事无补,她可能有颗需要养生的心。 “自然不是,我下朝直接过来的。” 萧琛无奈,他穿着朝服呢,若说不是那不明摆着撒谎的吗? “哦,那殿下该说的话说完了?说完了那就……” “没有,你若是想听曲也无需他们,都散了。” 萧琛冲门口战战兢兢准备被殃及的池鱼们摆摆手,众人便如蒙大赦般走了。 南瑾瑜回头一看,连青衣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诺大的院子空空的,只剩他们两个,顿时又惆怅了。 “乐师都遣走了,听什么曲儿?” 哀怨的小嗓音带着几分惆怅,反正两个人也算是挺熟悉的,性子也摸得七八分透彻,发火是不可能发火的,但也不能就这么没脾气了,否则日后有的是她的受气日子…… “什么曲都行么?” 坐在对面的萧琛忽然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屏风旁,视线停留在古筝上片刻,然后坐下。 “呃……” 南瑾瑜呆了呆,这妖孽是要做什么? 不等她反应回答,人已经坐下了,随即她听到了外面房顶上有什么东西陆续落下,砸到了草丛里发出几声闷响。 铮! 清冽的古筝声十分悠远回荡,这把琴明显不俗,不过这出手便知有没有的调调,还真是惊到南瑾瑜了,这妖孽竟然会弹琴么? “这琴音该调了。” 藏青色的官服并没有让他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反倒是多了几分特异的碰撞美,像是时空交错的人与物,竟让人看得痴了。 流畅的乐声从玉白的指尖流淌,熟悉的曲调分毫不差,惊人的并非是这超强的技巧和乐感,而是他弹的曲子,竟然是上回南瑾瑜在含元殿上唱的那曲《大鱼》! 正所谓过目不忘的本事里见得不少,这过耳不忘的本事,只怕也是人间罕见了! 哀戚的曲调听起来戳中泪点,就像那个故事般令人喟叹唏嘘。 一曲终了,南瑾瑜还沉浸在那个故事中没回神,却见调门微转,已经换了个曲子,是她没听过却知道的,名为凤凰。 “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低沉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肃然,说是深情多了几分俗气,说是淡然又多了几分刻意,是截然不同的萧琛,判若两人。 南瑾瑜怔了怔,希望此刻她没文化些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的表白,心里却美得就快冒泡泡了,若是她有尾巴的话,此刻约莫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院外寂静一片,就连灯火都显得有些朦胧。 房顶上树上待着的几个人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能好生坐在面前听主子的曲和歌并且还无动于衷心神安定的,郡主也着实非凡人,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退避三舍的好,免得被祸心之术无辜伤及……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南瑾瑜已经觉得她心情好的几乎飞起,回想起之前自己心情不好的事儿,觉得万分诧异。 弹琴的人觉得时辰太久,忽然停下了动作,瞧着南瑾瑜傻乐的脸根本没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常,于是走到她身边,微微点了下她的眉心。 嗡! 蜂鸣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南瑾瑜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听曲子听得得失了神,条件反射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没有。” 萧琛忍俊不禁,挨着她坐下来,准备试试夜魅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为了面子与她置气伤了感情,日后只怕多少时日都补不回来,不若现在一次说清楚,免得再生枝节。 “嗯?没有什么……哦!” 南瑾瑜问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嘴边没有口水,顿时囧得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噗嗤!这会儿心情有没有好些?” 萧琛被她蠢萌的样子逗乐,捏了捏她嘟嘟的脸,心里惦记的依然是自己是否没解释清楚昨夜的事儿。 “殿下弹琴,便是因为我心情不好么?” 南瑾瑜有点懵,从门外房顶上摔到地上的影卫数量来看,这妖孽约莫从不会这般讨好什么人吧! “嗯,想找个清静地儿听人弹琴唱曲儿,想吃些好吃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萧琛并不否认,竟然将这种寻常人都觉得难为情的事儿说的自然而然,这功力也是没谁了。 “哦……也是。” 南瑾瑜觉得脸上烧得慌,毕竟人家方才也说清楚了,事情不是他干的。 她这心里纠结的东西,这个时代约莫也没几个人能理解,说好听了是在乎,说难听了大概就成了矫情了吧。 “火器营参与的人皆受了罚,荧月也被禁止再入火器营,你大可不必担心她会再来胡闹。” 萧琛见她神色纠结,便趁机解释道。 这丫头的心眼儿只怕比那钟乳石洞还弯弯绕的多,与其去猜她想什么,不若给她个答案。 “唔……” 南瑾瑜有些意外,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倘若她没去火器营,约莫便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倘若你还不满意的话,明儿便遣人在燕京散播些消息,日后决计不会有人来扰你清静,更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萧琛以为她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只好将夜魅提议的法子说了出来。 丢人归丢人,反正媳妇儿不能丢…… “什么样儿的消息啊?” 南瑾瑜眨眼睛,实在想不到他这一劳永逸的法子是什么。 虽说她没有那么矫情又作死的性子吧,可是好奇心害死猫,她是真的想知道是啥! “你明儿就知道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笑得神神秘秘的。 感情的事儿夜魅小子果然门儿清,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过纳妾的想法,世人皆知或是承诺于她,都没有区别。 “哦……” 南瑾瑜撇嘴,转念一想人家都给她弹琴唱曲儿了,这掌四方帅印征战数年的大燕战神都这般顺着她了,自个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当真让他写个什么契约的也太过矫情了吧? 况且,男人若是外面有狗了,你发过啥毒誓都没用,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或许是心情好了,南瑾瑜后面竟然喝了些小酒,倘若不是身边跟着萧琛,撞见的人几乎要以为她真的逛了小倌馆儿喝了花酒呢! 低调的马车从竹里馆缓缓驶出,不起眼的街角停着辆灰色的马车,比南瑾瑜那辆普通的马车更加低调。 “主子,还跟么?” 赶车的侍卫微微叹了口气,秦王殿下为了个女子也是够拼的,自家公子才会败得这般惨烈,殊不知人情世故天命注定,谁也拗不过天命啊! “不必了,走吧。” 马车中传来淡淡的声音,冷漠如冰。 “可是不跟的话,您就见不到郡主最后一面了,此去……” “走吧。她或许并不想见我。” 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侍卫喋喋不休的废话,狠心放下了车帘子。 他本想毁了她与秦王的纠葛,却不想因此得罪了秦王不说,还惹恼了她。 南府的流水相亲宴听闻去了不少人,就连江阳那个没脸没皮的都去了,结果被她奚落一番,滚回他郊外的沈家别院去了。 “是。” 侍卫调转车头,朝着东边的方向出城去了。 少主临危受命当了监军,此事是永宁侯府发扬光大的时机,倘若错失机会一切便都功亏一篑,决计不能为了个女子便妇人之仁…… 隔着两条街的街口转角,南瑾瑜的马车安安静静的停着,微微打起的帘子里,两张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辆消失的马车。 “走了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着实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走了。” 萧琛眸色微暗,她果然还是在意季凌风那个小子么? “祝他一路坑爹,赢了之后官拜东川,别再回来烦人了!” 南瑾瑜平心静气道,说出来的话险些惊呆众人。 “会的。” 萧琛抿唇,将到了嘴角的笑意又憋了回去,放下了马车帘子。 “听闻你今日下了些堵住?” “没有!你听错了!绝对没有!” 南瑾瑜连连摆手,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狂妄自大还输不起。 “哦,错了么?我替你追了一万注,外加一百颗南湖东珠。” 萧琛沉吟道,反正庄子是他的,她赢去了又如何? “噗……” 南瑾瑜一口茶喷出来,转身在榻上刨了个大迎枕将自己埋进去。 “总之,只要你想要的,都是你的,你不要的,别人也得不到。” 萧琛见她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惊叹原来夜魅说的都是真的,女人要的从来都不是对错,她要的只有宠。 南瑾瑜心底哀嚎,完了完了,她听到了什么,这大概就是她的心彻底沦陷的声音,这妖孽太会了,她死了…… 月色渐满。 月满则盈月缺则亏,这日月变化的过程中,恰好是最适合做活尸药人的周期。 “那几个喂药的喂完了么?” 空荡荡的房间一角,身形渐渐圆润的南琯琯躺在榻上,冲着角落里干活的人颐指气使。 “德妃娘娘勿急,奴婢已经将东西备好了,很快便喂完了。” 朱灵溪颤抖着声音道,自打她在这太渊宫撞上德妃与太子奸情之后,便被南琯琯调职进了她的羽凤宫,表面上是为她安胎所用,实则成了她手下的一条狗。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被德妃带到这个传闻闹鬼的太渊宫中,替她喂养活尸药人。 “快点儿呀!笨手笨脚的,你若不是姓朱,此刻便时候她们中的一个你明白么?还敢如此怠慢不好生干活儿?本宫警告你,倘若本宫吩咐的事儿办砸了……” “琯琯!你也太着急了。” 萧珏大步从殿外进来,瞥见角落里面对一排活尸药人瑟瑟发抖的朱灵溪,安抚她的情绪道:“若不是上月你见小蝶打成那样,此刻也无需找个外人来做这些事儿,稍微宽限些时日,她便会熟悉了。” “是是是!德妃娘娘息怒,贱婢虽然愚笨但是胜在对娘娘您忠心耿耿,假以时日,贱婢定会将娘娘交代的事儿都做好。” 朱灵溪见太子来了,才猛地松了口气。 指望投靠这情绪阴晴不定瞧着精神不大正常的南琯琯替她灭了南瑾瑜为董郎报仇,只怕是她做过最蠢的事情没有之一! 好在太子不仅正常且有谋算,语气说她是跟了德妃,不若说她是抱上了太子的大腿,假以时日她定能翻身成为人上人! “哼!你又替她说话?小蝶若不是因为对这你眉来眼去的惹本宫生气才被打得不成了,如今又想害一个么?殿下。” 南琯琯狠厉的扫了朱灵溪一眼,阴鹜的眼神如同刀子刮过她的脸,可怕得紧。 “这医女嫁过人,你想什么呢?别动了胎气伤了腹中的胎儿,这可是咱们的孩子。” 萧珏温柔道,满心满眼都是南琯琯,当的是情深不寿。 “切!皇长孙不是刚满月?满月宴我都去了呢!太子殿下就知道唬弄我这等傻白甜,谁知道这孩子……” “琯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宫说这孩子定会无虞,他自然就能长命百岁!” 萧珏忽然冷下脸,眸光藏着看不见的冷意。 “是!管管醒得,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心疼着呢!殿下放心吧。” 南琯琯难得改了口气,软软的搭上了萧珏的胳膊。 两个人干柴烈火般又滚进了帐幔,丝毫没将角落里的朱灵溪当做人。 “……” 朱灵溪显然已经见惯了这两人的调调,自觉的往活尸药人面前凑了几分,加紧了喂药的速度。 宫里流传这太渊宫中阴气重闹鬼,可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鬼魅,而是人心! 这一具具药人,皆是宫里犯了错之后忽然消失的宫人,有的犯的不过是小错,原本在慎刑司关几日便能出去的,谁知最终被关在了太渊宫的荷花池底,做成了这不死不灭的无脑怪物…… 只是,倘若能报仇,做什么又有何要紧的呢? 第125章 巧舌如簧 三日后。 南瑾宸领了圣旨出征,南府上下送到了城门外,大大小小的马车跟了一路,就连禁足的南锦宁也跟了过来。 “此去经离不知归期,姨娘多保重,待我凯旋归来。” 南瑾宸身着战甲,依然是那个微笑的少年。 “大少爷保重身体,无需惦记家里,一切有我。” 四姨娘转身擦泪,虽说宸少爷不是她的骨肉,可是母子这么多年,她从襁褓中带到这么大,心里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哥哥保重,”南锦汐笑盈盈递给他一个平安符,“带着它,替你驱邪避灾挡煞。” “还是妹妹知道心疼哥哥。” 南瑾宸笑着接过平安符,拴在了剑翎花上,视线转向了一旁不起眼的马车。 似乎双生子总有心灵感应,南瑾瑜正好打起帘子生出半个脑袋来,见他看过来,便冲他招招手,“瑾宸你过来。” “郡主有何吩咐?” 南瑾宸打马凑上前,姐弟俩的疏离感看在旁人眼中便是关系一般,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无论何时,保命第一,只要你活着,什么都还有机会,你若是死了……我不会哭的!” 南瑾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深知这个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纵使你万般能耐,赤手空拳也难敌千军万马阴谋诡计。 “咳咳咳……” 南瑾宸被她的话呛住了,一副凝重的神色。 “任何时候,你且记住必须活着回来。” 南瑾瑜拍了拍他的手背,缓缓放下了帘子。 该说的话这几日他们已经说过许多次了,包括他们各自如何长大的,当年的事由究竟是如何之类的,一切的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 她素来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前世如此,今生却有这么多人与她有情感的羁绊,想想或许是老天爷有意为难她。 白家兄弟昨日已经借口来府上看四姨娘实则是替瑾宸践行,今日自然没有露面,也少了许多纷争。 落叶悠悠飘下,将官道铺成了金色。 南瑾宸打马离开,留下两行萧瑟的树影。 燕京的秋天,来了。 回程的路上南瑾瑜神色恹恹的,最近她十分嗜睡,许是因为功力进入了无相境之后,便不得其门而出,原地打转的时日久了,反倒是容易纠结练功的事儿。 “郡主,可需奴婢调转车头去新店面瞧瞧?” 青衣知道她近来的困惑,也有心替她排解,毕竟亲弟离京,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也好。” 南瑾瑜应了一声,才惊觉自己从城外回来一路上都在出神。 绿梢十分能干,或者说她店里从掌柜到伙计都是一个顶十个的能手,因此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很少,只需定时研发新的产品,而后交给他们按照进度生产销售便可。 青衣将马车调转方向,远离了南府一水儿招摇的金丝楠木马车,钻进小巷子里不见了。 新铺子开的位置虽然在南城,但由于地价低廉许多,也是繁华的人口聚集中心,不远处便是花街巷子,热闹非常。 “就停在路边吧,店里正忙着,他们没工夫招呼咱们。” 南瑾瑜说完,顺手打起帘子瞧着街对角的新店。 店里外进进出出都是百里家的少年,今儿一早绿梢也过来了,因此不见青禾青莲姐妹俩儿,倒是百里燃门口招呼工人们干活。 “百里燃果然是个堪用的,难怪青莲会觉得他不错。” 青衣晃悠着手中的鞭子,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道,若是不仔细看,定会以为她是哪家的清秀小厮。 “看上他了?” 南瑾瑜打趣她道,想着最近几日夜白好像不怎么出现了,话锋一转道:“最近怎么不见夜白啊?伤没好么?” “早好了吧,可能他最近挺忙的……” 青衣插科打诨道,显然不想正经聊这个话题。 接连好几日了,那小子都不再过来找她,除非有要紧的事儿要交代,私下里一次都没来过。 “噢……” 南瑾瑜杵着下巴,就算看不到她的神色,心情也有些复杂。 青衣年纪虽大,但是性子却更像个男孩儿,寡言少语实心眼儿,总是板着个脸有心事也不轻易说出来。 夜白则不同,年纪轻轻便能做到影卫排名前几不说,影卫营里的哥哥们对他都照顾有加,显然是个团宠。 他俩儿虽说性格互补没错儿,可是她也担心青衣会吃亏,否则也不至于时常见她一副愁容,仿佛赌的银子输了个精光似的。 主仆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街角忽然闪现出一群人,打扮看着十分低调,实则个个都是练家子,唯独他们中间围着那个男子,瞧着有几分弱鸡。 “那人怎么瞧着眼熟呢?” 青衣揉了揉眉心,抬手拿了扇子遮住太阳,顺带挡住了大半张脸,眯着眼打量起来。 “哪里啊?” 南瑾瑜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那个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的人。 董佳梁此刻穿的是燕京时下最流行的样式,用的也是最贵重的布料,浑身上下透着暴发户家男宠的错觉。 “噢!我想起来了!” 青衣猛地一拍额头,顺手将马车往巷子里赶了几米,正好能看到街上的角度,从外面却注意不到他们。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南瑾瑜抿唇,想到之前萧琛说的那些事,忍不住蹙眉。 燕归湖上来接洽最后却被他逃了的人,如今竟然明目张胆做起了忠义侯家的面首么? 还是个养在外宅的见不得人的面首,比忠义侯府上那些个有名分的着实差远了! “郡主,可需奴婢上去查探一下?” 青衣压低声音道,他身边那些侍卫可不是寻常的侍卫,他们身上透出来的嗜血气息便能闻出来,个个儿都是高手,并且都是杀伐果断的战士。 “留下!” 南瑾瑜挑了下眉,一把将马车外面的人拉进来,随手放下了车帘。 人影一闪而过,便见那群侍卫中有人频频看向她们的马车,若非她们新换的车低调得令人不愿多看第二眼,只怕今日便要爆露身份了。 “呼……” 青衣倒吸一口凉气,回头见南瑾瑜紧张的神色渐渐放松,才微微坐直身体,“是奴婢自大了。” “这事儿不是有人盯着么?夜影盯着的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老实待着吧。” 南瑾瑜捏了捏她的脸颊,视线透过窗帘缝隙看出去,只见那群人已经消失在街角处,才拍了拍青衣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再躲了。 “是首领一直盯着的,奴婢就是担心万一嘛……” 青衣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这个影卫的反应竟然还不如姑娘快,也不知是谁保护谁来着。 “万一也不需要你来插手,赔了夫人又折兵知道么?” 南瑾瑜苦口婆心道,夜影盯着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势力,显然不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应付得了的! “是,奴婢知……” 青衣的话戛然而止,只见正在装潢的分店门口忽然聚满了人,有人哭天抢地的喊成一片,看起来像出事了。 “怎么了?” 南瑾瑜探出头去,因为方才将马车倒退了几米,这会儿正好瞧不见新店的情形,只觉得似乎不妙。 “奴婢去瞧瞧……” 青衣将马车靠边,纵身出了巷子,转身消失在街角。 南瑾瑜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等手中杯子放下,便有四五道影子接连落下,直接将马车困住了。 嗤! 细微的吹管声打破沉寂,马车侧壁缝隙嵌入一根极细的中空骨针,而后便有异样的烟气悄无声息飘进来,整个过程进行得微不可查。 南瑾瑜一反手便将茶水浇透了整个手帕,随即掩住口鼻,顺带拽了点点心渣糊住骨针的出口,刻意没有堵死,只是随随便便一糊而已。 “噗!咳咳咳咳……” 几乎是立刻,外面便传来咳嗽声,随即有人“砰”的倒地,紧接着便有人掀了马车门帘,明晃晃的剑指到她面前。 然而,他们瞧见的却是“晕倒”了的南瑾瑜,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倒在榻上,手里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目标晕了。” “带走!” 两个人钻进马车将南瑾瑜架出去,随即天旋地转之后,人便落进了一个口大箱子里,直接到了运货马车的拖兜中,瞧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黑暗的箱子中透着丝丝亮光,南瑾瑜不紧不慢从怀里摸索出一把精巧的匕首,继而微微用力在箱子边缘刻出一道裂痕,指尖的粉末随着马车奔走倾泻而出。 装箱子?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般做的吧? 不知是什么人要抓她,不过这令人生厌的招数还都如出一辙呢! 绑了人的马车从闹市区驶出,路面从一开始的平稳变得略微崎岖起来,南瑾瑜躺在木板中,视线随着路面的变化改变,陷入沉思中。 这荒郊野岭的,绑她的人想干嘛呢? 也不知青衣发现她不见了之后,多久会追踪过来,毕竟围了马车的五六个人当中,有一个功力深厚,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的,不如保存实力,静待救援。 嘭! 马车车轴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的东西,略微倾斜便顺着惯性倒在了路边两个侧轮朝天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箱子里的南瑾瑜蹲在侧面的箱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将箱子盖儿扣了回来,沉默的在侧面转角划了道口子,洒下了一大堆药粉。 初秋风大,这荒郊野岭的想留点儿气味线索,便不能吝啬那点儿追魂香…… 打架反正她是打不过的,眼瞧着这外面又有人来了,她静观其变吧。 兵器缠斗的声音接踵而至,来人不算太多,但显然不弱,没一会儿这头便落了下乘,有脚步声逼近马车,或者说逼近她所在的箱子! “解决了么?” “跑了……” 外面传来另外两道陌生的声音,听着与之前那几个人的呼吸截然不同,很明显半道儿打劫这几个也是高手,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人在这里头么?” “在!线人确定过了。” “带回去!主子要活的。” “是!” 南瑾瑜眨了眨眼,大喜过望之后迎来的是彻底石化。 这都什么鬼?她又成了香饽饽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箱子再次被人抬了起来,紧接着整个人“砰”的砸回箱子底部,疼得她龇牙咧嘴险些口吐芬芳。 这次的速度明显比马车慢了不少,脚程再快,荒郊野外抬了个装了活人的大箱子也着实飞不起来! 南瑾瑜被一步三晃悠的节奏搞得险些将早饭吐出来,这才想起来追魂香的味道雨后会散尽,心情瞬间落到低谷。 今儿这天异常闷热,说不定会下雨……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便是这般准的,这头摇晃的脚程还没结束,便听到外头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下来,雷阵雨哗啦啦的来了。 “……” 南瑾瑜心底瞬间有一万头羊驼边撒欢边呼啸奔腾而过,甚至还在她这缺了根弦的头顶上留了不少东西。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是雨水顺着箱子的边缘流了进来,若是雨不大倒也没什么事儿,可此刻的雨水大得铺天盖地,打在箱子上的声音震耳欲聋,箱子里的雨水迅速积成了水潭。 “我嘞个去!这是谋杀啊!” 南瑾瑜抬手在箱子底下开了几个大洞,积水瞬间消失露出木板的颜色。 只是下一秒,她脚下的木板便因为受力不均裂成了七八块,整个人“砰”的掉了下去,结结实实砸进草丛里。 抬着箱子的四个人齐齐一怔,继而反手成爪抓向南瑾瑜,眼瞧着便要将她反扣在地上,却忽然停住了。 因为她浑身散发出滚烫的赤红光芒,只是周围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令人心惊的高度,自然不会贸然出手。 “哪路神仙报上名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天白日强抢民女,你们拐卖人口呢!” 南瑾瑜猛地翻身跃起来,顾不上满身烧焦的味道,怒火冲破了她的理智。 方才被逼走那个高手是她根本不敢招惹的,可是眼前这四个人么…… 她倒是很想试试! 萧琛告诉过她,想要提升武力值最好是从实战里找经验,那样她才能真正的从会打变成能打,最好是功夫堪堪比她好一点儿的,太强她容易受伤,太弱达不到效果。 “废话少说,看招!” 四个人并不中计,他们隐藏身份跟出来,为的便是将人给主子带回去,好不容易劫到了活口,怎么能放她跑了? 再说了,不就是个内力高强的弱女子么?根本无惧! “哎哟,我去!” 南瑾瑜惊到了,对方四人同时出手,半点儿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端的是不要脸外加不择手段啊! 嗤! 一阵彩色烟气散开,虽然有暴雨洗刷冲走了七八分药粉,但是沾染上身的立刻变色从七彩的颜色逐渐转为靛青和黑色,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 “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绑票者们齐齐一愣,为首的人厉声道,剑气却生生挪开,直接生劈了一棵歪脖子大槐树。 “含笑半步颠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作势往嘴里扔了个东西,顺手将匕首收进怀里。 百毒老头建议她兵器上淬毒的事儿她听了,只是眼前这几个人她还不想杀,因此没有祭出兵器,只是拿小匕首和他们拆挡了几招。 “别听她鬼扯!哪儿有什么含笑半步癫的毒药?” 另一个声音显然带着怒气,手中剑锋一转直指南瑾瑜咽喉。 “啧!南疆白家女会点儿毒药怎么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你怎么便知不是蛊毒呢?” 南瑾瑜微微后退,巧妙地闪避开对方的杀招,抬手摸了一把眼睛上的水。 这雨太大了,也不知道救援的人几时能赶到,她若是不多拖延些时辰,只怕这些人还有后手! “你、胡说八道!” 方才否认的人闻之色变,紧张得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因为他此刻已经感觉到浑身从刺痒变为剧痛,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退。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总之呢,本郡主若是伤了半根汗毛,你们便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们的主子大概也不会费心思替你们寻解药吧,毕竟南疆白家寻常人也惹不起。” 南瑾瑜故意狐假虎威道,桀骜的神色瞧着便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大小姐,却偏偏将眼前这些惜命的影卫唬住了。 截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截胡的人身份显贵靠山太硬,无论是什么时候传出去,都会被人追杀至死甚至牵连全家的…… “老大,怎么办?” 旁边几个人已经慌了阵脚,连连看像那个嘴硬的死鸭子。 “将她带回去,先拷打拿到解药再交给主子。” 为首的人阴恻恻道,狐疑的神色扫过南瑾瑜被雨水冲刷的素白小脸,却找不出半点破绽来。 传闻将秦王殿下迷得在御书房外与永宁侯世子动手的女子,果然不是什么池中物…… 第126章 蛇蝎心肠 被人用看货物的眼神打量,南瑾瑜立刻火冒三丈,也不再顾及是否会伤及无辜,“唰”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白练般柔软的剑锋在暴雨冲刷下闪着透明如幻的银光,若是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这只是一道白色水雾。 “少废话,不怕死的尽管来,我倒想看看有谁不要命。” 手中软剑一抖,南瑾瑜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 “少妖言惑众!不过是些迷幻药而已,一起上!” 为首的人呵道,眼神却不停的闪烁。 周围的人缓缓移动将她围在正中,明显是准备多对一拿下她的架势,却恰恰中了她的计,她下的药并非什么剧毒,更不是蛊毒,可是血液流动之后便会催生巨大的痛感,唬人倒是十分好用的。 “啧啧!疼不疼啊?” 南瑾瑜见他们神色巨变,有几个已经不大敢动了,笑容越发悠闲起来。 “老大……她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有胆小的已经痛得不敢动了,神色僵硬的立在原地,手也抖得几乎拿不住剑。 “蠢货!别中了她的反间计!” 嘴硬的死鸭子怒瞪下属,却发现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已经生了退却的心思。 “对付你们几个犯得着么?本郡主素来名声好,才收敛些的,倘若没点本事如何赢得了南阳郡主呢?” 南瑾瑜继续忽悠道,手中的剑微动,内力再次外放出来。 方才被劫那几人当中分明有个高手,却不战而逃,显然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惹不起,不想结梁子只好将她拱手想让,既如此,那他们最怕的定是身份暴露家人遭报复…… “少废话!拿了人再说,若是让她逃了,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死鸭子挥剑斩过来,眉眼间的戾气瞧着十分吓人。 “靠!” 南瑾瑜猛地后撤几分,手中的剑轻轻一划,便将对方的全力一劈化为软绵绵的动作偏到旁边去了。 四个人围攻她一个,就算受了药力控制削弱了几人的战斗力,但依然能打,南瑾瑜很快便处于下风,心底也有些着急。 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白练般的软剑缠上其中一个,划开了他的衣袖。 “咦?还真疼呢!” 有了方才的教训,他们便以为南瑾瑜不过是用障眼法吓唬他们,因此不以为意的撇嘴道。 话音刚落,不起眼的伤口却忽然溃烂成黑水,浑身上下被伤口的黑水触及之处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开来,惊悚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发抖。 “啊啊啊……啊!” 死鸭子抬手一剑解决了他,以免沾染到其余人,手段很辣不留半点余地。 被剑锋伤到的人身首分离,很快便只剩下大半具骷髅架子,活脱脱便是白天上映的恐怖片。 “嘶……” 南瑾瑜倒吸一口凉气,毒娘子给她的毒药竟然这般厉害? 不是说不伤人的么?这叫不伤人呢? “妖女!你竟然使出这等毒辣的手段来?” 死鸭子惊骇之余,将过错归咎到南瑾瑜身上。 “我刚提醒过你们吧?将同伴杀死了还有脸怪我?同情你们!” 南瑾瑜撇嘴,慢悠悠瞧了眼剑锋上发亮的银色光泽,抬手一指。 “老大……要不然咱们先撤?” 其余两人下意识后退几米,对南瑾瑜唬人的话信了个七八分。 一个被寄养在乡下多年的少女,回燕京短短数日便将燕京搅得乱成锅粥,这能耐没点儿真本事着实也说不过去!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死鸭子神色微凝,不去看准备偷溜的两个人,提剑再次朝南瑾瑜刺了过来。 四个只剩一个,对于这个结果南瑾瑜并不十分意外,倘若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那自然也不敢来半道儿截胡。 “你有用呀,知道熊是怎么死的么?” 南瑾瑜轻而易举躲过致命一击,反击的招式并不凌厉,显得刻板且弱势。 她习武太晚,骨骼并不够坚硬,碰见这种力量型选手倘若她硬拼的话,只会损了这幅小身板儿。 “关我屁事!” 死鸭子暴躁了,眼底喷出的怒火几乎能将人点燃。 可是他再怎么出凌厉的杀招,对方似乎都能软绵绵给他化解避开,倘若不是她的手法生硬又不熟练,他几乎要以为南瑾瑜实际上是个高手,只不过在耍着他玩儿而已! “啧!和你一样死的呢。”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的甜笑,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心底却将对方的招式破了个遍。 她观察力细致并且应变快,也因此萧琛教她用剑的时候都是巧劲儿破招,倘若让她一点点学起来,她大概没个大几年都不会有多大提高。 法子虽然取巧了些,但是适合就好,这天底下毕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能打的就是好招,管他什么门派漂不漂亮! “你胡说!我好好活着呢!” 死鸭子急了,视线却不由自主看向地上那半幅白骨,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竟然能破他的独门招数,或许真如她自己说的那般不简单…… “马上就死了呀!被蠢死的。” 南瑾瑜笑着挑了下眉,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进眼睛里,她猛地闭了下眼。 这人与逃走的那两个不同,他不会放过自己,逃走那俩也未必就是真的逃了…… 嗤! 薄如蝉翼的剑锋刺破对手的肩膀,不大的伤口与方才那个如出一辙,不致命却带毒。 “啊!我杀了你!” 死鸭子见自己受伤,瞬间被激怒了。 扑向南瑾瑜的招式也越发毒辣起来,再加上他战斗经验本就多,这拼尽全力的一扑一劈竟然带了鱼死网破的感觉,直接将来不及闪躲的南瑾瑜按进了树干中,半截枯木卡住了她的肩背短时间动弹不得。 “咯咯咯咯,要死一起死啊!临死还有个金贵的郡主给我陪葬,也值了!” 对方恶狠狠的将伤口涌出的血糊到南瑾瑜脸上,根本顾不上她再次刺穿腹部的软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嵌进了树干中。 “我去……” 南瑾瑜想口吐芬芳却不能,对方如同打了个死结般将她扣在树干中,情急之下她却不能运气冲破阻碍。 别说这暴雨瓢泼根本燃不起来,万一烧起来了焚了自己咋办? 纠结啊! “桀桀桀桀!死而无憾了……” 死鸭子终于一点点死透了,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污血顺着雨水流得四处都是,触目惊心。 “走你!” 失去了钳制的南瑾瑜这才能勉强抬起一条腿将人踹开,低头打量浑身上下沾满的毒血。 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刺痛、没有腐烂、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粘腻难受,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心里多少也有些后怕。 不知为何她剑上这毒对她似乎没什么作用,只是方才吓得够呛也是真的…… 咔咔咔咔! 奇怪的响声从远处传来,暴雨中的脚步声听着不那么真切,也听不出究竟是熟人还是敌人。 按照马车出来的时辰计算,这会儿离眼睛城已经不近,倘若她贸然出去,再被人盯上那就无力回天了。 南瑾瑜一抹脸上的雨水,手持长剑躲回了半棵枯树干中,凝神静气等着来人现身。 “出来吧!本座闻见你身上的血腥味了。” 闷响的人声听起来很怪异,不似男子的粗噶也不像女子的细弱,像个被烧坏的破风箱,仅仅能勉强说话而已。 “……” 南瑾瑜抿唇,傻子才出去呢! 来的既然不是救兵她出去作甚?千里送人头么? “呵呵!不出来就别怪本座下狠手了。” 暴雨中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说话的声音也瞬间到了南瑾瑜面前。 虽然出现的是几张十分陌生的脸,可是看他们黝黑的皮肤以及装扮不难判断这几个便是之前劫走她那波人,而说话这个便是之前她探过根本打不过的高手! “你们没事吧?绑架我可是要与南疆白氏一族为敌?” 南瑾瑜眼皮子跳了跳,南疆巫族的人果然藏得够深的,来燕京许久都不曾露面,这一露面便将她绑架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呵呵,你以为白家如今在西南还是一家独大么?他们叛出部落受到了神明的惩罚,发展到如今这一代嫡系已经没有女子继承家业了,唯一能做继承人的……正是被我们握在手中郡主啊!” 为首的面具人嘲讽道,虽然看不到脸,但是这语气足以让人气绝。 “我想你们搞错了吧!我根本不打算随着白家人回南召,本郡主准备嫁人的……” 南瑾瑜翻了个白眼,慢吞吞从树干中走出来,手中的软剑却丝毫没有松懈。 这一回是打不过也得打了!否则人家要的可是她的小命啊! “话虽这么说,可是有人花钱买郡主的性命,本座只不过是顺带解决个隐患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面具人阴恻恻道,黑袍下露出纤细幼白的手掌,掌中郝然躺着一个青玉罐。 “既然死到临头了,诸位不若告知在下何人要买我性命?花了多少银子?” 南瑾瑜凝眉,视线停在她手中的青玉罐子上片刻,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最怕毒鼠虫蛇一类的东西了,瞧着这面具人手中的罐子便知道要遭殃…… “咦?郡主这是觉得你死了之后还能留下线索让人替你报仇么?别痴心妄想了!我大巫族杀人从不留痕迹。” 面具人瓮声瓮气嘲笑她,说话霸道又不讲道理,那态度简直堪比九五之尊。 “不不不,我只是想知道多少银子能买我的命!” 南瑾瑜摇头,一副爱说不说随你便的模样,让对方紧张的情绪有几分松懈了。 毕竟方才她杀人的模样瞧着也是个高手,当真动起手来他们未必占得到多少好处去! “那郡主大可放心,一世荣华呢!” 面具人说完,纤细的手揭开了掌中的玉罐,里头随即出来一只通体纯白的人面蛛,周身的血管是青蓝色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世荣华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剑。 “如何?” 面具人得意道,掌中的蜘蛛忽然散出许多蓝色蛛丝,几乎是在瞬间便迅速结成一张网,将南瑾瑜逼退回树干中。 “不值。” 南瑾瑜摇头,视线停留在这剧毒的蜘蛛丝上,见自己皮肤表面接触到蛛丝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心底也松了口气。 原来血脉传闻是真的! 真正的巫族圣女一脉,凡嫡系长女皆万股不侵,黑翼蛇王认主,万蛊臣服…… “咦?大宫主,这千年冻蛛网怎的对她毫无作用?” 一道好奇的声音打断了面具人的幻想,而后默默退后了几米,怕自己被波及。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 面具人微怔,再次祭出掌中的白色人面蛛,这一回是将它直接扔在了南瑾瑜面前的蛛网上。 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盯着南瑾瑜,毒不毒的她不知道,可是真心被吓得够呛啊。 “什么传闻不传闻的?你养这玩意儿吃人么?” 南瑾瑜紧张得练练往后缩,可是身后就是树干她能往哪里缩,只能掌心微微运气,灼热的真气缓缓透出来,将人面白蛛逼退了几公分。 “嗤!郡主真是……如那人所言般胆小如鼠呢!本座这千年冻蛛不吃人,它只喜欢人心,用来做个温暖的巢穴过冬再适合不过了。” 面具人笑得逐渐疯狂起来,黑袍下的手苍白又瘦弱,瞧着却极为有力。 “阁下既是宫主,不知是哪一洞的百毒宫呢?其余的大巫女们若是知道你独吞了这一份好处,会不会找你麻烦?” 南瑾瑜忽然想起来白家双胞胎说过的南疆大巫女,话锋一转。 面具人迟疑了片刻,随即阴恻恻道。 “哟呵,难怪燕京有传闻说天晴郡主生了个七巧玲珑心,不仅人美心善而且能言善辩,今日果真是开了眼呢!” 反正南瑾瑜早晚都要死,死在她手里其余几个也不敢造次,就算心有不甘又如何?届时南疆巫族尽在她掌握之中,害怕区区几个巫女么? “哪里哪里,传言不可信,正如当年的燕京第一受宠的落樱公主最后不也沦落到卖友求荣巴结南疆巫族才活下来的地步么?” 南瑾瑜随口一说,掌中的软剑已经将蛛丝割断了大半,看似没有章法害怕至极,实则步步为营。 “既然你知道这些事儿,也不怕告诉你,白樱买你的命,却不是买本座杀你,她要活口,至于……她留你的命作甚,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面具人丝毫没有察觉南瑾瑜的动作,只觉得这个娇滴滴的燕京贵女瞧着就不大顺眼。 美则美矣,又弱又怂的模样,方才杀人只怕是凑巧? “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傀儡圣女,许你一世荣华你也敢信?” 南瑾瑜惊讶道,拿剑的时候忽然抬起,手起剑落,透明的人面白蛛瞬间被斩成两段,飞向面具人身后的几个手下。 “啊……” 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便倒了两个,五个人只剩下面具人和两个婢女,此刻都见鬼般看着南瑾瑜。 “你……找死!” 面具人睚眦欲裂,出手的速度显然比不过她说话的速度快,等她扑到眼前时,南瑾瑜已经纵身跃起到了枝头,手中的软剑挽成密集的花朝她刺下来。 杀招往往是如此,谁占了先机谁出手快赢的概率便高一些。 南瑾瑜心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便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快取胜,毕竟白家兄弟都恶寒的大巫女已经是魔鬼般的存在,她只敢赌一次! “哼!” 面具人轻哼一声,显然没将她的突袭放在眼里,只见她宽大的袍子忽然打开,一道黑色阴冷的光影倏然出现,继而是血盆大口。 “嘶嘶……” 南瑾瑜从树顶端倒挂俯冲下来,却在剑锋即将触及面具人头顶时瞧见了她袍子底下的东西,吓得险些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唉呀妈呀!” 庞大的黑蛇似乎长在了她身体里,成为了她身躯的一部分,可怖的黑色蛇首吐着猩红的蛇信,尖牙几乎扫到她的面门。 为了闪避那条可怖的黑蛇她强行扭转了身体,几乎折了腰也在所不惜,手中的软剑顿时变成坚硬的支撑,在地面一点继而弹起来,不想却有人比她出手更快,两柄青木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嘭!” 南姑娘结结实实摔在了草地上,心有不甘的等着对方将她装进箱子送去给白樱圣女,心底不免有些唏嘘。 这样的大巫女,也难怪白家双生子宁愿随便找个人入赘也不愿联姻呢! 若是换做她,宁愿死也不可能…… “拿下!捆结实了给圣女送去,本以为今日失利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不想她竟然自寻死路,啧啧!” 面具人拢住黑色袍子,蹲在地面上瞧着眼底渐渐失去生气的南瑾瑜,风箱般的声音陷入了癫狂。 白家双生子长相清秀,十个大巫女如今只剩九个,僧多粥少不够分的,倘若都是她的,那倒算是一桩美事。 第127章 以身犯险 不一会儿,南瑾瑜就被点了周身几处大穴而后捆成了粽子,面具人身上的黑袍渐渐不动了,盯着南瑾瑜的眼神极其戒备。或许因为同是女子,所以南瑾瑜将对方的心理活动拿捏得很好,淡定的继续套话。 “方才那波人又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绑架我还是为我好了?” “什么人我不清楚,不过他们去的方向是沈家别院。” 面具人黑袍一抖站起身来,视线停留在地上那两具白骨上,缓缓道:“用毒伤人这般心狠手辣,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呵呵,大巫女过奖了呢……” 南瑾瑜抿了下唇,遮住了眼底的笑意。 方才她一跃而起的时候,在枝头瞧见了几个熟人,虽说这个大巫女着实可怕了些,不过到底是给她等来了救兵,剩下的就看她临场发挥了! 三个人抬着南瑾瑜只能靠步行,脚程难免慢了许多。 再加上之前沈家别院的人劫了南瑾瑜之后偏离了他们原本的方向,下着暴雨的山路越发泥泞,这会儿再走回去,不免绕路又辛苦。 “宫主,我们走不动了,能不能找个地方避避雨,歇会儿再走?” “是啊,宫主,奴婢两人身材瘦弱,扛着个活人着实走不快,不若找个地方等雨停了,再顾辆车将人拉回去?” 不一会儿,两个身形矮小的侍从便扛不住抱怨起来,根本不顾面具人的脸色,反正她也没有脸可以露出来…… “两个废物!本座养着你们这些蛊奴是做什么的?跟本座要福寿膏的时候倒是个个儿都精神,这会儿就走不动了?” 面具人瓮声瓮气骂道,说话也毫不避讳南瑾瑜这个大活人,毕竟在她们眼中,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防范的。 “宫主带了福寿膏?” “奴婢们虽然是蛊奴但也是肉长的啊,倘若宫主肯赏口福寿膏……” 面具人见这两个蛊毒竟然敢油嘴滑舌讲条件,一角踹开了当先爬过来那个,怒道:“滚开!福寿膏那般贵重的东西本座怎会带在身上?给我赶紧走,否则你们就永远别走了!” “宫主息怒!” “奴婢遵命!” 两个蛊奴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藏下眼底的怨毒,将地上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昏迷的南瑾瑜抬起来扛着,一前一后继续赶路。 暴雨瓢泼砸在身上,从一开始南瑾瑜微微运气护住周身经脉开始,她便感觉不到什么痛感,只是觉得粘腻非常。 再加上这般密切接触两个蛊奴,什么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秘密,她几乎都听了个遍…… 南疆巫族起源于若水白氏,白氏嫡系自古便有不同于常人的异术,因此被各大部族尊为神明降世,历代皆有圣女掌管族中七十二洞大小事务,堪比当地的女王。 自二百多年前起,白家嫡系忽然厌倦了弟媳单传献祭圣女的做法,因此与巫族脱离关系,在南召自立门户,并且规定了世家子女皆一视同仁,取消妻主夫侍制毒,并且迅速佣兵自立,成为南疆新的政治统治者,簇拥者甚多。 发展到白督统这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却是白家真正意义上首次由男子掌权,也是第一次统一了南疆各大部族,成立西南都护府巡案,爵位世袭。 至于眼前这逆天反进化论的恶心玩意儿,她们却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大巫女性情暴躁善杀戮,蛊奴养了许多皆是吸食福寿膏控制…… 咔嚓! 空气中的雨渐渐小了,在面具人的催促威胁之下,脚程比先前快了许多,南瑾瑜却晃得七荤八素直想吐。 “宫主,到了!” 一个蛊奴讨好上前,另一个扛着南瑾瑜立在一所宅院外,似乎静待里头的人开门。 南瑾瑜四处敲了敲,这荒郊野岭哪儿来的宅院? 猛地回头瞧见了经幡飘飘,黑白招魂幡挂满了院子,破败又渗人……这郝然是一座义庄! 面具人走上前,从宽大的黑袍袖中掏出一只形状奇怪的骨铃铛,左右摇各晃了两圈。 “叮铃铃,叮铃铃……” 眼瞧着就要被人卖了,这救援的家伙怎么跟了这么久还不露面,南瑾瑜有些沉不住气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雾蒙蒙的水雾笼罩了整个视野,哪里看得到人影? 吱呀! 义庄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又阴森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低泣的婴孩哭声,夹杂着些旁的声音,并不真切却异常吓人。 “郡主,请吧。” 面具人抬抬手,就算不到她的脸,也知道古怪的木质面具之后,是一张得意看戏的脸。 蛊奴随即斩断了南瑾瑜身上的绳索,顺带解了她一处穴位,将她往阴森的义庄大门口一推。 “……” 南瑾瑜抿唇,周身的大穴依然禁锢着她的大部分内力,只能依靠一二成内力走路,甚至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 她今儿是真的要折在这儿了么? 可是之前她明明看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倘若那不是萧琛的话,只能说她是自信过头害死了自己! “郡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瞧瞧呢?是怕了么?” 幽幽的声音传出来,听得南瑾瑜一个激灵。 白樱! 上回带人在她院中放了金蝉蛊之后便销声匿迹了许久,如今再现身,竟然是派人绑架她,真当她南瑾瑜是纸糊的么? “圣女勿要忘了允诺的好处,本宫便先不打扰圣女清修了。” 面具人感觉不安微微后退,领着两个蛊奴迅速消失在水雾之中,快得南瑾瑜来不及反应,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哎! 南瑾瑜心底微叹,用尽全力运起来的气息积攒到一处,瞬间冲破了几处大穴,内力也回来六七成。 “嗤!郡主就别白费劲儿了,本圣女若是连你都拿不住,何来控制南疆巫族一说呢?” 义庄的大门猛地一荡彻底敞开,露出里面破败的院子,几口棺材孤零零横在门边,瞧着便足够渗人。 正殿中间的棺材上有个白衣女子,孤魂野鬼般依着棺材板儿靠着,郝然是消失多日的白樱圣女。 本以为靠着她的昔日的魅力便能迅速得到萧琛的支持,而后顺利赢得永宁侯世子妃的头衔,将季家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想她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一无所有全盘皆失! 这一切,皆是因为南瑾瑜这个下贱丫头! “这倒是……圣女的帮手不少。” 南瑾瑜扫了眼院中的棺材,虽然一动不动,她却能清晰的听到里头的呼吸和心跳。 无论是何许人,这大概便是他们的老巢了? “你若是识相呢,便过来给本圣女跪下,本宫高兴了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白樱手中的白练猛地伸过来,将南瑾瑜缠成个木乃伊,森然杀气哪里有半点好商量的样子? “否则什么?” 南瑾瑜手腕一翻转,软剑便已经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唰唰几下便将白练斩成渣,票在空气中如同秋天田间飞舞的棉絮般毫无仙气可言。 “你、手中拿的什么?” 半倚在棺材板上的白樱倏然到了南瑾瑜面前,五指成抓攻向南瑾瑜,另一只手作势便要夺剑。 “圣女眼神不好?” 南瑾瑜微微一闪避开她的攻势,踏上角落里的一副棺材板,试图作为跳板飞身上屋顶。 她可不想知道这南疆圣女有什么古怪,更不想瞧见她这老巢里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咔嚓! 瞧着结实的棺材板瞬间碎成齑粉,南瑾瑜还未来得及转向,便被四分五裂的棺材板下面的情形吓得几乎尖叫,浑身提着的气瞬间就没了,眼看着便要赤足落下。 老旧的棺材板下,并不是一副干枯的骸骨,也非刚死不久的尸体,而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大山洞,地底下涌出来阴风阵阵,伴随着血腥腐烂的尸臭味,险些让她背过气去。 其余几个棺材下藏着的高手也在瞬间猛地暴起,群攻向失神的南瑾瑜。 “下去吧!” 白樱忽然出现在南瑾瑜身后,抬脚便向着重心不稳惊愕之余的南瑾瑜踹了过去。 “嗤!” 墙头传来一阵轻笑声,惊恐丧气的南瑾瑜双眼放光往旁边一侧,紧接着便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嗖”的擦肩而过,“咚”的砸在黑漆漆的洞穴中。 “圣女!小……心……” 旁边的人发出惊叫,下面的洞穴中传来阵阵银铃声,像极了春天起舞的精灵,只是如今这场面,约莫只能是骷髅精灵了。 南瑾瑜侧身一跃,顺势倒向旁边的地面,越来越缓慢的节奏以及失重的状况却没有让她觉得惊恐,反而心底踏实极了。 方才自己没看错,来人的确是萧琛! “胆儿越来越肥了呢!” 幽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温柔的怀抱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南瑾瑜。 不等她看清楚周围的几个人,萧琛手里的剑已经收了回来,剑尖滴的是黑乎乎的血,没有半点儿人色。 “我这不是……一不小心着了人家道儿嘛!” 南瑾瑜揉了揉发麻的嘴,回神的时候旁边已经倒了一片。 三名枯瘦如柴的黑袍长老皆被一剑封喉,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是萧琛出的手。 再看另外两个,宽大的黑袍之下露出木质的面具,与之前那个大巫女不同,这两人的面具略微简单些,袍子下看形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并不想知道。 影卫陆续从院外进来,义庄的大门彻底打开,青衣跟在夜白身后,提剑的手已经染红了衣袖,板着的小脸瞧见南瑾瑜那一刻,眼眶忽然红了。 “姑娘……” “我没事。” 南瑾瑜冲她弯了下唇角,而后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她方才强行冲破穴道损了经脉,这会儿疼得紧也是活该。 “主子,外面的都解决了。” 夜影扫了眼地上几具尸体,眼皮子一跳,再看萧琛面无表情,便垂下了眼睑。 “带人下去,不留活口。” 萧琛扫了眼黑漆漆的洞穴,银色衣袂微荡。 正屋那具棺材便被掀飞出去,直冲冲撞到墙壁上碎成了碎木渣,显露出下面暗道的台阶来。 “是!” 夜影凝神,领人往地下去了,夜魅朝夜白递了个颜色也跟了下去。 夜白抬起来的脚立刻收了回来,转而看向院门口道:“封锁义庄,援军暂候。” “是!” 外围的影卫立刻散开传消息,雾气渐渐晕开之后,南瑾瑜折啊次看清楚空气中凝结的水雾皆夹杂着冰晶,这显然是某人的杰作而非暴雨之后的奇景。 “姑娘是否受伤了?” 青衣见萧琛依然抱着南瑾瑜没有松手的迹象,以为她伤到了哪儿,不由得开口道。 “我没事……” 南瑾瑜讪笑道,偷偷睨了萧琛也不知道这妖孽是在生气什么气? 不过的确很生气就是了,从露面到这会儿一直没个好脸色! “哎哟!” 夜白立在院外,忽然捂着胸口叫了一声,青衣闻声退出来,却见他嬉皮笑脸朝她使眼色,立刻了然。 这下南瑾瑜更加尴尬了,见萧琛的表情几乎能冻死人,只能尴尬得摸鼻子。 “那个……殿下几时寻到我的?” “刚刚。” 萧琛睨她一眼,语气淡淡的,虽说没有不理她,可是这态度堪称绝对冷暴力啊! “我刚才都吓死了……”南瑾瑜放低声音,装的楚楚可怜道。 “本殿瞧着你方才出手的时候挺厉害的。”萧琛挑了下眉,继续面无表情。 这妖孽简直是……好吧,你赢了,姑娘我理亏在先,可是哄男人怎么哄啊? 撒娇?服软?装可怜? 总不能……不行不行,光是想想都觉得污眼睛! “真的。” 南瑾瑜猛地摇了下头,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这只大妖孽生气了,后果好像很严重。 “我说的也是真的。” 萧琛继续不理她,视线停留在周围的几具尸首上,手中的剑已经挑开了其中那两具巫女的黑色宽袍。 “呕!” 南瑾瑜瞬间觉得不行了,自个儿吃的早饭以及昨儿夜里的隔夜饭几乎都要还出来,欲哭无泪的瞧着萧琛那张欠揍的脸。 这货显然是故意的! “喏,见血封喉的毒,你以为就凭你便能侥幸逃出去么?” 萧琛手中的剑指着其中半具与巨尾蝎融合的巫女,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嘶……” 南瑾瑜捂眼睛转身扑进他怀里,若非这里人多,她约莫会扒开衣服直接钻进他衣裳里才算完。 “这就怕了?还有呢!” 萧琛不为所动,剑尖挑开另一具,露出来的郝然是半幅靑褐色凹凸不平的粘腻皮肤,郝然是蟾蜍…… 巨物恐惧症伴随着密集恐惧症,再加上这不只是啥的反进化论物种,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约莫会持续做噩梦那种! “啊!救命啊!” 南瑾瑜跺脚,感觉浑身上下都其鸡皮疙瘩。 平日里明明胆大包天的人,看到这种东西却莫名其妙的怕了,萧琛这妖孽天生真是她的克星吧,竟然知道她怕什么! “嗤!胆小如鼠还敢学人家釜底抽薪?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欠收拾!” 萧琛撇嘴,玉白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察觉到她真的在发抖,心又软了。 “是是是,别吓我了,我看不了那些……” 南瑾瑜可怜巴巴道,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显然是吓得够呛。 白家双生子好可怜啊,她魂儿都快吓没了,他们竟然要被联姻,这样的怪物,说是献祭还差不多吧! “知道错了么?” 萧琛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在巷子里的时候她分明可以动手,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被人绑到这里来,况且还经历了二次绑架又动手的事。 “知道了……” 南瑾瑜诚恳的点头,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不敢回头,怕自己随时会吐出来并且留下什么永久的心理阴影。 “院中的先处理了给京兆尹大人送出去,免得他着急。” 萧琛冲夜白道,随即脚尖一点拎着南瑾瑜上了屋顶。 虽说是义庄,不过院子外面却别有一番风景,初秋的草木深深,除了荒芜些之外,竟然也有种天然的美。 “倘若我没赶来……” 萧琛见她发呆,以为自己方才语气太过严厉,便开口解释道,不想被她堵了回来。 “我知道你会来。” 南瑾瑜心有余悸道,眼底却透着明亮的光。 “万一呢?你就不怕吗?” 萧琛无语,险然被她气得不轻。 “没有万一,怕自然是怕的,不过想着你会来,就不怕了。” 南瑾瑜笑得勉强,倘若他晚来一步,自己约莫就要被结果在这个鬼地方重生去了! 婴童妇女人口失踪案悬而未破,她便知道这其中定有些蹊跷,再加上之前白樱领人去给她下蛊竟然都毫发无损,她便猜到此事约莫与她脱不了干系。 因此,在马车中瞧见骨针迷烟的时候,她才想着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不想直接招来了这么些牛鬼蛇神,真心吓死了好么…… “哼!你这般巧舌如簧便想揭过去了?想得美。” 萧琛冷飕飕睨她一眼,明显气还不顺。 这死丫头以为她是什么?肥鸭子么! 第128章 死而不僵 肥鸭子本人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安了这么个绰号,面上依然带着讨好的笑意。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解释一下么?你生气是应该的,换作是我也生气,不过生完气之后,还请殿下告诉我一声儿,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南瑾瑜谄媚道,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含着几分泪,看样子之前真的被吓得不轻。 “哼……” 某人冷声一声,傲娇的转开眼,不过方才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脸色却缓和不少。 这丫头素来胆大妄为惯了,性子也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弱,若非她之前与自己开诚布公谈过,他或许会将她抓回去关起来免得她四处乱跑吧? “殿下这般算是同意了?嘿嘿嘿,反正您老人家哪天心情好了就告知一下,咱也好避免矛盾冲突是吧?” 南瑾瑜眨眼睛,知道这妖孽的气已经下去了大半,心底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曾经也是见过许多生命流逝生离死别过来的强大心脏,可是方才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以及那满地的尸体的时候,心底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那样无情的人,才是坊间传言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燕战神吧! 只是,她却心疼那样的萧琛,她面前的萧琛一直是个虽有城府但依然是少年模样的男子,并非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这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我可没应。” 萧琛睨她一眼,狭长的眸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呃……” 南瑾瑜语塞,垂头丧气立在房顶上,一转身坐下了,伸手薅着房顶的草自言自语,也听不懂她说嘴里嘟囔的是什么。 “你在作甚?” 萧琛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之前这野狐狸做了错事都是小心翼翼赔不是的,虽然他大度倒也不与她计较什么,可是这会怎的成了这幅模样? “忏悔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根本不去看他,反倒是将脑袋垂得更低了,语气也带着几分哭腔。 前世她上学的时候学的最差的就是心理学,并且暴脾气一个根本没法儿去听那些有的没的开解,也因此遇上萧琛这种真正在乎的,心里就会乱成锅粥…… “忏悔?” 萧琛惊了,这只狐狸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只是这忏悔又是怎么回事儿?她做了什么恶事么? “嗯哼!” 南瑾瑜清了清嗓子,抬起来的小脸上完全是一副丧到家的表情,语重心长解释起来。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成魔,这难道还不造孽么?想想不就是个案子嘛!不就是个情敌嘛!不就是个想杀我没杀了没玩完了没完没了扯犊子的圣女嘛!我理它作甚?忍忍就过去了嘛!” 一席话让萧琛听得目瞪口呆,本以为在他是势力范围内,白樱就算作妖也不敢对她如何,没想到他们居然敢绑架,这都不算,原来这只狐狸心里是这样的想法,他竟还以为自己做得不错…… “噗!” “咳咳!” “主子,下面清理完了。” 影卫们纷纷现身,一个个都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郡主果然又在作妖了,不知这回是给殿下洗脑呢还是给殿下灌迷魂汤? “下去看看。” 萧琛说完,转头正打算让南瑾瑜留下,想到她方才那些话,朝她伸出了手,“一起去么?清理过了,不会太吓人。” “去去去,呆在这儿才吓人呢!” 南瑾瑜“噌”的一下站起来,抓住萧琛的手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这鬼地方荒郊野岭的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哪怕只是方才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能直接将她送走! 青衣和夜白对视一眼,默默的跟在后面。只见素袍下青衣伸出个巴掌,夜白随即心有不甘的递过去一张叠好的纸,而后被前者面无表情的收进怀中。 与她打赌? 这小子只怕是没打听过,姑娘也是在赌坊下过五千两银子的人,哪里会怕他这区区几百两! 义庄的正房已经被清理干净,里面的陈年棺材都被搬了出去,显露出下面交错的密道来。 南瑾瑜跟着萧琛往下走,猎奇的心理占了上风,但还是忐忑不已,毕竟这些拐卖了婴孩和少女的人究竟在这鬼地方做了什么…… “害怕吗?” 萧琛转头道,拉着她手的力道重了些。 之前没有第一时间下来,便是因为觉得将她独自留下不妥,带下来更不妥,只是这会儿她似乎依然很害怕。 “嗯……还行。” 南瑾瑜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被咬破了。 “下面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就是例行查看一下,而后便回家。” 萧琛解释道,眸光扫了一眼夜白,便见他飞快的闪身下去,消失在幽暗的密道中。 “我、我知道,这只是应激反应,不是害怕……” 南瑾瑜舌头开始打结,正如前世她第一次上解剖课时那样,整整吐了两个星期,之后才慢慢适应,她这是生理不适,不是心理。 “嗯?” 萧琛蹙眉,反手将她拉进怀里,就差将她抱起来了。 “真、真没事,我见不得那半人半鬼的东西,单单是死人我是不怕的。” 南瑾瑜试图解释,却发现越描越黑。 她对那个几个可怕的大巫女产生了心理阴影,这会儿再下来密闭空间自然会加重那种恐惧和排斥,虽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却没办法控制调整,毕竟身体比脑子更诚实…… “唔,你害怕那些东西?” 萧琛挑眉,之前见过她处理伤口的模样,便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心细,因此才会拿这个来气她,不想竟然将人吓成那样了! “是、是啊!蛇虫鼠蚁都怕,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只要是冷血的动物,我都怕……” 南瑾瑜解释道,眼看着密道到了尽头,头顶的洞穴变成了开阔的洞中大殿,忽然松了口气。 “抱歉,下次不会那么吓你了。” 萧琛有些心疼,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十分愚蠢,却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将人拉近些,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没事儿……” 南瑾瑜不想他竟然会道歉,忽然摆摆手,一转身便瞧见远处洞穴挤挤挨挨人头攒动,视线忽然一怔。 挨挨挤挤的人群中,许多身形单薄的少女抱着枯瘦如柴的婴孩,显然都不是她们认识的孩子,可是她们依然将孩子护在怀中,其中有两个女子,半张脸留着脓血,烫伤烧伤各种奇怪的伤遍布,大部分皆是衣衫褴褛,可见受伤者甚多。 萧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她震惊的模样,忍不住叹息,“这些是受害者,能找到的全都在这儿了,许多年纪小的……” “我想帮帮他们。” 南瑾瑜抿唇,强行在脑海中删除之前看到那张可怖的鬼面,半张脸几乎全毁,看样子是被烫伤的,并且还是新伤。 “好,待处理登记完他们的身份,我领你去京兆尹替他们医治,你尽力而为。” 萧琛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失踪的婴孩与少女大都还是孩子模样,小狐狸心善,自然看不了这些。 “好。” 南瑾瑜叹了口气,转开眼。 先前消失在密道中的夜白忽然折返回来,恭敬地禀报下面的最新情况。 “主子,人质三百八十八人,寻到一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十九人重伤,其余的情况也不大妙,皆从前面出口由京兆尹接应获救。”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萧琛蹙眉,视线停留在前面有一方天井的位置,抿唇不语。 “主谋白樱从天井跌落,落入了这滚水池中导致面目全非,衣着印章以及饰品一一核对过无误。” 夜白面无表情说完,偷偷瞥了南瑾瑜一眼。 毕竟这梁子结的是郡主,这白樱圣女畏罪潜逃死的这般蹊跷,完全不排除这其中有诈,只是他们的人搜查过许多遍,前后重重数百人包围,纵使她长了翅膀也绝不可能飞出去…… “骸骨交给京兆尹徐大人处理,南疆巫族涉及此案者尽数伏法,剩余人身处南疆暂无异动,罪不及族人。” 萧琛微微抬了下眼睑,视线几乎没在那具骸骨上停留,便转开了脸。 倘若那个时候他没去救她,是否不会有今日的恩恩怨怨? 可他若是没有去救她,那是否还会又如今的天晴郡主呢? “这幅骸骨么?” 南瑾瑜上前几步,在滚水池边上停下,看着地上被泡得发胀面目全非的人,心底的疑问已经超过了震惊。 白樱当时是失足落下还是自己跳下来的有待考证,因此这人是不是她本人也就值得打问号了…… “正是,郡主是觉得可疑吗?” 夜白小心翼翼问道,首领第一眼也命令弟兄们继续找,可见这尸首许是不大对劲。 “别着急,我看看啊……” 南瑾瑜随手捡了根木头,蹲在尸体面前开始扒拉,完全不顾及什么这场面看起来有多诡异。 “青衣,记录。” 不一会儿,蹲地上捣鼓的人便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听着竟然十分威严。 “是!” 青衣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个小册子和精致的铅笔,站在南瑾瑜身后,仔细写了起来。 “身长一米六一,重一百斤到一百一十斤之间,发质炭黑偏硬,皮肤……损毁程度百分之百,手指纤细瘦长,脚略瘦细长,约二十二公分。” 南瑾瑜说完,眉头紧蹙的站起身来,想也不想便跟着方才出去的那群人走了。 “哎……郡主你去哪儿?” 夜白见南瑾瑜出去,以为她是要去找影卫的麻烦,却被萧琛拦住了。 “无事,随她去。” 萧琛抬手拦下夜白,随即跟了上去,甚至还顺带拿走了青衣记录的册子,悄无声息的跟在南瑾瑜身后。 “可是……” 夜白眨了眨眼,见青衣抱着胳膊看她,眼神显然有几分看白痴的意味。 “你没别的事儿了么?” 话音刚落,青衣便从怀里掏出方才进来的时候从他手中赢来的赌资,慢条斯理展开,却不是一百两的银票,而是西主城内一所宅子的地契。 “呃……有事儿!” 夜白一看不妙,转身便想逃,却被人从身后拎住了衣领。 这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倘若他强行逃走,搁在他衣领上那只手便会留下他的衣裳,浑身上下只会余下个裤衩子,简直堪比受凌迟之刑! “什么事儿?聊聊!” 青衣挑眉,五指成爪将人扣住,另一只手已经将地契塞回他怀里,“这什么?一百两?你傻了么?” “这……咳咳!” 夜白的脸瞬间烧成了火烧云,可爱的小酒窝配着那双卡姿兰双倍电眼,简直让人看得心痒痒。 “我数到三,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 “我说!我说!这是我攒钱买那宅子,位置可不比首领最近买的差,这……就是想给你的,没有赌约还不知道如何给你……” 夜白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成了蚊子叫,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毕竟叫了那么些年的青衣姐姐,她只要眉毛一横他就害怕,前阵子觉得两人都这般亲近了,成亲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可谁知……他伤一好,人家便不理他了! “给我?你一百两银子都没有么?” 青衣愣了片刻,有些不解他什么操作。 这傻小子该不会是让她去住上几日顶那一百两银子吧?那她真的不保证会不会将他灭口! “啊?不!当然不是!我有银子啊,别说一百两了,我攒了好几百两了……就是娶媳妇儿用的。” 夜白见她蒙圈的样子,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他家青衣小可爱就不喜欢他这样的吧?在她心里自己终究只是个弟弟! “哦?那你留着娶媳妇吧!银子我不要了,你这地契少说值八百两银子了,我也找不开,算给你添的聘礼吧,你成亲不必请我喝酒,我很忙!” 青衣“刷”的将脸拉下来,劈头盖脸一顿说,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可是……啊?” 夜白看着手中白送人都没送出去的地契,险些哭出声来,好半晌都看着青衣消失的地方发呆。 “啧啧啧!” 夜魅原本是来寻萧琛的,却正好撞上这一对小年轻儿的秘密,不由得摇头。 “副首领……主子陪着郡主去寻人了,说是这骸骨并非白樱圣女。” 夜白说完,垂头丧气的蹲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是说女人都喜欢房子票子车子的么? 房子他买了,没送出去!票子他打算下聘礼的时候给,这车子……买个马车又不贵! “那丫头以为你唬弄她玩儿呢,正正经经说句你想娶她很难么?” 夜魅忍不住多了句嘴,夜白这小子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用哪儿去了啊? 当真是夜影亲自教出来,连一根筋都那么像…… “这、这样?” 夜白猛地抬了下眼,再次燃起了希望。 “不然呢?瞧你这不正经的模样,好好说话,说真心话,她若是不打你,便是同意了。” 夜魅睨他一眼,妖娆的扭着腰走了。 “不打我就是同意……么?” 夜白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想想副首领至今单身从不沾染烟花之地,心底又有些拿不准。 女人心海底针呐! 前面追出去的南瑾瑜有点懵,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高烧惊厥的孩子,几乎没作他想便停下了,给孩子物理降温喂水,换了干净的襁褓之后,已经将追人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郡主,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您歇会儿吧。” 后面追上来的青衣提醒道,见萧琛在一旁帮忙没有丝毫怨言,心底忽然觉得感动。 这大概便是世人所眼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吧? “还有几个?” 南瑾瑜抬了下头,瞧见那些怯生生的女孩子抱着陌生的婴孩,叹了口气继续处理伤病员。 “十数个重伤的,轻伤更多。” 萧琛替她答了,神色淡定的帮她将患者分类。 百毒先生与毒娘子已经在路上了,待他们赶到之后这里的情况或许会好些,只是在这之前,这丫头只怕根本不会知道累。 “还行,把婴孩先抱过来,伤重的自行休息,青衣你来负责照看生病的婴孩,她们需要喝水喝奶,让侍卫找羊去。” 南瑾瑜吩咐完,把面前一个刚学步的孩子抱起来递给萧琛,完全不管他什么表情。 “我来吧……” 旁边有侍卫出声,却见萧琛完全没听见般将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抱了起来,而后递给他一个盛了水的碗。 “饭、饭!” 孩子皱眉,黑乎乎的小手一抬便将碗打翻了,水洒了他满身。 “嘶……” 影卫惊得伸手去拎那孩子,却被萧琛拍开,笑盈盈的递上一小块儿馒头,还不忘在粥里蘸过,变软了才给孩子吃。 “慢点儿喂,就喂几口,粥也只能喝一点点,不能撑了。” 南瑾瑜见他照她吩咐的做得十分细致,嘴角渐渐上扬,一副带学生的样子。 影卫默默叹了口气退下,去一旁帮忙去了。 传言果然不虚,这狗粮洒得太虐了! 第129章 使唤丫头 这个废弃多年的义庄在燕京西南郊的永安河边儿,除了人迹罕至之外,风景倒是极好。 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虽然简陋,却能及时医治那些受伤的孩子,从不经意瞧了一眼,变成了排长队等着开方子拿药,南瑾瑜忙得马不停蹄。 “青衣,那边的几个可以叫过来了,重伤的叮嘱她们按时换药,外伤的等大夫来正骨。” “是,郡主。” 青衣应声出去,便见百毒先生与毒娘子已经领着几个官医来了,回头道:“百毒先生他们来了,姑娘要不先用点吃的?” “啊?终于来人了么?现在才下午吧就吃饭……”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抬头看了眼天,夕阳西下,这确实是该吃晚膳的时辰了。 “主子也没吃呢。” 青衣见萧琛提着食盒过来,小声说完便转身溜了。 只要主子在他们这些影卫就最好自觉的消失,否则被人强行塞了一嘴狗粮,还只能保持微笑,那实在太惨了! “唔,他不是在带孩子么?” 南瑾瑜憋笑,想到之前萧琛带孩子带得不错,便让青衣将那些半大孩子都送到他那儿去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了。 “夜白领人看着那群孩子,有的都吃饱了睡了,照你说的没有喂得太多,暂时状况都还不错。” 幽凉的声音传进来,随即便瞧见银色衣袂飘进帐篷里。 四面透风的简易帐篷并遮不住什么,不过周围的影卫倒是自觉的回避了些,只有外围的禁军纹丝不动的守着,如雕塑般。 “那就好,我还以为时辰尚早,不想天都快黑了。” 南瑾瑜往旁边让了让,示意萧琛在另外半边椅子坐下。 这里几个帐篷都是临时搭起来的,没有多余的椅子,刚下过雨的野外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总好过没有座儿吧。 “我站着,你先吃。” 萧琛将食盒放下,而后一一打开,里面的菜式不多但好在干净还热着明显是京兆尹徐大人专程给他送来的。 “我、咕咕咕……” 南瑾瑜抿了下唇,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她大早上吃了些点心之后便一直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见到了饭菜竟然开始低血糖头晕了! “吃吧,若是不够,一会儿天黑咱们回去再吃,这里的事儿差不多处理完了,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交代给百毒先生,后续他们会照看。” 萧琛笑着摇头,这里距离城内着实不近,下午忙着追查疑犯以及排查身份便忘了这个茬儿,直到方才徐大人送食盒过来才想起来,这丫头该饿坏了。 “我吃不了那么多。” 南瑾瑜拿了个鸡腿毫无形象的啃起来,顺便夹起一块儿肉递到他嘴边,“这个瞧着好吃。” “主子,大理寺卿到了,请主子移步说话。” 夜影掀帘子进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整个人呆了呆,而后又退了出去,直接撞在了大理寺卿季永安身上。 “哎哟!” 季永安看热闹的机会被人打断,捂着头往后退了退,好奇的神色溢于言表。 听闻里头那位天晴郡主便是凌风那小子心心念念要娶的,可惜人家根本不多看他一眼,没得得罪了秦王,这阵子可不对付了! “抱歉大人!大人多担待些。” 夜影面无表情道,明明是道歉的话,说得却像是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般,堪称惨无人道。 “无妨无妨……这个秦王殿下这会儿方便见一见微臣吗?陛下口谕命微臣来交接下案子,顺带给您问个安。” 季永安笑着站在一旁,简简单单几句话,读书人的气质尽显。 “夜影,请季大人进来。” 萧琛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仿佛方才那一幕当众喂食的情节不存在般,淡定得令人佩服。 “是!季大人,殿下有请。” 夜影颔首,随即退到一旁,作了个请的动作。 季永安这才掀帘子进去,视线自然而然看向桌后的椅子,看见的却是正在吃饭的南瑾瑜,躬身行了一半的礼僵住了。 “微臣……” “免礼,季大人请说。” 萧琛立在一旁,视线停留在专心吃肉的南瑾瑜身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只狐狸心里头,吃饭睡觉排第二,便没有排第一的事儿了吧? “呃……是!” 季永安惊觉他盯着天晴郡主瞧了许久,连忙转开眼,重新组织语言。 “陛下收到密信之后,立刻召集微臣数人进宫商议对策,陛下说殿下劳苦功高受累了,回王府歇三日算沐修,赏赐的事儿稍后拟旨,旁的案子相关的事儿三日后进宫再议也不迟。” “那对策呢?” 萧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宫里头那位是怕他这会儿进宫要求将小狐狸娶过门么? 呵呵,还真是怕他手中的棋子被人吃了呢! “案子微臣会配合京兆尹徐大人等彻查到底,倘若秦王府得了什么新的线索,还请殿下通融则个,微臣替那些受害者的家人谢过殿下了。” 季永安赔着笑脸,仿佛对季凌风和秦王两人之间的恩怨半分也不知情。 反正季凌风那小子又不是他亲儿子,总不能因为他一个,秦王殿下连整个季家的人都不待见吧? “季大人言重了,秦王府的人会全力配合,这里交给大人,一会儿我的人便撤了。” 萧琛眉眼不动,场面话都说的极其敷衍。 季凌风坑了他一把,如今季家还想着来攀关系,那是当他死了么? “是,那微臣便告退了……” 季永安睨了一眼依然再吃东西的南瑾瑜,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风那个孩子真是倔啊,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个主儿! 敢在秦王殿下面前吃饭吃得面不改色的女子这天底下有几个?再说这食盒是徐大人专程捎来给秦王殿下的吧? “嗯,本殿还有事儿,不送。” 萧琛挑了下眉,对他东看西看十分不满。 倘若不是季永安一把年纪算得上两朝元老,他定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更别说让他在这儿打量小狐狸了。 季永安连忙退了出去,踉跄的脚步在门外一倾斜,被夜影扶了一把才站稳,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又道了声“谢”才转身离开。 “这就完了?” 南瑾瑜吃得兴起,一时间没收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三层食盒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些蔬菜,还都是水煮点缀的那种。 “吃饱没?” 萧琛颔首,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到之前她害怕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歉疚。 下午找到她的时候便该将人直接领回去,这下好了,说是沐修实则是暗中查案,也不知道这几日还见不见得着人! “饱、饱了,呃!” 南瑾瑜打了个嗝,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吃了人家的饭,还啥也没剩下,“殿下怎么办?回程好几十里,能不能找个别的地方吃饭?” “无妨,我有吃的。” 萧琛笑道,从袖中拿出来两个白面馒头,郝然是发给那些孩子之后剩下的,这会儿都凉透了。 “呃……凉了硬吧?” 南瑾瑜讪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转身便瞧见这家伙慢条斯理的啃馒头,吃得端庄秀丽,仿佛他嘴里的不是馒头,而是佛跳墙之类的极品名菜,顿时觉得有些上头。 “还好。” 萧琛见她震惊的样子,忍不住解释下,他素来不挑食,就算是挑食也看心情,凉了的白面馒头没什么不好,只是硬点儿。 “……” 南瑾瑜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便搁下茶盏靠在桌边歇着,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充满惊恐,反倒平和又安宁。 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京西义庄救出来的伤员已经返城安置,留下的只有彻查的军队,禁军封锁了方圆十里,一切情况直接向宫里上报。 南瑾瑜随着秦王府的影卫返京,此刻正坐在萧琛面前,与他共乘一骑。 因为只有快马代步,而她……不会骑马! “若是觉得困了,就先睡会儿,这会儿回去约莫要夜里才会到了。” “噢,好。”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侧身窝在他怀里阖上了眼。 虽说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与她着实算不得多熟吧,可是人一走她这心里便惦记上了,再加上这无比酸爽的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雨后的夜晚空气清新,虫鸣鸟叫河水潺潺,仿佛他们出门是郊游来的,丝毫没有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劳累。 “吸溜!” 南瑾瑜感觉自己的口水就快流出来了,猛地抬了下头,却发现他们没走官道,反而走了条算不上太齐整的小路,不过瞧着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又饿了么?” 萧琛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笼着她的斗篷微微敞开了些,透出头顶上的月光来。 “没……不饿,就是突然醒了,以为口水流出来了。” 南瑾瑜揉了揉眼睛,将他胸口的衣襟揪了揪揉成一团,微凉的布料似乎已经汗透了,抬眼看了下他微微发红的脸便知,都是这斗篷惹的祸。 “要喝水吗?” 萧琛不以为意,几乎将她当成个小孩儿了。 “要。” 南瑾瑜点点头,索性将脑袋从斗篷里探出来,微凉的夜风迎面吹在脸上并不冷,于是顺手将斗篷解了搁在一旁。 “会着凉。” 萧琛睨了她一眼,眉眼不动道。 “我是大夫我说了算,阿……嚏!” 南瑾瑜嘴硬,不等她话说完,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瞧吧。” 萧琛扫了眼四周,笑声立刻戛然而止,马蹄声四散而开,像群撒了欢儿的马儿,完全不受约束。 “鼻子痒痒……” 南瑾瑜揉了揉脸,接过水袋子一口气喝了大半袋,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瞧他们今日的行动速度来看,不难推断萧琛应该早就查到了这个地方,只是在等行动的契机吧,她今日这么做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我的人在十多里外的西北边找到些线索,险些耽搁了。” 萧琛见她精神好了许多,便提了提今日的事儿。 “噢,见到死鸭子了么?” 南瑾瑜以为他想问关于另一波绑匪的事儿,便想起来自己剑上的毒,有些心惊却也感激。 若是没有那毒,她只怕连第一波都逃不过…… “什么死鸭子?” 萧琛手一抖,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死鸭子是我给另一波绑匪的头子取的绰号,一行四人,二死二逃。” 南瑾瑜顺着马鬃毛,觉得这匹黑马不大高兴的打了几声哼哼,便收回了手。 “二死二逃?” 萧琛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想到影卫回报的消息,忍不住心惊。 “没发现尸体么?” 南瑾瑜不解道,难道逃走那两个又回来了然后给他们收了尸?不大可能啊! “现场只有几滩血水,而后便追到了大巫女的踪迹,跟到了这边来。” 萧琛凝眉,难不成那些毒是这丫头用的? “我的天哪!那也太可怕了……” 南瑾瑜深吸了口气,手不由自主搁在自己剑尖上,她回头得把见血封喉的化尸粉一类的玩意儿弄掉才行! 这也太危险了! “现在知道怕了么?” 萧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之前不敢想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直到看见她人没事才安心,于是一路跟到义庄,提前让影卫行动了。 “我也是刚知道……毒娘子给药的时候也没提醒我这玩意儿这么狠呐!” 南瑾瑜摸摸鼻子,想到那毒对自己似乎没什么用,不仅如此,活蛊对她似乎也没什么效果,难不成她是百毒不侵的么? “什么毒?” 萧琛猛然间意识到他们在说的似乎不是同一回事儿,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我剑上的毒啊……” 南瑾瑜紧张的舔了舔嘴,听到四周的马蹄声又远了几分,知道自己这回大概在萧琛的影卫里彻底出名了。 “那几个人是你杀的?” 萧琛后知后觉,本以为那些人是大巫女杀的,因此后来活捉了人便直接送去了白府,留着是个祸害,不若做个顺水人情。 “我没杀他们……这毒见血就……就成一滩血了,我被大巫女绑走的时候还剩半幅骸骨呢!” 南瑾瑜有些纠结,人确实是因为她死的,可是她只是为了正当防卫,再说了,人多欺负人少也是他们丢人! 半晌,萧琛才缓缓道:“你做的很好。” “啊?” 南瑾瑜白担心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这话,不由得弯了下唇角。 是啊,这乱世纷争,她若想长长久久的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就必须有自保的能力,他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自己身边,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这般及时赶到…… “我说你做得很好,回头谢谢毒娘子。” 萧琛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嗯,好。” 前面不远便是西城门,隐约已经能见到官道上灯火通明。 重新走进城内,感觉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一个多月前,南瑾瑜坐着秦王府的马车回燕京时,满心都是如何生存,而今,她考虑的已经是长久的未来,以及两个人的未来。 马蹄声渐散,影卫们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半夜三更城内已经宵禁,南瑾瑜自然而然随萧琛回了秦王府,只是经历过前些日子闹别扭的时光,忽然又回到这里,她心里多少感觉有些怪怪的。 比如,她应该住偏殿么? 看萧琛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打算问她,直接将她拉进了正殿中。 那么,住正殿的话,她如何沐浴? “呃……” “那个……” 两个同时开口,两个有洁癖的人显然不可能在杀人扒坟狂奔夜袭一整日之后不洗澡便睡觉,只是这正殿的耳室是个引流进来的小温泉,并且一眼望穿,连个屏风都没有! “你先说。” 萧琛见她精神实在不好,便想着不如先睡觉明儿在沐浴,反正这丫头搁哪儿都能睡着。 “我想说我还是去睡偏殿吧!” 南瑾瑜说完,见他愣住了,转身便准备逃走。 之前她一直住的偏殿,她可以回去睡一觉明儿在让青衣打水沐浴,也省了两个人孤男寡女出点什么岔子,姑娘是真的心有余儿力不足啊…… “站住!” 萧琛挑了下眉,知道她心里有什么弯弯绕,直接将人提溜起来便往耳室走,完全不给她挣扎反驳的机会,便将她一股脑儿扔进了水池里。 “噗……” 南瑾瑜浮出水面,一脸懵的看着萧琛,却发现雾蒙蒙的看不清。 远远的只觉得他似乎不大高兴,至于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好吗? “大伙儿都累了,洗洗澡明儿才能睡懒觉。” 萧琛见她惊悚的表情便知道她想歪了,只好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这丫头心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满身污血她竟然打算将自己团成衣团去睡了? “噢,这倒也是……” 南瑾瑜眼皮子耷拉着,一动不动往角落里缩了缩道,“我这样睡会儿也行。” “你……” 萧琛彻底无语,本想着给她找身衣裳过来,这下看了彻底不用了。 居然胆儿肥到将自己当使唤丫头,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第130章 前缘今生 南瑾瑜见他欲言又止,只好强打着精神道:“殿下若是生气,记得气完了顺手将我扔榻上啊……” 反正她就这样了,这家伙既然将她扔进来,一会儿捞出去也是顺便的事儿。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个正经姑娘……” 萧琛无语,任命的去找了袍子,而后卷起袖子准备亲自伺候这只犯懒的野狐狸。 “自然不是,我就是个异世穿越来的孤魂野鬼,哪儿那么多规矩可言呐!” 南瑾瑜闭着眼,温泉水泡着浑身的肌肉便迅速舒展开来,越发不想动弹了。 短时间的高强度提高战斗力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她内力深厚,可是这副身体太弱,强行透支的后果可想而知…… “你说的都对,本殿下竟然觉得有道理。” 萧琛凉凉道,取了袍子折回来,刚想问她要不用些宵夜再睡,便见汤池中的人呼吸均匀,脸上泛着几分红晕,俨然已经睡熟了。 算了算了,自个儿招了只野狐狸回来,纵使万般磨人又能如何呢? 自然是好吃好住的供着,别跑了就成…… 夜,渐深。 西郊外的废弃义庄因为燕京婴孩儿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被禁军围了之后,俨然已经是严阵以待。 周围的村民也有不少来围观,但都只能远远的隔着森严的军队看几眼,而后便被士兵驱赶回家去了,许多人甚至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咕咕!咕咕!咕咕! 夜行的鸟叫声渐渐起,白日里天空中盘旋的鹰隼已经消失殆尽,窸窸窣窣的听得不大真切。 “这边走这边走啊,登记完了的便自行去领了家人离去,不要在附近逗留,出了事儿一概不负责!” 眼瞧着从燕京涌出来的人群渐渐散了,聚集的车马也只剩下零星几辆,管事的官员终于松了口气。 “官爷,我们是来寻女儿的,小女名为余真真,年十三,听隔壁的邻居说她在鬼狱见过小女,请官爷替我们寻一下。” 一对老夫妻颤颤巍巍走上前,因为视力不大好,看不清帐篷里剩下的那些女子中谁是自家的女儿。 “余真真是吧?有没有?” 官员回头瞧了眼登记的小隶,对方将册子翻得哗哗作响,而后将册子递过来,摇了摇头。 “没有余真真,京兆尹徐大人明儿若是没有遣人通知你们去领人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官员揉了揉眉心,纵使心再硬也见不得这么多生离死别,更何况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吗?怎么会没有呢?我家隔壁的小兰与她一道儿逃出来的,她说真真受了伤留在这儿了,治好了便会回去,我家老头儿不放心,硬是花了二两银子租了辆马车赶过来了,为何会没有呢?官爷,求求您再给查查吧,许是漏了呢?”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激动道,上去抓住官员的手,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姑娘家毁了容虽是可怜,但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纵使他们家贫也能养得起她一辈子! “这册子上确实没有……” 官员仔细又翻了一遍手上的名册,想安抚这对老夫妻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看向帐篷的方向。 恰逢季永安从帐篷里出来,听见了这一对老夫妻的话,便径直走了过来,“出了什么事儿吗?” “回大人的话,这对余家的老夫妻说他们邻居家闺女小兰回家了,告诉他们女儿活着,只是受了伤……” 官员说着叹了口气,今儿来寻女儿的也不是一两家了,许多人瞧见重伤的孩子当场哭晕死过去的都不在少数,更别说以为孩子活着却没有寻到人了! “你们女儿叫什么?” 季永安凝眉道,冲老夫妇俩比了个请的动作。 “真真!小女名叫余真真!” 余老汉连忙应道,拉着老伴儿的手便跟了上去。 “里面瞧瞧吧,有没有你们的女儿,有的孩子伤得着实不轻,许是漏了也未可知呢?” 季永安叹了口气,亲手替他们打起帘子。 “大人,这不……” 官员刚想否认,清点人数和身份的时候秦王殿下还在,因为怀疑嫌疑犯逃了查的格外严,因此决计不可能出什么岔子,更别说伤重的没登记名册了。 重伤的那些个孩子,最早都是郡主一一治过的,别说余真真,什么真真都没有啊! “你出去吧。” 季永安睨了他一眼,直接将人挥退。 秦王殿下的人始终在查主犯白樱的下落,那具尸体除了衣物样式没错儿之外,面目全非得几乎无从辨认,仵作验了尸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 余家老夫妇见都是些伤得厉害的孩子,一时间也不敢吭声。 “无妨,可以上去问问。” 季永安点点头,愣住的夫妻俩儿才缓缓挪动步子,挨个儿看了起来。 “这些个都不是啊……” 余老太抹了把眼泪,忍住想暴哭的冲动,又仔细瞧了一遍。 “确定都不是么?” 季永安蹙眉,想到隔壁停着那句仵作还未开膛验尸的尸体,犹豫了片刻,道:“余真真有什么特征?身量多高?发质如何?手脚纤细还是粗壮?” “确定!那几个姑娘虽然包裹着脸,但是身量一看就不是真正,草民家女儿中等身量,手脚细长,头发生得像她爹又粗又硬,哦对了,真真右脚脚脖子上有颗黑痣,年纪越大那颗黑痣就越大……” “够了!去查!” 季永安猛地回头,吩咐门边立着的小隶,随即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惊呼声。 余家老夫妻被大理寺卿突然的打断吓傻了,噤若寒蝉的立着,不敢吭声也不敢离开,只能垫脚向外张望。 “大人!不好了!嫌犯的尸体……不见了!” 小隶气喘吁吁跑回来,而后旁边的帐篷已经被许多个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而里头停放白樱尸体的案板,已经空空如也。 “什么嫌犯?我们是来找女儿的啊!” 余家老汉喃喃自语道,声音又不敢太大,生怕惹怒了官员找不到女儿。 “不见了?诈尸了么?都还他妈的愣着做什么?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回来!” 季永安瞬间头皮发麻,这事儿可大可小,倘若尸体并非白樱的话,这下失踪了便可以直接证实主谋在逃! 只是,此事涉及一些隐秘之事,陛下千叮万嘱说过得处理好,他一接手尸体丢了? “是!” 小隶领人冲出去,寻了士兵开始四处搜寻,渐渐安静下来的营地顿时又闹腾起来。 “既然二老没寻到人,不若先回家中去,倘若明日余真真回家了,还望二老去京兆尹徐大人处登记一下,也好发放后续的抚恤金。” 季永安和气道,似乎方才骂人发飙的不是他这个斯文的读书人。 “是,草民记住了,多谢大人。” 余家老夫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心只想着邻居说的女儿还活着的事儿,便默默的告退驾车离开了。 说不定,真真是跟着京兆尹徐大人派来的人先回去了呢? 营地这头兵荒马乱,火把几乎亮如白昼皇。 远处河边,萤火跳跃间有一道黑影,正拖着个身形相似的麻袋步履艰难的往前走。 暴雨后的河堤十分泥泞,再加上黑影一瘸一拐匆匆前行,走得急了便摔了个人仰马翻,连带着麻袋一道儿滚进了泥水沟中。 “呸呸!” 黑影吐了口泥水,挣扎着从泥坑里爬起来。 脚下垫着的麻袋却破了个口,嚯嚯的漏着风,麻袋一角显出半张肿胀的猪头脸,郝然是那具消失的尸体。 “你看什么看?死都死了还想着要回你的脸么?下辈子再做梦去吧!” 尖利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黑影捧着那张肿胀异常的脸对话,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索命夺魂。 尸体不自然的形成个诡异的角度,继而往旁边一歪,散开的衣领下露出了被刀割过的痕迹,乍一看像是被人歌喉而死,但实际上却是被人揭了面皮,而后又贴了个别的面具上去。 “哼,若非是你运气不好,也无需替本宫演了这金蝉脱壳的戏码,若要怪你就去怪南瑾瑜那个贱人,都是她害死你的!” 月光下,黑影尖锐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像是在低泣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半晌,才见麻袋里的尸体捆结实,绑了个大石头推进了湍急的河流中。 噗通! 绑了石头的麻袋溅起的水花不小,可惜这夜黑风高再加上水草茂密,远处的火把纵使再多,也看不见这暗地里的勾当,转瞬间便被淹没在夜色中,只剩下虫鸣蛙叫。 黑影纵身一跳,顺着湍急的河水消失在层层水花之中。 翌日。 大清早便有人来传信,萧琛得知昨儿夜里白樱尸体消失一事后,看起来并不惊讶。 “人手布好了么?” “回主子,昨儿离天黑之前便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当了,就算她插翅也飞不出燕京去!” 夜影面无表情道,若说先前他还对白樱有恻隐之心的话,在得知先贵妃娘娘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后,那一丝丝恻隐之心便彻底消失殆尽。 “是么?天上你也布防了人手?” 萧琛睨了夜影一眼,不知几时起这个榆木疙瘩竟然也学会夸张了。 “咳!那自然没有!” 夜影被怼得面上一红,忍不住道:“大小路口都已经封锁了,唯独留了那条河,主子是想将她困在燕京好将其余党一网打尽吗?” “非也,我只是想亲眼确定她死了,再也没有危及那只狐狸的可能。” 萧琛淡淡道,视线转向内室的房门而后又转开。 “……” 夜影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大清早的找虐就是该的,主子没说的事儿,瞎问个什么问呐! 南瑾瑜睡得很沉,因此醒得也挺早。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不由自主竖起耳朵来听了,偷听几句话,竟然将自己闹清醒了大半。 “果然是逃了么?” 南姑娘自言自语道,心情却没有想象中丧气,毕竟白樱那个女人不简单,轻而易举死了的剧本显然不是她拿的! “醒了?” 萧琛挑了下眉,夜影已经识相的消失了,随即转身回寝室。 “嗯,醒了,恰好听到些不该听到的机密……” 南瑾瑜眨了眨眼道,她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奈何随着内力增加这耳力也越发好了,她也很无奈啊! “没什么事儿是你不该听的,这些虽说无关紧要,但凡是你想知道的,都可以知道。” 萧琛走到衣架边,取了早上新送过来的衣裳,而后走到榻边递给她。 “唔,先前你不与我说这案子的进度,我着实有些担心,昨日才会贸然行事,若非如此,向来白樱也不会逃了。” 南瑾瑜脑子清醒了许多,经历了一夜的休息,心情也不同于昨日了。 “这不怪你,她若是死了,那便不是白樱了。” 萧琛勾了下唇角,语气嘲讽道。 当年倘若他没有顾及母妃的请求去救她,也不会生出这许多是非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又有什么人能够力挽狂澜? “唔!说起这个来,殿下的记忆中,可有关于她的呢?前世她是如何死的?”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抱着衣裳没动静。 她睡着了是一码事,可是这会儿她醒着又是另一码事儿了,这妖孽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她可做不到这么淡定! “前世记忆中,她死于三年前被绑架。” 萧琛抿唇,似乎不愿多提。 有些事情知道了往往比不知道要残忍得多,比如,他答应了母妃救她回来,却因此永远失去了母妃…… 因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 “唔,如此说来,她拿的剧本也是祭天的剧本喽?” 南瑾瑜噘嘴,想到这妖孽前世与人成亲生子什么的,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的膈应感。 “嗯?算是吧。” 萧琛挑了下眉,这丫头在他面前说话越来越不顾及了,不过一时倒是十分贴切,便点了点头。 “那我呢?不存在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使小性子有什么意义,但是倘若不问吧,她这心里就会一直不舒坦,搞不好会得什么心病! “不,你是存在的。” 萧琛知道她这副认真又有些好笑的神色是吃醋了,忍不住抿唇笑。 开诚布公是一回事,有些事他却没打算说起,并非因为怕她知道会不高兴,而是单纯觉得……不大吉利! “嗯?所以说前世的南瑾瑜与你也相识么?” 南瑾瑜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若是这般的话,那他喜欢的究竟是原主还是她?还是说单纯的只爱这副皮囊? 简直细思极恐…… “小狐狸这话问的,听着为何这般别扭?” 萧琛失笑,记忆中那张脸的模样已经十分模糊,她竟然还如此在意。 “嗯哼!别扭么?我虽说是她,但也不全是她,殿下若是与她有什么感情纠葛,我这心里定然会觉得膈应,就好比若是我前世有爱人,你心里是否也觉得不爽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生气了。 那可是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鬼知道他们干过什么呢! “感情纠葛?这便是你担心的?那大可不必,本殿与她甚至算不得认识。” 萧琛摇头,捏了捏南瑾瑜气鼓鼓的小脸蛋,语气有些无奈。 鬼神一说他从来不信,只是自己亲眼瞧见了那一幕幕,让他不得不信宿命轮回的存在…… “一会儿认识一会儿不认识,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呐?” 南瑾瑜挑眉,忽然凑到他眼前,噘着嘴不满道。 “没说过话。” 萧琛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还顺带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哼哼……” 南瑾瑜一副你就吹吧的神色,转身背对着他不吭声了。 “真的啊,你不信吗?” 萧琛伸着脑袋偏头看她,见她果然一脸不爽的生闷气,忍不住摇头。 “鬼都不信好么?” 南瑾瑜白他一眼,一副我反正懒得跟你争的模样,缓缓地叹了口气。 好在,不是别的什么人,都是她不是? “鬼都信了,只有你不信。” 萧琛见她黑脸了,不打算再继续逗她,将人搂紧怀里,清理清嗓子娓娓道来。 “前世秦三皇子功高震主,被小人所冤罚没了虎符,而后在南巡救灾的路上遭人算计中毒,卒于清水县邻近的簋山山涧中,死后为得正名,扣的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南瑾瑜动了动嘴,生气的脸渐渐变成了震惊,半晌才道:“所以殿下与我如何认识又没说过话的?先前殿下不是说看不到关于我的事儿么?” “唐门有一种毒名为晚冬,中毒者五识具在神智清醒却如同活死人般浑身瘫软不能动弹,所以当时,如果算认识的话,我确实见过南瑾瑜。” 萧琛说完,发觉眼前的人愣住了,心底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便不说了,这下好了,瞧着这丫头的模样又该胡思乱想了。 “中毒之后……被活埋?那南瑾瑜是在你棺木中?” 第131章 吃相难看 不知为什么,尽管他没将话说的特别完整,但是她脑海中立刻便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漫山遍野的招魂白幡,影影绰绰的抬棺队伍在崎岖山涧中行走,声势浩大却显得安静的诡异,厚重的金丝楠木棺材,以及双人合棺里的那具死而未僵的尸体,和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个画面是没有声音的,对于南瑾瑜而言却像是电影的幕布般一帧帧从眼前闪过,真实得令人汗毛倒竖。 “你……如何得知的?” 萧琛的表情有些震惊,不过语气却镇定得多,冥冥之中或许就注定了他们要在一起,也因此前世便已经见过面了。 “我若说是在梦里见到过那个场面,殿下信么?” 南瑾瑜调侃道,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这些似有非有的记忆,是正主记忆里的东西,至于这些东西如何来的什么时候就存在的,她还真的不知道! “但凡是你说的,我都信。” 萧琛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至极。 前世的记忆于他而言只是些静止的画面,在遇到这只狐狸之前,他以为自己这一生便这么孤独的过了,不想竟然还会有未知的出现。 “唔,这话听着虽然敷衍,不过我却知道你所言非虚,有时候午夜梦回,我总能看到那个画面,却始终看不清那棺材里面具下的脸……” 南瑾瑜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唇角。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是在不经意间显示出不同,他们俩从一开始的各怀心事到现在,已经算是迈出了匪夷所思的一大步了! “倘若我不说,你是否永远也不会提起?” 萧琛显然十分震惊,这只狐狸心里究竟能装多少秘密,自己果然还是低估了她。 “我也不知道,毕竟只是个噩梦,是预兆还是什么我都搞不清楚,何来隐瞒?” 南瑾瑜抿唇,她对于正主的记忆只有阅读权,却终究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因此抵触心理异常严重,说与不说于她而言都没有区别。 “说的倒也在理,在你那个梦境中,看到的便是冥婚合葬的场面,而在我前世的记忆里,所谓的认识也是中毒之后被戴上面具之前瞧见那一眼而已,以及南瑾瑜这个名字。” 萧琛思索了片刻,认真道。 她是来自异世的游魂,做噩梦自然不会太当真,况且她梦里那个人是前世的自己,又有什么好别扭? “原来如此,老天爷真会玩……” 南瑾瑜点点头,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所以小狐狸这会儿还觉得心里膈应么?还想着跟自己较劲么?” 萧琛调侃道,语气轻松了不少。 原以为这些深藏在心里的东西永远不能为人所道,却不想他们本就是一样的。 “唔,那也不至于,不过殿下所言前世中毒之后与南瑾瑜冥婚合葬,是在什么时候?” 南瑾瑜沉吟片刻,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些疑惑得到了证实。 “一个多月前清水县董家,我找到你那天。” 萧琛实话实说,前世的记忆止于此,因而他一直在找凶手,查到南瑾瑜身世的时候,自然而然将她当成了太子党羽。 太子手下裙臣众多,党羽更是不计其数,南国公看似中立,实则一早便归顺了太子那头,前世他卒于晚冬之毒,便以为南瑾瑜是南家的死棋,用来取他命的…… “唔,竟然是这样的?所以说当时殿下去清水县董家寻我,单纯只是为了杀我么?” 南瑾瑜因为震惊瞳孔瞬间放大,惊觉自己这后知后觉的本事真的是叫人后背发凉。 “是。” 萧琛如实道,这只狐狸本就十分敏锐,先前她问自己这些事儿的时候,他自然是不敢说实话的,生怕这丫头生出别的想法来,如今两人将话说开了,反倒是没有那些顾忌了。 “那我还真是福大命大……” 南瑾瑜后怕的拍拍胸口,有心逗一逗他道:“殿下是否被我的美貌折服,便一时间不忍心对我痛下杀手了?” “大概是因为你贪财又好色吧,本殿觉得甚是有意思。” 萧琛无奈道,若非在屋顶上瞧见她翻箱倒柜找银子那一幕,他也不会生出疑惑来。 死士又不需要银子,而她不仅贪财还想着法儿的抱大腿逃生,显然不是太子党羽,于是便抵消了他的杀意。 “噗!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这妖孽答那么认真干嘛? “对了,南府一早便来了人,说是忧心你安危接你回去,险些忘了告诉你。” 萧琛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说出来的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南国公的做派他甚是不喜,因此对他们这种见风使舵的处事方法更加没什么好感,不过那里终究是这只狐狸的家,他也不会强行阻挠她回家。 “唔,来的什么人?” 南瑾瑜显得云淡风轻,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被绑架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南府自然得显出对她的关切来,否则坊间传言会如何说他们? “南国公身边的侍卫。” 萧琛如实答道,最近几日他会很忙,就算她留在府上也几乎见不到人影,不如回家去过得自在。 “那我就回去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偏着脑袋冲萧琛道:“殿下不忙么?要不劳烦您移步外间喝茶?” 萧琛这才意识到她一直不换衣服的原因,嘴角抽了抽道:“也不知道昨儿夜里谁在浴池里睡着的?” 要不是他硬要将自己扔进去沐浴,她会睡着吗? “那是睡着了啊!”南瑾瑜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嘴硬道。 “敢情还是我的错?” 萧琛挑眉,他好心给她当了使唤丫头,她居然还不乐意? “不不不!那哪儿能怪您啊!都是我不好,所以,烦请殿下移步外间,臣女换个衣裳可还行?” 南瑾瑜偏着脑袋卖萌,反正睡着了喝醉了是一回事儿,这白日青天大早上的又是另一回事儿,他们得拎得清。 “嗯哼!” 萧琛撇嘴,转身出去了,还顺手给她带上了门。 南瑾瑜松了口气,将自己整个脑袋埋进被子里,抢救下烧的滚烫的脸。 说好的不能动情呢?那妖孽除了吃肉没真吃以外,几乎什么都做过了,就这样还一天天装得正经八百的,真是刷新她的底线! 一个时辰后,南府。 本以为如往常一般,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后院侍卫便回去交差了事,不想这回竟然走的是正门。 “郡主,这边请,国公爷在正厅候着您。” 赶车的侍卫十分恭敬,让南瑾瑜产生了某种错觉。 “国公爷寻我何事?” 南瑾瑜挑了下眉,不知道她这个从未过问自己死活的父亲为何忽然对自己上心了。 “这个小的便不知道了,郡主您去了便知。” 小侍卫往门边一站,没有往里走的意思。 南瑾瑜没再言语,径直走进了正厅。 “来了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上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焦急中透着欣喜,将慈祥长辈的样子拿捏得恰到好处。 “孙女见过祖母、国公爷、以及各位长辈,万福!” 南瑾瑜并没有被满屋子乌压压的人惊到,反而镇定的行了个半礼,眉眼不动。 这声势浩大的,堪比上回老夫人报关查案字了,南家三房的人齐聚一堂,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瑾瑜丫头快别站着了,过来祖母瞧瞧。” 南老夫人冲她招招手,视线停留在她瞧着极好的气色上,心底自然大喜过望。 永宁侯世子与秦王争抢她的事儿刚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紧接着便出了她被绑架一事,听闻秦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斩了婴童失踪案的几大主谋不说,连白樱圣女也没心慈手软。 如此这般,南瑾瑜这未来秦王妃的位置算是彻底坐稳了,至于永宁侯世子么,毕竟年轻些,明显不是秦王的对手…… “多谢祖母挂怀,让祖母费心了。” 南瑾瑜走到南老夫人身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的,仿佛没看见四处投射过来的各种眼神。 见多了他们的白眼和势利眼,如今笑得再如何真诚也抹杀不了曾经那些恶,她只是不愿去计较,并不表示她不知道。 “天晴此次受惊了,昨儿送别了瑾宸之后大伙儿都回府了,你为何会拐到南城去?” 南国公面露不悦,朱氏先前与她说这丫头在外头抛头露面有损家族声誉,他并没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不仅惹是生非,还别有心思。 “回国公爷的话,瑾瑜不舍弟弟离开,便想着出去散散心,哪知竟然遇到了劫匪……” 南瑾瑜声音弱弱的,仿佛没看出来这俨然是场鸿门宴,所图自然也不简单。 “得了吧你!这南府上下有谁不知难瑾宸乃是四姨娘所出,若是锦汐伤心不舍还说得过去,与你哪有什么姐弟情深呢?” 南锦绣将白眼翻上天,妒恨的心理驱使她每每瞧见南瑾瑜便变得面目全非! 这死丫头明明是去南城看铺子了,听闻她开的一品轩生意火爆,短短一个多月便开了新店,还敢在这儿装可怜呢! “嗯?锦绣妹妹此言何意?瑾宸与我关系甚好,在我这个长姐心里,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何来你说这般生疏?莫不是你三房向来将嫡庶分得那般清楚,才会觉得奇怪呢!” 南瑾瑜微微勾唇,说的不紧不慢。 南国公心里比谁都清楚瑾宸究竟是不是嫡出,只是庶子夺嫡这样的骂名却让瑾宸背了十数年,至今没有要替他正名的打算…… “你!” “锦绣!勿要妄言。” 南三爷呵斥道,瞧南瑾瑜的神色也带着十足的厌恶。 前几日他刚将手头的几万两银子压到那个神秘小妾身上去,不想第二日便彻底翻盘,一赔五百呐!他这次又输得血本无归,都是南瑾瑜这个小蹄子的错! “哼!女儿不过说了句真话罢了,她南瑾瑜吃里扒外有银子花在做生意上,却不肯拿出银两修缮主家宅子,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么?” 南锦绣瞧了一眼殷氏的脸色,丝毫不惧怕她父亲,变本加厉道。 母亲说了,倘若南瑾瑜被劫匪绑走之后失了清白,日后她便不能再这般继续嚣张下去,她那些生意也能想办法插手捞些油水出来! “我想锦绣妹妹才是那个拎不清的!修缮主宅自然是大事儿,不过堂堂国公府,叔叔伯伯健在,哪里轮得到我一个没了娘庇护的孤女来出银子呢?这不是活生生的打脸么?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再说了,我做生意的银两是与人借来的,没动过府里一分银子,你管我开几个店?红眼病虽不会出人命,但是有病就得去治!” 几乎是立刻,南瑾瑜便明白了今日这阵仗是要做什么,只好将难听话先摆出来。 这些人果然是让她开了眼了,之前打她娘留下嫁妆的主意未遂,如今竟然盯上了她的铺子? 呵呵!还真是不要脸到一窝去了呢! “瑾瑜丫头这话说的,好像谁要占你东西似的?不过是出了被绑架这等事儿,长辈们都觉得你总是独自外出不大妥当,不若将铺子交给南府有经验的管事来打理,一来你也轻松些,二来日后也少些抛头露面……” 朱氏说的阴阳怪气,心底却早早大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就是啊!未出阁的姑娘家,总是这般名声也不大好,日后损了名声倘若嫁不出去……” “劳烦诸位费心了,铺子我是不会交的,至于我的安危,以前无人管过,日后便有人管了么?” 南瑾瑜冷笑,将婢女放到手边的茶盏一推,转身站了起来。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此事并非与你商议,不过是……” “那咱们官府见!正巧昨儿京兆尹徐大人说案子之事还有要问我的,国公爷不若带上您的帮手,一道儿走一趟?” 南瑾瑜冷笑,瞧着这些冠冕堂皇试图用身份来压她的陌生人,只想将舔着脸凑上来的都挨个儿扇飞出去! 暗地里动不了她的东西,所以就想着明抢了么? 啧啧啧!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南府穷到这等地步,竟然要明着抢她一个小丫头手里不大挣钱的铺子了么? 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你、你、你……反了天了!” 南国公气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这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是如何长成这般牙尖嘴利的模样的,但是他心里却知道定与秦王脱不了干系,心底便越发上火了。 沈家最近正乱着,他们若是不急于站队的话,只怕日后会被排除在亲信之外,只是国公府毕竟比不得那些根基深厚的百年大家族,轻而易举便能拿出许多银子! “天就在那儿,天晴可没本事翻得了去!倘若国公爷没有旁的事儿,天晴便先告退了,毕竟刚死里逃生,活着不易且行且珍惜。” 南瑾瑜敷衍的行了个礼,目不斜视的转身,拂袖而去。 这些人的嘴脸着实太过丑陋,以至于她连难过机会都没有,恶心惯了…… “这丫头、这丫头当真是气死我了!” 南国公震惊的看着南瑾瑜的背影,眼底显出几分哀戚来。 倘若她还在的话,一切是否会与现在不同? “国公爷息怒,瑾瑜丫头许是没想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待妾身劝劝她……” 朱氏笑意不达眼底,精明的脸上写着跃跃欲试。 这个节骨眼儿上,南瑾瑜再如何巧言善辩也是徒劳,南家根本不需要她与秦王府联姻,南家只要有一个德妃便够了! “哼!” 南国公黑脸离去,留下遗憾叹息的众人。 南瑾瑜如今就是块儿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无论是她的嫁妆还是她的铺子,只要能拿来分的,众人都像占上几分便宜,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南老夫人虽没有明说,但是她到底也是偏心的,三房式微没有官身,她要从中取大头给三房捐个官儿,再给锦绣添些嫁妆。 清风院。 “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他们这般着实过分,咱们不给便是了。” 绿梢苦着一张小脸,写满了心疼。 “当然不会给他们!我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这么厚的脸皮……”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倒是没有多难过,她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 “姑娘别担心,他们不敢硬来。” 青衣板着脸,方才她一直在外面听着,别说姑娘觉得生气了,连她都觉得窝火! “唔,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如何,只是……你说南府这么穷么?竟然能看上我这点儿小家当?” 南瑾瑜偏头,一品轩再赚钱,也不过是一个月几千两银子而已,诺大的国公府居然连这点银子都没有么? “姑娘担心的有道理,奴婢叫去查查。” 青衣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转身消失了。 绿梢不明白她俩打得什么暗号,便道:“奴婢昨儿听说啊,南三爷赌输了许多银两,被殷氏一顿痛骂,大概连老底儿都赔了呢!” “赌输了?赌的什么啊?” 南瑾瑜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让青衣下注的事儿,不由得勾了下唇角。 第132章 天下红雨 绿梢挠了挠头,回想了片刻。 “赌得什么奴婢不得而知,只打听到说三夫人砸了许多花瓶摆件儿,哭闹着要回娘家去,要与三爷和离什么的,后来是锦绣小姐说了些什么话之后才消停的……” “有趣有趣,派人打听下究竟赌的什么吧?” 南瑾瑜忽然来了兴致,将手中的账册合上,倚在榻上发起呆来。 那日竹里馆的消息那般迅速便传到了萧琛耳朵里,可见那家店是他的暗产,不知那隔壁的赌坊是不是呢? “是,奴婢这就去。” 绿梢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往常探查消息一类的事情都是青衣姐姐做,小姐从不吩咐她去打探,可如今不同了,府上大小事宜小姐时常会吩咐她,青衣姐姐只管江湖事了。 半个时辰后。 一个脸生的小丫头来清风院外转悠,绿梢匆匆与她打了个照面便红光满面的回来了,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 “打听到了?” 南瑾瑜杵在窗棱上画画,新店的陈设还有些地方需要修改,让人既能看出来是连锁店,又有附和消费群体的细节特色,这样才能保有新鲜感。 “是!小姐您猜猜南三爷赌什么输得倾家荡产?” 绿梢满面春风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可见这消息有多可乐。 “大概是前几日燕京头条热搜秦王殿下要纳神秘贵妾一赔五百那个?”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她的神色已经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噗!小姐您真是神了啊!明明日理万机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儿的,怎会连这等小道消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绿梢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对南瑾瑜的崇拜又添几分。 “哪儿是什么你家小姐神了啊,那日我与青衣逛街恰好路过那家赌坊,瞧着气人……便下了点儿注,不想竟然已经兑现了,改日叫青衣去取。” 南瑾瑜失笑,想到萧琛那家伙加注买进的事情,忍不住对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刮目相看。 果然,有钱人时刻都在赚钱,坑的是自己的产业也无所谓…… “下、下注?小姐您买了多少啊!听闻这一赔五百啊!” 绿梢眼睛都直了,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最近新铺子装潢,店中没有多少可用的银子,连作坊那头都是算着出货,多一点儿都没有,许多散客被逼无奈办了季卡年卡,就是为了下回来买的时候有货…… “五千注吧?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买的不少,这么看来赚了的银子够开第三个分店了。” 南瑾瑜杵着下巴在纸上画了个圈儿,抽了张新纸写下个地名。 “五、五千注?这么一算还真是够再开一个铺子了,只是这人手不够啊!” 绿梢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完全掉进了钱眼中。 “瞧你那见钱眼开的样儿!” 南瑾瑜戳了下她的额头,将改过的陈设图纸递过去,道:“就算有银子,也得明年开了,咱们得等春天研发新的品类,冬天没那么多花儿!” “噢!对!奴婢怎么将这茬儿给忘了呢?嘿嘿嘿,等明年开新店,不知道奴婢能不能学会管账去当个掌柜……” 绿梢跃跃欲试道,说话的声音却底气不足。 她虽不大识字,不过这段日子跟在柳掌柜身边也学了不少经营之道,在加上青衣姐姐也会教她,感觉当掌柜定然出不了乱子。 “嗯?你想做掌柜么?” 南瑾瑜偏头看她,本以为这次开新店让青禾青莲姐妹当掌柜她会心有不满,却不想这丫头只是默默地更加勤奋,连账房先生都夸她算账从不出错。 “是……啊,小姐您不同意吗?” 绿梢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怯生生的看着南瑾瑜。 并非她不愿意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只是她不会功夫不如青衣姐姐跟着小姐靠谱,再说了若是不然她去,交给外人哪儿能放心得了? “我觉得可以。” 南瑾瑜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直接答应了。 她不喜欢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况且她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丫头既然有心去经营一个铺子,那便放手让她去做。 “真的?真的吗!奴婢一直以为自己认字不多所以不配当掌柜,青禾青莲姐妹也是书香世家出身,她们二人聪明伶俐懂分寸知进退,比奴婢好不只一点点,没想到小姐居然同意了?” 绿梢眼眶红了,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很好,你清账快脑子灵活,而且好学,柳掌柜的一直夸你来着,而且青衣不是教你看了很多书么?继续学就是了。” 南瑾瑜抿唇笑道,她果然没看错人,这是个能做生意的大才啊! “奴婢会努力的!一定替小姐管好铺子。” 绿梢激动的就差蹦起来了,整个人雀跃得几乎蹦起来。 牡丹苑。 屋角梨花木桌旁,袅袅香炉燃得正旺。 “夫人,清风院似乎没什么动静,这些日子秦王也不曾来过,除却昨儿的确亲自去救了南瑾瑜外,倒也瞧不出秦王殿下对她有何不同。” 章嬷嬷立在门边,面露谄媚的笑意。 近来国公府不大太平,下人被发卖和赶出府的不计其数,就连他们这些老人也都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更别说得罪主子的话了,自然是什么话好听挑着什么说。 “秦王殿下亲自救了她,那便是不同。” 朱氏眯着眼,指甲上新做的珐琅指套瞧着就不怎么华贵,想起百花宴上在宫里淑妃娘娘戴过那套宝石护甲,她心里就直痒痒。 “这……夫人所言甚至,不过秦王殿下救人或许只是破案顺带的呢?再说了,坊间传闻千千万,做得了数的也没几件,夫人无需太过忧虑了。” 章嬷嬷说完,眼观鼻鼻观心立着,等着朱氏发号施令。 自打先前与老夫人撕破脸被摆了一道之后,朱氏便越发急言厉色起来,轻则打骂罚俸,重则贬出院子乃至发卖,牡丹苑中人人自危,看得她的心也寒了。 二姨娘母女鞍前马后这么些年,什么污糟事儿没替她干过,到头来也不过是落得个打残禁足的下场,哪儿有半分怜悯? “说的也是,”朱氏终于放下观赏了大半天的手,睨了一眼院子的方向,道:“锦瑟那丫头呢?怎的今儿没过来?” “三小姐来了!方才见夫人在诵读经书便没进来打扰,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章嬷嬷这才装模作样道,仿佛之前将这事儿给忘了似的! 三小姐一直天真浪漫,对他们这些老人也都尊敬有加,近来却性情大变,不仅生分且礼数太多,连夫人都摸不清她在作甚,因母女之间此有些疏远。 “噢,快请进来吧,这入秋了,院子里凉。” 朱氏说完便阖上了眼,教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章嬷嬷通传完,院中的南锦瑟才进屋里来,瞧着依旧是那个天真浪漫的三小姐,只是这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从前那般纯真。 “母亲您忙完了?女儿刚到没一会儿。” 南锦瑟亲昵的挨着朱氏坐下,面色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章嬷嬷的神色,见她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睑,只好继续装不知情。 “嗯,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朱氏微微睁眼,眸光停留在南锦瑟坐得端正的仪态上,忽然生出了试探的心思。 “前几日的相亲宴十分热闹,那被人整了的季家嫡子后来虽没有生事,可你日后若是遇到要多加小心,那帮纨绔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女儿谨记母亲教诲,那事许是做得隐秘,那几家儿碍于面子都不敢生事,日后女儿自会避着他们走,只是不知那日的事儿究竟是谁做的……” 南锦瑟答得极为小心,探究的语气有些心虚。 南府上上下下都在传教训那些纨绔子弟的是天晴郡主,只是那日她分明没有瞧见南瑾瑜的人,而后她便出现在四姨娘住处,并且还是同江阳郡王一道儿,怎么推断都不会是她。 “哼!除了南瑾瑜那个小蹄子,这府上还能有谁有那个本事教训那些浪荡子?别说她功夫不够如何的,她身边那个丫鬟就能将那些小子们打成猪头。” 朱氏不悦道,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南瑾瑜做的,老夫人偏要压下去,说什么南府如今经不起折腾如何云云,最终那些纨绔子弟的家中倒也没来滋事,可是她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相亲流水宴花费太高,直接将她的小库房搬空了大半,若是没有之前从白氏嫁妆里拿的一千两银子,只怕连锦瑟的嫁妆都要贴进去,结果呢? 连江阳郡王都灰溜溜的走了,真是枉费她一片苦心,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此事……终究是没有追究,便揭过去吧,不知母亲今日头风可有好转?” 南锦瑟觉得窒息,不想再谈论这些话题。 曾几何时,姐姐未进宫她年纪尚幼,母亲总是笑着陪她们姐妹玩耍,她每日除了撒娇吃果子以外,没有半点儿烦恼,可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我这头风也不是一两日的了,怎会这般轻易便好了?倒是你,相亲宴上的青年才俊可有瞧着还入眼的呢?” 朱氏淡淡瞥了眼南锦瑟,并不知道她之前对秦王有什么想法,秦王与太子是敌,她便不可能将两个女儿嫁到不同的阵营里去。 “母亲何出此言?女儿还小,没想过此事。” 南锦瑟心下一惊,脸色已经不大好,不过转瞬间便又恢复了娇俏可人的模样,瞧不出半点异样来。 “哦?那倒是母亲疏忽了,那日燕京有头有脸的贵公子都来齐了,约莫除了几位亲王之外,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过了。” 朱氏许是摆弄指甲厌倦了,这才放下手,视线停留在南锦瑟脸上。 “回母亲的话,女儿那日倒是瞧见不少登徒子,前院好一阵乱,后来好不容易回了后院,还瞧见南锦汐在四姨娘院中躲懒,倒是南锦绣十分热情,只怕是早相中了谁家公子吧。” 南锦瑟直言不讳,心底却透着几分凄凉。 凡世家子弟联姻嫁娶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只是她从未想过南家这般如日中天,母亲竟然还不满足于现状,还想将她当做棋子让出,真真毁了她的妄想。 “南锦绣么?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不必理会她,殷氏或许想让她接着国公府的名头嫁个好人家,却不想想人家也得看上她家女儿才行啊!” 朱氏讽刺道,心底的算盘打得哗哗作响。 原本这相亲宴便不是为了锦瑟相看准备的,好端端的圣旨没传,只传了个婚期暂缓的口谕,南瑾瑜那个死丫头没膈应着,反倒花了自己的银子,再怎么着她也得捞一把回来,否则岂不是让那个狐狸精生的小瞧了去? “母亲说的是,女儿不瞧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是不知这相亲宴之后母亲作何打算呢?” 南锦瑟敛目道,心情忽上忽下十分忐忑。 嫁妆少了她可以装作无所谓,可是若要将她卖了呢? “那日你们都走后,忠义侯都来凑热闹了。” 朱氏冲门口的章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将大敞着的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耳目。 南锦瑟吓得目瞪口呆,她可是亲生的啊,就算她再如何不济母亲也不能将她嫁给那种人吧? “忠义侯?母亲说的可是那个年过半百府上养了无数男宠的老变……” “锦瑟,不得无礼!忠义侯岂是你这小丫头可妄言的?” 朱氏打断她的话,眸底透出十足的不赞同来。 “母亲,女儿知错了!您不能将女儿嫁给那种人啊……” 南锦瑟“噗通”跪在地上,也顾不上青石地面寒凉,眼泪扑簌簌便往下落。 “什么……” 朱氏被她的反应搞蒙了,继而怒道:“你个蠢丫头!我是你亲娘!我会害你么?啊?” “不要啊!母亲女儿死都不要嫁给那种人!” 南锦瑟抱住朱氏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惊得院中的丫鬟婆子们都呆住了。 这夫人又发什么疯了?竟然将锦瑟小姐都惹哭了! “三小姐您误会夫人了,忠义侯看上的不是你,而是四小姐啊!” 章嬷嬷得了朱氏的眼色后连忙上前解释,一把架住南锦瑟的腋下便将人拎了起来。 “啊?四小姐?原来是南锦汐啊!” 南锦瑟哭声一滞,呆了片刻之后立马破涕为笑,抬手狠狠的擦了一把泪,转身坐回朱氏身边,复杂又欣喜的笑了。 “你个死丫头,竟然以为你亲娘会卖了你么?老娘做什么不是为了你么姐俩儿?啊?你竟然这般要死要活的,真是气死我了!” 朱氏骂道,伸手戳了夏南锦瑟的额头,见她都嬉皮笑脸的受着,心底才松了口气。 南府的嫡长女嫁的是天家,这嫡次女自然不能差了去,若非琯琯性子太急,她倒是有意将锦瑟嫁给太子…… 太子侧妃这么些年才得一子,太子子嗣艰难,没有不纳侧妃的道理,只是锦瑟年纪尚小,琯琯那头又盯得紧,她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提这事儿。 “母亲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女儿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胡思乱想的,着实是被忠义侯三个字吓到了……” 南锦瑟解释道,心底却并没有真的松了口气。 她对秦王殿下那点儿小心思,姐姐其实是知晓的,可是知晓又能如何呢? 姐姐如今也不过是个只会往家里拿银子打点的德妃,又不像皇后娘娘统理六宫,一道懿旨便能将她寻个好人家嫁了。 “哼!你这反应在外头可不成,忠义侯来南府看美人,美人没瞧见,正好瞧见了挂在你父亲书房里的一副画像,追问之后便随口说了句是南锦汐,这事儿便这么有眉目了。” 朱氏笑道,那画像是谁并不重要,那画是南瑾宸画的,除了说是他胞妹之外,也别无他选,反正一个庶女而已。 忠义侯手握京畿重兵,无论他私底下如何,在朝中始终威名不减,倘若能拉拢到他,日后南府的羽翼自然会更加丰满。 “父亲书房的画像?那怎么可能是南锦汐呢?” 南锦瑟喃喃自语,瞥见章嬷嬷冲她摇头,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噤声。 “南瑾宸画的不是南锦汐是谁?四姨娘么?” 朱氏白了她一眼,宁愿相信那画里的人就是南锦汐,反正这主意也不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要怪也怪不得她! “母亲说的是,所以相亲宴最大的收获便是,解决了南锦汐那个嘴利的丫头,只是女儿担心……南瑾瑜只怕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南锦瑟讨好道,心底却对这种卖女儿求荣的做法十分不齿。 国公府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要靠将女儿嫁给个老变态才能继续维持的地步吧? “她?好好的做她的郡主,秦王最终若是能娶了她过门,那就是天上下红雨,是她的造化大了!” 朱氏冷笑,明显对南瑾瑜恨得咬牙切齿。 第133章 先声夺人 没等来天上下红雨,便到了太后寿诞。 依照往年的例子皆是小庆,不知为何今年忽然大办了,但凡有品级的诰命皆能入宫,宫宴热闹得堪比好几个百花宴。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御花园中,乍一看如同下饺子般,闺女们皆打扮得争奇斗艳,看的人眼花缭乱。 “大姐姐,今儿会发生点什么事儿么竟这般热闹?” 南锦汐苦着一张脸,平日里活泼灵动的人此刻就像欠了许多赌债般,垂头丧气的。 听闻国公夫人要将她许人做续弦,只是还不知是燕京哪一家权贵的续弦,反正不管多大的都是糟老头子,没什么好东西! “热闹是真热闹,一会儿你记住千万别瞎跑,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要跟紧我,这种场合太适合坑人了,尤其是你这种无知的小白花。” 南瑾瑜压低声音道,南瑾宸那个便宜弟弟出了远门,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替人照顾下妹妹。 “大姐姐放心吧,锦汐醒得的。” 南锦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纠结是否将她听来那些风言风语告诉南瑾瑜。 自古以来嫡庶便有别,她既生作了庶女,婚事自是比不得嫡女那般风光的,只是将她嫁给老头子做续弦这种没良心的事儿,约莫朱氏那个女人真的能做得出来…… 姐妹俩儿并肩行至荷花池边,秋日的荷花早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儿,连颜色都变得灰败颓然,没有半点儿夏日里的生气。 “瞧瞧!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有些人以为自个儿一时得了宠,便会一世得宠,殊不知自个儿不过是个稀罕物件儿,得了便不再稀罕了!” 嘲讽的声音大老远传过来,不必看神色光是听着便能感受到对方的酸味,如同隔夜的馊菜般直冲天灵盖令人作呕。 “你胡……” “锦汐,别理她。” 南瑾瑜微微抬了下眼,制止了出口反驳的南锦汐。 她接触过的季家人当中,最跋扈的当属那日被打的季凌云了,只是这位三小姐,却是最毒舌也最惹人厌的! “是,大姐姐……” 南锦汐瘪嘴,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怒瞪了对方一眼,没再开口。 哥哥和姨娘都教导过她,凡是多想想谨言慎行,既然大姐姐不让她说话,自有不让说的道理,自己只需照做便是! “郡主这般着急,可是要去会情人呢?” 季凌霄见她们转身欲走,立马领着人快步走到前面来。 季凌霄身边的几个贵女当先堵住了荷花桥上的路,作势将南瑾瑜两人围在了中间,其中打扮得异常出挑的那个阴阳怪气开了口。 “呦呵,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晴郡主了吧?臣女见过郡主,万福!” “这位是……” 南瑾瑜偏了下头,视线扫过不怀好意的几个贵女,微微蹙眉。 按理说她的名声在燕京并算不得好,连南阳郡主都敢动手的性子,这些贵女敢挡自己的道儿,莫不是疯魔了么? “这位是柳尚书家的二小姐青妩,前些日子一直在寺中祈福,近日才归家,与我兄长定过娃娃亲。” 季凌霄低声道,眉眼间透着十足的看戏姿态。 她头一回见南瑾瑜便觉着讨厌,谁知这妖女不仅迷惑了哥哥的心智,连带着哥哥的前程也一并被她毁了! 季家族中上下皆不同意兄长求娶南瑾瑜,可他倒好,拿阖族上下的前程做赌,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听闻郡主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风头竟盖过了前些年的燕京第一美人!” 柳青妩掩唇低笑,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生得的确与柳青青有几分相似,可惜眼神锐利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更多的是掩饰不了的妒忌。 “定过?意思是取消了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季凌风那个芳心纵火犯惹来的什么烂桃花儿管她屁事啊! 之前险些被悔婚的账她还没来得及与他算清楚,这从哪儿又冒出来的前娃娃亲未婚妻了? “你……” 柳青妩猛地踉跄一下,险些没站稳倒向一旁,直接撞在莲花石桥的汉白玉栏杆上,痛得眼泪汪汪的。 “噢,本郡主与永宁侯世子也不怎么太熟儿,因此没听说过柳姑娘芳名,还请见谅。诸位若是无事便都散了吧,人多围着也不嫌闷得慌?” 南瑾瑜懒洋洋扫了周围几个狐假虎威的贵女一脸,皮笑肉不笑道。 想来沈月茹那般跋扈也不是没有道理,起码这些阿猫阿狗便不敢随随便便来挡道儿,倒是她自己,老好人一个,因此什么烦人的苍蝇都敢往上扑! “不、不熟么……” 柳青妩觉得丢脸,眸光微微疑惑转向季凌霄,却发现对方压根儿没看她,只是盯着南瑾瑜华丽得过分的衣裳,眼底尽是妒恨之色。 天晴郡主身着素藕色纱织裙,乍一看极其普通,只是寻常素纱却织不出这般精致的花样来,细看纱料光洁如丝,没有半点毛刺线头,竟是极品的天蚕丝断织纱,堪称有价无市…… “不熟,很不熟啊!统共没见过几回面儿,搁你能熟?锅里蒸过啊!” 南瑾瑜瞥了眼柳青妩,一想到她是柳青青的妹妹,便不愿如何为难她,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应该不至于蠢到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吧? “噗嗤!” 柳青妩笑喷,似乎明白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便真诚起来,“郡主说的极是,是臣女小意了,还请郡主不要在意。” “你怕她作甚!她不过是个……” 季凌霄急了,好不容易找了个站她这边儿的,竟然被这妖女三言两语说得倒戈了么? “季三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谨言慎行。” 柳青妩见她拉下脸就要骂人,连忙将她的话堵回去,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倘若是惹了事儿,自己也要遭殃。 “哼!你这般怕她作甚?难不成她当真以为季家会让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进门么?” 季凌霄阴鹜的盯着南瑾瑜,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唔……季三小姐似乎,对谁做你嫂子很是关心?与其这般四处乱咬试图折损我的名声,不若回去打听打听,但凡与天家指过婚的女子,哪怕终生不嫁也绝不可能再改赐婚宗族子弟。本郡主与秦王殿下指了婚你还这般造谣生事,当真没读过女训?” 南瑾瑜气定神闲道,她记忆里那些书可不是白读的,正主脑子里装的堪称大燕小书库啊! “你休想拿身份来压我!季家何时怕过你?” 季凌霄见柳青妩这般不济,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都是因为南瑾瑜这个妖女的错,哥哥才会请缨去东川平乱,此去山高路远倘若有半点儿闪失…… “季家何须怕我?倒是我挺怕你季家,明摆着仗势欺人毁人姻缘,还搞得好像你们吃亏似的,有本事将当事人叫来理论!” 南瑾瑜刚压下去的火“噌”的又窜上来了,季凌霄还真是有本事分分钟让她心态爆炸! “你胡说!你、你、你……” 季凌霄被三言两语戳中痛处,明知南瑾瑜说的是殿前动手之事,却想假装不认账。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若是你,便会少折腾些,想点儿别的有趣的事儿。” 南瑾瑜冷冰冰说完,拉着南锦汐便往前去了。 这一次,挡在莲花桥上的贵女们都识相的让开了路,不敢直视南瑾瑜的眼睛。 天晴郡主这样的厉害角儿到哪儿都是横着走的,她们何必去主动招惹呢?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也太气人了!” 还未走出多远,南锦汐便气鼓鼓的吐槽道,她在外虽然胆小,但是这般摆明了欺负人也太过分了,若非大姐姐一直按着她的手不许她出声,她早就人骂回去了。 “越是这样没脑子的,越不可怕……” 南瑾瑜睨她一眼,知道她方才心里天人斗争挣扎那些话,忍不住失笑道。 这小丫头一直是护着她的,如同亲姐妹般,令她忍不住唏嘘。 哪怕不是一幕所出,关心你的人永远都站在你身后,不会背叛你不会出卖你,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大姐姐说的是,锦汐只是气不过,她们凭什么那般颐指气使的欺负人!” 南锦汐噘嘴,年纪虽小气性却不小,一想到婚事之类的便想到了自己或许会自身难保,越发丧气起来。 “你这丫头,之前没发觉你那么容易生气呢,今儿是怎么了?谁招你了么?” 南瑾瑜偏头看她,抱着胳膊等着她自个儿说出来。 四姨娘知道她会读心术,锦汐对此肯定也是知情的,她不想动不动就对熟悉的人使用,感觉那样很不尊重别人。 “倒也没有人招我来着,只是前几日在府中听到些闲言碎语……不知当不当讲。” 南锦汐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憋不住想说出来。 四姨娘那儿她根本不敢提,生怕哥哥刚走姨娘便被气病了,因此才会憋在心里这么多天,一天天的心情都很糟糕。 “说来听听,什么糟心事儿?” 南瑾瑜拉着她转进湖心凉亭中,看着另一边岸上花团锦簇的秋海棠,顿觉有些凄凉。 南瑾宸还在府上的时候,四姨娘母女过得便是受尽委屈的日子,如今他不在,他们只怕过得更加拘谨。 “听闻之前相亲宴招来了些不该来的人,国公夫人有意将我嫁给官宦人家做续弦,具体是哪家还没打听到……” 南锦汐垂着脑袋,说话的声音很低,不停的绞着衣摆,眼泪却忍不住下来了。 “她敢!”惊诧之余南瑾瑜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便觉得朱氏太过镇定很可疑,如今她算是知道了,朱氏动不了她,便想拿四姨娘母女开刀,端的是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一分钱的亏也不肯吃! “只是听说的,但是我这心里始终提心吊胆的,不敢与姨娘说,哥哥不在便无人能说了……” 南锦汐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下眼泪。 “郡主与四妹妹在这里作甚?这莲池没有花儿了啊!” 白瑾盛爽朗的笑声从桥那边传过来,远远的便能瞧见周围的贵女惊呼声不断,却没吸引到他们兄弟半分,反而径直走了过来。 “是,莲花倒是没有了,小花猫有一只啊!” 南瑾瑜笑着打岔,轻飘飘睨了南锦汐一眼,却见她连忙抹了脸上的眼泪,抿着唇不吭声了。 “这宫里还有猫?怕不是只野猫吧!” 白瑾盛和白瑾木走近,凡重要的场合兄弟二人必然穿着配饰不同,再加上他们性格本就天差地别,因此长得相像倒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噗!” 南瑾瑜直接笑喷,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嘛!不知是哪家跑丢了的小野猫啊,哭得可伤心了呢!” “那咱们不如将它带回去养着如何?反正白府这么大,养只猫……” “咳咳!” 白瑾盛说的正经,却见白瑾木一直给他使眼色,微微转过脸才瞧见,锦汐丫头的眼睛红彤彤的,这小花猫…… “养只猫容易,可惜这小花猫是锦汐妹妹,你如何养?” 南瑾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准备看戏的姨母笑。 “呃……锦汐妹妹别恼啊,二哥哥不是故意的。” 白瑾盛惊了,想哄又不知道如何哄,生怕自己再不小心说错话将她惹哭了,那该如何是好? “白二公子多虑了,锦汐岂敢胡乱责怪,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南瑾瑜抿唇,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姨娘与她说过,白家的公子虽说不如大姐姐精贵,但也绝对是南召的人上之人,寻常女子岂敢妄想? 再说了,她不过是个庶女的身份,没有家族庇护也没有娘家势力,即便能嫁也不过是个妾,等他娶了妻自己便什么都不是了…… “无关紧要的事就哭成这样了?敢问郡主,究竟是何事?” 白瑾盛蹙眉,直觉这事情不简单。 南家相亲流水宴那日,他们虽然去了白露姨的院子,可是她恭敬疏远的态度,明显是不想锦汐丫头与他有半点儿瓜葛的,倒是教人头痛! “唔,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锦汐妹妹听到些闲言碎语说国公夫人要将她嫁与京中什么权贵作续弦!续弦你知道的吧?约莫是个死了几任老婆的糟老头子,家中养了十几房小妾那样的色鬼……” 南瑾瑜往栏杆边儿上的凳子一坐,说话的语气可谓是敷衍至极。 这只狐狸自打那日相亲宴之后便没再出现过,说是想娶锦汐只怕也是瞧人家姑娘好看罢了,没有几分真心实意在,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自个儿的妹子自个儿疼,大不了帮她解决了那个糟老头子呗! “什么?朱氏莫不是疯了!” 白瑾盛惊呼道,被身边的白瑾木捂住了嘴,待他察觉到自己失态才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住内心的暴躁,半晌没说话。 “是啊,倘若此事是真的,我只怕要杀人灭口了。” 南瑾瑜笑道,拍了拍南锦汐的肩膀,朝她递过去个安抚的眼神。 “大姐姐你可别冲动,此事只是传言,倘若、倘若是真的,你也不可为了锦汐冲动行事,万一……” 南锦汐刚压下去的哭声又开始抽抽搭搭了,打小儿哥哥虽然护着她,可是从未敢这般嚣张放肆过,就连姨娘都说,哥哥的性子比较温和,大姐姐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哪儿有什么万一?” 白瑾盛听了这话越发火大,看南锦汐的眼神完全是看傻子的模样,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才解释道:“燕京死了正妻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能配得上南家家事的可没几个!” “是、是哦……” 南锦汐呆了几秒,这般说起来,那日相亲宴来过南府的并且府上还死了正妻的,只剩下一位! “哦,这事儿我倒是没想过,二哥不若说来听听,是哪家?” 南瑾瑜与白瑾木对视一眼,笑眯眯道。 “唯有忠义侯,那日我们走时瞧见了他府上的马车,能让朱氏黑心肠舍了府上庶女的,必然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白瑾盛脑子转的很快,他本就是个直爽性子,判断力也十分出众。 “哇……” 方才还在懵的南锦汐猛地哭了起来,若说方才只是委屈的话,她这会儿便是绝望了。 忠义侯何许人,燕京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好男风府上养了数十面首,好好活着的没几个不说,之前他的结发妻便是被最受宠的面首给杀了的,死状凄惨据说都惊动了圣上…… 朱氏果然是个黑心肝的,竟然要将她卖给那样的恶鬼做续弦? “嘘!” 南瑾瑜忽然点了南锦汐哑穴,眸光专注的盯着远处的草丛。 “怎么了么?” 白瑾盛和白瑾木同时回头,瞧见草丛里有一道黑色影子蜿蜒而过,顿时惊讶万分,这皇宫里如何会有那种东西? “我没听错吧?那是什么鬼东西,瞧着个头儿还不小。”南瑾瑜感觉自己鸡皮疙瘩落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34章 害人害己 自打她穿越之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出来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毕竟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还达不到见怪不怪的地步。 “什、什么东西呀?” 南锦汐的哑穴刚被解开,回头的时候只瞧见花园那头的草丛有些乱,害怕的往白瑾盛身后缩了缩。 “许是看错了吧,宫里毕竟比不了山野之中,锦汐妹妹无需太过害怕。” 白瑾盛安慰道,面色却多了几分凝重。 白日青天的便敢放出来,可见对方有多嚣张,或者说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 “唔,三哥所言甚是,趁着这天色不错,咱们一道儿去含元殿吧,省得在这儿耽搁了宫宴时辰。” 南瑾瑜觉得不安,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拉着南锦汐便准备离开。 “也好!咱们一道儿过去。” 白家兄弟二人应了,肩负起护花使者的使命来,一行四个都十分惹眼,招摇过市的往含元殿去了。 秋海棠花圃旁,季凌霄和柳青妩远远的立着,前者妒恨的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久久没有散去。 “凌霄姐姐,人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柳青妩多少瞧出些不对劲来了,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当面说破,毕竟打小儿季凌霄便要面子,从不听旁人的劝。 “嗯……” 季凌霄这才回神,想起来方才柳青妩忽然见风使舵的事儿,不满溢于言表,“青妩你怎么回事儿啊,那般容易便放过那个狐狸精了,真的能甘心么?” 柳青妩苦笑,脑子倒是清醒得紧:“甘心不甘心的,青妩都已经与永宁侯世子退亲了不是?柳家送我去庙里拜佛,只怕求的是安宁的名声吧。” “安宁?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安宁可言!” 季凌霄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佯怒径自拂袖离去,徒留下愣神的柳青妩。 “是啊,不过永宁侯世子那般执着于天晴郡主,倒也未必是我的良人,如今似乎也是好事一桩?” 柳青妩自言自语道,转身后忽然当头笼罩下一道阴影,腐臭的气息瞬间令她觉得呼吸困难,只见一张青灰紫色的脸俯视着自己,如同再看食物。 “啊!救……”尖叫声戛然而止。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南瑾瑜微微蹙眉,瞧着不远处剧烈晃动的花丛,心底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听见了。” 白瑾盛抿唇,朝已经出去的白瑾木努努嘴,不紧不慢的跟上去。 “咱们必须得去么?” 南锦汐害怕得咽了下口水,往白瑾盛身边靠了靠。 “我过去瞧瞧,三哥你陪锦汐在这儿吧。” 南瑾瑜挠头,倘若之前他们瞧见的东西不假,那此刻二哥独自过去说不定会有危险,纵使再怕也得咬牙上。 “别!” 白瑾盛拦住她,看了眼怕得发抖的南锦汐,将人拉到身边,道:“你俩儿都跟紧我,有我在别怕。” “哦……” 南锦汐认真的点点头,揪着白瑾盛的袖子亦步亦趋。 南瑾瑜抿唇不语,觉得自己好像平白无故当了回发电机,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跟了上去。 前后不过几十米的路,走近了却发觉花圃周围的草丛很高,花圃和草丛交界处躺着个晕倒的女子,郝然是先前打过照面的柳青妩。 诺大的莲池周围竟然没有半个人影,也不知是被有心人支开了还是什么原因。 “让它给跑了。” 白瑾木摇头,蹲在地上仔细端详地上的人,边看还边拉着手翻来翻去,倘若不了解他为人的话,怎么瞧着都不大正经。 “跑了的意思是……” 南瑾瑜挑眉,方才她果然没看走眼么? “活尸药人,不过是失了意识最低等的那种,多数带毒,浑身腐臭软似无骨,方才瑾瑜瞧见的只怕就是这东西没跑儿,可惜没抓到。” 白瑾木面色严肃,说话时的模样与白瑾盛瞧着竟有八九分相似,只是他平日里不苟言笑,倒也没引起旁人怀疑过。 “啧啧!幸亏我刚才没过来……” 南锦汐打了个寒颤,若不是旁边有个白瑾盛,她这会儿只怕吓得站不住了。 “这要是抓到了,只怕今儿的宫宴便要毁了吧?” 南瑾瑜脑补了一下那个模样,活尸药人约莫与她见过的大巫女不逞多让,那画面太美她根本不敢看! “瑾瑜妹妹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将这东西放出来,是为了破坏宫宴么?” 白瑾盛凝眉,一双眼睛眯着,活脱脱就是只狡诈的狐狸。 “或者是为了陷害我们呢?反正没抓到人具体目的也未可知,咱们猜来猜去都没用。” 南瑾瑜叹了口气,见白瑾木依然蹲在地上,脸几乎贴到柳青妩脸上去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那个……二公子在瞧什么呢?” 南锦汐掩唇轻笑,白家这兄弟三人性子各异,有时候还真教人摸不着头脑,还是三公子的性子平易近人些。 “二哥在找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白瑾盛解释道,见南瑾瑜和南锦汐脸上都露出奇怪的笑容,才反应过来白瑾木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忍不住拍了下他肩膀。 “哎……” 白瑾木本就是虚趴在地上的,被他这么一拍直接当头便砸了下去,整个人甚至来不及往旁边侧便直挺挺砸在了柳青妩身上。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柳青妩猛地睁开眼,入眼瞧见的便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以为是方才那个诡异的东西,张嘴便想呼救。 “唔!” 白瑾木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微微退后了些,冲她眨了眨眼。 “唔唔!呃?” 柳青妩瞪大眼,剧烈挣扎之下发觉面前的是个正常的人不是方才那个怪物,才稍微镇定下来。 “我是人!” 白瑾木见她没有尖叫便微微松开手,继而起身。 柳青妩瞧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转念一想两人方才那是什么姿势,便又放声尖叫起来,声音甚至比方才洪亮数倍。 “啊啊啊啊……” 白瑾木惊呆了,蹲下想捂住她的嘴觉得不妥,索性将人一把从草丛里拽起来,等她叫道气绝没声儿了,才缓缓开口。 “这位姑娘方才遇到了活尸药人,是我救了你。” “呃……” 柳青妩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强行咽回去了,瞧了眼旁边镇定的南瑾瑜三人,稍微恢复了几分理智。 “方才我只是在检查姑娘是否受了伤,那怪物有毒。”白瑾木见她不叫了才松了口气。 这燕京的女子就是矫情啊,倘若在他们南召,被男子主动投怀送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心旷神怡,再说他自认为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再如何也不至于将她吓成那样吧? “是、是么?检查伤口需要离这么近?” 柳青妩有点语无伦次,毕竟眼前这张脸生得清秀又讨喜,唯独说出来的话不那么好听,瞧着倒是个木讷老实的性子。 “意外摔了……” 白瑾木摸鼻子,眼风扫了下白瑾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他不需要这小子教他如何找媳妇儿呢!他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撞见一个就扑一个啊? “哦哦哦,既、既然是意外,那青妩还是多谢白公子相救,青妩没有受伤,约莫是吓晕过去了。” 柳青妩微微行了个礼,红着脸往后退了退。 听闻南疆女子为尊,一女可嫁一夫多男侍,白家虽说是镇守西南的官家大族,但也只是一夫一妻,男子不得纳妾,想来在他们眼里,方才那般吃亏的是男人? “嗯,没有受伤最好,那我就放心了。” 白瑾木颔首,瞧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南瑾瑜三人,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 柳青妩瞪大了眼,随即便垂下了眼睑,果然是人家比较吃亏么? “那个……”南瑾瑜眨了眨眼,笑道:“柳姑娘若是受伤了呢?会如何?” 众人都被她问得一愣,才见南瑾瑜不经意搭上了柳青妩的袖子,随即明了几分。 “祛毒上药,观察反应,若是伤口长时间不处理导致中毒太深,后果不堪设想。” 白瑾木凝眉,一脸严肃道。 “那、那、那是如何不堪设想?” 柳青妩紧张得绞着手帕,说话连舌头都打结了。 “轻则常年体弱多病,重则变成活死人,纵使妙手神医在世也就不回来。” 白瑾木睨她一眼,发觉她左边的手藏在衣袖里,整个人紧张得发抖,神色微变,抬手便拽了她的胳膊,直接掀开了衣袖。 “啊!” 南锦汐吓得尖叫出声,这随随便便拉人家姑娘的手还掀人家衣袖,白二公子莫不是想找媳妇儿想疯了么? 柳青妩白莲藕似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上面却没有半点伤痕。 “咦?怎么没有。” 白瑾木愣了片刻,略有些尴尬的松开她的手,心想完了这回肯定要被人骂个狗血喷头的,少说回去也要挨顿揍。 “不、不是手。” 柳青妩弱弱的瞥了他一眼,白家这位公子眉眼间与南瑾宸有四五分相似,生得也算是风流倜傥,可看起来却一本正经得模样,与燕京那些纨绔子弟和二世祖截然不同。 “那是伤了哪儿?你不要命了!” 白瑾木急了,这柳姑娘为何遮遮掩掩不肯说实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难道这命不是她的么? “要、要命啊……” 柳青妩求救的看了眼南瑾瑜,想到自己之前蠢得相信季凌霄的一面之词得罪了她,心里便后悔至极。 “咱们先找个地方吧,这里着实不方便,瞧着也不安全。” 南瑾瑜自然知道她为何是这般反应,淡淡道。 她既然是柳青青的亲姐,自然不会和季凌霄是一路人,不过是相熟些罢了,她也不会计较那些小事…… “是是是,大姐姐说的对,这儿太可怕了。” 南锦汐附和道,悄悄的拉住了白瑾盛的衣袖,却没发现他脸上的带着笑意的神色与之前有何不同。 “去那边吧,我记得有个供休息的偏殿。” 南瑾瑜顺手一指最近的宫殿,视线停扫过花圃尽头的草丛,假装不经意扫过,并未停留片刻。 既然人家挖了坑要害她们,不如将计就计! 柳青妩也无异议,乖巧的跟着他们去了最近的宫殿。 “哎……” 南瑾瑜阻止了要去正殿的白瑾盛,随手打开扇偏殿的门,笑道:“出事儿容易溜。” “瑾瑜妹妹说的对!” 白瑾盛挑了下眉,等他们几人进去之后又退回来,悄无声息的去了正殿,从后院的窗户缝隙中,瞥了一眼里面。 这不看还好,一看猛地吓一跳,这正殿里头非但有人,并且还不是一般人,里头颠鸾倒凤的人,竟然是忠义侯? 白瑾盛指尖微动,一枚香丸悄无声息落进了燃的正旺的香炉中,随即闪身消失在正殿中。 “老三呢?” 白瑾木没察觉到南瑾瑜和白瑾盛的眼神交流,随即微微比了下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冲南瑾瑜三人比了个“嘘”的动作。 “怎么了?” 南瑾瑜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 “忠义侯,圈套。” 白瑾木指了指正殿的方向,视线转回柳青妩身上,道:“这里不宜久留,柳姑娘伤在哪儿?我替你治伤。” “这……伤……” 柳青妩结结巴巴道,求助的眼神再次落在南瑾瑜身上,“不能请郡主替我治伤么?” “我不会!” “她不会!” 南瑾瑜和白瑾木异口同声道,南锦汐已经蹑手蹑脚出门去了,瞧着这里头的模样,她留下只会让人更尴尬而已。 “我出去?” 南瑾瑜讪笑,动了动嘴型。 “嗯。” 白瑾木点点头,这事儿既然有坑,她们都在里面才是最危险的,不若先出去的好。 柳青妩的瞳孔从微微放大到直接目瞪口呆,眼看着南瑾瑜也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退路,还没什么矫情的余地,脸上已经带了几分哭意。 “伤口的毒血要挤出来,处理干净之后上药,每日换药直至伤口愈合便没事了。” 白瑾木以为她害怕尸毒,便认真的解释起来。 转身将随身带的药瓶取出来,随即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猩红的血顺着指尖滴在药瓶中,将柳青妩吓得不轻。 “白公子为何……” “白氏后人的血能解毒,活尸毒自然也不在话下。” 白瑾木将药混合好,随便缠了下伤口,一手拿着药瓶转向她,“伤口在哪儿?” “在、在、在腿上……” 柳青妩结结巴巴半晌,见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索性心一横牙一咬,将裙摆撩到了腰间,露出大腿上长长的伤口。 “呃……” 白瑾木原本还镇定的神色忽然愣了,回头却不见南瑾瑜的踪影,有些头皮发麻。 柳青妩见他犹豫的神色,想到他们南疆的习俗,只好主动缓解尴尬道:“伤口虽不深,不过比较长,需要匕首么?” “那倒不必,伤口需得暴露出来……” 白瑾木话还没说完,便见她手一用力便将伤口边的布撕开了,青黑色的伤口瞧着的确不深,似乎是划伤的。 “可以了吧?” 柳青妩咬牙,反正人家心里吃亏的约莫是她。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忠义侯何许人她比他们更清楚,速战速决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可以,柳姑娘忍着些,会比较痛。” 白瑾木也不再多想,拿了干净的手帕便开始清理毒血,直到鲜红的血液从她伤口渗出,才停止按压伤口,随即将方才混合好的解药倒上去涂抹均匀,而后包扎好。 “这就好了?” 柳青妩还没回神,眼前已经多了一只干净的手,随即伸出手去。 “好了,伤口上的药需得每日一换,稍后白家差人送去府上吧。” 白瑾木将她拉起来,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我自己不会换……” 柳青妩条件反射道,话说出口才惊觉她说了什么,立刻解释道:“青妩不想让娘操心,此事倘若不让家里知道可行?” “唔,也可以。那请柳姑娘每日去一品轩一趟,柳掌柜是你胞妹吧?届时派人寻我会过去便是。” 白瑾木几乎没作它想便道,完全不知道他这天衣无缝的安排在燕京这地界儿上叫做私相授受! “是,青青是我胞妹,如此便有劳白公子了。” 柳青妩惊了下,不过嘴巴却比脑子反应快,生怕他会跑了似的,几乎是立刻便答应了。 门外听墙角的三个憋笑憋得险些憋出内伤来了,待到里面的两个活宝出来,才一本正经关切的凑上前。 “没事了么?” “多谢诸位,青妩没事了。” 柳青妩微微垂下了眼,生怕被他们看出什么眉目来。 “走,咱们等着看热闹去。”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偏殿旁边的小径。 有人挖坑,自然得有人引路才是,他们一行人进来了,不可能没有后续,只是这是谁胆儿这么肥,她一时竟有些想不出来! 吱呀! 南瑾瑜几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推开宫殿的大门,远远的瞧着倒的确是个老熟人。 第135章 秋后算账 做偷鸡摸狗的事儿,自然得偷鸡摸狗的人来。 “人呢?确定进去了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南府吃了亏被打成猪头的季凌云,以及平日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二世祖跟班儿。 “季少,进去了,我亲眼瞧见的!” 跟班儿讨好道,前几日他们被控制打了这位少爷之后,接连许多日都没好脸色,这回若是报不了仇,日后还有何颜面继续混? “嗯,瞧见了就好,你们下的药可还管用?” 季凌云眯着眼,脸上已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似乎亲眼瞧见了南锦汐那个小妮子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季少放心吧!那玩意儿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从醉仙楼买来的,保证您一会儿快活似神仙,倘若不管用,您拿我是问!” 跟班儿笑得十分猥琐,搓手的样子令人作呕。 偏殿房顶上,南锦汐攥起来小拳头,愤愤不平的挥了挥,“一群无赖!”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柳青妩俨然也被这阵仗吓到了,想到她方才遇到那鬼东西再加上现在这个圈套,心底也有几分后怕。 “敢这么做想必是没有的,再说了这计划可不是这几个人便能完成的。” 南瑾瑜睨了她一眼,这姑娘眉眼间与柳青青有几分相似,想必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 “郡主言之有理,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做?” 柳青妩沉吟片刻道,之前她一直对南瑾瑜此人嗤之以鼻,觉得她收留青青也不过是看上了青青的才能,不想她竟是这般有魅力的人。 “先看看,这唱戏的还没出来呢,咱们不着急。”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手中忽然出现几粒灰色的小东西,隔空朝下面的几个人弹了弹。 “这是什么?化尸粉吗?” 白瑾盛凑近几分,却见南瑾瑜掌心一翻将药丸收了,一副见鬼的神色看着他。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道,“我不善毒。” “哦……” 白瑾盛拖长声音道,心里腹诽也不知前几日婴童失踪案里面大巫女是如何死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南锦汐见柳青妩明显被化尸粉吓得脸色煞白,冲她递过去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别怕,大姐姐是好人。” “我知道。” 柳青妩失笑,觉得自己的反应着实有些大惊小怪,微微垂下了眼。 天晴郡主会功夫,青青跟着她定然不会吃亏,前些日子母亲去看过青青,说她一切都好,这样的东家想必不会是坏人。 灰色的药丸飞到空气中吸水之后迅速胀大数倍,浅灰色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而后“嘭”的一声爆开,变成细小的灰尘消失在半空中。 “阿……阿嚏!” 正殿前几个纨绔接二连三开始打喷嚏,怕惊动里头的人便迅速的退回来,直到殿门口的位置,才停下。 “什么东西这么痒啊?莫不是你们方才干活儿的时候沾染了什么奇怪的花粉?” 季凌云开口道,一转身只见身后的几个跟班儿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继而眼前一黑,自己也跟着瘫倒在了地上。 “这是真言粉呐!蠢货。” 南瑾瑜脚尖一点便到了面前,蹲下啪啪就给了他两个耳光,而后慢条斯理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你以为我蠢么?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季凌云恶狠狠瞪过来,那日在南府虽然记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给他们下的药,可是明摆着是南府的人,这下可让他逮到了。 “谁让你们来的?” 南瑾瑜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不紧不慢又问了一遍。 “是南锦宁!她让我们来的!她说……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季凌云目光呆滞道,话到一半便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真话,满脸惊惧的看着南瑾瑜。 “真言粉,说真话你就没事,若是撒谎么……不然你试试看会怎样?”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不远处倒下的几个,笑道:“南锦宁让你来你就来?你这么听话难不成是猪吗?” “你才是……啊!南锦宁说南锦汐会过来这边,还说倘若我想将这个小妮子收房不如先生米煮成熟饭,所以我让他们事先准备了一下!” 季凌云刚想反抗便觉得浑身刺痛,只好乖乖的说实话。 “噢……这样啊!” 南瑾瑜点点头,将地上的几个人点了穴,衣袖一挥便卷进了草丛中,几个人叠罗汉般滚落在池塘边的泥坑里,压在最下面的便是季凌云。 屋顶上的人看得舒爽极了,待到南瑾瑜回来,白瑾盛才八卦道:“怎么不将他们揍一顿扔进荷花池里?” “怕出人命。” 南瑾瑜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掌心一闪而过的猩红上,假装没看见便转开了。 “瑾瑜妹妹这般良善,可害你们的人却压根儿没有手软过。” 白瑾盛打了个哈欠,眸光看向远处,不一会儿就寻到了藏在暗处张望的南锦宁,眸光微凝。 “三哥有何办法整治他们?” 南瑾瑜见白瑾盛气得俊脸都变形了,忍不住笑道。 “你们暂且在这儿等着看戏。” 说完,白瑾盛就消失在屋顶上,留下懵了的南瑾瑜几人。 南锦汐显然有些着急,看向南瑾瑜,“大姐姐,白三公子要去作甚?他该不会想不开对南瑾宁动手吧?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可是你值得。” 白瑾木忽然转过脸,见她们几个脸色都异常惊讶,才解释道:“瑾盛心里是这么想的,南锦宁既然敢做初一,那咱们自然敢做十五。” “我只是好奇,他要将人打晕弄过来么?”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明明是太后寿辰,却被人搞出来这么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也不知最终是谁坐收渔翁之利? 南锦宁憋了这么久,想来这回报复也是势在必得的,只是不知这背后的势力又是何人呢? “瑾瑜妹妹稍安勿躁,等着看便知。” 白瑾木摇头,性子瞧着木讷,但是卖起关子来也照样是一流的。 这所宫殿原本是夏日御花园休息小憩用的,如今已经入秋,自然无人来纳凉,于是便空置了,能想到这个地方挖坑,定然还有后手。 “桀桀桀桀……” 草丛深处传来活尸的响动,南锦宁先是一愣,继而听到脚步声觉得不对劲,心底大惊,也顾不上自己藏得是否安全,拔腿便往外逃。 她虽然身在南府,有心打听倒也不难知道:朱灵溪如今是德妃宫里的御用女医官,虽然还未学成受封,但是已经跟了德妃娘娘了,荣华富贵自然也不在话下,因此对方找到她合作之时,她心底多少是有些疑虑的。 之前她是得罪了南锦瑟才会被朱氏害成这幅样子,虽说南瑾瑜那个贱人从中出了不少力,但是依着南琯琯的性子决计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因此自己也多了个心眼儿…… 果然,这边事情还未成呢,她们便想着要杀她灭口了么? 腐臭的恶心味道顺着风吹过来,南锦宁跑得更快了,想到附近唯一能躲避的地方只有那所控置的宫殿,于是牙一咬心一横冲了进去。 “咦?” 南瑾瑜惊讶的摸下巴,眼瞧着南锦宁得了失心疯般跑进宫殿大门,可是她身后却什么东西都没瞧见,有些惊讶的看了眼白瑾木。 “摄魂术。” 柳青妩瞪大了眼,嘴巴因为惊讶合不拢,半晌才将视线从南锦宁身上转过来,却发现白瑾木的眸子眯着,眼底一片暗色。 “怎么里头没动静?” 南锦宁狐疑道,她撺掇季凌云那帮纨绔下的药可是燕京能买到的最凶狠的虎狼之药,为何南锦汐他们一行人进来之后,半点儿声音都听不到呢? 莫不是白家兄弟功夫如此了得,连忠义侯那种一等一的高手都能制服? 着实不应该啊! “桀桀桀桀桀桀……” 南锦宁耳边再次响起活尸药人的声音,扑面而来的依旧是那股可怕的味道,促使她鬼使神差冲进了正殿中。 一来她想确定下季凌云与他那帮跟班儿是否办好交代的事儿了,二来也想看看忠义侯是否进来了,毕竟她与朱氏有约定,倘若此事办成了,便换她与姨娘的自由,不再禁足被困在院中。 “吱呀……” 正殿的大门打开,里头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只见此刻万年长青树屏风后头,有个颓然背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呼!” 白瑾盛收回目光,直至混沌的眼眸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才转身上了偏殿屋顶。 “啊!救命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失去摄魂术控制的南锦宁已经看清了正殿里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却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南瑾瑜拍了拍南锦汐的肩膀,却发现她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向来也是被南锦宁那般无情的做法耗尽了最后一丝同情心。 “白三公子……是如何做到的?青妩姐姐方才说是叫摄魂术么?” 南锦汐看着白瑾盛,不费一兵一卒便毁人于无形,这也太可怕了! “摄魂术是天生的异术,吓到你了吧?” 白瑾盛有些担忧,看南锦汐的模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小丫头活泼却敏感,连白家的身份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异于常人这些事情…… “还、还好,我其实是想问,能令花草生长也算是异术吗?” 南锦汐顿了顿,视线转向脚边的一簇野草,面色有些惊讶。 她曾经见过哥哥瞬间消失,便以为自己这点儿小问题只是巧合而已,起码要像隔空取物一类的才算是异术,再加上姨娘不曾有什么过人之处,她便没多想。 “你可以?”白瑾盛惊讶道。 说话间,便见南锦汐脚边那簇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从手指长短瞬间长成到一尺高,并且还开了花。 “就是这样……” 南锦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再看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指了指旁边院墙外的大叔树梢。 “那个也可以么?” 南瑾瑜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树梢已经伸到他们面前,搭在了屋顶上成了梯子。 “走吧,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白瑾木最为清醒,当先走过去,想了想,回头将柳青妩拉过去,完全没发现这么做有多容易让人误会。 “多谢白二公子。” 柳青妩看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了今日这些诡异的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回想方才季凌霄一直不让她离开,非要在这儿赏花的事儿,心底便有些愤然,亏得她始终将人当闺蜜,人家根本就是拿她当冤大头! “柳姑娘客气,不知姑娘从何知道摄魂术的?” 白瑾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底有些犯嘀咕。 大燕地大物博,什么稀奇事儿都能见到,只不过燕京一个寻常贵女,却对他们的异术有所了解,这未必是好事。 “我亲眼见过类似的……” 柳青妩顿了顿,见南瑾瑜神色如常,想到他们是表兄妹的关系,便放心大胆的继续说了,“秦王殿下有摄心术。” “噗!” 南瑾瑜一个踉跄险些从树上栽下去,幸亏白瑾盛一把拉住了她,“柳姑娘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咳!无意之中看到,我瞎猜的。” 柳青妩有点慌,听闻天晴郡主与秦王殿下感情甚好,她知道的太多她该不会被人灭口吧? “那你也真是会猜哦。” 南瑾瑜回她一个标准的笑,一行五人已经安全无虞绕到了宫殿的背后,顺着小径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栽赃陷害利用小人,这整个儿做派都不像是简简单单害人那样,不过她却不想留下看热闹,只想去含元殿寻下那个妖孽——连续好几日她都没瞧见人了,连带着夜白的影子都没出现过! 穿过御花园,走了约莫半柱香之后,终于到了含元殿。 “哟,这才多大会儿,青妩便与天晴郡主相熟了么?” 季凌霄见不得南瑾瑜一干人招摇过市,便酸溜溜的嘲讽道,话音未落便吸引了另一边的南锦瑟,她身边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沈月茹。 “啧!还真是奇了呢,天晴郡主便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是什么人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沈月茹酸溜溜道,视线落在她身边的南锦汐身上,不经意的扫了眼南锦瑟,微微蹙眉。 南府一个庶女竟然都出落得比她精致些,也难怪如今南锦瑟瞧着越来越不济,倒是不如她长姐南琯琯有魄力。 “南阳郡主说出这种话……是书读的少么?” 南瑾瑜毫不客气回怼道,冲柳青妩递了个安抚的神色。 柳家因为柳青青悔婚而后与家族决裂一事闹得十分没有颜面,如今柳家女在外头的场合都显得低人一等,生怕别人提起这些丢脸的事儿,沈月茹这嘴太欠,专门戳人痛脚。 “噗嗤!” “呵呵呵……” “胆儿可真肥啊!” 嘲讽沈月茹的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直接激怒了沈月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月茹气得跳脚,却碍于场合不敢如何,只能原地叫嚣。 “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事儿,只有没读过书的乡野村夫才会做,郡主好歹收敛些,没得丢了颜面。” 南瑾瑜慢条斯理道,环视了含元殿四周一圈,却没瞧见那个妖孽的影子,心底忽然有些失落。 他真忙到了连打个照面的时间都没有么? “你诚心找茬儿是……” “南阳!太后娘娘宣你觐见。” 沈月茹怒火中烧准备冲过来,不想被半路杀出来的江阳郡王拦住了。 江阳郡王依旧是那身七彩的袍子,神色却不似平日那般嬉皮笑脸,瞧着肃穆许多。 “哼!你给我等着,我稍后再来收拾你。” 沈月茹一跺脚,转身朝后殿去了。 太后娘娘今儿寿宴,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她南瑾瑜得意个什么劲儿? “呵呵。”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身背过身去,完全不打算与江阳郡王打招呼。 一个会在半道儿上派杀手来绑架她的男人,无论表面上瞧着如何规矩,都是内心扭曲的蛇精病! 况且,江阳郡王从来算不得是正常规矩的人,反倒是离经叛道不靠谱儿曾经还一心想杀她的变态! “郡主莫要生气,舍妹便是那般心直口快的性子,有我在她不敢造次。” 江阳郡王笑嘻嘻走上前来,完全无视白家兄弟厌恶的神色,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很熟呢! “郡王说笑了,天晴岂敢与南阳郡主较真儿,不过是郡主太欺负人罢了。” 南瑾瑜眯眼,盯着那张永远瞧不真切的脸看了又看,忽然道:“郡王养的鸭子太聒噪,死得早不冤。” “……” 江阳郡王脸上的笑意猛地消失了,再看南瑾瑜笑靥如花的脸,语气有些不大好,“姑娘家家的出手太狠容易吓到人。” “唔,那吓到的也得算人不是?”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继而银色身影闪过,将江阳郡王隔在了南瑾瑜半米之外。 “殿下所言甚是。” 南瑾瑜一本正经道,眸光有些冷。 第136章 家里有矿 那日被大巫女绑架之后,原本她留下的线索足够萧琛的人顺利追踪到她,不想却被他的人二次绑架,线索断了不说,还逼着她出手伤人。 “郡主这般生气,该不会为了一只聒噪的鸭子便记恨上本郡王吧?” 江阳郡王毫不在意萧琛的出现,眯着眼盯着南瑾瑜。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杀人却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呢,从前当真是低估了她的狠辣! “记恨与否你心里没点儿数么?能当众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郡王只怕也是个健忘的性子,要不还是回去找大夫瞧瞧?” 不等南瑾瑜回答,萧琛已经幽幽的将人怼了。 “秦王殿下这般护短,是生怕旁人不知天晴郡主与你有婚约?不过这婚约暂缓的事儿听说另有隐情?” 江阳郡王不甘示弱,丝毫不惧萧琛阴晴不定的性子,相比之下他自己可能更没谱儿吧。 “有没有隐情皆无需郡王操心本殿婚事,更无需郡王操心本殿的未婚妻。” 萧琛睨了他一眼,警告的眼神溢于言表。 他派人去绑架小狐狸的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只不过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他才没着急计较,但不表示他不计较! “哼!听闻东川战事进展顺利,殿下这未婚妻不知还能保多久?” 江阳郡王的语气挑衅十足,连旁人都替他捏把汗。 永宁侯世子为了天晴郡主与秦王殿下在御书房外大打出手的事儿并不是喜什么新鲜话茬儿了,只是敢这般当着亲王殿下的面儿提起还挑衅的,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江阳郡王独一份儿了…… “郡王且放心,本殿的未婚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抢得走的,毕竟,天晴郡主又不瞎,分得出美丑。” 萧琛勾了下唇角,猩红的唇透着凉薄却魅惑的笑,他极少在人多的时候笑,此刻却因为争风吃醋笑了,含元殿中的贵女们顿时看呆了一大群。 有人茶杯倾倒,有人话音戛然而止,有人惊讶的合不拢嘴,有人垂涎欲滴…… “咳咳!” 南瑾瑜掩唇轻咳,着实被他这话惊到了。 这妖孽果然很清楚敌我差距,只是这般丝毫不留余地的说出来,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暴走伤人啊? 江阳郡王直接被他这话气得原地打转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正想开口,却见含元殿外一阵风般冲进来一群人,呼啦啦跪了满地。 “不好啦不好啦,御花园出事儿了……” 为首的太监气喘吁吁道,脸上依然带着惊骇之色,显然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发生何事了?” 萧琛凝眉,似乎忘记了前一刻与江阳郡王斗嘴的事儿。 之前含元殿大都是年轻女眷,距宫宴开始尚有半个时辰,江阳郡王和秦王一来,变成了此处品级最高的人,通传的人自然就禀了他们。 “这……”大太监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回秦王殿下的话,御花园旁的养心殿,出人命啦!” 南瑾瑜几人互相递了眼色,而后睡下眼睑沉默了。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倘若出事儿的是南锦宁,再如何可怜那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命该如此! “出人命?什么人命啊?走走走,领我们去瞧瞧!” 后殿不紧不慢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好是献王和七殿下,其余人瞧着打扮也都是名门公子哥儿,这阵仗颇像是出门斗鸡走狗来的。 不知情的话还以为这是什么安排好的剧情,但是瞧众人兴味的神色的确又不像是知情者。 “回献王殿下,死的是今儿进宫唱大戏马戏班的台柱子,名唤仙桃官的名角儿,御林军已经拿下了殿内相关人等,只等着主子们过去处理,通传的侍卫想必已经到了御书房处……” 大太监抹了下额头的冷汗,硬是没敢将杀人的嫌疑犯说出来。 在这皇宫里头,活得久了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这些奴才更是如此,不小心说错半句话,什么时候死的都不清楚! “三哥,郡王,一道儿走走?去瞧个热闹。” 献王兴味的瞧了南瑾瑜身边的白家兄弟几眼,冲萧琛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含元殿回到御花园,方才还冷冷清清没几个人的御花园此刻围满了人,宫人们三五成群的对这养心殿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皆在说死的好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云云…… “属下参见秦王、献王、七皇子殿下!殿下千岁!诸位郡主万福!” 御林军统领见终于有人过来了,便匆匆行礼引路,全然不顾这里头是否有人居心叵测。 毕竟比起养心殿里发疯的那位来,这些都没什么可怕的。 “免了!戏班子的角儿死在了养心殿,杀人凶手可留下什么线索?” 萧琛神色淡然,问话的语气显然也全然不知情,他先前一直在御书房里议事,直到方才过去含元殿。 “这……几位殿下有所不知,杀人凶手已经抓到了,困在养心殿中了,只不过……不敢抓!” 侍卫统领欲言又止,朝大殿中指了指,只见正殿大门上被血染成猩红一片,一具尸体躺在正殿门口,身上的衣裳几乎衣不蔽体,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伤。 “不敢抓?是何人?” 萧琛蹙眉,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视线停留在空气中残留的浅淡味道,忽然回头瞧了南瑾瑜一眼。 “回殿下,十有八九是忠义侯,进去的侍卫没有一个出来的,忠义侯似乎失了理智,疯魔了。” 侍卫统领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将期望放在萧琛身上。 忠义侯年轻的时候曾是大燕第一高手,如今年虽近六旬,但是威风不减当年,年轻一辈里头几乎无人敢与之抗衡…… 这也是他在燕京横行多年无人敢置喙的原因! “啧啧!忠义侯啊,难怪这戏子死状凄惨,真是可怜!” 献王一本正经道,话里话外却丝毫不提这拿人的事儿,仿佛在看什么连续剧,等着看后续如何。 “夜影!夜魅!” 萧琛凝眉,冲身后道,人群里立刻闪现出两道影子,恭敬地立在他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拿人,要活的!” “是!” 萧琛吩咐完,便见到献王的眸光不再是看戏的模样,反倒是兴味阑珊的盯着两个影卫的背影。 半晌,才笑道:“早就听说三哥手下高手如云,今儿算是见着两个了,只是不知道这二人谁的功夫更好些呢?” “你猜?” 萧琛没看他,视线停留了片刻,最终停在水潭边的花丛里,隐约瞧见几道不一样的颜色。 “那个拉着脸的吧?凡是不爱笑的瞧着都要厉害些。” 献王打了个哈欠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微微凝眉。 前些日子听闻这位娇滴滴花儿一样的郡主遭人绑架了,而后绑架她的人却莫名其妙失踪了好几个,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呢! “你说是便是吧,他们自个儿都不太清楚。” 萧琛淡淡道,长臂一伸便将南瑾瑜带到了面前,直接挡住了献王的视线。 “呃……” 南瑾瑜有点懵,这好端端说着话呢,为何忽然来这么一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他未婚妻么? “啧啧啧,三哥真是小气,不过是看两眼,又不会少块儿肉!” 献王小声抗议,不过眼神早已经移开了。 这两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都能搭档了! “你也许会呢?” 萧琛冷飕飕瞟了献王一眼,视线转向身边的南瑾瑜,道:“这几日太忙了,没来看你,过得如何?” “呃……还好。” 这妖孽忽然这样当众撒狗粮,南姑娘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但是碍于场合只能讪笑,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各色奇怪目光。 嘭! 众人的八卦还没瞧完,便听到正殿发出一声巨响,里头有什么东西撞破了殿门,仔细一看竟然是紫金八角铜兽首的四方榻,四平八稳的从殿内飞了出来。 “当心!” 慌乱中侍卫统领喊了一声,拉着最近距离的人闪退数米,而后紫金八角铜兽首的四方榻便直直的砸在了养心殿院中间,震碎了一角。飞涨中文 “嘶……”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即使无人说话,也被这场面震撼了。 四方榻上沾染了许多血污,血腥的味道盖过了檀香木原本的气味,再加之榻边的帐幔都碎成了布条条,自然也就成了摆设,上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有个人被捆在四方榻中间,无法遮挡了大半张脸,瞧不清长相,身上狰狞伤与殿外死了那具戏子的尸体不逞多让,甚至瞧着更加令人胆寒,因为这是个女子! “救命……” 沙哑的声音听着不大真切,却叫众人一颤。 “人还活着!来人呐!先救人再说!” 侍卫统领立刻派人上前查看,这四周围皆是御林军,只能招呼了方才报信的太监便要去检查。 “慢着!这般做只怕不妥吧……” 献王抬手拦住了上前的太监,似笑非笑的瞧着南瑾瑜道:“听闻天晴郡主擅医术,想必救人性命也不在话下?不若劳烦郡主上前查看?” “大可不必!” 江阳郡王不爽道,不等他找出理由来,只见南瑾瑜已经走上前去了。 “天晴略懂些医术,也谈不上救人性命,不过这人瞧着……有些眼熟呢?” 南瑾瑜沉吟片刻,衣袖一拂便将四方榻上的女子头发吹散,露出那张已经睚眦欲裂的狰狞脸来。 “啊!这不是二姐姐么?” 刚走到殿门口准备看热闹的南锦瑟忽然尖叫起来,她之前便觉得南锦宁今日怪怪的,不想这会儿竟然成了这幅模样,着实将她吓得够呛。 “南姑娘说谁?什么二姐姐?” 献王眯着眼,见南瑾瑜竟然毫无惧色,甚至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心底的惊大于喜。 他还没见过谁家未出阁的贵女这般胆儿大的! “这、这、这……榻上的女子似乎是南府的二小姐南锦宁。” 南锦瑟惊讶过后,瞧了眼众人的神色,微微后退了几步。 热闹果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德妃娘娘提醒她这个时辰过来看个热闹的时候她还不知是何事,如今竟然是有惊无喜。 “是,三妹妹没看错,确实是她。” 南瑾瑜顺手扯下一片帐幔,将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盖住,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三哥的手段虽然很了些,但是倘若他们遭人算计,成这样的人便是锦汐或者是自己了!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假仁假义。 砰砰! 内殿传来两声巨响,而后便见夜影和夜魅将里头的人擒了出来,满身横肉的彪形大汉瞧着便不是什么善茬儿,被擒之后依旧双目赤红不停挣扎,显然是中了毒。 “殿下,嫌犯已拿下。” 夜影上前回禀,心底想的都是方才夜魅为他挡的那一拳,眼风不断飘向旁边,对方却根本没看他,完全当他是空气。 “随胡统领将人押送到天牢再回来复命。” 萧琛吩咐完,转身朝献王道:“老四既然这般喜欢多管闲事,这善后的事儿便交给你吧,正好本殿不大舒服,该回去吃药了。” “呃……” 献王还没找到拒绝的话,便见萧琛一行人绝尘而去,连之前跟在他身边的七皇子都一并不见了。 从养心殿出来,南瑾瑜的心情并不见好,到了人群外便一把拉住南锦汐,径直往含元殿走。 “大姐姐,里头如何了?” 南锦汐远远的没瞧见什么,好奇问道,一边跟着南瑾瑜走一边回头看白瑾盛,小模样似乎有些不舍。 姨娘不希望她嫁白三公子,可是她却觉得白三公子很不错,起码瞧着顺眼对她也好…… “你小孩子家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南瑾瑜点了下她的额头,冲一旁的柳青妩递了个眼神,随即笑了。 说不定二哥三哥都寻到了良人,大哥还单着呢!驭蛇真的挺吓人的,约莫不找个五毒俱全的姑娘也降不住他吧? “哦!” 南锦汐失望的点点头,乖巧懂事的保持微笑,反正大姐姐不说稍后有机会自己再问白三公子也是一样的。 萧琛闲庭信步走在后头,见白家两个少年的眸光时不时落在前面的人身上,心下了然。 敢情他不在的时候这只狐狸胆儿也挺肥的,坑人都敢明目张胆出手了? “秦王殿下近来似乎很忙,天晴都闲得每日跑三回一品轩了。” 白瑾盛见萧琛打量他们,便开口道。 他们虽是表兄弟,但是心里头却将瑾瑜当成亲妹妹看待,秦王性子孤僻,他们都很怕瑾瑜嫁给他会吃亏。 “是本殿疏忽了,不过天晴年纪小好玩儿,二位带她出门时还是多照看些,别什么都让她沾。” 萧琛意有所指道,眼风朝养心殿飘了飘。 先前他闻到空气中那股子奇怪的味道便知道是什么药了,那种东西只有南疆才出,那只狐狸断不可能自个儿弄到。 “殿下放心,天晴是我兄弟三人唯一的妹妹,自然会无比仔细,倒是殿下,不知婚事暂缓到何时?” 白瑾木接话道,一板一眼的语气听起来却教人讨厌不起来,只是态度着实耿直了些。 “婚事目前……” “二哥!三哥!” 走在前面的南瑾瑜听不下去了,转头盯着他们二人道:“在你们心里妹妹我是嫁不出去么?” “啊?不、不是啊!” 白瑾盛连忙否认,却发现白瑾木竟然老实巴交的点头了,顿觉头大。 “……”这家伙什么意思? 南瑾瑜分分钟气得想原地爆炸,她觉得此刻若是有镜子的话,她一定会瞧见自己整张脸都绿了。 “噗嗤!” 柳青妩十分不给面子,几乎笑倒在原地,再看南锦汐此刻也笑成了一团,两个人就差抱团儿滚到旁边草丛里了。 “呃,二哥不是那个意思。” 白瑾木察觉不妙,连忙摆手,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你是,木已成舟,二哥。” 南瑾瑜叹了口气,气鼓鼓的转身往前走。 直男的世界她不懂,三个直男撞一块儿……她选择自动消失!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 待南瑾瑜走远,柳青妩才忍不住爆笑出声,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白瑾木留。 “柳姑娘,咳咳!我该如何是好?” 白瑾木看着接连离去的人,身边只剩下柳青妩还在爆笑,忍不住开口道。 连瑾盛都没有法子的事儿想必是真的得罪了瑾瑜妹妹吧,可是他真的是实话实说啊…… “唔,办法么倒是有一个,不过就看白二公子是否舍得银子了?” 柳青妩大概算了笔账,精明的眼睛里泛着光。 “银子我倒是真的没有,” 白瑾木见柳青妩的脸瞬间黑了,紧接着找补道:“宝石可以么?我名下有个祖母绿矿,支取不方便但是换银子估计是可以的。” 柳青妩踉跄了一下,咽了下口水道:“祖母绿……矿么?多大的矿?” “几百人规模,不算大,每年开采一小部分,我比较懒不怎么上心。” 白瑾木如实道,担心自己的宝石换不来银子。 第137章 投桃报李 大燕虽然十几年前统一过货币,但是南疆山高水长,再加上山路崎岖,通用货币终究还是没有取代当地的宝石货币,再加上以物置物依然盛行,自然便没有大力推广。 “白二公子若是诚心想道歉,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柳青妩顿时笑靥如花,先前她还羡慕青青能自由自在的做个掌柜,不仅有银子花还不受家中制衡,如今,她也找到生财之道了! “好,那就有劳柳姑娘了。” 白瑾木想了想,将自己随身带的宝石数量报了下,让她做个打算。 原本气得“绝尘而去”的南瑾瑜,听到后面两人算银子的时候,忍不住八卦心泛滥,听着听着脚步就慢下来了,一行人前前后后回了含元殿,距离开宴已经剩多少时间,人差不多到齐了。 “呦呵!家里出了这等丑事,有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沈月茹见南瑾瑜与萧琛同时出现,心底直泛酸味,说话自然也好听不了。 德妃娘娘不是说安排得天衣无缝么? 如今看来,这狐狸精的手段果然要高明一些,不仅保住了自己与那个庶女无虞,还将动手的人拉进了无尽深渊中…… “若要论起来,害人的那个才是出丑,被害者不过是可怜而已,南阳郡主就算没有同情心,也不至于踩别人吧?” 南瑾瑜根本连皮都没抬一下,便将对方怼得哑口无言。 沈家后院埋着那些年轻的白骨便不是丑事么?只不过是双标惯了从未有人敢提起罢了! “大胆!竟敢置喙朝廷重臣,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沈月茹忽然拔高了音调,像是抓到了南瑾瑜把柄般,恨不能将事情宣扬的众所周知。 南瑾瑜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不等她开口,便见成宣帝从后殿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太后娘娘以及诸多嫔妃诰命,面色都难看至极。 “谁在殿前喧哗?” 太后眼风一扫,停留在南瑾瑜他们这边,威严的声音响起,整个大殿中立刻安静了。 只见她手里捏着时常带着的佛珠,身上穿的却是黑金凤凰朝服,想来是好不容易大办一回生辰宴还被人搅和成这样,心里不爽的缘故吧。 “回禀太后娘娘,是天晴郡主妄议朝中重臣,南阳听不下去才呵斥她的。” 沈月茹愤愤不平,这事儿若要细查,不可能抓不到他们的蛛丝马迹,反正事情都闹到这步田地了,说是人尽皆知也不为过。 “请太后娘娘息怒,南阳不懂事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不过是瞧着天晴郡主今儿穿的美些,便生了妒忌的心思。” 江阳郡王笑盈盈接话道,仿佛没瞧见太后拉长的脸,以及即将爆发的怒气。 “郡王!你在胡说什么?” 沈月茹惊叫出声,之前她只觉得江阳偏心南瑾瑜那个狐狸精,可是她没想到竟然能这般偏心,再怎么说他们才是亲兄妹,是沈家的门面! “真是这样?天晴,你来说说看。” 太后沉吟片刻,挨着成宣帝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面色并没有缓和。 “回太后娘娘,南阳郡主嘲讽三妹妹之事说臣女不该出门见人,臣女不过是劝她良善些罢了。” 南瑾瑜淡淡道,懒得与他们沈家人争辩。 沈家嫡系一脉根基深厚,就算沈月茹真的说错了什么话,最终也只会不了了之,她才不想找个晦气,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争个什么对错呢! “唔,如此说来,倒是南阳冤枉你了?” 太后扫了萧琛一眼,又瞧了瞧他身边眸光晦暗的江阳郡王,缓缓叹了口气。 燕京有传言说南家出美人,殊不知当年西南白氏才是真正的出美人,坊间有传言:得娶白氏女一世不纳妾…… 如今这南瑾瑜年十五便已经出落得这般招蜂引蝶,不知它日福兮祸兮? “太后娘娘言重了,不过是女儿家拌个嘴,说不上冤枉不冤枉的。” 江阳郡王笑道,见太后不想追究似乎才松了口气。 “都说南阳霸道不讲理,可本宫却觉得天晴这性子瞧着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前些日子本宫听闻秦王殿下要纳妾,而后又不了了之,似乎还掀起了好一阵儿议论话茬儿,不知是为何呢?” 皇后皮笑肉不笑道,太后打算敷衍了事她却不打算轻饶了这狐狸精,三番几次欺负她沈家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回皇后娘娘,既是传言必然做不得真,纳妾一事子虚乌有做不得数,天晴也根本不知情。” 萧琛冷冰冰怼了皇后,神色瞧着已经十分的不爽了。 自个儿这婚事从一开始便不顺利,如今被搅和得都已经暂缓了,他们还想如何?当真以为他没有办法么? “不知情?本宫怎么听说那姑娘寻死觅活的险些在家中上吊了呢?天晴你当真不知么?便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以身殉情了么?” 皇后凝眉,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只是说出来这可怜巴巴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圣母婊! 南瑾瑜真相当场骂一句并且朝她翻个白眼,不过转念一想,面上竟然也带了几分欲哭无泪。 “天晴的确不知情,倘若知道定不会看着人去死的,皇后娘娘慈悲善良,母仪天下,不知那姑娘葬在何处?天晴好处祭拜祭拜,免得积了业障,呜呜呜……” “噗嗤!” 一道不屑的笑打断了南瑾瑜的哭声,淑妃娘娘笑得花枝烂颤前仰后合,足月的肚子瞧着似乎也大的离奇,只是这不给皇后面子的做派,整个后宫只怕也就她是独一份儿! “淑妃笑什么?难道此事不是天晴善妒才这般的么?”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南瑾瑜嘲讽的话她还没还嘴,这淑妃又这般放肆了。 “皇后姐姐别生气呀!生气容易长皱纹,显老!” 淑妃摸了摸鬓发上的精致宝石钗子,神色不屑。 “天晴郡主这没过门的人,怎么秦王纳个妾还要她点头?你这是瞧不起谁呢?秦王可是我大燕战神,会怕她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么?本宫瞧着无非是那什么神秘贵妾高攀不上秦王想以此来逼嫁,不知为何坊间传闻那么多离谱儿的,不过这满燕京的贵女都想嫁给秦王做妾,也得有那个本事进门儿不是?” “淑妃娘娘明察。” 萧琛淡淡道,半个解释的字都没有。 处心积虑不让他娶小狐狸已经很不爽了,如今还想指手画脚往府里塞人?皇后怕不是最近被新进宫的妃子气疯了,脑子不大好使吧? “说来说去,还是秦王年纪不小还未成家闹得,依哀家看啊,这秦王的婚事赶紧办了,也好收收心。” 太后淡淡的扫了皇后一眼,警告的眼神不言而喻。 皇后近些日子称病不出,想来是对选秀一事十分不满,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蠢到主动去招惹秦王,真是蠢得有些匪夷所思。 “母后所言极是,秦王的婚事因为某些事儿耽搁了,如今再拖也不是个法子,不若暂定在下月吧,秋闱狩猎之后如何?” 成宣帝忧心忡忡道,瞧着倒像是个称职的父亲,只是这中间有多少真情实感便不得而知了。 “儿臣领旨,叩谢父皇。” 萧琛拽了下身边的南瑾瑜,拉着她便将礼行完了,心底却有些不安。 前几日还各种幺蛾子算计来算计去的,今日为何突然肯松口了? “行了,那便这般定了吧,太后您看如何?” 成宣帝睨了太后一眼,心思似乎根本不在这里。 “哀家觉得可以,免得国公夫人总担心长女未嫁后面的女子嫁不出去,这下便都解决了。” 太后淡淡的扫了一眼坐在下首沉默的朱氏,视线停留在南锦瑟和南锦汐身上,若有所思。 朱氏处心积虑将女儿送进宫中伴她左右,这些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只是南家女心机太过深沉,有一个进宫便足够了,倘若是再来一个,只怕皇后的位置会遭人动摇! “太后娘娘仁慈,臣妇感激不尽。” 朱氏立刻起身行礼,面上带着端庄大气的微笑,心底却震惊不已。 太后娘娘这是在警告她么?南家的女子适龄待嫁太多,以致于动摇了沈家后宫的势力么? “好了,开宴吧。”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面上多了几分微笑。三k 她身边养大的孩子不多,可都死的死伤的伤,她不希望琯琯因为后宫争斗遭人算计,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因为手伸的太长挡了沈家女的道儿! 丝竹悦耳,舞蹈悦目。 南瑾瑜被萧琛拉着在他身边落座,心里多少也有些疑惑。 养心殿的事儿闹得这么大,为何此时竟然只字不提呢? 别说忠义侯只是个御赐的侯爷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难道大燕没有么? “喝茶。” 玉白的手伸到她面前,素淡的花茶旋着好看的颜色,清香逸人。 “多谢殿下。” 南瑾瑜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想到上回宫宴被人挑衅而后出手抢男人的事儿,心里不免唏嘘。 “很疑惑么?” 萧琛见她满脸都是不解,将点心往她面前摆了摆,偏头说话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心情很好。 “是。” 南瑾瑜颔首,压低声音道。 “南北院军驻守在京畿周围三十里,都是没有虎符的。” 萧琛言简意赅,之前婴童案牵涉到忠义侯侯时也是如此,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轻举妄动的结果,也因此一直被动没有进展。 “没有……我明白了!” 南瑾瑜心底大惊,随即明白了为何成宣帝竟然答应了萧琛与她的婚事。 季家虽说三代肱股之臣,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可是大燕不能一日无战神,尤其是在前浪后虎的情况下,成宣帝但凡还指望萧琛对外震慑北境领国,对内压制忠义侯等藩镇势力,便不会惹怒他。 “本殿以为你之前心里便有数呢!看来……” 萧琛敲了眼对面把酒言欢的白家兄弟,无奈的勾了下唇角。 “咳咳!这事儿与我没大关系啊。” 南瑾瑜是否否认,本来收拾南瑾宁她也没做什么贡献,她顶多就是收拾了季凌云那帮纨绔,不知道这会儿献王殿下有没有发现泥坑里的几个人呢? “你说这话我信还是不信呢?” 萧琛刮了她的鼻尖,视线停留在与柳青妩看来看去的白瑾木身上,忽然道:“你二哥与柳家姑娘如何相熟了?” “呃……这话要从湖边说起了。” 南瑾瑜言简意赅将之前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刻意忽略掉后半部分。 以这妖孽的聪慧,肯定一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说了,在他方才那些话之前她还蒙在鼓里呢,如今一看,能将人性拿捏得这么准确,白家兄弟当真是生了对七窍玲珑心! “原来是这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萧琛显然松了口气,生怕她家小狐狸被两个不大熟的表兄带坏了。 “一箭三雕嘛……” 南瑾瑜点点头,早知道她还动什么脑子操什么心呢?直接将锦汐小丫头扔给三个算了! “嗯?哪里有三?” 萧琛对显然对朱氏要嫁南锦汐的事儿并不知情,对南瑾瑜的话也极有兴趣,竟然比往常说的话都多。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南瑾瑜冲他勾勾手指,低声在他耳边道,“我三哥喜欢锦汐呀!” “原来如此。” 萧琛睨了眼不远处南府的案几,勾了下唇角。 “殿下这是什么反应?听八卦难道不应该是激动的么?” 南瑾瑜抓了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心里依然有些犯嘀咕。 国公府财政吃紧一事她让青衣去查了,结果却是铺子亏空严重经营不善云云,怎么看都是朱氏不懂得经营生意而后背了这口大锅,可她却觉得不那么简单。 只是最近萧琛并没有来找她,因此也没机会深究什么,心底却是疑虑重重的…… “别人娶妻我为何要激动?” 萧琛睨她一眼,面上竟然染了几分笑意,北境也好,南疆也罢,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旁人如何,他只想守着这只狐狸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听着倒也十分有道理,不过殿下难道不觉得我很激动吗?” 南瑾瑜讪笑,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这妖孽果真不同寻常,段位也非他们这些寻常人能比的,她这心里是满心激动嫁女儿的感觉,人家大概觉得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你向来如此,瞧着倒也开心。” 萧琛实话实说,在遇见她之前那些年他的世界没有半点温度,如今却越活越真切,越活越觉得不舍,她的喜怒哀乐时刻都会牵动他的心。 这话……是说她像个逗猫棒么? 这只妖孽傲娇起来活脱脱就像只大猫主子,她这个人形逗猫棒逗一逗,主子就抬眼瞧了瞧,倘若她不开心罢工的话,傲娇的大猫主子自然也不屑搭理你,任你郁闷至死自生自灭! “突然觉得这饼它不香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患得患失。 “不好吃么?回头让夜白送些好吃的给你,宫里的御厨就这样,做出来的东西都一个味儿。” 萧琛见她没胃口,想起来香满楼的厨子如今在秦王府,宠溺道。 “唔,好呀!” 南瑾瑜说完,见萧琛果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里也释然了。 所谓的灵魂伴侣大概是不存在的,倘若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亲妈都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反倒是坦白正常的沟通,时间长了自然便熟悉了。 她心里藏不住事儿,他也不喜欢猜。 歌舞的表演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各家贵女出风头的好时机。 太后寿宴不比皇后的百花宴,随意性大且赏赐丰厚,若是生辰礼得了太后的赞赏,说不定还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因此燕京的贵女们早早便会准备。 “臣女献舞一曲,祝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沉默了许久的南锦瑟当先走出来,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片刻便转开,满脸都是娇俏的笑意,瞧着比朱氏讨人欢心得多。 “这丫头便是德妃的胞妹吧?南家果然出美人呢!” 淑妃掩唇轻笑,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南琯琯身上,嘲讽至极。 南家女一入宫便母凭子贵封了妃,难不成还想如法炮制将次女也送进来? 可惜这南锦瑟的性子瞧着并不似她,一个南琯琯能学了去,南锦瑟却是不行的! “淑妃娘娘过誉了,锦瑟她年纪小不懂事儿,哪里比的了天晴那般聪慧。可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娘娘平日里待她不薄,她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一直未开口的南琯琯这才笑这解释起来,视线停留在缺席的太子位上,微微发愣。 听闻皇长孙病了,原本太子仪仗已经快到寿喜宫了,又直接掉头折回,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德妃妹妹说的是,太后心疼南家姐妹也是出了名的,否则妹妹也不会进宫来了。” 淑妃冲她翻了个白眼,对她的厌恶表现得毫不做作。 “……” 南琯琯气疯了,却碍于场合不能发作,只能冷着脸不说话。 南锦瑟边跳舞边看众人,见朱氏和南琯琯脸上都带着震惊却强行微笑的样子,心底瞬间升起了报复的快感。 第138章 处心积虑 南家有女名琯琯,芳华绝代才冠满京华,端的是名利双收风光大嫁。 而她呢?同为嫡女却处处受制于人,被亲姐和亲娘看不起,连嫁妆都所剩无几。 倘若不是南瑾瑜归家,她看到了原来人还可以靠自己活成想要的样子,她或许这一生都会忍气吞声乖巧懂事下去,最终成为母亲手里的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孩子,疯魔了么……” 朱氏怔怔的看着锋芒毕露的南锦瑟,喃喃自语道。 “只怕是你给她选的人不中意。” 南国公沉吟片刻道,视线停留在秦王席位上片刻又转开。同样是南府的嫡女却生得各个不同。 “妾身还没与她聊过呢!她如何会得知那件事的?” 朱氏蹙眉,竭力控制面上的表情,眼底却已经着慌了。 打小她便觉得锦瑟乖巧讨喜些,琯琯则是任性惯了脾气也不好,因此一直都会替姐姐多考虑,而妹妹则是能将就便将就,不想锦瑟心里竟会如此不满…… “回头聊吧。” 南国公睨了朱氏一眼,视线转向一旁不再言语。 东川捷报频传,瑾宸在那边还算顺利,想来这一行收货颇丰,只是他与瑾瑜二人是双生姐弟的事儿也十分令他担忧,倘若有朝一日瞒不住又该如何?那孩子还会如从前般听话么? 一曲舞毕,南瑾瑜杵着下巴已经喝完了好几杯茶。 “跳的极好,哀家以为德妃善舞,不想这南家的二丫头竟也跳得如此出众,有赏。” 太后笑道,视线飘向沉默不语的南瑾瑜,心底微微有些不悦。 南家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凭几个女子便更上一层楼,他们将燕京那些百年大族都放在了哪里? “谢太后娘娘赏赐,臣女恭祝太后岁岁安康万寿无疆!” 南锦瑟拜下去,眉眼间却不带半点儿喜色。 她这般出风头非但没引起太后她老人家的注意,反倒是惹她不悦了! “锦瑟丫头这张小嘴好甜呐!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与芳华公主是一年的吧?”皇后察觉到太后神色不悦,温和的笑再次浮上脸庞。 选秀扶持南琯琯时她如何不考虑动摇沈家的根基,如今南琯琯与淑妃在后宫分庭抗礼搅得一团乌烟瘴气的,她便觉得南家女有威胁了? 果真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中用了啊! “回皇后娘娘,是!臣女与芳华公主一般大。” 南锦瑟有点发懵,她心里依然对秦王念念不忘,可是她却没办法对南瑾瑜下杀手,不说别的,单就对方从南锦宁手下救过她的命这一点就足够。 况且,连南阳郡主自降身份做妾都没能争得过,为此还被秦王殿下嫌弃,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唔,难怪呢,国公夫人那般着急上火的,这年纪是不小了啊,不若本宫给你指个良人如何?” 皇后笑意温柔,高高在上的语气并没有让她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反倒让南锦瑟的脸变了变。 自己方才出风头太后娘娘明显是不悦的,也就是说太后不打算再提携南家女子,觉得势头太盛,可是皇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是为何? “臣女不敢……”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呢?本宫觉得你好,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瞧着喜欢的,珏儿的东宫太过冷清,本宫觉得你这活泼的性子,来东宫或许不错,国公夫人说是也不是啊?” 皇后根本不打算给南锦瑟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难题抛给了朱氏。 太后就是年纪大了耳根子软,后宫有一个淑妃已经闹得她头大了,如今又搞出来一个德妃,呵呵呵,生怕她这皇后之位坐得太稳当么? “这、这、这……” 朱氏呆住了,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南琯琯。 只见她精心点了桃花靥的脸上已经黑成了锅底,新做的宝石珐琅也掐进掌心里还浑然不知,显然是又惊又怒。 “皇后姐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太子妃刚诞下皇长孙数月,姐姐便着急给东宫添新人了,也不怕太子妃心有怨念么?” 淑妃调侃道,视线在德妃面上扫了扫,笑得意味深长。 姐妹反目的戏码儿唱得可还行?南琯琯不是嚣张么?有本事倒是阻止这事儿啊! “淑妃妹妹此言差矣,太子乃是东宫之主,大婚数年才得了皇长孙一子,为国之大计纳侧妃一事自然不得怠慢,倘若我这做皇后的都不上心些,岂不是白白担了这六宫之主的名?” 皇后答得大义凛然,视线却小心翼翼的看着成宣帝,一副生怕说错话征求意见的模样,瞧着到让人觉得心酸。 “皇后所言极是,东宫的确太冷清了些,倘若南家这三丫头合适,便由你做主吧。” 成宣帝冲皇后笑了笑,一副相濡以沫感情颇深的模样,端的是帝后情深天家风范,气炸了坐在一旁的众宠妃。 “是,臣妾遵旨。” 皇后笑盈盈转过脸,瞧着下首道:“本宫与陛下都觉得锦瑟这丫头甚好,不知国公夫人意下如何?” “这……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朱氏犹豫得已经够久,此刻几乎不敢去看南琯琯的神色,心里却带着复杂的欣喜。 之前她的确也想过将锦瑟送进东宫,只是碍于琯琯的颜面不敢提,如今皇后娘娘指名要她,倒是个大好的时机,若论起名声地位来的话,她寻的那些贵族子弟的确无人与太子媲美。 “不可!” 南锦瑟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带惊骇之色磕了几个头。 “嗯?锦瑟丫头这是作甚?觉得太子侧妃之位配不上你南家嫡女的身份么?” 皇后被人当众拂了面子,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表面上南家保持中立,但是背地里早已经是太子的入幕之宾,倘若是嫁了女儿过来,那便是稳固的一家人,他们为何会拒绝? “请皇后娘娘息怒,臣女不敢那般胆大妄为,只是家姐刚入宫不久,兄长又领兵出征了,如今大姐姐也与秦王的婚事也定在了两月之后,臣女若是嫁了,父母身边便没有女儿了,臣女斗胆想留在国公府多陪伴父母几年,因此当不起这太子侧妃的位置!” 南锦瑟说完,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她虽有意出风头,可她没想过要嫁给太子!姐姐与太子的事儿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且不说这宫里的女子活得有多可怜,看看姐姐她便不想嫁进宫…… “唔,竟然是这样么?”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是,臣女斗胆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南锦瑟伏在地上,心底却对未来感到惶恐不安。 连太子侧妃的位置都拒了,寻常贵族家中的纨绔子弟定然不敢再来造次,母亲也不敢随便寻个人家便将她嫁出去了…… “也罢,本宫便念在你一片孝心,算了吧!” 皇后摆摆手,面上虽不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虽说失了个联姻的助力,不过太后那边也没法儿再将她接进宫来培养成第二个南琯琯,毕竟儿子没娶的侧妃,老子决计不会再纳了,也算是两全其美! “臣女叩谢皇后娘娘大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锦瑟行完礼,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亦步亦趋的退下来,回了南府的席位。 朱氏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连装都装不出来,一把将南锦瑟按在垫子上,怒道:“你个死丫头做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般做的后果?” “母亲,您弄疼我了。” 南锦瑟挤出两滴泪来,哀戚的眼神扫向一旁的南国公,往他身边靠了靠。 “你……” “好了,她只是个孩子,哪儿有你说的那般多心眼?” 南国公睨了眼朱氏掐着女儿的手,微微蹙眉。 “父亲大人明鉴,女儿方才也吓死了……”南锦瑟松了口气般猛地点头,娇俏的脸上带着无比轻松的笑。 前些日子的流水相亲宴上,家事最好最能拿出手的便是季家那个纨绔,其余的要么是家事太差,要么是名声不好,总之怎么瞧都是些歪瓜裂枣,母亲竟然还觉得不错? 若非祖母提醒她相看一事,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天真的以为那些人是母亲为了寒碜大姐姐才可以安排的……第六书吧 “你还知道怕啊?乖乖的待着吧。” 南国公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语气听着似乎也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站的是太子一党,可是这明面儿上毕竟是中立的,也因此在朝中他一直被陛下委以重任,倘若锦瑟嫁进了东宫,日后他们便会彻底成为太子党,这燕京的局势只怕就要变天了! “是!” 南锦瑟吐了下舌头,却没发现上首的南琯琯一直死死的盯着她,连朱氏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坐在对面的南瑾瑜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却感慨万分。 人家这一家人瞧着怎么都无比亲密,倒是她和瑾宸那个便宜弟弟,像是多余的呢! “在想什么呢?” 萧琛见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唔,我在想啊,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南瑾瑜转过脸,认真的看了萧琛一眼。 这妖孽的眼睛里始终带着看透一切的清明,似乎没有能让他波澜万分的事情,也没有能撼动他内心的人…… “能为你舍弃性命的人,便是家人。” 萧琛淡淡道,隔空与对面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七殿下对视了一眼,抿了口茶。 “殿下言之有理……” 南瑾瑜颔首,本以为这妖孽冷情冷性的,不想他竟然想的如此通透,忍不住感叹自己肤浅。 “方才你说,你们在御花园边上遇到的那怪东西,究竟是何模样?” 萧琛话锋一转,心思显然没在这歌舞升平的场面上。 “二哥三哥说是叫活尸药人,具体我没见着,二哥赶过去的时候已经逃了,柳姑娘受了伤吓晕过去了,她约莫知道些,带我明儿仔细问问。” 南瑾瑜瞧了眼与柳青妩眉目传情的白瑾木,忽然笑了起来。 白家这一窝狐狸每一个是心思单纯的,可是即便是这狡猾如狐的亲人,也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孤单单没有倚仗的…… “活尸药人?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意思。” 萧琛凝眉,视线停在白家坐席片刻便转开了,微微勾了下唇角:“所以那药也不是你放的?” “什么……药?” 南瑾瑜不明所以道,她只是放了些药粉将人放倒,萧琛这意思是她不该对季凌云那几个纨绔出手么? “我明白了,应该不是你。” 萧琛失笑,这小丫头大概也没想过她那三个表兄那般算无遗策,竟然连提都没提一句便将事情解决了,是怕他不娶么? “对付那几个居心叵测的坏东西,我已经十分手下留情了,不过是些真言散,又不会伤及性命……” 南瑾瑜挑了下眉,这家伙管她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 “嗯,小狐狸已经很仁慈了。” 萧琛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宠物般,丝毫没顾忌旁人如何看的。 “哥,这儿人多……” 南瑾瑜无语凝噎,感觉自己这宠物的称号约莫是摘不掉了,心底微微有些发堵。 “乖,他们不敢说什么。” 萧琛冲她笑了下,妖孽的脸上带着几分惬意,让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却看得出了神。 “咳咳!三皇兄这兴致未免也太好了些,难道是府上的舞姬不美么?” 一道酸溜溜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说悄悄话,只见献王黑这个脸出现在他们旁边的席位上,满身都写着今儿十分晦气。 “要你管。” 萧琛言简意赅,硬是怼得对方连话都没法儿接。 南瑾瑜抿唇轻笑,心情顿时出奇的好。 古人忌讳沾染血腥晦气的事儿,尤其是别人家的污遭事儿,简直堪称无妄之灾,献王却不得不亲自料理忠义侯那些破事儿,想必也积了一肚子怨气。 “三皇兄若是不满意上回那些舞姬,不若臣弟再给您送几个西域美人?保管个个儿都是绝色,乖巧又听话!” 献王厚着脸皮笑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本殿质疑你的眼光,舞姬就不必了,你留着自个儿欣赏吧。” 萧琛眼皮子都懒得抬,直接回绝了。 若说江阳郡王是个不要脸的东西,那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没有脸,在他看来只要能恶心别人的事儿,他都愿意会去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竟然也能开心得起来。 “三皇兄这般莫不是因为怕天晴郡主不高兴呢?臣弟就不明白了,天晴郡主这柔柔弱弱的样子,竟然也能变成母老虎不成?” 献王端详着南瑾瑜,始终无法将她与那个杀人不留尸的狠毒女子联系起来。 江阳手下得意的影卫都折了几个,这是得多狠呢? “献王殿下多虑了,人不可貌相。” 南瑾瑜瞪了他一眼,想到之前这家伙拼命给萧琛塞舞姬算计他的事情,心里便十分不爽。 “听见没?人不可貌相,物以类聚,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眼光差。” 萧琛懒洋洋道,丝毫没把献王的挑衅放在心上。 叫嚣得越厉害的往往是那个胆儿最小的,献王如此,不过是因为他害怕罢了…… “三皇兄与四皇兄再聊什么那么开心?说与臣弟听听呗?” 七殿下端着杯酒走过来,倒在献王的榻边上喝了起来。 “没什么有趣儿的事儿……” 献王直接黑脸,人却往旁边让了让。 老七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蠢货,混到这个年纪了连王爷封号都没混着个,快十七岁了还住在宫中的偏殿,一点儿心思都不放在政务上,整日只知道喝酒…… “当真?臣弟瞧着三皇兄笑得挺开心的呢!” 七殿下睨了南瑾瑜一眼,冲她笑了笑。 “仔细你的眼睛。” 萧琛抿唇,视线停留在萧瑾脸上,略带威胁道。 “是是是,臣弟知错了,三皇兄可千万别剜了我的眼睛啊,臣弟这浑身上下生得最好看的便是这双眼睛了,倘若没了这个,日后只怕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 七殿下说的漫不经心,还望献王身后缩了缩。 南瑾瑜有点懵,视线停留在七殿下脸上片刻而后转开,抿唇笑道:“七殿下言重了,秦王殿下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七殿下惊惧道,手中的酒坛子都吓得险些摔了,整个人坐直了,生怕南瑾瑜不相信他说的话。 “玩笑?那是天晴郡主太不了解我三皇兄……啊哈哈哈,我什么都没说啊!” “或许。” 南瑾瑜叹了口气,端起茶杯不说话了。 她虽然不知这七殿下与萧琛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只怕也是最出其不意的杀招吧,她心里竟然有些心疼。 宫宴热闹异常,不过出了南锦瑟那一出之后,主动献艺的贵女倒是少了许多,零星几个都是表现不大出众的,倒也没掀起什么波澜来。 原以为宴席散了便能回府去,到最后却连成宣帝都没有退席,反而兴致勃勃的坐到了最后。 “怎么感觉今儿有事呢?” 南瑾瑜扶着额头,几杯果酒就有些晕了。 第139章 名利双收 喝一点儿就晕,晕了之后还指不定会干啥,说的好听是不胜酒力,说的难听便是酒品不好,南瑾瑜深以为然。 “你的感觉向来很准。” 萧琛递过去一碗醒酒汤,冰冰凉凉的一看便知是特地准备的。 “唔,这倒是啊。” 南瑾瑜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这妖孽待人好的时候简直比贴身丫鬟还做得仔细,有时候甚至令她觉得不大真实。 两人说着话,乐师们已经停止了奏乐,舞姬一一退下,有宫人鱼贯而入,从后殿抬上来许多东西,仔细瞧竟然都是今日给太后娘娘赠的寿礼。 “这是要做什么?” 南瑾瑜压低声音道,不知道这是要唱哪一出。 “入秋了,今年黄河水患民不聊生,冬天自然不好过。”萧琛显然知道内情,面色十分正常。 “噢,原来如此。” 南瑾瑜了然,水患饥荒往往接踵而至,想必太后寿宴大办也与此有关,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启禀太后娘娘,东西都搬齐了。” 管事的大太监上前回话,宫人已经一一退下。 “齐了?那就念吧!” 太后摆摆手,并未将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放在眼里。 国库空虚便将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也不知这鬼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是!” 大太监应声道,随即冲下首的宫人点点头。 “太后寿宴挂礼手记:东宫紫水晶石洞摆件一座,蓬莱玉山浮雕一座,祝太后娘娘紫气东来寿比南山!” 宫人念完,便有内库的总管遣人将东西领走,核验清点都在众人面前,半点儿都不会出错。 “秦王赠南湖东珠二百珠,祝太后康泰百年。” “献王赠江南百年沉香木榻一座,祝太后……” 正所谓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东宫出手算是阔绰的了,可是与秦王一比依然差的不知一点儿,可惜这百枚东珠太后她老人家一颗也捞不到,黑脸看得南瑾瑜险些笑出声儿来。 “你倒是镇定,不怕被人记恨上么?” 萧琛见她憋笑忍不住调侃道,这只狐狸果然心思都不用在正经事儿上,但凡他人八卦相关的,她心里比谁都门儿清。 “要记恨也是记恨殿下您啊……” 南瑾瑜掩唇轻笑,说话间嘴皮子几乎没动。 众所周知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不爱金银不爱首饰,却爱珍珠和玉石,但凡稀罕的石头她宫里都有,也因此时常有人搜罗各色宝石赠与她赏玩,东宫和萧琛送的算是整合胃口,可惜……被迫捐了! “唔,本殿倒是没想到这个茬儿。” 萧琛淡淡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瞧得直让人牙痒痒。 “那是,殿下您日理万机忙得喘不过气儿来,哪有那闲工夫想这些呢?” 南瑾瑜连连点头称是,否则这妖孽也不会最近都没来寻她,搞得好像她是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似的! “你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倘若小狐狸对此不满的话,那我改便是了。” 玉白的手将一粒药喂进口中,慢条斯理的吃了,狭长的眸眯着,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别!您可千万别!我好着呢!” 南瑾瑜连连摆手,她可不想被这妖孽吃得死死的,虽说一个人是有些无聊吧,可是她近来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倘若这妖孽整夜整夜来她那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儿呢! “南国公府……” 宫人宣读的声音顿了顿,片刻后继续道:“赠羊脂玉如意一对,八宝玲珑钗一对,福寿刺绣图一副。” 轰! 诺大的含元殿忽然炸开了锅,毕竟当中宣读赠礼就是个拼面子的事儿,南府这般赠礼着实像在闹着玩儿似的,寻常贵女拿出来的赠礼都比这贵重些。 “咦?天晴郡主似乎……很淡定嘛!” 献王阴阳怪气道,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天晴郡主赠三面墨玉玲珑佛一尊,祝太后佛光普照。” 宫人紧接着便念了南瑾瑜的赠礼,显然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看太后的模样倒也没什么起伏,毕竟都是要捐的,送了什么又有何区别? “噗!咳咳咳咳……” 献王憋笑等着看戏的脸瞬间绿了,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险些当场去世。 她小小一个郡主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去寻这般珍贵的三面佛雕像的? “稍等片刻。” 成宣帝忽然开口道,视线停留在那尊墨玉玲珑佛像上,仔细端详了片刻,道:“太后她老人家素来诵佛念经,这尊佛像留下。” “是!陛下。” 立刻有宫人将那尊墨玉佛像抬回后殿,太后的脸色才略微有所缓和。 “陛下有心了,这天晴郡主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平日里没少疼你们南家的丫头。” 太后睨了南国公府的席位一眼,已有所指道。 “太后娘娘万福!” 南瑾瑜起身微微行了个礼,并没有大出风头的喜悦感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得意感,反倒是宠辱不惊异常淡定,瞧得众人心底发寒。 听闻这位郡主回京一个月有余,便开了个燕京最受欢迎的胭脂铺,不仅生意做得好,这做人显然也比寻常人高明得多…… 宫人继续唱读,南瑾瑜则是低调的坐着,连茶都不喝了。 那尊墨玉雕像是萧琛派人替她寻来的,银子多寡并不重要,她没想过竟然会这般受太后待见,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便不得而知了。 “好奇吗?” 萧琛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不好奇,好奇心害死猫,好好活着不好吗?” 南瑾瑜摇头,说话的时候嘴皮子几乎没动。 无论七殿下与萧琛两人有多相熟,可是她总觉得说话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十分不爽,这顺风耳也太窥探隐私了! “唔,说得很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萧琛点点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说话做事极有分寸,连他这个年纪的人都觉得可怕。 “我就当殿下这话是夸我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太过无聊竟然打起瞌睡来。 出席宫宴的人数堪比好几个百花宴,依照这唱读的速度,约莫没有一个时辰是完不了的,她还是睡会儿吧。 原本是背地里的赠礼,自然便有人送的多有人送的少,这送的少的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补赠的也不在少数,越到后面赠礼越丰厚,甚至有人直接捐俸禄了,果然是成效卓著。 一个时辰后。 南瑾瑜做梦都做了三回,一翻身靠道萧琛怀里,顿时感觉不大对劲,吓得睁开了眼。 “吸溜!” “醒得倒是时候。” 萧琛见她竟然睡得这么熟,已经打算宫宴结束直接将人抱去偏殿歇会儿醒了再走,不想她竟然自个儿醒了。 “做梦吓醒了。” 南瑾瑜揉了眼睛,丝毫不关心大殿上发生了什么,心情似乎还十分愉悦。 “又做那个噩梦了?” 萧琛神色微怔,掌心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 “那倒没有……” 南瑾瑜摇头,自打她与他说了自己那个梦之后,她便再也没梦见过原主那些奇怪的情形,反倒是整日梦见他纳妾之类的破事儿! “那是什么?” 萧琛问完,心里还有些犹豫自己该如何与她开口说南巡赈灾一事,这才几日没见着她便不高兴了,倘若知道南巡要去月余…… “咱们回头再说。” 南瑾瑜摇头,并不打算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讨论他纳妾自己该不该不高兴的事儿,至少不是现在。 萧琛点点头,宣读的宫人已经退下了,清点寿礼也完毕,便正襟危坐不在说话。 “……”珑珑 南瑾瑜顿觉不妙,只是不等她开口问,便听到成宣帝身边的大太监再次开了口。 “今夏黄河水患名不聊生,如今入秋淮南中下游颗粒无收已陷入动乱,因此太后娘娘将寿宴的赠礼捐出充实国库,现拨二十万两白银赈灾,防止冬天饥荒,经诸位爱卿商议,特遣秦王、献王及七殿下前住淮南巡查,钦此。” “儿臣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指名道姓的三人上前接旨,这决定瞧着猝不及防,但实际上已经在御书房唇枪舌战讨论了数日了,各派系都有掣肘,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下来的。 “呃……” 南瑾瑜呆了片刻,没睡醒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视线停留在萧琛的背影身上,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委屈。 他这么突然就要走了,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的么?那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宫宴散了,人群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唯独南瑾瑜还坐在案几前发呆,甚至没看见走到她身边的萧琛。 “还困吗?” 玉白的手伸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晃了晃,而后是一张放大的脸,带着几分笑意出现在她面前。 “不困了。” 南瑾瑜无力道,眼皮子耷拉着,心底的怨气无处排解。 山高路远,此去经年,她倒是宁愿之前镇守西北的事儿没被搅和,如今也不会有什么淮南赈灾的事儿出现了。 仔细想想太后以及众宫妃今日打扮得都算素淡且内敛,是她没仔细推敲,才会半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的! “那走吧,出宫去了。” 萧琛反手将她拉起来,丝毫没有要留下与旁人交谈的意思,一心只想着将这只气鼓鼓的小狐狸安抚好。 “……” 南瑾瑜抿唇,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攥的死死的,倘若她强行挣开的话,定然会引起周围人注意。 丢脸事小,惹麻烦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南瑾瑜便乖乖的由他牵着走出了含元殿,一路往西边出了宫门,直到上了秦王府的马车,路上竟然都没有半个不识趣儿的人上前打扰。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两人并肩坐在榻上,马车缓缓朝着西边走,不紧不慢的像是在四处溜达。 “说什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人家是出差干活儿挣钱养家,又不是出去玩儿,她就算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不体谅人不是? “明儿一早启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么?” 玉白的手点燃了桌角的紫金香炉,浓烈的曼陀罗香飘散出来,闻着却不觉得头晕,反倒是让人清醒了许多。 “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南瑾瑜凝眉,气得想将眼前这张好看的脸揉成一团,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转身便将萧琛的脸拉成一张大饼,而后恨恨的揉成个团儿,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如何,反正她是好不了了,哄不好的那种! “噗!” 前面赶车的夜白笑得险些岔气,反观青衣则是安静得多,一声不吭的坐着,只是面上染了几分笑意。 捏了半天,这妖孽也只是任由南瑾瑜随便折腾,脸上甚至没出现半点儿不悦的迹象,活脱脱将她气快哭了。 “哼!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不理你了!” 说完,她就气鼓鼓的转过身去,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在榻角,眼泪不争气的滚了下来。 “你就不问问,本殿带什么出门么?快则半月余,慢则一月半,小狐狸一点儿也不关心么?” 萧琛伸过脸,见她乌发散在榻边上,不由自主捏了一缕卷起来,玩儿得不亦乐乎。 “殿下带什么问我?当然是带夜影夜魅和夜白啊!” 南瑾瑜气鼓鼓道,一副你爱咋咋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的模样,着实又凶又可爱,险些让萧琛憋不住笑出声来。 “噗!哈哈哈哈……” 夜白忍不住笑开了花,紧接着便被青衣瞪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做错了事儿,随即抬手捂住了嘴。 “咳咳!那你呢?这是哭了吗?” 萧琛忍住笑,递过去一方帕子,上面绣的是丑丑的一对鸭嘴兽,先前并不是帕子来的。 南瑾瑜本来想扔回去还给他,定睛一看顿时炸毛了,一脸崩溃的领着那方天蚕丝质地的“帕子”,险些咆哮,“这是什么?” “帕子啊,别哭了,擦擦眼泪。” 萧琛一本正经的将那方帕子从她手中拿过来,捏着一角给她拭了拭脸上的眼泪,手腕一翻便收起来了。 “那哪儿是什么帕子啊?那不是……” 南瑾瑜眨了眨眼,想到外面赶车的还有两个大活人,顿时语塞,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却不能发作,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是,你落在我那儿了,我以为你不要了便收起来了,物尽其用。” 萧琛眨了眨眼,丝毫不觉得将人家的肚兜改成帕子有多暧昧,更不会觉得她这个当事人是不是会炸毛。 “我看你是……” 南瑾瑜磨牙,直接被他气笑了。 先前她也见过萧琛随身带的帕子,大都是些素净的颜色,哪里会有这个,显然是这家伙为了逗她才故意拿出来的。 “不伤心了?那咱们来聊聊明儿带什么出去。” 萧琛拍了拍她的脑袋,算作是安抚。 只是这时候这样的动作无疑更容易让南瑾瑜炸毛,原本只是生气的人,这会儿显然已经十分暴躁了。 “不聊!不关心!” 南瑾瑜气呼呼背过身去,面朝榻里阖上了眼,觉得这家伙真是够够的,直男本性半点儿也不掺假! “真的?” “真的!” “不后悔么?” “绝对不后悔!” 南瑾瑜觉得自己这般气势上还是不够强大,于是补充道:“谁后悔谁是小狗!” “行。” 萧琛笑这摇头,轻拍着南瑾瑜的后背,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架势,竟然也不再说话了。 “……” 气话刚说完南瑾瑜就后悔了,只是这家伙不吭声,气氛又那么僵,她也寻不到借口说话,竟然沉默了一路。 马车径直回了秦王府后院,夜白和青衣识相的消失了,诺大的主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到家了。” 微凉的话音刚落,南瑾瑜便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 僵硬的声音带着几分生涩,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方才与他置气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我知道。” 萧琛轻声道,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完美的下颚线条,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听声音,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使小性生气。 “那你放我下来。” 再次开口,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势她都已经弱了许多,怎么听都是委屈巴拉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不放。” 说话间,萧琛已经抱着她进了正殿,银色衣袖带风,微微一扫便将殿门阖上了。 “殿下这白日青天的你要干嘛?” 南瑾瑜慌了,这家伙生气的时候不理人,那什么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理人的,莫不是觉得去的时日太长了,所以这会儿…… “你猜?” 萧琛抿唇,转身将她放在墨玉榻上,衣袖一挥,整面墙的衣柜都打开了。 “那、那、那个……这、这、这不好……” 南瑾瑜舌头瞬间打结,“噌”的从榻上溜下来,转身便被人从背后抱了个结实。 “跑哪儿去?” “没没没,我就是……” 微凉的怀抱带着久违的熟悉味道,南瑾瑜叹了口气,僵直的脊背也放松下来,转过身去。 第140章 荆棘蔷薇 争来争去,从没有人争得过命运,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是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似乎有魔力,能让人沉醉其中。 “没、没什么……” 南瑾瑜动了动嘴,下意识摇晃了下脑袋。 这只大妖孽又开始魅惑人心了,她得咬牙挺住! “哦,既然没什么,那你瞧瞧带些什么衣裳好呢?” 萧琛索性走到外间来,留下独自发呆的南瑾瑜在原地。 “我瞧吗?” 南瑾瑜狐疑的睨了他一眼,却见人家已经毫不在意的走到案几前翻折子去了,心情瞬间不好了。 这妖孽摆明了将她当丫鬟使唤嘛!自个儿要出远门居然还特地让她来收拾东西? 腹诽归腹诽,南姑娘百无聊赖的扒拉着挂着的外裳,前前后后看了几眼之后,忽然发觉不对! 这些衣裳都不是他穿的尺码啊,怎么瞧都像是…… “殿下,这衣裳是你的么?” “不是。” “唔……那是谁的?” “你觉得呢?” 南瑾瑜端着下巴,心里透着几分莫名的激动。 这妖孽莫不是要将她打包藏在行李箱里带去出差啊?虽说这么做显然是哄孩子玩儿的情节,可是她心里此刻却莫名觉得兴奋呢! “你的。” 萧琛见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直言道,本来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她,是她自个儿不乐意,连话都不想与他说。 “真的呀……” 南瑾瑜讪笑道,一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样子,随即面色微变,转向房间那头的萧琛,“这么多衣裳,是打算常驻么?” “少则半月多则月余,不会常驻的,这些衣裳不过是为了方便起见考虑的。” 萧琛耐心解释完,将案几上的笔墨展开,慢条斯理开始写字。 “哦也对,之前打算去北境来着……” 南瑾瑜点点头,将秋天的衣裳全都带上了。 倒不是她爱美或者如何,主要是这些衣裳都是量身定做的,倘若今秋不穿的话,明年春天就穿不了了,留着便等于浪费啊! “啧!” 萧琛一回头,眼风扫了下榻上堆了大半的衣裳,竭力控制住自己想吐槽她的冲动。 夜魅说的没错儿,女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嫌自个儿衣裳多吧…… “怎么?太多带不了么?” 南瑾瑜插着腰站在榻前,累得气喘吁吁的。 “那倒不是,此次去你只需待在我身边便可,人生地不熟的不许擅自离开,明白吗?” 萧琛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 “哦,可是殿下身边有侍卫,我跟着总不能也扮成侍卫吧?” 南瑾瑜瞧了一眼那些颜色算不得多低调的衣裳,忽然觉得这妖孽只怕是故意的。 “你自然不是侍卫。” 萧琛微微抬了下眼睑,狭长的眸子眯着,似乎在考虑她提出的的问题。 “那我是什么?” 南瑾瑜眨眨眼,小期待了一下。 “你是小厮。” 萧琛一本正经说完,将案几上的密信扔进了火炉中。 “小、小厮……” 南瑾瑜瞪了他一眼,那不如直接说是他带的暖床的更贴切呢! “怎么?小狐狸对此安排不甚满意么?” 萧琛勾了下唇角,视线停留在她愤怒又竭力掩饰的小脸上。 “不不不!满意、满意!什么都不用做,这个身份反而无人敢招惹。”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榻上一趟,摆了个自认为十分妖娆的姿势,笑得灿烂无比。 伺候人她反正是不可能会的,混吃混喝她很在行啊…… “谁说你什么都不用做?” 萧琛挑眉,走到榻边坐下,单手撑在她身边仿佛在观赏宠物。 “难道不是?” 南瑾瑜撩了下头发,抬手将他的发冠摘了,墨玉般的乌发瞬间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眸子和猩红的唇角,勾人心魄。 “……” 萧琛被她这个举动闹懵了,这只狐狸向来都是腿跑得比嘴上快,怎的这会儿白日青天的就这般放肆,怕不是胆儿肥了! “主子,不好了。” 夜影刚走到门外,没听到里头有动静便直接从窗户进来了,落地还未开口,就被惊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萧琛懒洋洋抬了下眼睑,狭长的眸光里带着几分不满,“何事?” “火器营出了点儿乱子,上回试炼出来的火铳又走火了,险些伤了试枪的新人。” 夜影垂下眼睑,扑克脸上带着几分焦虑。 殿下原本是打算带着这一批家伙事儿去淮南的,如今可好,调试了这么久依然还是问题一大堆。 “上回不是已经调试过了么?为何又不对了?” 萧琛微微眯了下眼,径直从榻上下来,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巨大的册子,而后将里面的图纸一一摊开。 “工匠师傅们说或许是因为上回精准调试了一柄,而后手工出打磨出来的误差比较大,因此不成了……” 夜影瞧瞧睨了南瑾瑜一眼,却发现她衣冠整齐连头发丝儿都没有乱半分,反观自家主子,对比简直不要太鲜明! “谁说的?” 萧琛淡淡的将图纸看过,眼神停在上次最终改动的几个地方,视线微凝。 “鲁竹为首的几个年轻师傅,大师傅们忙着赶工,根本没功夫去计较这些,火枪倒是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射程小用起来不如火铳来得方便。” 夜影沉吟片刻,还是没有将那些话说出来。 鲁竹年轻却自傲,上回因了荧月姑娘的事儿被罚之后,他非但没有怨言反而干活更加勤恳了,况且此次出的问题也是由他率先发现的,并且也指出了问题所在…… “所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南瑾瑜闻言微微挑眉,赤着脚便走到了案几旁,视线停留在改过的图纸上,顺手拿了只铅笔开始标注。 前世她学过画画,对于空间架构比例以及细节的东西掌控的非常好,人体经脉图闭着眼都不会画错,也因此被称为活的打印机。 这些图纸便是她前世兴趣所在,虽然没有实际钻研过制造,但是她很自信自己画出来的东西问题不大。 “这……” 夜影见她居然在图纸上落笔了,大惊失色想阻止,却被萧琛冷嗖嗖瞪了回来。 “这里有问题?” 萧琛见她反复在一个角上停留,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紧接着便见她在空白的地方写写画画了许多东西,约莫一炷香之后,才抬起头来。 “没错儿啊,这儿没问题。” 南瑾瑜扔下笔,虽说这火铳的准确度不算多好,但是大面积杀伤的时候,它的作用本就不是为了精准而是为了火力压制,尤其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约莫是仅次于火炮的战斗力了。 “这……郡主的意思是……” 夜影叹了口气,不敢胡乱评价也不想惹事。 “鲁竹有问题。你将这幅图纸与他们制作的那个对比一下,拓印的图再分发给另外两个大师傅,他们手头的活儿先停下来,做完便知。” 萧琛迅速做出了决断,几乎是无条件便相信了南瑾瑜的话。 “是!属下明白。” 夜影躬身,领命之后便再次消失在窗外。 待到人走远了,南瑾瑜才懒洋洋将图纸又核对了一遍,笑靥如花。 “唔,殿下就不怕我算错了么?或者是我为了陷害那个神秘贵妾故意这么说?”爱网 “你若是有这么无聊,便不会算了。” 萧琛点了点图纸旁边密密麻麻他看不懂的东西,深深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不过……去淮南赈灾而已,为何要带这些东西?” 南瑾瑜不解道,燕京地处北方,淮南一带不算太远,拨款赈灾难道不是国计民生的大好事儿么? “淮南地处中原,历来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东川的战事看似轻松压制,实则不然,此去并非一帆风顺,只怕是半道儿便会有异动。” 萧琛并不打算瞒她,依着这只狐狸的性子,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敢四处乱跑,索性还是告诉她的好! “唔,并且殿下是去赈灾的,必然不会带着军队!那岂不是送到人家嘴边儿给人吃?” 南瑾瑜惊呆了,想到这妖孽估摸树敌也不少,心里感觉凉飕飕的。 “唔,你这个比喻……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萧琛摇头,捏了下她的脸颊,道:“所以才要你时刻跟着我别四处乱走动,出去不比在燕京。” “嗯,我知道了。” 南瑾瑜乖巧的点点头,并非是被他的话唬住了,而是担心他的安危,自己跟在他身边,也算是有个照应。 七日后。 南巡的车队浩浩荡荡往东边出了京,禁军开道气势非凡。 从燕京出去好几十里地,车队都没有停下过,一直出了定县才在官驿歇下,正好护卫的禁军也撤回了。 “主子,这边请。” 献王的架势十足的从马车上下来,视线却停留在萧琛的马车上,慢悠悠晃了一圈停在原地没动。 “慢点儿。” 萧琛拉着南瑾瑜下了马车,见她睡眼朦胧的样子,抬手便将披风给她搭上了,顺带戴上了风帽。 “嗯。” 南瑾瑜抬头看了一眼天,郊区的夜繁星漫天,与燕京果然是不同的,只是这般深远又神秘的夜空,却不知与她前世的时空有何关联? 两人刚准备进驿站,却见前面马车拐出来一行人,为首的献王径直挡住了他们的路。 “三哥这般仔细的美人儿,不知是何等姿色?前些日子不还对天晴郡主心心念念的,这便新人变旧人了?” “……” 调侃的语气听得南瑾瑜眼皮子一跳,她至今依旧摸不清这个献王究竟什么路数,总之这人不是什么好鸟,特别讨人厌就对了! “让开,你挡路了。” 萧琛根本懒得抬眼看他,似乎也懒得与他计较搭话,只一心惦记着早些回房沐浴休息,这只狐狸车上睡了大半日,只怕已经累得不行了。 “无情……” 献王被怼的面色一黑,视线却停留在南瑾瑜娇小的身材上,看了又看。 “夜魅,请献王殿下去喝茶。” “不必了不必了!我走就是了!” 献王头皮发麻连连后退,冷不丁扫了夜魅一眼,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后寿宴那日,这个叫夜魅的侍卫是如何收拾忠义侯的,只有他瞧得真真切切,二十年前的燕京第一高手,被这个长相柔美的男子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若不是他那身形撑着,只怕是活不到走出死牢…… “献王殿下请。” 夜魅飘上前,妖娆的脸上笑靥如花。 倘若不仔细看他的身形的话,几乎会以为这是谁家俏娇娘! “客气客气,请请!” 献王欲言又止溜了,视线最后定格在南瑾瑜的风帽上,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瞧见。 “走吧。” 萧琛拉着南瑾瑜进了驿站,与献王住的楼正好是对着。 中间的小楼则是让给了七殿下,不为别的,只因为献王太吵。 官驿不必燕京,条件不好还是其次,吃的东西也极具特色。 南姑娘沐浴完出来,盯着桌上的锅盔看了又看,再瞧瞧旁边浓烈又厚重的烩面,几乎快将中午吃的饼都还出来了。 “这一路只怕都是这样。” 萧琛显然看出来她没什么胃口,语气略有些担忧。 平日里这丫头那么讲究吃食,出来前他就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总不能让她赶路之余还去下厨吧? “没事儿,烩面瞧着不错,我兑点水儿就可以当汤面吃了。” 南瑾瑜坐下来,将自己的碗里兑上水,而后又加了些咸菜进去,表现得毫不在意。 口味重一些便能冲淡马车晃得晕车反胃的后遗症,她倒不是嫌弃吃的差,她只是晕车了…… “明儿路过扶风县给你买些小吃。” 萧琛拿了块锅盔,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这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哪怕他吃的是最差的东西,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的,粗糙且油腻的锅盔到了萧琛手里,看起来竟然与山珍海味无甚差别…… “好呀,我许是晕车了才会这般,明儿路过药材铺子买些药。” 南瑾瑜就着咸菜吃面,想到临行前白家兄弟给她的那些药,道:“此行若是顺利,咱们可否有机会去南疆?” “嗯?去南疆作甚?” 萧琛不明所以道,依旧优雅的吃着手里的饼。 白家有意将重心转移到燕京来,可是短期内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再者白瑾堂留在燕京之后,白家双生子只会更快回去南召,否则大乱将至也未可知。 “我就是那么一说。” 南瑾瑜抿唇,白家双生子与她说得十分清楚,萧琛的蛊以她的心头血能解,但前提是她接受南疆巫族的圣水洗礼,至于圣水洗礼之后想要不受巫族控制又该如何,他们暂时也没有想出来对策。 这种开玩笑似的结果,向来是萧琛所不齿的,因此她没有告诉他,只是按时将药服了,以调养她体内过分嚣张的内力。 “白家的事儿暂时没有那么着急,长此以往的确是头疼,你若是想去,待到明年或许会有机会。” 萧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放心白家心有愧疚想去帮忙,不想她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儿。 “明年么?这次不可能么?” 南瑾瑜将面吃完了,杵着下巴看他吃饼,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冬天……为何这么着急?” 萧琛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回想起最近她与白家兄弟走得十分近,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唔,也算不得着急吧,就是、反正这次若是能去的话,便再好不过了,倘若不能,那便明年也成。”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也不清楚,却让萧琛听得着急起来。 “难道说小狐狸还惦记着回去南召做你的一方之主么?然后能娶上几个侍夫?” 萧琛顿时觉得饱了,手里的饼也搁下了,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对啊……” 南瑾瑜挑了下眉,转身往床里头一滚,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这只妖孽真是够够的! 带她出门还这般藏着掖着的,让人以为他带了个面首不说,竟然连脸都不让露,这会儿却因为她要回南召便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 “……” 萧琛磨牙,起身走到榻边,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而后门外传来夜魅的声音。 “主子,七殿下来了,说是酒太难喝了,过来借点儿。” 南瑾瑜抬手将被子一拉,整个人连头钻进了被窝里,假装睡觉。 “进来。” 萧琛无奈回头,待到门外的人进来,才发觉萧瑾的脸色不对劲,像是哭过。 “三哥,你睡了么?” 七殿下挨着门边儿站着,眼风瞟着榻一动不动的杯子,说话的声音弱弱的。 “你瞧呢?”萧琛叹了口气,顺手给他递过去一杯茶,放了几颗解酒药,“出了何事?” “听闻皇后要给六公主相驸马……” 萧瑾说的小心翼翼,视线停留在萧琛身上又转开,欲言又止。 “所以?琉璃今年十四了,相驸马也是理所应当。” 萧琛睨他一眼,不若索性断了念想,也好有个正经样儿。 “唔,她逃了。” 萧瑾弱弱的指了指窗外,一道影子猛地挂下来。 第141章 两全其美 官驿的房屋都是老旧古朴的建筑,哪怕定期修缮,瞧着也是极为古色古香的。 南瑾瑜躺的榻就挨着窗户,再加上她蒙在被子里久了,正好掀开被角看看星星,结果可想而知:星星没瞧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脑袋! “啊——救命啊!” 惨叫声如魔音穿耳从被子里传出来,吓得门外的夜魅头皮发麻。 “唉呀妈呀!” 房梁上倒悬下来的人显然也没料到这被窝里竟然藏着个人,毕竟是禁欲著称的秦王殿下,出门办公带暖床的事儿绝技不可能发生! “嘶……” 萧琛瞬间黑脸,银色衣袖一卷便将窗户外面倒挂着往下坠的人卷进来,随手一扔便抛给了七殿下,自己则是快步走到榻边,连着被子将里面的人卷起来,整个儿抱在了怀里。 “唔!” 尖叫过后的南瑾瑜在看见萧琛那张妖孽脸之后瞬间回归理智,放大的瞳孔此刻带着几分惊魂未定,只是自己已经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不再给他惹麻烦。 驿站驻守的侍卫纷纷冲到楼上来,却在二楼转角被夜白拦住了,笑嘻嘻的娃娃脸直接将人劝回,而后才慢吞吞离开。 屋内,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围着花梨木坐了下来。 “你这小厮好没规矩,藏在被窝里便算了,竟然还尖叫!本公主的魂儿都要被你叫没了!” 率先开口的是六公主,就是方才萧琛口中的琉璃,不仅从未见过南瑾瑜,可能眼神也不大好。 “琉璃,不得放肆!” 七殿下沉着脸道,语气却没有多严厉,显然平日里是对这位六公主宠惯了的。 “吓到了?” 萧琛淡淡的瞥了南瑾瑜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去计较六公主的态度如何,心思都落在她身上了。 “我没事儿。” 南瑾瑜有点尴尬,挣脱萧琛的怀抱而后从被窝里爬出来,整理了下还算整齐的衣襟自己单独坐下,面色还算正常。 “三皇兄……竟、竟然会笑么?” 六公主惊讶的张着嘴,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嗯哼,三皇兄不仅会笑,还会将某些乱跑的小丫头送去官府你信么?” 七殿下揉了揉眉心,明明方才醉的一塌糊涂的人,此刻瞧着比谁都清醒。 “别别别!这位……公子瞧着便是富贵逼人人中龙凤,别说在榻上了,就算是在三皇兄身上挂着也实属正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回吧!” 六公主笑嘻嘻道,前后不过几秒钟,她这夸人的好话都出来一箩筐了! “大可不必,我又不是摆件。” 南瑾瑜笑得勉强,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六公主什么来头她没了解过,不过瞧着这模样与萧琛和七殿下走得很近,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颇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儿? “咳!言归正传,皇后娘娘召我回京便是为了相亲嫁人,我想了又想不划算啊,于是就跑了,反正这山高皇帝远的,她暂时不能拿我如何。” 六公主见南瑾瑜根本不计较,脸上又堆满了笑,活脱脱便是个话痨。 “不划算?” 萧琛见萧瑾眼皮子跳了跳,视线停留在六公主身上,片刻之后道:“所以怎么个不划算法儿了?” “三皇兄可能有所不知,北境十三部族有异动,如今最大的部族已经派了使臣前来燕京,我推断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召我回京,约莫就是想拿我当冤大头吧?不逃的那怕不是个傻子吧!” 六公主唉声叹气道,脸上却没有多少不悦,反倒是无比轻松。 “消息属实吗?” 萧琛睨了萧瑾一眼,显然对这个排名第六的公主颇感头痛,竟然有些语塞。 “查过了,属实。” 七殿下颔首,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皇兄也真是的,别人说的话可以不信,琉璃说的话你得信呐!臣妹这么多年未归图的什么?如今北境动荡,三皇兄却恰好不在燕京,也不知他们敢如何狮子大开口……” 六公主说着说着,视线停留在沉默的南瑾瑜身上,葱白的指尖微微在她面色晃了晃。 “嗯?公主有事?” 南瑾瑜抬了下眼,不明所以道。 说得好好的为何停了?这位公主究竟是逃婚来的还是想做点什么呢? “你为何不回避?” 六公主有些不满,瞪视着南瑾瑜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悦。 传言皆说秦王好男风,府中面首无数,实则所言不实,况且听闻三皇兄已经与天晴郡主订了亲,不想这会儿怎么又多了个被窝里的小厮? 男宠便算了,居然这般胆大妄为不知轻重的听他们说话! “琉璃,谨言慎行!” 七殿下不满的睨了她一眼,语气比方才严厉了许多,却没有将南瑾瑜的身份说出来。 “哼!” 六公主撇嘴,不屑的神色挂在脸上,不知情的还以为南瑾瑜欠了她许多银子,这会儿追债来了。 “既然回来了,那便好生在燕京待着,为何跟来了?” 萧琛倒也没恼她,不过却没有解释南瑾瑜的身份,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不说了嘛,皇后娘娘要给我安排相亲宴,我就逃了。” 六公主说得一派轻松,丝毫没察觉身边的萧瑾有什么异样,面色天真得令人唏嘘。 “就算你这次逃了,还有下次呢?” 萧琛不紧不慢道,见南瑾瑜开始发呆了便给她倒了杯茶。 “呃……” 六公主见萧琛竟然给一个男宠倒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七殿下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嘴。 “方才臣弟也吓坏了,所以索性将人领了过来,请皇兄定夺该如何处理。” 萧瑾冲南瑾瑜露出个歉意的笑,而后被六公主一把拉开他的手抱在怀里,八卦又不解的凑到南瑾瑜跟前儿。 “生得倒是真的美,不过恃宠而骄却不行,我三皇兄是有未婚妻的人,他手下的暗卫生得出挑的多了去了。我提醒你最好别肖想些有的没的,否则日后难做人!” 六公主语重心长说完,还看了眼萧琛不大赞同的眼神,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儿,不由得从心底感叹起来。 这男人还真是善变呐!生得好看些连性别都可以忽略了么?那天晴郡主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呐! “……” 南瑾瑜眨了眨眼,自己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为的竟然也是自己! 这个死循环真够诡异的! “琉璃!你过分了!” 萧瑾冲南瑾瑜陪着笑脸,语气比先前略微严肃了几分,只是这院中程度的斥责,姑且称之为斥责吧,在这位六公主眼里,显然就是挠痒痒。 “是是是,琉璃僭越了,请三皇兄责罚,行了吧?” 六公主懒洋洋将怀里抱着的胳膊扔开,嫌弃的睨了萧瑾一眼,将自己的头发顺了顺,视线又转向南瑾瑜,一瞬不瞬的看着。 “公主看我作甚?我脸上有字吗?” 南瑾瑜见萧琛没打算解释她的身份,便顺着他的意思道,毕竟这位六公主是个有趣儿的人,竟然会替她一个素未蒙面的人警告面首,也算是有心了。 “看你好看不行么?” 六公主偏着脑袋噘嘴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脸上,转了几圈道:“为何你皮肤这般光滑白嫩?你在脸上涂了什么?” “咳咳咳……” 本来想阻止她说话的七殿下顿时呛住了,这丫头向来着这般不靠谱儿,不想这眼光竟然一如既往的好! “燕京一品轩的护肤品,每月砸不少银子买的。” 南瑾瑜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顺手从袖袋中拿出来两个试用装递了过去。飞渡 “咦?一品轩吗?那不是天晴郡主开的铺子?你这般倒是不怕被人下毒!” 六公主满脸的恶趣味,身体却十分诚实,葱白的手已经将试用装打开了,舀出来一块儿抹在手背上,凑近闻了闻。 “不怕,花钱买东西,童叟无欺。” 南瑾瑜微笑,见她将东西凃在手上观察,提醒道:“涂手腕试过敏。” “哦……” 六公主脸上虽然不悦,却鬼使神差的照她的话做了,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竟然真如传说中那般不油腻却极其滋润,清香宜人。 “……” 七殿下显然被南瑾瑜这波操作闹懵了,前一秒还在怼她的琉璃此刻竟然乖乖的听她说话,并且这神色似乎已经不同了。 相比之下,萧琛倒是淡定得多,“既然消息传到了,你也该回去了,此去路途遥远,你去并不安全。” “不回!不嫁!爱咋咋地!” 六公主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心思看似不在这上面,但其实她浑身都冒着股劲儿,眼神也淡淡的瞟着萧瑾,似乎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瞧吧,我方才也说过了,琉璃现在就是这样的态度,臣弟反正是没有办法了……” 萧瑾摊手,准备将这个大麻烦直接交给萧琛处理。 “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萧琛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气恼,反而转向南瑾瑜问道。 “是处理皇后逼嫁呢还是处理六公主逃婚呢?” 南瑾瑜反问道,视线停留在六公主愣住的脸上,微微勾了下唇角。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都想听听了。” 萧琛眯眼,宠溺的摸了摸南瑾瑜脑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顺了顺,看得另外两人几乎瞠目结舌。 “处理皇后逼嫁,首先公主得回去,而后以死相逼不嫁就是不嫁,当然这个以死相逼也有技巧,一种是保全名声的,另一种则是不要名声的……” 南瑾瑜好整以暇道,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六公主与七殿下分明都有各自有些小心思,不过一个没说破一个不敢想,这般闹到下辈子他们也只能是柏拉图的恋爱,毕竟是为世人所不容的关系,倒也怪不得他们。 “还、还能这样么?” 六公主显然惊呆了,看南瑾瑜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惊讶,眼底燃起了熊熊火焰。 “自然可以。比如这不要名声的,公主随便找个面首便可以吓退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不过倘若要名声的话,只怕会吃些苦头。” 南瑾瑜倒了杯茶递道她手里,看似无意的在她手背上停留了片刻。 “我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么方便的法子呢?反正我也不想嫁,不若毁了名声得了,至于那个笨蛋……他大概也不敢承认对我有心,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去?” 六公主的心声传进南瑾瑜耳朵里,她已经许久没有刻意听过别人的心思,不想最后竟然还是因为八卦的心思听了。 “名声自然得要!六公主虽然不着调,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如何能不要名声活一辈子?” 萧瑾忍不住先回绝了,一想到她可能会与别的男子染上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心里便堵得慌。 “七哥既然觉得我不着调,何必顾及我名声好不好?我又不嫁给你,你着什么急!” 六公主立刻冷下脸来,原本一直笑着的脸彻底黑了。 “你瞧瞧,瞧瞧,这说的什么胡话?我是你七哥,你如何能嫁我?可是你是大燕的公主,自然不能不顾及名声。” 萧瑾叹了口气,着急上火的语气仿佛在教训自己的女儿。 “我不管!反正我不嫁!除非我死了!” 萧琉璃赌气道,眼底受伤的模样瞧着令人有些心疼。 “好端端的你胡……” “七殿下,喝茶。” 南瑾瑜打断了萧瑾的话,笑着将茶推到他面前,不经意的碰到了他的指甲。 “这死丫头简直是匪夷所思,为了逃婚竟然名声都不要了么?她可知若是父皇百年之后,当真由太子继位,一个声名狼藉且未嫁的不受宠的公主是要入皇陵守陵的,那样与陪葬有和不同?” 偷听果然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南瑾瑜听得整个人微微一颤,视线转到萧琛身上,道:“殿下可有合适的人选,替六公主把把关?” “有也没有。” 萧琛见她复杂又无奈的神色,便知道这丫头约莫是听到了什么秘密,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他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琉璃与萧瑾的事儿算不得是闲事,有的秘密保守得太久,他都觉得乏了…… “有么?” 南瑾瑜眨巴着眼睛道,这妖孽一看便是什么都知道的,否则七殿下也不会哭着喝醉了来找他了。 “琉璃寻个良人嫁了便是,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么?” 萧琛抿了口茶,神色淡定道。 北境派使臣来了,短期内便不会起战事,不过联姻或许也是免不了的,萧瑾这小子竟然还有心思喝酒,活该他找不着媳妇儿! 当年陛下救下了外族公主成了宫妃结成一段佳话,殊不知这公主是嫁过人的,丈夫战死国破家亡,也因此琉璃才能过得这般肆意,跟着师傅常年在外游历,只挂了个公主的虚衔。 “不行!” “三哥……” 萧琉璃瞪大了眼,和萧瑾几乎同时开口,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了。 “只要不嫁去北境蛮族不就是了?燕京随便寻个老实人家还是容易的,倘若你们寻不到,本殿可以替你们安排一个旧部,逢场作戏而已,一年之后你提出和离独居公主府便是。” 萧琛说得随意,听的人却已经蹙眉不语了。 “唔,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头,这两人若是真爱就捅破那层窗户纸再说,若是小打小闹的暧昧心思,早些死了那条心也好! “说来说去,不还是得嫁?” 萧琉璃叹了口气,眼底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了。 儿时的玩伴儿她也不少,只是婚姻非儿戏,这等坑人的事儿她自然是不好意思找熟人的,实在不行只怕三皇兄说的才是最终的法子吧? “和离说的好听,最终也是孤独终老……” 萧瑾微微愣神,自言自语道。 “不然呢?七哥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萧琉璃忽然红了眼圈,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错付了,尽管事实总是这么残忍,她却感激三哥始终那般清醒,没有戳穿她,给她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 萧瑾沉默了,半晌才道:“还有没有第三种法子?” “有啊,说不上好不好,毕竟完事皆无两全其美。” 南瑾瑜点点头,心里是有些生气的。 七殿下有那喝闷酒的功夫,竟然不如一个姑娘家想得通透和明白,哎,谈若是她约莫也会伤心的吧? “竟然还有?什么法子?” 萧琉璃眼底燃起了希望的光彩,忽然对这个面首有了无比多的好感。 “公主若不是公主的话,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了,不是么?”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眼神有意无意落在萧瑾身上,笑得像只狐狸般。 “好!就这么定了!” 萧琉璃忽然拍了下桌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又回来了,转身站起来端端正正朝南瑾瑜行了一礼,而后从窗户走了。 “呃……” 萧瑾匆匆朝萧琛行了个礼而后追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琉璃其实不算是公主,她不是父皇的孩子。” 萧琛慢悠悠开口道,显然暂时没打算给那两个纠结的孩子说破。 第142章 如花美眷 这种算得上是惊天大雷的皇室秘辛,竟然这般稀松平常便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听得南瑾瑜直发愣。 “所以……他俩儿知道吗?” 南姑娘眨了眨眼,丝毫不怀疑他所言的真实性,但凡这妖孽知道的秘辛,约莫都是影卫查探出来的可靠消息,根本不需要怀疑。 “不知道。” 萧琛抿了口茶,视线停留在南瑾瑜纠结的脸上,忽然笑了起来,“珍妃娘娘在世时与母妃交好,琉璃这丫头向来骄纵惯了,胆大妄为却又心细如发,老七靠不住。” “噗!” 南瑾瑜闻言笑喷,这明摆着就是一副家长不同意你早恋的态度嘛! 搞了半天敢情是这妖孽看不上萧瑾么? 啧啧啧!可怜七殿下整日借酒消愁来掩饰心底的情思,末了还要被亲哥说上一句靠不住! “怎么?小狐狸难不成觉得他可靠?” 萧琛挑了下眉,想到方才她试探那两人的心思,语气也颇有些玩味。 这只懒狐狸平日里根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倘若不是真的撞上了,她甚至懒得去听别人的心思,为何今日却显得这般热情? “那倒没有,七殿下瞧着的确太过年轻不懂事,甚至有些谨慎过头了,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六公主心里是如何想的呢?她的想法不重要么?” 南瑾瑜抿了口茶,端着下巴道。 六公主活得再如何自由,最终也还是被束缚在这深深宫墙之内,虽说感情的事儿自己的直觉不一定对,可是女子的想法便不重要了么? “你听到了什么?” 萧琛凝眉,显然在认真思索她说的话。 “也没什么,无非是些伤春悲秋觉得她会孤独终老的话,骨子里是伤神的,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南瑾瑜倒没有添油加醋,如实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 果然,萧琛闻言陷入了沉思,看南瑾瑜的眼神也省了几分,这只狐狸总是有办法说服自己,并且不费吹灰之力。 “我是觉得,既然是感情的事情,殿下起码给他们个看请自己的机会,有的人天生谨慎便不可能要求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是真到了那一步,他未必不敢那么做,凡事都不能说死不是?”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卷着被子转身滚回了榻上。 “小狐狸瞧着……似乎对感情之事十分有经验。” 背后贴过来个微凉的怀抱,入了秋的夜里觉得透心凉。 “没有没有!我哪儿有什么经验啊,都是别人的前车之鉴来的,见得多了嘛!”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几分,直接阖上了眼。 想当年医学院里的小姐姐们各种恋爱经验堪比女子恋爱大图鉴,什么样儿的渣男没见过啊! “哦,本殿如何不知你见多识广呢?还是说阅人无数?” 萧琛眯着眼,脑子里立刻蹦出来一些烦人的阿猫阿狗,语气着实不爽。 这只野狐狸果然还是欠收拾,不将她拴在身边就不得安生么? “咳!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前世我不是学医的么?医学院里的小姐姐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什么样的渣男都见过,这算不算阅人无数?” 南瑾瑜叹了口气,这妖孽显然又不爽了,赶紧顺着毛捋一捋,否则真生气了吃亏的不还是她自己么? “医学院?是类似书院的地方么?竟然都是女子?” 萧琛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别的地方,显然于他而言更新奇的并不是渣男图鉴之类的八卦东西。 “也不全是女的,只不过女的比例多而已。前世的书院男女都可以上,几乎所有人都上学,三岁进幼儿园,六岁到十八岁上小学中学高中,然后十八岁之后考大学,如果你想学,可以读到快三十岁!” 南瑾瑜简略的说了下她以前的苦逼日子,直博的医学生有多苦逼,大概只有同样学医的人才知道,只是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了! “所以……那个时代比现在更强大!” 萧琛微怔,显然对她描述的话深信不疑。 编故事并不是这样的,因为她的眼里有光,每每说起来前世的事情,似乎都沉浸在回忆中。 “是。在那个时空里的世界,现在的发展水平相当于几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南瑾瑜点点头,并没有多骄傲,只是实话实说。 灵魂穿越了时空,到了时间缝隙里的平行世界线,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是如何来的呢?” 萧琛淡淡道,狭长的眸眯着,似乎有些担忧。 “别担心……前世的我已经死了。” 南瑾瑜以为他担心的是大量的异界灵魂来这里扰乱了这个时代的发展,谁知他根本就是害怕她想抛下他回去。 “唔,原来如此,夜深了,睡吧。” 萧琛微怔,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哄孩子般陷入了沉思。 月黑风高,有人辗转反侧。 嘭! 点着灯的屋子里,榻上的人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瞪视着对面密不透风的阁楼,面色微冷。 “阿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 “回主子的话,秦王那头的影卫太厉害了,去的兄弟根本近不了阁楼,更别说打探消息了……” 献王怒气冲冲的扔过去一个茶盏,骂道:“一群废物!本殿养你们有何用?” 阿影噗通跪在地上,语气讨好道:“主子息怒!息怒!您若是想知道秦王殿下身边带的面首是何方神圣,不必这般大半夜去瞧,明儿自然有机会能瞧清楚。” “哼!说的倒是轻巧,三哥将人藏得那么严实,哪儿会这般容易便由着我们瞧见?再说了……” 献王叹了口气,语言又止。 “如何?” 阿影狗腿的凑上前,不想却被献王当胸一脚踹了出去,直接摔在了卧室门口。 “滚吧,本殿困了。” 说完,献王便转身钻进了被窝里,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直至底下的房间再无动静,屋顶上的人才缓缓飘走,回去复命。 翌日。 南瑾瑜起了个大早,许是因为认床,她睡得并不踏实,早早的便收拾妥当坐在梳妆镜前发呆。 “睡得不好么?” 银色的身影从外面进来,声音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冷清,却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嗯,不太好。” 南瑾瑜点点头,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 “戴上这个,不出半日便到扶风县了。” 玉白的手伸过来,在她面前搁了个盒子,妖孽的脸却从铜镜中映出来,瞧不清他的神色。 “这是什么?”说话间,南瑾瑜已经打开了盒子。 一张透明的肤色面具躺在盒子里,轮廓大小竟然与她的脸型七八分相似,只是多了些阳刚之气,是个男子的模样。 “出来人多眼杂,你的身份最好不引人注意。这是专程为你定制的面具,涂抹药水便可摘下。” 萧琛怕她会不高兴,解释了一大堆。 “唔,这么戴么?” 南瑾瑜想都不想便将面具糊上了脸,她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轻重缓急她还是有分寸的,这妖孽那么怕她出事儿,戴个面具而已,她也体验一回行走江湖的大侠风范…… 玉白的手伸过来,将她脸上的面具调整到合适的位置,而后涂上了药水,“就这样便可以了。” 服帖的面具顺着她的皮肤一点点融合,不一会儿透明的薄膜感便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弹性十足的会呼吸的面具。 “好神奇啊!” 南瑾瑜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甚至还有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喉结,俨然发现了新大陆。 “万金一副的面具,自然是要好些。” 萧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抱着胳膊看她。520 “万金?抢人的吧?不要了不要了!哪儿买的给还回去,银子拿回来……” 南瑾瑜惊叫出声,下一秒就打算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却根本找不到缝隙或者是接口。 “咳!” 门口忽然传来夜影不合时宜的可咳嗽声,扑克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主子,献王与七殿下都在院中候着了,咱们几时出发?” “现在。” 萧琛抬了下眼睑,拉着南瑾瑜便往外走。 “哎哎哎……别啊!我将这玩意儿换了去!” 南瑾瑜抱住化妆台一角,冲着夜影喊道:“这玩意儿哪儿买的啊?我去退货!” “那个……”夜影瞧了萧琛一眼,硬着头皮道:“主子做的。” 南瑾瑜惊呆了,愣愣的松开了手,仿佛方才那个撒泼闹着要收回银子的人不是她,整理了下衣摆才往外走,“我说什么来着,今天天儿不错!” “……” 萧琛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往外走,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模样。 “噗!” 半晌,房间里才传来一声爆笑,紧接着是夜影那张扑克脸,熟悉的拉着长长的脸,一切还是熟悉的配方。 从阁楼到院子,南瑾瑜走得异常艰难。 要保持优雅却不尴尬的微笑,还得注意行为举止不能太娘,毕竟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个公子哥儿…… “三哥总算是来了呀!也不知是春宵苦短还是美人销魂……” 献王笑得极其猥琐,视线在他身边的俊俏公子身上来回打转,怎么瞧都觉得眼熟。 “闭上你的嘴,除非你想永远开不了口?” 萧琛冷飕飕睨他一眼,怼得毫不给面子。 “三哥好凶!我好怕怕,嘤嘤嘤!” 献王假哭退了几步,瞧着同样惊呆了的七殿下,警惕性瞬间松了几分。 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瞧着便知是个实打实的面首,不想这秦王身边竟然有如此绝色,也难怪之前瞧不上百里家那些少年,尽数送给天晴郡主当小厮去了…… 天晴郡主? 对了!他就觉得这少年瞧着眼熟呢,敢情萧琛就喜欢这一卦的长相么?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 “多大的人了,消停点儿吧。” 萧琛睨了他一眼,嫌弃的让开了献王凑近的身影,拉着南瑾瑜径直上了马车。 七殿下微微行了个礼,也上了马车,水也没瞧见他马车里那个眼生的小厮,似乎身形有些太过娇小。 扑了个空的献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反正来日方长嘛,他这会儿瞧见了正脸,不愁日后混熟了不知道他名字呢! 等知道了名字,他便差人送信回燕京,给天晴郡主来个爆炸消息,然后让萧琛这家伙后院起火烧成灰…… 哈哈哈哈,光是想想都觉得很激动呢! “阿嚏!” 刚上马车,南瑾瑜便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不明所以的瞧了眼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穿的衣裳,有些莫名其妙。 她穿的还好啊,不多也不少,怎么就感冒了呢? 车队缓缓驶出驿站,待到上了官道彻底消失不见,驿站的管事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摇着扇子回去继续听曲儿。 距离燕京路途越远,这官道的路面便越来越难走,昨儿一日便走了好几十里地,今日却卡在了驿站之外几里路上。 “前面儿为何不动了?睡着了么你们?一个个儿的吃的不少活儿却不干?” 走在前面的献王不满道,从马车里探出半截身体,几乎趴在车轴边缘之上,瞧着竟然有几分滑稽。 “回殿下的话,前面几十米路上有个大坑,似乎有人蓄意破坏过,咱们继续前行还是……” 侍卫跑回来通传,话还未说完,便被献王打断了,怒气冲冲道:“自然是前行!路坏了填上便是了,不走是想折返回燕京吃宵夜啊?” “原地修整,将路填平了再走。” 后面的马车传来萧琛的声音,淡定且没有半点慌张,似乎见惯了这等事儿。 “三哥这是为何呀?原地修整不是浪费时间么?还有几十米远,走过去瞧瞧再说不是更好?” 献王不满道,声音听起来比菜市场的卖菜大妈还聒噪些,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受的皇族教育。 “要去你去,行了,干活儿吧。” 萧琛无情的拒绝了他,并且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下。 “呃……那我这不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献王愣了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而后道:“老七,你去看看!” “哎哟哟!献王殿下不得了了,我家七殿下昨儿夜里喝多了,这会儿正晕着呢!您要是不放心便先去瞧瞧,一会儿我家七殿下醒了便跟过来,您看成吗?” 一个长相粗狂的小厮伸出半个脑袋来,陪着笑脸道,说话的那机灵劲儿,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哼!我看他迟早得喝死……”献王黑着脸坐回去,沉声道:“阿影,走吧,咱们去前面瞧瞧。” 献王的马车一摇一晃往前去了,待到他的人走远,后面的两辆马车才齐齐掀开帘子,萧琛和萧瑾沉默的对视一眼,而后放下帘子坐回去。 “这是唱得哪一出?”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看不懂这兄弟几人要干嘛。 “押运灾银的车在后面,他这是想保命。” 萧琛言简意赅道,嘴角浮现出几分讥诮来。 献王向来如此,贪生怕死又喜欢占点儿小便宜,遇到事情躲得最快,遇到责任推的也最快…… “噢!原来是这样的。” 南瑾瑜倒吸一口凉气,手不由自主的搭上了腰间的软剑。 “大可不必。” 萧琛见她竟然去摸兵器了,微微勾了下唇角,“这一片的山匪早在十年前便剿光了,无需担心。” “可是倘若山匪剿光了的话,那为何还有人敢蓄意破坏这官道呢?莫非不劫财为劫色么?不大可能吧!” 南瑾瑜挑了下眉,掀开帘子瞧了瞧渐渐热辣的太阳,微微叹了口气。 倘若此行只有萧琛与七殿下,或许会轻松许多,可惜多了献王这么个极品,连她都忍不住想吐槽…… “唔,这个么,你会知道的。” 萧琛失笑,却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停滞不前的马车里燃着香,味道蓄积自然有些浓烈,不一会儿,南瑾瑜便觉得自己有些犯晕了。 “殿下,我好像……” 南瑾瑜扶住马车边缘,强行睁开眼,往自己口中喂了一颗药丸。 “咦?居然还有人醒着?”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来,惊讶的声音有些夸张,听得人头皮发麻。 “见鬼了么?” 南瑾瑜蹙眉,想到这马车里只有她与萧琛两个人,萧琛那妖孽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外面的人竟然能看见他们? “哼哼!你这少年好没礼貌,本姑娘生得貌美如花,你竟然敢说我是鬼么?看我如何收拾你!” “如兰!不得放肆!”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来,继而周围出现许多脚步声,轻盈的掠过马车,而后落在了最面前。 “娘……” 少女的声音十分不满,却又敢怒不敢言,立在马车前晃晃悠悠的,一双眸子是湛蓝的颜色,像大海般深邃。 南瑾瑜微微恢复了几分清明,端起桌上的茶盏灌下去,想掀开马车帘子却被萧琛拉回了怀里。 “灵娘,许久不见。” 萧琛坐在马车里,宠溺的冲南瑾瑜笑了笑,似乎在安抚她的心神。 “三殿下,许久不见!” 年纪稍长的女子朝着马车拜下去,行的是江湖礼,潇洒不羁。 第143章 独宠一人 光天化日之下,挖坑拦车队,这明显是要打劫的节奏啊! 南瑾瑜不解的睨了萧琛一眼,却见这妖孽淡定得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心底忽然松了口气。 “殿下认识的?” “嗯。” 萧琛颔首,银色衣袖一挥便将马车帘子卷了起来,看向外面的人。 “什么风将秦王殿下吹来了?这穷乡僻壤的地儿,也没什么有趣儿的东西,竟能招来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 灵娘说完,眼神飘向南瑾瑜,不动声色的在她身上转了转便移开了,没有丝毫窥探的意思。 “淮南水患。” 萧琛淡淡答道,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会动赈灾的银两。 “唔……原来是赈灾的银两,且不说这是秦王殿下亲自带来的,就算不是,那也动不了得。” 灵娘叹了口气,朝身后众人摆摆手,围在马车周围的人迅速散去,消失在山林之中,只留下倒了一地的护卫队。 “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萧琛弯了下唇角,眼角眉梢都透着温和,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让南瑾瑜觉得眼皮子直跳。 这妖孽该不是御姐控吧? 这个叫做灵娘的江湖女子虽说有个十来岁的丫头,可是她自己瞧着顶多三十而已,看得她一个粗心的人都吃味不已! “后会有期!” 灵娘作了个揖,转身欲走,却被她身边的小丫头拽住了。 “喂!你方才服的什么?为何对我们的迷烟没反应?” 小丫头梳着双丫髻,虎头虎脑的样子萌萌的,不过说起话来也同样半点儿不客气。 南瑾瑜愣了一下,左右瞧了瞧才确定她在与自己说话,便道:“提神醒脑的药丸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自打她知道萧琛这妖孽会控心术之后,便时常带着些强效的兴奋药物以保持大脑时刻的清醒,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约莫是她的血脉吧…… “胡说!不过是个会点儿功夫的丫头而已,何来提神醒脑的药丸便能扛得住我灵氏迷烟的道理?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呐!” 如兰瞪眼,一双漂亮至极的蓝眼睛像是一汪深海几乎能将人看穿。 “透视?”南瑾瑜抿唇,饶有兴致的瞧着气鼓鼓的小丫头,笑道:“我是毒娘子的关门弟子,为何不可能?再说了,你不也是个小丫头?” “嗯哼!算你有眼光,竟然能猜到我的异术,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你懂得用毒,那便守好秦王殿下,淮南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呀!” 如兰说完,冲南瑾瑜眨了眨眼,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南瑾瑜挑了下眉,再回头才见萧琛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并没有言语。 “殿下瞧我作甚?这脸都变了,身份还不能瞎编下?” 尴尬趋势下,南瑾瑜只好略微解释下,毕竟从燕京一路出来,这还是头一个人说让她守好萧琛这种话! “不,我只是在想,小狐狸要如何守着我?” 萧琛似笑非笑道,这个问题的点真的是很令人突然。 “呃……” 南瑾瑜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到方才那奇怪的母女俩,视线转向外面,只见睡了一地的侍卫们依旧没什么反应,安静诡异得就像个坟场。 “或者说,你就不好奇么?” 萧琛见她有点懵,银色的衣袖一挥,便将马车帘子放下了,随即听到空气中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之后,外面渐渐有了动静。 “哎,我怎么摔了呢?” “对啊,我竟然也睡着了!” “刚才不是还在走路的么?为何大家伙儿都倒地了?”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听着有些吵,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有什么可好奇的,只要不是小三儿,我都无所谓。” 马车里的南瑾瑜却强打着精神不愿合眼,最终还是打了个哈欠,转身倚在榻上闭上了眼。 短暂的半柱香寻常人并看不出区别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侍卫也顶多是觉得奇怪而已,并不会察觉到别的,更别说蛛丝马迹了。 半个时辰后,一早儿去了前面的献王折返回来,灰头土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三哥!你们说好的差人过来帮忙呢?人呢?我领着几个小侍卫亲自下地干活儿,你都不知道那坑有多大!” 献王委屈的直跳脚,若非萧琛看起来还算正常,他几乎以为自己遭鬼打墙了! “坑填完了?” 萧琛打起帘子淡淡道,视线停留在浑身灰土的献王身上,笑得真真切切。 “填完了……” 献王点点头,瞧了眼后面押运银两的马车,有些诧异竟然一切正常。 “行了,启程吧,务必在天黑前赶到扶风县,今日可以宿在县城里。” 萧琛说罢摆摆手放下帘子,直接便将献王打发了。 “……” 献王气得火冒三丈,视线停留在后面萧瑾的马车上,怒道:“老七!你酒醒了没?” “嗯?四哥您叫我么?” 萧瑾睡眼惺忪的探出脑袋来,看献王的神色带着几分朦胧感,完全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哼!算了算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献王见他眼睛都睁不开,心烦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索性一屁股坐回马车里,不再说话了。 “是,还是四哥最疼我!” 萧瑾笑盈盈道,一头栽进马车里没动静了。 原本困了的南瑾瑜被他们这么一闹,彻底的没了瞌睡,连带着之前吃下去的药丸也发挥了最大效用,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兄友弟恭。” 萧琛勾了下唇角,猩红的唇瓣吐出四个字,透着十足的嘲讽。 “唔……” 南瑾瑜恍然大悟,边摇头边躺回去。 对不起打扰了,从前真的是她太天真了! 这样一个心智成熟且无比理智腹黑至极的人,需要别人保护么?需要么?根本不需要好吧! “你这是何表情?我说的不对么?” 萧琛有些不解,自打出了燕京之后,这只狐狸的反应就有些异常,若非这些日子自己已经对她十分了解的话,他险些会以为这丫头被人掉包了! “非也,殿下说的很对。”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来。 车队整顿完再次上路,原本走在最前面的献王忽然宣称修路累到了,因此跑到了最后面去,将七殿下的马车赶到了前头来。 早上耽搁了些时辰,下午还是按时到了扶风县,因为县里的官驿十分小,因此大部分侍卫住在了旁边的万花楼。 “殿下,我想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药材。” 在马车上晃悠了大半日,南瑾瑜晕车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只是睡着了便没有像昨日那般特别不舒服,倒是精神不少,于是便想出去逛街了。 “夜白已经差人去了,你休息会儿,过了今夜后面连续许多天都没有官驿,风餐露宿的许会吃不消。” 萧琛立在窗边,视线顺着外面热闹的大街,将旁边的万花楼尽收眼底。 早些年扶风县的县令是个节俭开明的好官儿,也因此这里并非什么京畿重地,却有太平盛世的景象,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一方富县。 “不会的!怎么会……” 南瑾瑜刚想反驳,视线忽然停留在旁边万花楼的院子里,押运银量的侍卫们演并没有休息,反倒是低调的候在一旁,比在郊外的时候还戒备三分。 “瞧见什么了?这么惊讶。”求书寨中文 萧琛回头,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将人往面前带了带。 “这扶风县……有问题么?” 南瑾瑜抿唇,狐疑的转向萧琛,想从他那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找出点儿什么蛛丝马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何以见得?” 萧琛不置可否道,银子的衣袍几乎与他在燕京时一样高调,半点儿也没有要隐藏身份的意思。 “昨儿一天整咱们赶路走了大半天,连吃饭的时候都在赶路,夜了才歇在驿站,可是今日,明明耽搁了些时辰,这会儿天还未黑便到了扶风县,殿下却下令修整一夜,若非是因为此地有何异常……” 南瑾瑜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这次出门自己就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很容易迷失在茂密的森林里。 “唔,小狐狸的嗅觉倒是挺灵敏。” 玉白的手伸出来,点了下她的额头,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正如早上遇到的灵娘母女,她也不知道她们究竟为何出现是和身份和意图…… “殿下倘若一直这般什么都不与我说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南瑾瑜有些郁闷,但是又莫名的没有脾气。 倘若事情太过危险的话,他不想告诉自己也属正常,只是他越是这般隐瞒,她心里便越是想搞清楚问个究竟,这一来二去的,估计要吵架了吧? “晚上你便知道了,扶风县令送了邀请函,酉时有个接风宴。” 萧琛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 “噢……” 南瑾瑜顿觉面上微烫,忍住后撤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有人在看。” 萧琛勾了下唇角,恶作剧的般的笑意让人看得有些恍惚。 “看……看什么?” 南瑾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万花楼侧面不起眼的一个屋子,有人正朝着这边打量,显然是在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看你。” 猩红的唇凑近几分,几乎贴在南瑾瑜面上。 只是此刻她这张脸却不是她自己的,想到这儿南瑾瑜便不由自主后撤,两人几乎一边倒的往旁边去,怎么瞧着都像在主动勾引…… 两人便立在大敞开的窗前,暧昧又深情地凝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脖颈快要断了,这妖孽才将她扶正站好,然后松开手。 “好了,人走了。” 萧琛转过身,伸手关上了窗户,拉着南瑾瑜走到房间的死角,脸上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这么现实的么?” 南瑾瑜有种自己被当作工具人的错觉,无语的看着萧琛,却见他神色淡定的凑到面前,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小狐狸这话的意思是,本殿不该撩完就跑么?” 萧琛睨着她,眼神玩味道。 “我……口渴了!” 南瑾瑜被逼近的脸看得一阵紧张,错开他的脸便闪身逃了,跑到窗前端起茶壶喝了大半,才觉得自己心底的小火苗暂时被压下去了。 有时候她是真的恨自己这火属内力,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被烧成灰了,偏偏倒是这个纵火的元凶,整日嚣张的她恨不能将他吃了! 哦不,她吃不了,这才是真正糟心的点……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打断了里头异常暧昧的气氛,夜影黑这个脸站在门外,很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不过脸色却越来越淡定了。 “殿下,扶风县县令朱大人来了。” “这么早?” 萧琛与南瑾瑜对视了一眼,语气倒没什么异常,只是有些诧异。 “是,听说是因为献王殿下身子不适请大夫的事儿被朱县令得知,于是便亲自领了大夫过来。” 夜影如实答道,视线停留在楼下徘徊的人身上,警惕非常。 “走吧,下去瞧瞧献王如何了。” 萧琛冲南瑾瑜招招手,待她走近便直接将人拉进怀里,毫不顾忌的将人搂着出了房间。 夜影瞧见萧琛与南瑾瑜的姿态,便自觉地退到一旁,沉默的像个不存在的影子。 “我应该如何?” 南瑾瑜起初有几分不自在,不过想想反正她顶着的脸又不是自己的,心里便释然了许多。 “随你高兴。” 萧琛睨她一眼,宠溺的眼神看得周围的人惊掉下巴。 朱县令刚从献王房间里出来,便瞧见这极有冲击力的一幕,愣了几秒便笑脸迎了上来。 “卑职见过秦王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 萧琛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视线停留在朱县令金丝线暗织提花纹的袍子上片刻,微微抿了下唇。 “呃……秦王殿下与献王殿下七殿下莅临本县,卑职未能亲自远迎实属不该,还望殿下海涵,赏卑职个薄面,去府上小叙如何?” 朱大人眼风瞟着南瑾瑜,仅仅是一眼便看得呆了去。 谁知秦王身边竟然有这等绝色美少年,自己果然压错宝了,重金寻了几个自认为姿色不错的美人,如今这银子断然是要打水漂去了…… 谁也不曾想,这秦王竟然真的好男风啊! “也好。” 萧琛假装没瞧见朱县令捶胸顿足的后悔模样,拉着南瑾瑜往前走了,也不打算问问献王如何。 不过是挖了点土填了个坑而已,哪儿有什么身体不适需要请大夫?全都是他编出来的鬼话! 朱大人一个劲儿朝身边的人打手势,亦步亦趋的跟在萧琛后面,直到离开驿站,也不敢怠慢分毫,另外两位只能由心腹去迎了。 出了驿站瞧见外面这阵仗后,南瑾瑜终于明白为何萧琛不然她上街买药材去了。这满大街都是衙役,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算是只苍蝇,约莫也逃不出他们的眼线…… 从驿站到县衙倒是十分近,转过街角几十米便到了,因此他们是步行过去的。 “寒舍到了,秦王殿下请。” 朱大人躬身行礼,点头哈腰的模样怎么瞧怎么油腻。 尤其是头一低下来之后,脑袋上的官帽便有滑落的趋势,被朱大人伸手扶住架了回去,显然是习惯了如此。 萧琛拉着南瑾瑜大步走进去,身后的夜影悄无声息的跟上。 南瑾瑜四处望了望,不见夜魅和夜白的影子,更别说青衣了,自打昨儿出了燕京之后南瑾瑜便只见过她一回,若非如此,她几乎要以为青衣没跟出来呢! “怎么了?没见过县衙么?” 萧琛微微勾了下唇角,一副带孩子出门得长见识的家长模样,让扶风县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嗯……这县衙瞧着有些古怪。” 南瑾瑜睨他一眼,视线停留在大门边儿上几尊石像上,不由得蹙眉。 八卦阵法她研究有一阵儿了,只是这内力的奥秘她都是只知道所以不知然,毕竟脑子里蹦出来的东西不是她真正掌握的,也因此经常蒙圈…… “哪里古怪?” 萧琛全然不顾朱县令一干人讨好谄媚的模样,径自顾着与南瑾瑜说话。 这幅光景,在众人看来便是独宠了。 “按理说衙门应当是威严森冷的地方,这扶风县的衙门却有些意思,将原本在门外的石狮子挪开了几寸之后,里边儿又放了别的神兽镇宅,连带着五行八卦的阵法摆设都变了。” 南瑾瑜不解道,她这个半吊子着实看不懂原因,还是虚心求教算了。 “你瞧瞧里头放的什么?” 萧琛点点头,并不意外她这般反应。 短时间内从毫无基础学到了能辨方位阵法已是十分不错了,反正她也不需要靠这吃饭糊口。 “那生得四不像的玩意儿……是什么?麒麟么?” 南瑾瑜端详了一下县衙门内摆放的那些丑丑的石像,对于一个现代灵魂而言着实很难辨认,这题真的超纲了啊! 第144章 连环圈套 虽说扶风县隶属下县之一,可是近年规模不断扩大,缴税逐年上涨,被一个靠脸吃饭的面首评头论足,着实也让县衙众人面上难看了些。 “这位……公子,这两尊并非是神兽麒麟,而是貔貅啊!” 站在门边的老者忽然开了口,穿着瞧着像是个读书人,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眯着眼,骨子里散发的酸腐之气扑面而来。 “哦哦,瑞兽貔貅啊!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如此。”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县衙门将凶兽放在大门里头镇宅用么? “公子有所不知啊,这门口的石狮子年头久了,上月暴雨被霹雳火击中崩裂,县令朱大人觉得不祥,于是找风水先生起卦算了,这才换了两只貔貅兽来,希望能镇住这宅子以求风调雨顺民生康泰……” 老者见朱县令并未打断南瑾瑜的话,再看秦王瞧他的神色,自然明白此人得罪不得,有意讨好道。 “瞧着倒是威风八面的,想来也花了不少心思。”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落在那对貔貅身上,收回了目光。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还是说这阵法本身就有点儿不对劲呢? “公子好眼光,敢问殿下卑职该如何称呼这位……” 朱大人的脸上堆满了笑,视线始终黏在南瑾瑜身上没有移开过,这妖娆的模样倘若生作女子,只怕也是个祸国殃民的命呐! “小瑜。” 本以为萧琛应该不会回答,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透着几分笑意。 “噢原来是俞公子啊,失敬失敬!二位里边儿请!” 朱大人点头哈腰将人往里头引,心疼银子之余,已经将目标转到了另外那两位爷身上。 男人不都总如秦王这般挑剔又难搞,献王瞧着便是个好色的,那个七殿下年纪尚小,约莫也没怎么沾染过女色,自己重金寻来的美姬应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县衙前院瞧着不起眼,这一进后院便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水榭园艺,但凡在燕京那些大族家里头有的,这里也不逞多让,倘若这园子的陈设没有那么新的话,南瑾瑜大概要以为他们依然身处燕京了。 “秦王殿下请上座!” 朱大人将人引到主位上,自己则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一招手,乐声便起了。 “哟呵,想不到这小小的扶风县竟然也这般热闹啊,我方才还与老七说三哥怎么不等等我们先来了,原来是因为这儿有美人啊!” 献王打着折扇,虽然穿的是常服,但气度风流架势逼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尊贵的王爷,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浪荡公子哥儿。 “你不是生病请了大夫?本殿以为你不来了。” 萧琛挑了下眉,根本没打算给他面子。 “这……臣弟不是染了风寒么?不碍事不碍事。” 献王尴尬的摸鼻子,转身挨着萧琛坐下,便开始自顾自喝茶。 “七殿下也请吧?” 朱大人招呼萧瑾落座,随即便有舞姬涌到他们二人桌边倒酒,与萧琛那桌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七昨儿夜里不是喝多了?仔细又宿醉。” 萧琛的眸子往萧瑾身后一扫,微微蹙眉。 南瑾瑜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六公主的神色时微怔,六公主扮成了侍卫的模样,眼底的光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明亮,继而垂下眼睑继续喝茶去了。 感情的事儿最是难辨真假,更别说是非了,旁观者再怎么清,也没法代替他们做任何决定。 “是,多谢三哥提醒,”七殿下抬手挡住倒酒的舞姬,随意往榻上一躺,道:“撤了吧,今儿不喝酒。” 倒酒的美人笑意正浓,闻言顿时愣住了,犹豫不决跪坐在案几前,瞥见朱县令使的眼色后,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更浓烈了。 “这……七殿下若是不喝酒,不若让奴婢替您斟茶吧?” “嗯。”萧瑾见她不打算退下,也不好再拉下脸呵斥,只能转开眼无视她的存在。 萧琉璃立在萧瑾身后,此刻整个人如临大敌,视线停留在舞姬们的轻便纱薄舞裙上,面色也冷了几分,穿得请凉些楚楚可怜以色侍人便换来男人的心疼? 这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没几个是好东西,除了她三哥那样出色的男子,只怕大多数凡夫俗子都逃不出美人计! “殿下,扶风县有名的小吃是什么?”看惯了歌舞升平的场面,南瑾瑜忽然觉得有些腻味了。 这般无聊的坐上几个时辰,她约莫会睡着吧? “小吃大都是面食,你想尝尝么?” 萧琛仔细答了,见她茶杯空了,便顺手给她倒了杯茶,看得一旁伺候的舞姬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也行啊,今儿不怎么晕车来着,我少吃些没事儿。” 南瑾瑜笑着点头,不是说过几日便没有驿站了么?不抓紧机会吃点儿怎么对得住自己的胃! “有劳。” 萧琛冲身边的侍从点点头,旁边便立刻有人一路小跑去传话了。 一曲终。 舞算不得多美,但是舞姬的确生得十分出挑,比之燕京最大的花楼也不逞多让。 “七殿下请用茶。” 妖娆的舞姬十分积极的献殷勤,目光却瞟着坐在上首的萧琛。 原本她是朱大人千挑万选出打算安排送进秦王房里的,如今可好,秦王带了个面首来,明显是不喜欢女人,她只好将目标转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七殿下身上来。 哎! 可惜了那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真真叫她一个烟花地出来的都看得心动不已。 “……” 萧瑾抿唇,感受到来自身后那道火辣得能杀人的目光,下意识转过眼。 萧琉璃正在专心问候萧瑾的德行,也顺道儿替自己不坚定的内心打气,不想他竟然回头了! “殿下有何吩咐?” 粗犷的男声听着傻乎乎的,侍卫服不比小厮,行军轻甲分量也减不了多少,萧琉璃穿了一整天,自然累得够呛。 “你渴吗?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萧瑾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松了口气,下一秒又被失望替代了。 果然这丫头对自己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心思,都是他满脑子污糟事儿,净想歪了! “……” 萧琉璃抿唇,她现在可是他的侍卫啊!不知道这货究竟想做什么,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萧瑾,心里却有那么一丢丢的甜。 最疼她的终究还是七哥啊,可是疼她有何用呢? 有朝一日他封王开府娶了王妃,便连多看自己一眼的可能都没有了! “七殿下对待下属可真够好的呀,奴家看得都艳羡不已。” 舞姬妖娆的往前凑了凑,倘若跟了这么个脾性好的主子倒也不错,总归是个亲王,再长几年便会脱了稚气成为个真正的男子汉,倒也不失为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羡慕吗?” 七殿下不明所以道,面色已经冷了几分。 琉璃这丫头最是贪吃,此刻连吃喝都打动不了她,明显是被眼前这些莺莺燕燕给气的,虽说她嘴上不说,可是平日里最是黏他,自然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要管上一管。 “羡慕呀!” 舞姬见萧瑾竟然转过脸睁眼瞧了她,不由得心头一喜,越发努力的卖弄风情。 “那叫朱大人多赏你些吃食,免得吃不饱。” 萧瑾说得一本正经,顺手将桌上的点心塞到了她怀里。 一碟、两碟、三碟、四碟……直到舞姬笑盈盈的脸上惨白到毫无血色,他才满意的停下来,顺手将茶壶搁到了她头上,颤颤巍巍随时都会落地。 “七、七殿下饶、饶命!” 舞姬颤抖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摔了碟子或是洒了酒水因此被责罚。三号中文网 “咦?你这舞姬好没规矩,本殿赏你些吃食,你这般惨兮兮的作甚?真是扫兴。” 萧瑾懒洋洋的往榻上一躺,横竖瞧着都是个纨绔的模样,并不如表面那般好相与。 “呜呜呜……” 舞姬闻言低泣起来,后悔自己当初没坚持争一争献王。 如今她们围着献王的几个都近身伺候了,唯有她明明生得最好却落了个空,并且还得罪了贵人! “七殿下,这贱婢可是惹您不快了?卑职立刻遣人将她带下去好生管教。” 朱大人油腻腻的视线往舞姬身上一转,语气颇不满。 他花了大把的银子在她们身上,身价最高的便是眼前这个,生得美是美,可惜太蠢了…… “倒也不必。” 萧瑾转过脸,见身后的人纹丝不动,视线停留在舞姬端着的许多盘子上,笑道:“不过我这侍卫好像看上她了,不知朱大人可否割爱呢?” “噗!” 正在吃点心的南瑾瑜瞬间呛住了,一副见鬼的神色看着对面的案几,七殿下这波骚操作到底想干嘛? “不要!” 萧瑾身后的侍卫闷声闷气道,察觉到自己失态后,立马改正道:“属下多谢殿下关心,属下家中已有妻小,烟花女子不适合带回家,倘若殿下喜欢不如留着自个儿用。” “咳咳……” 萧瑾想整她没整到,却被她三言两语反将一军,家中有妻小,他倒是想知道她是如何让人家生出来的! “使得使得,这些贱婢本就是出生极低,如今能得七殿下身边得力大将的青眼自然也是她的造化,玉奴,你可听清楚了?” 朱大人眯着眼,看向舞姬的神色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显出了他真实的嘴脸,色厉内荏不是什么善茬。 “玉奴……听清楚了!” 舞姬含泪应了,期期艾艾的将手中的碟子拿走,朝朱大人拜了一拜,而后起身立在七殿下身后去了。 南瑾瑜瞧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对,往嘴里塞了块儿点心,道:“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谁知道呢?许是闲得久了,脑子都不大好使了吧。” 萧琛淡淡道,并不在意萧瑾与萧琉璃之间的事儿,反倒是显得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得不说,萧琛这种时候瞧着,都像个要嫁女儿的老父亲,担心掌上明珠被狼叼了去,完完全全不将亲弟弟的终生幸福放在眼里…… 小插曲过去没多久,扶风县的地道小吃立马摆上了宴席的台面儿。 南瑾瑜挨个儿将菜看了一遍,赏心悦目食欲大增,于是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既然是面首的身份,那她便安安静静做个面首好了,省得生出什么事端来给他添麻烦。 可惜,她是这么想的,旁人却不是。 “三哥,你这小厮未免也太没规矩了,看你看得那般严实不说,这么下去你与天晴郡主只怕也不好交代啊!” 献王显然是个看戏不愁事儿大的,玩味的盯着南瑾瑜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感叹萧琛的品位。 那就是,无论男女竟然这般惊人的一致! “好生待着,没人将你当哑巴。” 萧琛睨他一眼,眸光带着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老四这家伙向来贪生怕死墙头草惯了,别说去淮南赈灾了,哪怕是去江南巡游他也不敢随便带人回燕京去,今日却这般反常,怕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三哥,你好凶!臣弟好伤心啊!” 献王面色一僵,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尴尬,明明自己年纪不小了,却偏偏对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萧琛撒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大开眼界。 “伤透没?本殿让侍卫再给你补上几刀?” 萧琛压根儿不理他,言语之间也表现得越发无情。 “呵呵呵呵,秦王与献王二位殿下还真是手足情深,玩笑也能开得这般豪放,卑职今日难得一见,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哈哈……” 朱大人陪着笑,油腻的说辞令场面更加尴尬了。 献王的脸顿时黑了,不过碍于场面没有发作,身边的花蝴蝶顿时也不香了,瞧着无非是生得秀气些,比起燕京的花魁依然差的远了! “味道如何?” 萧琛压根儿没听朱县令说了什么,将心思都花在了南瑾瑜身上,看得一众舞姬将银牙咬碎也羡慕不来。 若是要怪只能怪她们生来便是女子,再如何也争不过男子啊! “还不错,瞧着倒也不难,只是做法比较讲究。” 南瑾瑜吃得开心,一方面惊喜自己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很快便适应了长途舟车劳顿,另一方面则是想着自己又多了几个小吃可以做。 “那我就放心了,处理扶风县便要走山路了,约莫三五日光景,过了之后才有驿站,届时你还能抽空做个菜什么的。” 萧琛拍拍她的头算是安慰,摸宠物般的手法惊呆了众人。 秦王对这面首未免也太宠了吧? 这还是在人前呢!倘若是人后那得宠成什么样儿根本无法想象…… “带些牛肉就好,别的倒也不怕。” 南瑾瑜想起来出京之时她特地带了些从波斯商人那儿置换来的香料,忍不住嘴角微扬。 烧烤也是人间美味呀,反正有她这个大厨在,不至于饿肚子就是了! “牛肉么?风干的还是……” 萧琛端详着她微笑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淮南赈灾也好远出燕京也罢,明明都不是什么好差事儿,闹不好或许还会遭人算计什么的,只是有了她却变得不同了,好的事情更好,坏的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卤牛肉,干一些无妨,新鲜的当然更好,可惜保存不了多久。”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困倦了。 “俞公子还真是有品位,酱牛肉也是我扶风县的一绝,可惜今年收成差,产量不多,不过请殿下放心,卑职会尽量差人寻来给公子的。” 朱大人恰到好处道,简直毫无原则的瞎捧一通,听得南瑾瑜有些反胃。 “不必了,我的人会采购一些,无需劳烦朱大人。” 萧琛拒绝了他的好意,瞧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转向南瑾瑜,“困了么?想不想回去休息?” “困……” 南瑾瑜点点头,她对这种无聊的官腔场面一点儿都不感冒,也受不了这油腻的朱县令捧臭脚,只想回去好好睡觉。 “那咱们先回去。” 萧琛点了点头,拉着南瑾瑜便起了身。 花园中的丝竹声戛然而止,舞蹈的舞姬都纷纷停了下来,惊慌的看着上首。 “秦王殿下这是……” 朱大人猝不及防的站起来,手中还端着酒,却见萧琛他们一口都未喝。 “小瑜不舒服,我送他回去休息,朱大人不必多虑,你们继续。” 萧琛言简意赅道,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姿态不怒自威,令人不由自主便臣服于他。 “是,卑职恭送殿下……” 朱大人心底大惊,想起来之前上峰与他交代的话,眉头紧锁。 如此这般,他还怎么继续上峰安排的计划呢? “三哥,等等我!” 七殿下忽然站起来,转头瞥了一眼纹丝不动立着的萧琉璃,察觉到自己失态,才缓缓地坐回榻上。 “老七你这是怎么了?追着三哥要糖吃么?” 献王不满的睨了他一眼,似警告又似不满。 他感觉的没错儿,萧瑾果然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啊! 第145章 道歉没用 萧琛微微回首,嫌弃的睨了萧瑾一眼,道:“没有,你老实待着吧。” 说完便拉着南瑾瑜走了,连背影都不给他留一个。 “呵呵,呵呵,臣弟遵命。” 萧琉璃的出现无疑让萧瑾乱了阵脚,他尴尬的坐回软塌上,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东西。 “瞧瞧,我之前与你说什么来着,这下真被人嫌弃了吧?” 献王见萧瑾反应不大,心底才松了口气,慢悠悠的继续吃点心听曲儿去了。 萧氏皇族人丁不算十分兴旺,至今皇子只有十人,老七之后的皆未成年,也因此可以联手的人选不多…… “嗯哼,瞧四哥这话说的,就好像在三哥那儿有谁讨得了好去似的!” 萧瑾不以为意道,面上虽然依旧带着笑意,瞧着却像是恼了。 “这倒也是啊,喝酒喝酒,哈哈哈哈……” 献王笑着打岔道,将注意力转回到宴席上来。 县衙外。 萧琛牵着南瑾瑜慢悠悠在大街上晃悠,天色已经擦黑了,周围的屋顶上却影影绰绰的,瞧着有些渗人。 “这猫出来的真够早的啊,天儿还没黑的吧?” 南瑾瑜环视四周一圈,意有所指道。 “乡下的野猫自然不比城里,夜将黒便要出来寻吃的,若非如此会很难生存吧。” 萧琛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语气听着也颇为随意。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是我孤陋寡闻了。” 南瑾瑜扶额,这妖孽果真是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啊,瞎话也是张口就来,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不然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儿有无缘无故干活的?鸟兽如此,猫自然也不例外。” 玉白的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视线停留在巷尾迅速移动的人影,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色厉内荏反正他是学不会了,不过随便装一下色迷心窍还是可以的…… “殿下说的极是,是小瑜才疏学浅,教殿下见笑了。” 南瑾瑜一本正经的调侃道,不再关注周围多得过分且明显的影子,心里只想着她最近能做些什么。 路途遥远且大都是山路,倘若她不想无聊死的话,找点儿活儿干才是最好打发时间的办法。 几十米的路,两个人溜达了接近半小时,若非天黑店铺就关门的话,他们或许还会继续逛上一会儿。 “到了。” 驿站旁的万花楼灯火通明,热闹得有些不像话。 南瑾瑜立在大门口眯眼瞧了一会儿,转身跟着萧琛回了房。 砰! 门刚合上,南瑾瑜就吓了一跳,房间里整整齐齐站着四个人,影卫都齐了。 “查到什么了?” 萧琛走到窗前,将贴着窗边的烛台灭了,视线停在万花楼的一角瞧了瞧,不动声色走了回来。 “市场街道一派繁荣,您吩咐买的药材都买到了,只是物价略高,高得有些离谱儿。” 夜魅率先开口道,这小小的县城原只是个下县而已,不想这物价竟然赶上燕京了,银子花得如流水般教人心疼。 “有多离谱?” 萧琛睨他一眼,立刻有清单奉上,详细的物价一目了然,“果然不低,扶风县百姓这么富裕的么?” “回主子,富裕倒是谈不上,寻常百姓穿着也就一般,少有富贵人家,就算是有自然也不比燕京那般,想来是物价虚高。” 夜魅思索一番之后,认真答道。 “不仅是物价高,属下查到了今年水患扶风县也遭到了些许影响,许多人贩卖田地换取粮食,瞧着这地方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安居乐业。” 夜白接话道,视线停留在身边的青衣身上。 “贩卖田地的是有家底儿的人家,那些没有家底儿的人家,已经将家中女儿都卖给了人牙子,扶风县的奴隶市场很是繁荣,青楼酒肆也热闹非常。” 青衣气愤道,这明明就是个穷困县,既没有好的产业也没有好的农业,为何这些年能在下县之中屹立不倒? “县衙呢?有何异常?” 萧琛睨了夜影一眼,见他竟然在发呆,眉心微蹙,“夜影,回神了。” “咳!主子叫你!” 夜魅抬手便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拍的虽然不重但是这动作俨然已经够激怒对方。 不想夜影猛地回过神来之后,见打他的人是夜魅,反应却只是愣了愣,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回主子的话,县衙没有异常。” “没有么?你确定?” 萧琛蹙眉,能将眼线布置满整个扶风县的县令,竟然会清白的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得不说,这消息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确定……” 夜影点点头,边回忆自己走过的地方边道:“县衙里除了地牢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查过了,扶风县的地牢是个水牢,藏银子珠宝不大可能,再加上时辰吃紧便没有去看。” “水牢?”萧琛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道。 “是的,水牢,从扶风县旁边的黄河支流引来的水,听闻这狱里头已经空置了有些年了,连守卫都时常在外面吃酒打牌打发时间,想来是假不了的。” 夜影如实答了,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有问题。 “黄河支流?那扶风县是否有漕运生意?” 南瑾瑜忽然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海中出现了一副地图。 扶风县之所以贫困便是因为周围皆是山地,农耕畜牧皆不发达,许多年轻人早年都北上去燕京打工或是做生意,渐渐的发展起来了。 “回郡主,没有。扶风县虽有黄河支流,但是水路崎岖,岸边水位逐年增高,为了避开水患,扶风县早已将沿途水路堵死了,以绝后患。” 夜魅说完,还瞧了一眼夜影,一副我帮你忙不用谢我的神色,当着众人的面儿却做得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 南瑾瑜点了点头,想到今日扶风县令朱大人暗金刺绣的衣裳料子,猛地明白了什么。 “猜到了么?” 萧琛将桌上的地图展开,在扶风县的位置画了个圈,而后又将下游相邻几个县份挨个儿圈上。 “自然,这也太容易了。” 南瑾瑜点点头,大笔一挥便将下游的几个县份圈在了更大的圈子里,字迹潦草画的十分不工整,一点儿也不按套路出牌。 “这……敢问郡主画的是何意?” 夜影有点懵,郡主与主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你们看看扶风县的地势,再看看下游的,下游这几个县份都有什么共同点?” 南瑾瑜循循善诱道,顺手在题图上把山河的高度落差标了出来。 “我的天哪……” 青衣捂着嘴,惊骇的看着南瑾瑜,见她点了点头,吓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她平日里跟着姑娘学了许多东西,比如这图纸标注什么的,如今一看姑娘画的地势图,立刻便猜到了问题所在:扶风县虽然没有漕运,可是下游几个县份皆是漕运大县,不仅油水多物资也极为丰富,倘若扶风县水患未防的话,那后果…… “怎么了怎么了?青衣你倒是说出来呀!” 夜白哭丧着一张娃娃脸,长这么大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笨了,竟然连青衣小可爱都知道的东西,他却毫无头绪! “扶风县逐年增加堤坝,迁移主城至支流以北,倘若水患不防,你觉得遭殃的是哪里?” 青衣也不卖关子,自顾自解释起来。 “这……是下游的几个县份!” 夜白恍然大悟,惊惧的神色瞧着不似平日那般可爱,也不知是被这阴谋论吓唬的还是被青衣吓唬的,反正脸色极差。 “所以扶风县这些年什么也不必做,只需逐年加高堤坝便是了。” 青衣点点头,感受到来自同僚的惊艳眼神之后,心底不免有几分窃喜。 这大概就是姑娘说的多读书总不会吃亏的原因了吧? “难怪扶风县越来越富裕,敢情是昧着良心的黑钱拿多了!” 夜影黑着脸道,视线停留在地图上片刻,道:“只是倘若是如此的话,县衙应当是有猫腻的,是我查的不够仔细么?夜里我再去水牢一趟吧。”千书吧 “那倒大可不必,水牢里既然是引流的黄河水,那必定不会将金银藏在那里头。”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冲青衣递过去个赞赏的眼神。 她平日里教会青衣与绿梢的那些东西,她们显然都学以致用了,长此以往,这两丫头也是堪用的大才…… “为何?万一呢?” 夜影有些摸不透南瑾瑜的心思,也不敢妄自揣测,因此索性直言直语问了出来。 “没有万一,守卫能时常去喝酒打牌的地方,是不会藏着贪墨赃款的,这比朱大人卧室里是否有暗门还离谱好么?” 南瑾瑜扶额,觉得卖关子也要有个限度,玩笑话便只说了一半。 “郡主所言有理,那么这赃款会藏在哪儿呢?” 夜影懵了,自打他十二岁上成了主子的影卫首领之后,大小任务无数,出错的时候倒也有过,不过如今日这般毫无头绪的事儿,倒是真的不多。 “县衙里啊。” 南瑾瑜答得自然,端了杯茶抿了一口,道:“瞧瞧县衙里新添了些什么东西,那赃款就在里头。” “貔貅!” 夜魅惊呆了,见萧琛一脸欣慰的笑,便知道南瑾瑜所言不虚。 “天哪!” 夜白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头一次觉得影卫小机灵鬼的封号即将不保。 “竟然在那儿!” 青衣张了张嘴,她还是不如姑娘细心呐! “呃……” 夜影揉了揉眉心,开始怀疑自己个儿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够用。 “没错儿,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启程赶路。” 萧琛将桌上的地图放进炉中燃尽,这才开口赶人。 “是!属下等告退!” 众人整齐的答了,一溜烟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门落锁的声音响起,南瑾瑜才意识到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殿下,明儿便走了么?”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犯罪动机,竟然就这么走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嗯。” 萧琛点点头,知道她想问什么,冲她勾了勾手指。 南瑾瑜鬼使神差的凑近几分,天真道:“殿下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我饿了。” 猩红的唇轻启,缓缓吐出来三个字,南瑾瑜听得头皮发麻如遭雷劈,却发现自己连退路都没有。 “饿、饿了么?殿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点儿?” 南瑾瑜眨了眨眼,尽量保持镇定道。 他为何不管扶风县的贪墨案子她不得而知,不过此刻她若是不逃的话,自己的小命儿可能会有危险却是必然的…… 两全相较之下,她选择先躲躲再说! “算了,天都黑了,让厨房随便送些面过来便是。” 萧琛见她面有倦色不忍心再支使她去干活,转而吩咐门外的人:“让厨房送些宵夜过来,不要饼。” “是,主子,您稍侯片刻。” 夜魅转身离开,打着哈欠往楼下走,却在转角的地方撞上了个忍。 “咳!是我。” 夜影及时捂住他的嘴,遏制了容易引人注意的尖叫声,声音闷闷的。 夜魅一把拍掉他的手,挑了下眉,“嗯?” “方才多谢你替我圆场,否则郡主大概又要讨厌我了。” 夜影斟酌再三,还是觉得理应向他道谢。 “……” 夜魅见鬼的瞧着他,却发觉夜影那张脸上带着十足的诚恳,顿时有种走夜路撞鬼的感觉,险些怒火中烧。 “还有上回,太后寿宴上,你替我挡了一掌,想来伤得不轻,但是你不与我说话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这会儿好了没?” 夜影说得有点犹豫,眼神飘来飘去的不敢瞧夜魅,生怕说错了话又被嫌弃,毕竟这厮许久没有搭理他了。 “谁替你挡的?首领莫非得了癔症妄想出来什么情节了?” 夜魅轻飘飘挑了下眉,过分妖娆的脸上带着几分嘲讽。 能误会他喜欢青衣那丫头,这蠢货便不是什么值得说话的人,偏生他还以为这家伙虽然木讷但不至于唇,显然之前是他错了! “不、不是吗?” 夜影默默鼻子,想到之前他替自己找宅子的事儿,又道:“那你替我找宅子呢?难道不是看在多年兄弟情谊的份儿上……” “谁和你是兄弟?首领莫不是最近任务少了闲得犯蠢了么?咱们是同僚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再说了,我那宅子底价买入的时候是鬼屋,怕砸手里卖不掉了,索性低价卖你,你若是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再卖给我便是,转手出去之后我分你三成利钱算是感谢。” 夜魅不耐烦打断他,妖娆的脸都黑透了。 自己根本就懒得听他叨叨什么都是兄弟不过是误会了你与青衣丫头的事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云云,他大概会经不住手痒想杀人灭口拉到算完吧! “哦……不卖!” 夜影怔了几秒,干脆利落回绝了他。 “不卖?那你自个儿倒手买了也成,反正只赚不亏的,你种人也不怕什么鬼屋不吉利的,算了算了,与你说这些作甚,我去厨房!” 夜魅觉得烦了,摆摆手转身欲走。 “别走!” 夜影见他又打算溜,反手将人拽住往墙上一推。 嘭! 闷响声引来了旁边的侍卫,种人瞧见是夜影之后识相的退下了,选择性无视了角落里被按在墙上的夜魅,以及他那张因为震惊花容失色的脸。 “你大爷的,夜影!” 夜魅磨牙,每年的侍卫大比他都故意让着他,时日久了难道就让这蠢货以为他自己当真是天下无敌了么? 他不就练了个童子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没大爷,你别生气,咱们把话说完你再过去也不迟,主子要的是宵夜不是晚膳,不着急。” 夜影淡定的纠正他,扑克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果然夜白小子说的没错儿,主动认错便好了,都是刀口舔血互相照顾的活到了今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不会因为随便吵了几句嘴便淡了的…… “噗!你松开我,喘不过气儿了!” 夜魅被他气笑了,颇有些无奈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抬手将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挪开。 “哦,弄疼了么?” “……” “哪个疼?” 说着夜影又要上手,被对方一个白眼翻上了天,顺带将他的爪子拍开,警告道:“你若是敢再碰我我就剁了你的手!” “呃,那我不碰了。” 夜影这才收回手,心有余悸的想这小子当真是脾气大,不过是拽他一下力道大了些便不高兴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赶紧的!” 夜魅忽然觉得头有些痛,说白了吧这木头大概就是一根木头,他反正是看透了,由着他自生自灭算了! “哦,是!火器营那回,是我误会你了,夜白小子与我说过了,你对青衣只是对妹妹那般照顾,没有旁的意思,我对不住你,你别往心里去……” 夜影觉得自己词儿背的听诚恳,毕竟夜白给他写的道歉那些话文绉绉的,说出来也不像是他自个儿能说的话,反倒是显得不真诚了。 “别介!我可受不住你这般一本正经的道歉,不过是个误会,何必呢?” 夜魅勾了下唇角,妖娆的桃花眼眯着,手痒的想杀人。 第146章 郎情妾意 听墙角向来为众人所不齿,不过南瑾瑜觉得被动听墙角不在此列。 她本是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厨房,不如亲自做些吃食给萧琛,谁知道就听到了这般劲爆的内容,一时间进退两难屏住呼吸退回到门口听了起来。 “虽说是误会没错儿,可是我这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的,再说了,咱们认识这么些年,头回见你生气成这样的……” 夜影摸鼻子,诚恳的语气里竟然透着几分心酸。 若是旁的人他根本不会在意人家心情如何,只是这人偏偏是夜魅,他们不仅是上下属的同僚关系,好歹是同生共死过那么多次,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那真的大可不必!不过是个误会罢了,首领若是没有旁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夜魅安静道,见他一脸不解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 夜影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好让他回心转意不再置气,只是看到对方始终不咸不淡的态度,就像用尽全力出的拳击在了棉花上,完全没有半点儿回应,更别说关系恢复往常了。 吱呀! 南瑾瑜见两人谈崩了,推门便走了出去,一脸平静的走到转角处,假装碰巧撞见夜影,“哟,影首领在这儿啊?” “郡、小瑜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夜影丧气的与她打招呼,因了之前便被她整过许多次,尽管现在熟悉了,也依旧保持客套。 “厨房呀,给殿下做点儿吃的,副首领呢?” 南瑾瑜偏着头,见他一脸不解的神色,微微勾了下唇角。 这木头果然名不虚传啊,被人撩得都快疯了,竟然还不知道自己个儿是因为什么崩溃么? 啧啧啧! “厨房!属下与小瑜公子一道儿过去,您看行吗?” 夜影眼睛一亮,准备再与也没说道说道,反正郡主给殿下做吃食,自然用不上夜魅干活儿。 “行,走吧。”南瑾瑜点点头,心想这木头瞧着也没开窍啊,忍不住提醒他道:“你俩儿吵架啦?” “嗯……也算不得是吵架,就是之前有些误会没说开,他不高兴了。” 夜影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夜白那小子显然不靠谱,他说的法子不仅不管用还惹恼了夜魅,不若问问郡主看看,毕竟连主子那般古怪的性子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他没有不高兴,你们也没有吵架,你打从这儿就搞错了。” 南瑾瑜摇头,叹气的声音虽然轻,但是依然被夜影听着一清二楚。 “啊?没有不高兴么?我与他也不散吵架?可是他不理我啊!这都许多日了,他压根儿不理我!” 夜影急了,这说得怎么和夜白那小子教他的完全不同呢? “唔,是啊。他为何要理你呢?因为你误会他,说他喜欢弟弟的爱慕对象么?还是因为你对他不冷不热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又或者是……你长得好看?” 南瑾瑜偏着脑袋,一副我也搞不明白的神色,简直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郡主这话是在揶揄他吧? 夜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开口说出来的话显得很蠢似的,半晌只听见阁楼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 “要知道,若是道歉有用的话,那要官差做什么呢?” 南瑾瑜循循善诱道,想着如何才能让他开窍。 这一个个儿的不教人省心,他能去找夜白问法子,说明他心里也不是不在乎夜魅的,只是你好歹找个靠谱点儿的人问呐! “不、不至于吧……” 夜影觉得越听越发现自己罪大恶极,可是想想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郡主怎么就扯上官差了呢? “这只是个比喻啊!你想想啊,假如别人在你心上捅一刀,然后给你拿瓶金疮药,告诉你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金疮药了,你就原谅我吧。倘若遇上这等事儿,换做是你又当如何呢?” 南瑾瑜觉得自己低估了直男的思维,果断换了个说法儿。 “不会有人有这种机会的,我功夫很好。” 夜影想都没想便道,一副我很厉害的只是郡主你不知道而已的神色,险些将南瑾瑜气晕了。 “呃……当我没说!厨房到了,影首领您还去找人吧!” 南瑾瑜拍着胸口走进厨房,生怕自己走慢一点儿就会忍不住想杀人灭口。 这种榆木脑袋估计只能拿来做木雕吧?难怪夜魅彻底放弃了呢,要是她估计早就放弃了! “噗!” 夜魅远远的听到了南瑾瑜和夜影的对话,见南瑾瑜气得不轻,迎面走上前来。 “小瑜公子这么晚还亲自给殿下做吃的么?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比起魅首领来,我这点儿活儿算什么?是吧?” 南瑾瑜冲他摇摇头,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真的我能为力了。 “小瑜公子说笑了,属下并不辛苦,正好今儿精神头足些,帮您打下手吧。” 夜魅睨了一眼呆愣在厨房门口的夜影,转身便跟着南瑾瑜走了回去。 那种榆木脑袋谁爱搭理谁搭理去,反正他是伺候不了,他爱咋咋地吧! “咦?你会做饭啊?手这么巧的么?” 南瑾瑜惊喜道,她这才出来只带了青衣,那丫头只会打架,做饭什么指望不上,不想夜魅竟然会做饭呐。 “小瑜公子过奖了,做个饭而已,和杀人是一样的,都讲究着呢!” 夜魅冲她勾唇一笑,脸上神色瞬间开心了。 “说的极是,来来来,干活儿!”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撸袖子开始弄吃的,不再管他们两人的闲事儿。 两人说笑着便开始干活儿,时不时还聊两句,但这开心的模样看在夜影眼里便变了个调调,显然是夜魅他妖娆魅惑不知检点勾引郡主,若是让主子知道了只怕小命不保…… “咳咳!” 夜影干咳两声,觉得自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动了发麻的腿。 “哟,首领这么晚了干嘛来了?饿了么?” 夜魅懒洋洋回头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自己向来不是个爱使小性子的人,可是对一个人失望透顶之后,想逃的远些难不成也是他的错了? “不饿,”夜影摇头,见夜魅唇角一勾立刻便要赶人,连忙改口道:“饿!饿了!中午只吃了馒头,晚上还没吃!” “……” 夜魅嘴角抽了抽,转身从蒸屉里拿了盘热乎乎的酱牛肉,往他怀里一塞,道:“这些够了么?别让夜白瞧见,否则渣都不给你剩!” “够是够了……” 夜影蹙眉,视线停留在夜魅的背影上,又道:“不够!夜白小子总往我房里钻,哪儿能不给他瞧见啊,要不然……” “喏!再多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明儿要带走的,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吃了。” 夜魅嫌弃的往他怀里又塞了一碟,嘴里絮絮叨叨道,偏偏就是不肯正眼瞧他,像极了家里护犊子的长辈。 “咯咯。” 南瑾瑜抿唇笑,这两人真是有意思,这便是传说中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吧? 听到南瑾瑜笑,夜影猛地转过脸,一本正经道:“还请小瑜公子保密,若是殿下知道了,只怕要不高兴。” “你家殿下连肉都不管饱的么?哪儿那么多事儿。”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做好的食盒拎在手里,冲两人摆摆手,转身走了,只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 本想趁机离开的夜魅有点懵,只好硬着头皮绕过夜影准备逃走,不想被对方拦住了。 “小瑜公子说我那些话我没听懂,只是我也是诚心道歉的,你倒是与我说句话啊?” 夜影着急了,倘若今儿不将话说清楚的话,明日上路后各司其职只怕更难有机会碰面说话了! “我也没听懂。” 夜魅认真道,面上的笑意已经收了,干净的脸上透着几分陌生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他。04 “要不你说说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夜影叹了口气,狠下心道。 夜魅这家伙最喜折磨人,他这般说了之后不知道这家伙会提出什么条件,只是倘若他怕了的话,或许日后他就永远都不理自己了! “嗯?” 夜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凑近几分道:“首领觉得我像是缺啥的人?” “你缺啥……缺个媳妇儿么?那我可没辙!” 夜影叹了口气,他们这群里头年岁最长得便是他了,如今他自个儿都没有媳妇儿呢,这小子竟然要他介绍? 这不是诚心难为他么! “哼!你还是替自己个儿考虑去吧!我不缺女人!” 夜魅瞪他一眼,恨恨的踩了他一脚转身离开了。 真是高估了这个木头的脑子,日后约莫也不用再纠结了,夜影眼里只怕连男女区别都没有…… “不、不缺么?可是你也没有啊!” 夜影抱着脚原地单腿跳,灰心丧气的神色很是传神。 二楼转角处,再次听墙角的南瑾瑜叹了口气,拎着食盒上楼去了。 天刚蒙蒙发灰,车队便出发了。 南瑾瑜靠在马车车壁上,摇摇晃晃睡得更香。 山路崎岖,从扶风县一路进山之后,车队便拉开了距离,虽说同样是官道,却比寻常的小道儿还难走些。 七殿下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马车顿时多了个人,气氛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殿下,请喝茶。” 舞姬跪在榻前,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舞衣。 萧琉璃睨了地上的人一眼,端正自己的姿态而后转开眼,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薄纱冷清衬得那张素色的脸我见犹怜,倒是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给你主子喝。” 萧瑾见萧琉璃不高兴了,眼风转了转落在她身上,将自己往榻里头挪了挪,以示避嫌。 扶风县令朱大人宴客赠美人,三哥自然是不会留人的,倘若他也没动静的话,未免容易引他们怀疑打草惊蛇,所以痛定思痛,他这个献王的跟班儿,自然得领个人回去才是…… “是!主子,请用茶。” 舞姬面色一白,哀戚的转向萧琉璃。 这个长相粗狂声音也粗犷的侍卫瞧着年纪不大,可是生得浓眉大眼体格却娇小,怎么看怎么不搭,说不定祖辈上便是个庄稼汉子,若是跟了他日后还指不定在哪个村里头当农妇呢! “呵呵!” 萧琉璃冷笑,嫌弃的避开舞姬递过来的茶盏,径自拿了萧瑾的杯子喝起茶来,心底却膈应的不行。 七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将她赶走不是?可她偏偏不能如了他的意,哪怕瞧着这个衣着清凉的舞姬便想将昨儿的隔夜饭都吐出来,那也不能输! 她萧琉璃,绝对不认怂! “殿、殿下……主子可是恼了贱妾了?嘤嘤嘤嘤嘤……” 舞姬见两头都讨不了好,眼泪扑簌簌便下来了。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相貌跟了贵人便能过得好些,可如今瞧着似乎不仅不好,还不如在扶风县衙里头日子清闲呢! “嘶嘶……” 萧瑾刚想开口,便觉得腿上一痛,不用看都知道定然是琉璃那丫头拿他撒气了,小手掐的这般狠,改明儿指定又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这马车里空气太污浊,本公、属下还是出去透透气!” 萧琉璃瞪了萧瑾一眼,撩起帘子便往外钻,不想被萧瑾拉了一把,险些跌到马车下,成为过往车轮的亡魂。 “没事儿吧……” 萧瑾慌了神,连滚带爬下了榻想去扶她。 却连萧琉璃的衣裳都没摸到,便见她已经爬起来,踩着车辕轴下了地,稳稳当当的踩着边上青衣的马骑了上去。 “抱歉呀,青衣姐姐,您受累。” 萧琉璃冲青衣龇牙一笑,熟稔的态度让旁边的夜白都看得嘴角抽搐。 人家是公主你能怎么办?反正青衣这会儿也是男装,瞧着倒是不算太生气…… “客气,只是时辰久了怕这马儿跑不开。” 青衣实话实说,早些年她便认识六公主,对她与七殿下的事儿也略有耳闻,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一个侍卫还是少说话为妙。 “哦,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萧琉璃端着下巴想了想,夹紧马肚子往前走了几步,直接与小萧琛的马车并行,而后转身一跃上了马车。 “呃……” 青衣想拉她却来不及出手,只能无奈的冲赶车的夜魅摇了摇头,缓缓地退到了一旁。 主子向来宠着六公主,应当是不大会发火的,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前儿六公主那样都没惹怒她,想必是将她当做了妹妹看待,应当是无妨。 青衣一行这般护着萧琉璃,看得后面的萧瑾一阵落寞,怎么亲妹妹是妹妹,他这亲弟弟便不大值钱还是怎么的呢? 三哥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七殿下,您要不小睡儿一会儿?” 舞姬妖娆的探出头来,薄纱衣裳遮几乎要不住身上的肉了,看得众人有些无语。 萧瑾的腹诽无处发泄,转头便瞧见这作死的祸水舞姬,嫌恶的瞪了一眼道,“滚,再多说半个字,本殿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呜!” 舞姬吓得捂住嘴缩到马车一角,瑟瑟发抖不再敢开口说话。 前面。 原本在补觉的南瑾瑜听到有动静了便醒了,抬眼便瞧见萧琉璃那张诡异的脸支棱在面前,似乎一点儿也不惧怕萧琛。 “呃……见过六公主。”南瑾瑜挣扎着想坐起来说话,却被萧琛按住了。 “你接着睡,不用管她。” “可是我睡不着了呀!” 南瑾瑜抿唇,微微拉开萧琛搁在她腰间的手,不想他却反手扣住了她的腰,纹丝不动。 “睡不着就躺一会儿,昨儿夜里你没睡好,接连几日的路都不好走,趁着这会儿能多睡便多睡。” 萧琛压根儿不管萧琉璃震惊的眼神,叮嘱南瑾瑜道。 他原本是不打算动她的,奈何这丫头……着实太可口了些,反正都是他的错,所以趁现在弥补下。 “嗯哼,你也知道啊?” 南瑾瑜无奈叹了口气,这货是在忏悔他昨夜的行为么?忏悔有什么用啊?她一夜未合眼好么? “下次不会了。” 萧琛想了想,承诺道。 反正越接近淮南,路上便越不安全,别说路上这几日了,约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工夫顾及她…… “你还想着下次?嗯?” 南瑾瑜炸毛了,抬手捏了捏萧琛面不改色的脸。 这妖孽真是又让人发疯的本事,撩拨别人简直无师自通,真真叫她咬碎一口银牙往肚里吞,有苦难言! “咳咳!二位……这儿好像还坐着个大活人呢!” 萧琉璃红着脸,一边小意的偷瞄南瑾瑜一边无措的对手指,好像是听得懂荤话的小孩子般,有点儿可爱。 “你还知道你是个活人?那你进来作甚?” 萧琛挑了下眉,不满的语气溢于言表。 “三哥好狠心呐!呜呜呜……” 萧琉璃见他生气立刻怂了,呜呜呜假哭起来,试图唤起他的同情心。 毕竟三哥好像是知道她对七哥那些个小心思的,就是因为三哥离经叛道惯了,所以才没有严苛的警告她要收敛,只是拉着脸她依然会怕啊! 第147章 悔不当初 试想,虬髯大汉满面胡子拉碴的掩面哭泣是什么感觉? 南瑾瑜扶额,头痛得想将这位作妖的六公主一脚踹出去!可是她不能,不仅不能,还得打起精神来哄一哄,毕竟萧琛那妖孽定然是不会哄的,只能靠她自己。 “咳!六公主,哭花了妆一会儿子还见人么?” “嘎嘎?” 萧琉璃正想着如何收场,不想被这叫做小俞公子的面首给惊到了。 心思细腻会察言观色能讨三哥欢心,最重要的是生得美,这加起来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啊! “您瞧啊,这妆发瞧着废了不少功夫吧,哭得太厉害了一会儿子花了便不好了,再折腾又得辛苦公主,是不是?” 南瑾瑜保持微笑道,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甜笑,丝毫不顾及嘴角抽搐的萧琛是什么心情。 反正哄得是他亲妹妹啊!总不能任由她这么闹下去吧?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她头要炸了! “说的极是!小俞公子真是善解人意,倘若你是个女子……我三哥定然会将你收了房做个夫人的!那什么天晴郡主,我瞧着也不过如此,生得美则美矣,听闻是个善妒的,前阵子都不让我三哥纳妾呢!” 六公主接过南瑾瑜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凝脂般的脸瞧了瞧,认真的点了点头。 “呃……这个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南瑾瑜眨了眨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这话里话外夸的人是她损的人也是她,所以她这好赖都被人说了,那到底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这是个问题! “害!那能有什么误会呀,旁人不知情我还不知道么?坊间传闻说是贵妾,实则是我三哥的童养媳!啊,不过小俞公子你可别误会啊,这童养媳也不是我三哥愿意的,只是月隐族人一厢情愿罢了,认真说起来也算是强买强卖的,肯定不如你在我三哥心目中的地位高……” 萧琉璃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只好感觉想法子找补,不过她怎么觉得三哥的眼神想杀人呢? “哦,竟然是童养媳的梗,我说呢,为何坊间传言会说是贵妾,这般看来似乎说的也没错儿。”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因为她的声音本就不属于甜美一挂的,易容之后她只需可以压低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个少年般,几乎没什么差错。 “都说了是一厢情愿的,不是什么贵妾。” 萧琛抿唇,恨不能将萧琉璃拎出去,只是此刻拎出去的话,未免显得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只好作罢。 “是是是,三哥说不是那便不是,反正天晴郡主那般脾气不好的大家闺秀做秦王府的当家主母,小俞公子日后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大好过的,你大可以让我三哥给你单独辟一所宅子出来,既不用看人脸色又能过得自在,对不对?” 萧琉璃一副我与你关系好都是为你着想才这么说的表情,看得南瑾瑜险些绷不住将面具笑裂了。 “琉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萧琛忍无可忍,抬手便想叫她扔出去,不想居然被南瑾瑜挡住了。 “对,公主所言极是,这都是经验之谈。” 南瑾瑜煞有介事道,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萧琛和萧琉璃中间,见她眉眼间的郁色未散,笑道:“公主不若寻匹马儿骑着,休息的时候便来寻我或是青衣说说话,也好过在后面受气。” “嗯嗯嗯,小俞公子你说的在理儿!本公主越看你越是顺眼了,要不然待到回了燕京之后,你给我做假驸马吧?反正我也不想嫁人,三哥寻旧部顶替也是怪拖累别人的,小俞公子正好,日后有了驸马的身份,自然也不必怕那天晴郡主不是?” 萧琉璃见对方待人诚恳,心底也生出了莫名的欣赏之意。 大燕民风开放,这些年在外游历她也见过许多面首男宠,可是能有小俞公子这般气度和头脑的,实再是凤毛麟角,这等好心性的人做闺蜜也是极不错的! “琉璃,你太放肆了。” 萧琛直接黑脸了,若非小狐狸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他真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扔回去,免得在这儿撩拨他的人! “噜噜噜……” 六公主躲在南瑾瑜身后冲萧琛扮了个鬼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色,着实淘气的紧。 “噗嗤!” 南瑾瑜险些笑抽抽,半晌才转身按住即将暴走的萧琛,一本正经道:“殿下别气,公主不过是说笑而已。” “说笑归说笑,可是小俞公子的确很好啊!本公主在想,倘若你喜欢女子,我会不会看上你呢?唔……反正比某些人真是强多了!” 萧琉璃摸下巴,认真的思索起来。 她这个实心眼儿的便真的要在七哥那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么?怎么觉得不大划算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遇上了像是小俞公子这般善解人意生得极美并且还一心一意待她的男子,是否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呢? 她不知道,答案大概是肯定的。 “某些人……是指谁呢?” 南瑾瑜明知故问道,偏头看萧琉璃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揶揄。 萧琛这家伙有心隐瞒他们的身份,这已经是感情上的巨大鸿沟了,若是她再不好好开解一下,只怕好端端的姻缘便毁了。 “唔,那个、这个、就是……某些人。” 萧琉璃叹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收了七分,想到她临走前那舞姬清凉的穿着,微微叹了口气。 她真是够傻的,走了不就是明摆着给那对狗男女让路么? 方才自己就不该意气用事,死守严防有本事当着她的面儿眉来眼去动手动脚啊? 哼!真是气死她了,这世上唯一看不上她的男子,只怕也只有七哥了吧? “不方便说么?那公主其实有没有想过,你三哥身居高位也依然对一个贵妾没奈何,旁的人更是如此。倘若真心喜欢一个人,起码得让他知道吧,他若是不知道,又何谈两个人的感情呢?” 南瑾瑜循循善诱道。 这丫头瞧着约莫和她一般大,只是这心性着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再加上七殿下自个儿也不大,两个半大孩子自然不懂什么沟通的重要性,只怕最后一腔热情真心错付…… “本殿竟然不知,小瑜对感情这般有研究呢?” 萧琛睨了她一眼,酸意都快翻出天去了。 “啊?” 南瑾瑜懵了几秒钟,着实想不到这妖孽这会儿吃味个什么劲儿,瞧着竟然有些可爱。 “咳咳!三哥这般也太过分了,小俞公子一心一意只有三哥,三哥家里还有个正妃呢!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吓跑了。” 萧琉璃笑嘻嘻打圆场,一边拿胳膊肘撞南瑾瑜,示意她赶紧服个软,惹怒了她三哥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只有她。” 萧琛凝眉,面色依然有些不悦。 “我天!那你为何求娶天晴郡主呢?听闻还与永宁侯家那个冷面僧争得动了手,还有江阳郡王也撕破了脸,难不成三哥是为了解药吗?我的天呐!我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啊,会不会被灭口啊……” 萧琉璃迅速脑补出来一出出大戏,脸色的表情精彩的如同做过山车! “你知道的确实很多啊……”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忽然明白为何萧琛不想管他们闲事儿了。 依着这六公主的性子,倘若七殿下与她成了的话,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爆炸性新闻来呢! “解你个头的药!我看你像解药!” 萧琛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若非南瑾瑜拼命挡在他面前,这会儿这丫头早已经被扔出去几百回了,哪里还容得她在这儿放肆? “三哥这是恼羞成怒了么?不过你也别生气啊,天晴郡主的母族白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你既然求娶了人家姑娘,好歹也稍微上点儿心,小俞公子这般善解人意的性子,自是不会为难于你的,是也不是啊?” 萧琉璃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小命已经在南瑾瑜手中来回转悠了几次,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 南瑾瑜无语凝噎,这自个儿吃自个儿的醋这种事儿,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如何算是上心?”ok作文网 萧琛挑了下眉,不置可否道。 琉璃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过她说的对,既然娶了这只狐狸,必然得上点儿心,否则什么阿猫阿狗惦记起来自己发火都没地儿发! “三哥你府库中的那些南湖东珠啊,送给她!隔三差五来几框……” 萧琉璃说得轻巧,代入感极强一脸享受的模样道。 “她不要。” 萧琛睨了南瑾瑜一眼,之前送过一点儿她都退回来了,说是容易遭人惦记,再说她自个儿的铺子红红火火的,她似乎并不缺银子花。 “居然会不要么?唔,这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我欣赏,只是不爱财那就难办了……” 萧琉璃敲了敲桌面,挤着南瑾瑜在榻边坐下,笑道:“不若三哥就多纳几个妾在府上放着,让她有事可做分身乏术,便不会有精力管你是否在外头养了小俞公子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呛得满面通红,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给自己安排了个头顶上青青草原计划的雏形? “瞧瞧,给自己挖了多大个坑?” 萧琛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道,语气颇有些无奈。 这两个丫头放一块儿都快能搭台子唱戏了!若是再加上老七,只怕直接打起来也未可知? “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南瑾瑜大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红着脸欲哭无泪。 “小俞公子哪儿错了?明明就是三哥的错!倘若三哥不是这身份的话,许你双宿双飞也未可知?哎!生在皇家就是这点儿不好,不自由……” 萧琉璃睨了眼车窗外的天,可怜巴巴的抱住了南瑾瑜的胳膊。 “双宿双飞、你这词儿用得倒是有长进啊?起码没再说美人卷珠帘。” 萧琛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倒是调侃的意味多些,可见这位六公主原先是个多不靠谱的家伙。 “那不能!当年我读书少,自然容易闹笑话,如今我也是读过许多书的人了,三哥不许再嘲笑我了!” 萧琉璃闹了个大红脸,抱着南瑾瑜的胳膊收紧,满怀温香软玉在怀,半晌她都没缓过劲儿来。 “是,不嘲笑你了,过会儿该午时了,你用了午膳就自个儿骑马去!” 萧琛懒洋洋睨了她一眼,算了,这丫头打小儿便没了娘,难得小狐狸喜欢她,便由着她去吧。 “嗯……嗯?” 萧琉璃觉得自己靠着的小俞公子软得离谱,换了个姿势再次靠过去,到最后折腾了四五回,几乎整个人陷进南瑾瑜怀里了,闹得她表情都有几分僵硬了。 “公主是困了么?不若我让你躺着?” 南瑾瑜有些无语,姑娘你靠的是我的胸好么?能不能别拿你的脑袋来撞?容易撞得内出血了解一下? “不!不必了……” 萧琉璃猛地坐起来,仔细端详着南瑾瑜的脸,半晌,颤抖的伸出手去,在她耳后的发缝里摸了一下,直到触到点略微整齐的发际线,才缓缓收回手,一脸震惊。 “摸够了?仔细你的爪子。” 萧琛抿唇,直到她终于发现了瑾瑜的身份,便不再多说什么重话。 “呃呃呃,那个……我错了!” 萧琉璃收了笑,正襟危坐的坐在榻前,脸上的表情小意又可怜,瞧着就像只等主人宠幸的狗子。 “错哪儿了?” 萧琛挑了下眉,将南瑾瑜被她揉乱的衣裳整理了下,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嘴碎!胡说八道!还还还编排未来皇嫂……” 萧琉璃边说边偷瞄南瑾瑜,见她笑着推了下三哥,眼睛都看直了。 之前她就说,为何三哥对她那么百依百顺的呢!哎,是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三哥找了个面首! “行了,自个儿反省去吧。” 萧琛冲她摆摆手,嫌弃的眼神溢于言表。 “哎!” 萧琉璃冲南瑾瑜做了个揖,转身便溜出了马车,正巧青衣骑马在一边,便又理所应当的蹭上了她的马。 “青衣姐姐收留我一会儿吧,否则我这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你……做什么了?” 青衣好奇的瞥了眼马车里,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啊。 “咳咳!一言难尽,多谢多谢,改天请你吃鸡腿。” 萧琉璃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抱着青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上了。 马车里,南瑾瑜终于伸直了腿,低头瞧了眼自己不太平的衣襟,道:“我可能得用点儿别的法子……” “想都别想!” 萧琛打断了她的话,睨她一眼补刀道:“好不容易才长成这样的。” “……” 南瑾瑜瞬间黑脸,想到他说的长成这样的过程,简直就是一把辛酸泪,戒备的往角落里缩了缩,沉默了。 为了她的人身安全,还是算了吧,正常人也不会如萧琉璃那般没有男女大防对她动手动脚的,光是拿眼睛瞧也瞧不出来什么异常! 半个时辰后,车队停下修整。 山涧里的风光很美,旁边有山泉,马儿静静地在河边吃草,岸边上,一水儿的坐满了休息的人。 “哎,紫苏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许给七殿下的侍卫做丫鬟了么?” 一道水蛇腰一扭一扭从献王的马车过来了,径直走向被七殿下赶下车的舞姬面前,瞧着她边哭边吃干粮的模样,心底十分爽。 先前她们都还在烟花地时,这丫头便仗着自己生得美些对人颐指气使,不仅摆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样子来,还整日里挑三拣四找茬儿欺负人。 如今风水轮流转,小姐成了丫鬟,而她们几个,再不济好歹还是献王的人! “走开,我们不熟。” 紫苏擦了下脸上的泪,瞪了一眼过来的人。 她们几个是自幼便卖到烟花地的,为了银子什么都能做,自己与她们自是不同,但事到如今却不知谁更可怜些…… “啧啧啧!跟了个侍卫便吃这等东西?猪吃的也比这强吧?” 女子非但没走,反而倾身凑近了几分嘲讽道,视线停留在她手中的硬干粮上,片刻后,猛地抬手撞了她的胳膊肘。 献王赏了她们牛肉和好酒,紫苏竟然只有又冷又硬的野菜饼吃,还真是可怜! “你!你做什么?” 紫苏瞧着滚到泥水里的菜饼,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已经憋不住哗啦啦流了下来。 原本七殿下便不待见她,瞧着那个侍卫似乎也是嫌弃她的,到了吃饭的时辰便被赶下车来,这个菜饼还是其他侍卫看她可怜给的…… “哎呦呦!对不住啊,你的饼掉水里了呢!不过也没关系啊,反正只是个菜饼而已,你回头跟七殿下讨要些牛肉不好么?这种东西放乡下只能喂猪啊!” 女子笑意浅浅,说罢还抬脚将菜饼踩进溪水里,碾成泥渣。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打破了寂静,单脚踩菜饼的女子一个没站稳,猛地栽进了溪水里,呜咽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人踩住了后背。 第148章 守株待兔 深秋的山里,溪水沁凉。 被踩进溪边的女子脸朝下闷在了碾成泥的菜饼上,背后痛得她根本发不出呼救声,只顾得上张大嘴喘气,生怕自己会被憋死在泥里。 “呃……多、多谢!” 紫苏惊恐的退到一旁,瞧见动手的竟然是那个长相不起眼的侍卫,心底却莫名觉得有几分暖意。 七殿下身居高位不屑要她,随手便赏了个侍卫,只是这侍卫除了嫌弃些反倒没真对她如何,倒是自己先前想着巴结七殿下,最后落了个两头不讨好…… “我不是帮你。” 萧琉璃淡淡瞥了她一眼,确保趴在溪边的人已经吓晕过去了,才收回脚,“浪费粮食便是这个下场,你们几个听清没?” “听、听清了!” 不远处躲在马车旁的几个舞姬吓得瑟瑟发抖,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只会点头,生怕答慢了过会儿被踩在泥里的便是自己。 “哼!”萧琉璃嫌弃的瞧了眼强装镇定的紫苏,半边衣裳都被打湿了,撇嘴道:“你以为七殿下连个舞姬都养不起么?菜饼好吃?” “不、不是……” 紫苏泪眼婆娑,委屈得想哭又不敢哭,他明明只是个侍卫,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连献王的舞姬都随随便便就打了,可见她们在这些贵人眼里,根本就无足轻重。 “滚回七殿下身边去,吃饱了好生待着,免得再节外生枝。” 萧琉璃有点暴躁,原本她想说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只是这么说显得她好像很小气似的,倒是让七哥觉得她苛待于人了。 营地另一边。 南瑾瑜便吃午饭边看热闹,瞧见萧琉璃将人踩进泥里的时候,忍不住摇头,“这丫头可真够暴力的。” “不逞多让。” 萧琛淡淡睨了她一眼,想到她之前如何收拾别人的事儿,调侃道。 “……” 南瑾瑜无辜的眨了眨眼,想解释下又觉得着实没必要,事情的因果他都知道,这么说或许只是为了逗她罢了。 “怎么?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么?” 萧琛似乎来了兴致,手里的东西吃完了,便开始拿她寻开心,消遣这一路上的寂寞。 “你高兴就好。” 南瑾瑜抿唇,恶狠狠啃了一口手中的酱牛肉,就着早上现做的卷饼吃还是不错的,若是有个拍黄瓜就更加完美了。 “噗!” 萧琛摇头,这只狐狸吃东西的时候果然是不能逗的,为了吃的竟然没有一点儿气性,倒是失去了乐趣。 不远处的树梢上,青衣正打量着七殿下那头的事情发展,瞥见萧琉璃将舞姬撵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是傻乎乎的……” “青衣姐姐说谁傻乎乎的呢?” 夜白不明所以道,转过来的脸多了几分郁闷。 虽说这回是一道儿出来的,可是青衣姐姐说她身着男装不方便与他亲近,两人最好保持距离免得生出事端来,着实让他郁闷了好几日! “你!” 青衣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与他多说的样子。 “我么?我如何了?” 夜白被她瞪得一脸懵,尴尬的摸鼻子,娃娃脸上的小酒窝都笑僵了。 “不如何,瞧着傻。” 青衣转开眼,低低的笑了起来,视线却落在落寞的萧琉璃身上,见她蹲在溪边百无聊赖的扔石头,想了想便跳下树梢朝她走了过去。 南瑾瑜见青衣过去了,便收回了脚步,瞧着再次钻进七殿下马车的舞姬,微微抿了下唇。 “瞧瞧,这种没原则的男人,在我老家呀根本就娶不到媳妇儿!” “这么严重?” 萧琛抿唇,见她半开玩笑半严肃的样子,微微蹙眉。 这只狐狸怕是误会了什么,将琉璃那些混账话听进心里去了? “你看,他虽然没接受那个姑娘,可是他这欲迎还拒的样子本身就足以将人惹怒,更别说可能会发生点儿什么了……”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对萧瑾的认知也再次刷新了。 “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小六当真了。” 萧琛说得谨慎,碍于场合没有点明萧瑾的意图。 “逢场作戏还能假戏真做呢不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傻子才信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自然明白萧琛所指是何意。 只是这心理却十分不爽,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六公主了,定然是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只差杀人灭口了吧! “这……” 萧琛本想说不讲道理,可是当他触及到她的眼神之后,便明白了,女人要的不是你与她讲什么道理,她要的就是宠爱而已,无条件的宠。 “嗯?殿下想说什么不妨说出来,咱们就事论事。” 南瑾瑜磨牙,觉得这天底下的直男都是一个德行的,若是这会儿不好好调教的话,日后成亲了指不定能将她气成什么样儿呢! “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 萧琛弯了下唇角,不准备继续点火,否则过会儿山摇地动爆炸的肯就是他身边这位了。 “嗯哼!” 南瑾瑜拍了他胳膊一下,没再说话。 这妖孽果然是千年的道行,反应也太快了! 两人插科打诨之间,青衣已经走到溪边,挨着萧琉璃身边坐下。 “吃了么?” “没胃口。” 萧琉璃头都没回,不由自主的往青衣身边靠了靠。 原本成途跋涉坐马车就够折腾人的了,这下好了,她得因为一个舞姬去骑马! 想想都觉得没胃口,什么特色小吃都吃不下了! “下午赶路会走几十里山路,夜里宿在野外约莫也没有帐篷,寒凉不说,可能会有蛇。” 青衣好心提醒她,毕竟两小无猜的闹了别扭,哄一哄给个台阶便好了,怕就怕一个死要面子一个蠢到不会关心! “蛇……” 萧琉璃觉得浑身发冷,忽然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看向青衣,“真的么?这北方的山里也有蛇么?” “不仅有蛇,还有守宫老鼠虫子……” 青衣掰着手指细数起来,六公主虽说常年在外游历,但都是有人护着的,不至于娇生惯养却也不会风餐露宿,所以她说这些她铁定都没见过! “哎呀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啦!青衣姐姐你别说了,我怕了怕了还不行么?” 萧琉璃抱着胳膊跳脚,一边跳一边往萧琛的马车跑,惹得萧瑾瞧了又瞧,最终还是没开口叫她。 “三哥……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萧琉璃可怜兮兮的站在南瑾瑜和萧琛面前,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商量,不答应。” 萧琛瞥了她一眼,语气略有些无奈。 这丫头真是无法无天的,胆儿这般肥! “不是,我就是想说晚上我与小俞公子睡马车……” “萧瑾!你给我滚过来。” 不等萧琉璃将话说完,萧琛已经怒了。 原本就在听墙角的七殿下顿时连滚带爬起来,三两步走到了这边来,脸上陪着笑。 “三哥叫我?有什么事儿?” “她要睡我的马车,你说怎么办?” 萧琛有点暴躁,这渣男果然是不能忍,自个儿惹了人便当乌龟去了,闹得人心不宁的! “万万不可!” 萧瑾严肃道,小意的睨了南瑾瑜一眼,道:“小俞公子也不会同意的对吧?” “我没什么意见啊,是你三哥不同意。” 南瑾瑜摊手,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这七殿下心里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也不嫌累么? “呃……那琉璃不如还是跟我回去?” 萧瑾小意讨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奇幻 为了避嫌他都将这舞姬送与她了,为何她还这般暴躁呢? “不必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七哥那马车不如三哥的宽敞,我还是骑马去。” 萧琉璃想起来青衣说的蛇虫鼠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冷着脸转身走开了。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她有什么办法?哥哥有嫂子了自然管不了她的闲事儿,等七哥开府娶了王妃约莫也是这样吧? 算了!她还计较什么呢?图啥啊! “呃……” 青衣犹豫了片刻,接收到南瑾瑜的眼神之后还是跟了上去,走到萧琉璃身边,低声道:“不如咱们搭个帐篷?小俞公子教过我。” “有帐篷么?” 萧琉璃的眼前一亮,随即抱住青衣的胳膊,笑得像朵花儿,“还是小俞公子善解人意啊,有劳青衣姐姐了!” “客气客气,想办法还是有的。” 青衣想起来先前姑娘教过她的简易帐篷,心里微微感慨,七殿下越是这般避嫌,六公主便越是伤的深吧,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儿呢? 傻站在萧琛和南瑾瑜面前的萧瑾这才收回目光,讪讪道:“小俞公子真是多才多艺,谢过了。” “帐篷也是睡地上,姑娘家家的受了寒,日后底子差多病伤身,多少药石都补不回来。” 南瑾瑜淡淡道,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 七殿下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难怪萧琛不肯告诉他们真相呢!就他这样活该单身一万年! “这……如何是好?” 萧瑾挠头,显然被她的话惊呆了。 三哥不想管他们的闲事儿,可是这位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得罪了这位姑奶奶,日后他在三哥面前可没有好日子过! “七殿下既然替侍卫收了舞姬,不如给他们辟出来个小马车,成人之美不是?”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懒得多说别的话。 渣男的心思你永远别猜,猜着猜着就容易上火,这一上火说不定就揍人了也未可知呢? “呃……也好!” 萧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问题出在那个舞姬身上,想了想朝南瑾瑜做了个揖,转身去安排马车去了。 前面与青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萧琉璃,约莫还不知道萧瑾总算是知道了她生气的点,还在与青衣学如何在一炷香之内自制一个帐篷的事儿…… 无休过后,车队整装出发。 南瑾瑜见萧瑾找了半天没找到小马车,便直接将舞姬遣到外面去,给了她一匹马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这般做无疑只会让人更生气吧?” 萧琛摇头,感叹这老七的脑回路也挺清奇的,惹恼了人还想着人家自个儿消气回来? 用琉璃的话来说便是,他咋不上天呢! “可他不知道啊!你瞧他那模样,像个等着被夸的孩子……” 南瑾瑜摇头,放下了马车帘子。 别人家的闲事儿她管的也算是多了,只是这结果她就管不着了,也不想管! 果然,萧琉璃闲适的骑马前行,一路上与青衣几个有说有笑的,偶尔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反正都不是和萧瑾。 从正午行至天黑,马队再次停下修整吃饭。 萧琉璃显然已经将自己归属萧琛的侍卫的行列了,不仅从夜白手里抢肉吃,还与夜魅匀了点儿他自带的咸菜,正吃的不亦乐乎,萧瑾终于忍不住走过来了。 “你就吃这些么?” “对啊,大伙儿都吃这些,有问题么?” 萧琉璃冲他挑了下眉,虬髯大汉的脸看得有几分不舒服,不过却不影响他想劝她回去的心思。 “不是,你口渴么?我刚泡了茶……” 萧瑾知道她爱茶,尤其爱岁贡的冻顶乌龙,因此才拿这来引诱她。 “不渴,方才在小俞公子那里喝过了,今年的茶品相欠佳,不如喝点酒。” 萧琉璃咬开腰间的酒囊,往嘴里倒了一口。 别说青衣姐姐给她搭帐篷了,就算是没有她也决计不可能回去,否则这脸丢得就忒大发了! “那点心呢?要吃点儿吗?” 萧瑾的声音渐渐弱了,虽然周围都是萧琛的侍卫,众人都识相的假装没听见,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这么做太扎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嗝儿……” 萧琉璃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嗝,将手里的饼收起来,转了个身自顾自喝酒去了。 以前是她忘了,七哥也是男子,如今她算是看透了,人得靠自己,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七殿下,夜里蚊虫多,您还是回车吧。” 半晌,萧瑾才听到萧琉璃的声音,带着几分寒凉和疏离,再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和信赖。 “不回!” 萧瑾的脾气也上来了,挨着她坐过去几分,却被人嫌弃的推开了,转身往青衣和夜白中间一挤。 “不回不回呗,让你就是了。” 萧琉璃漫不经心道,抬手搂着青衣的肩膀,以缓解自己紧张得冒汗的手心。 “……” 萧瑾懵了,以往她生气了,只要自己好生哄哄她便会眉开眼笑的,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倔呢? “七殿下还是回吧,这路上也不好走,你若病了,还耽搁行程。” 夜魅年纪稍长,因此对萧瑾说话的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 他反正是瞧不上这般小家子气的男人的,欺负了人家姑娘竟然还想着随随便便就哄回去了,好歹也是个公主,再说了,这么些年六公主如何追在他身后的,他们这些影卫也瞧在眼里,看着都觉得心疼…… “副首领这般关心我,不若关心下影首领?” 萧瑾也不甘示弱,方才他就发现这两人似乎是吵架了,想到他们微妙的关系,便拿出来堵他的嘴。 “夜影怎么了?” 夜魅挑了下眉,这才想起来大半天没见过他了,因了自己赶车,夜影一直在后面押运,天黑了也确实也没见人过来吃饭。 “往山涧那头去了,就他一个人。” 萧瑾神秘一笑,视线停留在马车前依偎的南瑾瑜和萧琛身上片刻,随即转开了。 三哥手下这两尊大神从未吃过亏吧?今日便让他们知道下被人坑是什么滋味! “夜白你留下,我去瞧瞧。” “是。” 夜白凝眉,起身往营地边缘去了。 青衣燃起了一小堆篝火,架上了几块酱牛肉烤着,顺带将河里捞的鱼也架上,给他们留点儿空间。 远处闭目养神的南瑾瑜看乏了索性揉了揉眼,“真是瞧着都累得慌,这么磨叽难怪要单身。” “就是。”萧琛点头附和道。 两人毫不顾忌的讨论剧情进展,作为当事人的萧瑾脊背一僵,满是无奈的转过脸来,却被这两人齐齐避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好无聊啊,咱们来个有奖竞猜吧?”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怕萧瑾恼羞成怒反倒是弄巧成拙,主动转移了话题。 “猜什么?” “夜影去哪儿了?” “……” 萧琛失笑,南瑾瑜以为他不屑玩这种游戏,半晌过后,才听到幽凉的声音响起:“奖什么?” “奖品不过是彩头,赢了再说。” 南瑾瑜不相信他会知道夜影去哪儿了,因为他一整天没见过人了,再说他又不想萧瑾那般有顺风耳,自然是只能盲猜。 “行,谁赢了谁提彩头。” 萧琛懒洋洋睨了她一眼,视线停在马车旁之后几米,漫不经心转开。 “那我先猜!”南瑾瑜不甘心示弱,想了想道:“夜影去周边巡查了。” “噗嗤!” 不等萧琛回答,便听到萧瑾笑得几乎要打滚,脸上的神色古怪又暧昧,不知道他听见了什么。 “不对,夜影……在洗澡。” 萧琛慢悠悠收回视线,一字一句道。 南瑾瑜惊呆了,片刻之后,便听到了山涧中似乎传来一声惨叫,距离太远听得不怎么真切,但是半点儿也做不得假。 第149章 祸害了谁 洗澡这脑回路可还行? 真不真的不知道,反正听着很厉害就是了…… “不是吧?” 南瑾瑜有点郁闷,看萧琛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难不成有读心术的是这妖孽么?怎么那么渗人呢! “问问老七便知道是真是假。” 萧琛说着,冲笑得东倒西歪的七殿下招招手,待他到了跟前,直截了当道:“夜影在做什么?” “洗澡。” 萧瑾乖巧答道,眼风瞟着篝火边上等着吃烤鱼的萧琉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真是……” 南瑾瑜扶额,对这兄弟俩儿的恶趣味有点无语。 萧瑾笑成那样八成是因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密,并且她成功坑了多管闲事的夜魅一把,而萧琛嘛,鬼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三哥啊,咱们这一路走得是不是太顺了些?” 七殿下眼神飘了飘,转向另一边温香软玉在怀的献王,并未停留便不动声色的转开了。 “怎么?嫌肉不好吃还是嫌马车不好坐?” 萧琛不置可否道,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献王的举动,毕竟是出来赈灾的,献王再如何不靠谱,也不会趁这个时候做什么小动作。 “不不不,都好都好!三哥您忙着,臣弟先退下了。” 萧瑾面色一变,听着山涧湖边的惨叫声开心的落荒而逃。 这下好了,他该去哪儿呢?也不知道哪边的热闹更好看些! 吃瓜群众南瑾瑜有点纳闷,不知道这对兄弟唱的什么双簧。 只是她也看出来其中的猫腻了,表面上七殿下是献王的跟班儿,实则是萧琛的心腹,除了嘴碎爱听墙角之外,约莫也没有什么缺点了,当然人品渣除外,那不在这个范畴内。 “七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一路上都会这般太平么?” 南瑾瑜将肩膀上的斗篷拢紧几分,遮住火光跳跃下明艳的脸,陷入黑暗中沉思。 赈灾顾名思义便是要拨款放粮,能发到百姓手中的才算是落到了实处,扶风县向来鼓吹富裕的县份自是不必,只不知接下来那几个县份会如何? “粉饰太平罢了,后面的车上押着几个刺客和小毛贼,山匪到底是没有的,无人有那个胆量。” 萧琛见她忧心忡忡,只好对她坦白。 押着这么多银两上路怎会不遭人惦记呢? 扶风县之前尚在燕京势力范围内,无人敢造次。今儿一日便捉了七八人,艺高人胆大倒是称不上,人傻胆子壮是真的! “天!所以咱们遇袭过?”南瑾瑜惊讶的瞪大眼,萧琛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三次。” “果真是我天真了。”南瑾瑜点点头,惊讶之余心底的警惕又提高几分。 “无需太过担忧,你跟着我很安全。” 萧琛拍拍她的脑袋,像对待宠物般将人搂进怀里,顺道儿捋着她的碎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卷着。 “嗯。” 南瑾瑜将他这种行为称之为顺毛,而自己就是那个苦逼的人形宠物,并且还是个散养免费的! 篝火旁,被人秀得一脸恩爱的萧琉璃有些出神,视线停留在山涧的方向,忽然觉得烤鱼它不香了。 “熟了,趁热吃。” 青衣将烤鱼递到萧琉璃面前,相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唔,谢谢。” 萧琉璃接过烤鱼,将两条最大的送给了萧琛和南瑾瑜,自己留着一条小的,看了又看依然没胃口。 “再不吃凉了。” 青衣见她转悠了一大圈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条烤鱼,忍不住摇头。 萧琉璃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低头准备咬第一口,手里的鱼忽然空了,“嗯?” “我瞧着你似乎不大饿,还是本殿下替你吃了吧?” 七殿下不知道从哪里看热闹回来了,直接抢了萧琉璃的烤鱼,闲适的坐在她身边啃了起来。 “……” 萧琉璃睨了他一眼,压抑着想直接破口大骂的冲动,转开脸沉默了。 算了,不过是挑烤鱼而已,反正她也不大想吃。 “七殿下,这架子上还那么多呢!” 青衣略有些不满,将熟了的烤肉装了盘分出去,只剩下些生的烤鱼在上面,连她一个局外人都忍不住替六公主抱不平了。 “哈哈,架子上的都不如这条香啊,这山里的夜最是寂寞了,听闻山魈会在半夜出没寻找未出阁的少女,找到了便拖回家……” 萧瑾说得惟妙惟肖,一副亲眼见过的样子,眼风不停的瞟着萧琉璃。 “拖回家做什么?” 青衣打了个寒颤,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为何没听说过这等事儿?果然她还是夜路走的少了,没撞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 “做媳妇呀!” 七殿下幽幽的叹了口气,手里的烤鱼只剩下个头尾,中间连着完整的一根骨刺,令人浮想联翩。 “哦,山魈还知道找少女做媳妇儿,说明这妖怪成了精也不算傻嘛!这脑子着实比人强多了啊。” 萧琉璃淡淡道,视线转向之前被赶出来舞姬身上,绕了绕,没吭声。 人又不是她要的,这会儿瞧着可怜巴巴的她也不想管,谁要的谁管去! “噗嗤!是这个理儿。” 青衣咯咯笑,将手中的调料递给了萧瑾,道:“七殿下自个儿烤吧,我去给他们送点儿吃的。” 萧琉璃明知道她是有意避开,却一点儿也不想如何应对的事儿,原本小意放在心上的人,忽然便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这感觉她似乎已经适应了。 “丫头,还……” 萧瑾酝酿了一会儿,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完,便听到山涧那头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而后便有大批侍卫涌过去,营地瞬间空了大半。 “怎么回事儿?” 另一头的马车里,献王伸出个脑袋问道,蔓延惊恐衣冠不整的模样,瞧着颇有几分好笑。 “四哥,好像是爆破声!” 萧瑾抿唇,下意识将萧琉璃拉到身边,可对方并不领情,默默地退到了萧琛的马车附近,观望着瞬间火光冲天的山涧。 “去看看……” 献王随手披了件斗篷,便招呼人往山涧去了,七殿下想了想,咬牙跟上去,连头都没回一下。 空荡荡的营地里只剩下一些押运侍卫,以及装满金银的押运车马。 萧琛叮嘱了南瑾瑜几句,便径直往营地边上去了,似乎有很要紧的事儿。 “六公主,过来这边坐。” 南瑾瑜冲萧琉璃招招手,不动声色将人纳入她的保护范围内。 萧琉璃虽说轻功不错,但是真的动起手来她那点儿功夫根本不够看的,这明摆着调虎离山的计策,一会儿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好、好的,小俞公子你人真好。” 萧琉璃瞧着人影重重的树林,忽然有些害怕。 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到南瑾瑜身边,若不是三哥的脸色瞧着着实不大好,她大概会一头扎进天晴郡主怀里去! “你的兵器呢?带了么?” 南瑾瑜低笑,好人卡可不是她想要的,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古人约莫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好人卡吧! “兵、兵器?小俞公子要打架么?” 萧琉璃诧异的瞧了南瑾瑜一眼,不知道她竟然是个会功夫的,摸了摸袖袋中的兵器。 她穿的虽然是侍卫的衣裳,却没有带佩剑,一来太沉不方便,二来她也不擅长用剑。 “呃……” 南瑾瑜迟疑了几秒,几枚冷箭朝她们坐的地方飞来,她一翻身便将萧琉璃扑倒,抱着她顺势一滚,两个人便躲到了马车下面。 哧! 三千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粗犷的眉眼,萧琉璃的声音也有几分发颤。 “咱们遇袭了?”txt “嘘……” 南瑾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手搭上了腰间的软剑。 马车下空间逼仄,她的剑又淬过毒娘子的药,自然不能直接拔出来,只是躲在马车下这么一会儿,她便听到周围聚集了许多脚步声,听上去个个儿都是重甲在身的练家子,这是来了一支军队么? 萧琉璃抿唇,揪着南瑾瑜的袖子整个人几乎屏住呼吸,这般坑爹的情形,就算她轻功再好,只怕不等她们逃走便会被射程筛子! “给我搜!搜仔细点儿!绝对不能放过半个活口!” 粗噶的声音听起来凶狠异常,然而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搜查方式,很快就有人朝这两马车来了。 “怎么办?” 萧琉璃朝她动了动嘴,因为惊恐眼睛瞪得很大。 “藏这儿。” 南瑾瑜抿唇,替她将散落头发挽了个丸子头,抬手便把人往马车下方的凹槽里一塞,“别动!” 说罢,不等萧琉璃说话,她转身便从马车后面钻了出去。 “这边有人!” 嗖嗖嗖! 三支重箭追着她逃走的方向过来,几乎扎在脚后跟的鞋底上,南瑾瑜卯足了劲儿一个折身越上树梢,反手拔剑斩下了紧追不舍的三个人。 “嘶……奶奶个熊滴!小白脸儿啊!” 当先被斩断了胳膊的士兵骂声未完,便诡异的折断掉落在地面上,半边身体只剩下个骨架子,瞧着尤为可怖。 另外两个便没有这么幸运了,一命呜呼落在地上,三具尸体诡异的形成个圈,瞧着像是中了什么奇毒,一时间竟然吓退了追来的二三十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不是说秦王被引到外围去了么?” 一个黑衣人心有余悸道,众人原地踌躇了片刻,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趁着调虎离山之时来抢夺金银,并不需要搭上小命啊! “秦王是去了外围没错儿啊,这怕不是秦王手下的影卫,真他妈倒霉,每回都遇上硬茬儿!” 另一个黑衣人啐道,后面的人见领头的都迟疑不前,索性也停下了攻击,转而走向马车之中,搜了一圈没找到人,便离开了。 “逃了!只怕是秦王手下的高手,兄弟们打不过!” 黑衣人再次散开,从马车旁围到了押运车边,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自顾自的抢占马车去了。 南瑾瑜立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视线停留在瓜分金银的黑衣人身上,微微松了口气,“好险!” 方才要不是她逃得快,这会儿只怕已经被人大卸八块儿了,虽说救了六公主心情不错,可是她若是死了,那也未免也太惨了点儿! “嗯哼!胆儿倒挺大。” 幽凉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里,黑暗的树林中忽然多了几十道影子,如同鬼魅般立在枝头,随着月光微微荡漾起伏。 “这是唱得哪一出?” 南瑾瑜收起剑,仔细擦拭了手上残留的污血,怕染到萧琛身上会有毒。 不想他直接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闲适的好像在自家后院喝茶。 “将计就计,守株待兔。” 不等南瑾瑜再开口,只见分赃完毕的黑衣人纷纷赶着马车离开,吃相难看到连献王马车上的珍珠都扣下来带走了,索性萧琛的马车只是简单的黑檀木,才幸免于难。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南瑾瑜抿唇,视线停留在马车底探头探脑的萧琉璃身上,忍不住飞了一枚小石头过去,提醒她藏好。 “要的就是他们将东西带走。” 萧琛颔首,煞费苦心布了那么久的局,怎么能因为今晚便功亏一篑呢? 尽管方才瞧见冷箭射向她们的时候,自己杀人的心都有了。 都是信了萧桀那个混蛋的鬼话,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险些害了她们! “噢……” 南瑾瑜恍然大悟,所以才会有了夜影去洗澡,夜魅去寻人,而后各种不经意的粗心大意给敌人空子钻啊! “生气了?” 萧琛压低声音道,他也并非刻意要瞒她,只是偷袭这等事儿指不定何时何地,他们也没想到对方会挑这么个时机。 “没有,不至于。” 南瑾瑜摇头,指了指马车底下趴着打滚的人,道:“她都不生气,我气个什么劲儿啊?” “她那是还没反应过来……” 萧琛失笑,拉着人从黑暗的树林中走出来。 周围的侍卫训练有素的归位,除了故意送人头这个理由,着实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呸呸呸!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萧琉璃从马车下爬出来,被扬起来的灰扑了一脸,整个人瞧着比之前更粗糙了。 “有人雇了高手劫走了赈灾银两,咱们得轻装上阵了。” 萧琛煞有介事道,并不打算与她说明其中原委。 没差人将她送回燕京已是他最后的底线,除此之外,并不会有别的优待。 “高手……” 萧琉璃瞧了一眼方才被斩落那三个黑衣人,只见到满是血污的泥土里一堆破布,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她这个未来皇嫂未免也太过彪悍了些,这一出手便这般震慑人心,想来当真在军队里立威也是不难的,装成个面首真有些委屈她了呢…… “物资被劫,各自抱团休息去吧,明儿赶赶路,等到了下一个县再补给。” 萧琛淡淡的吩咐众人,丝毫没有被劫了之后的担忧,更别提商讨追回一事了,瞧着倒像是个闲散王爷的样子。 “是!” 众人领命散去,唯有萧琉璃怔怔的站着,待到人散尽,才可怜巴巴道:“我呢?我怎么办啊?” “你去七殿下马车休息,青衣他们夜里不会回来了。” 萧琛说完,拉着南瑾瑜便上了马车,丝毫没有要多做关心的意思,更别提收留她了。 “哦,不回来呀……” 萧琉璃点点头,灰头土脸的钻进萧瑾的马车,不想一脚踢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那东西还动了动。 “呜呜!” 女子的呜咽声听起来不大真切,不过就着月光也能看清楚缩在马车一角的人,除了那个叫紫苏的舞姬之外,还能有谁? “你怎么在这儿?” “呜呜呜,奴家吓死了!” 紫苏见进来的人是萧琉璃,竟然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不管不顾八爪鱼似的紧紧地抱着不放,哭声惨烈直白,没有了平日的惺惺作态。 “松开……” 萧琉璃推了她一把,无奈的往榻上一坐,大马金刀的便躺下了,“打扰我睡觉我就杀了你!” “呜呜……嗝儿!” 紫苏吓得瞪大了眼,不等她回答对方已经阖眼睡觉了,似乎也不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凶狠,反而有些可爱。 “七殿下不会回来了,你少在那儿惺惺作态,本大爷对你没兴趣。” 萧琉璃懒洋洋翻了个身,心想睡个安生觉都困难,情敌怼在面前求抱抱是什么鬼? “奴家方才听到了……七殿下回不回奴家不在意,奴家许给爷了,便是爷的人。” 紫苏扭扭捏捏道,揪着手帕的模样瞧着就令人头痛不已。 “闭嘴!” 萧琉璃刚安定下来的心顿时又暴躁了,她还不如睡三哥马车底去呢! “是……” 角落里的女子忽然没了声儿,哀戚的连呼吸声都停止了,惊得萧琉璃猛地转过脸。 “你憋气干嘛?想吓死我啊?” 萧琉璃觉得七哥真是给她找了个好消遣,这一路上不仅不寂寞,还容易被气死,说不定一个想不开就回燕京嫁人去了? “奴、奴家……” 嘭! 角落的人猛地倒在地上,马车门忽然被打开,映出一声风露的身影来。 “就不该带上她,真是个祸害,本殿下的人也敢勾引?” 第150章 抱团取暖 月光下,深秋的风霜染了满身。 萧瑾说着钻进马车里,顺带将角落的人扔了出去,落在前面的货车中,发出“嘭”的一声。 “你哪只眼睛见我勾引你的人了?明明是她勾引的我好么?” 萧琉璃气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的吼道。 “……” 萧瑾闻言嘴角一抽,敢情这丫头以为他最后那句话是对她说的么?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献王领着人骂骂咧咧的回来了,还夹杂着几个娇滴滴的声音,显然是他收了的几个舞姬。 “呦,这回热闹了,也不知道他那些人睡哪儿!” 萧琉璃压低声音,嘲讽的以为不言而喻。 她虽说是公主,但是打小儿便跟着外祖父行走江湖,待在宫里的时日少之又少,别说献王了,就是另外几个公主她也不大熟悉,迎面撞上了约莫也只能靠宫女提醒打招呼…… “唔,约莫是睡那辆空马车?” 萧瑾摸鼻子,他就不该瞧着路边有辆被洗劫一空的马车手欠赶回来,这下好了吧,莫名其妙便被嫌弃了! “嗯哼,关我什么事儿?” 萧琉璃踢掉靴子,冲他翻了个白眼。 唯一的空马车被几个舞姬占了,自己决计不可能去与她们挤在一块儿,只好将就留下,只是七哥的马车本就不算大,这榻上她躺下便没什么位置了,心里也有点慌。 “是是是,自然不关你事儿,折腾了一晚上还是睡吧,明儿还得赶路呢。” 萧瑾叹了口气,挨着榻边坐在脚榻上,阖上眼就打算睡了。 月光从马车顶上的窟窿照进来,落在榻边的角落。 萧琉璃半晌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缓缓地转过身,却瞧见萧瑾坐在脚榻上合衣睡了,瞧着似是困极了,缓缓的伸出去,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收回来,闭上眼睡了。 片刻后,榻边靠着的人倏然睁开眼,黑暗中无声的看着榻上的人,失眠了…… 隔壁闹出点动静后便又没了声儿,南瑾瑜一副等着看戏吃瓜的神态,不想却等了个寂寞,感叹之余只好躺下准备睡觉。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萧琛斜倚在榻边,手里捏着一卷书,瞧得十分起劲。 “偷听呀……没听着!真是可惜啊!” 南瑾瑜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好笑。 “嗯,还不睡?” 玉白的手将书一卷,轻轻地敲在小桌上。 烛火跳跃下明暗不定,猩红的唇瞧着越发魅惑动人,像熟透的樱桃,想啃上一口,南瑾瑜心下一惊,乖乖的挪到了旁边的榻上,“这就睡了。” 萧琛这辆马车虽然宽敞,但是再宽敞若是并排躺两个人也挤得不行,不如她委屈点儿,侧边的窄塌也够她睡了。 “你当自己是丫鬟么?” 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冷飕飕的带着几分调侃,若非熟悉了他的脾性,这话估计能立刻让南瑾瑜炸毛。 “明儿不是要赶路么?这么睡相对睡得好些,倘若夜里我觉得凉了,再过来。”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翻身面壁睡觉去了。 这妖孽昨儿夜里是如何折腾她的,他心里没点儿数么?敢情她就是个无情的暖床抱着么? 想多了他! “嗤!” 萧琛对她这种言辞嗤之以鼻,偏偏昨夜自己有些过分,这会儿便不好再逼她,否则怎么看自己都着实没品…… 夜深了,营地再次陷入沉寂,只余山涧溪流湍急,以及蛙叫阵阵。 天色微明,营地里便升起了炊烟。 南瑾瑜睡得过分踏实,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懵,只能抬手看着马车顶回神。 “醒了么?他们烤了些鱼,还有些酱牛肉。” 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萧琛坐在侧边的榻上,小桌儿上隔着两条烤鱼和一盘切好的牛肉,看着便香,因为上面竟然有辣椒面儿。 “这也太好吃了吧!” 南瑾瑜立刻清醒三分,闭着眼便往外走,准备去溪边拾掇一下自己,然后回来大快朵颐。 走了几步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似乎是从主榻上下来的,而萧琛那妖孽衣冠整齐的坐在侧面…… “早啊!小俞公子。” 萧琉璃蹦到南瑾瑜面前,见她一脸便秘的表情,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啊!早啊!” 南瑾瑜瞧见即将触到她脸上的手才回神,一把抓住那只手。 “起来了?早饭吃了没?” 萧琉璃啃着手里木签子串的肉串儿,往南瑾瑜嘴边一递,根本没把她当外人。 “这好香啊!什么肉?” 南瑾瑜偏着头看了看,下意识开口问道。 “蛇肉啊!大补的东西呀!这山涧里的蟒蛇最是懒惰,一早儿他们便抓了几窝,这不都吃上了……” 萧琉璃边吃边说得吐沫星子横飞,再加上她易容的装束就是虬髯大汉,这整个儿变成了糙汉子。 “呕!” 不等她说完,南瑾瑜瞬间将面前的肉串儿推回去,转身便干怄起来。 “呃……我好像又好心办坏事儿了?” 萧琉璃眨了眨眼,求救的瞧着萧瑾那边,却发现被几个莺莺燕燕挡住了,心底的火“噌”的又上来了。 “咳咳咳……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怵这东西,你们吃哈,我缓缓去。” 南瑾瑜连忙摆手,眼风瞟着萧琉璃手里有小腿长的一串儿东西,加速了往反方向走的脚步。 “噢。” 萧琉璃抿唇,苦兮兮的叹了口气,往萧琛马车去了。 她这是为了感谢天晴郡主昨儿夜里的救命之恩,威逼利诱从侍卫手里抢下来的,可惜了,那么好的东西,她竟然不吃…… “我的心脏呐!” 南瑾瑜蹲在溪边,拘了一捧水泼脸上,感觉紧张想吐的感觉缓解了些,才缓缓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慢条斯理刷牙。 “咦?公子这手里拿的是何物?” 妖娆扭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瑾瑜从水里便瞧见了一张脂粉浓厚的脸,不免有些无语。 献王带走了三个舞姬,实际上只有一人随侍,另外两人相当于友情赠送只是做些打杂的事情,眼前她身后的,便是献王随侍那个,与昨儿挨了六公主打那个嘴脸也差不多…… “呀!公子是在吃这东西么?” 女子一扭腰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丝毫不介意男女大防,甚至还将鞋脱了脚伸进溪水里。 “噗!” 南瑾瑜刷完牙,将直自制牙刷收起来,才慢条斯理开口道:“你的脚脏了水,下游的兄弟怎么喝?” “呃……” 舞姬约莫没想到她这一开口便怼人,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不过是秦王身边一个小厮,竟然也这般嚣张么?献王叫她来探探口风,说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便赏她金豆子,谁知这位竟然半分薄面都不给! “穿上鞋回去吧,本公子对女人没甚兴趣。” 南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身材不错脑子不好,以色侍人便求个安生不好么?非学人家来当什么间谍? “呜呜!” 舞姬被说得满脸通红毫无颜面再待下去,也不顾脚还湿着,便踩着鞋落荒而逃,狼狈的模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小俞公子这招……够狠!” 萧琉璃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手中的蛇肉已经换成了接受度高的烤鱼,边啃边笑。 “我更羡慕你,打了便打了。” 南瑾瑜瞟了一眼缩在七殿下马车边上吃东西的舞姬,欲言又止道:“只是你且担心那几个舞姬使绊子……” 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在她这儿受了委屈没有发作,指不定后面怎么报复呢! “唔,小俞公子教训的是,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了。”52文学 萧琉璃惊得眨了眨,想起来南瑾瑜昨夜一剑斩三人的事儿,忍不住抖了抖。 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啊!真正的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可可爱爱的,快回去吃吧,一会儿就要出发赶路了。” 南瑾瑜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回了马车。 “哎!” 萧琉璃也不再纠结骑马的事儿了,车队里少了许多马车之后,步行的侍卫又增多了,她就不给大伙儿添麻烦了,直想做个好侍卫,跟着七哥装傻充愣。 南瑾瑜回马车吃早饭,从车窗看见萧琉璃乖乖的回了七殿下的马车,忍不住道:“这么容易妥协的么?” “恰好相反,她这是死心了。” 萧琛淡淡道,玉白的指尖因为拿了滚烫的茶盏被烫得通红,瞧着有几分脆弱的美,让人心疼。 “唔……你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我,的确像这么回事儿!” 南瑾瑜叹了口气,幽怨的看了眼萧琛,假装她不知道七殿下那个胆小怂包的家伙听得到他们说的话。 “这丫头打小儿便倔,一旦她下定决心了,指不定回燕京便随便寻个人嫁了呢?没准儿嫁了人之后瞧着瞧着便瞧对眼儿了,也未可知?” 萧琛将手搭在窗棱边,嗖嗖的冷气冲指尖冒出来,声音也有几分不大稳。 “殿下说的是,你看着她长大的,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了……殿下你怎么了?” 南瑾瑜说着说着收回视线,瞥见萧琛脸色后手猛地一颤,打翻了碗里的一道茶。 “噤声!” 冷清的声音有几分愠怒,他的脸几乎在瞬间结了一层霜,整个人像从冰窖里捞出来那般,像尊精致的冰雕。 “……” 南瑾瑜惊觉自己反应过大,顺手放下了车帘拉上了马车门,彻底遮住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回到萧琛身边蹲下,伸出去的手被他挡回来,整个人渐渐地变成霜白色,“别犯傻。” “我只是探脉,不给你渡真气。” 南瑾瑜眨眼,便宜舅舅让白家兄弟给她的药这么烈性的么?竟然能反噬成这样? “你说的?” “我说的,骗你是小狗。” 萧琛这才松了口气,将手腕递出去,运气调息起来。 “这……不对啊!” 南瑾瑜挠头,这脉象不似之前那般紊乱了,显得井井有条且极为强劲,说明那药方子没问题。 可是他这会儿的样子却十分严重,哪里是缓解的样子? “哪里不对?”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微微够了下唇。 “殿下最近吃的药可有按时服用?” “按时按量。” “那之前发作过么?” “没有。” 萧琛勉为其难回答她,寒冰真气渐渐控制住了,面色也一点点恢复正常,甚至连之前总是变色的眼眸也丝毫没有改变。 “不对不对!你是不是骗我的?” 南瑾瑜挠头,暴躁的在他心脏周围摸了摸,依然毫无头绪,蛊虫直接用手是摸不到的,况且这会儿估计又陷入沉睡了,便更加没有反应了。 “没有,我不过是……功力精进了而已。” 萧琛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这丫头以为他不知道直接每日吃的是什么药么?那他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噗!” 南瑾瑜一口茶喷出来,捂着心口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这算什么骚操作?喝茶吃饭也能功力精进,难不成是现实版的我欲逆天吗? “之前你问我今冬是否想去南疆走一遭,我说不必,如今怕是等不到明年了,功力越是精进,对蛊虫的压制便越厉害,倘若不想被反噬走火入魔,还是去一趟为好。” 萧琛见她捂着心口内伤的样子,笑着解释道。 虽说她与白家没什么感情,不过血浓于水,她终归还是想回去瞧瞧吧…… “哦。” 南瑾瑜撇嘴,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车队再次整理上路,并没因为之前的小插曲拖慢,反而走的极快。 所剩无几的几辆马车中,缀在最后面的那一辆尤其破败,里面坐的是四个舞姬。 紫苏缩在角落中,戒备的看着另外三个人,视线始终停留在半边头发遮住脸的那个,个子娇小话也少,但是很明显她才是三人的主心骨,无论做什么另外两人都会听她的! “瞧瞧,昨儿不是还趾高气昂要打人的么?怎么?一夜都没熬过去便被主子赶出来了?” 水蛇腰抬腿踹了她一脚,要不是因为她,昨儿她会啃泥巴?会被一个侍卫欺负连声儿都不敢出? “呜呜!” 紫苏惊恐的往角落里缩了缩,想到昨儿夜里忽然晕过去的事情,她的眼底就充满了惊恐。 七殿下不待见她显而易见,可是那个侍卫……对她似乎也十分瞧不上,只管她吃别的一律不管。 “茵茵姐姐,你瞧她那副破落相儿,装可怜给谁看呢?” 另一个湿了鞋,勾着一双眼睛冲外面瞧了又瞧,她可不想惹事儿让献王对自己厌弃了,不过是个面首她也搞不定献王定然会不高兴吧? “就是,你说咱们要是不小心失手将她的脸划花了,会不会有人替她撑腰呢?” “这马车颠簸山路崎岖,定然不会有人怪罪我们的,茵茵姐姐放心做吧。” 湿了鞋的舞姬低头摆弄自己的鞋,生怕湿着穿过去惹怒了贵人自己个儿不得宠,心里自然也有了盘算。 “你们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要她一双招子!” 紫苏吓得脸色都白了,说出来的话自然多了几分狠厉,她们逼人太甚,昨夜里便将她扔下马车数回,若不是她爬得快,便要在山里喂了豺狼! “呦呵!就凭你?” 水蛇腰呛声道,一个不受宠的舞姬还敢和她们摆谱儿? “就是就是,紫苏你傻了吧唧的,破相了说不定便不会惹怒侍卫大人了不是?” 湿了鞋的冷笑,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自个儿却坐远了几分,生怕血溅到身上污了衣裳。 “你们敢!”紫苏睚眦欲裂,其实的时候发现自己双腿发软,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水蛇腰从发间取了簪子,一跃而上。 “茵茵姐姐,别冲动!” 沉默许久的小个子忽然开口道,而后便见扑出去的水蛇腰猛得在半空中翻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倒地。 片刻之后,哀嚎的声音从地上的人口中传出来,活脱脱像是被人折了骨头,渗人极了。 “这、这、这……” 紫苏惊恐的瞪大了眼,方才她面对茵娘的时候,瞧见她眉心一闪而过的猩红,不过转眼便消失了,再看便什么都没了。 “哎哟!茵茵姐姐也太不小心了呀……” 湿了鞋的低头扶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让紫苏觉得她没看错,心底却莫名燃起了几分崇拜之意。 原想着这个半遮面的拖油瓶是个无用的,整日只会当丫鬟伺候人,没想到竟然深藏不露! “你是叫……凤雅吧?” 紫苏舔了下唇角,试探着问道。 “嗯,没事了,她不会伤害你的。” 少女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遮住了半边脸,露出来的半边却平庸至极,并没有多美。 “谢谢你,小雅。” 紫苏冲她露出个善意的笑,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 她们四个人哪怕敌对那也是相依为命的,七殿下高攀不上,侍卫也嫌弃她脏,她们只能抱团才能活下去。 “嗯。” 少女往黑暗的角落里躲了躲,瘦弱的身板儿瞧着便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俩儿是如何说服献王带上这丫头的。 第151章 凿壁偷听 车队赶路行了一整日,直到后半夜才绕到临近的县里。 因为原先计划的路程没有这里,连官驿都去,在郊外寻了几家客栈便住下了。 昏昏沉沉在马车里摇晃了一整天,南瑾瑜这会儿反倒精神了,吃饭沐浴后,便坐在窗前看月亮,眼睛睁得老大。 “睡颠倒了么?” 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同于深秋的夜寒凉,冰凉中间夹杂着一些暖意,像质地上乘的羊脂玉被肌肤熨帖过之后那般。 “嗯,再加上方才喝了些茶,今晚约莫是不必睡了。”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舟车劳顿导致她不并不想练功,虽说她也羡慕人家吃饭睡觉便能功力精进,但是毕竟起点和境界不同,一蹴而就显然是不成的。 “嗯。” 萧琛低声应了,转身走向一旁。 南瑾瑜以为他去翻书或是处理公务了,不想隔了一会儿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换上这个,带你出去走走。” “嗯?” 南瑾瑜回头,瞧见他手里拿着的是夜行衣,而他自己已经换好了,面上一喜,“嘿嘿嘿,终于有点刺激了。” “你想找刺激?” 玉白的手将夜行服递到她手中,面上的神色却略有几分暧昧,与平日里严肃的样子截然不同。 “呃……此刺激非彼刺激,殿下你矜持点儿,要出门的!” 南瑾瑜扶额,心里默默地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这妖孽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她怀疑这家伙不思进取很久了,可是她偏偏没有证据! “哼!” 萧琛冷哼一声,双手环抱着胳膊看她换衣裳,完全没有自己应该回避的直觉。 “……” 南瑾瑜叹了口气,好歹这里头还有整齐的中衣,再说了,洗澡的时候没看已经不错了。 “瘦了。” 猩红的唇忽然吐出来两个字,触到南瑾瑜的视线后,毫不避讳的往她胸前转了转。 “噗……” 南瑾瑜假装捂着心口喷血,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些日子她也学乖了,不与色狼争长短,否则他会用实力证明他是对的! 月色下,两条影子悄无声息的上了屋顶,而后转入小巷消失了。 南瑾瑜跟着萧琛,眼睁睁看着坠在黑影后面的数人,不由得皱眉,“这么警惕是知道咱们要来?” “看样子是。” 萧琛拉着她,慢悠悠的从屋顶上掠过,速度比方才那两道当诱饵的黑影快多了。 不出一刻钟,两人便寻到了这县里最大的花楼,不走寻常路从人家后院进去了。 “客官,来呀,来追我呀!” “快来呀,我在这儿呢!” “咯咯咯咯,哥哥你好坏呀!” “……” 娇笑声此起彼伏,身为女人的南瑾瑜都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呃,我还以为是去县衙。” “这儿就是。” 萧琛若无其事的答了,拉着她转身走进一个杂物间,随手插上了插销。 县衙在这儿?哄鬼呢吧! 南瑾瑜默默拿了个特制的小瓶子在鼻尖嗅了嗅,掩盖过分浓重的脂粉气,心里却这家伙竖起了大拇指。 她还是头一回见逛青楼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呢! 月光透过屋檐的棱角招进来,隐约间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来来往往的都是男子和花魁,清一色放浪形骸毫无意外,倒是有些乏味。 “咱们这是要干嘛?” 南瑾瑜动了动嘴,压低声音道。 “偷窥。” 萧琛言简意赅,拉着她走到这杂物间的尽头,随手将堆在角落的一个木箱子搬开,泥草糊出来的土墙坯上随即露出几个不大起眼的孔洞来。 “我去……”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瞬间心跳加速。 她以为这妖孽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竟然会带她来青楼偷窥,这回真是看走眼了! “嘘!” 玉白的指尖忽然贴到她唇上,黑暗中那双摄人心魄的眸显得越发明亮,看的南瑾瑜一怔,随即耳边传来说话声。 “诸位大人辛苦了,陈某人知道大人们是看得起我,才让我做这回的领头羊,只是路上出了岔子咱们谁也不愿意,诸位折损了的羊群会由陈某替大家发放抚恤金,不过少了的货……可就无可奈何了!” 主位上,一个留着到八字胡须的人陪笑道,态度是极好的,说出来的话却是犯众怒的。 “你放屁!老子派去的人都是高手,买羊头的银两才多少?那一车我应得的又是多少,唬弄鬼呢?” “就是啊,陈大人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吧?咱们都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这次轮到陈大人做领头羊就出了这等岔子,日后还如何服众?” “二位大人说的对,咱们的计策万无一失,并且眼线也安全穿传了消息,这朱大人的分子还得咱们大伙儿凑出来送去,如今我们几家的车没了,陈大人陪几只羊就算了?怕不是当我们是傻子!” “对对对,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了结……” 昏暗的油灯下,明显是类似于密室的地方,一群又官身的同僚争得面红耳赤,为的便是……被抢劫的赈灾镖银! 南瑾瑜惊恐的瞪大了眼,眸子缩了缩,眼底透出几分杀气来。 有这样的吸血鬼存在,哪怕银子发放下去了,最终也还是会落进他们的口袋里! “领头羊的意思是,昨夜领头的劫匪。” 萧琛见她呆住了,以为她听不懂暗语,顺带解释了一下。 “我知道。这些人,都抓了么?” 南瑾瑜磨牙道,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自己想给他们下毒的心情。 “稍安勿躁,咱们也只是来碰运气,谁知道运气不错。” 萧琛拍了拍她的脑袋,将人拉进怀里,整个人靠在她背上,像极了在家中沐修的时候,没有半点儿紧迫感。 “等什么呢?都知道是他们做的了……” 南瑾瑜急了,这些强盗都送上门儿来了,正好把他们全部一锅端了不好么? “捉贼要捉赃啊。” 萧琛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笑着解释道。 这丫头嫉恶如仇的模样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呢,想来他们那个世界是一个比这里更加美好的世界吧? “嗯……” 南瑾瑜抿唇,这才想到自己忽略的问题,安静的继续听了起来。 “陈大人,你这般就着实没意思了!咱们兄弟几个敬你是条汉子,才将这次的行动全权交于你,如今你眼皮子地下咱们几个的羊头不是折了便是痴傻了,你倒是一句话便想抹杀了咱们哥几个的分子?” “我看啊,陈大人无非是想吞了咱们的分子,自个儿独大!” “哼!三哥说的对,咱们兄弟几个白手起家没读过什么书,捐官儿混到今日,总要被些狗眼看人低的瞧不起,保不齐人家就当咱们兄弟是傻子呢?” “都别争了!陈大人既然不想认账,咱们也只好按照老规矩来办,拿了他那份充数,至于朱大人那儿的利钱,陈大人答应的人死灯灭,什么都不剩便只好一笔勾销了不是?” 长得面红耳赤的几个人相视一笑,似乎已经达成了一致。 “你、你们想干什么?” 陈大人惊得连连后退,扶住墙面却发现密室的出口在另一头,随即脸色也变了。 “干什么?咱哥儿几个是什么起家的,陈大人没听说过吧?” “陈生,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本想着让你将我们兄弟的几分吐出来便不再追究,可惜了……” “谁让你这般贪心,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少跟他废话,干掉他分银子走人便是!” 下首的四个人缓缓逼近,宽大的袖中掏出来兵器,将陈大人团团围住。16 “嘶……你们、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你们以为那些丢了的影子在我这儿么?杀了我你们照样拿不到银子!” 陈大人急了,没了方才的神气活现,整个人瘫软在墙角瑟瑟发抖,眼泪鼻涕齐下,瞧着油腻又可笑,却半点儿也引不起同情。 “拿不到?那我们就杀你全家折磨你妻小,看你说不说?” “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消失了的马车去哪儿了,我的人也折了几个,若非我拼命保全,我那车银子也拿不回来……” 陈大人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开始给他们磕头。 “他说的是真的?” “鬼才信他!这读书人多得是心眼子,咱们不如先将人带走,留着慢慢拷问银子的下落!” “不成!燕京来的车队被劫,最近的便是这清丰县,不出明日他们便能到了,咱们得连夜走。” “那咋办呢?不撬开他的嘴,咱们拿不走银子啊!” 陈大人见他们意见不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这才道。 “诸位大人不若听我一句,陈某既然担了这领头羊干了大事儿,自然是不敢贪墨大人们的银两的,我那份银两藏起来了,诸位的车马被劫走前,我瞧见了蒙面人的徽章……” “滚犊子!” 其中一个抬脚将陈大人踹翻在地,手中的弯刀恶狠狠的架在了他脖子上,微微一动就是一条血口子。 “啊!大人您要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事到如今我也满瞒不住了,我的人全程布防了,应对秦王率人前来,今夜没有回禀,定然是人已经到了,几位大人若是杀了我打草惊蛇,不仅找不大你们的银子,只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啊!” “嗯?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大哥二哥,稍安勿躁,咱们哥几个混到今日不易,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咱们便是自掘坟墓了……” “老三你少在这儿掉书袋子,给老子整点儿明白的,就说怎么办吧!你鬼主意最多,咱们兄弟都听你的就是!” 手握弯刀的人忽然收起了刀,满面横肉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依小弟看,咱们暂且信他一回,倘若他撒谎,来日再回头将他干掉便是了,何须拿身家性命去惹麻烦?” 小胡子说完笑眯眯蹲下,凑到陈大人面前看了看他的脸。 “三弟说的有理,咱们这大半夜在这姓陈的地盘儿上,若是动静闹大了,说不定会被秦王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不如先拿了他的银子回去,追查咱们那几份?” “好主意!同意。” 几个七嘴八舌说完,不顾哇哇叫的陈大人,小鸡啄米般将人拎起来,夹在两个人中间便往外走。 “走了。” 微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琛拎着南瑾瑜闪身而出,转瞬间便到了屋顶上。 “这、这、这……殿下会瞬移么?” 南瑾瑜瞠目结舌道,觉得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个家伙的能力。 “稍微暂停了下他们的时间,你自然也是没有那段记忆的。” 萧琛睨她一眼,耐心解释道。 “哦,你若是会瞬移……我约莫要吐血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这妖孽的控制术也随着功力精进了,太可怕了! 下一刻,萧琛神色坦然道:“琉璃会你说的瞬移,小狐狸很羡慕?” “噗……” 南姑娘一口老血喷出来,她果真是开眼了,这个奇妙的世界啊! “天赋的东西大概是无可奈何了,不过你若是喜欢,日后可以让她生个孩子过继给你养着玩儿。” “……殿下怕不是对养孩子有什么误解?六公主生的给我养是什么操作?我自己不会生吗!” 南瑾瑜暴躁了,先不说这妖孽觉得她生得孩子不可爱还是如何,单是六公主为人便不可能抛弃孩子啊! “呃,你不是喜欢么?她不着调儿的样子,约莫日后也不会喜欢孩子,不过你若是不喜便算了,咱俩儿的崽儿不可能会瞬移,你到时候别失望就是了。” 萧琛拉着她在屋顶上穿行,缀着花楼里绕出的马车慢悠悠的走。 “喜欢归喜欢……” 南瑾瑜无力吐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家伙在与她讨论什么生崽儿的问题,她是猫吗? “不想养便算了,说不定过几年她也长大了,有担当了。” 萧琛点点头,轻描淡写道。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我什么时候要给你生孩子了?” 南瑾瑜觉得自己被套路了,生孩子又不是过家家,这妖孽想得可真长远! “这需要答应么?” 萧琛冷飕飕的看她一眼,发现她认真又纠结的表情,语气忽然委屈了,“本殿就娶你一个回家,你不生谁生?难不成咱们要去抱养孩子么?” “咳!这倒也不必……”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明白这家伙纠结什么,便道:“在我们那旮沓啊,二十才能结婚生子,十八岁之前生孩子对身体损伤很大,我好歹是个医生。” “嗯,那就十八。” “呃……我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事儿?” “是同一个事儿,底线不商量。” “底线啥……” 南瑾瑜满头黑线,还想说什么只见前面的马车一拐,停下了。 “到了。” 萧琛拉着她转到一颗茂密的大树上,瞧着下面格局逼仄的县衙,冷笑一声。 “这穷酸的样儿,果然符合陈大人的书生人设。” 南瑾瑜抿唇,越是这样的越是贪得无厌,看样子这黑吃黑的戏码儿得看到天亮了。 “正解。” 萧琛赞赏的睨了她一眼,补充道:“十八孩子也有得吃了。” “啥?” 南瑾瑜愣了三秒,瞧见他低笑的样子,忍不住抬手垂在他胸口上。 这个流氓!色狼!登徒子! “晚些生孩子也好,否则生几个小崽子与我抢媳妇儿就不好玩了……” 萧琛偏着头道,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来最离谱儿的话。 听得南瑾瑜头皮发麻抬手捂住了听得嘴,生怕他下一秒又蹦出来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鬼话来。 “不许说!” 萧琛冲她眨眨眼,表示自己不乱说话了,待到她松开手,便道:“真的。” “我手痒,想杀人有木有……” 南瑾瑜仰天长啸,她这是什么奇葩眼光找了个难伺候的主儿啊? 她太难了! “别,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萧琛将她的话当成了看到下面的人作奸犯科愤怒至极想替天行道,倒是缓解了刚才话题的持续尴尬。 “嗯……”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早知道还不如待在客栈练功打坐呢! 衙门院中,被挟持的陈大人畏畏缩缩领着人进了后花园,待到下人遣散后,才颤颤巍巍指了指湖心。 “诸位大人,就在那儿了,当真只有我自己那份儿,我带去的是个高手,只回来两个,你们的人在秦王那儿折了三个,剩下的全折在了半道儿上!” “哼!湖心如何藏东西?你欺我们读书少么?” “就是,感觉陈大人就是设了埋伏骗我们来的,待到我们去取银子,他便一声令下将我们杀了!” “大哥二哥稍安勿躁,咱们听陈大人将话说完。” “就是,秦王殿下的影卫堪称大燕第一死侍,他的人若是没被调虎离山,陈大人能回得来?” “一人,就剩下一人,出手便折了诸位大人的三名高手,若非如此,之后被人围剿之时也未必会全军覆没!” 陈大人颤抖着受伤的手两处三个手指,眼底带着十足的惊恐。 “胡说八道!三名高手是我们花了重金聘的江湖刀客,一招便斩下三人,你骗老子没杀过人么?” “对啊,陈大人真会编故事,不然还是杀了吧!” 下面吵作一团,树梢上的人愣了。 第152章 情敌过招 原来那三个戾气十足的刀客是他们雇来的,难怪当时会那般嚣张了…… 南瑾瑜若有所思,神色也冷了下来。 “一招斩下的?” 萧琛挑了下眉,看南瑾瑜的眼神似乎有些意外。 这只狐狸内力深厚他是知道的,可是她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精进到如此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儿,毕竟寻常高手没有二十载苦练,连大成都不可能! “嗯……” 南瑾瑜眨眨眼,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实际上事情是这样的,她当时怕极了,反手闭着眼睛就是一剑,稳准狠就是了,具体的效果角度杀伤力,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好么? “不错,没准儿再过几年夜白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萧琛赞赏道,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还得过几年?”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夜白小子才多大,这妖孽的话算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嗯?小狐狸这是嫌慢了么?” 萧琛失笑,她大概不知道夜白那小子功夫如何厉害,只瞧着整日跟在青衣身后像个小屁孩儿似的…… “那我想把夜影揍趴下的愿望岂不是得半辈子才能实现?” 南瑾瑜叹了口气,佯装捂心口哀怨道。 “噗嗤!你还惦记那事儿呢?”萧琛摇头,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寒风刮过树梢,落下一阵枯叶。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低头一看发现湖边已经没有了那几个人的身影,有些着急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别慌,你瞧那儿!” 萧琛随手一指,只见湖边一簇茂密的花丛里,露出个黑窟窿来,隐约能看到里头有火光跳跃,像是巨怪的血盆大口,将几个人吞了。 “这个陈生真够狡猾的……” 南瑾瑜叹了口气,只睨了一眼那机关便觉得不对劲。 “一介书生能从军中摸爬滚打至今,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此人心术不正走上歧途,倒也是始料未及的。” 萧琛见她看穿了机关所在,投过去几分赞赏。 记忆中的东西和她会的天壤之别,这只狐狸真是越来越令他不惊讶了,这般惊世之才,饶是个女子也能天下无双…… “哦,听着殿下认识此人么?” 南瑾瑜转过脸,对兔子以身诱敌最终扑杀狐狸的戏码不怎么感兴趣,她唯一关心的便是,萧琛会如何应对? “算不上认识吧,一面之缘。” 萧琛见她兴趣缺缺的,便没再继续说下去,陈年往事早已经随风而去,她想知道的不过是他的想法,并非他的经历。 “唔,那……咦?” 南瑾瑜瞪大了眼,只见湖心缓缓升起一座凉亭,而后花丛里关闭了的机关门再次开启,里头摇摇晃晃走出来几个人。 “一个、两个、三个?唔,这也是他的造化。” 萧琛感慨道,拉着南瑾瑜准备转身离开。 “哎……这就走了?咱们热闹没看完呢!这进去五个出来三个,其中还有个重伤的,然后呢?任由他们拿走银钱么?” 南瑾瑜拽了拽他的衣袖,不想下一秒已经被大横抱起,穿梭在云端般朝客栈的方向掠去。 “守株待兔之后,便是引蛇出洞了,咱们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萧琛言简意赅,月光照在那双妖孽的眸子上,显得深邃又神秘。 “嗷……我怎么突然发现自己这脑子不大好使了呢?” 南瑾瑜叹了口气,闭上眼准备睡上一会儿。 这般详细周密的计划,只怕是很早之前便布的局了,自打出燕京之后,他们完全就是在等待敌人低头落网。 这谋略这魄力,简直细思极恐! “此事牵连甚广,再加之平日里你也不大过问,便没有说于你听。” 萧琛实话实说,隐瞒是没必要的,她不是寻常的小丫头,自然不必像防琉璃那般提防着她,说不定她还有更好的谋略呢! “这般的确是好计策,只是殿下不怕赈灾的银两有去无回么?毕竟牵涉这么多人……” 南瑾瑜闭着眼,说出了心底的唯一担忧。 “这你也想到了?一早已经商议出应对的法子了,赈灾镖银全是伪币与伪金银,根本不惧他们抢夺。” 萧琛解释得十分耐心,御书房那群老家伙们商议了三日才得出的结果,她只一会儿便明白了。 “这也行?真是绝了!只是不怕他们发现立刻毁灭证据吗?”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一偏头发现他们已经进了客栈,随即从他身上蹦下来,踢踢踏踏走回了榻上。 “最上面一层自然的是真的,再加上南湖东珠都是真品,短时间约莫是发现不了。” 萧琛见她踢掉鞋子扯了夜行服便倒头准备睡觉,便不再多说别的了,将桌上的灯灭了数盏,只留了角落的灯,朦朦胧胧照着屋子。 这边屋里的灯刚灭,屋顶上便有黑影一闪而过。 短暂的半夜眠,被嘈杂的哭声吵醒。 南瑾瑜瞧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按理说应当无人会在这里喧哗,于是推开窗户瞧了瞧。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呐!求求大人们替我儿做主啊!呜呜呜……” “呜呜呜呜……” 哭天抢地的声音传进耳中,渣的南瑾瑜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来者何人?何事再次喧哗?” 献王顶着张超级便秘的脸走出来,显然带着好梦被人扰了之后的怒气,倒是有几分严肃相了。 “大人!大人!我儿陈生乃是这清丰县的县令,昨夜遭宵小算惨死县衙之中,还请诸位大人替我们做主啊!呜呜呜呜……” 头发花白的老夫人穿着极品缎织的苏绣锦缎秋装,若不是哭得太过难看,险些让人以为瞧见了宫里的娘娘。 “县令?你说什么?县令惨死?” 献王挑了下眉,声音都变了几个调调,仿佛刚知道这消息似的。 下面妇孺哭作一片,瞧着都是陈大人的家人,乱哄哄的难怪侍卫拦不住。 “真是绝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默默地鼓掌道。 献王这演技放在古代着实浪费了,倘若是前世,他指定是个拿影帝的潜力股啊! “怎么了?” 微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琛手里提着个食盒,闲适的扫了眼窗外的情形,一脸默然。 “陈县令的家人,找来了。” 南瑾瑜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萧琛将食盒放下,一一打开取出里面的碟子和碗筷,做得十分专注。 “先吃东西吧,今日上午采买完就会继续赶路,路上想找好吃的便没有了,接连几日都是山路。” “噢,所以这个是什么?” 南瑾瑜瞧着碟子里汤水饭菜都在一起的样子,虽然不太好看,不过胜在味道不错,瞬间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清丰县的特色菜,多吃些,中午只有干粮了。” 萧琛见她眉开眼笑的,顿时对夜魅的品位又有了新的认知,那小子似乎什么都不用做,便对女子的心理都拿捏得死死的,接连几次都被他说中了。 “唔,好!” 南瑾瑜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丝毫不顾及淑女形象,吃着吃着自然也听不到下面的声音了。 越权查案本就是为官大忌,别说萧琛不会答应了,只怕献王七殿下都不会答应! “殿下你说,陈县令人都没了,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已经到了清丰县呢?” “只怕这其中又有猫腻。” 萧琛淡淡道,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夜夜中文 “那陈县令暴毙一案查不查呢?” 南瑾瑜是个好奇宝宝,她虽然对此行没什么期待,不过总抵不过对事态发展的好奇心。 “查,不过不是我们查,待状纸递了便启程赶路,绕道一点儿去东川府,让他们自己人查个清楚。” 萧琛见她吃得风卷残云,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养着养着许能长点儿肉出来,着实不易。 “嗯,我明白了。”南瑾瑜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过路的巡按虽有权力干涉案子,但是这清丰县却是隶属于东阳府管辖范围内的,这妇人再如何闹腾,也不会有结果。 陈县令被杀一案并没有引起哗然,反而迅速的被县丞取而代之,美其名曰安定民心,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说的清楚了。 半个时辰后,车队物资已经整顿完毕,径直穿过清丰县继续赶路。 “行程变了之后,路上未知的事儿便多了,你趁着这会儿还在官道上先睡会儿,否则……” “殿下!献王有话转达。” 一个小侍卫打马在他们车边上晃悠,打断了萧琛的话。 “说。” 萧琛侧脸,并未将车帘打开,似乎十分介意旁的人瞧见他车里的人。 “是!我家殿下说,他车里的美人是否可以扔了,他勉为其难瞧了这几日,厌倦了。” 小侍卫提心吊胆说完,浑身紧绷等着被扔回去,等了半晌,才听到马车里有声音。 “这也问我?” 萧琛揉了揉眉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着实能将活人气死。 “这……是我家殿下遣属下来问的……” 小侍卫捏了把汗,眼风不停的瞟着赶车的夜魅,却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连丝波澜都没有。 “你告诉他,自己的人自己处理,本殿不过问。” 冷清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听得小侍卫头皮发麻,“是!属下明白。” 周身的衣裳已经凝结了一层白霜,显然是这种弱智的问题惹恼了马车里那位,他果然还是命不大好,被逮到干这种苦差事…… 待到马儿嘟嘟嘟的离开,南瑾瑜才撩起帘子瞧了眼后面。 远远的坠在后面的马车安静又诡异,里面的几个舞姬自从昨儿进了清丰县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连今儿早上出门都是匆忙而过,仿佛害怕别人看穿她们似的! “这几个舞姬,便是故意留的活口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若非如此七殿下也不必勉为其难带着,只是献王为何带了三个,就不得而知了…… “嗯,扶风县令是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倘若打草惊蛇的话,后面的计策便会全功尽弃,所以让他们带上两个。” 萧琛点点头,这只狐狸一早儿便看出猫腻来了,偏偏琉璃那丫头天真得紧,小性子闹了一路。 “献王凭借一己之力就带了三个……” 南瑾瑜欲言又止,她一直都以为献王与他是敌对的关系,那人也确实很招人讨厌,只是现在瞧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向来如此,风评差人品也差,品位自然也差。” 萧琛淡淡道,依然是怼人不留情的毒舌。 “……同僚关系好复杂啊!” 南瑾瑜感叹道,刚想再问点儿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 不等众人反应,后面的马车已经掠出去一个人影,瞧着似乎是萧瑾的马车,而侍卫打扮的虬髯大汉萧琉璃正眼巴巴立在马车边缘的轴上,愣愣的看着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 “出了什么事儿?” 萧琛微微抬手,车队便停了下来。 众人齐齐回头,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回殿下,死了个舞姬。” 夜白已经走了个来回,笑嘻嘻的娃娃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死了哪个?” 南瑾瑜惊讶道,伸出半个脑袋瞧了瞧,却什么都没瞧见。 “好像是个叫茵茵的……是这几日献王宠幸那个苏苏的堂姐。” 夜白答道,视线时有时无的飘向青衣的方向,却发现她压根儿没看自己,心情瞬间低落了。 “噢,就是欺负紫苏被踩进泥坑里那个?怎么死的?” 南瑾瑜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儿。 这几个舞姬跟着终日躲在马车里,唯一几次碰面似乎都是转瞬即逝,她连她们的长相都分不清。 “被仗杀的……凶器找到了,是六侍卫的狼牙棒。” 夜白扶额,这明显是个圈套,只是六公主隐藏身份他们也只好实话实说,嫌疑人和罪犯还是不同的。 “嗯,我知道了,此事后续交由七殿下审查,继续前行。” 萧琛淡淡的睨了呆在马车上的萧琉璃一眼,并没有多说其他。 南瑾瑜见萧琉璃落寞的瞧着最后的方向,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姑娘,微微叹了口气。 “献王刚准备将她们放下,便出了这等事儿,显然是有意为之,只是这其中是谁动了手脚,又是谁杀了人……” “别担心,老七不是拎不清的人,他护短着呢!” 萧琛摸摸南瑾瑜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那就好,但愿他别让人失望,否则真的注孤生!” 南瑾瑜磨牙道,恍然觉得自己对六公主似乎有了点护犊子的味道,忍不住失笑摇头。 “祝孤参是何意?能吃吗?” 萧琛关注的点很奇怪,压根儿不担心舞姬暴毙一事会引起恐慌。 “注定孤独终生的意思,殿下想吃么?” 南瑾瑜憋着笑解释道,神色恹恹的倒在榻边,准备继续补觉。 “哦,又学了个新词儿,本殿只吃肉,尤其是新鲜的狐狸肉,养肥了吃更好……唔!” 萧琛笑着调侃她,不等他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南瑾瑜已经满脸爆红的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妖孽简直太不要脸!吃不到肉喝不到汤便要言语上调戏么?她的命好苦! 萧瑾听着前面两人调笑的对话打马到了车队末尾,马车里隐约传来哭声,听着便有些渗人。 “发生何事了?好端端的人为何死了?” “七殿下!殿下你要替我们做主啊!姐姐她死得好惨啊……” 苏苏哭红了双眼扑出来,被萧瑾闪身让开,伸手扔回了马车里。 “坐好!好好说。” 萧瑾显得有些烦躁,这事儿摆明有猫腻,可是他偏偏不能戳破这猫腻,而且还得哄着琉璃,他好难! 动不动就注孤生,天晴郡主那张嘴可真够狠的…… “嘤嘤嘤!是!七殿下,方才出发前,我们姐妹几个去出了恭,返回来时便见茵茵姐姐面朝里睡着,这些日子太累了,便没往多里想,谁知……呜呜呜……” “谁知,方才马车颠簸之后,面朝里躺着的人直接滚了下来,便是这幅模样,身子都凉了。” 紫苏相对冷静些,但是说话的时候牙关也忍不住直打颤。 “是是是!死了死了死了……” 角落里,身形娇小的那个披散着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抖若筛糠的样子,明显是吓坏了。 “好了,下一站找个棺材将她葬了,你们几个……” “七殿下!我堂姐身上的兵器叫狼牙棒吧?昨儿我还在六侍卫身上见过呢!杀人偿命的道理难不成我们烟花女子便不懂吗?” 苏苏忽然抬起眼,柔弱的脸上闪现出几分狠厉来。 “殿下,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替六侍卫偿还吧,昨儿若非是我被欺负,六侍卫也不会出手打了茵茵,如今人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六侍卫……” “打住!” 萧瑾眯眼,视线停留在紫苏身上片刻,而后移开,“狼牙棒是谁的不重要,人是谁杀的才重要。” “这这这,不是官官相护么?欺、欺负我们……” 角落里的少女怯生生道,说出来的话却四两拨千斤。 第153章 水落石出 正所谓隔墙有耳,马车虽在最后,但是周围却有不少骑行的侍卫,她们几个三言两语便将脏水泼到了六公主身上。 “欺负你们?马车之中死了人,同车之人嫌疑最大,凶器与尸首暂时留下,来人!见她们三个绑起来!” 萧瑾微微眯眼,说出来的话竟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七殿下!你为何不抓嫌犯竟然扣押我们?” 苏苏瞬间哭花了脸,轻薄的衣裳又往肩膀下滑了三分,抬手拽住了萧瑾的衣袖,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着实令人不忍心。 “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撒谎伪造证据罪加一等!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保命吧!” 萧瑾慢条斯理拨开女子的手,从袖袋中掏出枚香囊在她碰过的衣裳上蹭了蹭,那嫌弃的神色简直堪比凌迟。 “七殿下,奴婢自知出身低微配不上贵人,只是六侍卫的确是因我才与苏苏起了争执,如今六侍卫的兵器出现在这儿……” 紫苏一脸苦相道,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背台词儿,反反复复就是那一个意思。 “你意思是说,六侍卫瞧上你了?就凭你这等蒲柳之姿?嗤!” 萧瑾及讥诮道,心底无比后悔之前为了留个活口带了个麻烦上路,这下好了,牵扯了琉璃不说,她心里定然会因此恨上自己! 七殿下说她是蒲柳之姿?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保她平安无虞至今,竟被人这般瞧不上? “蒲……柳么?”紫苏瞪大的瞳孔几乎爆裂开来,一时间脑子里嗡嗡的响,什么都听不清了。 “七、七殿下息怒,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们会闭、闭嘴的,别绑我们!” 角落里那个身形娇小的丑姑娘怯生生道,越着急便越是结巴的厉害,许是太害怕了,最后竟然抬手捂住了脸。 “本殿素来不在乎名声,你们既然说我们官官相护,那本殿便只好护给你们瞧瞧好了。人呢?都是死的么?” 萧瑾怒道,狐假虎威的模样瞧着倒是颇像,和善的面上俨然也是真的怒了。 两个侍卫冲进来,手里捏着麻绳愣住了,这等美人谁狠得下心去绑呢?搁在家里疼都来不及! “七殿下,这……要如何绑?” “绑猪会么?若是不会,你俩儿就给本殿滚回家种地去!” 萧瑾轻嗤道,似笑非笑的模样瞧着却像极了燕京的浪荡子,整日里喝酒遛鸟斗鸡走狗也不干什么正经事儿。 “是!属下明白!” 侍卫们不再犹豫,将三人结结实实绑了起来,因为听不了她们的聒噪,还顺手塞了臭袜子堵住了声音的源头。 “呜呜呜呜……”娇滴滴的苏苏已经哭得快背过气去。 本以为这次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不想这刚几日,便成了献王厌弃的破落货,连近身服侍都被赶出来了,这一转眼又成了阶下囚! “塞严实!” 萧瑾眯着眼,抱着胳膊立在马车前,侍卫将出声儿那个嘴上帮了布带,这下彻底没声儿了。 两个侍卫将她们拴在了马车后面,囚犯是没有资格坐马车的,只能跟在马车后面跑,若是不小心死了……哦,那正好不必处理了。 “行了,盯着点儿吧,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拿你们是问!” 萧瑾巡视一圈周围,转身追上前面已经行出一截的马车,三两步跃进了自己的马车。 萧琉璃有些惊讶他回来的这么快,毕竟是命案,还是与她有关的。 “七哥处理完了?” “嗯。” 萧瑾抓了桌上的茶杯喝了,眼神瞟着萧琉璃的神色,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丫头自幼行走江湖平生最恨弄虚作假之人,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被冤枉成杀人犯,定然会掀了马车顶而后去杀人的。 “结果呢?” 萧琉璃叹了口气,重新取了个杯子倒茶喝,心底忐忑不安,她功夫是差了些,可是能将她放倒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兵器的人,又是何等高手? “绕道东川府,两桩命案皆交由官府去查,届时仵作验尸之后将尸体葬了便是。” 萧瑾言简意赅道,他不想注孤生,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开口,她若是知晓自己对她存着那样的心思,会不会被打…… “嗯。” 萧琉璃咽了下口水,紧张得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果然,七哥还是铁面无私的将她列作嫌犯了么?竟然连问案都懒得过问便直接交由官府查办了,这是怕她死的慢呀! 呵呵呵,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还有旁的要问么?” 萧瑾见她反应异常,试探着问道。 “没了。” 萧琉璃机械的摇了摇头,木讷的脸开始发麻,眼眶里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颗两颗三颗,如同断线的珍珠般噼里啪啦砸落在桌案上,给人外面像是下雨的错觉…… “下雨了么?” 萧瑾抬手去掀窗帘,一恍惚瞧见了哭成泪人的萧琉璃,顿时急了:“琉璃你怎么哭了啊?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你告诉七哥,哥哥帮你收拾他们去!” “哇!呜呜呜呜呜……” 萧琉璃闻言再也绷不住心痛,放声大哭起来,只是易容吃了变声药丸的缘故,她哭出来的声音也十分骇人,活脱脱就是张飞开口唱戏的既视感。 “别哭别哭啊!再哭七哥也要哭了!” 萧瑾急得团团转,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才听到前面马车随风传来南瑾瑜和萧琛说话的声音。 “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傻子只会将人惹哭了,却没本事哄,以前都是琉璃追着他,这往后呀……” “还真是!啧啧!七殿下这情商,果然是喝酒喝傻了脑子吧?” “……” 萧瑾听着被吐槽的一无是处的自己满头黑线,他哪里做得不对么?他明明做得十分解气了啊! “好一个东川府!你的心是黑的么?竟然要将我交与官府,想摆脱我你只说便是,我自个儿回去嫁人就是了!再也不要跟着你,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了!呜呜呜呜……” 粗犷的声音带着伤心欲绝的调调,说出来的话几乎将外面的侍卫们吓到腿软。 以前只听闻秦王是断袖,不想这整日喝酒糊里糊涂的七殿下竟然也好男风么?他们现在努力努力还来得及么?总比马车里那位生得俊俏白净吧? “我几时说要将你交给官府?明明是她们陷害你的,此事与你无关,七哥断不会教你受半点委屈,只要你别怒极将她们杀了便是,人我已经叫侍卫绑在马车后面了,我看谁还敢诬陷你!” 萧瑾急了,解释起来也溜溜的,只是这语气反倒是有几分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渣男。 “绑、绑了?嗝儿!” 哇哇大哭的萧琉璃一愣,吓得打了个嗝儿。 “不然呢?雕虫小技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当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烟花女子,偷个兵器便能洗脱杀人嫌疑的话,还要官府作甚?” 萧瑾义愤填膺道,他本就因为舞姬的事儿与小六闹僵了,如今竟然还变本加厉将她惹哭了,自己真不如蠢死算了…… “说的嗝儿、是!不过七哥嗝儿、这般做,不怕遭、遭人非非议么?嗝儿!” 萧琉璃紧张的一直打嗝,哭花了的脸上爆红。 “蟑螂!带翅膀的!” 萧瑾猛地从榻上窜起来,跳到萧琉璃身后躲着,甚至还将她往前面推了推。 “嗝!七哥你找死么?你这个没良心的明知道我最怕带翅膀的蟑螂了还将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我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这么多年的真心喂了狗了我!咦?”彩虹文学网 萧琉璃上蹿下跳蹦跶回萧瑾背上蹲着,嘴上却极其流利的吐槽这他,视线四周寻索了一大圈,确定没有蟑螂的影子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好了?看吧,吓唬你一下就不打嗝了吧?” 萧瑾笑嘻嘻转过脸,躬身将她从背上放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鬼畜。 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偏偏最怕蟑螂!幸亏她没有瞬移出马车,否则又要惊到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哼!” 萧琉璃撇嘴,拒不承认自己刚才丢脸的事情,感觉他凑得很近,顿时头皮发紧面色发红,微微后退了几分。 “方才,我好像听到什么真心错付?”萧瑾眯眼笑道。 “没有!七哥听错了,到了东川府找个地儿采耳去,我知道个老字号,那里头的师傅呀采耳的活儿绝了……” 萧琉璃拼命粉饰太平,头却越垂越低。 “还有什么痴心喂狗?”萧瑾根本不上当,继续方才的话题。 萧琉璃紧张得直咽口水,她这张嘴啊,怎么就说真话了呢?七哥或许会当她是口无遮拦滥用成语,可是她自己觉得脸上烧得慌。 “哪有?啊?我说那采耳的师傅呀……” “琉璃,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萧瑾将她手舞足蹈试图挡住脸的手拉下来,正儿八经凑近了几分道。 “嗯?什么正经不正经的?七哥你是正经人么?我瞧着也不大正经呀是不是?呵呵呵呵,咱们聊点儿别的吧,不然多尴尬啊,我这年纪不小了,成语还是用的不好。” 萧琉璃越说越没底气,因为七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熟悉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和观察。 “你七哥瞧着不正经,所以你便能信口开河么?你这样利用别人的感情,良心不会痛吗?” 萧瑾捂着心口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既然三哥和三嫂都那样提醒他了,若是再不敢将话挑明了说,那他也是在太不是爷们儿了! “啊!啊?” 萧琉璃眨了眨眼,有点搞不清萧瑾的脑回路,抬手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愣愣的放下了手。 “你打小儿便不住在燕京,每年回来便腻在我母妃宫里不走,说是喜欢母妃,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七哥么?” 萧瑾定定的看着她,见她闪躲的眼神渐渐成了震惊,心底忽然有些后悔。 琉璃这丫头单纯,所以这么些年他从不敢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如今她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自己每每想到她要嫁人就按捺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喜、喜欢是喜……欢!只、只是七哥说的喜、喜欢是什么意思?可是与我心里的喜欢一、一样?” 萧琉璃努力想将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可是她这一紧张就打嗝结巴的毛病,根本改不了! “我也想知道,七哥对你的喜欢,与你对七哥的喜欢是否是一样的,因此才认真的问上一问,否则你他日嫁了人,七哥许会发疯去杀人呢?” 萧瑾自嘲道,果然还是不同的么? 虽然她惊恐的眼神看起来令人心疼,但是说开了也好,省得日后她看男人的眼光始终停留在长相清秀的小白脸身上。 “杀、杀人?为、为何呢?” 萧琉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生怕这会儿是在做梦,毕竟她等这话等了那么多年,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因为在七哥心里,什么人都不配拥有你,七哥只盼着你能慢些长大,甚至在前日你说不想嫁人时心里竟然觉得无比窃喜……” 萧瑾苦笑,自此后,他们的情谊便尽了吧? 毕竟没有哪个亲妹妹能忍受自己亲哥有这等龌龊的想法。 “不、不、不嫁人怎、怎么行?嫁人肯定是要嫁的呀!” 萧琉璃捂住心口,觉得自己的心脏下一刻就会从那里蹦出来,脸色已经从震惊转变了狂喜。 只不过她这副模样看在萧瑾眼里,和气得喘不上气没什么差别,心情越发抑郁了。 “嗯,你就当七哥喝多了,胡说八道的吧……” 说完,萧瑾起身就要离开,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把揪住了衣领,拽回了榻上。 “你跑什么?刚还说喜、喜欢我的?这会儿子就后悔了?你就这么怕我缠着你想要嫁给你以至于毁了你的名声与前程么?萧瑾你也太不要脸了!” 萧琉璃以为他被自己说的要嫁人吓跑了,狂喜的心情瞬间被浇了一壶冷水,果然还是担心他的王爷爵位! “呃……不、不是这样的!” 萧瑾愣了下,连连否认,却发现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不是哪样儿?你就是这么想的!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要去告诉三哥替我揍你一顿,你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萧琉璃再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瑾哄了又哄,满脑子都是隔壁马车萧琛和南瑾瑜揶揄的对话。 “真够操心的啊,好不容易说明白了,又将自己闹糊了,殿下你这弟弟不是亲的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惬意的躺在榻上。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们虽说是兄弟,但是同父异母,自然是差的比较多。” 萧琛一本正经道,半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说的也是,不过关于那件事儿,殿下打算何时告诉他们呢?”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琉璃果然不负众望搞定了七殿下,只是她这烈性的模样,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唔,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呢!那事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左不过就是个身份而已,知不知道没这么重要。” 萧琛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道。 “这……原来殿下您才是这大燕思想最开化第一人呐!在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南瑾瑜摇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觉悟还不如一个古人高,真爱的力量果然是很大的。 “哪里哪里,小狐狸过奖了,这事儿了了,接下来咱们聊聊别的?” 萧琛捋了捋她的发梢,把玩着一小簇头发道。 “别的什么?比如呢?” 南瑾瑜乖乖道,答得十分上道儿。 反正白日青天的,只要她不作死,这妖孽基本上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这一路上她都能安心练功,将自己活成个清心寡欲的在家居士。 “比如,那个狼牙棒,是如何从琉璃身边到了尸体身边的?” 萧琛打了个哈欠,这丫头是大夫,敢将人开膛破肚的人,仵作能干的活儿她自然也能干! “唔,这个嘛……” 南瑾瑜想了想,思绪回到昨儿夜里的事情上,忽然道:“今儿一早上马车的时候,我便没瞧见琉璃的狼牙棒。” “嗯,继续说下去。”萧琛颔首,不置可否道。 “由此可推断她的兵器丢在昨儿夜里而非今日,那么死者的死亡时间也往前推五个时辰,甚至更久。” 南瑾瑜眨了眨眼,忽然想过去瞧瞧那尸体。 “昨夜约莫几时呢?” 萧琛继续追问,仿佛她是个知情人般,淡定的让人觉得心惊。 “咱们是后半夜才到的清丰县,刚到的时候客栈周围布防严密,因此我推断对方不会挑那个时候下手,而后咱们出门影卫引开了眼线,大伙儿都歇下了,客栈才安静,所以我推断多半是在后半夜,人睡熟了,偷东西动手都比较容易。” 南瑾瑜说完,心痒痒的朝着后面的马车看,却瞧见那辆破旧的小马车旁,几个侍卫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马车后面的方向。 第154章 跗骨之蛆 照理说,南巡赈灾的侍卫都是从各军亲选出来的,虽说不至于全是亲信吧,但至少也不像是眼皮子浅的人,因此这会儿他们的模样,便着实可疑了。 “怎么了?” 萧琛见她面露惊讶,循着她的视线回头,面色一沉,“夜白,去瞧瞧。” “是!主子。” 夜白闻言打马回头,首领刚出去便出了这等事儿,果然还是他们名声不够响惹得奸人动手了么? 车队末尾,破旧的小马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因了里头是命案的案发现场,帘子是拉上的,马车周围的侍卫都露出了迷惑又傻笑的神色,倘若不仔细看便觉得像是得了失心疯。 “这瞧着不大对劲啊……”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因为接连出了问题,此刻车队已经停止前行了,整个盘亘在崎岖的山路上,前后拉得很长,自然也瞧不见具体闹得什么幺蛾子。 “不对劲也有影卫去查探,你好好待着。” 萧琛看出来她蠢蠢欲动的心思,直接掐灭了她心底好奇的小火苗。 “哦。” 南瑾瑜撇嘴,讪讪的坐回去,边喝茶边等,顺手翻开了小桌儿上的书。 “那是……” 萧琛的话还未说完,南瑾瑜的脸色已经变了,整个人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手里的书也变得十分烫手,看也不是合上也不是。 “咳!拿错了。” 半晌,南瑾瑜回过神来干咳一声将书放下了,想到那书里的内容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春宫图很劲爆有木有! 这妖孽整日里看得那般仔细,她还以为人家不辞辛苦在工作,结果呢…… “拿错了你还看?” 萧琛无语,玉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之色,倒是显得十分坦然。 “我看……什么了?我不过是扫了一眼而已!” 南瑾瑜视线,这货自个儿看春宫图被抓包了竟然吐槽她看了内容? 他咋不上天呢! “不止一两眼。” 萧琛还想说什么,只见外面夜白已经打马折返,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主子,后面的七八个侍卫瞧着是中了什么迷药,已经将罪魁祸首绑起来了。” 夜白见青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青衣姐姐果然还是不关心他啊,自个儿独自面对那些花样繁多手段奇葩的舞姬,她竟然连个正眼都没给,好伤心…… “已经查清了?” 萧琛并不诧异,似乎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是!动手的那个舞姬是献王随侍那个叫苏苏的,不过昨儿已经被献王赶出来了,她对侍卫用了迷魂香,属下令人将她单独押给献王去了。” 夜白如实道,按原计划献王与七殿下各带一个舞姬便足够,献王偏偏不按套路出牌要带三个,这下好了吧,人命案都闹出来了! “嗯,你做的不错,老四惹下的事儿由他亲自解决更好,继续赶路。” 萧琛赞赏道,放下车帘,继续前行。 深秋的山间风很大,偶遇河水湍急的山涧,便觉得身处瀑布边缘,随时有落下去的危险。 南瑾瑜偶尔会掀开帘子瞧瞧路,像极了前世自驾车走滇西北的山路的情形,整个儿一胆小如鼠。 “山里不比官道,这路险周围也没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怕是要无聊了。” 萧琛见她时不时掀开帘子瞧瞧外头,以为她无事可做觉得乏味,便解释了一下。 “无聊倒不至于,只是这山溪的声音太大,我总觉得这路险有些害怕……”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她忽略了这样的路况,倘若要去南疆的话,约莫只会更堵心。 “嗯?山溪声音大是山势陡峭的缘故,不过这路倒也没那么容易出事儿,咱们离着悬崖还远着呢。” 萧琛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笑得有些揶揄。 原以为这只野狐狸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下瞧着却发觉她也不是那么无所畏惧的,该胆小的时候照样不含糊! “唔,那我就放心了。” 南瑾瑜松了口气,将停留在外面的视线收回,放放心心掏出随身带的小册子和铅笔写起了东西。 山里快速行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傍晚赶到了东川府。 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道上,金色的麦田硕果累累,瞧着竟是半点儿也没有饥荒的迹象。 “东川府这官道边儿上还能种地?” 南瑾瑜摸下巴,敏锐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自古以来,但凡是级别高一些的地方单位,城门之外皆是布防用的官家地界儿,哪有人任由百姓种地来的? “这个嘛,得问问他们的刺史大人了。” 萧琛淡定得离谱,视线从满地锦瑟麦穗上收回来,看向城门下会恢宏的迎宾队伍。 “这阵仗……” 南瑾瑜咋舌,识相的将自己的嘴封严实。 按照前面的惯例来说,偷鸡摸狗的县份一般都有幺蛾子,这东川府瞧着倒是不同,表现得坦坦荡荡的,只不过,这坦荡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恭迎秦王殿下、献王殿下、七殿下,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家刺史有请诸位府上小住,聊表心意。” 一名袍子洗得发白的文官扯着嗓子大声传话,视线始终停留在秦王的马车上。 据探子回报的可靠消息称:秦王殿下此次离京带了个面首,此次绕到东川府也是遭遇了命案无奈之举,此人素来杀伐果断戾气太重。 倘若伺候不好,这些燕京来的贵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有劳刺史大人亲自相迎,几位家殿下心领了,如此便却之不恭,叨扰虞大人了。” 车队统领答道,官腔十足气势却不压人,瞧着竟然算是和蔼可亲。 “哈哈哈,那诸位殿下请!” 刺史大人打马靠边,迎接的队伍也跟着靠边,除了引路的旗帜在前,其余的人尽数让开了。 车队缓缓前行,越过迎接的刺史虞大人,走进了东川府。 东川府地处淮南与东川交接,原本隶属于东川最西端的地盘,只是后来贸易往来日渐壮大,再加上几方交界关系复杂,渐渐地便脱离了东川单独成了府,不过这管辖者却不是一方都督,依然是刺史,这东川府的父母官虞大人,也只是中州刺史的身份。 “这虞美人、哦不!虞大人瞧着,是个清官儿呢!”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觉得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准备睡上一会儿。 “你如何知晓刺史大人的绰号?” 萧琛挑眉,这只狐狸知道的未免太多了,虞大人年轻的时候号称淮北一树梨,谁家遇上丢媳妇儿。 “啊?什么绰号啊?殿下说的是虞美人么?” 南瑾瑜抿唇,她不过是嘴瓢说错了话,竟然碰巧说对了人家的绰号么? 这是不是太离谱儿了点儿啊! “嗯哼!你是真不知道?”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又懵又好笑的模样,忍不住摇头。 “我……需要知道吗?” 南瑾瑜不解道,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没有半点儿关于这位虞大人的内容,连八卦都没有分毫,想来是因为原主不感兴趣吧! “唔,不知道也好。” 萧琛欲言又止,视线回到马车前方,竟然精神了几分。 “哦……” 南瑾瑜以为他在考虑案子交接的问题,于是没再追问下去,左不过便是艳名在外或是生得玉树临风?88 她又不花痴! 不,不对!她又不是对谁都花痴! 东川府的街道建制十分独特,因为依山傍水的缘故,虽然平坦却显得地势不那么平缓,瞧着别有一番风趣。 车队绕过闹市,路过的百姓皆自动避让,人们的生活瞧着比燕京还要安逸,穿着打扮也比富裕的扶风县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东川府瞧着倒是安定祥和。” 南瑾瑜话里有话,虽不知道萧琛心里是如何想的,不过看他警惕的样子便知,这东川府并非表面看起那般安定。 “瞧着是。”萧琛勾了下唇角,转眼看她,“午饭吃得可还行,饿不饿?” “午饭吃得挺好,这会儿倒是不觉得饿。怎么?咱们晚膳吃饭会很晚么?” 南瑾瑜不解道,方才这虞大人不是说了宴请他们一种人府上做客?难不成害怕他不给饭吃? 那应该不至于吧! “那就好,具体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萧琛点点头,没做太多解释。 马车直接进了刺史府,与之前的县令衙门不同,这刺史的府邸与衙门是完全分开的,根本不在一个地方。 “诸位贵人,到了,请您移步下车。” 说话的还是那个素袍的文官,语气听起来便一板一眼的,倒也显得正式。 “哎哟哟,这一路正是累死我了,舟车劳顿不能合眼,虞大人可否差人领本殿去歇会儿?” 献王率先从马车下来,随即有人二话不说掀开帘子将里面滚成粽子的女子押下来,并着最后面那辆马车里的二人一尸,通通在车前一字排开。 “献王殿下原谅则个,既然人齐了,咱们便还是先查案子吧,毕竟此案牵连甚广,献王殿下若是缺席的话,这一宿便浪费了!” 虞大人面带微笑拒绝了,语气虽然和气却十分强硬。 南瑾瑜抬眼看过去,只见这位刺史大人洗的发白的袍子比他身边那个文官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人瞧着便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儿,只差在脸上贴上这几个字儿当门面了! “啊?这会儿都饭点儿了,还查案子?虞大人您开玩笑的吧?” 献王苦着一张脸,见萧琛已经站在了那具尸体面前,默默叹了口气。 “献王殿下多担待些吧,仵作候了半日,为的便是还死者一个公道。” 虞大人瞧了眼躲在七殿下身后的侍卫,意有所指道:“涉案人员请自行交代事情始末,案子结了也不耽搁宴席。” “虞大人此言……” “回禀虞大人,这舞姬身上发现的狼牙棒是在下的兵器,昨儿夜里失窃后,便一直没召见,直至命案发生。” 萧琉璃打断了萧瑾的话,主动站到了前面去。 三哥和七哥都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位虞大人目的是查案又不是栽赃,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们怎么查! “好了,基本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仵作!验尸!” 刺史大人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端的是铁面无私。 “且慢!” 萧琛冲南瑾瑜递过去一个眼色,道:“本殿的小厮略懂几分医术,她跟着仵作长长见识。” “是!” 南瑾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方才问她吃饭的问题竟然是为了这会儿么? 这只妖孽当真懂得物尽其用啊!请问他以为自己是个法医么?竟然让她看解剖…… 腹诽归腹诽,南姑娘还是口嫌体正直的走近了,仵作相貌丑陋面色阴沉,乍一看险些以为他才是归天的那个,当真应验了那句老话,活人不办死人事儿,干这行的不能长得好看。 “这位……公子请便!” 虞大人微愣了片刻,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脸上几秒之后移开,专心致志看起了解剖。 南瑾瑜微微颔首,视线始终盯着仵作的动作,简陋的工具瞧着虽然朴实无华,但是用起来却几位顺手,应该是个年头不短的仵作了。 “该女子死于四十个时辰前,从她尸体的腐坏程度来看,竟然与死亡时间不符合,这其中定然被人动了手脚。” 仵作将四肢残留的药物做了验证,分毫不差的推断出了正确的死亡时间,四日前的夜里。 “一致。” 南瑾瑜言简意赅道,本以为所有的仵作都会开膛破肚取证,不想这位只取了末梢血液做实验便能推断出准确的时间,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死因呢?” 刺史虞大人追问道,视线停留在萧琉璃身上片刻,便转向了紫苏半面头发遮面的舞姬二人。 “死于奇毒,狼牙棒的伤虽致命,但是从伤痕来看是死后造成的。” 仵作说的简单却笃定,面色不动如山。 “所以说,杀手故意盗走了狼牙棒栽赃陷害?” 刺史大人直言不讳,丝毫没有顾及旁观者的感受。 “回大人,的确如此。” 仵作颔首后,退到了一旁,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不过是推断而已,你们拿出证、证据来……” 半面头发遮脸的女子怯生生反驳,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般,竟然让人有些心疼她们。 “要证据没有!我们家验尸从不破坏尸首,开膛破肚的事儿那是屠夫才干的,这便是我的答案。” 仵作倨傲的昂起头,仿佛再多看两眼尸体都会亵渎了他祖传的验尸手艺般,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没证据……所以舞姬的命便不是命,你们这些父母官便可以草菅人命了么?” 紫苏睚眦欲裂,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余地了。 六侍卫对她好归好,只是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贵生活,不如险中求富贵,替自己搏个前程! “对、对啊!就算狼牙棒不是凶器,如何证明六侍卫没有因妒生恨杀了茵茵姐姐呢?” 瘦小的丑女再次开口,堪比针针见血字字珠玑,直接问倒了在场的大部分人。 “问得好,那么你们单凭一个被盗的兵器便认定栽赃六侍卫万无一失了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道,将仵作眼底的愤怒收进眼底。 这判断与她的基本一致,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doi不知道该如何证明琉璃的清白! “作为一个侍卫,兵器难道不是最要紧的私人物品?试问有几个士兵和侍卫会丢了兵器毫不自知?” 紫苏壮着胆子道,手不可遏制的抖了一下,被她猛地遏制住了,将手藏进了袖袍里。 “此话倒是有理,来人呐!” 虞大人若有所思转过脸,大手一挥便有侍卫上前准备将萧琉璃拿下。 “放肆!” 萧瑾抬手一挥,冲上来的侍卫便被他打翻在地,周围的侍卫瞬间拔剑,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七殿下这是何意?虞某人不过公事公办,您若是执意阻拦的话,何需将此案交由本官来审?” 虞大人冷着脸,并没将南瑾瑜这个半瓶醋放在眼里,他这里的仵作是大燕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纵使他们再如何辩驳也难逃制裁。 “因为,根本不是她。”南瑾瑜讥诮道。 话音刚落,便见萧瑾抬手揭了萧琉璃脸上的面具,与那具娇小身形相配的是一张清新脱俗美而不妖的脸,瞬间让众人惊呆了。 “这、这、这……” 虞大人连连后退,他虽没见过六公主,却知道抹额镶嵌了金凤的人是何等身份,这打扮与她的容貌自然也是相称的,做不得假。 “六公主贪玩儿跟来了,七殿下无奈便让她扮作侍卫,试问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即便是板做了彪形大汉,又如何会在意几时丢了狼牙棒呢?再说了,六公主为了个舞姬出手杀人,呵呵!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南瑾瑜嘲讽道,视线停留在垂着脸的丑女身上,忽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舞姬看她的眼神……虽没有杀气,却像是跗骨之蛆抹杀不掉,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感觉被人盯着! 第155章 活见灵了 栽赃陷害讲究的是证据,舞姬诬陷萧琉璃,无非是因为她假扮的侍卫身份低微,得主子赐了个美人自然该捧在手心里,再加上之前她为了紫苏对死者动过手,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不过如今,她是公主的身份揭开,便直接去除了嫌疑,再不济,公主杀了个奴婢,也绝无问罪的说法儿。 “虞大人这下明白了吧,狼牙棒根本不是六公主的兵器,丢了她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再者死者身上大力砸出来的棒痕,看来是为了栽赃作为男子的六侍卫……” 萧瑾欲言又止,视线飘向了紫苏,嘲讽的勾了下唇角。 这种恩将仇报的货色,活该给人垫背! “七殿下言之有理,确实是虞某人眼拙了,还望六公主见谅。” 虞大人恭敬地行了礼,官拜中州刺史的他的的确确也是在公主之下的,况且这位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公主,这些年得宠的不行! “虞大人客气了,别因为本宫耽搁了查案便是,大人请继续吧。” 萧琉璃扫了眼已经开始发抖的紫苏,半分怜悯的眼神都没有了。 都是一丘之貉!亏自己之前还可怜她替她出头呢!当真是她瞎了眼! 虞大人微微颔首后,视线转向仵作,继续问询。 “排除六侍卫也就是六公主并无可能因妒生恨对一个舞姬动手,由此可见尸体的死亡时辰和原因都没有问题,仇大人还发现别的异常吗?” “不曾,具体死于何种毒,只是取血是验不出来的。” 仵作摇头,丑得不忍直视的脸上带着几分莫测的神色,似乎在南瑾瑜这个小白脸面前扬眉吐气了。 “既如此,舞姬本就奴籍,死者埋了之后,剩于三人押金大牢,案子便结了吧!” 献王边打着哈欠边说,本以为姿色差些也能将就领回去做个侍妾什么的,结果倒好,竟然疯了…… “万万不可!” 虞大人连忙制止,睨了一眼献王困倦的模样,道:“献王殿下若是太乏了下官可差人先领您去歇着,转头查完了案子开宴再请您过去如何?” “早说……咳咳!如此甚好,本殿累得紧,先告辞了,这里有我三哥与七弟坐镇,本殿下信得过你们。” 献王面色微微缓和些,甩开袖子便领着他的人离开了,留下个背影让众人风中凌乱。 “虞大人不必在意,继续。” 萧琛淡淡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见她正瞧着地上的尸体发呆,走到她身边。 “敢问七殿下,死者被发现死亡时,马车中有何人在场?” 虞大人看了眼萧瑾,知道这案子是他经手处理的,继续问道。 “本殿听到尖叫声时,已是翌日早上辰时后,车队离开客栈行进到半路,当时马车中便是这三名舞姬与死者,其余的皆是此行的侍卫,与她们并不相熟。” 萧瑾如实说完,便有侍卫将详细的案情记载簿子递过去,教人不得不服。 虞大人仔细看了一遍簿子,而后转向被捆得结实的舞姬苏苏,被她身上奇怪的味道熏得几乎眼瞎,却没有后退半分,反而凑近了几分。 “本官问你,你瞧见了什么?” “咦?这个官老爷与我说话了?你要娶我么?我生的美么?咯咯咯咯咯咯咯……” 苏苏抬起脸,露出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的脸,一双通红的眸子可怖又惊恐,显然已经疯癫。 “放肆!刺史大人问话,你敢不如实招来,是想吃板子么?” 素袍书生呵斥道,酸腐的模样瞧着已经吹胡子瞪眼,颇有几分喜感。 “刺史大人?本姑娘连献王都睡过,区区一个刺史有何惧?哈哈哈哈……” 苏苏嘲讽道,从跪在地上的姿势翻了个身,整个儿像是被捆住手脚待宰的牲口一般,吓人得紧。 “噗嗤!”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出声,不过立刻便被虞大人一记眼神止住了。 “所以你瞧见了对吗?是谁杀了你堂姐茵茵姑娘?是谁?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虞大人蹲在她面前,俯视着疯魔癫狂的女子,说话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温柔了。 南瑾瑜见鬼般后退几步,拽了拽身边的银色衣袖,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也行?” “你看呢?” 萧琛勾了下唇角,这只狐狸是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觉得有些遗憾么? 只不过,倘若这般便能查出真相,他便不必等到现在了。 “我觉得……不行。” 南瑾瑜撇嘴,她并不是觉得这刺史大人的美人计不灵验,而是这动手之人非等闲之辈,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啊! 况且,几个舞姬而已,他当真以为这等偷盗兵器栽赃嫁祸杀人灭口的事儿,是她们几个做得出来的? 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嗯。” 萧琛认真的应了一声,拉着南瑾瑜后腿两步。 面前传来一阵骇人的尖叫,苏苏自己抬手扯破了喉咙,浑身血污渐了满地,虞大人震惊的扶着面前还没断气的人,没来得及避开的人身上皆遭了殃。 “怎么了……” 南瑾瑜埋在萧琛怀里,嗅着无比熟悉的熏香,温凉的怀抱此刻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因为,她看到地上飞溅出来的血了,新鲜的热的还在流淌,约莫是那个叫苏苏的舞姬死了吧? “疯了那个死了。” 萧琛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抬起来的脑袋按回去,搁在腰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别看,会睡不着。” “咳!我没事儿……” 南瑾瑜抿唇,刚才还让她看仵作验尸解剖呢,这会儿怎么就不能看个死人了? 是有多难看才会吓得她睡不着觉啊! “不,让你别看就别看。” 萧琛坚持,禁锢她的手丝毫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一旁已经有侍卫将吓得有些木讷的虞大人扶起来,而后将苏苏的尸体搁在茵茵旁边,而后动作麻利的搭上了一块白抹布遮住可怖的模样。 “哦……” 南瑾瑜噘嘴,抬眼看他。 此刻萧琛的下颚紧紧的绷着,猩红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生了张妖孽至极又凉薄的脸,只是这心却不是那样,她大概是捡到宝了吧? “好、好了!下官失职,不仅未能问出话来还眼睁睁看着嫌犯自杀而亡……” “行了!虞大人毕竟是文官出身,反应动作没有那么快实属正常,继续审案吧。” 萧瑾摆手,这才发现萧琉璃直愣愣的看着三哥和天晴郡主,心底忍不住默默叹气。 他大概是最苦逼的单身狗了吧? 用天晴郡主的话来说便是:抄作业都不会,活该他注孤生…… “是!多谢七殿下体量则个。” 虞大人深吸了两口气,起身站直,面色冷峻盯着紫苏和那个半遮住脸的丑女,打量了片刻道:“仵作,查验新死的尸体。” “转过去别看了。” 萧瑾将萧琉璃拉到一边,又往她手里塞了个安神香,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哦,可是我不怕呀……” 萧琉璃眨眨眼,因为挑眉偷看额间的金凤抹额都快掉到鼻梁上了,瞧着颇为俏皮可爱。 “呃……” 萧瑾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侧身让出了一人的位置,不在吭声了。 一炷香后,仵作查验完苏苏的尸首,面色却没有了方才的极端自信,声音嗡嗡的。 “大人,请恕卑职无能,次女并非死于外伤也非中毒,约莫是犯了失心疯自戕而亡……” “嗤!” 南瑾瑜忍不住摇头,这仵作不知道哪儿来的规矩不肯对尸体开膛破肚,但是这样能查出来的案子显然十分有限,少查出多少冤死者暂且不论,就连他的整体判断也值得怀疑了。 “你笑什么?不过一介布衣,也敢对我们仵作大人挤眉弄眼?” 迎宾的书生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显然对南瑾瑜这个小辈不敬的态度十分不悦。 一个面首都敢这般放肆,打得便是他们东川府的脸面! “唔,我笑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南瑾瑜甜笑道,露出八颗牙齿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道:“老头儿你搞清楚啊,现在这才叫笑!”139读书网 “……”东川府众人瞪圆了眼,显然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面首! “你……” “好了!师爷也累了,退下吧。” 虞大人将身边的人拦下,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南瑾瑜身上收回,抿唇道:“仇大人确定她死于失心疯么?” “回大人,依仇某多年的仵作经验看,十有八九!” 仵作脖子一梗,将三分的话硬说成了八分。 虞大人不愿在燕京来的贵人面前落了脸面谁都明白,他自然也不愿意被个小白脸儿侮辱了,这实再是有辱家门! “十有八九?方才仇大人不是说只排除了中毒与外伤?这会儿便笃定是失心疯自戕了么?” 萧瑾笑得痞痞的,见琉璃跟着附和点头,心底微暖。 “这……只是推测,不过……” “既然是推测,依据呢?失心疯是表象,因为什么得了失心疯仇大人可知?”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就他们这么个问案法儿,今儿别说接风宴了,只怕是宵夜都没得吃,大家一道饿死算完! “这我如何能得知?” 仵作瞪了她一眼,想到她不过是略通医术,便又道:“失心疯不排除娘胎里带出来的,若是要查断一名奴籍舞姬的身世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杠你就对。” 南瑾瑜摇头,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尸体旁边,将盖着脸的白布揭开,面色淡定得有些离谱。 “小瑜……” 萧琛想制止她却还是晚了一步,裹尸布已经拉开了,并且是完全拉开。 “我没事儿。” 南瑾瑜冲他摇头,而后转向一旁的青衣,道:“匕首、碗。” “这儿呢!” 青衣笑着应声,立刻从夜白身上取了匕首递过去,面不改色立在南瑾瑜身后。 虞大人身边立刻有侍卫送来只巨大的白瓷碗,搁在南瑾瑜身边的空地上。 “后退。” 南瑾瑜没回头,语气却不容置喙,众人纷纷后退,唯独萧琛还立在她身后半米,并未动过。 “秦王殿下……” “无妨。” 虞大人显然没想到萧琛如此,微微愣了下,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只看得见蹲在尸体面前那个瘦弱的背影,肖极了当年的故人。 “要帮忙么?” 萧琛见她深吸了几口气,不紧不慢道。 “唔,那就请殿下盯着点儿吧。” 南瑾瑜眼尾的余光飘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紫苏,停在了晕过去的丑女身上。 “嗯。” 萧琛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盯上那个舞姬,不过既然她察觉到了异常,自然是可疑的。 众人还在紧绷的等着南瑾瑜要做什么,只见她手中的匕首迅速划过尸体身上某处,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手中的匕首便狠狠一转,还未冷凝的温血飙出来,像极了宰杀牲口的样子。 嘭! 满身鲜血的南瑾瑜将苏苏的尸体扣在那口白瓷碗上,指尖默默记数,约莫在一炷香后,她忽然挪开尸体,手中的匕首瞬间扎进白瓷碗里。 铮! 匕首与瓷器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血污满地,染红了舞姬的衣裳,萧琛抬手,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霜白的冰晶,血污冻成了冰块。 白净少年蹲在尸体面前,神色冷漠又淡然,瞧着竟然比仵作还可怖…… “你这是做什么?对死人没有敬畏之心,这等侮辱尸体也不怕人家亡魂……” “闭嘴!” 不等南瑾瑜反驳,夜白已经冻住的污血敲碎移开,唯独留下匕首钉进地面青石的一小块,乍一看似乎有东西。 “没本事不怪你,眼拙是病得治。” 青衣挑了下眉,姑娘问她要匕首时她已经猜到了,只是她想知道姑娘是如何知晓蛊虫在心口的? “你骂谁呢?你说谁……” “仇大人!你仔细瞧瞧匕首上钉着什么?” 虞大人凑近了几分,脸上浮现出无比惊讶的神色,看南瑾瑜的眼神都与方才不同了。 “能有什么?” 仵作满脸不服气的凑上前去,直到他看清楚那匕首上钉住的冰块里竟然躺着一条可怖的虫子,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瞳孔放大的盯着南瑾瑜。 “这便是舞姬得失心疯的原因,一只蛊虫。” 虞大人叹了口气,将仇大人拉起来,又冲秦王殿下拜了拜,道:“今日天色太晚,是虞某人狂妄自大想审案,却怠慢了贵人,不若先行接风宴,案子明日继续查,秦王殿下与七殿下意下如何?” “可。” 萧琛言简意赅,小狐狸身上的血污瞧着扎眼,该去沐浴换衣裳才是,旁的事儿都不重要。 “如此,半个时辰后,请诸位贵客到花厅一聚,请!” “请!” 南瑾瑜临走还瞧了眼地上那个晕过去的舞姬,总感觉哪里见过这女子,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只能跟着萧琛离开。 虞大人亲自将人送到客院以示诚意,等人一走,南瑾瑜便再也绷不住钻进了耳室。 “我要沐浴,青衣帮我拿件干净衣裳……” 南瑾瑜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拎着脱到一般的袍子僵硬的转过身去。 “青衣他们住旁边的院子,你要的衣裳。” 萧琛捏了捏她僵硬的小脸蛋,将衣裳搭在屏风上而后转身出去了,君子得令人咋舌。 “哦!” 南瑾瑜还出在蒙圈的状态,便听到外间再次传来他的声音,“半个时辰便要过去,太短。” “……” 方才还想夸他的南瑾瑜这下彻底恼了,这妖孽果然满脑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半个时辰还嫌太短,你咋不上天呢?殿下! “唔,气傻了么?不说话。” 萧琛见她竟然没动静,抬眼瞥了下耳室,氤氲的雾气环绕着富贵花开的暗刻屏风,竟然是最不值钱的松木制成,瞧着有些年头了。 这富庶的东川府刺史大人的府邸竟然如此破旧? “不敢不敢,殿下您高兴就好。” 南瑾瑜默默翻了个白眼,她这会儿惹他就是傻子好么? 连续赶了这么多天路,好不容易能歇上一夜,她怕是疯了才会给他折腾自己的理由! “这话听着……哦,对了,方才你是如何知道蛊虫在她心口的?” 萧琛打了个哈欠,摆弄着案几上的文房四宝,这屋里的一应陈设皆是如此,廉价得令人震惊。 “说了殿下可能不会信,我听到的。” 南瑾瑜慢吞吞道,死了的人距离大脑彻底死亡还有好几个时辰,她原本是准备四肢放血引蛊虫出来的,不想竟然探查到了一些想法。 “嗯……这是见鬼了么?” 萧琛诧异道,可是他并不觉得小狐狸在与他开玩笑。 “非也非也!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科学家研究出来结论得知,一般人死亡之后,大脑还会活跃几个小时,所以我探到了她的思维。” 南瑾瑜解释的有些敷衍,洗干净之后便觉得有些困倦,靠在浴桶便上便要想睡上一会儿。 “这说法倒是十分新鲜,不过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萧琛的声音忽然靠近,瞥见她已经阖上的眼,长臂一伸便将人捞了起来,拿杯子裹成蚕蛹走了出去。 第156章 掌控人心 日落月升,清冷的月光洒在窗前,倒有几分不同于燕京繁华的诗意。 南瑾瑜猛地睁开眼,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噌”的坐了起来,“几时了?接风宴完了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么?” “酉时过半。” 萧琛转过脸,面色晦暗不明。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显得有些清冷。 “呃……我睡迷糊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这幅小身板儿真的是弱不禁风,饶是她如今强加锻炼,底子弱也是注定的了,比起她前世攀岩自由潜的健康身体,马甲线什么的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无妨,他们那头也不见得真有事儿。睡好了么?咱们过去露个脸。” 萧琛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的语气像极了哄宠物的样子。 “好。” 倘若不看脸,约莫大伙儿都会把她当成只宠物看待吧? 南瑾瑜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萧琛往花厅去了。 本以为他们住的客院便算十分破败了,不想整个府邸走下来,没有最破只有漏风的,当真是长见识了…… “这虞大人的府邸,未免也太寒碜了些?” 南瑾瑜意有所指道,反正她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面首,说话本就不需顾及什么为官之道得罪人之类的事儿,若是太过谨小慎微,反而显得出戏。 “刺史府是原先的东川府最大的富商被抄家之后留下来的私人财产,只不过往上数已经几十年,朝廷赐给虞大人的时候,便是这幅破败不堪的模样。原本动用公款修缮府邸是常规操作,朝廷也默许这样的拨款,可是虞大人清廉,便将此事搁置了。” 萧琛解说得极其耐心,似乎对这里的事儿了若指掌。 “原来是这样啊,虞大人瞧着,也的确是个清廉的好官儿。” 南瑾瑜附和道,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人身上,淡淡的移开了。 “虞大人因为太过清廉,以至于被同僚嘲笑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大燕,天下无人不知东川府有个清廉的父母官儿,也因此,这辖区内的州县皆算是太平。” 萧琛颔首,玉白的脸上浮出几分笑意来。 扶风县、清丰县皆是东川府的辖区,接下来他们要走的那几个捐官儿的杀人放火的县令以及县丞,也都在他辖区内呢! 呵呵呵呵,还真是个清廉的好官儿呀! “唔,果然是小瑜孤陋寡闻了呢!”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抬手摸了下头上硕大的南湖东珠发冠,萧琛这妖孽怕是又要拿她作伐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刺史府的花厅。 没有悦耳丝竹,没有貌美舞姬,没有动听琴声,唯有一曲萧声孤清寂聊,显得与宴请二字格格不入。 “秦王殿下到!” 穿着素白袍子的师爷高声宣道,仿佛这诺大的刺史府连个通传的下人都养不起。 “属下参见秦王殿下,殿下万福!” 众人起身行礼,气氛冷如寒冬腊月。 “免礼。” 萧琛微微抬手,似乎见惯了这等场面,面不改色拉着南瑾瑜在上首坐下了。 “三哥怎的这会儿才来啊?这一个时辰在作甚?” 献王调笑道,不正经的语气将宴席的冷凝气氛撕破一个缺口,显得暧昧异常。 “你管得着么?” 萧琛懒洋洋睨他一眼,妖孽脸虽没有沉下去,但也能听出来十分不悦了。 “咳!这个……臣弟自然是管不着,不过三哥不来,咱们这儿迟迟没有进展,不如三哥给大伙儿指点迷津,如何?” 献王将视线落在换了身衣裳的南瑾瑜身上,不屑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 萧琛先前那般宝贝天晴郡主,这会儿怎的又迷上个面首了?难不成三哥生性风流只是一直藏得太深么? “说到哪儿了?” 萧琛挑眉,冲一旁的夜白招了招手。 夜白立刻上前几步,将手中记录的册子呈上,随即沉默的退了回去。 青衣小姐姐不和他住一个屋,他的心好痛好难过想杀人怎么办? “三哥,说到这银子被劫走前调虎离山那儿。” 萧瑾淡淡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又表现得十分卖力。 “嗯,我大概知道了,接着说下去。” 萧琛合上手中的册子递给身边的好奇心严重的南瑾瑜,随口吩咐道。 “是!” 萧瑾应了之后,清理清嗓子继续说。 “那日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接连被夜袭的死士吸引四散儿走,被敌人钻了空子,夺走了押解的赈灾银两,伤亡虽不大,但是……颜面尽失!” 虞大人听完,紧蹙的眉心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视线转向萧琉璃道:“这般危险的情况,敢问公主当时在哪儿?” “必须要说么?不说不行么?” 萧琉璃已经换掉了侍卫装,穿了一身素袍子,像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不行!事关重大,还请公主见谅!” 虞大人摇头,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这样便能看出她是否撒了谎。 “害!就……还挺丢人的呢!本公主与七哥闹了点儿小别扭,正在气头上,便见小俞公子朝我抛出了友谊的小白鸽,我走过去坐下,与他刚准备谈心看月亮之时,便听到身后嗖嗖嗖几声,危机之下小俞公子舍命护住我,我俩儿就滚进了马车底。” “噗!” “嗤!” “哈哈哈……” 周围传来憋笑的声音,众人强忍着笑意,唯独虞大人面无表情,继续追问。 “公主与小俞公子躲进了马车底?那么劫匪抢劫之时搜查马车却没有发现你们二人?营地留守的侍卫伤亡数人,为何……” “并非如此!话说当时我俩儿躲在马车底,本公主哪儿见过这阵仗啊,吓得都快哭了好么?是小俞公子将我藏在车底的隐蔽处,叮嘱我无论如何别出来,呜呜呜……” 萧琉璃说得绘声绘色,一副吓坏了又崇敬的神色看了南瑾瑜一眼,见少女的娇羞与复杂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咳!” 南瑾瑜掩唇干咳,冲她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差不多得了啊,再演戏就过了啊…… “然后呢?” 虞大人愣了片刻,审犯人的视线终于从萧琉璃身上撤走,转向南瑾瑜。 “然后呀,本公主说了你们可能都不会相信!瞧着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小俞公子,竟然拔剑便冲出去了!她为了救我舍身与劫匪拼命!说时迟那时快啊,十几个劫匪便追到了她身后,当先的两个大刀已经劈到了她的头顶,吓得我几乎从马车里蹦出来!哦,不过我想了想,出去也是个死不仅打不过还给小俞公子添乱,于是便没出去……” 萧琉璃一边对手指一边看南瑾瑜,希望嫂子不会嫌弃她吧,她练得是轻功啊,她是真的打不过啊! “所以呢?” 虞大人叹了口气,觉得这六公主的口才不去茶楼说书真是可惜了,但是他这会儿没工夫听戏本子,他只关心真相! “所以我没动啊!哦,继续说回去,说时迟那时快啊,两柄大刀眼瞅着就要从小俞公子的头顶上劈下去了,只见月光下银白的如练一闪而过,瀑布般的血色喷溅开来,落在草地上发出嗤嗤嗤的声音,当先的两名劫匪一个被断手臂、一个被开膛,跟在他们后面那个来不及被扎了个对穿,这是我见过的最利落的一箭三雕,那气势那招式那……” “咳咳!劫匪三人被小俞公子一招斩下了么?可是断臂开膛对穿都不是致命伤,方才依着七殿下所言劫匪皆是高手,公主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些?” 虞大人尴尬的打断了她的戏本子,将心底最大的疑惑提了出来。 “我夸张?我哪里夸张了!本公主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有半个字假话,我嫁不出去我!” 萧琉璃想了想,将到嘴边的天打五雷轰改了。 赌咒这种事儿随便说说就好了,何必动真格的呢是吧? “公主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不若还是请小俞公子来说吧?”缘分 虞大人头痛得叹了口气,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南瑾瑜。 “唔,嗯。” 听戏听得正起劲的南瑾瑜忽然被人点了名,只好颔首起身,继续解释。 “一剑斩下三名高手的确是夸张了些,不过公主所言倒也并非不实,不过是因为……在下的兵器淬了毒。”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尽量将自己的眼神表现得放肆些。 毕竟是用毒之人,没几个良善天真的,再说了,她剑上本就淬了毒,这也是事实,虽然不是她干的吧,还挺好用的! “公子用毒?何种毒?” 虞大人显然有些惊讶,惊讶之余视乎有些失望。 只是与故人生得有几分相似罢了,品性心性截然不同! “这个嘛……虞大人若是想探查,不若待本公子写个拜帖回去给师傅问问看?师门毒方从不示人,大人自然是可以例外的。” 南瑾瑜微微抬了下下巴,显得异常倨傲。 “敢问公子师从何人?竟然这般嚣张!” 白袍师爷按捺不住呵斥道,他一早便瞧这个小白脸儿不顺眼了!如今竟然还敢在审案子的时候摆谱儿? “隐门毒娘子关门弟子,虞大人请自便。” 南瑾瑜耸肩,一副你爱咋咋地反正我是无所谓的样子,比方才萧琉璃的表现更加气人。 “竟然是毒娘子……” 虞大人震惊的瞧了萧琛一眼,随即抿唇不语,似乎在权衡这事儿的可行性。 “人在燕京,至于虞大人的人是否找得到问得清,本殿就不得而知了。” 萧琛漫不经心的扫了南瑾瑜一眼,这只狐狸当真是没底线,刚把百毒老头儿气得吐血抑郁,这会儿便打着他们师门的旗号来招摇撞骗了? 不过这招数到底是比琉璃的想蒙混过关更加厉害,八分真话只有两分假话,一般人分辨不出究竟那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既是如此,小俞公子所言自然不虚,难怪方才公子能一眼看穿死者身上的蛊虫所在。” 虞大人沉声道,无论是碍于萧琛的情面,还是别的,这事儿便只能这么定了。 “大人明鉴!而后我便逃进了林子里躲着,他们被那三名倒霉蛋的死状吓到,倒也没再追赶,小生才与六公主躲过一劫。” 南瑾瑜说得谦逊无比,脸上却显得不屑一顾,仿佛再说,谁活腻了尽管来试试毒。 “如此,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连起来了。” 虞大人颔首,转向一旁记载案情的官隶,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了。 “我先前说什么来着?问六公主就够了吧!” 萧瑾不耐烦道,塞了个硬得发指的饼子进嘴里,就着酒嚼碎咽了。 “七殿下高瞻远瞩,是虞某人愚钝了,不过案情大致捋清楚了,接下来便是全力追查赃款的下落,还望几位殿下通达,齐心协力查清案子,虞某人感激不尽!” 虞大人一板一眼说完,接风宴整得像是公堂上审案子,吃的比农家乐还不如,真真是煎熬! “虞大人客气了,案子我们自然全力配合调查,早日查出赃款赈灾,你我才能对朝廷有个交代不是?” 献王满不在乎的笑哈哈道,眼底却透着凉薄又危险的光。 “清丰县的县令身亡一案也转交虞大人查了,我的人明日便继续赶路,请大人务必在冬天第一场雪之前破案。” 萧琛冷冷道,说出的话却并不像他们那般官方,反而直接定了期限。 “秦王殿下莫不是在说笑?如今已是深秋,往年的第一场雪皆在冬至之后十日左右,今年大旱,大雪定会早至,殿下这般岂不是将我家大人往死里逼?” 白袍师爷吹胡子瞪眼道,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些便开始倚老卖老,毕竟秦王身份尊贵,不会与他一介末官计较。 “你家大人的名声岂是能拿来说笑的?” 萧琛挑了下眉,玉白的指尖搁在杯子口,滚烫的茶水顿时凝结成冰,连带着手边的茶壶也冻住了。 “这、这、这……” 虞大人惊得有几分结巴,看萧琛的眼神呀变了。 “本殿若是想,今日便能下雪,怎么?虞大人是嫌初雪之日晚了么?” 温暖的花厅瞬间寒气逼人,萧琛的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尖,便能做到这般地步,倘若他调动全身的内力,后果可想而知! “不不不!卑职该死卑职目光短浅,秦王殿下请息怒……”师爷噗通跪在地上,颤抖的看着萧琛,神色带着几分魔怔。 “秦王殿下所言有理,虞某人定当尽心竭力查案,只怕万一……不成的话,不知殿下该如何应对?淮南的十万灾民,等不了!” 虞大人痛心疾首,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没有后退半分。 “你只管查你的案子,剩下的是本殿的事儿。” 萧琛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道。 “是!卑职领命!” 虞大人默默地瞧了眼南瑾瑜头顶上带的东珠头冠,紧绷着的心底松了口气。 南瑾瑜自始至终保持着倨傲且目中无人的状态,毕竟被人以为她是个看脸的小白脸,还不如让人以为她是秦王手下的门客来得好听些,至于风流韵事究竟如何…… 谁又真的在意? 接风宴吃了一肚子冷风,回到院子时已是夜了。 “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南瑾瑜揉了揉肩膀,这些日子睡得有些不踏实,浑身酸痛,她这小身板儿再不补点儿油水,只怕刚长的二两肉又要没了! “饿。” 萧琛见她往外走,随即跟了上去,视线停留在她困倦的脸上道,“你想吃什么?” “抄手。” 南瑾瑜随口道,这妖孽表面上不挑剔吃的,但实际上比谁都讲究,不合胃口的他就尝上一点儿,也不多吃,这些日子瞧着都请减了不少。 “唔,这个有点难,不过你若是不太累的话,坐在一旁瞧着会好些。” 萧琛沉吟片刻,拉着她进了小厨房。 “嗯!嗯?殿下发才说的什么?你要下厨?” 南瑾瑜活见鬼般看着他,心里却是笑开了花,他这算是提前培训上岗试用了么?竟然主动要求做饭了! “对。” 萧琛睨她一眼,将人按在板凳上,随即净手准备东西去了。 “番椒粉还多么?这么整日吃的我怕没几顿……” 南瑾瑜提醒道,她是爱吃辣的,不过条件不允许啊! “管够。” 萧琛神秘道,一副想知道就来问我的神色,着实有些欠揍。 “哦,那就行。”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索性将两条凳子并起来,整个人躺下了。 小厨房的光昏黄氤氲,透着丝丝热气,像极了居家过日子的小两口,尽管这一幕短暂得转瞬即逝。 “对了,先前你看那两名舞姬的神色不大对劲,是为何?” 萧琛忽然想起来,边做抄手边道。 “殿下不说我险些忘了,我总觉得那个晕倒的舞姬,就是生得丑些总拿头发遮脸那个,瞧着有些眼熟!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南瑾瑜迷糊道,脑海中也搜寻不出与之匹配的人来。 “无妨,吃饱了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儿就想起来了呢?” 萧琛摇头,按照之前记忆中她做的样子放了调料,而后将冒着热气的抄手搁在她面前。 第157章 花钱听戏 夜阑人静,秋风瑟瑟。 东川的天儿不同于燕京,湿润中带着些许温暖,因而大风刮过后的树林里,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掉下。 刺史府,地牢。 两名狱卒坐在桌前打瞌睡,昏暗的烛火跳了一下,发出“嗤”的声音。 烛火熄灭,整个地牢陷入黑暗中。 “紫苏姐姐,紫苏姐姐,你睡了吗?” 低哑的声音透着几分胆怯,从隔壁监牢传过来。 紫苏猛地睁开眼,警惕的盯着黑暗的另一边,却迟迟不敢开口。 这几日她亲眼瞧见苏苏是如何对茵茵下的毒手,又瞧见苏苏自戕暴毙的惨状,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瞧着文弱可怜的丑女,并不是什么善茬儿! “紫苏姐姐,救命!救命啊!你……呃!” 黑暗中再次传出那个弱弱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和惊慌,最后戛然而止。 紫苏打了个寒颤,疑惑的瞧着监牢外的空地,似乎有黑影掠过,悄无声息。 “落落?”她无端攥紧了袖中的锋利竹片,顺着墙根脚走过去几步,却没有靠近牢房。 “救……命!” 一只温热的手从缝隙里伸过来,死死的抓住了紫苏的裙摆,像是拽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的扣进了布料里。 “落落,你、你怎么了?” 紫苏心一软,抓住了她的手,触手可及皆是粘腻温热的液体,透着厚重的血腥味,随即吓了一跳。 “我、我、我好疼……帮帮我……” 虚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近在咫尺的呼吸渐渐慢了下去,因了没有烛火什么都瞧不真切,便只能瞧见个瘦小的影子靠在栅栏上,痛苦的喘息。 紫苏这才放下防备,循着对方那只手靠近,关切道:“你受伤了吗?伤了哪里?我帮你喊人来吧?” “呜呜不要!他们要杀我!我动不了……” 哭声夹杂着痛苦的呜咽,像是午夜的猫叫般骇人却透着可怜。 “那我如何帮你?你伤了哪儿我替你包扎起来?” 紫苏叹了口气,纵使她的手段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想到这儿,依靠在栅栏上的身体竭力伸过去,将两只胳膊伸到了旁边。 “好啊,紫苏姐姐你真好,落落会记着你的!” 轻飘飘的呼吸喷在耳边,厚重的血腥味近在咫尺,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像是药味又像是别的,说不出的诡异。 “你将受伤的位置转向我这头,我好替你包扎。” 紫苏蹙眉,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昏沉沉的,强行摇了摇头保持清醒,却觉得整个人越来越沉。 “好呀,姐姐抬手便能摸到了,我伤在腿上。” 怪异的呼吸声透着急不可耐的笑意,似乎在嘲讽又像是在等待。 没有妙龄少女的面皮,这烟花女子也只能凑合用吧,好在生得貌美,倒也不算太差! “好……你、等会儿,我、我……” 紫苏感觉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像陷入泥沼之中,半点也不能挣扎,心底暗道糟糕,却早已经晚了。 月光被隔绝在三层石墙之外,也掩盖了里头的可怖罪恶。 清晨,天刚蒙蒙亮,刺史府便炸开了锅。 萧琛与南瑾瑜赶到地牢时,入口处早已经围满了里外三层,众人皆在讨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秦王殿下,就在里头了。” 虞大人瞧了南瑾瑜一眼,淡淡的转开了眼。 “你待在外面别进去了,等我出来。” 萧琛冲南瑾瑜道,眼底隐隐有些不安。 “哦。” 南瑾瑜抿唇,她倒是想去瞧瞧,奈何这次的尸体不仅仅是尸体。 闻言里头的狱卒吓晕了两个,吓尿了几个,端的是三十年来东川府最惨死者没有之一。 这头萧琛随着虞大人前脚刚走,外边儿便说上了书。 “哎哟哟,你是没瞧见啊,今儿一早换值儿的老王,觉得这牢里头的味道闻着不大对劲,于是便例行叫醒了值夜的四个人,几个人一道儿查房,结果走到最里头那监牢,你猜怎么的?” 小胡子侍卫摸着八字胡须,绘声绘色开始摆八卦摊子,周围围满了刺史府的家丁侍卫。 “怎么的了?快说来听听,这大人也不让咱们兄弟进去,改明儿才有谈资与家里人说道说道!” 人群中有人着急了,笑呵呵接话。 “他们走近一瞧,好家伙!那间牢房竟然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锁头却半点儿都没坏!” 小胡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换来了一阵嘘声。 “切……” “什么嘛!” “不知道就不知道,还瞎编唬人?” 小胡子摆摆手,神气活现挑了下眉,“谁说我不知道?这花了二文银子买来的可靠消息……” “快说快说!大不了大伙儿给你凑回去就是了,可别瞎编就是了!” “就是就是,大伙儿就图个乐子,毕竟这么大事儿出在咱东川府上了,说出去那得多拉风啊!” 小胡子点点头,将自己的布兜子往地上一撂,道:“老王他们几个都惊呆了,这里头明明关了人的,怎么就不见了呢?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呀?” “对啊?那里头的人呢?” “确定有人在里头么?不是记错了关别间了?” “就是呀!咱这刺史府多少年没关过犯人,怕不是记错了房间?” 小胡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肿眼泡瞬间瞪大了,“记错了决计不可能的,值守的狱卒可是咱三确认,人是由狱长大人亲自关进去的,这会儿人丢了,他们都慌了神,想着自个儿麻烦大了!” “那后来呢?那死了那个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是呀!怎么回事儿呢?” 有人按捺不住,直接开口问了。 小胡子指了指面前的布兜儿,立刻有人将随身带的碎银子扔进去,短短的一小会儿,便转得盆满钵满了。 “咳咳!然后啊,老王他们慌了神,准备开门查验,瞧着隔壁那个人还在,只是背对着外头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便差忍将两间牢房同时打开,这不开还好,一开……吓得魂儿都没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呀,老子钱袋子都给你了,一口气儿说完!” 侍卫们纷纷将钱袋扔到小胡子面前,听个段子都听得如此气急败坏,还真是头一遭! “别慌啊,这空了的牢里头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是这隔壁的牢里头,那个背对着外头的舞姬……死了!哎呦呦哟,昨儿我还在后院门外头瞅见一眼呢,生得那叫一个俊的勒!可惜了可惜了,那张漂亮的脸呀……没了!” 小胡子摇头叹息,面露惋惜的神色,看的众人都愣住了。 “没、没了是何意?” “对啊,死了便死了,这脸怎么可能没了?” 吃瓜群众按捺不住追问,语气却有些发颤了。 “没了的意思就是……被人活剥了呗!这案子约莫是咱东川府十几年来最可怕的一桩大案了,事关重大自然不能四处张扬外传,反正这处理尸首的时候你们当中有的人许会瞧见,奉劝你们一句,别好奇别看,要不被这冤魂盯上了,可就不好办喽!” 小胡子说完,地上的兜袋已经卷进了怀里,拍拍裤子上的尘土,便准备离开。 “咦……” “早知道不听了!” “好吓人,我要回家!” ……文学大 青衣跟在南瑾瑜身边,视线在周围的人身上转了转,一脸严肃道,“姑、公子可要先回院子去?” 这些看热闹的人嘴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出来,就算是没有亲眼瞧见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真想堵住他们的臭嘴,让他们都消停些! “不必,既然来了就等等吧,我也不大放心。” 南瑾瑜抿唇,若是昨儿她便查探一下那个失踪的舞姬,结局是否会不同? “让一让!让一让!” 人群后,穿了一身利落素服的萧琉璃奋力扒开人群挤进来,瞧见南瑾瑜时微微一笑。 “小俞公子也来了?正好一道儿进去呗?” 说完便要搂着南瑾瑜往里头走,被身后的萧瑾领着衣领拉开了。 “琉璃,你别闹!三哥已经进去了,小瑜公子自是不去的,你也乖乖留在这儿,我一会儿就出来!” “哎……凭什么你能进去我不能啊?” 萧琉璃一听急了,她好不容易赶过来连早饭都没吃上一口,为的不就是凑个热闹么? 这可是东川府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大案子,残忍可怖程度堪比几年前震惊岭南的那起案子,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凶手会不会连环作案,她怎么能不抓紧机会进去找线索? “就凭……”我是你七哥! 萧瑾刚想说话便见萧琉璃恶狠狠的瞪着他,那模样架势都是分分钟要与他拼命的节奏,瞬间没声儿了。 “说呀!你倒是说呀!” 萧琉璃神气活现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迈着方步往前走,“七哥,快走吧,晚了你可就不敢看了哟!听闻那里头黑得连月光都照不进去呢!” “……” 萧瑾揉了揉眉心,冲南瑾瑜露出个无奈的笑,快步跟了上去。 “真是对儿活宝!” 南瑾瑜摇头,转眼便瞧见夜白蹲在不远处的树梢儿上,视线停留在青衣身上,魂不守舍的样子。 “公子说的是,六公主与七殿下向来如此,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青衣微笑,说的话依然一板一眼。 “哎,听说你前些日子收了个房契?”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想这昨儿夜里那妖孽总算良心发现没怎么折腾人,睡得还算可以,心情便十分好。 “嗯,替人保管。” 青衣面上一红,咬唇不肯承认。 夜白那小子非要塞给她的,她不收他就撒泼打滚,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他闹腾才收下的…… “这个替人保管的事儿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你想想,非亲非故的,这要是日后人家拿回去了,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南瑾瑜似有所指的瞥了树梢上的夜白一眼,笑得有些俏皮。 “嗯,公子说的是,那改明儿我还是还回去吧。” 青衣怔了怔,她担心的可不就是这样么?只是这样的话她要如何说得出口呢?果然还是得将东西还回去,清清白白的最好。 树梢上的夜白险些从树上倒栽葱摔下去,一脸哀怨的瞧着南瑾瑜,仿佛在说她为何要整他。 “噗!还回去啊?这么容易便还得了么?” 南瑾瑜摇头,瞧着有些担忧的样子。 “那倒是,还回去自然是不好还,可是拿着又不妥……公子我该怎么办呢?” 青衣惆怅了,自打夜白那小子失心疯说要她收着地契日后成亲用,她这心里就患得患失的。 她是奴籍,且不说日后待到姑娘与殿下成亲后如何,寻常的丫鬟皆是年满十八之后才放出去,运气好的话,她能以自由身继续当侍卫,运气差的话,她就只能那些银子嫁人去了…… “让他过户呀!拿着那算什么?借你瞧瞧给你看看,我有个宅子,不错吧?多别扭啊!让他过户给你,日后这宅子便是你的,他想要回去那指定是不成的,你这心里也踏实不是?” 南瑾瑜笑着揶揄道,只见蹲在树上的夜白竖起耳朵听完,默默地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啊?那不是明……抢么?” 青衣眨了眨眼,犹豫的神色透着几分好笑,姑娘果然是向着她的,只是这种话别说她开不了口了,就算她说了,人家也未必肯! 这宅子可是他攒了许多年的,要不也不至于蹭吃蹭喝坑首领那么些年了! “嗯哼!你想想啊,你今年十六,若是你俩儿成亲了,一两年就会生孩子了,倘若他有良心些,对你和孩子自然不错,倘若他没良心,找了个妾……” 噗通!树上的夜白已经大头朝下栽进了草丛里,连哀嚎声都没听见。 “什、什么成亲?公、公子,我是奴籍,他是官身,这你想的也太远了……” 青衣纠结的叹了口气,姑娘心里果然明镜儿似的,她小得时候娘便是因为爹宠妾灭妻活活气死了,她不想重蹈覆辙因此也不敢妄想那些有的没有。 “哦……我知道了!” 南瑾瑜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心里一直纠结的是这个呀! “知、知道什么了?” 青衣有点懵,她这不啥也没说呢,姑娘就知道了?有时候她很怀疑姑娘的读心术都用在自己身上了吧,可是她没有证据! “回头就把你的卖身契烧了,还你自由身,听闻你们侍卫的月俸也是有不同的,我这儿再给你涨一涨,如何?” 南瑾瑜笑呵呵道,这姑娘家想要嫁妆自然是正常的。 她这个老板虽说没什么银子吧,但是力所能力的还是问题不大的。况且,人家青春都奉献出来了,涨点工资算啥? “啊?还、还给涨、涨月俸啊?好啊!” 青衣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喜出望外的模样,瞧着倒是有了几分姑娘家的娇俏模样只是她心底的那道坎儿,始终还是得靠自己才能过得去吧。 半个时辰后。 萧琛一种人走出来,个个神色严峻透着不可察觉的微妙气氛。 “都领人回去!散了散了!别聚在这儿凑热闹!今日府中发生的事儿,若是传扬出去,你们一个个仔细都你们的皮!” 白袍师爷虎着脸骂道,围在旁边的侍卫家丁瞬间便散了,只余下南瑾瑜与青衣两个人,还待在原地。 “如何了?” 南瑾瑜走到萧琛面前,见他面色不好,忍不住问道。 “熟人。” 萧琛抿唇,言简意赅道。 这个案子与劫匪案是没有关联的,至少这起命案没有,她不过是利用了舞姬的身份作掩护,目的……他根本不敢去想! “嗯?熟人?已经知道是谁了?” 南瑾瑜面露诧异,压低声音道。 她之前就觉得那个舞姬眼熟,只是到现在她也没想起来究竟是哪里熟悉,听萧琛这么说倒是确定了,只是究竟是谁呢? “八九不离十吧,你……” 萧琛欲言又止,将南瑾瑜待到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萧琉璃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挤到南瑾瑜和萧琛中间便要开始八卦,兴奋的神色让人觉得她不去干仵作有点儿可惜了。 “小俞公子!我跟你说呀!里头那个……唔唔唔!” “她没事儿,你们继续!” 萧瑾直接捂住她的嘴将人拖走,临走还对着萧琛一脸歉意,似乎晚一秒就会被牵连似的,看得众人的脸色又呆了几分。 这位小俞公子果然与众不同,分明是个男子却被秦王这般护在掌心里,若非他杀人手段很辣武功高强,他们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女的了! “站这么久累了么?回去吧。” 萧琛拉着人转身就走,丝毫不给旁人遐想的空间。 有些事儿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便不必再继续纠结,人已经逃了,再纠结讨论也没什么用…… “哦,好。” 南瑾瑜颔首,拉着他沁凉的手却觉得莫名的踏实。 秋风乍起,吹散了一地落叶。 东川府城门外,不远处有一辆旧马车,缓缓地离开,渐行渐远。 第158章 大戏开场 淮南的天儿与燕京大不同,深秋冷得早。 从刺史府地牢看热闹回来后,南瑾瑜便裹了个披风在肩头,靠在窗前瞧着绿梢从燕京传的信。 离京之前她也担心过锦汐那丫头的婚事,不过后来忠义侯的丑闻传遍燕京后,朱氏反倒难得消停了些时日。 “怎么?这便想回去了?” 萧琛见她一脸感慨的样子,以为她在外待得不习惯,才会这么想。 “没,绿梢信上说朱氏最近没什么动静,起码没再打锦汐的主意,我才放心了些。” 南瑾瑜摇头,南府与她而言并不是家,她既没有生在那儿也没有长在那儿,出门虽然累,却不会有半点儿留恋,唯一担心的大概只有铺子生意罢了。 “东川的战事基本告捷,朝廷派去的军队大获全胜,南国公自然也会收敛些,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触霉头。” 萧琛替她解惑道,南瑾宸虽年轻,倒也是个可塑之才,不知此次返京后,会得何种封赏? “原来是这样啊……” 南瑾瑜了然,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此行一路上状况不断,这些日子也不大消停,虽说她都没有受到过什么牵连,可是这种不安定的局面却令人十分担忧。 这样下去倘若他们成亲了,是否还会变本加厉? “所以小狐狸还有何事惆怅不已呢?” 萧琛抬手抚平她的眉心,虽说这张脸此刻瞧着多少有些别扭,不过她就是她,无论顶着什么样的容貌,始终都是不同的。 “唔,别的便没有了,我哪儿操心得了那么多事儿?” 南瑾瑜摇头,合上手中的信笺,折整齐后放进了红泥小火炉里,转瞬间便化作一团灰烬。 “本殿瞧你已经够操心的了!先前是你四妹妹的婚事,而后又是柳姑娘和子卿的事儿,如今是夜白和青衣,哦,我还忘了老七……” 萧琛摇头,自己都说笑了。 “我这哪儿叫操心呐!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顺便的事儿,要不这日子得多无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殿下说的这些似乎至今为止一对儿都没成!是不是我太多管闲事儿了?” 南瑾瑜颓丧的坐在窗前,瞧着外面落了满地的金黄树叶,心底五味杂陈。 前世的她是个冷性情的人,管闲事儿这种自讨没趣的事儿她是断不可能做的,哪知这一世却整日都在别人的感情里掺和,老天爷可真够照顾她的…… “用你的话说便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管也管了,不如好事做到底?” 萧琛宠溺的摸摸她的头,他家这只狐狸心底良善,还望这般良善不会被这世俗磨灭,愿他能护她一世周全! “这倒也是啊,他们都是重要的亲人和朋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的。只愿这繁华三千十丈软红的人世间,多些怜悯和牵挂,也不枉此生了……” 南瑾瑜说着说着,忽然察觉浓浓的哀伤,忽然沉默了。 门外原本已经走近了的人,又停了半柱香,等里头彻底没了声儿才过去敲门。 “主子,出发的时辰到了。” 夜魅立在门外,想着一言不发就离开的那个人,心底空落落的。 这年纪越大越发现,身边的人渐渐地有了归宿,唯独自己还漂着,便觉得无比寂寥。 “嗯,走吧。” 萧琛拉着南瑾瑜上了马车,南巡赈灾的车队在刺史府上下目送下离开了。 车队里少了扶风县带出来的舞姬之后,沉闷得连花边新闻都听不到,南瑾瑜倚在马车上睡不着,盯着案几上的花纹发呆。 “绕过东川府往东北走一程便到目的地了,淮南水患的重灾区便是此次要赈灾的主要县份,上回咱们撞见的那几个捐官儿的,也包含其中。” 萧琛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赈灾的银两不是丢了么……拿什么赈灾呢?” 南瑾瑜有些不解,不过她对官场上的事情没有研究,因此也不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她只关心那些既得利益的受害者是否会挨饿受冻。 “若是换做你会如何?” 萧琛杵着下巴,狭长的眸子睨着她,仿佛她是他的谋士般,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 “饶是殿下银子再多总不能拿南湖东珠来赈灾吧?绿梢也曾说过南湖东珠有价无市,少量能置换银两,量大在短期内却是不能。况且,朝廷拨款被盗了,凭什么要殿下自讨腰包呢?这样长此以往岂不成了冤大头?” 南瑾瑜不满道,东川府刺史虞大人虽说瞧着是个清官儿,可是这银子却未必能找回来,那案子幕后之人也未必揪得出来…… “小狐狸这是在担心本殿吃亏么?” 萧琛闻言也不恼,她说的只不过是大实话罢了,没有谋士冠冕堂皇的好听说辞,事实便是这样令人难以接受。 “那倒没有,殿下做人从不吃亏,我只是担心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该如何处理?” 南瑾瑜实话实说,她并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她却没办法漠视生命,尤其是在自己经历过生死之后,便越发觉得生命脆弱。 “咳……” 萧琛险些被她的话噎到,端起茶抿了一口,才道:“等咱们到了洛县,你或许便知道了。” 南瑾瑜虽然好奇心泛滥,但是见到这家伙半个字也不想透露,便完全失了兴趣,不说就不说呗,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当她是傻子么? 两日后。 官道快马,南巡赈灾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洛县。 洛县既不同于扶风县的假富庶,也不同于东川府的真富裕,诺大的县城里来来回回竟然没有多少人,瞧着倒也不像是饿殍满街的模样,着实令人震惊。 “这洛县不是水患最严重的县城之一?为何瞧着竟然没有异常呢?” 不等南瑾瑜开口,后面马车中的萧琉璃已经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儿呢!” 萧瑾表现得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装得比萧琉璃还要天真几分。 车队绕过主城,直奔驿站,却发觉官驿里外只有零星几人,解释年老体衰的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一个年轻的。 “这什么鬼地方?官驿搞得像义庄似的!把你们县令请过来解释下,为何如此怠慢?” 献王在官驿转了一圈,骂骂咧咧的从后院折返回来了。 “四哥别生气,实在不行咱们就住客栈吧,这儿瞧着怕是容易饿死……” 萧瑾陪着笑脸附和道,表现得刻薄又挑剔。 “几位殿下请息怒,如今这洛县里头,最好的只怕便是这官驿了!客栈……早就空了啊!” 引路的老官差提醒道,瞧着面黄肌瘦的样子,骇人得紧。 “空了?这话什么意思?空了不是正好住进去么?” 献王不满道,向来挑剔的人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到地方了,竟然还要被如此怠慢! “回献王殿下的话,空了的意思是,绝户喽!水患过后,洛县周边的村庄发了瘟疫,进出往来的生意人将瘟疫带进来,客栈便空了!如今整个洛县十户有九空,剩下的解释老幼病残,逃不掉的或是卖家卖口活着的……” 老者说完,哽咽的抹了下泪,转身走了。 “哎……别走啊!谁让你走了?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献王一听是瘟疫便惊慌失措,再看身边的人皆显得异常镇定,只能尴尬的摸鼻子,整个人却火烧屁股,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四哥稍安勿躁,既如此,咱们也只能安顿下来再说。” 萧瑾叹了口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许是之前一路虽然不顺遂,但是众人从未受过怠慢,因此这会儿到了地方对比如此强烈,倒显得有些可疑。 快马加鞭赶了两日的路,众人连睡觉时间都压缩了到了最短,因此放下行李便直奔楼下饭堂,而后炸开了锅。 饭厅里搁着一盆盆吃食,野菜糊塌子配着只飘着几片不知道什么叶子的清粥,寡淡得令人众人震惊。k “这什么玩意儿啊?” “这些东西瞧着就不能吃吧?” “稀罕呐!这不是喂猪的东西么?不想竟然在这儿见着了!” …… 侍卫们七嘴八舌说完,有的人已经尝试着吃了点儿,而后立刻吐出来,出去找水漱口去了。 夜白凑近闻了闻,顿时神色大变。 “如何?” 萧琛自始至终都没皱一下眉,此刻脸上依然淡定如厮,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会是这般情形。 “回主子,全是馊的,糊塌子有的还发霉了。” 夜白忍着恶心答道,一张娃娃脸上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既然有人作死,那他们便能打架去了…… “嗯,走吧。” 萧琛凝眉,视线停留在身边的南瑾瑜身上,道:“你留在这儿,晚些时候我便回来接你,可以睡上一觉或是……” “你想都别想!”南瑾瑜瞪他一眼,噘嘴道:“殿下是嫌弃我碍事儿么?嫌弃直说便是了,何须如此?” “不是的……” 萧琛想解释一下,却发觉众人的视线都转到了他们身上,只好叹了口气,“走吧,跟紧我。” “好嘞!” 南瑾瑜蹦蹦跳跳的跟上去,脸上浮现出一脸得逞的笑。 萧瑾瞠目结舌的转过脸,却见萧琉璃已经不见了,远远的跟在三哥身后,压根儿没打算经过他的同意,顿时有点儿内伤。 “秦王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啊?可以不去么……” 献王默默地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了上去,带了最得力的属下。 他这一路可是遭了不少罪的,明明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从一开始便被三个推到最前面顶包,开路的是他,被人药倒的还是他,带舞姬的是他,被疯魔了的舞姬折腾了三宿没睡的也是他! 萧琛领人出门与寻常无异,甚至待的人更少些,只带了几个影卫,反倒是献王与七殿下带了许多人,瞧那气势便不是好相与的样子…… 洛县不大,官驿一路过去,一刻钟便到了县衙。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么?领着人就敢闯啊?” 县衙门口的侍卫嘴里叼了根草梗子,衣裳扣子都搭错了几个,半点儿也没有官差的模样,倒像是地痞流氓。 “放肆!秦王殿下领旨南巡赈灾,尔等还不速速通传?” 侍卫统领怒斥道,强压着的怒火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秦王?是什么王?老子火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个三品的官儿呢!前些年有幸见过一回东川府的刺史虞大人,那也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儿,你们这些穿着好些的有钱人,便敢自称是王孙贵胄?反了你了!” 守门的侍卫说完,与旁的几人交换了下眼色,拔刀便砍了上来。 “你大爷的!” 侍卫统领来不及后退,反手格挡,回首的瞬间感觉面前的大刀就要劈下来,忽然眼前一阵血雾,从头到脚浇了半晌,眼前的几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切!” 夜魅立在侍卫统领面前,指尖还滴着血,无人看清他的兵器是什么,只觉得一阵风过去,那群叫嚣的侍卫便尽数倒下了。 “多谢……” 侍卫统领喃喃道,震惊之余有些后怕。 难怪秦王殿下只带了几个心腹侍卫便敢出门,这般神出鬼没的招数,别说对付几个兵痞子,就算是对付军队也未尝不能取胜。 “客气。” 夜魅没看他,默默地退到了一旁,视线与南瑾瑜对了几秒,露出个妖娆的笑容来,“公子可是想赢夜影?我有法子。” “夜魅!” 萧琛顿觉头痛,他手下的影卫当中,心思最多的当属眼前这个家伙,从前还觉得他只是聒噪些,如今看来他哪里是聒噪,分明是睚眦必报。 “属下在!主子放心,就算被小俞公子埋土里,夜影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夜魅笑得媚骨生花,周围的人却看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秦王身边的变态影卫吧?竟然比之前那个扑克脸还要可怕,连自己的同僚都不放过! “改日我来找你呀!” 南瑾瑜两眼放光,笑得神秘兮兮的。 这姐妹儿好有趣呀!反正不学白不学,没准儿这货就告诉她如何将夜影揍成个猪头了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一天不小心实现了呢! “咳咳!三哥,咱们进去么?” 萧瑾瞧着身边两眼放精光按捺不住想往里头冲的萧琉璃,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别人的媳妇儿温温柔柔的,他家这个……怕是个野猴子吧! “三哥,打架这事儿我不行,不如我去接应堵人?” 献王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停,本以为南巡赈灾便是每日躺着数数银子发下去,这曾想闹出这么些事儿来? 三哥身边有高手护着,他可没有! “嗯,”萧琛点头应了,并不反对他临阵脱逃,待到人走出去几米,才淡淡道:“放走一个杀你一个。” 献王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只是金口玉言覆水难收,只能哭笑不得的应了,“是!” “进去吧,”萧琛扫了眼周围的侍卫,将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你跟紧我。” 南瑾瑜沉默颔首,袖袋中的手已经搭在了彩色的瓶瓶罐罐上。 侍卫上前准备破门而入,不想洛县县衙的大门竟然从里头开了,一个满面笑容的人迎了出来,瞥见地上几具尸体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下官洛县县丞,不知诸位殿下今日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来人蓄着八字胡须,年纪瞧着倒是不算大,一副彬彬有礼读书人的模样。 南瑾瑜乍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那日在清丰县杀人的四兄弟当中的老三,视线微凝,沉默的转向萧琛的方向。 “海涵个屁!你不过一个小小县丞也敢妄自做主替县令大人来迎上峰?乌纱帽买来的么?” 萧瑾怒斥道,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与面前的县丞对比鲜明。 “这位……想必是七殿下?殿下息怒,县令亲自去了淮河边上安顿灾民已经离家七日了,至今未归,还望殿下原谅则个,下官这便遣人去将县令大人寻回来。” 县丞说完,立刻冲身后的两人招招手,不想直接被拦下。 “刀剑无眼,再动一动小心你们的脑袋。” 夜白的剑搭在来人颈间,娃娃脸上的笑意瞧着像是在玩笑,只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想重新审视这个面善的少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侍卫连忙跪地磕头,完全是市井无赖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儿衙役的样子。 “秦王殿下……这是何意?下官不过是按章程办事,县令大人不在,无法迎接诸位贵客,下官想寻人诸位又不让,究竟是何等误会,才会导致巡按大人这般欺压我洛县?” 县丞气得直发抖,明明害怕的要命,却半点也不肯后退。 “一个县丞也敢如此放肆,你是断定了无人会杀你么?” 南瑾瑜嘲讽的勾了下唇,装得像是读书人般有气节没胆识,只是他眼底的阴鹜和意外,暴露了他的内心想法。 第159章 人间惨剧 对方明显没想到秦王一行人这般来势汹汹,毕竟先前在东川府上时,也没有表现得这般气急败坏,瞧着倒是对失窃的灾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这、敢问这位公子当如何称呼?下官与上峰交涉,闲杂人等最好还是少插嘴,否则……” “可闭嘴吧你!瞧你那张油腻的恶心嘴脸,我咋那么心烦呢?再胡说八道小心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 县丞一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模样,却不想话都没说完,便被萧琉璃骂回去了,就算没有刻意显露身份,她那跋扈傲娇的模样,也着实吓住了众人。 “这、这、这……” 县丞被骂得有点懵,瞪大了眼直接语塞了。 “将人拿下,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瑾大手一挥,便有侍卫将洛县县丞拿下,还不忘点了他的哑穴,省得听那聒噪的声音。 “进去吧。” 萧琛淡淡睨了一眼外围,献王的人已经散开了,虽说一早便没指望他,不过这会儿瞧着他还是装的有模有样的。 朱漆县衙大门从外面推开,里头竟然没人,似乎守门的全都在外头,就在一炷香前被夜魅杀光了。 “果然不在么?” 南瑾瑜四处张望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视线疑惑的转向萧瑾。 “咳咳!在后院。” 萧瑾顺手一指,神色专注的瞧着后院的方向,片刻之后道:“一个都没少!整齐着呢!” 萧琛闻言点点头,神色淡淡道:“那就好,出门耽搁的那几日,便在今日补上吧,若非如此,赈灾一事拖延太久,回去也没法儿交代。” “是!” 众影卫领命,连带着萧瑾的神色都难得正经了起来,仔细一看,昨儿夜竟然没喝酒? 南瑾瑜和萧琉璃对视一眼,两个被蒙在鼓里导致瞬间气炸的人皆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将手搁在兵器上,以防万一。 众人跟着萧瑾直奔后院,严阵以待撞开后院的大门时,瞧见的竟然是异常诡异的一幕。 院子里从上到下皆是披麻戴孝的模样,众人跪在香案前磕头,虔诚的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尽管没有半点儿哀伤的气息,瞧着却像真的在奔丧…… “来者何人?胆敢绑架我洛县县丞,在我洛县父母官儿的地盘撒野,你们倒是胆大!” 一个家丁猛地站起来,从香案前直奔到面前,气势虽恶声音却越说越低,像是被可怕的威压压得抬不起头来。 “蠢货问的问题都一样蠢,拿下!” 萧瑾懒洋洋发号施令,丝毫不准备再好言好语的和他们说什么,就他听见的那些话,足以让这里头的人株连九族! “你们敢在我洛县县衙撒野?是活得不耐烦了么?你们可知……呜呜!” 家丁还想叫嚣,下一秒直接被打翻在地捆了个结实。 侍卫很快便将院中的下人全部拿下,主屋的大门却关的严严实实,就好像里头真的没人似的! “开门!” 萧琛瞧了萧瑾一眼,神色已经有了些许不耐,今儿这场面无论如何也好看不了了,本来不想带她来的,谁知她非但要跟来,似乎还有点儿生气。 “撞开。”萧瑾得令立刻执行。 几名侍卫抬了香案便将主屋大门撞开了,“嘭”的一声过后,主屋大门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现出里头乌泱泱一大群人来。 外头有多乌烟瘴气,这里头就有多油光满面,若是没有对比,当真会觉得这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人放肆?” 为首的人瞧着气定神闲,不过眼底的戾气却如何也遮掩不住,露出浓浓的杀意来。 “拿下。” 萧琛衣袖一挥,并不想多废话,这里里外外的东西,没有一个是清白的,论起罪来没有最恶没有更恶。 大部分侍卫都在外头,不等他们动手,为首的人便开口了。 “尔等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洛县县令与商会诸位元老在此,岂容你们放肆!” 自称县令的虬髯大汉收敛了些许目光,视线停留在萧琛身上转了转,反倒气定神闲起来。 “你是洛县县令?” 萧瑾玩味的勾了下唇角,却没有要制止拿人的意思,几个呼吸之后,满屋子的人便被捆成了一堆坐在屋子正中间,像是待宰的羔羊。 “那是自然!本官是如假包换的洛县县令!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闯了县衙不说,还绑架了县丞大人和一干衙役家丁?” 县令瞧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对方来头不小,再一联想之前的事儿,便已经猜到了身份,只不过这般狐假虎威做个样子,以显示他的无辜。 “淮南水患赈灾巡按秦王殿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萧瑾眯眼道,这种适合四哥干的活儿竟然轮到他了,那也得学得像些不是? 县令闻言立刻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双手抱头扶正了脑袋上的官帽,而后忙不迭的从桌案后绕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官有眼无珠,还请上峰恕罪!洛县遭此大劫,人心惶惶,下官正与商会诸位商议赈灾事宜,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县令大人惶惶不安的说完这些话,便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与之前倨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相比,此刻瞧着便像是个实打实的捧臭脚的官儿了。 “草民等、拜见秦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被捆成一团的众人跟着拜下去,因为被捆住了身体,便集体倒在了地上来回翻滚,活像一群猪猡。 “你们在商议赈灾事宜?” 萧瑾挑了下眉,眼角的余光偷瞄着萧琛的神色,却见他眉眼不动,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着实在心底叹了口气。 “回上峰的话,正是如此!下官前日得知东川府传来消息称……朝廷拨的赈灾银两被奸人劫走了,因此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直至今日终于将商会诸位召集到这儿商议,希望大家出钱出力帮助百姓渡过这次天灾!” 县令锤着心口道,苦口婆心的模样瞧着竟然有些真心实意,若非之前见过他们的真是嘴脸,连南瑾瑜都几乎信了。 “是呀是呀!大人明鉴!草民等是来商议赈灾事宜的,还望大人明察啊!” “对啊,大人您先给咱们松绑吧,诸位都是洛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般传出去,日后面子上过不去呀!” “……”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之前还是一群无辜的百姓,这下看这嘴脸则是个个脑满肠肥,舔着脸油光满面的叫苦连天,着实听得想一棒敲晕算了。 “松绑。” 萧瑾大手一挥,侍卫立刻将他们放了。 商会大佬们一个个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有人发髻散了,有人鞋掉了,有人腰带断了,有人袖子烂了,短短一会儿,便从精致的上等人变成了滑稽的跳梁小丑。 萧琛往主位上一坐,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继续。” “啊?秦王殿下说什、什么继续?” 县令装傻充愣陪着笑脸,却不敢抬头瞧上首一眼,传闻秦王杀伐果断但是性子古怪,只要投其所好不就完事儿了,何须触怒他? “蠢货!我三哥、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说,你们既然在商议如何赈灾,那继续便是,我们是为赈灾一事来的洛县,自然只关心赈灾的事宜。” 萧瑾清了清嗓子,挨着萧琛在一旁坐下,视线停留在县令和众人身上转了转,忍不住默默地吐槽。 三哥这般料事如神的人,怎会没想到这边的事儿?他不过是有意让自己干活儿,他歇会儿罢了。 “是是是!七殿下说的极是!下官这就请诸位继续……” 县令这才恍然大悟,一副为难的样子,在下首坐下,面对着一水儿挤在门边站着的商会成员,大方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等等!方才此人谎称县令大人外出不在府上,是怎么回事儿啊?”搜读电子书 萧瑾冷不丁来了一句,吓得刚要坐下的众人险些又跪了下去。 “这……此人的的确确是本县县丞,许是今日他来的晚,还不知道昨夜我已经连夜赶回来了,是以误会了误会了,呵呵呵呵!” 县令满眼歉意道,上去便将被绑着的人松绑,随即将人往地上一按,县丞直接跪在了青石砖地面上。 “唔唔唔、呃呃呃……” 县丞被带点了哑穴,只能一个劲儿磕头认错,瞧着与方才判若两人。 “求秦王殿下网开一面,看在他不知情的分儿上,解开他的穴道吧?” 县令陪着笑,瞧着又惧怕又胆大,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怂,装得了精髓。 “怎么?你能松绑不能解?” 南瑾瑜默默地端着下巴,那夜见他们杀人时,以为这人是个粗鄙莽夫,今日一见却扭转了她的想法,这几个人能从江洋大盗到洗底买官儿,决计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这……呵呵呵!多谢这位公子提醒,是下官糊涂了。” 县令说着便将人往旁边一推,也不再提接穴的事儿,反正今日的事儿成了之后,他们再如何嚣张也得乖乖的解开不是,又又和需急在这一时? “行了!别在这儿磨蹭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赶紧的吧!” 萧瑾懒洋洋催促道,眼睛半眯着盯着门边上已经坦然坐下的那一个个奸商,按捺住想拔刀的冲动,静静的看着。 “是是是!咳咳!” 县令赔笑应了,转而看向下首的众人,官架子立马就摆出来了。 “今年夏天水患受灾严重,洛县损失首当其冲,周边诸多县份皆是满目疮痍百姓叫苦不迭!百般无奈之下,本官只得着急了商会的诸位,希望大家慷慨解囊,助洛县极周边诸县百姓渡过此次劫难,栗某人替黎明苍生谢过诸位了!” 县令大人慷慨激昂,情绪饱满用词激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地道的读书人,只是瞧着他双眼向上看手指不停敲节奏的样子,便觉得这演讲词儿写得着实有些恶心人。 “好!” “没错!” “说得好!” …… 南瑾瑜目瞪狗呆的看了萧琛一眼,只见他淡定无比的敛着眸子,连动一动都懒得动,显然是打算放手让七殿下去处理的,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如,咱们便长话短说不再耽搁时辰了,诸位将各家能捐出来的银两和贵重物品写个清单,明儿一并送来县衙充公,年后免了大家的税如何?” 栗县令大手一挥,召集众人捐助,只是这捐助的资金还未出,大手笔的许诺却已经说出口了? “县令大人英明!我等自当肝脑涂地!” 年纪稍长的商贾捋着胡子道,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率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袋子,搁在桌上。 “还是会长懂得变通,便由您给大伙儿做个表率吧,这袋中是何物?” 栗县令正色道,感激涕零的表情瞧着情真意切,就差泪洒当场了。 “这是……鄙人的传家之宝!” 商会会长颤巍巍叹了口气,打开瞧着已经有些年头的布袋子,露出里面一块灰败的石头来。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什么东西的下脚料?” 萧瑾嗤之以鼻,他一早便知道这些家伙不是东西,却没想到竟然能这般不是东西啊! “玉石原石?切毁了的?这是要提醒大伙儿该交智商税了么?” 南瑾瑜忍不住吐槽道,这人没毛病吧?商会会长捐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就是个嘴子! “这位小公子着实好眼力!这块石头的确是我家祖上去南疆起家时赌石买的原石,之所以成为传家宝,也是有故事的,话说……” “行了!下一个!” 萧瑾不耐烦的打断他编故事说瞎话,直接将话题转移了。 三哥便是料到了这些人会这般,才会让他来处理今日的事儿的吧? “是是!下一个。” 栗县令陪着笑,指了指老头儿下首的中年男子,期待的模样有几分玩味。 “会长家传家宝都拿出来了,我这做副会长的自然也不能怠慢,这是我府上唯一的银两了,旁的银两全压在了去年的生意上,谁知水患冲破堤坝,淹没了俺们的西瓜地,颗粒无数啊!” 中年男子将钱袋子搁在桌上后,呜呜呜呜掩面爆哭起来,若不是碍于人多,他大概要哭得死去活来! “哼!下一个!” 萧瑾眼懒得多废话,挥手让他下去。 有了前面两个的开头,后面上来的则是一个比一个演得厉害,也一个比一个穷。 每个人都交出来一个破旧的钱袋子,都用哀嚎遍野的腔调将自己一毛不拔说成了倾家荡产,并且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栗县令所说的明年免税…… “就这些?完了?” 萧瑾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挑眉瞧了眼县令。 “回七殿下的话,整个淮南商会的成员都在这儿了,没来的那两家,一家儿家破人亡,另一家……正在出大丧,只怕也囊中羞涩了。” 栗县令忧心忡忡道,怎么瞧着都是个为黎民百姓着想的贴心父母官儿,哪里像江洋大盗了? “清点一下,捐赠的总和,登记入册。” 萧瑾发话,面无表情的等着结果,瞧着仿佛只是走个过场般,没有半分波澜。 “回殿下,清点完毕,共计十二两八钱银子。” 侍卫递上记录清单,认真的模样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 “十二两八钱?铁公鸡也比你们能拔毛。” 萧琉璃早已经不耐烦了,若不是来之前七哥叮嘱过她不可胡来,她早就拔剑把这些个不要脸的东西送去见他们列祖列宗了! “噗!” 萧瑾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察觉到自己失态,立刻收敛了神色。 “公子此言差矣,洛县如今十户九空,活着便已经不易,能拿出银子来赈灾救人,那就都是大善人啊!” 栗大人苦口婆心道,仿佛萧琉璃污蔑了这些活菩萨似的! “呵呵,善人?善人自个儿大鱼大肉,家中穿金戴银十八房小妾养着,拿着免税的赈灾名头顶着淮南最大的商会的名号,捐出来十二两八钱银子?都是些什么混账玩意儿!” 萧琉璃气得直咬牙,若非视线答应了七哥,她这会儿就想拿他们祭刀! “公子此言差矣……” “不瞒诸位大人,老朽家中家丁已是饿死大半,您瞧瞧老朽穿戴的衣裳便是,家产已经变卖得所剩无几,别说吃肉了,老朽连油都许久没闻过了啊!” 商会会长唉声叹气,扯着身上又脏又破的袍子边说边抹泪。 “是啊是啊!贵人不知洛县如今有多穷啊!我们也是自身难保了,若非栗大人是好官儿,体恤我们生意人不易,我们也不会将过冬的银两拿出来赈灾啊!” 副会长哭诉道,油腻的脸上横肉晃来晃去,瞧着十分眨眼。 “真的啊!别说吃肉了,这油星子草民都不曾见过了,家中的老鼠都吃光了啊!” 旁边肥得几乎能滚的商人接话,表现得痛心疾首。 “……” 众人七嘴八舌,几乎将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共同描绘了一副人间惨剧。 第160章 战事告捷 往好听了说,他们这叫欺上瞒下,往难听了说,就是在唬弄傻子…… 显然,萧瑾不是傻子,自然也容不下他们撒野。 “洛县水患灾荒导致诸位家中都揭不开锅了?”萧瑾神色严峻道,丝毫没有先前的。 “回七殿下,虽说耻于启齿,但事实的确如此。” 商会副会长谄媚道,横肉四溢的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这决计不是一个家中无粮吃草度日的人的模样。 “接连几日吃的都是草根树皮烂菜叶子?” 萧瑾惋惜道,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是是!莫说烂菜叶子了,就连米汤都是一家老小分着喝,连续数月没沾过荤腥了!” 一旁众人附和道,态度也因为秦王殿下的沉默以及七殿下的和善变得其乐融融。 这才对嘛!既然想从他们这里捞油水,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将事情办完了便是! 道上的规矩明白着呢,万两银子作底数,十二两八钱便是孝敬贵人的数目,至于失窃的灾银能否找回来,赈灾事宜如何关他们何事? “清汤寡水吃糠咽菜的,诸位还能长得如此白嫩,实属难得啊!” 萧琉璃嘲讽道,她见多了这样倚老卖老仗着资历欺压人的事儿,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公子过奖过奖了,这常年养下来的身体,一年半载的也改变不了……” 其中一个胖得能滚走的人尬笑道,反正这脸已经不要了,比起各家凑出来这些银子而言,明年免了的那些税才是打紧的! “胡说八道也不过过脑子?饶是你壮得能出栏,也根本用不着大半年吃糠咽菜,只需三个月便会瘦得脱相了!” 南瑾瑜眉心微蹙,已经忍受不下去这些胡说八道瞎扯淡的人了! 这群人吃相太难看,她已经开始反胃了…… “噗!出栏……咳咳!” 萧瑾险些笑岔气,转而看向南瑾瑜,神色谦逊道:“敢问小俞公子,倘若证明一个人最近有无吃过荤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栗县令眼珠子滴溜溜来回转,闻言脸色已经放宽了大半。 先前便是想到了南巡的队伍里会有人主张对他们严惩,因此才故意让西县丞去拖延时间,这会儿别说是厨房里了,就连残羹冷炙都已经出了城,成了屠夫家中的泔水! “吃进去的东西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才消化排出体内,吃没吃过瞒不住的。”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一跳。 早先她便觉得这个整日喝酒遛狗的七殿下瞧着不是个简单的货色,果然……狠起来令人咋舌,只是她却半点儿也不同情这些人! 洛县一年赋税半数来自商贾生意,免去他们明年的税,灾荒过后颗粒无收,只能加重盘剥普通百姓的赋税,无异于逼人去死,这种人渣死有余辜! “嗯……小俞公子说得自然错不了,只不过……挑那个好呢?”萧瑾的目光在七嘴八舌哭惨的众人身上转个不停,最终落在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身上,“就他吧!” “七殿下这是何意?” 栗县令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虽说他们抢了的灾银不少,不过十二万两八千的雪花银已经不是小数目,方才瞧着他们似乎还挺满意的,怎的这会儿便变脸了呢? “拿下。” 萧瑾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位自作孽的县令大人,眸光带着几分凉薄的笑意,“院子里头那颗大槐树就不错,拖出去。” “拿、拿下?” 栗县令惊得连连,这才想起来找县丞求救,只是哑穴未解的县丞一脸惊的被众人挤在角落中,此刻面如死灰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侍卫已经将人五花大绑直接拖死猪般拽了出去,因为是倒着捆住了双腿直接往外拖,出主屋的时候,脑袋还狠狠的在门槛上撞了一下,发出“砰”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 被绑的商人终于在大脑充血缓和的瞬间发出呼救声,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周围的侍卫家丁皆一动不动跪在院中地上,连神色都是木讷的。 “七殿下,这是何意啊?” 栗县令面露不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绷不住,变成了震惊和暴躁的神色。 “方才诸位都说家中揭不开锅,吃草度日何等凄惨,本殿不过是想了个法子,看看而已,县令大人着什么急?” 萧瑾挑了下眉,年轻的脸上是少有的老成稳重,没有半点儿轻佻和不靠谱儿。 “看看?怎么看?绑了人……是打算催吐么?” 栗县令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脸上的不安彻底盖过了笑意,凶神恶煞的脸上没有半点儿之前的悲天悯人,只有狠厉和锋芒。 “催促?那多恶心呐!没得污了众人的眼。” 萧瑾懒洋洋摆手,门外的侍卫立刻手起刀落,随之而来的是杀猪般的惨叫声,以及喷洒在空气中的蒙蒙血雾。 “啊!” “呜呜!” “我的天哪!” “完了……完了!” 门边儿上的富商们接连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板上,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晕过去了,胆儿大的也双腿发颤跪在地上,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吃了什么?报上来!” 萧瑾睨了栗县令一眼,视线停留在门边儿准备开溜的县丞,朝侍卫使了个眼色,随即立刻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回主子,蹄髈、鱼虾、蘑菇、牛羊肉皆有,有的虽看不清了,不过确定不是素的。” 侍卫淡定的一一回禀,听得里面还没晕的几个嗷的一声惨叫后,两眼一翻栽倒在地,彻底的吓死过去了。 “山珍海味都齐了啊,挺丰富的嘛!” 萧瑾淡定的敲了敲桌面,眸光散着寒意,“栗大人是打算,拿这些小恩小惠堵住我们的嘴呢还是那我们当猴儿耍?” “下官不敢欺下瞒上!下官该死!还望大人海涵,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他们藏富下官并非不知情,只是我也有苦衷的啊!” 栗县令“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哭诉道,心底却无比后悔为何这般托大没将南巡的钦差放在眼里! “苦衷?什么苦衷?” 萧瑾冷笑,方才他们在门外的时候明明听到里头这帮狗东西正在串通一气藏富! 罪大恶极的便是这个栗县令,威逼利诱这帮商人拿出二十万两雪花银买路钱,而后自己拿走一半,不仅贪得无厌还不是东西,那两个家中有丧的商户便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被害的…… “下官忧心淮南水患灾民在心,便与他们暗中做了交易,他们拿出来十万两白银赈灾,只是为了下官的前程,这些银两挂在了下官名头上,是以是以……” 栗县令说着说着便语塞了,不停的瞟县丞的方向,却发现他再次被侍卫绑了,一脸面如死灰的样子。 “哦,贪墨银钱,数目还如此大,县令大人胆儿挺肥啊!” 萧瑾点点头,大手一挥便有侍卫将门口晕倒的商人拿凉水泼醒,拎小鸡似的挂在门板上。 “你们这几个,本殿念你们都是受制于人,坦白从宽,招了的从轻发落,撒谎掩盖罪行的,与栗县令同罪,下场么……” 结果根本不用他说出来,一个眼神便将众人吓得够呛。 “是是是!大人明鉴!草民等是受了栗县令胁迫才应下这等事儿,草民愿为赈灾捐银两物资,双倍!啊不,三倍!” 商会会长最先反应过来,赈灾的银两被盗与他们本就没有直接关系,只是他们不该与栗县令同流合污打明年赋税的主意!官家让他们捐银子,换前程也好换命也罢,总归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 “我也出三倍!求大人饶命,我们都是被迫的啊……” “是啊,三倍出了,只求大人饶命!” 众人七嘴八舌便将之前讨价还价算计完的银两尽数掏了出去,还多拿了两倍之多,说不心痛那是假的,只是比起小命来,银子算的了什么? “都登册了?” 萧琛打了个哈欠,一直打瞌睡的人睁开了眼,终于开口了。 “回主子,登册了,明细数目一个不落。” 夜白舔了下手中的小铅笔,硬是搞出了舔刀口的架势,硬生生又吓到了几个人。 “三日为期,赈灾的银两尽数上缴,明年的赋税按比例免除,前提是你们没有作奸犯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萧琛扫了眼立在一旁打瞌睡的南瑾瑜,忍不住失笑。华夏中文 这只狐狸当真叫他刮目相看,琉璃方才都吓得不敢看,她倒还,眼睛都没眨一下,难不成是看着热闹么? “是!” 众商贾如蒙大赦,惊吓之余竟然还有些惊喜。 毕竟掏了这么多银子,明年的赋税也补不回来他们损失的,可是比起性命来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至于栗大人,”萧琛转向萧瑾,慢条斯理道:“交给你了。” “是!” 萧瑾面色微变,主犯从犯给他审问?三哥这是要累死他的节奏啊?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回驿站住下吧,那地方虽破,好歹没有毒蛇。” 萧琛淡淡的扫了眼院子外面的人,摇了摇头。 从上到下烂到了骨子里,这般骇人的买官制度是时候彻底废除了…… 南瑾瑜看了个现场高清解剖,末了竟然还没给看全,离开的时候树上那商人已经被白布盖上抬走了,心中难免有些可惜。 “怎么了?是否不大舒服?” 萧琛见她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将人拉进怀里,也懒得去管旁人的目光。 “那倒没有,只是后悔方才应该出来看看……” 南瑾瑜眨眨眼,实话实说道。 “小俞公子竟然好这口?要不我差人给你搞回来?” 萧瑾震惊了,语气还有些发颤。 本以为是个王者,原来竟然是个狼灭啊! 自诩无敌彪悍胆大妄为不怕死的萧琉璃,方才都浑身不适反胃想吐险些哭了呢! “咦?还能给搞回来?还有这种操作么?”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脑补了下在驿站搞个尸体研究解剖的画面,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合适哈! “你很闲?” 萧琛轻飘飘睨了萧瑾一眼,眼底尽是警告之意。 “没有!不能!搞不回来了!” 萧瑾连忙摆手三连否认,怂得连逃走都险些绊倒,看得萧琉璃忍不住叹息。 “怂……” 说完,转身便消失不见了,应该是去追七殿下了。 “走吧,天色晚了,外头夜露重,太凉。” 萧琛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关心人的话,尤其还是在外头,南瑾瑜自然明白他担心自己,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似乎注定了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她是异世孤魂,他是重生的异类,他们都是本不该属于这世界的一份子,如今,想要披荆斩棘生存下去,还想活得好些,便注定只能掀开波澜,揭开腐朽的毒瘤,闯出一条生路来…… 三日后。 洛县驿站被改成了临时的行政点,凡是有案子皆由献王处理,而七殿下则是忙着审查栗县令和县丞范监与灾银失窃的案子以及清丰县陈大人的命案。 南瑾瑜在房间里待得几乎要长蘑菇了,心里却无法吐槽萧琛的“不作为”,毕竟等鱼上钩布置收网才是最耗费心神的事儿,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你今儿起得比昨儿早些,是睡不好么?” 微凉的声音从案几后传过来,南瑾瑜探过脑袋去,却发现这家伙根本没在办公,而是在作画! “睡得还可以,可能是太闲了……” 南瑾瑜抿唇,盯着画上仙气飘飘的裙摆,忍不住磨牙。 这画中之人分明不是她,她哪有神仙姐姐的气质,只是这妖孽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的画美人儿,也着实是令她吃惊不已! “嗯?看样子,小狐狸是在嫌弃这几日我睡的太迟了?” 萧琛微微抬了下眼,手中的笔稳稳的落了笔。 堪比名家的字配上超凡脱俗的画,都说字如其人,故人诚不欺我! “呵呵,我可什么都没说……” 南瑾瑜下意识后退,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冰凉凉的皮肤接触到她刚睡醒的滚烫掌心,凉得她脑子嗡的一下,瞬间清醒了。 “可你是这么想的。” 萧琛将人拉近怀里,索性圈着她继续坐下,拿起印章端端正正的盖了个印。 “这……真的过分了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妖孽究竟有多少红颜知己蓝颜知己的,反正她是越看越着急,一个都不想pk! “嗯?”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凝眉鼓腮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面前的画,才反应过来她竟是生气了,不由得失笑。 “哼哼!反正你就可劲儿作吧,我今儿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哎……” 南瑾瑜觉得自己太没原则,心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好了,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日后该如何自处? “画上这人……” “不!你不用说!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不等萧琛开口解释,南瑾瑜直接拒绝了,一副我不在乎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的模样,逗得萧琛哭笑不得。 “是我母妃!” 萧琛摊手,指了指画中人手中的执扇,上面画的是点翠江山图,没有花里胡哨的牡丹芍药,唯有山水素雅。 “嗯?哦!” 南瑾瑜闻言呆住了,小眼神忍不住飘回去画上。 果然,那副执扇的题字果不其然竟然是成宣帝,一个皇帝正事儿不干竟然为妃子亲手画扇面,这等荣宠也是天下无双了吧? “哦?怎么?不继续醋了?不哭不闹不和离了?” 萧琛调侃她,素白的手点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捏,满意的收回手,道:“多吃些。” “殿下您养猪么……过年出栏的那种!” 南瑾瑜叹了口气,这家伙心里估计没装别的,整日便想着如何将她养肥。 “肥而不腻的才好吃,你这小身板儿,顶多算是只兔子吧?” 萧琛睨了她一眼,随手将旁边的折子翻开,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又出了什么事儿么?” 南瑾瑜没动手,她并不想操心他的事儿,虽说确实闲的要命。 萧琛并未回答她,反手将干了的画卷起来,仔细收进了纸筒中,道:“你看了便知。” “哦!” 南瑾瑜只好打开折子,本以为是信函之类的东西,结果上来便是盖着各路通关印章的捷报,上面郝然写着南瑾宸的落款。 “东川战事定了,过一两日瑾宸可能会绕到过来洛县一趟,可开心?” 萧琛见她脸上浮出几分笑意,自然明白她对那便宜弟弟还是挺关心的,自己还是选对了。 南瑾瑜合上折子,道:“是殿下叫他来的么?可是这儿正值饥荒,来了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 “他们在前线吃的还不如这儿呢!” 萧琛挑眉,这丫头未免也太护着那小子了吧?明明只是大了一会儿,便如此护犊子,日后若是生了崽儿,不得将他踢下榻? “噢!说的也是啊,那我改明儿准备些特色的吃食,给他好好做点儿吃的,那小子一定瘦了吧?” 南瑾瑜点点头,压根儿没想到面前的人已经想得那般长远了,甚至还对她未来的崽儿起了敌意。 第161章 区别对待 三日期满,捐款赈灾的银子也陆续到位,洛县官驿门口人流络绎不绝,连带着周边的商户也有了些人气。 三十万两白银来得及时,因此开仓放粮自然也提上日程,一些失去经济来源的人家,都提前领导了过冬的衣裳和被褥,死气沉沉的洛县,又开始变得有生气了。 “别抢啊,大家都别抢!排队到那头领东西,人人都有份儿!” 夜白踩在高高的草垛子上,拿出吃奶的力气喊道,青色的袍子都被染成了酱色,嗓子也哑了。 南瑾瑜立在纱账后,整理核对物资出入的数目和银两,猛地抬起眼便发现夜白嗓子都喊得破音了,转头道:“青衣姐姐,给外面的兄弟们送点儿茶水,都喊一早上了。” “是,公子。” 青衣应声放下手里的东西,端着着茶壶和杯子的托盘出去了。 “哎……” 南瑾瑜摇头,这丫头分明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只是听进去是一回事儿,行动又是另一回事儿,她那个慢性子,估计能将人夜白熬成和尚吧? “你这么操心他们,我瞧着都有些吃味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想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殿下这话说的,他俩儿不都是你的人么?我这好心办了坏事么?” 南瑾瑜挑眉,将核对完的账册搁到一边,转身靠在桌前,看向来人。 “唔,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倒显得我小气了?”萧琛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那夜影呢?琉璃呢?” 南瑾瑜眨了眨眼,有点无奈的点了点他写满了不理解的脸,道:“他们就不是你最亲近的人了?若干年后,倘若只有你长命百岁,你身边的人却都不幸福,你会开心么?” “嗯……这是个问题。” 萧琛有些动容,似乎第一次思考她说着这话,半晌才道:“那你还是管吧,少管些。” “噗!殿下放心,我也不是随便管闲事儿的人,那多累啊!” 南瑾瑜摇头,转身继续整理起桌上的东西来。 洛县人手不足,他们来的人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别说让县衙的衙役来干活儿了,哪怕是让他们打杂都不发放心…… “你打早上过来已经三个时辰了,午膳便回去歇着吧。” 萧琛见她边啃饼子边整理东西,忽然有些心疼。 “三个时辰而已……以前我们加班的时候啊,别说三个时辰了,连台手术能从天亮到天黑的那种!” 南瑾瑜顺嘴说完,察觉到身边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转头道:“嘿嘿嘿,我好像暴露了什么?” “所以你处理伤口才会那般熟练,你们那里这么缺银子么?连女人都要干那么多活儿?” 萧琛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之前的猜测和震惊,有的只是心疼。 “噗!” 南瑾瑜瞬间被笑喷,想了想道:“缺银子的吧,毕竟买房子很贵很贵,女子和男子一样,需要自己工作挣银子,否则车子房子孩子,一样都养不活!” “那你们那儿的男的岂不是太占便宜了?” 萧琛挑了下眉,显然没有质疑她所言是否是真实的,只是感慨原来她曾经生活的地方那么辛苦,女子竟然需要自己挣银子养家糊口。 “对啊……不过说来也解气,法律要求一夫一妻,很多人还取不上媳妇儿,是不是很惨?”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剩下的单据全部放到了案几上来。 “应当如此。” 萧琛失笑,将她往椅子上一推,顺带拿走了她手上的笔,替她干起活儿来。 “唔,殿下你不累么?” 南瑾瑜知道他也是忙到刚才才得空,不由得羡慕起人家的精力来,自己杵着下巴就能睡着,可这妖孽瞧着似乎没有半点儿疲惫。 “我不累,你歇会儿,吃了东西就回去,这头的事儿交给别人做。” 萧琛淡淡道,边核对数据边和她说话,闲适的样子瞧着赏心悦目的,根本看不出早上有多么焦头烂额。 “三十万两够么?” 南瑾瑜阖上眼,心思却活跃得紧。 “不够。”萧琛摇头。 洛县是最严重的县份,从县城到地方的村庄还有数百个,周边这样的县份有七八个,运送物资不仅难度大,还要防范各路打劫的人马,三十万两白银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那怎么办呢?” 南瑾瑜“噌”的站起来,瞌睡也醒了,脑子也活跃了,替他把数据整理分类,加快干活的效率。 “咦,你这个法子很快啊!” 萧琛见她每隔几个计数就拿红笔圈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诺大的单子瞬间变成了简单的计数整合。 “嗯,整数倍计数,更快。” 南瑾瑜点点头,聪明人果然一看就会,当时她教青衣的时候还解释了几次,果然这妖孽的脑子是不同于常人的。 “青衣会么?” 萧琛意识到她总是教她身边的那俩丫头不是没有原因的,干起活儿来确实很快。 “会,要她教给侍卫么?” 南瑾瑜点点头,青衣不比绿梢,学得慢兴趣也不大,不过自己教过的东西她都会就是了,教别人也不难。 “可以的话,请她教给侍卫们。” 萧琛点点头,自家小狐狸从不计较这些,大方得连他都惊讶。 “涨月俸么?”南瑾瑜偏着脑袋问。 “涨多少?”萧琛笑着摇头,这丫头果然向着别人。 “翻倍呢?”南瑾瑜想了想青衣与她说起过夜白的薪水,觉得这丫头拿得着实太少。 “行。” 萧琛点点头,半点儿也不犹豫。 “嗯……” 青衣立在门边,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习惯性板着的小脸上有点囧。 姑娘为了给她涨月俸也是没谁了!幸亏殿下心情好,要不还不把她调离了? “听见没?下月起你就拿双倍月俸了,加上我这儿给你开的,存个一年半载就够嫁妆了。” 南瑾瑜笑嘻嘻看了青衣一眼,将手里的账册递给她,“知识就是力量!” “多谢公子……” “谢你家殿下吧,毕竟银子是他出。” 南瑾瑜一蹦一跳的出了帐篷,清点了下外面剩下的物资,心情极好。 午后,晴空万里。 从睁眼忙到刚才,南瑾瑜刚回到驿站,便瞧见院子里停着几匹马,黑甲在身,带着肃杀之气。 “可是秦王殿下回来了?” 屋里有人迎出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南瑾瑜忍不住鼻尖一酸。 “秦王殿下还在郊外,南副督统想见他,只怕要等到天黑了。” 南瑾瑜立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道。 “阿姐!” 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声音忽然变了个调调,南瑾宸一阵风般扑出来,将南瑾瑜抱了个结实。 “唔……” 南瑾瑜被他一身铠甲撞了个结实,忍不住闷哼一声,想抬脚将人踹出去又有点儿舍不得,只能默默地忍了。 “瑾宸,你身上穿了重甲,撞到很疼。” 清风拂面的声音依旧,许久不见的人还是那副模样,仿佛战争也未曾改变什么。 “哦……抱歉抱歉!” 南瑾宸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连忙松开南瑾瑜,拉着她看了又看,然后皱起了眉,“姐姐为何变丑了?瞧着这么像个男子!” “咳!臭小子我现在可不就是个男的么?” 南瑾瑜低声道,说完还锤了他一拳。 这小子跳脱的性子究竟是像谁啊?一点儿也不像自己这般稳重得体! “噢,说的也是,嘿嘿嘿,瞧我累傻了都。” 南瑾宸尴尬的摸鼻子,围着南瑾瑜瞧了又瞧,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活脱脱就是个找到主人的大狗子,教人哭笑不得。 “都别在外面站着了,里边坐吧。” 南瑾瑜淡淡看了眼季凌风,想起先前这货坑她的事儿,心底还是有些介意。 她不是他们争权夺势的筹码,更不是他摆脱渣女的借口,无论是否有真感情,拿感情说事儿都很让人恶心…… “请。”85 季凌风收回视线,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冷淡,心底忍不住叹息。 他走之后,听闻燕京又发生了大巫女绑架案,孩童失踪案找到了幕后的一系列黑手,果真与南疆巫族脱不了干系…… “姐,这边气候不好,你跟来做什么?东川战事虽顺,不过始终离得太近,倘若出点意外,这里便是最危险的地儿!” 南瑾宸开启碎碎念模式,觉得南瑾瑜千里迢迢跑洛县来,定然是受了秦王殿下的蛊惑。 “来玩儿不行啊?” 南瑾瑜挑了下眉,四处打量了他一圈,抬手搭上了他的脉搏,“受伤没?” “呃……”南瑾宸犹豫了,打仗哪儿能没有伤? “伤哪儿了?”南瑾瑜追问。 “那个……”南瑾宸摸鼻子,说不说呢? “你不说是准备我给你扒了?”南瑾瑜挑眉,完全是一副母老虎的架势。 “噗!” 正在喝茶的季凌风一口茶喷出来,见鬼似的看着南瑾瑜,却被她白了一眼瞪了回来。 “伤得不轻,估摸伤口都没愈合便长途跋涉赶路,你不要命了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瞧着鼓鼓的衣襟,又指了指榻,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姐我没事儿……” 南瑾宸抿唇,这不是想着赶过来能看见她才来的么? “瑾宸你还是乖乖听话躺着去吧,我怕一会儿你被扒了找我哭鼻子。” 季凌风搁下茶盏,识相的出去了。 人家姐弟有话要说,他这个外人就不方便留下了,况且,也让萧琛那个妖孽知道下,这世上不是只有他才是特别的,天晴郡主心里,重要的人太多…… “呵呵呵,世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南瑾宸叹了口气,当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他这一转头便被兄弟给卖了! “躺下吧,伤口若是裂开了,还得缝针!” 南瑾瑜故意吓唬他,抱着胳膊一副准备修理人的模样。 “真没事儿……”南瑾宸被逼无奈,只好将上衣解了乖乖躺好。 打小儿除了姨娘之外,便没有人关心过他是否会受伤,锦汐每每听说他受伤便知道哭,日子久了,他就不愿说出来了。 “有没有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 南瑾瑜挑眉,净了手回来,从袖袋中取了一水儿的金疮药摆好,奇怪的各色瓶子瞧着便有点唬人。 “大夫一早儿就处理过了,你再晚点儿瞧见只怕都已经长好了,嘶嘶……疼!” 南瑾宸笑嘻嘻说道,话还没说完,便嗷的嚎了出来,听得门外的人险些笑倒。 “不是长好了么?还知道疼啊?” 南瑾瑜故意按了按他肩胛伤口边上的位置,撇嘴道。 方才他撞到自己的时候,她便听到了许多心声,这才几日不见,他便忘了她会读心术么? “咳咳!我错了,您下手可轻点儿,别废了我这胳膊,嗷嗷嗷……” 南瑾宸刚想贫嘴,就疼的怀疑人生,低头一看,伤口上的纱布已经被扯开了,连带着下面的草药和伤口。 “闭嘴!伤口感染了。” 南瑾瑜瞪他一眼,紧了紧微微发抖的手。 或许是因为撒双生子多少有些心灵感应的缘故,她知道这家伙嘴硬的厉害,明明伤口还未好便快马加鞭赶路,一路上都没换药清理伤口,不感染才怪! “感、感染是何意?这条胳膊会废了么?难不成我会……死?” 南瑾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了。 “嗯……八十年之后。” 南瑾瑜摇摇头,她这便宜弟弟的逗逼性格约莫是因为基因突变吧? “噗嗤!” 门外传来一直笑声,紧接着便是尴尬的咳嗽,而后离开了。 南瑾宸仔细打量了下南瑾瑜脸上的面具,嬉皮笑脸道:“我说这脸哪里怪呢,瞧着有点儿像我啊!” “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南瑾瑜抿唇,萧琛那妖孽要是听见这话,许会连夜给她换张新的面具吧。 “继承你的铺子?” 南瑾宸调笑道,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开玩笑,仿佛正在清理创口的肩膀不是他的。 “噗!” 南瑾瑜仰头三秒,止住了笑出来的眼泪,然后继续给他上药。 不知不觉,换药说话插科打诨,姐弟俩儿已经在屋里呆了半个时辰,门外的季凌风也当了半个时辰的门神,却吓坏了许多侍卫。 秦王殿下不在,他的面首竟然与南家公子这般亲近,完了完了,他们是该保命还是该冒死去通传? 侍卫们正纠结着,萧琛人已经回来了。 “属下见过秦王殿下!” “免礼。” 萧琛一眼便瞥见立在客房外面的季凌风,四目相对,已有杀气弥漫。 “殿下,这二位客人安顿好了,不过……” 侍卫统领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平日里小俞公子待众人都很好,他们本不该多管人家的闲事儿,只是殿下与永宁侯世子都那般不对付了,更别说抓住小俞公子和南副都统…… “嗯?有事儿?” 萧琛往前走了两步,闻言转头看他。 “小俞公子……与南副都统在、在、在里头!” 侍卫统领说完,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嗯。” 萧琛微微颔首,面色并不意外,甚至弯了下唇角,转而朝着客房去了。 “……” 侍卫统领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光有点呆滞的立在原地。 夜魅朝他身边走过时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瞎想。” “哦……” 侍卫统领看了眼夜魅的背影,心底忽然浮出几分欣喜来,魅首领又搭理他了! 南瑾瑜与南瑾宸刚聊到他们如何拿下第一次大捷,便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去开门了。 “你回来了,还以为你得夜了才回。” “我提早回来你高兴吗?” 萧琛睨了南瑾宸一眼,仿佛没看见他新处理的伤口,道:“东川的局势刚安稳下来,你们不宜久留,速速返京吧。” “秦王殿下所言极是,不过……” 南瑾宸瞥了季凌风一眼,心知这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两日了,知得硬着头皮继续。 “陛下传了口谕,让我与永宁侯世子前来协助赈灾事宜,我主要是养伤。” “嗯,那便有劳永宁侯世子跑一趟东川府,将犯人押解过去,负责两边联络,今早破了灾银失窃的案子。” 萧琛随口道,半点儿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七年纪太轻,这些事情虽然能做,但是处理起来还是会被虞大人那种老狐狸牵着鼻子走,既然季凌风来了,那不用白不用! “是,凌风领命!” 季凌风认真应了,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或是不满,他只想来见她一见,如今见到了,自然也要付出些代价。 “那……我呢?” 南瑾宸摸鼻子,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太妙,有些后悔方才听话让瑾瑜替自己处理伤口。 “养伤。” 不等萧琛吩咐他干活儿,南瑾瑜便一把将人按在椅子上,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想这条胳膊废了呢,你就可劲儿作,老实待上半个月,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哦!我听见了。” 南瑾宸抿唇,盯着来着亲姐的关爱,和准姐夫杀人的目光,笑得心有余悸。 “听她的。” 萧琛点点头,算作是认同南瑾瑜说的,毕竟自家小叔子,没有什么可醋的,人家在娘胎里就很熟了,自己也没办法。 第162章 一蹴而就 洛县县衙。 昏暗的牢房中,四处散发着陈旧的铁腥味,混杂着湿冷发霉的味道,像极了地底的洞穴。 “你就算是打死我,也还是那句话,栗某人的官儿是捐的没错儿,可是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诬陷,赈灾的银两我摸都没摸着儿就被你们给擒了,哪里来得及贪墨?” 被捆在架子上的人嚣张至极,瞧着几米开外早已经坐得不耐烦的七殿下,话说得毫无章法。 凡事都讲求个证据,老三教过他,没有证据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只是怀疑而已,凡是定不了罪的他们便都死不了! “栗大人言重了,哪里有人会对这一县的父母官儿动用私刑呢?他们都是边军回来充了侍卫营的,多得是没读过书的粗人,难免会有怠慢了栗大人的地方……” 萧瑾把玩着手中的熏香袋子,漫不经心道。 三哥将人交给他,无非是想要两个结果,要么将案子审出来,要么让被人以为他们将案子审出来了! 至于旁的事儿就无需他去操心了,有的是人着急,这一着急便容易露马脚,到时候事半功倍。 “七殿下既出此言,想必手底下的人也不敢造次,只是没有证据,您羁着我们也不是个办法。如今赈灾正是紧要关头,不若将我们放了,我们兄弟必定鞠躬尽瘁将功抵过,协同巡按大人赈灾,您意下如何呢?” 栗大人觉得萧瑾的态度瞧着似乎有商量,便舔着脸厚颜无耻道。 听说秦王殿下已经将三十万两白银置换成物资分发下去各州县了,实施难度堪比新政实行,况且这洛县的衙役他们也调动不了,就凭那几个人,别说冬天初雪前能发完,就怕是春天也未必能发完! “唔……栗大人倒是对这洛县的情形十分了解。” 萧瑾眯着眼,丝毫不意外这位栗大人会有这般令人作呕的言行。 悍匪出身的绿林江湖人,就算是花了大量的银子洗白改头换面,想查到他们的底细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难,况且,这几个人屡屡作案并没有金盆洗手的打算,饶是他们想睁只眼闭只眼也做不到! “那是那是!栗某人在这洛县已是十数个年头了,对这周边的县份都十分熟悉,再说了,旁边的漯河县县令也是我的远房弟弟,有什么事儿大家好商量!” 栗县令见他似乎有松口的迹象,立刻讨价还价道。 自打三天前秦王发话将他们兄弟关进大牢之后,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外,并没有旁的事情,甚至每日都有几种肉食,若非他们身处洛县县衙之内,看管的衙役也都是熟识的,只怕会以为这是个假的牢房了! “哦?漯河县令竟然与栗大人是远房表兄弟么?你们栗家还真是出人才呐!” 萧瑾挑了下眉,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 十几年前震惊塞外的四大金刚,竟然金盆洗手拿了大半生积攒下的银子捐了官儿,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儿大概说出去也极少有人会相信吧? 若非此次出来前三哥的影卫特地去摸了他们的老底,只怕真的要错过这些个精彩的小人物了! “七殿下过奖、过奖了!栗某人的弟弟与我不同姓,不过关系却十分亲近,他们向来听我这个大哥的,做事情也爽快,倘若七殿下能宽恕则个,我等定当鞍前马后为您效劳!” 栗县令得意洋洋道,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 饶是再自持清官儿的巡按大人,真正干起活儿来便知道底下人的重要性了,就凭他们手下几个侍卫,根本成不了事儿! “嗯……这倒不失为好法子啊!只不过……我那三哥的性子你们想必也听说过,与其去触他霉头,不若好好办事,拿行动邀功来得更实在些!” 七殿下神秘一笑,欲言又止道。 对待蠢货最有效的法子,便是表现得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有利可图! 栗大人不由得瞥了眼旁边的县丞,见他一个劲儿冲自己眨眼睛,便知道他也觉得这办法可行,于是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七殿下所说的好好办事是指……” “协助查出灾银盗窃真凶,只要揪出幕后主使,便算是戴罪立功,此次的贪墨银钱案子一笔勾销,说不定日后还能因此升官加爵也未可知呢?” 七殿下说得轻飘飘,对于关在大牢里的人却是极大的诱惑。 贪墨灾银的案子说大便大说小便小,一切都是由秦王说了算的,只要他们破案有功,便可直接将功抵过,不提这贪墨灾银的茬儿便是了…… 算起来,这买卖似乎倒也不亏! “七殿下所言极是,需要卑职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卑职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矣!” 栗大人收回目光,狠下心道。 赈灾银子失窃一案在查,虞大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与其如此不若将那些人供出去,有了赈灾银两,巡按大人哪儿会管它的出处呢? “嗯,瞧着倒是个办大事儿的人,且等着吧。” 七殿下打了个哈欠,拍拍衣摆上的褶子,起身离开了。 牢房外头,夕阳西下。 萧琉璃蹲在墙头扔石头,在对面院子的池塘里打水漂,见萧瑾出来了,猛地站起身。 “七哥你也太慢了!我蹲这儿都快晒成干儿了!” 少女不满的抱怨起来,许是蹲得太久,刚站起来便直挺挺的往地面砸下去。 “当心!” 萧瑾脚下一动,上前接住了四仰八叉摔下来的萧琉璃,面色却黑得像锅底。 “哎呦呦哟,吓死我了……” 萧琉璃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拍着胸口大喘气,却发现她七哥脸色有些难看,就像是被人坑了银子。 “下来!你像块儿从天而降的石头,险些砸得我直接升天!” 萧瑾叹了口气,这丫头从小就爱这么玩儿,如今都十五岁长了,还是这般长不大,真不教人省心。 “我有那么沉么?我明明只有……” “咳咳!” 萧琉璃正打算反驳,忽然被咳嗽声打断,转头正想怒斥谁那么不长眼,忽然瞧见萧琛领着一大群人过来,提醒她的正是天晴郡主,顿时语塞。 “呃……” “还不下来?” 萧瑾抿唇,想将她直接扔地上又不忍心,脸上难得有些囧色。 “好嘞!” 萧琉璃眨眼,转身蹦到地上,一转身就溜到了南瑾瑜身边,以躲开众人各异的眼色。 “如何了?” 萧琛对他们的行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截了当问萧瑾。 “鱼饵上钩了,就等送到大鱼嘴里去了。” 萧瑾微微弯了下唇角,痞笑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不正经。 “如此,你将具体的事宜交代与永宁侯世子,接下来的事儿由他接手便是。” 萧琛说完,便打算拉着南瑾瑜回去,丝毫不顾及主客直到。 季凌风那点儿心思再明显不过,若是自己再给他点儿人眼色,岂不是明儿就可以开染坊了?至于南瑾宸,养着吧,多个人吃饭而已,他还不至于养不起! “这……三哥,事儿都交给永宁侯世子了,那我做什么啊?” 萧瑾面露几分不悦,毕竟这活儿一直都是他干的,这会儿突然交出去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你与献王去周边的几个县份负责押运物资,确保物资发放及时,后续许多事儿,不会闲着的。” 萧琛睨他一眼,知道这小子心里不大满意,只是比起物资押运来,查案的活儿显然更危险也更难。 “啊?那岂不是很苦很累?哎呦呦,我这身子骨儿……” “嗯?你若是不想去,明儿便让人将你和琉璃送回去!” 萧瑾还没来得及哀嚎表达心底的不满,便被萧琛一个眼神怼回去了,认命的点头应下了。 “别啊!三哥,您可是我亲哥啊!我去还不行么?” 萧瑾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旁面色如常的季凌风道:“永宁侯世子随我来,我细细与你说道说道。” “哎,那我呢……” 萧琉璃慌了,拽着南瑾瑜袖子的手终于放开了,想跟上去又不大好意思。 “你什么你?作为本殿的侍卫,自然是跟着走。”萧瑾敲了她脑袋一个暴栗,顺手将人拉走了。肥猫文学网 三哥就是想借机会赶走情敌这个笨丫头没看出来么?她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啊! “事情都处理完了?” 南瑾瑜惊讶于萧琛的效率,也有些吃惊季凌风那个芳心纵火犯的沉默。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季凌风比以前成熟了,不再是那个天真的自我为中心的少年了。 “嗯……” 萧琛沉吟片刻,转向后面吃瓜看戏的南瑾宸,道:“洛县往西三百里地有个解忧泉,你去那儿附近的山庄养伤不错。”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庄的名剑山庄?我可以去么?” 南瑾宸闻言激动得两眼放光,显然已经把南瑾瑜生在虎口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庄主与我是旧识,夜魅会送你过去,只管住下无须多虑。” 萧琛耐心道,对待南瑾宸的态度竟然比对待七殿下和善得多,让南瑾宸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呐!救命啊!他认识秦王殿下十数年,从未见过这般好脾气的秦王,更别说对他笑了! “是!多谢秦王殿下照拂!” 南瑾宸答应得爽快,那毕竟是号称天下武林第一庄的名剑山庄,习武之人都像一探究竟的地方! 南瑾瑜虽然不明白他为何执意将瑾宸送走养伤,但是她却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他们不呆在一起显然更好…… 没有想象中的接风宴,众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是在驿站的饭厅里随便对付一下。 因为青衣和夜白都没有回来,南瑾瑜只好亲自去厨房取食盒,萧琛那个妖孽躺在床上不动弹,说是累了…… “天、小俞公子?” 如沐春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与这萧瑟的深秋放在一块儿显得更不入。 “世子有何事?” 南瑾瑜转过脸,眉眼淡淡的,幸亏她这会儿顶着的脸不完全是自己的,因此尴尬归尴尬,不会太过就是了。 “听闻……前些日子在山野遇上了劫匪,小俞公子一剑斩下了三人,可曾受伤?” 季凌风抿唇,两人虽然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是他关切的眼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曾,”南瑾瑜有些诧异他叫住自己便是想问这个,不过总好过大家尴尬,便道:“多谢世子关心。” 疏离的态度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他们之间不过是这样,点头之交还不如水,与他说话也不代表她原谅这家伙之前搅和她婚事的事儿,只是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了,大家脸上都过不去…… “不曾受伤么?听闻那三人是外家用刀的高手,小俞公子若是有伤还需尽早医治才是,万不可耽搁了。” 季凌风欲言又止,他至今依然不能确定萧琛待她是何种心态,只怕她被人迷惑走火入魔还不自知! “我自己也略懂些医术,是否受伤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世子多虑了。” 南瑾瑜有些不悦,不过却懒得与他争辩。 在季凌风看来,萧琛非她的良人,而她南瑾瑜也只配当个摆件儿搁家里镇宅,整日应付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姨娘通房,做个乖巧懂事的宗府妇主母,那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殊不知,那些他们看重的东西,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要的他甚至不会懂…… “但愿是我多虑吧!此去还望小俞公子你多多保重,来日燕京再聚。” 季凌风并不恼她态度强硬,反倒笑了起来,面若冠玉笑若桃李并非妄言,看得大厅里的侍卫们都直了眼。 不得了不得了,这永宁侯世子与秦王殿下不仅抢女人,瞧着这架势是要连面首一块儿争么? 啧啧啧!这两人如此相爱相杀,莫不是因为爱而不得便想毁掉对方最在意的人呢? “嗯,世子也多保重。” 南瑾瑜抿唇,客套话说得尤其生硬。 自己本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不知不觉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一转身便瞧见萧琛立在楼下门廊处,眸光悠远的看着别处,只是那模样,倒像是个抓住妻子偷会前情人的架势,颇让人有些无语。 待到南瑾瑜取了食盒上楼,门口立着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推门进去,窗户大敞着,风呼呼的灌进来,吹得人脑袋嗡嗡的。 “殿下还困么?要先用膳么?” 南瑾瑜瞥见榻上躺着的人,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这家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假装身体不适不愿去楼下用膳,便是为了避开季凌风,不想人家直接找上门。他倒好,假装困了这般躺着,是在抗议她搭理那个芳心纵火犯了么? “不用。” 萧琛面朝墙里,闷闷的声音听着便十分不爽,活脱脱就是个小孩儿。 “那你要睡会儿么?”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见状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睡。” 银色的身影一动不动也不动,唯独他紧绷的背出卖了他此刻心情十分不好。 “躺着是哪里不舒服么?” 南瑾瑜摇头,蹑手蹑脚走到榻边,想着怎么哄这个大男孩儿,尽管她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没有。” 依然是生硬的拒绝,以及完全不想搭理你的态度。 “……”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这要是换了别人,她早就转身走人了,您爱咋咋地,可是这人偏偏是萧琛,别说她狠不下那个心了,连句重话她都舍不得说出口。 见身后没了声音,萧琛心底的烦躁和不安越发浓了。 前世,永宁侯世子娶了林家的幺女,世袭了永宁侯的爵位,生了一堆娃,哪里有他半点儿事儿? 可是这一世呢? 林家的幺女体弱多病,早夭了! “哎……” 想到这儿,萧琛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他就不该手下留情,直接杀了完事儿,这下好了,多个虎视眈眈的情敌,偏偏他家小狐狸还对他好言相待,这都叫什么事儿! 南瑾瑜彻底无语,这位爷是想什么将自己给委屈的快哭了? 明明她才是个体型娇小需要被保护的人,这会儿却生出来心疼的感觉,索性踢掉了鞋上了榻,从背后抱住了他。 “殿下这是病了么?哪里不舒服?” “……” 萧琛绷直的后背明显一僵,强忍着想反扑过去的冲动,一动也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 “睡着了么?” 南瑾瑜挑眉,故作惊慌道:“病的这么严重怎么办?我还是去请大夫吧!听瑾宸说挑眉隋军的大夫跟来了……” “你敢!” 装睡的人猛地回头,狭长的眸眯着,却正好撞上南瑾瑜揶揄的笑,见他转过身来了,便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是不敢,我怕有些人醋意淹了驿站呐。” 南瑾瑜摇头,抬手将他的发冠摘了,任由乌发散落下来,遮住头顶的光线。 “你这般故意气我,就不怕……” “怕,所以你也要知道,说两句话人又不会跑,我长了腿的。” 南瑾瑜说的隐晦,倒也没想着这大男子主义的醋精能改变多少。 相处是磨合的,信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第163章 脱胎换骨 屋里两人的情绪刚缓和些,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继续说话。 叩叩叩! “主子,城外出事儿了。” 夜魅的声音听着有些着急,不过依然拦住了后面想推门的季凌风,门神般立在房门与一众人之间,纹丝不动。 “什么事儿?进来说。” 萧琛闪身下地,顺手放下了榻边的帐幔,厚重的帐幔遮住了里面的南瑾瑜。 “是!” 夜魅这才推开门,让到一旁,身后的人涌进去,片刻之后或坐或站的人几乎挤满了整个房间。 季凌风当先进来却没瞧见南瑾瑜的人,再看内室垂着的帐幔,眼神微暗。 “三哥真是好兴致,这白日青天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若是惦记你的扶风舞姬了,大可以去敛尸房领回去。” 献王察觉到季凌风和萧琛之间的怪异气氛,立刻抓住机会挑拨离间,不想却被对方怼的体无完肤,甚至有点儿抑郁了。 扶风舞姬生得只能算养眼,还谈不上极品,他是得多没眼力见儿才会将一具尸体领回去? 他又没有恋尸癖! “咳!说正事儿吧。” 南瑾宸略有些尴尬,找了个椅子坐下。 方才瑾瑜和永宁侯世子说话的时候他瞧见了,自然也瞧见了秦王殿下那副要杀人的表情,不过这会儿瞧着倒是神色如常,想来瑾瑜也没受什么委屈,否则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是!方才属下接到探子来报,周边的州县有大量灾民涌入洛县,原因暂时待查,照这个速度的话,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洛县便会人满为患,并且目前行进的物质发放也会因为流民安置而耽搁,具体是何人煽动引起,还再查……” 夜魅一口气将事情禀完,视线停留在微动的帐幔后,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流民安置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煽动流民的人是何目的?” 南瑾瑜早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从容不迫的从榻上下来,丝毫不在意众人各异的目光。 诚然,作为一个用毒的面首或是功夫不弱的门客,她此刻的模样着实有失可信度,不过她不需要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她只是想提醒萧琛而已。 “小俞公子有何高见?” 不等献王开口嘲讽,季凌风已经抢先接话了,憋得献王险些吐血。 这个小俞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如此得三哥的信任,枉费他多年前便开始栽培老七,妄图让老七混个脸熟,不想如今脸熟是脸熟,三哥对他们俩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闲散亲王,依旧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远的…… 这会儿瞧着竟然还不如个小白脸面首! “世子严重了,高见倒谈不上,只是流民最多只是拖延救灾的实行速度,若是没有暴民引起暴动的话,人员到位后基本谈不上威胁。” 南瑾瑜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并非是阴谋论的支持者,只是这样突然又有节奏的事情,无疑都在展示背后操控之人的勃勃野心! “所以……咱们应当预防的是暴民煽动暴动么?” 南瑾宸有些不解,东川的战局刚定,表面上看起来的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是动荡不安的,倘若淮南十几个县都暴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不过是个假设而已,朝廷赈灾及时,灾民得以安抚,人们安居乐业,何来暴民?若是有人胆敢煽动闹事儿,杀一儆百就完了!” 献王终于抓住机会开口了,物资分发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干的,他们整日兢兢业业要被人说是混日子,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没错儿!暴动引发民乱只是最差的结果,不过设局之人既然走了第一步,未必不会出现这最后一步!南巡的队伍从燕京出来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都接连发生,难保……” 南瑾瑜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说话的时候极其冷静语速也极快,不过话未说完,便再次被人打断了。 “胡说八道!你有何证据么便敢这般大言不惭?你当我们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献王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丝毫没将南瑾瑜的话听进去,甚至没有过脑子。 在他看来,朝廷赈灾百姓感恩,根本不会出现暴动的局面,东川之所以局势失控,和有人故意将常驻东川的百里家毁了,淮南无论是地势还是局势都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杞人忧天大可不必! “证据……的确没有,不过法子却很多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能让萧琛一路走来低调设圈套的大鱼,显然不是三两下就能束手就擒的。 反之,越到后面他们的局面便越被动,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处处受制于人,若是不能事先防范,到最后被人团灭也未可知? “夜魅!你领人速查灾民涌入的缘由,从根源上断绝防控!”萧琛并没反驳献王的话,因为他家小狐狸说的是对的。 “是!属下领命!” 夜魅转身退出去,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南瑾瑜一眼。 天晴郡主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城府,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有些人太蠢,根本看不到她的聪慧。 “夜白、青衣,你二人领命控制周边灾民,尽量疏散安置人群,杜绝引起恐慌。”萧琛继续道。 “属下等定不辱命!”夜白青衣齐声答道,转身退了出去。 安排完应对之策,萧琛的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身上,见她眉头紧蹙却有些愣神,柔声道:“小瑜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暂时没有……多囤些药材吧……” 南瑾瑜摇头,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们有,可是他们却不能对平民使用,即便是暴民煽动暴动,他们才是真正弱势的那方! “噗嗤!小瑜公子莫不是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直接被吓傻了?” 献王摇头,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 三哥的法子十分管用,出燕京之前便将赈灾的银子尽数换成了同等重量的石头,劫匪抢走的不过是那些烫手山芋的南湖东珠,有价无市,谁敢往外卖便是作死暴露的节奏,哪里需要他们去查呢? “呵呵,献王觉得是便是吧。” 南瑾瑜讥诮道,丝毫不打算与他争辩。 这位向来擅长坐享其成的王爷,自然不会明白居安思危的必要,他养尊处优惯了,连带着思维模式都是老旧的吓唬吓唬就够了那一套,多说也是无益。 “如此看来,洛县如今才是危险的,要不我还是留下吧。” 南瑾宸一脸担忧道,多个人就多个帮手,他受的伤也不算重,留下帮忙绰绰有余。 “不行!” “不必。” 南瑾瑜和萧琛异口同声道,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瑾宸你还是听从秦王殿下安排去养伤,这里的事儿无需你操心,换言之,倘若真的出事儿了,你就是最好的救兵。” 季凌风到底是个明白人,紧要关头并不偏颇,比献王显得可靠多了。 “这倒是……” 南瑾宸摸鼻子,难怪永宁侯世子可以做监军,而他只能领兵打仗,想得就是不如人家多呀! “如此便先这般定了,大家随机应变。” 萧琛瞥了眼南瑾瑜,见她倚在窗前发呆,便直接开口赶人。 小狐狸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到那一日他们也猜不到对方会如何出其不意,不如静观其变。 “咳咳!那属下告退了,饿了饿了,吃点儿东西去……”南瑾宸识相的开溜,不想留下当肉夹馍。 “臣弟告退。”献王也趁机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人。 季凌风起身,见南瑾瑜立在窗前神色惆怅,忍不住问道:“不知小俞公子在忧心何事?可否说出来听听?” “自古暴民只能造势伤人,却伤不了根本,对方这么算无遗策,岂会甘心只是掀起些小风小浪?” 南瑾瑜没回头,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担忧。 对方能煽动如此多的流民来洛县,便是善于利用人心的高手,如此高手,只怕等着他们的并不仅仅是暴动这么简单…… “煽动灾民背井离乡还不够严重?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更厉害的招数?” 季凌风陷入沉思,东川之前的乱局便是由暴动而起,那都不算严重的话,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我不知道,我瞎猜的。” 南瑾瑜摇头,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她不是不放心季凌风,她只是……觉得身边这只妖孽的醋意就要将她淹没了! “此去不知归期,小俞公子多保重。”壹号 季凌风仿佛没瞧见萧琛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南瑾瑜回头,身边银色身影一闪,房门“砰”的关上,总算是清净了。 “殿下饿了吗?先用膳吧。” “本殿饱了。” 萧琛傲娇道,心底明明十分不爽,却碍于她之前说的话不好发作。 哼! 这只野狐狸威胁自己,腿长在她身上,若是想跑他也拦不住…… “真的?那我就先吃了啊。” 南瑾瑜打开食盒摆膳,一副刚才哄过了现在累了不想哄的样子,边吃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窗边的人。 “……” 萧琛抿唇,这死丫头竟然就这么吃了,一点儿也不关心他? “好香啊,许是饿了一天的缘故,这驿站的饭菜都吃惯了。” 南瑾瑜笑嘻嘻吃着,明明只是寡淡的餐食,却假装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萧琛默默叹了口气,为自己未来的日子担忧。 “殿下不再吃点儿么?夜了可是没有宵夜的哦,很好吃哦……” 南瑾瑜见他不为所动,只好给他找点儿台阶下,否则这个傲娇的家伙只怕会怄气到明天吧? “这么好吃?” 萧琛终于微微转过脸,侧脸隐在夕阳下,朦胧的金色光线将他整个儿晕染成一幅美丽的画。 “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南瑾瑜挑眉,将他的碗筷放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嗯。” 萧琛这才逆着光走过来,明明饿了却还是表现得不紧不慢,在她对面落座,视线始终停留在她带笑的脸上。 “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南瑾瑜催促道,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顿! “你……” 萧琛刚想开口,便见她将一小碟剔了刺的鱼肉放在自己面前,忽然哑口无言。 自打他记事儿起,便无人会为他做这样的事情了,饶是母妃也金尊玉贵得只有旁人伺候的份儿,若是他想吃鱼了,那便自己弄,自己嫌麻烦便不怎么爱吃鱼…… “怎么?不爱吃么?” 南瑾瑜见他不动筷子直发呆,微微蹙眉。 洛县这地儿能找到的最好的便是鱼了,牛羊肉自是不用想,金贵得比得上油的价儿了。 “不,只是许久没吃了。” 萧琛摇头,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嗯,我瞧着后厨也没什么好东西,鱼肉还凑合,多吃些,要不身体垮了就……” “你这么碎碎念的样子,很像我母妃,”萧琛睨她一眼,补充道:“不过她却不会为我挑鱼刺。” “嗯?” 南瑾瑜眨了眨眼,这算是什么比喻?这妖孽是夸她体贴呢还是骂她啰嗦呢? “你说得有些道理,你自己的事儿大可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你。” 萧琛想了想,这算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他并非不信任她才那般在意她与谁接触,只是她这般不喜被约束,那他不管便是了…… “这算不算是格外开恩了?” 南瑾瑜睨他一眼,扮了个鬼脸笑道。 她以为这家伙得适应一阵子,接不接受她对待异性的方式还另说,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就想明白了? 真是孺子可教也! “反正你也跑不了,那些个阿猫阿狗的也不足为惧……” 萧琛默默地吃着糖醋鱼,自言自语道。 “呃……” 南瑾瑜失笑,算了算了,为了无辜者的人身安全,她还是低调些吧! 秋夜微寒。 三百里开外,东川府郊外。 破旧的马车停在路边,安静得如同雕塑,若是不仔细瞧,不会注意到马车里一点油灯如豆,发出微弱的光。 过路的商队匆匆,偶尔有停下休息的赶路人都像是没瞧见般,唯有一辆精致的车马,发现了路边孤零零的马车。 “厉叔,停一下。” 温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一身紫色风帽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缓缓地靠近路边那俩马车。 “大小姐,您这般怕是不妥……” “无妨!我听着似乎有人哭声,只怕是哪家的马车遭了劫匪,最近路上不太平,瞧瞧心里踏实些。” 紫袍的少女掀起帘子,瞧见马车里缩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女子,不由得一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呜呜呜……” 缩在角落的女子衣冠不整,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肌肤赛雪,瞧着像是哪家的小姐,不过这落魄的样子只怕是遭了歹人毒手。 “你别怕,我是东川府刺史大人的内侄,唤作厉娉婷,你若是有何难处我愿意帮你……” 厉娉婷委婉道,听闻前些日子从燕京来淮南赈灾的队伍都遭遇了劫匪,连官家的车都敢劫,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 “刺、刺史大人?青天大老爷虞大人的内侄吗?” 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女缓缓抬起眼,露出怯生生的小鹿般的眼神,一双眼睛早已经哭花了,瞧着让人心疼。 “是!虞大人是我叔父,我从临川府过来探望亲人,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回家。” 厉娉婷温柔道,生怕自己说错了半个字便伤害到眼前的姑娘。 “我、我没有家了……家里人前几年都死光了,我被人牙子绑走至今,哪里还有家?呜呜呜……” 少女抱头痛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裳,却掩盖不住她过人的容貌。 “既如此,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如随我走吧,跟着我保你不再受人欺凌……” 厉娉婷叹息道,这里虽不是临川府,但她身边多个人倒也无妨,只需对祖母稍作解释便是了。 “真的吗?小姐您肯收留我?” 女子喜极而泣,欣喜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待到日后回到临川府,我便许你些银子还你自由,你以侍女的名义跟着我,倒也不必伺候我,叔父家中有的是婢女。” 厉娉婷颔首,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蜡黄的手瞧着便让人有些心疼。 “阿樱多谢小姐!阿樱给小姐磕头!” 女子噗通跪下去,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畏畏缩缩跟在厉娉婷身后上了她的马车。 “厉叔,走吧。” 紫衣少女放下帘子,车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华丽的马车继续前行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而后黑暗中那辆破败的马车缓缓自燃起来,火光冲天却燃烧得悄无声息,在黑夜里安静的化作了灰尘。 无人看见,黑暗的马车里,缩在榻角的少女倏然睁开眼,有嗡嗡的声音在空气中划过,却被淹没在不断响动的车轮轴声中。 有金色的虫子缓缓飞向睡着的紫衣少女,从一边耳朵钻进了她的脑袋里。 第164章 舍命相救 洛县地处淮南中下游,是水患受灾最严重的县份之一,灾民呈放射分布。仅三日,周边流民便增了数倍,城外拥挤不堪,时常有煽动闹事者,县衙的地牢几乎满了。 夕阳西下,洛县城外。 “库中的物资发完了,剩下的要等后半夜运过来,明日再发了。” 青衣将记录册递上,明明是深秋的天儿,却累得满头大汗。 “今日先到这儿,吩咐大家都抓紧回去休息吧。” 南瑾瑜点点头,将对完账目的册子一合,起身准备去帮忙收拾。 “姑、公子还是歇着吧,你接连好几日都没歇了,主子吩咐过不能让你累着……” 青衣伸手拦她,却被南瑾瑜轻巧的避开,绕到外面去,帮忙搬东西。 “我没事儿,别听他的,他自个儿连轴转了两日了……” 南瑾瑜摇头,一开始她还碎碎念,到如今已经彻底没脾气了,萧琛那家伙根本就是个典型摩羯座的工作狂,工作起来六亲不认那种! 洛县的人力太少,周边灾民大量涌入之后,本就崩溃的体系越发超负荷运转,南巡的侍卫们就算能以一当十也是枉然,连驿站做饭的大爷都出来帮忙了,况且是她! “话虽这么说,若是您累病了,我就真的惨了。” 青衣吐舌头,红扑扑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大圈,瞧着更像是个少年郎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瞧我这么强壮,连魅首领都说要教我法子暴揍影首领一顿,就凭这个,我能在你们侍卫营里吹一年!” 南瑾瑜见她担心,笑着开玩笑道。 “何止一年?小俞公子若是能将影首领揍了,您能在我们侍卫营横着走!” 夜白赶着马车过来,笑嘻嘻的娃娃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呦呵!这么牛么?那我倒是真得去找夜魅问个究竟,别他是随口说来诓我的话我却信了……” 南瑾瑜故作惊讶道,死气沉沉的气氛一下就活跃了,大伙儿都笑言等着看戏。 收拾完东西,南瑾瑜才独自骑马回驿站。 萧琛搁下案几上的密函,回复完交给侍卫,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什么时辰了?小瑜怎么回来了么?” “回主子,小俞公子还未归,据押运的弟兄们说今日的流民是昨日的两倍之众,许是因此耽搁了时辰吧。” “嗯,本殿知道了,出去吧。” 侍卫接过密信退出去,加急传信去了。 萧琛抿唇,原本他带她来是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燕京,这下可好,人是带来了,接过却整日在外奔波,那些个不知情的都以为她是秦王府的客卿! 嗤! 细微的声响从窗外传来,萧琛下意识闪身避开,紧接着便见两道黑影从破窗而入,冷箭直冲面门而来。 “秦王纳命来!” 来人狂妄至极,叫嚣的声音比出手快。 前后不过呼吸之间,萧琛的剑便已经斩下其中一人,反手挡开窗外射来的冷箭,直刺另一个咽喉。 “噗……” 方才还嚣张至极的人,被倏然刺中咽喉后,却露出诡异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到底的同伴挑起来,带着满身血污欲夺窗而出。 “想走?” 萧琛冷眼,反手挑下他搀扶的人,却在黑衣人暴露出胳膊后愣住,神色巨变。 “嚯嚯嚯……饶是你萧琛天下无双、又如何?” 方才还奔逃欲走的人猛地反身一扑,飞身抱住微愣的萧琛,似乎感受不到痛,整个人几乎穿透他手上的长剑,满身血污溅了他一身。 “有刺客!抓刺客!” 门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他们刚准备破门而入,便被里头猛烈的罡风拍了回来,随即传来冷漠的声音。 “滚出去!越远越好!” 银色的身影满身血污,立在夕阳西下的窗前,看着驿站前越走越近的快马,迅速恢复了理智。 “即刻起封锁驿站!刺客染了疫症,拦住小瑜别让她进来!叫她去名剑山庄找南瑾宸,就说南瑾宸伤恶化病重,需要她帮忙治疗!而后传信给各部首领,召回夜魅坐镇,任何人不得靠近三楼,都下去。” 冷静的声音如同深潭滚落的巨石,一言激起千层浪。 “主、主子……”门外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犹处在震惊中。 “没听见我说的?还不快去!” 愠怒的声音带着几分凉薄,已经没有方才的紧张,仿佛疫症只是寻常的病一般,听不出喜怒来。 “是!” 门外的侍卫迅速回神,立刻分散开来,依照萧琛的吩咐迅速行动起来。 南瑾瑜还未下马,便见驿站内侍卫有所变动,人人神色严峻却又缄默不言,唯有随军的侍卫首领上前来,恭敬地与她说话。 “小俞公子,南副督统伤势加重,在独自前往名剑山庄的路上晕倒了,主子让您立刻动身前去相助,待到南副督统养好伤再做打算……” “殿下人呢?” 不等侍卫将话说完,南瑾瑜便开口打断了。 眼前的侍卫名叫穆白,生得眉清目秀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只是平日里寡言少语,不大熟罢了。不知道为何是他出来传话,而不是萧琛的贴身侍卫,因此她难免会起疑心。 “殿下……正在忙着,殿下叮嘱小俞公子即刻启程不得耽搁,否则南副督统的伤势若是耽搁了,后果拿你是问!” 穆白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假借萧琛的名头来压她,毕竟是殿下的人,男宠也好门客也罢,总不至于忤逆秦王殿下的命令吧? 只是他明显猜错了,眼前这位压根儿不吃这套! “忙着?忙着作甚?” 南瑾瑜蹙眉,抬手便格挡开面前的人,硬往里走。 “公子留步!” 门里的侍卫立刻上前,虽没有拔剑,但是气氛显然已经一触即发。 “拦我?谁给你们的胆子?” 南瑾瑜挑眉,嗅到一丝不妙的味道。 萧琛独自呆在客栈之内,身边贴身侍卫也不多,大都是级别隐蔽的暗卫,许多连她都不知道。 直觉告诉她萧琛一定出了什么事儿,态度自然也好不了,冷着脸便要往里闯。 “小俞公子!您若是执意为难我们,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穆白急了,若是连个人都拦不住,日后他们还如何在京畿道上混呢? 别说秦王殿下那儿没法儿交代了,就算是眼前的兄弟们也交代不清! “呵!我好怕啊……” 南瑾瑜凝眉,慢条斯理后退一步,眼神睨着面前挡住她那几个侍卫,缓缓从袖中抽出了匕首。 “公、公子,您别冲动啊!统领也是为了你着想……” 侍卫们慌了,小俞公子一剑斩杀三名外加高手的事儿他们可是都听说过的,那几名高手的凄惨死状他们也有幸目睹过,谁也不想沾上这么位用毒高手,没得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公子!秦王殿下的命您也敢不遵么?属下等不过是遵循殿下的意思办事,您这般为难众弟兄,难道不顾往日的情分么?” 穆白倒吸口气,挡在了众人面前。 这位出神入化的用毒术他们是见识过的,倘若非要拿命才能挡住,那也是他们的命…… “少废话!都给我让开!我要见萧琛!” 南瑾瑜眯眼,沉下去的脸看不出情绪,但实际上累了一天她已经将整个神经紧绷到极致,孤立无援的感觉连后背都在冒冷汗。 “不让!您若是执意要进去,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穆白心一沉,缓缓地拔出了剑。 “够了!让她进来。” 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透过诺大的驿站,显得寂寥又疲惫。 这只死心眼儿的狐狸,旁的优点没有,却偏偏有让人抓狂的本事! “听见没?” 南瑾瑜收起匕首,面色却没有半点喜色。 这妖孽既然没事儿的话,为何要莫名其妙便将她打发到名剑山庄去?莫不是这家伙嫌弃她在这儿碍事儿么? 这怎么可能! “这……属下尊令!”七号 穆白深深的看了南瑾瑜一眼,垂着脑袋让到一旁。 南瑾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楼,大伙儿忧心忡忡的眼神着实吓到她了,直觉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却不知道为何要瞒着她? “公子,就在这儿吧。” 萧琛的暗卫挡在楼口,将她隔离在房门几米开外。 仔细想想,从进来到现在,整栋楼都没看见几个侍卫,留下的都是萧琛的心腹,南瑾瑜的神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殿下,你在吗?” “嗯。” 隔着房门,南瑾瑜依然听到他声音里的不自然,像是别扭又像是慌张,却不知这妖孽有什么必须得瞒着她的事儿…… “为何突然让我去名剑山庄?” 南瑾瑜直截了当道,语气拐弯抹角的拉扯半天,不如索性的问个清楚。 “方才侍卫不是说了?”冷冰冰的话听不出半点异样,显得疏离而冷淡。 若非这声音的确是他的,南瑾瑜几乎要以为里头的人被掉包了呢,只是被人胁迫更加不可能,若连这只妖孽都会被人胁迫,那天下第一高手便得是神仙不可! “我要亲自听你说。” 南瑾瑜抿唇,试图从他逐渐镇定的声音里听出点儿什么来。 “……” 萧琛忍住叹息,半晌才道:“你在这儿不安全,去名剑山庄我比较放心,若是觉得无聊,到城外将青衣也带走,待这里的事儿尘埃落定后自有人来接你。” “就这样?” 南瑾瑜挑眉,想起之前他一直叮嘱自己的话,越发不踏实起来,这妖孽自负武功高,觉得他身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才会将她一并带出来,还反复叮嘱跟在他身边别乱跑。 如今,才过了短短几日,为何就变了? 除非……如今待在他身边已经不再安全,原因让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萧琛抿唇,不忍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安抚道:“小瑜,你乖乖听话过去,这里的事儿不必担心。” “嗯,还有别的吗?” 南瑾瑜磨牙,强忍住想质问他的冲动,已经从侍卫的眼底看出了端倪,并且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照顾好自己,倘若……” 萧琛怔了片刻,想到季凌风那张讨厌的脸,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事实却无法改变,只愿她此生能安好。 “嗯?倘若什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心底的不安变成了惊恐,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没什么,去吧。夜里风大,慢些走。” 萧琛颓然,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他以为老天给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便是为了让他逆天改命,不想终究还是败给了这该死的命运! “你就没别的话要说?” 南瑾瑜磨牙,故作镇定的压抑着心底的暴躁和抓狂,这妖孽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啊,什么理由能让他这般狠心,若是不查出个究竟来,只怕她要气得吐血! “……” 萧琛愣了下,缓缓道:“没有。” 南瑾瑜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暴露什么,转而冲身边神色哀伤的两个侍卫咧嘴一笑,“二位,吃了么?” “啊?没、没呢!” 小侍卫被她笑得心底一颤,连忙低下头去,以免暴露了什么。 “噢,那赶紧去吃饭吧,晚了可就没有了!” 南姑娘活动了下肩膀,运气手气,便将眼前的毫无防备的两个正在心底夸她贴心的小侍卫从三楼扔了下去。 “天呐!” “嗷嗷嗷嗷嗷……” 门外的叫声还未停,萧琛便听到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响,紧接着便瞧见了南瑾瑜闯进来,侧身躲过他阻挡的气劲,就地一滚撞到了他眼前。 “你疯了么?” 萧琛吓到了,反手想将她扔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被你逼疯了啊!” 南瑾瑜的视线停留在满身血污的地上,触及尸体上的可怖瘢痕,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这是不要命了!” 萧琛气得想杀人,一把将她拉起来,远离地上那两具尸体,又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污血,眼底的哀伤更多了。 “殿下这话说的,好像我应当跑得远远的,然后他日好改嫁是么?” 南瑾瑜捏了捏他气得几乎变形的脸,冲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来。 瘟疫嘛…… “你!你这个胆大包天的死丫头……” 萧琛叹了口气,转身换下身上的衣裳,然后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简单的处理完之后,便将立在窗前的南瑾瑜拉进内室,似乎想将她与外面的病毒隔离开。 “鬼知道你是不是在里头藏了个美人呢?我不进来瞧瞧,等着日后改嫁的时候哭么?” 南瑾瑜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管不顾的吐槽道。 这妖孽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大男子主义了,他觉得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好,殊不知她会恨他一辈子! “这话并不好笑!” 萧琛黑着脸,疏离的站在房门口,看他的样子并不打算进来,试图与她保持距离。 “嗯,你也知道不好笑?那你凭什么让我走呢?” 南瑾瑜叹了口气,就着案几上的笔就开始写字。 “你……在做什么?” 萧琛见她并不慌张,甚至神色比之前在门外时轻松了许多,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希望来。 “写方子,封锁消息,以免引起百姓惊慌,将尸体就地焚烧处理,近距离接触的侍卫也一并服药,多吃肉蛋增加抵抗力。”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将写好的方子递到他手上,神色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萧琛深深的看着她,似乎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南瑾瑜与现在截然不同。 他一直知道她曾经待的世界比这里要强大得多,却没想到竟然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去呀!我饿死了,殿下若是回神的话,弄点儿吃的呗?” 南瑾瑜转身在八仙椅上躺下,闲适的阖上了眼。 “好。” 萧琛转身出去,听话得如同她的跟班,心情也重新振作了起来。 连百毒先生都束手无策的疫病,在她眼里竟然不是什么绝症,这显然已经超出他认知的范畴了,可是心底却莫名相信她,因为她从不乱说话。 夜魅接到诏令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南瑾瑜吃饱了精神抖擞的蹲在屋里熬药,完全不假手他人。 叩叩叩! “主子,属下回来了。” 夜魅立在门口,眼圈都是通红的,天晴郡主是如何冲进去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影卫圈,他这心里除了震惊便是心痛,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从今日起,镇守洛县的任务全权交于你,直至夜影回来,大小事务你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萧琛冷静道,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却没有表现出来,怕南瑾瑜担心。 “属下领命!” 夜魅应了,临走依旧忍不住道,“百度先生取了九转回魂丹,三日便能赶到。” “嗯,你下去吧,无事不必来禀,让侍卫传话便可。” 萧琛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夜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虽然没有多余的话,却胜似那些掏心掏肺的剖白。 蹲得腿麻的南瑾瑜微微活动了下身体,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第165章 背后补刀 桌前写字的萧琛瞧着精神有些不济,见南瑾瑜摔了吓得手猛的一颤,“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 南瑾瑜连忙摆手,搁下手中的蒲扇,盘腿坐在了地板上,“腿麻了。” “哦……” 萧琛看着她,最终还是待在原地没过去,少接触些起码能降低感染的几率和速度。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等南瑾瑜开口,外面已经说话了。 “主子,您让我进来吧……” 夜白着急的声音,听着没有半点玩笑之意,比平日里那个嬉皮笑脸的小男孩儿,有着天壤之别。 “滚出城去,夜魅对你们真是越来越放纵了,少了管束便敢这般违抗命令?若是流民涌进城中,造成恐慌又当如何?” 萧琛有些恼,语气自然不大好。 夜白是近身暗卫中年级最小的,也因此胆儿大惯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自己也不会苛责他,只是今日这般做却真的欠妥,不能为了感情舍了这周边数个州县的百姓! “主子……” 夜白被吼得一愣,回头便瞧见青衣红着眼圈咬着唇不语的样子,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青衣姐姐心里放心不下天晴郡主,自己若是不带她来一趟,想必他会恨上自己的,只是这来了,也还是见不到啊! “夜魅!将他们扔出去!” 萧琛冷眼道,见南瑾瑜沉默的坐在外间的地板上熬药,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心里,对青衣只怕已经亲如姐妹,她果然才是那个最冷静的人! “是!主子。” 夜魅应声道,冲夜白和青衣摇摇头,指了指下楼的路。 这两个孩子年纪还是太小,感情用事起来也不计后果,只是主子身边已经搭进去个天晴郡主了,他们又何必来凑热闹? “走吧……” 青衣哽咽道,强忍着快哭出声的样子,拉了拉夜白的衣袖。 “守好城,等着好消息。” 夜魅拍了拍夜白,多少明白他的用心,便没再多说什么。 折腾了大半夜,南瑾瑜终于说服了萧琛去休息,自己歇在窗边的榻上,算是相对隔离。 月落日升。 消息传开的时候,献王和七殿下正在三百里开外。 萧琉璃哭着喊着要回来,同甘苦共患难,最后七殿下架不住她闹腾直接将人给打晕了才作罢,并且命人传了信回去,表明他们会全力以赴将萧琛吩咐的事情做好。 南瑾瑜坐在窗前,看着眼前强打着精神的人渐渐萎靡下去,心底的担忧也逐渐攀升。 她的确是知道治疫症的法子,可是知道和实践却是两码事,他们都是拿命来赌,就看上天给不给他们生的机会了…… “你累不累?这些事儿可以交给侍卫去做,我担心你吃不消。” 萧琛见她愁容满面,心底也明白她担心什么,只是宽心的话他说出不出口,后悔却越来越盛。 倘若她冲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心软,直接将人挡在外面,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起码她能好好的活着! “这些他们做不了,放心吧,我没事儿。” 南瑾瑜垂着眼睑,仔细的将药的用量和作用记录下来。 近距离接触过那两个刺客的侍卫也都第一时间采取了严格的隔离,众人的各种变化她都关注着,确保药发挥最大的效用。 “你自己……我担心你也被传染。” 萧琛欲言又止,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担忧,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悲观和绝望。 “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放心啊,我自己就是大夫。” 南瑾瑜抬眼看他,脸上蒙着隔离的白纱布,只能看见那双大大的眼睛弯着,似乎在努力的笑。 “医者不能自医……” 萧琛抿唇,深深地看着她,想走近抱一抱她,却都不能够。 “话虽这么说吧,不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 南瑾瑜颔首,合上整理完的册子,面朝他的方向:“你该睡觉了,吃饭,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 萧琛抿唇,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在逐渐变差,恐惧感也随之而来。 “乖哦,等你好了给你做新的糖吃。” 南瑾瑜笑道,哄孩子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温柔,丝毫听不出她心底的担忧。 “我困了。” 萧琛无语,转身躺下阖上眼,尽管他的心情乱得根本睡不着。 一转眼便是七日。 燕京。 东川的捷报和洛县的灾情一并传回了宫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陛下,太后娘娘领人过来了,太子还跪在门外,永宁侯好像也来了……” 陈公公欲言又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好消息和坏消息都是厉害消息,瞧着陛下的模样似乎并不着急上火,这外头已经先打成一片了。 “宣!” 成宣帝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合上书道。 “这……宣太子么?” 陈公公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微微扫了眼骚动不安的大臣们。 这太子可是有备而来的啊,倘若放进来了,没有大半日估摸也出不去了,太后娘娘自然就走了个空! “明知故问!” 成宣帝睨他一眼,嫌弃的神色带着几分不悦,小陈子这个老人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年伺候的小心翼翼的还不如年轻时候有魄力! “咳!老奴遵旨……” 陈公公老脸一红,转身朝门外高声道:“宣太子殿下觐见!宣永宁侯觐见!宣诸位大人觐见!” 侯在外面的众人愣了片刻,接连进了御书房,直接将走到大门外的太后堵住,连宣唱都没有便起驾回宫了。 “儿臣、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齐行礼,面色各异揣测着成宣帝的心思。 自接到传信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个时辰了,他们这些人侯在外面大半日,为的便是第一时间进宫来参本,以迅速处理洛县疫病,防止疫病扩散民不聊生。 不想成宣帝却不声不响在御书房看书,丝毫不准备宣召他们,直到方才太后娘娘来了…… “诸位爱卿,免礼。” 成宣帝神色恹恹道,瞧着心情似乎忧虑不佳,却没有惊慌的模样,显得胸有成竹。 “父皇,儿臣听闻洛县疫病一事,不知消息是否属实便立刻赶进宫来,希望尽快处理此事,早日替父皇分忧解难!” 太子表现得十分着急上火,说话也一如既往的耿直,没有半点儿私心。 “嗯,你们既已经知道了,那便都说说吧,什么想法儿?”微微吧 成宣帝微微颔首,默认了疫病一事。 秦王说他心疾复发,需得带着天晴郡主一道儿去方可保命,他想了想便允了,毕竟婚事延后一事闹得不大愉快,父子之间也有些嫌隙,不想此去竟然闹出这么个事儿…… “是!依儿臣愚见,洛县地处淮南河运枢纽,是水患重灾区,本就民不聊生,再加上如今出了疫病一事儿,不若以民为本,将百姓迁出,待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作打算!” 太子心急火燎的说完,还不忘唉声叹气以表示忧心,似乎完全将得了疫病的兄弟抛诸脑后,至少,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应有的关心来。 “太子所言极是!洛县地处枢纽位置,倘若河运继续,见疫病散播出来,这淮河沿岸州县都要遭殃啊!为了民生百姓,微臣附议!” 有人说的痛心疾首,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秦王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如今老天爷帮他们将人收了,还不费一兵一卒,他们想忍也忍不住啊! “甚是甚是!疫病可怕,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此等传染的州县皆是尽数死绝无一活口,太子的建议也是防患于未然啊……”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排排太子党跪下去,平日里保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也都纷纷一边倒,无人提及疫病中心的秦王,甚至不愿意设想他能活着。 “嗯,永宁侯怎么看?” 成宣帝眯眼,眼前这一大片的人,半数以上平日里皆是以中立自居,表现得不偏不倚公正不阿,如今呢? 呵呵!一个个都是些没骨气的墙头草!半点儿文人的傲骨都没有,根本就是些吃软饭的! “请陛下恕微臣……不敢苟同!” 永宁侯上前半步,神色显得十分冷静。 “据以往的疫情经验来看,一般不出三日便会有重病者死亡,感染者开始发烧昏迷陷入神志不清的癫狂状态。只是洛县疫情是刺客刺杀秦王所致,至今已有七日,据传回来的可靠消息称,秦王殿下极随行侍卫无一人死亡,接触过刺客的人尽数隔离,除却洛县周边的流民安置速度稍缓之外,并无异常。” “永宁侯此言差矣,秦王殿下武功高强,许是抵抗能力强一些,但是毕竟得了疫病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所以朕就应当放弃亲生儿子让他自生自灭么?” 成宣帝怒了,眼底燃着熊熊火焰。 他一直都以为太子仁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而秦王戾气太重杀戮太重,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都是太子适合做皇帝,不想他竟然凉薄至此,连兄弟手足的性命都能毫不犹豫的牺牲? “微臣该死!微臣并非此意!”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大臣立刻伏下身去,整个人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的确该死!” 成宣帝骂道,面色也从之前的淡定自若变成了怒发冲冠。 朝中大半清流背地里与太子结党营私,若不是今日这情形,他大概还以为这些大臣们效忠的是自己!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众人吓得连连磕头认错,许多人不确定的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太子,却没有等来他从中和解,反而一意孤行。 “父皇!诸位大臣话虽说得重了些,可是这才是民意啊!秦王若是在场,定然也会理解父皇那般决定,毕竟他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这淮南沿岸数万百姓的性命,这般看来……” “放屁!” 不等太子说完,成宣帝已经怒不可遏,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太子,仿佛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他自私懦弱的内心。 “父皇!忠言逆耳,儿臣不过是将众人不敢说的话说出来,疫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以往若是疫病原发的村庄,皆是一把火烧光以防止外传,如今正是因为对方是三皇弟,才网开一面,只是撤走周边百姓而已!” 太子硬着头皮道,似乎丝毫没看到成宣帝黑透的脸。 疫病的消息是绝密,倘若没有传扬出去的话,萧琛或许还有生的机会,自己只能死死的抓住这个机会,让他死在千里之外,再也不能转圜! “滚出去!你给朕滚!” 成宣帝气得满脸通红,剧烈的拍着龙椅的扶手,指着御书房的大门吼道。 “陛下息怒,太子所言……的确有些过激了,微臣有个折中的法子。” 南国公这才开口,忧心忡忡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反倒显得极其淡定。 瑾宸不在洛县与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那孩子如今临危受命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就算是舍了他姐姐,南家也还有希望…… “如何折中?” 成宣帝气得来回头,倘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真想一脚将萧珏给踹出去! “洛县周边的流民发放抚恤金疏散安置,人少了,自然伤亡就会减少大半!至于洛县县城,依然由秦王殿下坐镇,虽说秦王人病了,可是赈灾事务依旧有套不紊的进行着,倘若……之后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永宁侯世子与东川府的刺史虞大人还能接管,不至于人心惶惶局势大乱,这是微臣的愚见。” 南国公说完,假装没瞧见太子那头激射过来的警告眼神,反倒显得他坦荡荡。 “老臣附议!犬子凌风与南国公家长子瑾宸就在洛县周边,他们的家书自然也提及了当地的情形,倘若局势失控,再出手也不迟啊!” 永宁侯瞥了南国公一眼,仿佛头一回将这人看顺眼了。 “嗯,总算听到个说人话的。” 成宣帝还不客气的嘲讽道,视线停留在为数不多保持沉默的大臣身上,道:“你们几个怎么看?” “微臣附议,南国公说得有理。” “臣也附议!” “附议!” 方才附和太子的大臣,有极大部分又改了口,尽管被同僚瞧着丢脸,但是局势所迫,谁都不是傻子,自然是乌纱帽要紧…… “此事便交给永宁侯接管,南国公鼎力相助,若是有人胆敢从中作梗……杀无赦!” 成宣帝警告的扫了眼太子身后那些大臣,见他们一个个冷汗直冒往后缩,心里才微微放下些。 这些年他引以为傲的制衡之术,原来都是一场骗局!他打压秦王为的便是不盖过太子的风头,如今看来,天真的竟然是自己! “微臣领命!” “臣遵旨!” 永宁侯与南国公应道,事情竟然直接强硬的敲定了。 成宣帝在御书房里对着太子大发雷霆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传到太后娘娘宫里时,她正在闭眼享受簪花。 “事情便是这般,陛下最终还是心疼秦王殿下,不仅为此斥责了太子,还罚他闭门思过半月,连早朝都免了呢!” 传话的宫人说得绘声绘色,就差将当时的场景还原出来了。 “陛下也真是的……不过秦王的确可怜,做父亲的哪里狠得下心呢!” 太后娘娘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转向正在簪花的南琯琯,道:“琯琯如何看待此事?天晴郡主似乎也在洛县。” “回太后的话,天晴郡主既跟了秦王,那她的生死富贵便是秦王殿下决定的了,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臣妾纵使忧心也无济于事呀……” 南琯琯笑容淡淡,视线停留在复杂的簪花上,表现得淡雅如莲。 那个狐狸精若是死在外头了,她定要去庙里烧高香拜菩萨,了却她一桩心事呢! “好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哀家时常在想啊,倘若这后宫里的娘娘都如德妃这般通透悟道的话,是否这争斗便会少了许多?”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果然是她看上的人,比皇后还要蕙质兰心,可惜她并非沈家之女,否则的话……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哪里懂得悟道,不过是跟着太后娘娘学了些皮毛而已,日后还要多于太后您老人家请教才是。” 南琯琯乖巧至极,怀孕的身子日渐重了,她却不辞辛苦的亲自替太后簪花,凡事都如从前般亲力亲为,丝毫不假手他人,方才能显得尽了孝心。 “瞧你这张小嘴甜的!待到你生下凰儿,哀家便向陛下替你求个金凤,虽不及先贵妃那般荣宠,待遇也是差不多了。” 太后淡淡道,心思也飘远了些。 太子近年来戾气很重,她这心里头已经开始有些微后悔,当年若是没有一时心软的话,那老二也不会……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疼惜!” 南琯琯喜难自胜,直直的跪在了地毯上。 听闻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好,也不知是真不好呢还是假不好? 第166章 救兵未到 深秋的淮南湿冷多雨,接连的雨天笼罩着洛县,仿佛一眼看不到头。 自我隔离中的驿站瞧着萧瑟破败,除去周围的松散的防卫之外,根本瞧不出这里有何异样。 南瑾瑜端着药碗进屋,因为吃睡都不太好,导致黑眼圈很重,除了那一双眸子依旧亮得耀眼,整个人几乎瘦得脱相了。 “我自己来。” 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整个人并没有因为越发严重的病情显得虚弱或者是萎靡不振,相反的,他表现得比之前更加积极乐观,甚至多了些自嘲的精神。 “躺好!这几日你什么都不必做,但凡送进来的公文,也都我替你念,你只需要吃饭睡觉就是。” 南瑾瑜立刻制止了他想起身的动作,板着脸道,那模样仿佛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 “……” 萧琛抿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却没有出言反驳。 从一开始的怀疑自己能否活下去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这疫病虽说传染性极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治! “乖乖的啊,这几日不同于之前,身体恶化的比较快,咱们扛过去了,后面就会越来越好,若是扛不住,后续就会比较麻烦。” 南瑾瑜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下唇角,搁下手中的药盅,而后转身坐下。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萧琛不满道,却没有阻止她替自己垫枕头喂药的动作,反而越发乖巧起来。 “三岁半,不能再多了。” 南瑾瑜笑出声来,脸上蒙着的纱布巾已经熏过药,每日的药她自己也会喝一份,防止被传染。 听百毒老头儿说,两外那些侍卫的状况也都没有继续恶化,说明轻症已经控制住,萧琛这个最重症的也有希望了。 “……” 萧琛无语凝噎,自打他十岁在殿前领了实职之后,似乎真正的歇着便只有这几日了,折子不用批,密信有人读写,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若非他这会儿病重不能沐浴,想来连沐浴都是有人伺候的…… 唔!让这只狐狸伺候沐浴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待他好了之后,可以试试。 “啊……张嘴。” 南瑾瑜见他居然边发呆边傻笑,以为他喝药喝怕了,于是冲他眨眨眼,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药凉了么?” 萧琛蹙眉,见旁边的托盘里搁着个小碟子,里头放了粘牙的饴糖,忍不住叹气,他许久没吃到这只狐狸做的糖了。 “不烫了,吃完吃点儿糖。” 南瑾瑜自以为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继续好言好语的哄道。 “不用勺,我直接喝了吧。” 萧琛深深地叹了口气,接过药盅一口气喝完了,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容,瞧着有种脆弱的美。 “吃糖……” 南瑾瑜连忙塞了颗糖进他嘴里,这药有多苦她是知道的,就连百毒老头儿都说,那几个侍卫每每吃药都是哭着喝,更有甚者互相打赌谁喝不下去。 “好难吃。” 萧琛不满道,仿佛只是单纯的吐槽这个药和糖,听在南瑾瑜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毕竟糖得她做啊! “最近几日很忙的……待过两日不忙了,我再给你做糖?” 南瑾瑜伸手揉了揉他因为生病有些发硬的头发,便索性拿了梳子替他梳起头发来,完全就是一副宠孩子的模样。 “那倒不必,待到回燕京了,你再做也不迟,我就是说说而已。” 萧琛撇嘴,他这个病人闲得长蘑菇,倒是累得她忙得脚不沾地儿的,哪儿还忍心让她熬糖,有那功夫多睡觉才是正经的。 “嗯,倒是也行。” 南瑾瑜闭着眼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转身将东西收拾出去,继而继续去窗边翻了密信,免费当劳工去了。 洛县城外。 夜白和青衣守在这里已经近半月,流民安置的人物很重,但是他们进行得一直不错,鲜少有出岔子的。 副首领每日都会派人出来传个信儿,告诉他们驿站的情况,一来是安定军心,而来则是让他们有个盼头。 一开始大伙儿只觉得消息是安慰他们来的,直到最近,有个轻症的侍卫已经能正常生活了,大伙儿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小白,今日的物资核对处理完了,总数是对的。” 青衣将厚厚的本子递过去,依在帐篷边的柱子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我这边约莫还需要一会儿,你先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夜白头都没抬,盯着搬运物资的侍卫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与他说话的是青衣,不是旁的什么可以冷落的阿猫阿狗,后悔得脸都皱起来了。 “哎哟喂……” “怎么了?” 青衣杵着睁开眼,一脸狐疑的睨着他,“哪儿不舒服么?” 疫症的事儿闹得侍卫营中人心惶惶,不过大伙儿除了按时服药之外,倒也没有旁的流言蜚语。 洛县疫情开始时,封锁消息也十分迅速,几乎没有走漏半点儿风声! “没、没事儿!青衣姐姐你吃了么?这会儿都过了晌午了,瞅着一会儿又得下雨!” 夜白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活儿递给别人,转身凑到她面前来。 “还没,你不也没吃么?加紧点儿干活儿,一会儿一块儿吃。” 青衣睨他一眼,瞧着眼前变得黑瘦的少年,心底的忐忑渐渐淡了。 那个她以为的孩子,早已经长成了少年的模样,无论是功夫还是别的,都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屁孩儿,只是唯有她自己还看不清,始终没有接受他。 “哎,好嘞!” 夜白笑嘻嘻点点头,娃娃脸上的一对儿酒窝依旧可爱,似乎只有对着她的时候,他才会笑得这般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脸上笑容依旧,却见营地远处有一匹马狂奔而来,上面的侍卫穿的是南巡侍卫的制式轻甲,在快马上摇摇欲坠。 “报——有人受伤!” 通传的侍卫几乎瞬间成了破锣嗓,惊得整个营地的都炸开了锅。 “救人!” 夜白率先掠出去,直冲到奔逃摔倒的马旁边,已经有侍卫接住摔下来的人,满脸惊惧。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儿?” “有不明敌军放冷箭,噗!噗噗!”奔逃的侍卫刚说一句话,便开始吐血,身上扎着的几只箭几乎贯穿他的身体。 “何人胆敢如此?” 夜白迅速点住对方几处大穴,强行将整齐灌进对方天灵盖内,睚眦欲裂。 “地方军队,他们人太、太多,提醒秦王殿下小……心!” 侍卫勉强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便颓然倒下,再探已经没了呼吸。 “来人!列队回城!天鹰部将消息散出去!” 夜白将怀里的人放下,厉声道,转而看向身后的青衣,“你骑马先走!我们殿后。” “少废话,要走一起走。” 青衣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将马让出去,差人带了方才的尸首回城。 “……” 夜白抿唇,想发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指责她什么,只好将人拉上自己的马,尽可能的保护她。 洛县外几十里地。 大批流民拖家带口走在前面,后面是整齐划一的军队,只是人数众多却显得极为懒散,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他们隶属同一个州府。 “还有没有人领银子的?领到银子的都往前走走,等到了洛县便能拿到朝廷发放的安置费,虽说不能让你们一夜暴富,但也足够大伙儿买个宅子住下来,再做点儿小生意了!” 领头的侍卫打马来回喊着,前头有人讲一掉掉铜钱发出去,领了钱的流民便拖家带口往前跑去,丝毫不考虑这些话是否真实可靠…… “怎么样了?” 军队正中,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掀开帘子,里头坐着的人十分眼熟,探头探脑的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朱大人,您别着急啊!这鱼饵都还没发完呢,您便要结果了?”七界 “许大人,不是我朱某人着急啊,而是……听闻秦王身边的能人异士甚多,这万一、是吧!” 朱大人打了个哈欠,心底惦记的不过还是他那些藏得稳妥的银子。 他这么些年心甘情愿窝在那个鸟不生蛋的扶风县,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那些个养老用的银子么? 嫌弃他以为那几个舞姬便能摆平此事,不想那几个舞姬竟然遭人毒手,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也没剩下! 如此一来,就算他想独善其身也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万一多了去了!朱大人您想想,我那大哥与三弟是否也非常人能比呢?结果这点儿背起来就是没办法,人已经押到东川府去了,生死未卜啊!” 旁边的低调的马车中,说话的人一刻不停的擦着刀,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黑瘦男子,显得淡定得多。 “许大人说得倒也有理,咱们这声势浩大的来了,倘若失败了……可如何是好呀!” 朱大人想起来萧琛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燕京的贵人想要秦王殿下的命,可是却这般隐晦的给了他们传令,如今他们来了,不知这心里为何这般忐忑? “败?朱大人可是在说笑?我们三万州兵其中也不乏打过仗的老兵,对付个没有兵力的南巡车队还不行?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许大人不乐意了,将帘子一撂,话也说得重了些。 “呵呵呵,许大人您别介意,朱某人胆儿小,咱们都听许大人的便是!呵呵,呵呵……” 朱大人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闷闷的盯着桌上的信函发呆。 消息很快从城外传回驿站。 南瑾瑜刚准备躺下休息,便听到驿站外一片兵荒马乱,慌乱的吼声几乎控制不住的钻进耳朵里,不等侍卫来禀,他们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殿下,你最担心的事儿果然还是来了。” 南瑾瑜抿唇,视线停留在一马平川的城外,忽然愣住了。 “果然还是选了这个法子,说明季凌风在东川府也有些收获了呢!” 萧琛转过脸来,过分苍白的脸依旧没有半点血色,前几日身子虚弱的时候,蛊毒也一并发作过几次,严重的时候是下了猛药才遏制住。 消息放出去才一日,果不其然,那些人都按捺不住动了歪心思。 叩叩叩! “主子,已经按计划顺利封锁了城门,据探子来报,对方调动了周边十数个县城的兵力,似乎铁了心要和咱们对上。” 夜魅立在门外,心底多少有几分慌。 自灾银失窃后至今,夜影便一直没回来,按照主子的计划,他本该在今日回来…… “嗯,全都来了么?” 萧琛眉眼淡淡的,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脸上道:“一切按计划行事,你可全权做主。” “是!属下定不辱命!” 夜魅应声道,心底的不安终究还是放不下,道:“主子,天晴郡主是否要按计划出城?” “出你个大头鬼啊!” 不等萧琛开口,南瑾瑜便劈头盖脸骂回去了,“副首领这是最近闲傻了么?我这个大夫走了,你家主子小命不要了?” “这……咳咳!是属下考虑不周,郡主息怒。” 夜魅尴尬得咳了几声,之前他们的计划里的确没有殿下染了疫病这一出儿,果然是他多事儿了! “小瑜留在这儿,名剑山庄距离三百里地,出城正好会撞上围合的军队,不安全。” 萧琛勾了下唇角,宠溺的看了南瑾瑜一眼。 这只狐狸越来越嚣张了,可他偏偏觉得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才是她真正的样子,连夜魅与夜影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再长几年…… “是!属下明白。” 夜魅领命下去,神色怪异的令人捉摸不透。 原本想小睡一会儿的南瑾瑜,这下瞌睡全无,她虽然没仔细问过萧琛的计划,但是她却知道夜影走了有些日子了,至今未归。 “怎么?不睡了么?” 萧琛见她又开始发愣,心底多少有些歉疚。 原本无需让她担忧的事儿,如今却几乎每日都要她来忧虑操心,再加上照顾自己,多半是累坏了。 “睡不着呀!” 南瑾瑜揉了揉太阳穴,坐在窗边的位置,重新将桌上的密信分了类,按照轻重缓急再次排序。 “抱歉,让你忧心了。” 萧琛有些感慨,倘若那日她没有闯进来,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或许便是夜魅或是夜白,虽说他们都比她更省心,但是他心底却依旧希望她留下。 “殿下这话说的,怎么听得有点儿别扭呢?” 南瑾瑜知道他的想法,故意调侃道。 生病的人很容易表现出脆弱面来,萧琛也不例外,经历了生死关头的较量,他对自己的依恋情节也还没消退,自然会有愧疚感。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萧琛想了想,一脸认真道。 叩叩叩! 两人还在聊天儿,门口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这一次却不是夜魅。 “秦王殿下,城外流民大量聚集,从东西城门涌到了城门口,眼瞅着越来越多,都叫嚣着开门放人。” 说话的是南巡的侍卫统领穆白,经历了之前差点儿和南瑾瑜动手之后,便每日低调的守着驿站,既不邀功也不出风头,低调得像是寻常侍卫般。 “派你的人轮流守城,任何人不得开门放人进来。” 萧琛收敛了表情,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与之前没有半点儿区别。 “守吗?” 穆白怔了怔,想到城里的局面,顿时明白了几分。 “守。” 萧琛叹了口气,夜影迟迟未归,定是遇上了什么事儿,若是等不到援兵,他们决计不能开城门放人。 对方既然煽动流民打头阵,目的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造势施压,只怕还有更不入流的手段…… “是!属下定不辱命!” 穆白领命出去,看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映在秋日的夕阳下,竟然显得有些悲凉。 “守得住么?就那破城门……” 南瑾瑜抿唇,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守城意味着有人会牺牲,倘若是那些收受了利益的叛军,她自然能做到无动于衷,可是……对方是平民百姓,并且还是那些菜失去了家园和亲人的百姓,她心里便十分不忍。 “守不住也得守。” 萧琛凝眉,面上依然没有半点慌张。 “对方许不敢正面攻进来,定会煽动流民闹事打头阵,我倒是有个法子……” 南瑾瑜想了想,打算破罐子破摔。 “什么法子?” 萧琛失笑,本以为这只狐狸是被这情形吓得着慌了,不想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怕。 “简单说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南瑾瑜神色恹恹的,抬手在两边城门的地图上画了个圈,“流民聚集暴动是最糟糕的结果,比起谣言的银子而言,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小瑜的意思是说……” 萧琛蹙眉,杀人虽然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是那些人毕竟是无辜的。 “搞个假的刺客过去,将刺客染了疫病的消息散出去,而后等着他们自己打脸,流民散了,剩下的人不足为虑不是么?”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这妖孽以为她要散播病毒? 她是那种人么真是的! “嗯,这法子倒是不错……”萧琛睨了她一眼,道:“可是谁去呢?” 第167章 危急自救 东川府。 大军围城的消息来得及时,天刚蒙蒙亮,季凌风便收到了密信,整个人顿时坐立不安。 “主子,这下洛县该如何自处?总不能调遣凯旋的东川军去打自己人……” 侍卫忧虑道,世子对天晴郡主的心意他们再清楚不过,可是秦王染上的毕竟是疫症,疫症无解暂且不提,他们也没必要为了个女子去以卵击石。 “自己人?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群打着赈灾名号的刽子手而已,他们算什么自己人?” 季凌风怒道,本就思虑过重的人此刻看着怒气冲冲,将手中的虎符攥的指节发白,而后又松开。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们只要没宣战,洛县便没理由阻止他们,再就是,若是没有证据,世子也不能动虎符……” 侍卫睨了他的手一眼,忧心忡忡道。 他家世子什么都好,但就是天生的痴情种,若是一怒冲冠为红颜,因此私自动了虎符调遣了东川军的话,季家这些年来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毁于一旦! “待到他们宣战?他们恶意驱赶流民聚集在洛县便已经罪大恶极,这些人打着赈灾的名号,背地里干的却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勾当!” 季凌风气得面色发白,视线停留在窗外片刻,直接将家书扔进了烧水的炉中。 父亲的意思是让他静观其变,只要洛县没有大乱,他便只需旁观即可,毕竟是吃人的疫病,不可轻举妄动。 “话虽这么说……可是世子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呀!” 侍卫叹了口气,原来不是为了天晴郡主,只要不是为了天晴郡主,世子的理智兴许就还在。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个事儿。” 季凌风忽然笑了,清风拂面的笑容看得人忍不住一呆,随即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袅袅晨雾间,有美人起舞。 “这是……” “虞大人的侄女厉娉婷。” 不等侍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在,再看,只见季凌风循着雾气蒙蒙朝岸对面去了。 晨雾之中,正在跳舞的人显得痴迷又沉醉,以至于有人看了许久她也未曾发现。 “咳!厉姑娘好舞姿,季凌风有幸得以观赏,实属三生有幸。” 正在跳舞的女子这才发出“啊!”的短促尖叫,随即抬手掩面,往后退了几步,才与他搭话。 “不知世子会来,娉婷并非有意冒犯……” “不不不!厉姑娘严重了,是凌风冒犯了姑娘,实属不该,只是……事不宜迟,凌风有个不情之请。” 季凌风微微行了个礼,视线落在这位厉姑娘的面上,表现得彬彬有礼。 “不知世子找娉婷有何事?” 厉姑娘倒也不矫情,闻言回了礼,而后端庄大方的立在原地,不在躲闪避嫌。 “洛县的事儿想必厉姑娘有所耳闻吧,方才我收到消息称洛县被围,许多流民被人恶意驱赶聚集在洛县之外,只怕……要生事端!” 季凌风不能细说其中的原委,只能希望传言称临川府的嫡出小姐厉娉婷为人良善,时常施粥布善,但愿传闻是真的! “竟然有人黑心至此?他们为何这般做?” 果然,少女的脸上浮出几分愤怒之色,一扫之前的羞怯和矜持,显得锋芒毕露。 “许是利益驱使,又或者是……为了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季凌风叹息道,临川府距离东川府不近,不过倘若临川府出兵的话,定然能震慑围城的那些乌合之众,起码警告他们不敢乱来! “无论如何,遭殃的都是黎民百姓……” 厉娉婷叹了口气,目光带着灼灼之意,镇定的看向季凌风,“不知永宁侯世子将此事告知于我,是为何意?” “那些人想趁乱图利,打得是赈灾的旗号,凌风妄想……倘若临川府能出兵的话,他们应当不敢轻举妄动。” 季凌风觉得难为情,毕竟只是在刺史府中见过几次,甚至算不得是熟识,这般要求人家姑娘,是否有些太过分了? “好主意!”厉娉婷猛地拍了下季凌风的肩膀,发觉自己表现得有些过头了,于是又收敛了八分情绪,温柔浅笑道:“娉婷这就给家父去信,只要消息放出去了,那些人想来也不敢胡来。” “凌风替淮南百姓多谢厉姑娘!姑娘宅心仁厚,定会有福报的!” 季凌风松了口气,脸上浮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洛县之危得解,剩下的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世子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厉娉婷微笑,转身回房写信去了。 深深回廊之后,有个熟悉的身影藏在暗处,怨毒的看着这两人。 夜黑风高,明月高悬于天。 洛县城门紧闭,城外几百米处满是流民,深秋的的风一吹,卷起许多落叶,萧瑟又凄凉。 再往外走,便是灯火通明的临时军驻地,各州县的地方军合并在一起,无端让人觉得十分热闹。 “朱大人,咱们这刚到便被人堵在了城外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满脸酒气的许大人扶着帐篷柱子走近,身后依然跟着面色阴鹜的瘦弱县丞,瞧着是个不善言辞的。 “来都来了,哪里还有后悔药可吃?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的人马合在一起数万之多,对付个空城应该绰绰有余,况且……听闻秦王已经是病入膏肓,不若明日冲进去瞧瞧,是真是假眼见为实不是?” 朱大人沉吟道,视线停留在外头张望的几个统领身上,鄙夷之色更甚。 周边的十几个州县的兵力都调过来了,可偏偏那些个胆小鬼都不敢亲自上阵。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失窃的银两还未找回,自己那份还得靠他们上缴,若是此次表现的好,得了上峰青眼的话,说不定他便能擢升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秦王若是这般好拿捏,我义兄义弟也不会栽在他手里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啊!” 许大人搓着手,时不时看向身后沉默的黑瘦男子,表情有些怪异。 本以为他们动手除掉了陈大人,便能一劳永逸高枕无忧,谁知大哥和老三竟然运气不好撞上了秦王,这会儿人押送到东川府生死未卜,也不知这后续是否会牵连续到自己…… “许大人若是不放心,不若亲自坐镇指挥?朱某人闲散惯了,领着这么多兵马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毕竟,事成之后功劳是大家的嘛!” 朱大人以为他们急于邀功,心底冷笑。 草莽出身捐了个官儿便以为自个儿是个角儿了?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迟早要被收拾了,不若就由他们去当出头鸟,倘若出了什么岔子,才有人顶包不是? “朱大人何出此言?我许某人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人吗?我这不是担心咱们师出无名,这要是万一被人坑了……” 许大人不停的摸头,看不惯这扶风县令的官家做派,装得好像自己是个读书人似的,实际上不就是个世袭子弟! “许大人!师出无名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朱大人“蹭”的站起来,瞧了眼外头,见众人神色如常,似乎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才松了口气。 “是是是,瞧我这嘴啊!都没个把门儿的!呵呵呵,咱们是替百姓民生着想才调动了兵力,防止流民暴动让淮南彻底沦为第二个东川嘛!” 许大人嘿嘿笑着,心里的白眼已经翻上天去了。 这些个自诩读书人的家伙儿真他妈伪善!大家皆是为了利才劳师动众冒死前来的,哪儿有什么安置流民平定民意的想法呢? “哼,许大人明白就好,天色也不早了,大人请回吧,待到明儿一早,咱们便按计划行事便是。许大人实属一代将才,诸多兵力便听从大人调遣,如何?我朱某人只懂得舞文弄墨,便给许大人打打下手吧。” 朱大人心底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哗作响,身为此次赈灾的淮南巡按,秦王若是殁了,献王和七殿下没了主心骨,进来发生的一切便就一笔勾销了,怎么看都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朱大人既然如此客气,那许某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事后咱们定然是最大的功臣,不分你我伯仲!”烈火书吧 许大人摸着脑袋走了,这几日焦心的事儿似乎也不存在了。 主帐内的争执无人刻意打听,众人皆是领命行事,因此显得格外松散,都当是出来做个样子给上头的人看。 “哎,好无聊啊,有没有人玩儿色子的?”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提议,立刻有人附和,随即众人一涌而上,围成个圈开始玩,时不时还能听到有新人加入。 人群之外,黑暗中有人微微抬手抖了抖,无色的粉末顺着秋风飞进人群中,沾染在众人的军帽军服上,而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大帐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多拥挤再加上激动,自然也会觉得越来越热,有人因为发热开始脱帽子脱鞋,更有甚者脱了外裳的袍子当扇子,玩儿得热火朝天。 黑暗中,两个人如法炮制循着营地走了个圈,一边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心无旁骛毫不手软的往下风向撒药,末了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扔进河里,而后往河边的一棵歪脖子大树上一躺,睡了。 夜半三更,热闹的赌局渐渐散了,有人赚的盆满钵满,有人啧输的只剩下个裤衩子,叫嚣着明儿继续赢回来,而后各自回营帐睡觉。 “我说……这玩意儿怎么没效果呢?” 树梢上的人按捺不住,抬头望了望营地渐渐灭了的油灯,心底有些犯嘀咕。 “你急什么?这么着急不然自个儿试试?” 另一边枝丫上,黑色夜行服显露出苗条的身形来,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别了吧!青衣姐姐你还是饶了我吧!鬼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狠,我只是觉得发作的时辰也太久了点儿,没别的意思……” 夜白摸鼻子,眼瞅着营地里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不见,心底的担忧也有些过了。 “嗯哼!还以为你不要命想试试呢!” 青衣打了个哈欠,眼风扫到黑暗中微微异动的影子,抬脚踢了他一下。 “哎哟……” 夜白假意哀嚎,却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原本立在旁边枝丫上的人瞬间到了跟前儿,身量比他矮了半头有余,却霸气依旧。 “嘘!来了!” 青衣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缓缓放下手,转身想返回旁边的枝丫,却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嘘!” 夜白学着她的语气,有模有样的指了指黑暗中狂奔的影子,娃娃脸上缓缓露出邪气的笑容,“上钩了!” “……” 青衣抿唇,抬手想拍掉他环住自己的手,脚下却几乎空悬在树梢上,只能硬着头皮不吭声,假装在盯下面的情况。 黑暗中的营帐里陆陆续续跑出来人,大都是赤着胳膊甚至只穿了个裤衩子的,边跑边满身抓挠,嘴里不停的嚷嚷着什么。 从营地跑到河边,约莫几百米远,从一开始的三两个人影到后面挨挨挤挤的冲出来,直至所有的人骂骂咧咧从营帐中出来后,夜白才震惊的语无伦次。 “那些粉末到底是啥玩意儿?” “你猜!” 青衣勾了下唇角,避开耳边痒痒的呼吸,试图离他远些,脚下却一闪,整个人后倾险些摔出去。 “别动!” 夜白惊出一声冷汗,手收紧了几分,索性将人扣在怀里,紧紧的靠着树干。 “咳!那个……咱们是否要返回营地了?” 青衣瞬间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若非此刻两人都蒙着面,她约莫就没法做人了吧? “再等等,不着急。” 夜白下意识道,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又不说话了,才连忙解释道:“不能打草惊蛇,再等等。” “嗯。” 青衣微微颔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在深秋的河里下饺子,心情就莫名的舒爽。 姑娘只是一介女子,竟然也能有如此大才,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了这些乌合之众,当真让人不得不服…… 很快,淮河岸边已经挤满了白花花的人,众人沾到水便觉得身上火辣辣的刺挠感觉消失不见,可以一离开水便再次烧起来,并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差不多了吧?小路上已经没人了。” 青衣提醒道,虽然寒风凌冽,她却莫名的觉得热得慌,他们得赶紧将任务完成之后在天亮前赶回去复命呢! “嗯……” 夜白这才不得不松开她,面前的人转眼便消失了,如同美梦落了空,垂头丧气的跟上去。 两个蹑手蹑脚绕着小路折回去,随手顺走众人落在营帐外的衣裳鞋,扔回营帐之内,而后燃了根火折子。 轰! 厨房的油烧的很旺,火焰瞬间窜起来几米,照亮了半边夜空。 河边还泡在刺骨的冷水里的众人,呆呆的看着营地那头传来的火光,皆呆呆的愣住了。 这大半夜的是哪家的都尉又燃起了篝火?难不成想让大伙儿回去接着玩儿么? 漂亮的火光很快便连成一片冲天的火焰,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非说说而已。 淮河里发现疫病牲口的消息此刻已经从乞丐口中散播到围城的流民中,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许多人已经悄悄动身离开了。 天色未明,两匹快马回城,带着从未有过的胜利的喜悦。 南瑾瑜立在窗前,视线锁定在城外进来的两人身上,缓缓地勾了下唇角,“成了。” 内室榻上,银色的身影冻结成冰雕,霜雪覆盖下的人微微动了下眼睑,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来。 “真庆幸……” “遇见了你。” 南瑾瑜转身,阻止他在多说半个字。 这一次的蛊毒发作得毫无预兆,许是因为他染了疫症的缘故,这蛊虫疯狂的想要反噬控制他,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内力损耗也极大,这会儿整个人如同被封印住般,虚弱得几乎不能动弹。 洛县自昨儿起忽然封闭城门的事儿还未传开,今日便有新的消息传进城里,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增加了些谈资。 叩叩叩! “殿下,有新情况来禀。” 穆白立在门外,看着带霜雪的窗棱,忍不住蹙眉。 “说。” 南瑾瑜转头看过去,声音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穆白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 “据城门守卫说,今儿一大早,便瞧见驻扎在城外的淮南军蜂拥而来,拍门砸地哭喊着要入城,定睛一看,昨儿还来势汹汹的淮南军,几乎人人都是赤条条的,有的人连个裤衩子都没有,冻得瑟瑟发抖不说,简直与之前判若两军!” “嗯,然后呢?” 南瑾瑜掩唇轻笑,假装不知情道。 “不过,同情归同情,没有上峰的命令,他们哪儿敢放人进来?闹到最后,城门守卫只能出于人道主人,将救急物资给他们抛下去一些,好歹遮一遮丑,至于没有地方住没有军饷填饱肚子,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事儿了……便是此事。” 穆白说完,总觉得他好像听到了女子的笑声,却又不大真切。 第168章 风雨过后 阴霾的天似乎有放晴的迹象,听了淮南军的惨状,南瑾瑜心情似乎也跟着明媚起来。 “照原计划守城,没有秦王殿下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南瑾瑜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 里头这太过细腻的声音听着无端觉得阴柔,想来这位能为了秦王殿下拼命的小俞公子定然与秦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穆白便释然了。 “是!穆白遵命!” “东边的城门就全倚仗穆侍卫了,倘若有危机情况,无比第一时间通知夜魅,洛县的一切事务皆由他全权掌管。” 南瑾瑜想了想补充道,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大活儿听夜魅的更可靠,自己只适合做个寂寂无名的谋士而已。 穆白闻言一愣,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是!请小俞公子放心。” 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南瑾瑜发觉内室的榻上已经没了萧琛的影子。 猛地一回头,整个几乎被霜雪覆盖的人就立在她身后,正安静的看着她,说话虽然痛苦,面上却带着几分喜色,仿佛在夸她能干。 “你怎么又下地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抬手便去扶他,却被他往后一退避开了,一双妖孽的眸子混着银色的光泽,像极了雪山天边的极光,透明澄澈。 “怕你、被欺负。” 萧琛动了动眉眼,慢悠悠飘回内室去,没事儿人似的在榻上躺下去,表面上神色如常,实际上身上的衣裳已经又汗湿一次,而后冻成了冰霜。 “……” 南瑾瑜抿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依这家伙的倔强性子,就算她把人打倒在地,他也还是会担心自己有没有受伤。 洛县西城门。 青衣和夜白补了一小觉,而后便马不停蹄的带了东西往城门去,昨儿夜里他们收工之后就赶回去休息了,到这会儿还没见过淮南军的惨状呢! “哎哎哎,白侍卫您听说没有,淮南军昨儿夜里被绿林好汉点了营,今儿天儿不亮就蹲在咱们城门下头哭城啊,听闻祖宗是十八代都给问候过了……” 侍卫笑嘻嘻说着八卦,这些燕京来的大官儿们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比如眼前这位白爷,喜欢的就是他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冷面小侍卫,这两人腻歪的,哎哟!真是开了眼了! “哪儿有那么多可问候的,三代都找不齐,别说十八代了!” 夜白挑了下眉,那张带着小酒窝的娃娃脸笑得有几分渗人。 “可不是么,两代都够呛吧……” 青衣打了个哈欠接话道,干他们这行的,若是只会骂娘,那迟早要死在那张嘴上,再说了,那帮乌合之众本就师出无名,没要他们的小命已是殿下心慈。 “咳咳咳咳咳!” 起话题的小侍卫尴尬得险些将自己呛晕过去,反正他们这些小伙头兵只关心银子军饷发不发,冬衣够不够,哪儿管得了大人物们做了什么呀! 他可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啊…… “差人将东西搬上城楼去,咱们去会会那帮孙子!” 夜白拍了拍侍卫的肩膀,险些将对方吓得腿一软跪地上,幸亏被跟着走上前的青衣扶了一把。 “站稳了,洛县没了县令县丞,你们便是这洛县的主心骨。” 青衣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城楼。 “姐姐好飒!” 夜白笑嘻嘻冲青衣做了个口型,最终还是没说出声,只是看在别人眼里,这两断袖又在眉目传情了。 “……” 青衣转懒得理他,直接转开眼,心底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变了。 洛县西城门的守卫长是个为人圆滑的老人,自打赈灾的车队进了城,一切调度便都听从驿站传过来的,早上不给开门也是他下的令。 “白侍卫来啦!今儿要弟兄们干点儿什么?” 守卫长猫着腰上前,视线触及夜白和青衣对视那几秒,却没事人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没有半点儿大惊小怪的模样。 “今儿什么也不干,守着城门便是。” 夜白笑着答了,从城楼上看下去,视线停留在缩在墙根角不肯离开的淮南军身上转了转,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那……这下头的人……” 张守卫长意会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赌对了。 淮南军虽说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但是他们可都是土生土长的淮南一带的人,为何会一夜之间便被人端了营地? 这简直侮辱智商匪夷所思,不必多想,定然是有高人故意为之,所以他便往洛县城里头那位大人物身上安了安,果不其然很合理…… “嗯?这下头有人么?在哪里呢?我最近水土不服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日夜赶工赈灾救济,眼神儿都不行了呢!” 夜白打了个哈欠,娃娃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收,语气听起来充满了玩味。 “是是是!白侍卫说的极是,这下头哪儿有什么人呐!前几日的流民都领了过冬的物资和安置银两离开了,剩下些周边的流民昨儿夜里也连夜离开了,这下头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些赤条条的野猫野狗叫唤,着实令人忧心。” 张守卫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连连附和道,根本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过大声儿会让人给听了去…… “哦?流民连夜离开了?这是为何呢?” 夜白佯装不知,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来走走过场的纨绔侍卫,丝毫不顾及百姓疾苦。 “听闻……昨儿夜里有人在淮河里头发现了染了疫病的牲口,大伙儿经历了水患心里害怕呀,也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就连夜拖家带口的离开洛县,一哄而散了。” 张守卫长说的绘声绘色,还时不时往城墙下瞅瞅,瞥见一些衣不蔽体的士兵怨毒的眼神,心下明白了些什么。 淮河里头的牲口……说的便是这些个为了利益上赶着来找茬儿的大头兵吧? 至于染了疫病这一出戏,的确是唱得十分适时,倘若再慢一步,被人率先占了先机,洛县城里的某些事儿便瞒不住了,届时遭殃的还是洛县以及那些受人蛊惑的百姓! “哎呀!这么吓人呢?淮河里竟然有牲口呀?” 夜白故作诧异道,刻意拔高了声音。 他惊讶的语气和夸张的神色着实激怒了城下瑟瑟发抖的士兵,可惜他们此刻连穿的衣裳都是靠早上在城下头抢来,更别说兵器了,衣不蔽体自然矮人一截,甚至连身份都无法证明! “说来也真是奇怪呐,淮河虽然泥沙多,可是一直以来都是沿岸百姓的命脉,说里头有染了疫病的牲口这话,许是造谣的可能性居多……” 张守卫长竭力配合道,一副您大人不说小的们就瞧不见事实的模样,着实是实力派的演员了。 “今儿这天儿……要变吧?” 沉默了半晌的青衣终于忍不住听他们来回打太极,冷淡的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怎么说?” 夜白凑上前来,娃娃脸上带着笑,视线一一扫过城下的人,却没发现为首的那几个,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倘若昨儿夜里将他们连锅端了的话,这会儿大概便能高枕无忧了呢! “看天边的云彩,今儿后半夜许会有雨,快入冬了呢。” 青衣指了指远处的天际,姑娘教过她看天象变化,虽不若钦天监那般神神道道讲究多,但是她试过许多回都十分准确。 “如此……” 夜白瞧了眼守卫长,笑道:“天色晚些我们再过来,给大伙儿添置些冬衣。” “是!多谢白侍卫关心。” 张守卫长睨了一眼已经准备好却没有扔下城门的物资,心底明白了几分。 胆敢趁火打劫动歪心思的那些人,不仅讨不了好兴许还会折腾掉半条命,这次只是个警告便让他们这般狼狈,倘若是真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天色渐晚,西城门外那些骂了大半日娘而后嗓子都哑了的士兵们,一个个萎靡不振的围成圈,像是被霜打过的丧家之犬。 夜白和青衣用过晚膳才从房间里出来,再次出现在城楼之上。 “这天儿果然说变就变啊!” 张守卫长摸不清他们的路数,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说什么发放物资的事儿,就算城下这些人后半夜冻死几个,也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还真是!这天儿说变就变了呢!” 夜白感慨道,神色轻松无比,旁若无人的看着夕阳西下。第八书库 “秦王殿下有令,洛县城外既然传闻发现染了疫病的牲口,城门便暂定封闭不开,每日定时向城外流民投放冬衣和安置粮,胆敢违令不尊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青衣板着脸说完,将一枚彩色羽令递给守卫长,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张守卫长心惊的看着掌心里躺着那枚羽令,顿时明白自己这些天歪打正着的听令行事,竟然换来了传闻中的秦王羽令,被世俗磨没了的热情和激动又激荡在心间。 “下、下官多谢秦王信任!” 传闻秦王影卫用羽令传信,外人但凡持了羽令,便可以此为凭证要求影卫替他办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有求必应! “殿下说,洛县的守卫们辛苦,待到赈灾事宜完毕,定会请旨替你们论功行赏。” 青衣依然面无表情,殿下是不可能顾及这些的,只是姑娘吩咐他们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稳定人心,这是更加怀柔的策略。 “下官不敢!下官定然不负殿下所盼,守住洛城!” 守卫长沉声道,周围的士兵见状一一跟着行礼。 他们这些人守在这一方城池上便是数十年,这样的情怀也不是县衙那些富得流油的衙役们能懂的。 “记住你们今日的话,洛县是否能安稳渡过劫难,便靠你们了。” 夜白偏着头,心底对南瑾瑜的看法再次改观。 这便是夜魅总与他说的得人心比武功高更厉害的意思吧? “阿……嚏!” 忙活了大半日的南瑾瑜刚歇下,便觉得鼻尖痒痒,连打好几个喷嚏之后,满眼泪花的坐在桌前,有点怀疑人生。 之前她总觉得萧琛这王爷做的不要太轻松,每日还有工夫来撩她,如今这才几日,她便累得手脚酸痛叫苦不迭,若非他还需要静养几日,她真想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着凉了?” 内室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疑惑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他身上的霜雪却已经化了不少,只是空气中还有些寒气,像极了刚下过场雪,冷得彻骨。 “啊我没事,许是过敏了。” 南瑾瑜摇头,取了块毛巾擦了下脸,觉得困倦的脸都恢复些许精神,才继续回桌边坐下。 “今儿便到这儿吧,剩下的不用管了。” 萧琛不忍心看她累成那样,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事儿竟然还有人能替,并且做得很好,虽说一开始她写字的速度着实慢了些,不过经过这几日之后如今已经十分利落了。 “那不行,还剩下那么多,今儿要不不处理完,明儿又多了怎么办?” 南瑾瑜摆摆手,反正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这么干呆着也是挺无聊的,找点事儿做反而能充实些。 “明儿……” 萧琛欲言又止,原本他想说他将蛊虫重新压制进入睡眠之后,身体感觉好多了,不过见她这么认真,索性就算了。 “怎么?” 南瑾瑜每注重他的神色语气,一心只想着干活儿。 “无事,再过几日我便好了吧?” 萧琛勾了下唇,这清闲日子他多少年也过不了一回,就当是偷个懒吧。 “嗯,我觉得你这会儿说话就和早上判若两人,指不定过两日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南瑾瑜点点头,敷衍的语气听着有些好笑。 “若不是亲眼见过你救夜白,我大概要考虑你是否在唬弄我了。” 萧琛摇头,越熟悉便越觉得这丫头的心思十分单纯,她想要的不过是纯粹简单的日子,因此才会显得步步为营。 “唬弄?” 南瑾瑜闻言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不过想想他还是个病人,也就淡定的坐回去了。 “殿下有心情开玩笑了,想来动动眼睛动动脑子的活儿也可以做了吧?今天这些我替你处理完,明儿您还是自己个儿弄吧!” 萧琛原本还乐的脸,闻言瞬间黑了,却没办法反驳她半个字,只要闷闷道:“噢。” 一晃眼,又过了三日。 前几日只能插科打诨的人,这几日精神已经恢复大半了,除了受疫病影响的损失的三成功力暂时未恢复以外,萧琛瞧着已无大碍。 叩叩叩! “主子,夜影回来了。” 夜魅立在门外,身边站着满身风霜的夜影,沉默得吓人。 “进来。” 南瑾瑜端着药出来,萧琛还在耳室中,便想也不想开口应了。 “可以进去了?” 不等夜影应声,夜魅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条件反射道。 毕竟眼前这扇门自打第一日关上后,至今已经快一月未打开过了! “无妨,殿下病灶已除,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不进来。” 南瑾瑜摇头,毕竟是死亡率极高的病,谨慎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殿下这是……已经好了么?” 夜魅喜极而泣,捂着脸背过身去,不想身边的人竟然立着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嗯,好了,彻底的有抗体的不会传染那种好了。” 南瑾瑜微扬勾了下唇角,故意逗他们道。 “呜呜……哇!” 门外的夜魅忽然放声大哭起来,素来以老练狠辣著称的人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咳咳!我是不是惹祸了?” 南瑾瑜冲闻声出来的萧琛吐了下舌头,将凉好的药递给他,面色略有几分担忧。 “无妨,过来坐下,给我说说什么叫有抗体。” 萧琛结果药盅,一手拉着她往桌前一按,一副勤学好问好学生的姿态。 “……” 南瑾瑜顿时无语,这妖孽进来总拉着她问许多奇奇怪怪的事儿,她又不是百科全书,她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啊? 门外,哭过之后完全放空的夜魅还在发呆,转身撞到身后立着的人,才反应过来夜影还在。 “哭完了?” 夜影的声音闷闷的,连日奔波在外,顾不上好好休息吃饭,自然显得憔悴些,回来一看他还没哭呢,这家伙竟然哭成这样了? “嗯……” 夜魅尴尬的抬手挡脸,不想对面的人已经递过来一方帕子,干净的灰麻帕子,瞧着便像他的人一样生硬。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夜影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门走了进去,留下独自愣神的夜魅,以及里头惊得大眼瞪小眼的南瑾瑜和萧琛两个人。 这、这、这……简直是活见鬼了吧? 夜影竟然会关心人么?说出来的话还这么合时宜且温柔体贴? 我的天哪! “属下参见主子!属下回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夜影立在门前,满脑子满眼都是方才门外那个哭得像个孩子的人,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驱使他想狂奔出去。 “你瞧着夜魅这会儿能罚你么?” 萧琛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完全不像是他往常会说的话。 第169章 端倪初现 秦王的存在,于他们这些影卫而言,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般,连呼吸都是不可章沾染的存在。 因此这么接地气又善解人意的萧琛,着实让人有些诧异,夜影愣在原地,那模样像是被吓到了。 “主、主子,夜魅怎么了?” “噗嗤!”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儿来,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萧琛这个人素来高冷惯了,以至于他们的下手们都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怎么了你来问我?” 萧琛挑了下眉,面色肉眼可见的有些黑,这家伙果真是不近人情啊,方才那关切的模样,许是他的错觉吧! “是属下僭越了,殿下吩咐的事已经办妥,路上遇到些意外,耽搁的久了些,不过现在都解决了,西南边军已经与东川新征军围合,淮南大势已定,可以动手了。” 夜影一板一眼道,尽管心乱如麻却依然保持镇定自若,又或者说面无表情。 南瑾瑜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赞,端了杯茶坐在窗前的榻边小口啜着。 门外站着的夜魅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大概这些日子心里的压力也释放出来了,不过事后他们要如何相处便不是她考虑的问题了…… “何事耽搁至今?” 萧琛见夜影小瘦的多,视线停留在门外的影子上转了转,道:“先去换身衣服,公务晚些时候再来禀,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便是。” “属下遵命!” 夜影微微颔首,没多想便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夜魅依旧立着,方才崩溃大哭的模样早已经消失不见,就连脸上的妖娆妆容似乎都补过了,只是一双勾魂的媚眼还红着,见他出来沉默不语。 “走了。” 夜影以为他在发呆,拽了下他的袖子。 “干嘛?” 夜魅抿唇,目光转到对方的手上,终究没有拍开他的爪子。 “带我回房去,这儿你熟啊!” 夜影不由分说便将人拉到面前,打手一伸半挟持似的把夜魅架走了,留下房内再次震惊的萧琛和南瑾瑜两人。 “这两人……有问题吧!” 萧琛有些惊叹,眸光停留在南瑾瑜极其有深意的脸上,用词还是比较委婉的。 毕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本性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说来多少也有些唏嘘,但愿他们都能安好。 “殿下觉得是什么问题?” 南瑾瑜眨了眨眼,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脸上的笑却是十足的不怀好意。 “大概是兄弟反目恩怨情仇的问题?” 萧琛见她笑得像只狐狸,于是玩心大起开起玩笑来,连日的病痛和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南瑾瑜咯咯笑,视线转向窗外。 天边的云渐渐散开,延绵多日的阴沉天气也有了放晴的迹象。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夜白和青衣守在西城门已经十数日,流民散去之后,洛县之困基本都就在疫病控制一事上,因而他们也始终保持警惕之心,丝毫不敢松懈。 “白侍卫,您瞧远处那是什么?羊群有这么快吗?” 张守卫长端着个波斯商人手中买来的西洋单筒镜,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羊群?” 夜白微微转过脸,视线停留在烟尘四起的地平线上,面色巨变,“紧急备战!有敌来袭!” “备战备战!” 张守卫长大惊失色,脚底一滑便摔了个狗啃泥,不等他觉得痛,便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顺着墙垛子跑去,将打瞌睡发呆的士兵往前赶。 青衣的神色也变了几变,转身吩咐门边的影卫,“回城传消息,有敌来袭,人数众多!” “是!” 侍卫飞身消失在城门内,骑马飞奔在洛县的大街上。 张守卫长瞧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羊群,烟尘泛起来的是重甲骑兵,跟在后面的人数众多,乌压压看不到尽头。 洛县根本没有常备兵,别说来了几万淮南军,哪怕来的只有几千,洛县的城门也显得不堪一击。 “这儿怎么办?淮南军比预料的提前到了。” 青衣凝眉,头一次面对这阵仗,心底多少也有些没有底气。 “城门不能破,无论对方如何咱们都得顶住……” 夜白看了她一眼,语气没有平日的嬉笑轻松,瞧着也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十岁便因为激灵胆大从暗卫营中被挑出来,跟着殿下在北境作战也不是一两次,这样的阵仗唬人还可以,不过若是真的面对军队的话,实际上不堪一击。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对青衣说,因为他们此刻孤立无援! “这要如何……” 青衣抿唇,知道他们遇上了难啃的硬骨头。 幕后之人这般迅速便让淮南军成功合围了洛县,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趁着这边有能力反击之前,将他们一举扼杀在此地,未来朝廷如何,随便编个理由便能蒙混过去,毕竟法不责众。 “不知道。” 夜白摇头,见她面色已经发白,显然是吓到了,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战场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道:“别怕,没事儿的。” “嗯。” 青衣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像曾经做过的无数次那样,牵着手便不再害怕,对轮面对的是什么。 “第一轮!准备……” 张守卫长已经绕着城墙跑了一圈,将为数不多的几百城守卫兵调遣到前面来,整齐的弓箭已然架上了城墙垛子。 “且慢!” 夜白愣了片刻,视线停留在一马当先前来的人身上,微微抬手。 弓箭手缓力,前面的马儿已经到了城下五十米。 “淮南军再此!主帅责问,洛县城门为何久闭不开?南巡钦差是否在城内?请秦王殿下出来解释解释!” 武将的声音听着粗犷聒噪,面生的模样瞧着倒是十分唬人,只是这才喊了几句话,便气喘吁吁的模样,花架子一个! “淮南军吏属何处?师出何名?秦王殿下岂是你等想见就见的?若是要见秦王殿下,派遣你们主帅出来,焚香沐浴递上名帖,三日之后城内拜见!” 夜白玩世不恭的答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禁恼火,并且还十分丢脸。 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便能代表秦王说话了么?这是有多瞧不起他们这三万弟兄? “放肆!尔等庶子何来这般撒谎的胆量?秦王殿下明明染上疫病生死未卜,洛县自县令被擒之后便连日关闭城门至今,若非我淮南军主帅英明,召集众弟兄前来解救洛县百姓于水火之中,尔等无名小辈还不知道会将洛县如何!” 上前叫嚣的人果然嚣张至极,仗着身后合围了洛县东西城门的三万大军,便不将已经多日没有消息的洛县放在眼里。 在他们淮南军看来,别说秦王殿下病入膏肓已经快不行了,就算他还好端端的活着,面对这般虎狼之师,只怕也难有回天之力! “在下官居从四品,领御前带刀侍卫虚衔,淮南军是什么编制没听说过,不过你这般叫嚣的架势,倒是提醒了我!凡敢来犯洛县者,按律诛三族牵连三代,淮南军是吧?有胆子都出来溜溜!” 夜白拔高了声音,确保后面那些缩在后面大头兵能听清楚。 内地编制的士兵大都连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别说胆小如鼠了,就算是胆大的,不要命且不顾及家人的也在少数。 果然,夜白此话一出,便看见本身就松散杂乱的淮南军再次溃散开来,乱七八糟如同被人赶来的羊群,面对真正的虎狼,退却了。 “三日前,有不轨之徒领兵前来,在淮河里头发现了染上疫病的牲口,秦王殿下这才下令封城,淮南军不仅出师无名,更是一群散沙群龙无首,与其在这里瞎折腾,不若赶紧回家去,免得丢了脑袋还连累家人……” 张守卫长语重心长,与夜白的嚣张戾气形成鲜明对比,却恰到好处的说到了许多人心坎儿里。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得正精彩,青衣微微松了口气,后退两步准备离开,不想城外再次出现了新状况。阅读书吧 “大人说了,少听他们胡说八道,直接攻城宣战!” 后面的人见当先一骑被怼的哑口无言,随即又骂骂咧咧来了令一个,郝然是当日被坑过一回的许大人! 三日前秦王派人火烧他们的营地,害得他们在淮南一带丢尽了脸面,不着寸缕等着洛县施舍的物资,逃到周边的县城时几乎饿死…… 这样新仇加上之前秦王直接绑了他大哥和三弟的旧恨一块儿,已经是解不开了! “宣、宣战?” 当先的督卫犹豫了下,毕竟是株连三族的大罪。 他们本以为秦王殿下殁了所以趁机来打秋风的,打着赈灾名号的那些银子分点儿回去,便足够他们好吃好喝过上几年,谁也不想提着脑袋来客死他乡啊! “不宣战你以为秦王会放过你们么?淮南军从出师无名,倘若不能拿下洛县,待到朝廷的增援到了,还如何解释这里的情况?误会么?” 许大人眯着眼,手中的大刀已经嚣张的亮了出来。 他可不是朱大人那种只会吹捧上峰的马屁精,他们兄弟四人靠的便是手中的大刀过活,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而已,立了这一功之后,大哥与三弟名正言顺回来,他们还继续安稳的做这县城的父母官儿! “是是是……许大人先上,在下给您殿后如何?” 都尉有点着慌,但是想到在后坐镇的主帅,心里索性一横。 就这一次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全身而退! “冲啊!为了洛县的百姓,为了解救被小人操控的洛县,弟兄们都给我上啊!” 许大人领着人冲上去,看似杂乱无章,攻城车却发出轰隆隆的震天响,露出了预谋已久的计策。 城墙之上,守城弓箭手已经搭上了弦,却没有第一时间放箭,反而等着人都到了城下,才缓缓将箭头对准城门外聚集的攻城车。 “放箭!” 张守卫长一声令下,整齐的箭飞向城下,当先那些但求一搏换荣华的士兵们,皆在错愕之中一一倒下,鲜血四溅,瞬间染红了大片城墙。 “嘶嘶……奶奶个熊滴!这守城的老张头莫不是疯了?” 有熟识的人踌躇不前,瞧着城下瞬间惨死的同僚,犹豫了。 叁万大军要冲破洛县城门本不是难事,只是他们没想过里头的人竟然会抵抗,并且还是用如此激烈残酷的手段。 “淮南军以下犯上,进犯洛县当诛!” 夜白微微抬手,第二批弓箭手和第三批弓箭手已经上前,面色冷得没有半分感情,如同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许大人自知不是对手,微微往后退了退,试图让别人继续攻城。 不过只要城门失手,拿下洛县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儿,一两个高手而已,又有何惧! “秦王麾下夜白,爷爷跟着北境常胜军打仗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儿都还在家中吃奶呢!” 夜白微微眯眼,嚣张的气势瞧着十分气人,似乎在激怒对方攻城。 有些胆小的思虑重的便不由分说撤退了,因为制式松散没有正规的军队纪律,只是个头阵,便又大半人后退,更有甚者已经调转马头准备跑路了。 “夜白小子,许天明记住你了!待城门破碎,许天明定亲自取你首级!妖言惑众胆敢以秦王的名头欺世盗名,你的九族都保不住!” 许天明得意洋洋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老四,大手一挥,便有新的攻城车上前。 “不想活早说嘛!你们一个个儿的,吃饱了撑的来给人送死,这般贪心没有脑子,饶是做鬼也不冤了!” 夜白摇头,抬起的手猛地一挥,第二批弓箭手齐齐放箭。 刚开始还十分紧张的青衣此刻目光灼灼立在城墙边,手中却没有拿剑,而是换了一杆长枪,瞧着英姿飒爽颇有几分风骨。 “咱们只有三批弓箭。” “我知道呀……” 夜白见她语气缓和了不少,转头冲她一笑,娃娃脸上带着十足的天真,竟然与之前那个嚣张的少年判若两人。 “那怎么办?他们有备而来,攻城手段定然不只这些。” 青衣凝眉,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嘘……” 夜白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城下的攻城士兵再次死于箭羽之下,不同的是,飞溅的鲜血泛着幽光,落在尸体马匹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 青衣面色微白,想到那日传闻中姑娘一剑斩下三名外加高手的事儿,不由得叹息。 这些人虽惨……却是死有余辜! “百毒先生不是来了么?毒娘子前日也到了,没有兵力只能在这些上做些文章,兵不厌诈。” 夜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神色却是没有半点变化。 “嗯,他们死不足惜。” 青衣微微颔首,短短片刻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若是城破,等待他们的照样是屠杀,死的连个正名都没有,死后还得替人背黑锅…… “有毒!” “救命啊……” “哇呀呀呀,好可怕!” 距离远一些的侍卫还没到近前,便被吓得疯了似的往回跑,撞上后面冲过来的士兵,好一阵人仰马翻。 “小人做派!竟然敢下毒?你们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许大人心惊,毕竟他们派出去的三名外加高手便是毙命于秦王谋士的奇毒之下,倘若他们有备而来,攻城之事便不可硬来了。 “黑心肝的难道不是你们淮南军?还有脸说别人是小人!” 夜白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大手一挥便见第三批弓箭手已经上前,而后面则是第一批第二批推下去的弓箭手补上,看似人多实则已经没有弓箭了。 “撤……” 许天明神色大变,心有余悸下令撤退,来了十多个州县的兵力,打头阵的不能总是他们! “这就撤了?不进来喝杯茶再走?” 夜白打了个哈欠,嚣张的将手中旗帜一扬,插在了城头之上,上面郝然是个巨大的秦字。 “……” 许天明心惊,心知这是遇到了硬茬儿了,无论秦王染上疫病之事后续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轻易入城,心里便也有了计较。 “乌合之众不能成事!” 淮南军大帐之中,传来一个愠怒的声音,听着却不大真切。 “殿下息怒,这人都聚齐了,咱们便从长计议下如何攻城也不迟呀……” 朱大人陪着笑脸,眼珠子转的极快。 本以为幕后的大人物还会如从前般遣人前来,不想这次竟然亲自来了,否则他们这些地方官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绞杀战神秦王啊! “哼!后退五百米就地驻扎,准备夜袭。” 主帐之中,躺在椅子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转过来的脸上带着不屑和嘲讽。 没有一兵一卒也敢来淮南?萧琛真是有些日子不打仗便傻了呢! “退了?” 青衣瞧着迅速后撤的淮南军,心底却没有半点放松。 “暂时而已,传信回去,敌人大概率会夜袭。”夜白敛目道,后背得衣裳已经湿透。 “不必传了,我知道了。” 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色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城头上,身边还跟着多日不见的夜影。 “殿下!” 夜白欣喜上前行礼,被夜影架到一旁,扑克脸上浮现出几分嫌弃,“好好说话,别上手。” 第170章 擒贼擒王 当众被夜影嫌弃至此,夜白倒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再次凑近了几分。 “殿下这是大好了么?城头上风大,您还是里头歇着吧。” 夜白欣喜得就差原地跳舞了,主子这一好,他心里的底气便又涨五分,别说三万大军压境,十万也不在话下! “殿下自然好了,这儿风大你说话仔细闪了自己的舌头。” 夜影睨他一眼,扑克脸上带着些看自家孩子长成的骄傲,方才从对方骂城开始他们便到了,全程看着夜白小子不慌不忙诓人,果然是在北境军中长大的,够皮实! “嘿嘿嘿,我这不是担心嘛……” 夜白笑嘻嘻摸了摸鼻子,发觉青衣已经站到了天晴郡主身边,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他还是不那么可靠呀,危急时刻青衣姐姐只想着天晴郡主,连他这个心大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 “行了,都进去吧,准备应对夜袭。” 萧琛似乎习惯了他们这般互损,许久没出门了,终于出来了心情自然也是大好。 南瑾瑜瞥了一眼烟尘滚滚的淮南军,视线触及城下死状凄惨的攻城车,心情有些复杂。 起初大军围城之时便是冲着去他们的命来的,只是对方没料到他们用了个小计策便成功击退了先遣部队,一夕之间营地都没了,以至于丢人丢到姥姥家只能夹着尾巴撤回去。 如今淮南军再卷土而来,自然杀气腾腾与他们不死不休,瞧这精心武装过得攻城车便知,对方是铁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 “公子,外头风大……”青衣轻声提醒她,诺大的城楼上只剩她们二人。 南瑾瑜抬头,天边的夕阳已经落进山涧中,只余下一抹金色余晖,瞧着有些不真切。 “嗯。” 主仆二人从城楼下到二楼,封闭的空间里,除了萧琛之外,大都是她没见过的影卫,一个个面生得紧。 “公子,咱们进去么?” 青衣察觉到南瑾瑜迟疑,便停下了脚步。 “嗯。” 南瑾瑜点点头,走进房间内,见到萧琛展开的军事地形图以及周边神色严峻的影卫们,索性走到角落的桌前坐下,沉默的喝起茶来。 夜影离开这么久是去搬救兵了,只是对方利用了淮南军的天然地理优势将洛县合围在其中,他们实际上依旧出于劣势,纵使萧琛的影卫再如何厉害,真的动起手来,难免会有伤亡,遭殃的还是洛县的百姓。 “依属下看,淮南军心怀不轨引战,若是不全力反击的话,日后走到哪儿都得被人看轻。” “话虽这么说,但是如今洛县依然被围,不能及时阻止恶意争斗的话,损失的还是百姓。” “西南军不是已经与东川新军联合了吗?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淮南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是洛县只怕要遭殃。” “不若弃了洛县再做打算?淮南军再如何,总不至于对百姓出手吧?” …… 众人七嘴八舌争了半天,都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人在喝茶,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弃城?诸位是想让洛县的城守替你们祭刀么?” 南瑾瑜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听起来古怪又生气。 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谋士,却敢在这种场合这般嚣张,不知情的影卫都怒目看向她,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子,生得风流自成英姿飒爽,一看便知是那种潇洒的江湖儿女。 “小不忍则乱大谋,洛县不过是个小小城池,为了大义牺牲小我自是应当,他们的家人会因此得到不菲的安置费。” 女子挑眉,视线落在青衣身上,微微一怔,随后不屑的转开。 殿下居然会派影卫保护一个小小的男宠,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只是谋士也好男宠也罢,在主子的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哗众取宠而已! “安置费?很多银子么?” 南瑾瑜镇定自若道,视线停留在女子鄙夷的脸上,微微勾了下唇角。 她不止一次见过萧琛在燕京的影卫,各部首领也都找过照面,没有一个女子! 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却不同,她身上的衣着与分部首领们的一致,且从方才进来起,便一直对着别人指手画脚,不得不说还真是有些碍眼呢。 “千两银子一户,足够普通人衣食无忧几代人。” 女子见她这么没见识的模样,语气中自然含了几分瞧不起。 主子身边从来不带男宠,原本也只是传闻而已,如今真的带了个活的来,竟然也如此目光短浅…… “唔,千两银子一户,这洛县守卫几百人,倒是几万两银子便够了。” 南瑾瑜冷笑,夜字辈的影卫大都是沉默的,并非他们不善言辞,而是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萧琛的打算,因此没什么争辩的必要。 唯有这些外围想要表现的分部首领们,激进得有些吓人。 “算你还有些见识,主子自是不缺银子的,此事这般也是最好的打算。” 女子见她竟然服软了,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得意。 她外出已有三年,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到燕京回到主子身边,虽说他身边如今有些闲杂人等,不过没关系的,七十七个影卫首领之中,唯独她是女子,唯有她是不同的…… “所以你的命也是这个数目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睨了她一眼。 方才还在看热闹的影卫们哗然,毕竟一个男宠而已,主子宠着他不表示他可以这般欺负人,再加上灵鸽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子,人缘自然也是十分不错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灵鸽面露不悦,视线停留在少年秀丽得有些耀眼的脸上,却没有女子该有娇羞,反倒是显得生硬又倨傲。 “字面的意思呀。姑娘张口就是几十条人命的事儿,几十户及万两银子……而已,在下着实有些好奇,你的命比他们值钱么?” 南瑾瑜站起身来,迎着对方过分自以为是的挺拔身影走过到面前,竟然稳稳的压了对方半头,只是身形瞧着瘦弱了些,倒像极了弱不禁风的男宠。 “这不是你能问的!” 灵鸽直接黑脸,视线停留在青衣身上,不悦道:“这般没规矩的人你是如何教的?这样的人怎么伺候得好殿下的起居?” 青衣无语的眨了眨眼,露出个无奈的微笑:“灵鸽堂主,属下无权指摘公子。” “哼!在影卫营的时候便觉得你成不了气候,如今果然是这样,只能跟在这种人身边做个丫鬟?我都替你可惜!” 灵鸽挑衅之余还不忘打压青衣的身份,毕竟影卫营中本就没几个女子,能最终学成成为影子的更是少之又少,跟在一个男宠身边伺候,可见她学术不精到何等地步。 “灵鸽堂主,我劝你谨言慎行。” 青衣挑眉,板着的脸显然有些难看。 这种恶意挑衅的事情,不是在燕京争宠的小姐们才会做的么?灵鸽身为分部堂主,竟然也这般……果然还是主子魅力无边,不小心招惹了别人呐! 夜字辈的影卫们头皮发麻,这种时候灵鸽抽什么疯啊?她是瞎了么所以看不见主子看郡主的眼神?竟然这样挑衅郡主,真是神仙都救不了她了啊! “喂,这位大姐,你说话这么难听,上来就搞人生攻击,是有万年口臭还是走脑残人设的路线啊?青衣小可爱或许打不过你,可是你这么欺负后辈不觉得害臊么?” 南瑾瑜怼的直截了当,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女子对她有敌意,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不言而喻,只是他们正在讨论的事儿很紧要,并不是儿女情长争男人的时候啊! “噗!” 夜白没绷住,直接笑喷了,原本他就看不惯灵鸽欺负他家青衣小可爱,这会儿被人骂的爹妈都不认识,别提他心里多快乐了! “咳咳!” 夜魅憋笑,嫁妆咳嗽化解尴尬,顺带将头转向一边。 唯独夜影面无表情的看着灵鸽,心里想的是这丫头果然疯得厉害,早些年便因为对主子有非分之想调离了燕京,如今怎么还在执迷不悟? “你叫谁大姐!啊?你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男宠,竟然也敢这么嚣张,别以为仗着受宠便能为所欲为,你……” 灵鸽气得想直接翻白眼,什么矜持自重淑女形象的她都顾不上了,大步上前指着南瑾便破口大吼起来,活脱脱就是市井泼妇吵架的架势。 不等她说出来更不堪入耳的话,萧琛已经冷冰冰打断了她,走到南瑾瑜身边:“她是可以为所欲为,灵鸽,你过分了。” “殿、殿下……灵鸽这是为你着想,灵鸽看不惯她……”要读读 “够了!小瑜说的没错,洛县城守卫兵人数不多,倘若弃城的话,他们就会成为牺牲品,人命非儿戏,不是银子能衡量的,不退。” 萧琛冷脸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有些黑的脸上,将她拉到身侧,也不管众人什么表情,将人禁锢在身边。 “可是如此殿下会十分危险……” “逃了就安全了?淮南军再不济也是三万人压境,得牺牲多少人才能换来的安稳,你家殿下不齿。” 南瑾瑜睨她一眼,这女的怕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脑子不大正常了吧? 能做到分部堂主的位置,说明她业务能力肯定是出众的,只是这脑残粉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儿?真心膈应得她有点作呕了! “大伙儿照原计划行事,今晚夜袭需要些噱头拖住对方的注意力,大鱼既然露面了,就直接擒了吧。” 萧琛赞赏的弯了下唇角,仿佛在炫耀自己面前的人有多聪明。 “擒王吗?” 影卫们瞬间炸开了锅,自从北境回来之后,他们已经多久没经历振奋人心的战斗了,一想到要去敌营擒王,个个摩拳擦掌激动的险些蹦起来。 “是,守城不过是个幌子,最快的解决办法便是擒了那个躲在背后的胆小鬼,直接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 夜影解释道,将一早准备好的计划分发下去。 若不是他回来晚了,也用不上这么危险的计划,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主子做的决定没错儿,避免最大伤害的法子唯有如此! “属下领命!” 众人齐声答道,不少人已经忘记了南瑾瑜这个嚣张的男宠,唯有立在人群中眼圈通红的灵鸽,怨毒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身影。 是夜,明月高悬。 南瑾瑜摩拳擦掌的换上了夜行衣,准备要出门时,却发现外间翻书的人恰好抬起眼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要去哪儿?” 玉白的指节一下下敲在桌上,仿佛在审视她的做法是个什么路数。 “呵呵!出去啊!殿下这么晚了不出去溜溜弯儿?” 南瑾瑜笑呵呵道,视线停留在他压根儿没翻页的书上,更加肯定了心底的想法。 这家伙是在等着她睡着呢!睡着之后呢?他要自个儿出去玩儿不带她么? 想得倒是挺美! “……” 萧琛抿唇,瞥了一眼安静的西城门方向,忍不住碎碎念:“夜袭不是闹着玩儿的,外面很危险。” “殿下说的没错儿,可是我留在这儿也很危险啊!敌人既然打算夜袭,定然会将兵力放在夜袭上,敌营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瑾瑜笑着反驳,这妖孽若是打定了心思不带她,她肯定只能憋屈的留下,只是那样她放不下心不说,真的一点儿也不安全好吗? “你……” 萧琛抿唇,她一早便猜到了自己要怎么做,这会儿再多说也是无意,可是带上她又太危险,心底不由得纠结起来。 “我会跟紧你的!我保证不给你捣乱!哎呀你就带上我嘛……好不好?” 南瑾瑜露出乖巧又可爱的笑,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照理说,她的功夫绝对在那个什么灵鸽之上,只是实战经验太少,难免会吃亏而已,所以她跟出去虽然令人紧张,倒也不至于拖累吧! “咳!主子,果然如您所料,东城门遭袭发来信号,是否出发?” 夜影立在门外,神色尴尬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夜魅,只要硬着头皮开口。 早上夜魅将他带回房间便走了,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等他沐浴换好衣裳出来,竟然瞧见夜魅与穆白有说有笑的样子,亲昵得有些异于常人…… “出发!” 萧琛应道,伸手将南瑾瑜往怀里一带,飞身下了楼。 刚出驿站,便听到东边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南瑾瑜回头,瞥见冲天火光,心底一颤。 “天火弹。” “嗯,洛县人少,用天火弹震慑对方比杀人有效。”萧琛解释道,觉得没必要粉饰太平。 南瑾瑜沉默,未雨绸缪说的就是他,只是真正遇到了战争她还是无法淡定。 一行人换了马车出城,悄无声息的进了城外树林。 沿着淮河边的小路前行,很快便找到了驻扎的敌营,正中间那个华丽的巨大帐篷,瞧着便醒目十足。 “就那个吧……” 南瑾瑜有点惊讶,毕竟这幕后黑手这么嚣张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儿,能让萧琛布局这么久,甚至以身犯险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好眼力。” 夜影夸赞道,转头却见夜魅妖娆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再说你这个白痴,只是不等他开口,对方便转开了眼,淡淡的看着前方。 “夜魅自请前去探路,请殿下批准。” “准。” 许是受不了夜影太过饱含深意的眼神,夜魅一转身便溜了。 “咱们要怎么擒啊?” 南瑾瑜抿唇,萧琛这妖孽的本事她是见过的,只是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人自然不会是善茬儿,再说他大病初愈功力还未完全恢复,此行或许不会这么顺利。 “公子会打架么……” 夜影揉了揉眉心,生怕这位出手误伤了他们,毕竟她是用毒的,听闻触者便死。 “嗯!” 南瑾瑜认真的点了点头,将手搭在腰间的剑上。 萧琛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将她拉到身前,道:“你无需出手,看着便是,抓只老鼠无需这么紧张。” “哦……” 南瑾瑜点点头,心底多少有些失落。 这么说来这敌营的“王”就是个花架子么?亏她还兴高采烈地跟来了! 不一会儿,查探的夜魅便回来了,附近巡查的侍卫也被他解决得七七八八,如入无人之境。 “死了么?” “不能!晕过去而已。” 夜影明知故问,夜魅答得也极其敷衍,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人在何处?” 萧琛握住南瑾瑜的手,似乎担心她紧张或者害怕。 “回主子,人的确在主帐之中,不过事情不大好办……” 夜魅抿唇,指了指动火通明的华丽主帐,道:“淮南军的各州府刺史及县令也都在里头!” “哦?”萧琛挑了下眉,玉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这么巧!” “怎么办?这么多人……” 南瑾瑜有点担忧,毕竟他们只来了四个人,再如何能打也不能不动声色便将人主帅给擒了吧? “不怎么办,走吧。” 萧琛失笑,拉着她的手缓缓从黑暗中出来,朝着明亮的华丽主帐走去。 第171章 黄雀在后 在燕京多时,南瑾瑜从未见过他嚣张至此,向来谨慎内敛的人今日不知为何似乎变了。 “就这么进去……不大好吧?” 南瑾瑜有点儿紧张,觉得被萧琛牵着那只手掌心都开始冒汗了。 “嗯?那你想如何?” 萧琛失笑,回头瞧了她一眼,那神色仿佛在说箭在弦上了你这会儿掉链子也不行啊。 “这、这个……就不能从顶上下点儿毒什么的么?” 南瑾瑜摸鼻子,头一次来这种场合,说真的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只是要说紧张吧,瞧着这主仆三人玩儿似的感觉,她心里便生出某种错觉来,他们好像是准备去赴宴来的。 “噗!” 夜魅没憋住笑出声来,紧接着就主动往旁边挪了挪,郡主真是可爱得紧呢,这大帐里头这么多人一个活口儿也不给留啊? “不必那么麻烦,你若是害怕就留在外边儿?” 萧琛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周遭的声音和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灵台却是无比清明的。 “不,我跟……着……你。” 南瑾瑜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可以正常说话,只是速度极慢,像是树懒附体般,欲哭无泪。 “嗯。”萧琛颔首,将她拉到身后。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主帐外,如入无人之境。 门口的守卫雕塑般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前方,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夜魅和夜影身形一闪便到了里面,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场面着实震惊到了南瑾瑜,只见主位上的人动了动,前后不过呼吸之间,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满脸惊骇之色,显然他看见了门外的人。 “萧炎,又见面了。” 秋风吹过,萧琛微笑道,猩红的唇角勾着,像极了午夜索命的幽魂,狭长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感情。 南瑾瑜瞪大了眼,萧炎是谁?那不是五殿下禹王么? 听闻禹王为人豁达与世无争,素喜呆在封地安稳渡日,无诏从不回京,不想竟然是这次围城的幕后主使! “你……” 上首的禹王还未来得及开口,夜影和夜魅便双双到了眼前,速度快得惊人。 双方交手的速度也像是电影镜头里的慢动作,一招一式看得一清二楚不说,基本上是压倒式的二打一,毫无悬念。 南瑾瑜深吸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呼吸的速度顺畅了不少,才开口道:“殿下一早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意料之外。” 萧琛摇头,视线停留在大帐之内,只见一边角落有人似乎晃了晃,他立刻抬手一挥,微白的气流直接将人打翻在地,顺带将半空中打翻的水杯冻住,直接封住了那个人。 “这这这……” 南瑾瑜着实惊呆了,这种技能似乎已经不能用惊奇来形容了,难怪北境异族但凡是战场上遇到过萧琛的,都老实的不得了,这在古人眼里不是妖孽是什么? “控制术,每个人反应不一样。”萧琛弯了下唇角,算是解释。 这丫头该不会以为他的控制术是闹着玩儿的吧? “是是是,真的不太一样!” 南瑾瑜连连点头,若非场合不对,她定然会对这种程度的控制术赞不绝口,与之前她见过和想象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锵! 兵器撞击的声音发出巨响,大帐之中大多数人皆处于没回神的静止状态,唯有少数本身功功夫底子好或是体质奇特的人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夜影和夜魅已经成功擒住了人,大惊失色的禹王如同丧家之犬一动也不敢动,惊骇的目光落在南瑾瑜身上,继而闭上了眼。 “带走。” 银色衣袖一闪,大帐中的静止术猛地消失,众人回神的时候,夜影和夜魅已经带着人闪身出来了。 “啊!禹王殿下不见了?” “殿下殿下!” 摔倒在地的宠姬尖叫起来,刚刚从馄钝中回神的众人才惊觉发生了大事儿,纷纷看向大帐门口。 “来者何人?” 上首的禹王不见了,距离最近的朱大人率先反应过来,却只敢缩在案几前狐假虎威。 “朱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夜魅回头,冲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妖娆的眉眼间带着十足的不屑,仿佛在嘲讽他的前功尽弃。 处心积虑谋算了他们一路,如今总算是可以收利钱的时候了! “秦、秦秦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不是染了疫病……” 朱大人面露惊骇跌坐回榻上,整个人抖若筛糠。他们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么? 坊间有传闻大燕秦王多智近妖,原以为只不过是句夸张的笑谈,不想竟然是真的! “秦、秦王?” “我的妈呀……” “天哪天哪,小命算是搭进去了!” 华丽的大帐之外明明只有四人,却吓得里面的众人纷纷下跪,又胆小的直接晕过去了。 各州县的县丞或是都尉来得不在少数,可以说几乎是全员出动,只因为禹王许诺他们事成之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况且秦王染上疫病证据确凿,一个将死之人再如何厉害又有何可惧? 显然,他们错了。 “秦王殿下有令,禹王私军冒充江湖盗贼盗窃赈灾银两,捉拿归案押解回京待审,众州县受蛊惑盲从者,弃暗投明缴械投降举证禹王相关人者可恕无罪,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者决不轻饶!” 夜影上前两步,手中的信号弹已经发出,三道银蓝色的光散开,像是灰白夜空里的胜利信号,提醒着周边暗中等待的军队。 三万人之众,除却胆小跑了的那些,剩下的近两万人依然是个不小的数目,哪怕非正规军,真要动起手来,定然也会死伤无数祸及无辜的…… “胡说八道!别听他们妖言惑众,这个秦王是假的!” 主帐之中,有人尖叫出声,定睛一看倒也不意外,说话的人是许天明。 “就是就是!秦王殿下染了疫病已有近一月,洛县封城不过是秦王下属搞出来唬人的名堂,找个替身便想让我们投降了么?简直痴人说梦!” 朱大人眼珠子一转,跟着吆喝起来。 禹王殿下太软弱这么轻而易举便被擒住,这样的人迟早不能成事,事到如今他们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秦王去邀功,说不定依然能飞黄腾达…… “朱大人此言当真?这若不是真的秦王殿下,禹王殿下又怎么会这般轻易束手就擒?” 有人提出质疑,毕竟他们都是为了利益分一杯羹而来的,并非真的想得罪大人物找死,秦王若是没死,他们淮南军就都是叛军! “自然当真!朱大人当初可是亲眼见过秦王本人的,毕竟……” 许天明添油加醋想继续煽动众人反抗,最好能趁乱杀了秦王以及他的手下,这洛县便不攻自破了! “噗嗤!” 夜魅嗤笑,妖娆的脸上带着重彩的妆,虽然穿的是黑色袍子,整个人看起来却像个鬼魅妖姬,声音未落便见他的人已经消失在大帐之外了。 “你笑什么笑?啊?大伙儿别被骗了!他们不过四个人而已,若是秦王或者,又怎敢亲自闯敌营……噗噗噗!” 许天明慷慨激昂蛊惑众人出手反抗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个黑色的影子,血腥味瞬间充斥在唇齿间,低头一看,胸前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插上了两柄长戟,夜魅那张鬼魅般妖娆的脸染着鲜血,正对着他笑。 “徐大人,你这话太多了呢。” 夜魅冷笑道,反手一收,两柄长戟收回瞬间,方才还慷慨激昂蛊惑人心的许天明也在那一刹那变成了交叉分离的几何形状,足够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二哥!二哥……” 一旁愣神的黑瘦男子疯狂扑上来,却被身边的朱大人拉住了,毕竟这样压倒性的气势,动起手来不过是单方面屠杀而已,再挣扎又有和意义? “还有谁?质疑秦王殿下是假的?”52 夜魅转过身,妖娆的脸因为染了鲜血趁得笑容无比诡异渗人,就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地狱来使般骇人。 “还有谁?想挑唆旁人飞蛾扑火?” “还有谁?执迷不悟?” “还有谁?不服?” 血色染透的黑色身影,一步步朝前走去,像踏着地狱幽莲的黑暗来使,骇人如鬼魅。 主帐中的众人吓得步步后退,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杀鸡儆猴的工具人。 萧琛见南瑾瑜眸子里又瞬间的惊骇,抬手遮住了她的眼,随即便被她拉下来。 “惊到了而已,没有那么吓人。” 南瑾瑜抿唇,视线停留在一旁已经心如死灰的禹王身上,有些同情萧琛。 倘若不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逼迫陷害,萧琛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吧?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幕后是何人在搞鬼,只是因为顾念手足之情并没有直接反击,只是下了个圈套,等着对方被坑…… 谁知,他等来的是染了疫病的死士,对方要的不是银子声明,而是他的命! “咳!这还不吓人?” 夜影忍不住插话,毕竟他们认识久了,对南瑾瑜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就天晴郡主这心性,许多男子只怕也做不到。 “不得不说,刚才确实震惊了。” 南瑾瑜睨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夜影一遍,缓缓道:“你打不过夜魅吧?” “咳!咳咳咳咳……” 夜影的扑克脸寸寸皲裂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默了,整个人处于震惊无语和无限循环的崩溃中。 主帐里,睥睨众人的夜魅已经缓缓走回门口,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众人纷纷跪下,颤抖着伏在地面上,高呼道:“秦王殿下饶命!” “无辜之人弃械投降,带着各自的兵回去,西南军和东川新军在五里外候着,都尉提交相关举证处置后便可离开,无人会为难你们。” 夜魅缓缓让到一旁,而后主帐之外有侍卫迅速涌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里面的人纷纷弃械投降,侍卫们确认身份后,开始疏散营地。 “殿下,禹王是否押解回洛县?” 夜影依然恢复了镇定,假装没看到南瑾瑜的眼神。 三年一次的大比约莫要推迟到明年开春了,届时他若是打不过夜魅,自然是要让位的…… “带走。” 萧琛颔首,睨了眼一脸无辜的南瑾瑜,忍不住笑了。 这只狐狸总是知道如何让人在瞬间崩溃,夜影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被她盯上了吧? “是!” 夜影押着禹王消失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主帐此刻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再没有之前的热闹。 南瑾瑜察觉到萧琛在打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奇心太过严重,盯着里头那具尸体看得太久,连忙转过眼,道:“殿下,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你想回去吗?” 萧琛反问她,之前朝着要跟来,不知这会儿她心里是否有些后悔了呢?毕竟那么血腥的场面,会不会做噩梦? “哦?我不想啊!你处理你的事儿,我跟着便是。” 南瑾瑜摇头,大半夜的这么兴奋,回去她也睡不着好吧,不如跟着他,第一时间知道动向自己心里也踏实些。 再说了,夜袭的那些人指不定还会从哪条巷子窜出来呢,这会儿回去只能给守城的人添麻烦! “嗯,走吧。” 萧琛摇头,拉着她的手从人群里出来,随手牵了两匹马。 “这是要去哪儿?” 南瑾瑜跟着上了马,对自己的骑马技术深感怀疑。 无论是正主还是她前世,骑马都仅限于会骑的程度而已,长途奔袭的话,骑的还是高大的战马,她这心里便有些没底。 “你害怕?” 萧琛有些诧异,本以为依着她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想骑个马竟然紧张得连背都是绷着的。 “嗯……” 南瑾瑜点点头,手里的马缰绳拉的有几分紧。 “过来吧。” 萧琛拉着她往身边一带,马儿便飞奔出去了,向着西边的山峰狂奔,驰骋在空旷无比的原野间。 初冬的风不算刺骨,但是起码狂奔起来却是另一回事儿,南瑾瑜冻得脸都有些麻木,索性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能挡着点儿是点儿。 “冷么?” 清冷的声音夹在在呜咽的寒风中,带着几分不真切,很快便吹散了,仿佛方才淮南军主帐内的一幕幕都是个梦,恍若隔世。 “冷。” 南瑾瑜点点头,紧接着便被斗篷劈头盖脸罩住了,将她整个儿蒙在怀里,连身后的心跳都是温热的,隔绝了凌冽的寒风。 “快到了,再忍耐一下。” 萧琛抿唇,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也不解释要去做什么。 这些日子连日待在洛县的驿站之中,无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待在他身边的这个人竟然如此重要,重要到他无法去想象若是有一天可能失去她。 “殿下你没说去哪儿呢。” 南瑾瑜倚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乖巧的窝着,感觉反而比方才迎着冷风好得多,起码没有那么冷了。 “淮河边上有座无忧山,听闻那里头有个庙很是灵验……” 萧琛低声道,话没说完便听到怀里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他天真或是莫名其妙。 “什么庙啊?送子观音庙么?” 南瑾瑜笑得前仰后合,这家伙真是什么上脑想多了吧?这身体才刚好大半,心里便想这些有的没的儿童不宜的事儿! 先签是谁承诺她二十才生孩子的?别告诉她这会儿他便反悔了? 那样她可能真的很容易生气的啊! “送子观音庙是什么庙?” 萧琛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这丫头的逻辑果然奇葩,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提过生孩子的事儿了?女儿不好么生什么小崽子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人们总是喜欢将娘娘庙当做是求子的好去处,上柱香,求菩萨保佑生儿子继承家业这样的……不是吗?” 南瑾瑜笑着揶揄道,毕竟生男生女这种事儿谁也做不了主,万一他们生的都是女儿,那这妖孽是不是还得纳妾生儿子啊? 之前他们是没聊过具体的这些事儿,可是现在……不聊聊她要睡不着觉了喂! “不是!不要!不可以!” 萧琛三句否定接连说出来,条件发射的话就连语气听着都十分别扭,他不要什么儿子,小崽子只会跟他抢媳妇儿,如果非得要孩子的话,最好是女儿,两个三个都挺好! “呃……这个殿下,你要知道,咱们控制不了男女,是也不是?再说了,万一生的都是女儿,你不想纳妾只怕都会有人不同意,届时想必又是鸡飞狗跳……” 南瑾瑜摇头,他说不要说得倒是坚决,可是这话可信么? “不要小崽子,女儿还可以考虑。” 萧琛满脸的抗拒,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见她惊讶的神色,又道:“不是什么娘娘庙,等到了你便知。” “哦……这么神奇的么?” 南瑾瑜原本是想说你想不想不重要,只是看他明显不高兴了,才意识到这家伙好像不太高兴了,只能乖乖闭嘴。 第172章 引蛇出洞 夜风很大,山路上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呼啸,偶尔有夜行动物出没,也都是避让着官道上的路人,悄无声息的隐到黑暗中去。 一骑黑马疾驰而过,惊起林间捕食的猫头鹰,扑棱几下翅膀便消失了。 “到了么?” 南瑾瑜感觉到一路蜿蜒上行,心里也有些好奇为这个寺庙是什么来头,毕竟这大半夜的,不打扰别人清净么? “快了,若是困了就睡吧。” 萧琛见她缩着脑袋不动弹,忽然想起来这些日子她劳心劳力的辛苦,心里多了几分歉疚。 “不是来有要紧事儿么?” 南瑾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之前夜袭闯敌营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只是被这骑马飞驰一路有节奏的颠簸之后,反而达到了神奇的催眠效果…… “不急,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萧琛弯了下唇角,抬手将她迷糊的脑袋往怀里一按,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哦,那我真睡了。” 南瑾瑜迷糊道,身形放松的倒向他怀中,想了想,抬手环住他的腰十指扣死,省得颠簸之中落马受伤。 “嗤……” 萧琛轻笑,抬手将斗篷掩好,彻底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华。 夜,凉如水。 三百里外,东川府。 因为查案一直借住在刺史府上,季凌风几乎每日都能碰巧见到厉家小姐,虽说临川府出兵一事之后也没能成,但是帮忙的诚意是有的,这人情自然也欠下了。 叩叩叩! 厉娉婷立在客房外,心里反复想着最近自己做噩梦的的是由,再加上身体不适,焦虑的感觉油然而生。 “谁?” 季凌风的侍卫上前查看,瞧见来人是厉家小姐时,脸上的笑容都堆成了朵花儿。 “是我,娉婷半夜来叨扰世子,事出有因,不知世子可否一见?” 厉娉婷冲侍卫歉意的笑了笑,温柔的模样带着几分囧色,倒是瞧不出什么不正常来。 “十五,请厉小姐进来。” 季凌风立在窗前,隔着窗外的湖远远的便能瞧见她走过来,不知道为何自己并不反感她,反倒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觉得欠了人情。 “厉姑娘,我家世子有请!” 被叫做十五的侍卫躬身推开了房门,往旁边一让。 厉娉婷微微颔首,神色自然进了客房的门,尽管已是深夜,但她的言行举止却在正常不过,没有半点可让人误会的意思。 “娉婷深夜来叨扰,多谢世子没将我拒之门外。” 屏风外头,身形袅娜的人站得比直,似乎没有半点儿要进来的意思,亦或者本就存了避嫌的意思。 “厉姑娘言重了,洛县被困,故人还在城中,我心焦夜不能寐,姑娘来了正好有个人能说说话。” 季凌风绕过屏风走出去,刺史府中尽是榉木的廉价家具,此刻缺陷的朴实无华,连带着这位临川府的嫡出小姐,也没有盛气凌人的世家小姐的架子,反倒是讨喜得紧。 “世子所言的故人……是指秦王殿下么?听闻世子与南副都统私交甚好,不过此役南瑾宸并不在洛县,而是去了名剑山庄养伤,世子大可宽心。” 厉娉婷有些错愕,她曾听叔父说过几句有关永宁侯世子的闲话。 秦王与永宁侯世子为了天晴郡主在御书房外大打出手,若非永宁侯执意将他调遣出燕京的话,险些就要被人灭口了…… “嗯,说的也是,瑾宸在名剑山庄,洛县被围根本波及不到他,我当是放宽心的。” 季凌风不禁莞尔,看着面前镇定自若却又心事重重的人,道:“不知厉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厉娉婷被他一笑看得失了魂,随即察觉到自己言行不妥,立刻转开眼。 “说起来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家中外祖母身体欠佳,娉婷不敢事事劳烦她老人家,又怕是自己思虑太深所致,只能寻个人商量下……” “所为何事?” 季凌风见她那般避嫌觉得颇有趣,在燕京看惯了世家小姐贵女们的热烈追逐,偶然遇到如此谨慎又知礼的姑娘,倒是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近来天气寒凉已然入冬,可是娉婷却觉得夜里十分聒噪,似有嗡嗡的虫鸣声环绕在周围不绝于耳,只是每每醒过来之后再探又毫无蚊虫迹象,时日久了,娉婷心里也有些担心,是否自己生了幻听臆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厉娉婷叹了口气,面露几分惆怅。 每年冬日她都会从临川府来刺史府呆到年节之前才返回去,目的便是为了多陪陪外祖母她老人家,如今刺史府多事之秋,东川府并不安稳,她着实不想为了这点儿小事劳烦叔父,更别说劳师动众请大夫了。 “厉姑娘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季凌风神色微怔,笑若清泉的脸上忽然淡了几分,只是声音依旧如春风拂面。 “约莫……十几日?或是更长些!一开始我并没在意,以为是自己梦魇了或是没睡好,不过后来这情况越发严重,几乎吵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所以才想着寻世子聊上一聊。” 厉娉婷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俩的交情也没好到可以这般熟稔的地步,况且男女有别,搞不好人家以为自己是找借口来的。 “十几日?那便是从姑娘来刺史府开始便有的症状?” 季凌风蹙眉,神色微深。 有些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纵使他想认为那是巧合也不太可能做到。 “对!世子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觉得似乎是这样的,白日里我也差遣下人四处寻过了,没有什么蛇虫鼠蚁的东西在院中,刺史府虽然破旧,但是院子始终是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厉娉婷眼底闪过几分喜色,她的直觉果然没错儿。 原本她只是觉得这位永宁侯世子瞧着见识广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厚着脸皮来的,不想他竟然没将自己当成疯子! “嗯,厉姑娘若是信得过凌风,请按照我的话做,我得先确定一件事儿。” 季凌风的神色忽然又冷了几分,如沐春风的笑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峻的脸,一双星眸定定的看着厉娉婷。 “呃……好!” 厉娉婷愣了下,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忽然变成那样疏离冷漠的样子,还真是有两幅面孔啊! 只是自己的脚却像是着了魔,不听使唤的跟着他走进内室,半点儿也没有避讳的意思,径直到了他面前。 “很好,请厉姑娘转过脸,然后抬头看我。” 季凌风见她乖乖跟过来,随手将窗户尽数敞开,说话的语气轻轻的,听不出半点别的情绪。 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前这一米见方的位置,厉娉婷看着月光下一身青色长袍的少年,纵使他神色疏离淡漠,也组挡不了那张脸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美好及热烈…… 于是,向来稳重淡然的人,一步步靠近窗前的少年,直至能听到他清浅安静的呼吸,才停下脚步,扬起脸定定的看着他,“像这样么?” “是,你做的很好。” 季凌风微微颔首,迎着月光下那张淡然得有些出神的脸,慢慢的一点点凑近,直至能看清她瞳孔中微弱的金色,悬着的心反而落下了。 “……” 厉娉婷觉得他们这样不妥,只是他眼中除了越发凝重之外便只有深深的疏离感,纵使她再如何缺心眼儿花痴,也不至于会想歪。 砰! 隔着湖边潜湾,对面的屋檐下发出东西坠地的声音,惊得厉娉婷猛地后退,不想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窗外跌出去,眼瞧着便要落进湖里了。 “啊!” 厉娉婷惊吓之余,视线也扫到了对面迅速消失的人影,对自己的大惊小怪有几分自责。 “厉姑娘,当心!” 季凌风的视线从对面一闪便消失了的身影收回来,抬手拉住了厉娉婷往回一拽。勾股书库 结果不用想也知道,两个人狠狠的撞到一块儿,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十五冲进来护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厉娉婷倒在季凌风身上,两个人的神色都是复杂又震惊的。 “打、打扰了……咳咳!” 十五率先回神,一脸歉意的退出去,还规规矩矩带上了房门。 “打扰什么……哎!你回来!” 厉娉婷从短暂的发懵回神,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冲着十五挥手,对方却根本不肯听她的,带上门开溜的速度堪比兔子跑的还快上几分。 “咳!厉姑娘,可否先起来?” 季凌风大面朝上的躺着,后背砸得生疼不说,身上的人还在蹦跶,着实有点儿喘不过气。 “噢,好、好的!” 厉娉婷连滚带爬起来,脸上囧的厉害,抬手想将人拉起来时,季凌风已经没事人似的站在她面前了。 “方才你……” “抱歉!娉婷不是有意的!还请世子赎罪。” 不等季凌风开口,厉娉婷已经满脸歉疚的鞠躬道歉,那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唐突了美人的登徒子般,着实可爱的有些令人想笑。 “无妨。” 季凌风忍住笑,反手关上了窗,恍惚间似乎能感觉到暗处那抹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距离远了些,但是他知道人就在那里。 “呃……世子关窗作甚?” 厉娉婷眨了眨眼,对这种尴尬的局面还是没有应付的本事,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的,总是对方再如何翩翩君子,心里依然有些没底气。 “捉贼。” 季凌风笑道,见她紧张又囧的小脸依然绷着,转身倒了杯茶给她,“方才打碎东西那个丫鬟,是厉姑娘院中的?” 厉娉婷鬼使神差的接了他的茶盏,想也不想便喝下了大半杯,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不少,才点头回答:“是,她是来东川府的半道儿上带回来的,身世可怜没有家人,因此跟在我身边做些扫洒的事宜。” “半道儿上捡的?” 季凌风收回视线,心下了然。 近来他总觉得刺史府中有人暗中监视他,十五找了许多次都没找到蛛丝马迹,如今算是明白了。 “对……世子的意思是,那丫头有什么问题么?” 厉娉婷顿了顿,纵使她再如何单纯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仔细一想她听到异响的确是从捡到那丫头之后才发生的,不禁觉得整个人不寒而栗。 “她不仅有问题,而且十分危险。” 季凌风微微眯眼,压低声音将燕京的部分往事如实告知,恩怨情仇的内容虽然省略了,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原委。 半柱香之后,厉娉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微白,“不想自己一时心软竟然招来了祸事。” “厉姑娘你还好吧……” 季凌风见她怔然,想伸手扶她却见她忽然走到窗前,面对着紧闭的窗棱发呆。 “世子无需忧心,我没事儿,不过娉婷有一事不明。” 厉娉婷转过脸,视线停留在季凌风身上,笑道:“世子曾为了她与秦王反目,为何如今能这般泰然自若?” “许是因为看清了许多东西,不再执着了。” 季凌风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敏锐的至此,也不再隐瞒什么。 毕竟他与秦王争抢天晴郡主的传闻,约莫早就传遍了整个大燕…… “难道不是因为移情别恋?” 厉娉婷摇头,似乎没想要一个答案,自顾自转开眼,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摘了,“既然要捉贼,世子就委屈一下吧。” “……” 季凌风刚想出言阻止,便见她将发簪钗子一一搁在案几上,末了,还将身上的斗篷摘了,边打哈欠边踢掉绣鞋的动作,压根儿就没将他当外人。 “世子别担心,厉家女子江湖出身,没有燕京贵女那些个矫情的规矩,捉个贼而已,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望世子体谅。” 厉娉婷说完,已经赤着脚走过来,手一挥便再次将窗户打开了,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般娇贵矜持,反倒是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厉姑娘……果然聪慧。” 季凌风摇头,瞥了一眼门外竖着耳朵听墙角的十五,道:“十五,院外呆着去。” “是!” 被主子开口驱赶的十五垂头丧气往外走,一副委屈巴拉又不敢吭声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在控诉主子的无情无义。 “世子大恩,不以为报,日后临川府上下任由世子差遣。” 厉娉婷见他没有将自己打包扔出去,这才叹了口气。 既然求人帮忙,还是这种自毁名声的方式,她就不得不做出些承诺来,毕竟人家心有所属不屑于要她以身相许,她也不想恩将仇报。 “厉姑娘言重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如今算是做个了结吧。” 季凌风摇头,疏离淡漠的脸忽然浮出几分笑意,如沐春风的笑像是能融化冬日的雪,显得干净温暖。 厉娉婷走到窗前,懒洋洋往窗棱上一靠,可以侧过去的半张脸显得无比娇羞,“所以世子打算几时去临川府提亲呢?” “明日如何?” 季凌风险些呛到,不过面色依然镇定自若,说出来的话也不逞多让。 “咳!” 厉娉婷憋着笑,看着眼前如冬日暖阳的脸,竭力忍住剧烈抖动的肩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了。 黑暗中,有影子缓缓移动,悄无声息的靠近,却始终徘徊在月光能照到的边缘,隐与黑暗之中。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么?” 季凌风微笑道,假装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微微凑近几分,伸手撩了下厉娉婷散落的发梢,带着些许暧昧的意味。 “我倒是想信你……只不过,听闻世子在一个多月前还在与秦王殿下争未婚妻呢,这该如何解释?” 厉娉婷叹了口气,一副伤神的模样,看着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是意气用事而已,天晴郡主因此恨上我了,如今我也看开了。” 季凌风收回手,脸上浅笑的神色略有些尴尬。 这姑娘分明就是个人精啊,先前他竟然以为她是个乖巧的世家女子……眼拙啊眼拙啊! “此言当真?万一改明儿世子便移情别恋了,那我又该如何?” 厉娉婷表现得不依不饶,搁在窗棱下的手却紧张的扣住了木质的窗框,生怕表现得不好影响了发挥。 “自是当真,如今大局已定,明日我便与虞大人辞行,随你回临川府提亲,这般你若是还信不过我,那我就真的该伤神了。” 季凌风表现得十分坦然,这般拙劣的演技自然是不真实的,只是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假戏真做,而是引蛇出洞。 女人的妒忌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他曾经见识过…… “嘘!” 厉娉婷忽然伸出一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感动得双眼含泪,“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窗前的两个人卿卿我我互诉衷肠,窗外湖边的浅湾有暗流涌动,被初冬的寒风一一吹散。 对面的湖心小筑中,幽暗角落里躲着的人缓缓退回去,直退到最黑的角落才停下,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掌心里微亮的金色虫子不停的打转,发出嗡嗡的声音。 好一个纯良无知的厉大小姐!厉娉婷,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173章 身在局中 天刚蒙蒙亮,寺里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古朴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山间,叫醒了睡梦中的人。 南瑾瑜从榻上起来,扫到桌上的早膳和字条,拿起来瞧了瞧,声音闷闷的,“这是要干嘛?” 简单收拾好出门,推开门的瞬间南瑾瑜就被外面的景色惊呆了。 云雾缭绕的院落仿佛在天空之城,山水草木古朴又透着灵气,像与世隔绝的仙境。 “施主您醒了?月山泉在这边,请随小僧来。” 一个笑呵呵的小沙弥出现在院门口,那双大眼睛泛着童真的光,候着给南瑾瑜引路。 “有劳小师傅了。” 南瑾瑜莞尔一笑跟上去,不知道萧琛留了字条又差人来领路是为何,怕她在这仙境之中迷路么? 等到走出院子后,看到山峰之间狭窄的中空穿云梯,她才明白其中原因,几条锁链搭着木板的梯子,两边皆是山峰之巅的悬崖,若是无人引路,只怕她根本不敢尝试去走。 努力不去想云梯之下许是万丈深渊,南瑾瑜提气跟着小沙弥往前走。 “施主仔细些,这早晨的山路滑,若是害怕小僧可以牵着你走。” 小沙弥转过脸,圆嘟嘟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话的语气却极为认真。 师尊说让他来见见那位转世的天煞妖星,可他看到的却只是一抹不同于现世的灵魂,所谓天煞妖星,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不妨事,我能跟上,小师傅请吧。” 南瑾瑜笑道,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却偏偏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十分惹人怜爱,不知道这位小师傅在这隐世之外是否了解那十丈红尘的俗事? 小沙弥见她镇定自若,便没再坚持,脚下生风走得稳稳当当,没一会儿便到了穿云梯的那头,立在悬崖边的岩石上看她,再次开口。 “施主慢些走,秦王殿下叮嘱小僧照看好施主。” “好。” 南瑾瑜忍不住笑开了,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云雾缭绕的穿云梯瞧着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反倒别有一番韵味在其间。 两人穿过四五座穿云梯之后,最终到了正中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顺着陡峭的台阶下去,一座清泉映入眼帘。 “施主,就是这儿了。” 小沙弥驻足,没有要继续往前走的打算,躬身比了个请的动作。 “多谢小师傅。” 南瑾瑜微微颔首,径直朝前走去。 云里雾里说的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感受,当真是从云雾中下来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咦?” 月山泉边有人回首,看见南瑾瑜之后显然有些诧异,不过立刻便释然了。 “师尊,这就是小瑜。” 萧琛见她来了,迎面走过来,悬崖另一头立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素袍华发,倒是看不出半点儿出家人的模样。 “瑾瑜见过师尊。” 南瑾瑜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先前她并不知道这里是萧琛的师门,不过看样子,对方也不甚在意他们的身份,如此倒也释然了。 “郡主不必多礼,无忧山没有那些讲究,随意便可。” 华发长者微笑着看她,视线和方才的小沙弥如出一辙,虽说年纪差了数倍,长相神色却是十分相像的。 “是。” 南瑾瑜看了眼萧琛,见他拉着自己往泉边走,熟门熟路的样子,倒是有些新奇。 “月山泉是罕有的冷泉,早上我过来打坐调息,见你睡得熟便没叫醒你。” 萧琛下意识解释道,显然没将华发长者外人。 “噢,那这会儿还要继续吗?” 南瑾瑜有点囧,下意识转头看哪位华发长者,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不了,功力未到强行冲关也极危险,再说咱们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萧琛摇头,见她的注意力竟然在别人身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家伙年纪一大把好奇心旺盛,非要带着他那个有天眼的小沙弥来看看天煞妖星的煞气…… “哦,那是为了什么?”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萧琛这妖孽从不做无用之事,洛县之危刚刚解,他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散心,多半是有事才会来的。 “你看那边。” 萧琛抬手指了指泉边一处,隐于几丈外的独立山峰,乍一看像是虚空之中漂浮的山石,并不真切。 “那儿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南瑾瑜凑近几分,视线停留在云间若隐若现的山巅之上,定睛凝神,半晌,竟然看到了一座璀璨夺目的雕像,像云中仙似雾中神女,守护者诺大的无忧山。 “那是雾隐神女山,每年初雪之计晴天便能看到,传言神女山下许的愿望都能成真,所以你许个愿吧。” 萧琛耐心解释道,拉着她走到悬崖边的大石头上,遥望那座神秘又寄托着美好情愫的山峰。 “好。” 南瑾瑜闻言,双手合十,闭眼垂首开始默默许愿。 别人拜神山都是山下寺庙烧香许愿,萧琛拜神山则是恨不能站在山峰之巅去许愿,还真是别具一格…… 半晌,南瑾瑜睁开眼,便见身边的人依然默默地立着,狭长的眸子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心里忽然一暖,“殿下你不许愿吗?” “许过了。” 萧琛冲她一笑,猩红的唇瓣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道:“金童没有与你说什么神神道道的话么?” “金童是谁?方才那个小沙弥叫金童吗?好可爱的名字!” 南瑾瑜指了指来路,视线停留在路口,却早已经没了那个小沙弥的身影。 “嗯,他说自己是小沙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萧琛挑眉,似乎对她表现出来的喜爱之色十分不满,那小子有不同寻常的天眼,神鬼不侵之体,她竟然觉得他可爱? “男人……那不过是个孩子啊!他倒是没说自己是小沙弥,不过是我看打扮猜的,殿下不是叫人照顾我么?为何这么嫌弃一个孩子呢?” 南瑾瑜眨了下眼,响起那个孩子圆嘟嘟的脸蛋,对他的过度反应有些不解。 “嗯哼!金童有超出年龄的智慧,可看透神世人灵魂,神鬼不侵之体,你竟然将他当做孩子?” 萧琛气绝,显然没料到这丫头对金童另眼相看,有些后悔答应师尊让金童见她一面了。 “这么玄乎?所以他也有异能么?能看到人的……灵魂?” 南瑾瑜惊叹道,美景美人心情自然差不了,饶是萧琛一脸不爽的样子,她的心情也是十分不错的,今日的压力和情绪尽数消失殆尽,连杂念都少了许多。 “嗯,不仅如此,他还能看到一些人的命运。” 萧琛见她感兴趣的点并不在金童的长相上,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哇……那岂不是他又做神棍的潜质?” 南瑾瑜惊叹道,视线停留在萧琛那张有点黑的脸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殿下这神色,是怕他预言什么?” “那倒不是,天眼会耗费他很大的心神,寻常时候是用不上的,唯有事情危急才会被迫使用。” 萧琛解释道,见山涧里的太阳缓缓升起来,忽然抬起了手。 月白的指尖向虚空中一指,云雾缭绕的山顶便迅速的冻结成冰晶,透明透亮的冰晶像一条虚无的水晶之路,从眼前蔓延至神女山山峰之上,美得令人不由得屏息。 “哇!” 南瑾瑜惊叹出声,伸手戳了戳空中飘乎不定的云上冰晶,阳光反射在无数透明冰晶上,形成了一道光芒万丈的彩虹桥。 “传闻,初雪之后看到神女山上的彩虹,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 萧琛不再提金童的事儿,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笑出声,这家伙为了实现许的愿竟然连彩虹都可以人造么? 可是她这心里却莫名觉得美滋滋的呢?80 果然女人都是情感动物,哪怕知道是虚无的,却依然选择相信。 下山的时候比上山要快得多,洛县局势刚定,萧琛不在显然会有影响,因此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到了无忧山下,夜白已经赶了马车候着了。 “走吧。” 萧琛扫了夜白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出了什么事儿么?”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夜白睨了南瑾瑜一眼,待二人上车坐好,才缓缓道:“东川府的影卫传信说,永宁侯世子指明要回洛县,这会儿只怕已经动身出发了。” “他来作甚?” 萧琛抿唇,倒是难得没有黑脸,只是语气听着不大好。 “暗卫的信上没说,不过永宁侯世子似乎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个人!” 夜白挠头,这对冤家真的是够了。 放眼整个大燕,敢和殿下动手的人早就非死即伤,唯独这永宁侯世子,仗着世家身份受陛下宠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殿下…… “带了什么人?” 萧琛微微阖上眼,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像小狐狸说的那样,是他的始终是他的,不是他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 “临川府三小姐厉娉婷,去刺史府虞大人那儿省亲的,不知为何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混熟了。” 夜白实话实说,八卦的心思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若是旁人惦记天晴郡主的话,早就被主子灭口百八十回了,偏偏这个人是永宁侯世子,殿下顾全大局只能忍了又忍…… “嗯,我知道了。” 萧琛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道。 难怪之前西南军会撞见临川府的调军演习,向来和季凌风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这小子做了好人如今巴巴的跑过来,是来邀功的么? “殿下,听闻临川府调军演习……” 夜白想提醒他,怕这两尊大佛见面又打起来,毕竟主子大病初愈功力还未完全恢复,真动起手来万一吃亏可怎么办? “来了便知。” 萧琛打断他继续八卦,视线转向一旁,却发现南瑾瑜早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忍不住笑开了。 还真是只心大的野狐狸呢! 太阳刚下山,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地进了洛县西城门,直奔驿站而去。 南瑾瑜刚到不久,沐浴过吃了晚膳,正无聊的躺在榻上翻书看,忽然听到院中传来马车的声音。 “殿下,永宁侯世子到了。” 门外响起夜白的声音,语气带了几分忧心忡忡的味道。 “嗯。” 萧琛敷衍的应了一声,只安静的继续画着什么,连视线都懒得抬起来,根本没有早上的紧张感。 “那是否……” 夜白本来想问,如果一会儿永宁侯世子来了是否请人进来的话,便瞧见楼下的人径直走了上来,压根儿没有要询问的意思。 “白侍卫,秦王殿下可在?” 季凌风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头戴风帽的女子。 女子二八年华,瞧打扮像是中州人士,面对他的视线并不畏缩,反倒是微微颔首,夜白心知这位便是传言中那位厉姑娘了吧? “这……” 夜白迟疑了下,正打算等萧琛发话,却听到季凌风身后的姑娘开了口。 “临川府厉雷霆之幺女厉娉婷求见秦王殿下!” 头戴风帽的姑娘摘了身上的斗篷,硬着众侍卫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了萧琛和南瑾瑜房门外。 萧琛手中的笔顿了顿,视线停留在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的南瑾瑜,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别忙着穿靴子,你的头发还散着。” “……” 南瑾瑜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来方才沐浴之后她晾头发便一直没扎,这会儿她不仅衣冠不整没穿皂靴,而且连仪容似乎都不整,只好道,“那我还是不出去了吧。” “嗯。” 萧琛抬手,银色衣袖一挥,便用屏风将内室挡了个结实,除非绕进去,否则根本看不见里头的人。 “进来吧。” 直到房内传出这句话,季凌风才领着厉娉婷进去,神色自然得行礼,“凌风见过秦王殿下!” “免礼。” 萧琛没抬眼,依然继续伏案,态度倒也算不上太差,只是比较冷淡罢了。 “臣女厉娉婷见过秦王殿下!臣女斗胆,敢问殿下小俞公子可在?” 厉娉婷单刀直入道,秦王与永宁侯世子果然梁子很深,能将她带进来已是不易,她又怎么继续为难人家? “嗯,你找她?” 萧琛挑了下眉,完成了最后一笔,而后换了印章收尾,全程都没多看她半眼。 “臣女……听闻小俞公子精通苗疆蛊术,是以冒昧前来,恳请小俞公子救臣女一命!” 厉娉婷言语恳切,内室听着有清浅的呼吸声,闻着有温和的花香味,和外间浓烈的曼陀罗香不同,想来是有人刚刚沐浴过,而那人便是永宁侯世子所说的小俞公子! “为何?” 萧琛搁下印章,这才抬眼看向季凌风,见他面露担忧,再看他身边的姑娘,心下了然。 “回殿下的话,厉姑娘中了金蝉蛊有月余,我们假借回临川府之由前来,设了个圈套。” 季凌风扫了眼内室,只见里头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随即瞧见了散着头发连面具都没戴的南瑾瑜,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 厉娉婷最先回神,显然这小俞公子并非是什么公子,这身段这样貌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男宠能学得来的的样子。 “厉姑娘找我?” 南瑾瑜环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道:“姑娘凑近些其瞧瞧。” “是!” 厉娉婷闻言乖乖照做,虽说同是女子,只是她头一回见会客姜然可以这般模样的女子,不过对方却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看自己的眼神也淡雅如兰,没有半点儿异样。 南瑾瑜偏着头,见女子凑过来的脸隐在了阴影中看的并不真切,索性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一转,便将厉娉婷按在了桌面上。 厉娉婷半仰面躺在桌上,惊得后背出了一声冷汗,却见对方凑近的脸堪堪停在一尺之外,那双美得出奇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没有半点别的神色,心神才定了下来。 萧琛嘴角抽了抽,转向一旁惊呆了的季凌风,“白樱在东川府?” “回殿下,是。” 季凌风惊觉自己无礼,默默地转开眼。 “你们设的什么圈套自信能困住她?” 萧琛不置可否道,仿佛不在意南瑾瑜在做什么,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 南疆圣女失踪巫族分崩离析,若是圣女回归,必然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求娶不成打算私奔的戏码。” 季凌风语气淡淡的,一旁的南瑾瑜已经松开厉娉婷恢复了自然,随即听到她的笑声。 “你俩儿这戏可以啊!” 南瑾瑜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却见厉娉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却不是娇羞的神态,而是有些尴尬。 “臣女见过天晴郡主,不知郡主可有办法替臣女解蛊?” 厉娉婷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囧过,被一个女子按在桌上且不说,季凌风那个家伙也没告诉她小俞公子便是天晴郡主啊! “唔,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嘛……” 南瑾瑜顿了顿,转向季凌风,道:“你就不怕被中州刺史追杀?” 第174章 死过一次 求娶私奔这种话题,在戏本子里倒是常见,只不过演戏抓贼而已,他们这般不计后果的胡闹,真是有趣得紧。 “自然是怕的……” 季凌风摸鼻子,想到之前南瑾瑜根本不看他一眼,心情却莫名释然了许多。 她说的也许没错儿,自己一心只想寻一个合适的人做季家的当家主母,却忘记了,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样的生活。 “呃,那现在咋办?我修书一封到临川府解释解释?” 厉娉婷叹了口气,这天晴郡主果然非寻常人。 之前听闻秦王殿下身边跟着的小俞公子擅用毒,一剑斩杀了三名劫灾银的匪徒,作为男宠端的是狠辣又果决,不想她竟然是女子,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笑出声,这厉姑娘也是个爽快人,难怪季凌风会愿意帮她至此,倒是教人另眼相看。 “那样势必会打草惊蛇,事出从急,还是先想法子保住你的小命,剩下的麻烦之后再解决也来得及。” 季凌风失笑,燕京贵女多得是盯着他千方百计与他纠缠不清的那种,偏偏这位厉姑娘反其道而行之,若非她之前对自己也表现得颇有兴趣,他几乎要怀疑这丫头是否喜欢女子了! “是是是!世子所言极是,名声之于臣女不过身外之物,小命要紧小命要紧,还望天晴郡主体谅则个,救救我吧。” 厉娉婷连连点头,整个人瞧着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可爱又带着几分憨厚。 明明是个世家嫡出的受宠小姐,言行举止却半点儿矫情架子也没有,更多的是真实又不做作的真性情,教人讨厌不起来。 “放心,你既然寻到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南瑾瑜抿唇一笑,散落的乌发遮住半边脸,凑到厉娉婷面前,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那一抹淡淡的浅金色看了看,半晌才收回动作。 “如何?” 沉默了半天的萧琛缓缓开了口,看在对方是个姑娘的份儿上,他也不好计较什么,再说了临川府的千金也不是寻常人,纵使她自己不来,换做是她老子来,这个人情也是要送的。 “厉姑娘的情况,比较罕见。”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短了杯热茶给厉娉婷,轻声道:“喝了。” “哦,好!” 厉娉婷还有点儿懵,乖巧的喝了茶,却发现茶水只是温热并不烫口,不由得莞尔一笑。 天晴郡主这般美得具有攻击性的女子竟然有这么豁达的性子,难怪讨人喜欢呢! “不知郡主此话怎讲?” 季凌风识相的走到一旁坐下,知道南瑾瑜是有能力救她的,心底松了口气。 毕竟白樱是为何去了东川府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二,事情由他而起,便应当由他结束…… “噢,先前在燕京之时,白樱圣女的婢女被抓夜里行刺,而后第二日便被狱卒发现猝死在京兆尹的大牢之中,死状极其凄惨,死因则是金蝉破体。” 南瑾瑜边说边看厉娉婷的反应,见她面色微白但是整个人瞧着还算镇定,心底忍不住赞赏。 寻常贵女光是听说金蝉蛊便吓得尖叫崩溃痛哭流涕了,这厉姑娘人如其名,袅袅如水中娉婷,并没有失态甚至抓狂,只是瞧着有些哀伤。 “唔,那件事儿我略有耳闻……” 季凌风抿唇,那阵子恰好是白樱骗婚不成之后发生的事儿,如今细思极恐,他为此对瑾瑜也十分歉疚。 “所以厉姑娘的状况,被人下了金蝉蛊的确是没错儿的,下蛊之人是白樱圣女约莫也八九不离十,只是这蛊究竟该如何解确实有些为难我……”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对蛊毒的研究只是个半吊子而已,人命关天的事儿,她又岂敢儿戏? “所以……还是不行吗?” 厉娉婷微怔,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怀疑不对劲的时候也想过是否是蛊毒,确定之后还不曾这般绝望,只道是找了高人便能解除,捡回条小命便算她走运! “倒也不是不行。”南瑾瑜见她失落的模样,连忙道,“只是会比较危险,我没有把握。” 金蝉蛊寄宿在人体内没有发作,只是定期进食是为何? 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金蝉蛊还未出壳儿,另一种则是金蝉蛊还未寻到配偶,无论是哪一种,白樱的目的显然都不单纯,只是摸不透她想做什么,贸然行事反而怕伤到人…… “郡主可否细说一下?” 季凌风听得一头雾水,心底却相信南瑾瑜是可以解蛊的。 她是南疆圣女的嫡系传人,她曾经面对金蝉蛊毫发无损,说起来虽然有秦王的帮助,但是他更愿意相信那是血脉的力量。 “简而言之就是说,金蝉蛊在厉姑娘体内,暂时是没有损害到她的身体的,因此她才会毫发无损,否则……白樱圣女的侍女的惨状那才是正常金蝉蛊侵食身体后的样子。” 南瑾瑜毫不避讳,毕竟病人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后决定是否冒险,又或者说他们愿意去南疆寻个高手再做打算也未可知。 “郡主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除了每个夜里我能听到嗡嗡的声音之外,身体没有任何一处不适的感觉,说起来那个女子照顾我也是无微不至的,因此打消了我对她的顾虑,将她当做亲姐妹般……” 厉娉婷叹了口气,行善至今数载,头一次将自己搭进去,还是丧命这种结局,真是世事难料。 “厉姑娘无需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季凌风抿唇,想刨根问底却又没有立场,毕竟无论是病人还是大夫,于他而言都不算关系多近,只能等待着她们自己决定。 “厉姑娘说,她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 南瑾瑜忽然捕捉到这个信息,眼底闪现出几分笑意来。 “是……是啊!我在去东川府的半道儿将她带回去之后,她口口声声为了报答我表现得十分殷勤,反噬亲力亲为……就连沐浴都照顾得妥帖仔细,刺史府的婢女们也因此被我遣去了别的院落。” 厉娉婷仔细回想道,并没有因为有人儿表现得扭捏,她是个病人,人命关天的事儿哪儿由得她矫情? “唔,我想我知道了。”南瑾瑜揉了揉眉心,仔细端详了厉娉婷没了的脸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金蝉蛊没发作,多半是因为还未破壳。” “确定吗?” 季凌风有点惊讶,但是看她的模样着实不像是在信口开河,疑惑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确定啊!” 南瑾瑜睨他一眼,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 这个芳心纵火犯对厉姑娘十分不同呐!只是当事人没发现,他似乎也没察觉到。 “不确定……” 季凌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吐槽的话忍住,面色憋得有几分泛红。 “不确定但是不表示我没把握,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我们需得仔细才是。”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抬手抚上厉娉婷的脸。 喝下的温茶水差不多已经通过胃进到了肠道里,金蝉蛊贪食,若是活的金蝉蛊,此刻应当已经开始进食,厉姑娘却毫无反应,显然这蛊是没动静的! “咳!” 萧琛瞬间被呛到,狭长的眸扫向南瑾瑜,却发现她神色认真在听着什么。 葱白般的指尖在厉娉婷脸上缓缓移动,从脸颊移动到颈间动脉,一寸也没有落下。 “如何?” 季凌风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视线停留在厉娉婷染了几分绯色的脸颊上,微微转开了眼。 这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姑娘家,昨儿夜里在他房里脱衣服那般顺溜儿,险些将他吓出心疾来! “没事儿,我初步判断在她体内的是金蝉蛹,而白樱的目的……或许是厉姑娘的脸。” 南瑾瑜收回手,走到案几边坐下,寻了个空位便拿了小本子开始写字。 “脸?为何!” 厉娉婷惊得连连后退,觉得方才被她碰触过的脸滚烫得几乎麻木,心里也十分后怕。 南瑾瑜也希望自己的推断没有出纰漏,耐心解释起来。 “金蝉蛊原本只是寻常的蛊,可是南疆大巫女中盛传着一门邪术,能将金蝉蛊修炼成血蛊,次蛊阴毒无比触者即亡,厉姑娘好端端活了近一个月,白樱的目的自然是必须留着你的命了,所以……” “为什么是脸?” 季凌风始终保持冷静与清醒,却害怕南瑾瑜出半点儿差错。 “我将那个称为血蛊后遗症,简单说就是……烂脸!”33听书 南瑾瑜想到之前消失那些长相甜美的少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白樱那样的女人为了美貌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离开了那些少女入药做成的换颜膏,她的脸自然便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因此她定期必须得换一张脸,这也是紫苏死后被毁容的原因。 原本她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直到近日三哥来信提及,她才恍然大悟,不想白樱竟然阴魂不散的…… “这么说厉姑娘暂时是安全的?” 季凌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个释然的笑。 “不,恰恰相反厉姑娘如今十分危险。” 南瑾瑜摇头,转向季凌风,“白樱圣女迷恋世子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你说说如今你们求娶不成私奔,回去后她会如何?” “……” 季凌风张了张嘴,猛地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沉默了。 “那怎么办?金蝉蛹可还有解?” 厉娉婷带了几分哭腔,不过面色依然镇定自若,不想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儿被她撞上了,不过好在这可怕的蛊虫没有破壳,起码心里踏实些。 “有是有,不过……法子比较简单粗暴,我也没试过。” 南瑾瑜实话实说,毫不犹豫将自己内心的忐忑暴露出来。 三哥写信给她,多数时候是与她探讨蛊术如何运用以及解蛊,因为他们虽是嫡系,却没有她的血脉来的霸道,按理说百蛊不侵的只有她而已! “这简直……” 季凌风觉得欲哭无泪,心情忽然沉到了谷底。 事情因他而起,倘若不是因为他调遣来东川府的事儿传出来了,事情大概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连累了无辜的人不说,他却束手无策! “我不怕!郡主只管来!” 厉娉婷咬牙道,脸上显出几分坚毅之色来。 贪生怕死不是她的风格,大不了下辈子再活得精彩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噗嗤!” 坐在一旁的萧琛忽然笑出声来,视线停留在季凌风身上转了转,道:“世子这般关心厉姑娘,不若自己牺牲下?” “秦王殿下此话怎讲?” 季凌风愣了片刻,将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 “蛊蛹是活物,活物是如何放进厉姑娘眼中的,便能如何取出来,只是需要个合适的新宿主。” 萧琛瞥了南瑾瑜一眼,似笑非笑道。 这丫头想的法子固然是一劳永逸,但是的确太过危险,以身犯险的结果若是好就罢了,若是不好…… “殿下!” 南瑾瑜惊到了,不过转念一想,悬着的心却送了几分。 “怎么?你舍不得么?” 萧琛抿唇,妖孽的眸子眯着,似乎有些生气了。 “啊?” 南瑾瑜怔然,这妖孽吃醋吃的简直猝不及防! “怎么会!殿下多虑了,臣女对别人的东西毫无兴趣,再说了,这个妃子倒不是不行,我只是没看出来永宁侯世子竟然对厉姑娘用情至深至此啊……” 哄萧琛这只大妖孽得数着毛捋,至于季凌风肯不肯以身犯险救这个厉姑娘,那便是他俩儿的事儿了不是? “咳咳咳!秦王殿下郡主怕是误会了,永宁侯世子与我……” “我应。” 不等厉娉婷说完,季凌风已经满口答应了,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厉姑娘眼里已经有了决绝的意味,倘若自己不帮她只怕,又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受害。 “不出所料!” 萧琛勾了下唇角,冲南瑾瑜挑了下眉,一副我帮你就是帮自己不必谢的模样,看得人险些吐血。 “世子可想好了?” 南瑾瑜眨了眨眼,季凌风是个明白人,金蝉蛊若是转到他身上的话,白樱为了他的性命自然会替他解蛊,不过万一呢?毕竟女人心海底针…… “想好了,事情因我而起,厉姑娘是无辜的,先救下她旁的再作打算。” 季凌风狠下心道,心底那一份执念忽然消失的荡然无存。 他不懂的岂止是天晴郡主的心思这么简单?他甚至从未明白过白樱的心思,三年前不懂,如今依然不懂。 “等等!”原以为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想厉娉婷忽然出声道:“我不同意。” “为何?” “理由呢?” 季凌风和南瑾瑜同时开口,两人的惊讶和不赞同如出一辙,毕竟白樱对季凌风用情至深,他们堵的便是她舍不得季凌风去死…… “以命换命这种事儿还是算了吧!厉娉婷年纪虽小,但是道理却是懂得,况且……我也未必会死!” 厉娉婷揉了揉眉心,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解释。 “嗯?未必会死是何意?你以为你是只猫,有九条命的那种?” 南瑾瑜失笑,一副看戏的模样来回打量着季凌风和她。 这两人有情况啊,虽然他们表现得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但是潜意识里的维护和微表情骗不了人呐! “啊?不、不是!我不是九命妖猫,但是我……可以再生。” 厉娉婷的表情有几分囧色,忽然走到案几前,从笔筒里拔出来一根簪子,反手便往自己掌中划去。 “啊!” 南瑾瑜大惊失色,头一回见自残这么果决的人,她真的连魂儿都快吓没了好么! “郡主别担心,不碍事的。” 厉娉婷将簪子放回去,娇小的掌心瞬间鲜血喷涌,却没有想象中血流成河的样子,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我的天!” 南瑾瑜揉了揉眼睛,转向一脸淡定的萧琛,见他讳莫如深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默默的叹了口气。 “如此,金蝉蛹若是醒过来,我也不一定会死不是?” 厉娉婷舒了口气,瞥了季凌风一眼。 “这强悍的再生能力,姑娘你试过断胳膊断腿么?”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丫头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她以为她是蚯蚓么?断了半截还能再生一次? “……”厉娉婷抿唇,犹豫是否将事实说出来。 “郡主别开玩笑了,厉姑娘吓坏了。” 季凌风忍不住道,试图阻止她们俩继续搞事情。 “我死过一次算不算?” 厉娉婷缓缓道,按理说这样的事儿她死都不会说出来的,可是如今人命关天,她这个超强再生的人怎么好意思让无辜的永宁侯世子替她换命? “死、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南瑾瑜结巴了,这事儿整的超出她认知范围了,这个玄幻的世界,刷新她的三观已经很多次了。 “字面上的意思,总而言之我真真切切死过一次又活回来的,这般金蝉蛹破壳而出时,是否能活下来?” 厉娉婷抿唇,似乎不想提及那段过往。 第175章 红粉骷髅 初冬的夜有些冷,寒风从窗户角灌进来,吹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金蝉蛊发作,或许也杀不死你?” 南瑾瑜舔了下嘴角,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因为萧琛和季凌风都只是稍微有些惊讶,并没有表现出见鬼似的神色。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 厉娉婷点点头,诚恳的看了季凌风一眼,道:“永宁侯世子这般弱不禁风的,万一白樱圣女发了疯,岂不是要他搭进去性命?” “不至于……” 季凌风抿唇,想反驳她一时间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女子的妒忌心很可怕,倘若白樱圣女以为世子是为了我以命换命的话,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那样的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厉娉婷解释道,心里明镜儿似的。 眼前这位天晴郡主这般聪慧过人尚且受过她的迫害,她一介寻常人,岂会有那个自信去招惹一个疯婆子? “这也是我方才担心的。” 南瑾瑜连连点头,这厉姑娘果然是个少有的明白人,脑子比季凌风清醒多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未必会走到那一步,若是这么回去,我怕厉姑娘会遭毒手。” 季凌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 先前他向厉姑娘求救之时,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不想这素不相识的人肯为了她心中的正义说服父亲动用兵符,如今不仅仅是还个人情这么简单,这般善良正直的女子,不该被白樱那样的人祸害。 “不、不行!这般损人利己的事儿,我是不会答应的。” 厉娉婷摇头,神色果决道。 欠了人情可以还,这要是欠了命,那可就还不上了! “呃……不如你俩出去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可还行?” 南瑾瑜转身坐下,端了杯茶开始看戏。 前世见多了得了绝症之后被家人放弃或者断绝关系的,这般愿意替对方去死的还真是新鲜呐! “打不过。” 厉娉婷实诚道,转而看向南瑾瑜,道:“郡主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一开始所说那个法子呢?娉婷愿意试试。” “那个呀……”南瑾瑜揉了揉眉心,道:“咳!我这感觉有点像实习生上手术台。” “食席参是何物?与人参不同吗?手术台又是什么地方?” 厉姑娘不懂就问,险些将南瑾瑜笑出眼泪来。 “呃,我随口瞎说的,厉姑娘别太在意。说起解蛊来,正经解蛊的法子是有的,不过因为太过凶险鲜有人尝试,简单来说便是以血引诱金蝉破壳而出,危险自不必我多说,搞不好就是命丧当场。” 南瑾瑜摆摆手,正色道。 这种手术难度相当于低于百分之十存活率的大手术,倘若发生点什么变数,哪怕只是细微的风声惊到了血蛊幼虫,或许也会因此害了她的性命! “那也太危险了……” 季凌风怔然,心底的歉疚越发重了。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写封家书留下,倘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也不会连累郡主和世子。” 厉娉婷认真的点点头,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感觉。 “厉姑娘……” 季凌风叹了口气,并非他怀疑天晴的本事,他只是觉得什么都不做便让她一个姑娘家拿性命去冒险,着实太过不要脸。 “世子不必在劝,我心意已决。” 厉娉婷言辞凿凿,走到南瑾瑜面前端正的行了一礼,“拜托郡主了。” “嗯。” 南瑾瑜点点头,冲她微微一笑。 医患双方都是连夜赶路回来,因此手术的时间定在了明儿一大早,厉娉婷和季凌风在驿站住了下来,南瑾瑜还坐在案几前,反复的在纸上模拟手术的可能性。 “开刀的切口约莫五毫米就足够,太大的话万一金蝉醒过来瞬间比较嗜血,那就糟了;然后血引得备好,届时让季凌风拿琉璃瓶往前引,不过他心理素质好不好还另说,这要万一他手抖了的话,还得准备好备用的急救方案……” “季凌风手抖不抖我不知道,明日我会守着你,这东西一旦破壳而出便是见血毙命的,倘若不是人家找上门来相求,我定然不会答应你做这种太过危险的事情。” 银色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担忧,但在南瑾瑜听起来,更多的则是傲娇。 “你说不救便不救么?殿下,大男子主义适可而止。” 南瑾瑜吐槽道,视线依然停留在面前的小本子上,提笔刷刷两下就加上了备用方案——萧琛帮忙。 “嗯?何为大男子主义?” 萧琛挑了下眉,虽说没听过这等稀奇古怪的词,但是意思他已经猜到了八分。 “意思是说你很帅,但是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道,下嘻嘻的模样瞧着就不像是在说真话。 “小狐狸是在与我谈条件么?” 萧琛眯眼,显然对她这种得寸进尺的态度有些恼了,前些日子他才对她与季凌风一事不作追究,这会儿便跟他谈什么自由了? “殿下,您不能因为长得帅就这般霸道啊,咱们不谈条件,互相理解啊!” 南瑾瑜见他显然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想和一个醋精争辩什么自由的程度是心之向往而非表面上做出来的各种挑战他底线的事情,只是这货短期内估计是理解不了,她又何必对牛弹琴? “嗯哼!我看你是最近累傻了……” 萧琛撇嘴,跟着而她进了耳室,大手一挥指着屏风后的浴桶道:“沐浴吧,明日不是要手术么?” “啊?” 南姑娘懵的彻底,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好搞得浑身不自在。 “怎么?有问题?” 萧琛不解的看着她,自顾自宽衣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转身就开溜,边走边解释:“我看我还是明儿手术完再沐浴吧,时辰不早了,晚安!” “你……” 萧琛见她误会了,想到隔壁住了人,闹得太过分也不好,只能叹了口气,默默沐浴去了。 他不过是觉得昨夜奔袭着了凉,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些,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想歪了? “我睡了,睡着了,呵呵呵……” 南瑾瑜连滚带爬滚进自己被窝里,还不忘将帘子放下来,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后有鬼追。 先前疫病期间两人一直都是分开睡的,南瑾瑜睡在小榻上,如今疫病过去了,萧琛这家伙自然不会再这么规矩,想到这儿她便忽略了别的事由,一股脑儿蒙头假装睡了。 耳室的水声时不时传进来,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南瑾瑜依然没睡着,反而将自己捂得出了一身冷汗。 “呼呼!” “傻了么?这屋子里地龙烧得很旺,你穿这么厚,仔细明儿起来便染了风寒。” 萧琛淡定的站在她面前,环抱着胳膊看她,倒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呵呵,确实是有点儿热。” 南瑾瑜摸鼻子,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微敞的衣襟处转开,脑子里却想不出别的东西来,不由得头痛。 “既然这般热,还捂着作甚?” 萧琛挑眉,明知她误会的是什么,却偏偏不想去解释,反正这只狐狸聪明,多逗她一会儿她便明白了。 “咳!” 南瑾瑜再次被呛到,深吸一口气骨气勇气道:“殿下我求您今儿消停些吧,人命关天的事儿呢!待到明儿人救回来之后,你再……” “再如何?” 萧琛摸下巴,妖孽的脸似乎在思考她话的可信度。 “你想如何?” 南瑾瑜炸毛了,从被窝里蹦出来,气势汹汹的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盯着萧琛,眼风扫到耳室里另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顿时憋不住笑了。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顺带还曲解了人家的好意。 “不如何,我困了去睡了。” 萧琛捏了捏她的脸蛋,闲适的走进里间,居然直接躺下睡了,留下南瑾瑜独自风中凌乱有口难言。哈哈文学网 月华初上,东川刺史府。 许是天气忽然冷了,夜里的虫鱼鸟兽都消失大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湖心小筑的主人失踪后,刺史府却直接炸了,随即便是大量的侍卫盯梢查找,说什么也要将绑架厉家三小姐的永宁侯世子找出来。 黑暗中,一盏油灯燃尽,发出“嗤”的一声。 瘦弱的声影微微动了动身体,从角落里挪到了窗前,迎着微弱的月光,打开了随身带的精致梨花木小镜。 美艳的脸映照在琉璃镜中,虽然并不真切,但是依然能清晰的看出来美人的轮廓眉眼,只是半边的散着的头发却如同被湖水打湿的水藻般,黏在另一边脸颊上,像是个半面妆般处处透着骇人的诡异。 “众人只说是永宁侯世子绑架了你,却只字不提你深夜勾引他的事由?厉娉婷,你这般喜欢他,我会成全你的!” 低哑的声音听着像午夜回魂的低诉,又似虫蚁啃噬什么东西发出的扑簌声,并不真切。 月光微弱,窗外巡夜的侍卫路过,窗下的人猛地一缩,躲开了外面的视线。 遮住半面脸的头发随之飞起,精致的掌中琉璃镜猛地照出半张鬼脸,骨肉分明可怖至极,与令外半张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活脱脱便是个红粉骷髅…… “啊!” 惨叫声从互信息小筑中传出,巡夜的侍卫吓得猛地一愣,继而折返进来。 嘭! 明亮的火把照进来,屋内四角的油灯一一点燃,四处查看过后,除了在窗下发现一枚精致的琉璃镜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人,许是听错了吧!” “走吧走吧,总觉得大半夜的这地方瘆得慌!” “还真是邪门儿呢!厉三小姐刚被永宁侯世子绑架失踪,这湖心小筑便开始闹鬼了!” 侍卫们骂骂咧咧走了,留下四处敞开不能避风的湖心小筑。 待到众人走远,安静的湖边浅湾内,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从台阶下的浮木钻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活脱脱便是个索命勾引的水鬼。 “南瑾瑜,你毁我身份害我失去巫族依靠最终陷我于此地,此仇不共戴天!” 三百里外,睡得正熟的南瑾瑜被地龙热得翻了个身,半搭在身上的锦被滑落在地,露出一脸憨笑来。 天刚蒙蒙亮,驿站里便里里外外忙了起来。 南瑾瑜惦记着厉姑娘的事儿没法睡到自然醒,早早的便起来了。 昨儿夜里她后来还是乖乖的去沐浴了,这会儿准备手术的事宜心情也不错,萧琛那个妖孽就是有让她安定的本事,她直觉的认为,但凡他肯插手的事儿,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厉姑娘大概率是安全的。 “睡好了?” 银色的声音出现在她身边,见她整理着需要的医药箱,而后拿起匕首准备割开手指时,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嗯?” 南瑾瑜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松开了手,不知这家伙要干嘛。 “别割破手指,伤口距离活蛊太近你会比较危险。” 萧琛解释道,上下打量了一圈,眉头越蹙越紧。 “那割哪儿……” 南瑾瑜自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只是她唯一能下得去手的位置只怕也只有手指了吧,还能换哪儿? “脚后跟。” 萧琛想了半天才道,神色认真的叫人想笑都笑不出。 “你认真的么……”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摇了摇头。 她可下不了那个手去!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手脚,她又不会自愈! “不必用匕首,用针就可以。” 萧琛将她手中的匕首拿走,换了根银针递过来,看样子更像是准备针灸。 “银针……这一滴滴的血我得攒到什么时候呐?” 南瑾瑜捏着细长的银针有些无语,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脚后跟传来一阵钝痛,低头去看只见玉白的手拂过她的伤口,凉嗖嗖的金疮药已经涂了上去,并没有出多少血,便被纱布缠上了。 “好了。” 萧琛一手将琉璃瓶递给她,一手给她打着绷带,最后还有模有样的打了个蝴蝶结。 “殿下这骗人的手法倒是……” 南瑾瑜叹了口气,被套路了还这么高兴的,大概也只有这妖孽才做得出来了吧! “这哪儿叫骗?不过是怕你手笨伤了自己。” 萧琛不置可否道,并不介意她对自己有别的意见。 “是是是,您这叫手段高明,行了吧?” 南瑾瑜单脚蹦着走到角落,准备将自己的手消毒,却见厉娉婷和季凌风推门进来了,视线正好落在她伤了的脚上。 “郡主这脚是怎么了?” 厉娉婷眨眼睛,假装方才在外面没听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一脸天真道。 “没事儿,我站得稳。” 南瑾瑜立刻将脚放下了,四平八稳的搁在地面上,还走了两步。 “这伤口在的确该离手远些。” 季凌风欲言又止,如沐春风的脸上没有太多笑意,甚至还有黑眼圈,显然昨儿夜里紧张得失眠了。 “无妨无妨。” 南瑾瑜笑着答了,双手从高度白酒中抬起来,顺势甩了几下风干。 “这……我该怎么做?” 厉娉婷瞥了一眼房间正中的高床,白色的布单闻着也有几分酒味,滴酒不沾也有些醉人。 “躺下吧,麻药的效果可能不佳,若是觉得疼可以叫出声来,我们可能会点你的穴。” 南瑾瑜见她有些紧张,说话的速度放缓几分,听着也十分温柔。 “好。” 厉娉婷乖乖躺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眼睛也眨的厉害。 “厉姑娘得罪了。” 得了南瑾瑜的命令,季凌风抬手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厉娉婷瞬间不能动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连里面的红血丝都一清二楚。 “要开始了吗?” 厉娉婷紧张的语无伦次,上下牙不停发颤。 “要点哑穴吗?” 季凌风于心不忍道,便见南瑾瑜一声不吭的将麻药擦在她右眼周围,沉默的拿起了托盘里的一柄形似柳叶的刀。 “世子后退。” 南瑾瑜深吸了口气,视线停留在厉娉婷眼角的三分的位置,单单手打开了装了她血引的琉璃瓶。 嗤! 手起刀落,轻微的皮肤刺破声并不真切,紧接着便见她将书中的琉璃瓶搁在厉娉婷眼角伤口之下,与此同时,她眼中的那一线金色也迅速的往眼角动了。 “动了……” 季凌风紧张的盯着厉娉婷,却见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尖叫出声,甚至连眼睛里的眼泪都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倏! 那一抹金色的东西飞快脱离细小的透明薄膜,往伤口的位置飞出,而后便在接触到血引的瞬间,被冻成了冰块儿。 “成了。” 萧琛从南瑾瑜手中拿走琉璃瓶,取了盖子封住,而后又装进厚实的大琉璃瓶中,整个封闭起来。 “那这伤口……” 季凌风回神的瞬间,却见厉娉婷眼角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惊讶之余,还不忘抬手解开她的穴道。 “这大概是我伤口疼的最长的一次。” 厉娉婷有点懵,显然不知道南瑾瑜是如何做到的。 她本以为,自己不被划个十次八次的,蛊虫也出不来…… 第176章 临时起意 惊心动魄的小手术完成,蛊虫也交给毒娘子妥善处理了,南瑾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虽说有人保护着,但是这种随时随地可能被人坑然后丧命的骚操作,她实在是接受无能。 “在发什么呆?” 玉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一碗冒着热气的四物汤搁在了桌前。 “嗯?”南瑾瑜伸着脑袋嗅了嗅桌上的碗,端起来抿了一口。 萧琛挨着她坐下,将处理完的公务折子放到一边,才道:“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了没睡够么?” “哦,那倒不是。” 南瑾瑜摇头,将碗中的汤水喝完,杵着下巴叹了口气。 “我是在想啊,过得提心吊胆的也挺辛苦,难怪有人不愿意做皇帝,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 “嗤!的确。” 萧琛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念一想,又道:“虞大人府上连只耗子都溜不出去,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说白樱,没有白樱,或许还会有别的人也未可知呢?” 南瑾瑜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手拿了个纸镇在手里把玩,通透的暖白玉透着温润的光泽,应该是用了许久的老物件,入手便能感觉到温度。 “你……是后悔了么?” 萧琛忽然抬起眼来,狭长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相反因为过分冷静的样子,瞧着有几分疏离。 “后悔呀!当初怎么就因为多看了你一眼便跟着跑了呢?倘若不是这样,我这会儿大概已经头胎转世去别的世界了吧!” 南瑾瑜抿唇,学着他的样子板着脸,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俊不禁。 “你那张嘴……” 萧琛摇头,这丫头不正经起来比谁都能疯,一直以来他都只看到了她的弱小和脆弱,却忽略了她其实想要成长变强的需要。 “没辙了,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殿下你可要多担待些。”南瑾瑜叹了口气,摊手靠在椅背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萧琛道。 “嗤!你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提前给我上眼药么?”萧琛挑了下眉,直觉这丫头心里没在想什么好茬儿。 南瑾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冲他翻了个大白眼,道:“亲爱的秦王殿下,您这脑回路和正常人还真是不同呢!” 门外,夜影听着打嘴仗说得正热闹的两个人,一脸纠结的抬起手又放下,再抬起又放下,耽搁了约莫一刻钟,也没敲门进去,他本人瞧着倒是不急,看的人着急了。 “你杵在那儿干嘛呢?当你自个儿是门神啊?” 夜魅不知道是从哪儿飘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又瘦了一大圈,与在燕京的时候判若两人。 “嗯……我要进去。” 夜影瞧了一眼门里头,依然迟疑不决。 叩叩叩! 夜魅毫不犹豫的敲了门,待到里头应了声,他便连看都懒得多看夜影一眼,自顾自推门进去了。 “……” 夜影嘴角抽了抽,扑克脸上带着几分惆怅,欲言又止跟了进去。 南瑾瑜和萧琛闹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都在安静的喝茶,见夜影和夜魅两个冤家一块儿进来,便饶有兴致的打量他们。 “主子,被盗的灾银车辆已经尽数寻回,相关官员也都移交大理寺介入后续审查,淮南一带的新人官员都在路上了,接洽基本上处理妥当。” 夜魅直截了当汇报了自己负责的相关事务,末了还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准备立马离开。 “事情安排妥当便歇几日,这阵子辛苦了。” 萧琛听完点点头,后续进展顺利说明东川府没闲着不干活儿,不过虞大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态度改变,他也有几分好奇。 “是,属下领命。” 夜魅应道,躬身退出门外,丝毫没打算搭理夜影。 “夜影你有何事?” 萧琛瞥了夜影一眼,装作没瞧见他想转身跟出去的样子。 “咳!回主子,淮南军领头者尽数革职或是降职处理,少数杀人放火者按律处罚,朱大风和其余几个都尉都移交东川府了,唯有禹王押解回京,听候三司会审。” 夜影迅速交代完事情,眼神还瞟着门外。 夜魅这是出去了却没走?他还有什么事儿么? “行,我都知晓了,你也歇上两天,放个小假。” 萧琛弯了下唇角,看破不说破。 明年的侍卫大比他很期待啊,这种情形最后会如何还真是说不准呢! “是!属下领命。” 夜影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快步转身出去。 呆在一旁看热闹的南瑾瑜这下坐不住了,夜影前脚才走出门,她后脚便跟了上去,八卦得就剩下扒门缝儿看戏了! “你还没走么?” 果然,夜影一出去就瞧见夜魅靠在门边,手里拿了个熟透的梨子在啃,明明是那般粗鲁的动作,他做起来看着却莫名的十分养眼,真是见了鬼了! “嗯。” 夜魅瞥了他一眼,似乎多个字都懒得说出来,闲适的啃着手里的梨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样子瞧着有些让人心疼。 “还有事儿么?” 夜影驻足,挠了挠头道。 “回首领的话,没事儿。” 夜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一旁的门板挪了挪,仿佛再说我又没挡着你的道儿,你跟我较个什么劲呢! “……” 夜影嘴角抽了抽,扑克脸上有皲裂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首领是看上我这梨子了?改明儿让小的们给你弄点儿来,我这儿没有了,吃完了。” 夜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拿这不值钱的冬梨怼他。 若是照往常的话,夜影那么缺心眼儿的性子被人误会了,铁定会黑着脸离开,只是今日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他不仅没走,还凑到自己面前来,视线盯着他手里啃了一口的梨子。 “这不是还有一个?” 夜影眨了眨眼,瞬间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竟然找到了能与他聊天儿的话题。 “……” 夜魅蹙眉,顿时觉得手里的梨子瞬间不香了,不等吃第二口,夜影便将他手中的梨子拿走了,饶有兴致的吃了起来,惹得他倒吸一口气,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果然好吃。” 夜影边啃梨便笑,见他震惊的模样,越发确定自己做对了,抢了他喜欢的东西,他定然会与自己计较,要不然再这么下去,他俩儿的关系要僵成淮河里头结的冰了! “好吃……你妹啊!” 夜魅忍不住爆粗口,气得整个人头晕眼花,不仅脸憋得爆红,身体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呃……不就是个梨子?明儿还你一箱成么?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啊?夜白那小子说他最近太累了想吃板鸭,不如咱俩儿去邻县吃了然后打包一些回来给他们?” 夜影边啃梨边道,闲适的靠在夜魅身边,还像以前一样,两人虽然偶尔不大对付,但是大事儿上始终是拎得清的,不会因为私人的利益闹别扭。 “不必了,首领若是喜欢吃便吃了,当心噎死你!” 夜魅被他一连串的话气得整个人都在发疯的边缘游走,若是以前他只觉得夜影不懂得人情世故是个呆子,自然也不明白什么儿女情长的东西,可是如今…… “唔,你这么说我好担心,”夜影吃梨的手顿住了,扑克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讶,手已经搭上了夜魅的脉搏,“脉象正常,就是真气游走的有些过快,你这真生气啦?” “呼呼呼!” 夜魅被他这波骚操作闹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毛手毛脚的开始摸他的额头,甚至还将脑袋凑近了听他的心率,简直就是大型抽风现场。 “好了,没事儿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些上火,一会儿去百毒先生那儿取两幅清心丹回去,服两天便好了。” 夜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得像模像样的。 “噗……” 扒在门边儿听墙角的南瑾瑜直接笑喷了,捂着嘴含着泪走进内室蒙上被子狂笑不止,看得萧琛都有些无奈。清华 夜魅叹了口气,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首领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我没事儿,梨不用还了。” 说完,转身就往楼下走,他想一个人静静,要不这样下去容易生出杀人灭口的念头来…… “为……啥啊?” 夜影摸鼻子,不明白自己哪个环节做错了,心里顿时生出烦躁感来。 夜白小子给他出的主意也不灵啊,不是说那小子靠这坚持不懈的法子,和青衣言归于好了么?为何到了他这儿就不行了呢? 夜影很惆怅,扑克脸拉得更长了。 “阿……嚏!” 西城门上正在分发正在物资的夜白猛地打了个喷嚏,瞧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你怎么了?着凉了么?” 青衣循着声音回头,见夜白裹着斗篷揉鼻子,偏着脸问道。 “没什么大碍,许是最近有点儿累了……” 夜白叹了口气,首领昨儿问他如何与副首领和好的事儿,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最后只能让他试试自己的笨法子,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 “去里头歇会儿,这儿我盯着。” 青衣指了指帐篷里,心疼得不行。 自打月前呆在这儿起,他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尤其是首领与副首领都不在的时候,更是累的不想说话。 “那不行,你在里头待着吧,过了今日便好了,首领说要请我吃板鸭,说不定明后日就能吃上了。” 夜白冲她摆摆手,娃娃脸笑得无比真诚。 “为何?首领突然请你吃板鸭,他不是最烦你占便宜让他请吃饭的么?” 青衣忍不住摇头,这小子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便四处骗吃骗喝的,如今长到这年岁了,似乎还有人宠着他,真是叫人羡慕呢! “唔,许是因为我帮了他忙吧!可是说起这个来,我突然有点儿心虚。” 夜白眨了眨,压低声音道:“首领问我如何与副首领和好……” “噢,那你怎么教的?” 青衣怔了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他请我吃板鸭啊,所以我就教他请副首领吃饭去呗,吃顿好吃的再喝个小酒不就和好啦?” 夜白挠头,表现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噗!你可真敢教啊!” 青衣摇头,素来不爱笑的脸此刻笑得有些无奈,这祸害人的家伙,为了顿板鸭真是什么都敢教呢! “啊?错了吗?那怎么办啊?我这都教了,要万一……他俩儿不仅没和好结果关系还恶化了,我的板鸭咋办呢?” 夜白叹了口气,一脸崩溃道。 “你这话……可千万别再首领面前提二次,也被提你的板鸭了,听话啊!” 青衣拍了拍夜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哦,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呢?” 夜白陷入沉思,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囧色道。 “因为,容易挨打。” 青衣摇头,懒得再与他多说什么,忽然有些同情首领。 三日后。 厉娉婷的眼睛恢复得很好,夜里幻听的奇怪声音也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活泼又开朗,整日里的笑声几乎整个驿站都能听见。 “郡主你也太逗了!若是早些认识你该多好!” 厉娉婷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南瑾瑜,也不管案几前的萧琛脸有多黑,完全无视他强大的气场。 “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不是么?” 南瑾瑜莞尔道,这位厉姑娘不仅有再生的异能,或许连幽默细胞都是双倍的,听她见冷笑话竟然能笑成这样! 若是不看一旁冷静喝茶的季凌风和黑脸的萧琛,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有说相声的潜质了。 “这倒是!娉婷多谢郡主救命之恩,他日有难,临川府厉家,任凭郡主差遣!” 厉娉婷正色道,一本正经的朝南瑾瑜行了礼,而后不等南瑾瑜反应过来,便一把抱住了她,“吧唧”了一大口在她脸上。 咔! 萧琛手里的狼毫折了,喝茶的季凌风也愣住了。 “郡主省得这么实在太好看,和我娘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所以……” 厉娉婷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儿,小心翼翼的对手指,皆是的声音也弱弱的。 “噗嗤!我长得像你娘么?” 南瑾瑜欲哭无泪,她哪儿来这么大一个闺女哟! “是真的真的……我娘就是生得很美很美的,我娘去的时候我才三岁,如今已经记不住她的模样了,实在对不住郡主,咳!咱们一边儿大,我不该这么失礼。” 厉娉婷叹了口气,缓缓地垂下头去。 “……” 南瑾瑜抿唇,想到季凌风说的厉娉婷口中说的死过一次便是在她三岁那年,她娘为了保护她没了,她也被人用匕首穿透了心脏,最后却活下来了。 “厉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季凌风见萧琛虽然不悦但终究没有责怪她,才松了口气,随即提醒她该离开的事情。 “噢……” 厉娉婷乖巧的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抱着南瑾瑜的手,不想她却跟着走了出来。 “殿下,我想去东川府。” 南瑾瑜郑重其事道,其实这事儿她想了好几日了,若是让季凌风和厉娉婷回去捉贼固然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她想亲手结束那个躲在暗处的定时炸弹,她讨厌这种不确定的担惊受怕的感觉。 “好,我陪你去。” 萧琛抬眼看她,见她终究还是开口了,微微点了点头。 整装出发。 厉娉婷坐在马车里,是不是回头瞧后面那辆马车,纠结的对手指:“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没有,你不必多想,秦王殿下这么做自有打算,咱们只需要按计划行事便可。” 季凌风安慰她,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临川府刺史厉大人家中,嫡长子二人,嫡女一人,正房夫人仙逝后,刺史大人便遣散了家中妾室,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娶妻纳妾,倒是难得的痴情种。 只是他没想过这其中竟然有这般凄惨的事情,受害人至今都没有从这里头走出来。 “哦,听世子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些了。” 厉娉婷点点头,想到南瑾瑜对她好得不能再好的模样,又道:“天晴郡主这么好,难怪你们会喜欢她,我若是个男子,定然也会……唔唔!” 不等厉娉婷将话说完,便被季凌风捂了嘴。 “噤声!” 季凌风摇头,见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眉毛是女子少有的英气剑眉,倒是显得越发可爱。 “嗯。” 厉娉婷眨了眨眼示意她不会乱说话了,季凌风这才松开手。 “厉姑娘谨言慎行,郡主待你已是十分不同,日子还长着呢,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缘见面的。” 季凌风看着她摇头,分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却偏偏善良得叫人心疼,只求她余生不要再遇到心狠手辣之人,过得顺遂些吧。 一车之隔。 南瑾瑜和萧琛两人自然都听到了前面厉娉婷的无心之言。 不等萧琛生气,南瑾瑜便抱住他的脸,有样学样的“吧唧”了一大口,亲得萧琛都愣住了。 “依恋的爱,是不同的。” 第177章 断了前尘 马车行了半日,午后到的刺史府。 刺史府内一干人等虽然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紧张的神色还是看得出来,不似之前那般轻松自在。 虞大人亲自侯在大门口相迎,面色沉重,“多谢秦王殿下出手相助,下官才能对临川府有个交代。” “虞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萧琛面色淡淡,瞥了一眼前面马车里下来的季凌风和厉娉婷,道:“永宁侯世子年少轻狂,还请虞大人担待则个,毕竟在御书房门外也敢提剑拼命的人,永宁侯自己也是头痛不已。” “秦王殿下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凌风不过是跟随自己的内心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事儿,何来令父侯头痛?” 季凌风不服气回嘴,视线停留在萧琛身边的翩翩公子身上,嘲讽道:“您自个儿不也带着人么?真不知天晴郡主若是知道了结果会如何呢!” 这一上来就这么激烈的情形,众人险然是没料到,毕竟秦王殿下名声在外,谁见了都是毕恭毕敬礼让三分,不想这燕京的纨绔子弟竟敢这般无礼?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本殿做事几时轮得到世子置喙?” 萧琛不悦道,语气如寒冬三月的冰,逼得众人纷纷想逃走。 “不如何!我看殿下还是管好自个儿的事儿吧!” 季凌风傲娇的一抬头,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当着本人的面儿说她是面首,天晴郡主心里估计也是不停对自己翻白眼的吧,只不过情势所逼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可行,只好将计就计了。 “你是怕本殿戳穿了你的真面目,厉姑娘反悔么?” 萧琛不紧不慢怼回去,之前对季凌风的嫌弃似乎也渐渐地淡了。 正如小瑜所言那般,倘若他不能释怀,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情形,自己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哼!秦王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季凌风冷哼一声转开眼,一副气得不想说话的模样。 “哼!” 萧琛也生气的拂袖而去,末了还不忘拉着身边呆住的少年,熟门熟路的消失在刺史府大门口。 虞大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转头叹了口气,冲季凌风和厉娉婷道:“请世子领着娉婷去先前住的院子吧,厉家的人已经出发了,两日便到。” “有劳虞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季凌风表现得彬彬有礼,和大多数渣男一样,将惹人嫌的渣男笑挂在嘴边。 “请吧。” 虞大人凝眉,捂着险些要心疾发作的胸口,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好不容易才按住消息没往老太太院子里传过去,这会儿只怕是瞒不住了…… 刺史府门口的热闹散了,往内院去的众多下人之中有人刻意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阴冷的视线。 再次回到刺史府,躺在寻常毛榉木的榻上,南瑾瑜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倘若上次注意到她,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儿了。” 萧琛立在窗前,瞧着外面忽然飘雪的天儿,回道:“正所谓世事难料,你这般淡定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便怨声载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大舒坦,毕竟被人当成殿下的面首,着实有些无语。” 南瑾瑜翻了个身,盘腿坐在榻上开始调息练功。 “……” 萧琛以为她是恼自己给她易容的事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下,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去掉易容的面具,待到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做打算更好。 “不过是我胡思乱想的事儿,殿下别当真,呵呵……” 南瑾瑜自嘲的笑了下,认真的调息起来。 凡是做戏得做全套,消息这会儿想必已经放出去了,就等着鱼饵上钩了。 “待到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去南疆时便不必隐藏身份了,之前是因为淮南局势太过复杂……” 萧琛没头没脑的解释起来,说话的语气倒是诚恳。 “嗯,我知道。” 南瑾瑜点点头,专心致志练起功来。 养精蓄锐等天黑,捉贼最好一次成功,要不打草惊蛇日后再想抓她可就难了。 日落月升。 初雪下了一整日,入夜之后映照得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光晕,亮如白昼。 季凌风所住的客院在刺史府算是数一数二风景好的院落,虽然陈设旧了些,但是胜在意境美。 临窗便能瞧见湖边浅湾,之前厉娉婷所住的小院与湖心小筑一方是相连的,在他们闹出私奔一事后便被彻底封闭起来,只能瞧见黑黢黢的一片,无端瘆得慌。 “外头风大,世子还是早些歇着吧。” 厉娉婷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赤着脚缓步行到窗边。 “已经这个时辰了么?我竟然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季凌风冲她一笑,艳若桃李的笑容动人心魄,与从前那般淡淡的笑不同,这笑容里包含着太多的复杂情愫。 “可不是么!世子可是还在为今日与秦王殿下发生口角一事烦心?其实不管旁人如何看待,闲言碎语总是挡不住真心实意的。” 厉娉婷小鸟依人的靠过去,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停的放电,眨眼睛眨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要抽筋了。 “那倒不至于……秦王与我之前是有些嫌隙,他不过是见不得我好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季凌风淡定的将她往面前一带,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娉婷怎敢妄议秦王殿下,不过是希望世子能开心些,别因了我的事儿耽搁了仕途才好,听闻最近秦王殿下在燕京再次名声大躁,连带着许多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厉娉婷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险些将自己逗乐了。 天晴郡主这台词编纂的功夫,真的应当去写话本子才是,这般埋没了才华着实可惜的紧! “还是你对我好,真心实意替我着想为我担忧,他日回燕京,我定会如约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只有厉娉婷当得我季家未来的宗妇,旁人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季凌风低头瞧了眼掌心里藏着的底稿,说出来的时候险些恶心到自己。 天晴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这般得罪人的话竟然也能写出来,不过转念一想,曾几何时自己可不就是这副嘴脸要她嫁到季家去的么? 原来被人看轻竟然是这样堵心的感觉! 窗前两人听风看雪,互相依偎着儿女情长,只是后面再说的什么便听不大真切了。 幽幽烛火下只觉得美人绝世,纱帘被风吹起遮住了里头的情形,什么也瞧不真切。 咔嚓! 湖心小筑中,忽然发出一阵清响,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而后再次隐于黑暗。 刷刷刷刷! 一队巡防的侍卫走过来,冻得瑟瑟发抖。 “这天儿也太邪门儿了吧?往年哪有这么早下雪的?”美书吧 “就是啊,难不成今年水患的原因,老天爷开眼下场大雪,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换防的兄弟又死去哪儿喝酒去了?咱们在外头冻着他们倒是好意思?” “那帮孙子可不就给惯得么?走走走,咱们也进巡房室喝点儿酒暖暖身子去,反正这大雪天儿的永宁侯世子不可能再带着厉三小姐私奔一次,兄弟们就安心吧!” 侍卫们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会儿,最后美滋滋的回巡房喝酒去了,甚至连灯笼也一并带走了,以防止被主子发现端倪。 果不其然,后面值夜巡逻的人躲懒了,直至月上枝头依旧没有半个人影,更别说看守严密了。 初结冰的湖面上忽然泛起阵阵涟漪,冰渣子带着新落的雪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诡异无比。 一道黑色的影子缓缓从湖心小筑中飘出来,远远瞧着像是脚不沾地的傀儡,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月光下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来,瞧着尤为渗人。 客院的窗微敞着一条缝隙,里头的人睡得不大安稳,时而传来呓语声,以及季凌风细心的安慰,若是不知情的人,几乎要以为他们是对感情深厚的夫妻,习惯了这么相处。 吱呀! 窗户从外面缓缓推开,苍白的月光反射进屋里来,照得内室十分明亮。 湖面上的黑影缓缓浮上来,以诡异的姿势挂在窗前,似乎在看什么。 “凌风,我有点儿冷呢。” 榻上传来女子的声音,娇嗔的亲密的带着些许无辜的,听得人心头一紧。 “唔,你靠过来点儿,许是风将窗户吹开了,我过会儿去关一下。” 季凌风宠溺的声音带着笑意,厚重的帐幔遮住了里头的情形,只能听到暧昧如厮。 “不要!好不容易才捂热的被窝,你若是出去了再回来就不暖和了!” 厉娉婷撒娇道,强忍着出戏笑疯的想法,满脸都写着无奈和绝望。 他们下午是如何打赢天晴郡主要采用她写的剧情的?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单纯的疯了吧! “嗯,这倒是我疏忽了,也罢,我抱着你睡便是,这刺史府中陈设虽旧,但是这布艺品倒是十分上乘,暖和得紧。” 季凌风念完词儿,忍不住捏了捏盖在身上的被褥。 天晴郡主观察的点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呢! “还是世子疼我,娉婷自幼独立惯了,如今有人肯照顾我还对我这般好,真是我前世千百次回眸换来的缘分呢!” 厉娉婷嘴角抽搐的念完,按照剧情发展乖乖的靠在季凌风怀里,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他们不会真的要假戏真做才能将白樱引来吧? 内心发慌的显然不仅仅是她一人,季凌风赶紧他向来自持谨慎的态度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看着怀里靠着的温软少女,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懵。 “能遇见你也是本世子的缘分,无论你父亲如何阻止,我都会想办法让他答应咱们的婚事的,燕京是个极好的地方,日后你随我回去便知,你喜欢的我都能给你寻来。” 季凌风感觉到床边吹来的冷风更强劲了些,索性一转身将厉娉婷与自己调换了位置,让她躺在远离窗户的那一侧。 “嗯,我很欢喜。” 厉娉婷惊讶之余,心底也觉得十分温暖,尽管只是做戏,这些话还是十分能暖人心,至少她觉得,若是真能遇上这样的男子便嫁了吧。 “桀桀!还真是感人肺腑渣得沁人心脾啊!啧啧啧!我以前为何没发现你竟然可以这般不要脸呢?” 窗前的黑影“嗖”的窜到了榻前,黑暗中过度扭曲的脸带着嘲讽与不屑,视线如跗骨之蛆死死的盯在帐幔之后。 “谁?出来!” 季凌风猛地坐起来,顺手将身边的厉娉婷往里面塞了塞,声音透着十足的惊慌失措。 “世子真是健忘呢!落樱才走了几日,世子便移情别恋他人,和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有了首尾,连私奔的戏码儿都闹出来了呢!” 白樱立在榻边,掌中端着个黑玉瓶子,阴恻恻道。 “白樱?你不是已经死……” “死了么?你竟然以为我死了么!” 不等季凌风说完,白樱便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因为过分激动越发扭曲起来,头发遮住的半张脸也因为她身体晃动若隐若现,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你既然活着,我劝你回头是岸。你深陷拐卖婴童少女案中不能抽身,这次连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若是肯去自首,说不定秦王殿下念在往日情分上还能给你留下个全尸。” 季凌风叹了口气,当年若是他没有追去,没有心中的执念,后来是否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恩怨情仇来? 白樱对天晴的恨意,依然超出了寻常的情敌吃醋的范畴,她因为巫族禁术扭曲的心理和面容,大概也间接的毁掉了曾经那个善良的女孩儿…… “留个全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樱扬天大笑,这是她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当年她背弃贵妃娘娘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秦王的心,如今她竟然要亲手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他心底那微弱得近乎没有的怜悯? 简直可笑至极!滑天下之大稽! “你杀孽太重纵使秦王殿下仁慈也无法宽恕于你,落樱姐姐,放下吧……” 季凌风轻声道,这么多年的执念真真切切的放下了。 大燕秦王多智近妖,三年前他或许便知道白樱和先贵妃娘娘的仙逝脱不了干系,但他依然选择单枪匹马闯敌营救人,以至于被人下了噬心蛊险些命丧当场! “杀孽太重?哈哈哈!你们这些人手里,谁没沾染过无辜的鲜血?少在我面前装蒜了!季凌风,你不是喜欢我么?你当年那么喜欢我,为了我不禁把剑架在秦王脖子上,你喜欢我求而不得,为何我资源嫁与你之时,你却移情别恋了?啊!” 帐幔外的黑影因为过分激动忍不住簌簌发抖,情绪激动的同时也没注意到四周围缓缓变成浅灰的光线,甚至没听到周围屏吸的脚步声。 “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移情别恋,是你曲解了少年无知心里的憧憬,我曾经替你感到惋惜,因为我以为你死在了秦王的无情之下,可是你不仅没死,还摆了秦王殿下一道,害死了疼你的先贵妃娘娘,成了万人瞩目的南疆圣女!” 季凌风看着掌心里的字字珠玑,忍不住笑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樱听完这话果然被刺激得双目赤红,瘦弱不堪的身影在原地随风摇摆,仿佛下一秒便会倒地不起。 “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我不爱你,我心里根本没有你,三年前我因为心底的执念同情你遭遇可怜,三年后也同样因为你的欺骗和贪婪恶心你六亲不认,你以为给我下个蒙汗药便能嫁进季家么?你当真以为我季凌风是傻子不成?” 季凌风说完最后一句词,顺手将纸条塞进袖袋中,又反手把厉娉婷往被窝里塞塞。 这帐幔虽说是水火不侵的金刚网,但是能否抵挡蛊虫还不得而知…… “咳!世子何须与她纠缠不清?这般恶毒的女子,直接将人绑了交于秦王殿下不是更好?” 厉娉婷从被窝里钻出来个脑袋,说完她的最后一句台词。 永宁侯世子也真是的,一个劲儿把她往被窝里塞,是想闷死她么? “你们这对狗男女……统统给我去死!” 白樱忽然失了耐心,将掌心里的黑玉罐子猛地一摔,里头瞬间涌出一群细小的金色飞虫来,郝然是些刚孵化的金蝉血蛊,发出嗡嗡的声音。 “收网!” 房顶上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听着带着几分笑意,更多的则是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曾几何时她也感慨过白樱求而不得之苦,只是现在,剩下的只有厌恶和恶心。 为了一己私利连养母和义兄都能出卖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南瑾瑜?哈哈哈哈,你竟然也敢来?正好,我将你与这对狗男女的命一并收了!” 白樱盯着房顶上看了一阵儿,掌中的黑玉盖子飞出,击碎了房顶一片瓦。 第178章 套路始末 先前为了防备白樱的金蝉蛊,客院房间的帐幔皆换成了特制的金刚丝,织成纱状的金刚丝肉眼瞧不出异常来,只是诺大的房间周围却没有防备蛊虫的东西,只有捉人用的千蛛网。 “金蝉!” 南瑾瑜紧张得连连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卫后退,自己却挡在出口的位置,几乎想都没想便扯了衣摆直接堵上那块瓦片的漏,面色虽惊恐却也无畏。 照二哥教她的法子来看,就算是金蝉血蛊自己也是免疫的,虽说没有印证过,但是十有八九错不了! “后退。” 玉白的手伸到她面前,声音听起来略有些焦虑。 “啊?不能退啊!” 南瑾瑜怔了怔,视线落在一旁半步没退的影卫身上,抿唇道。 房间里的白樱已经被她的行为彻底激怒,抬手又是几枚暗器接连飞向房顶的方向,屋顶各个角落有零星的瓦片碎裂落下,发出“哐哐铛铛”的声音,听得众人心惊肉跳。 “哼!想做圣女是么?就凭你也配?” 白樱阴阳怪气道,一挥袖子屋内徘徊的金蝉蛊幼虫便成群结队朝着屋顶的亮光的空瓦片位置涌出去,密密麻麻看得人心惊肉跳。 “啊!” 不等南瑾瑜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拎着后脖领子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圈,堵住瓦片的衣裳自然也没有了。 无数细小的金蝉幼虫争先恐后飞出,将月光下的屋顶笼罩成一片乌压压的细小点状,看的人头皮发麻。 “敢挡我的路?统统去死吧!” 白樱面目扭曲的吹响手中的骨笛,眼中透出疯狂的神色。 诡异呜咽如同女子的低泣,多了这个声音的控制,月光下的金蝉幼虫竟然渐渐变成了血红的颜色,连透明的翅膀都像染上一层血色,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色。 “嗤!” 不屑的轻嗤声响起,银色的衣袂猛地一荡,继而周围的月色流水的声音以及蝉鸣的嗡嗡声,渐渐地变得悠远而缓慢。 南瑾瑜心下一喜,缓缓的转过脸,便见萧琛的指尖虚虚指着对面半空,玉白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之色。 周遭空中的水汽尽数被冻结成冰晶,湖中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霜冻冰封的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直至覆盖整个刺史府。 “啊……啊……啊……啊!” 断断续续的嘶喊声从房内传来,半空中的金蝉血蛊被冻成冰坨子纷纷落地,砸在瓦楞和地面上石头上碎成了渣。 纵使再如何可怕,碎成渣的幼虫血蛊也没有什么攻击力了,只需注意别沾染到便是,再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白樱,你犯下的罪恶,是时候还了。” 萧琛收回真气,月白的眸渐渐恢复黑色。 冷若冰霜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却偏偏触动了那个疯狂的失去理智的女子的内心。 “罪恶?你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魔也配与我谈罪恶?” 白樱几近癫狂,抽出手中的剑便朝厚重的帐幔砍去,不想手中的剑与金刚丝碰撞出电光石火,却没有砍到里面的人分毫。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季凌风叹了口气,执迷不悟的人才会深陷荼蘼,迷途知返已经没有用处,她此生都不会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大胆!亲王殿下镇守北境五载,杀的都是毁我家国的贼人,岂是你滥杀无辜能相提并论的?” 夜影怒目而视,曾经有多同情她的人,如今便有多憎恶,是她没有善良的心,才会一步步走到今日。 “哈哈哈哈哈……就连一个侍卫也可以教训我了么?” 白樱表现得歇斯底里,疯狂的语气瞧着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 季凌风见状也只是在心底叹息,将厉娉婷挡在身后,怕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少跟她废话,捉了再说。” 夜魅瞥了夜影一眼,当先跳了进去。 嘭! 夜魅往下纵身一跃的同时,客房内的巨大屏风同时倾倒砸向榻上,季凌风护着厉娉婷根本无暇顾及,待到他看清楚时,已经晚了一步。 “我去……” 夜魅还在半空便瞧见了这一幕,强行扭转身体挡住屏风,吼道:“犯人要逃!窗外!” “追!” 夜影强行调转方向,从房顶上直接蹿下去,却还是晚了半步。 从窗户里逃出来的白樱一头扎进湖中,冻结的冰面瞬间砸出来个大坑,水坑周围泛着黑腐的色泽,这湖水有毒…… “往城外去!封锁河道!刺史府湖水通向河道被下了毒,全部截流!” 萧琛立刻下令,面色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 “是!属下领命!” 夜影立刻领了人出城围堵,连个眼神都没来得及给夜魅,便消失在月色中。 夜魅这才将季凌风和厉娉婷从陷阱榻中放出来,飞身上来请罪,“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这不全怪你。” 萧琛睨着湖面上那个黑黢黢的冰洞,再看被强行挣破的千蛛网上挂着的血肉,将南瑾瑜往身后带了几分。 生不如死的活着,或许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凌风、娉婷多谢秦王殿下舍身相助!” 季凌风和厉娉婷双双过来道谢,这样的场面若非是萧琛出手,他们不知道会死几回! “客气,虞大人还在主院侯着呢,你们先过去吧。” 萧琛淡淡道,没有表现出恼怒或是后悔来。 他应该考虑的是身边的人此刻的心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她理应觉得害怕…… “殿下不一道儿过去吗?”厉娉婷随口问道,却被季凌风直接拖走,“那我们先告辞。” 空洞洞满目疮痍的院落中,最终只剩下萧琛和南瑾瑜两个人,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 “殿下是在担心吗?” 南瑾瑜知道他心里定然十分恼火,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毕竟他们过来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本来也不该插手东川府的事情。 “嗯,很担心。” 萧琛睨了她一眼,才发觉自己握着她手的力道大得惊人,连忙松开她几乎变形的手,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非要一道儿过来,也不会给你惹这些麻烦……” 南瑾瑜愧疚道,萧琛向来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再加上东川府与临川府的立场一直保持中立,暗地里并不知道支持哪一派的,这么做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你没有给我惹麻烦,倒是我……一直觉得那些人威胁不到你,不想一次次将你陷入危机之中。” 萧琛转过脸,玉白的面庞染上了霜白的月光,像冬日冷月下的冰雕,没有半点温度。 “呃……我听到了什么?我这是听岔了么?” 南瑾瑜揉揉眉心,想再问他一遍,却直接被萧琛揽进怀里,来了个实打实的胸咚! 关键这寒霜般的身体不仅是冷而已,还冻得十分结实,南瑾瑜没留神被砸的晕乎乎的,脑子一热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我错了,你不该为我的自大付出代价,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清冷的声音闷闷的,低沉悦耳的声音几乎从胸腔里发出来,并没有打破这寂静的冬夜。 “呃……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该怎么说才好?” 南瑾瑜失笑,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 孺子可教也! 这万年冰霜的妖孽脑子终于知道替她着想了么?那是不是假以时日他也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自由万岁了呢? 南瑾瑜瞬间觉得希望的光就在前方不远处,胜利指日可待了!美妙 “你不必说,我都明白。” 萧琛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依然是安抚宠物式的顺毛。 “嗯。” 南瑾瑜对这魔性的手法和动作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有些心疼他,便默默的沉默了,享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三更的更声响过,刺史府主院灯火通明。 “事情便是这般,还望厉大人谅解。” 季凌风已经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连带着之前他如何与厉娉婷熟识,之后又是如何求助的事儿也都一并说了。 “嗯……” 厉辞书来会踱步,从一开始的无比焦虑到现在的怔然,虽不至于哑口无言,但是事情的各中原因依然让他措手不及。 “厉大人若是要责怪小侄,凌风甘愿承担后果,厉姑娘身陷困境的确与我脱不了干系,只要是季家能做到的,但凭厉大人吩咐!” 季凌风见厉辞书面色凝重,忍不住补充道。 娉婷与他开玩笑似的提起过她父亲,说若是她哪天真的与人私奔的话,她父亲大概会打断她的腿,然后将她扔进尼姑庵做姑子,任由她孤独终老客死他乡…… 哪怕只是为了她的未来,自己也不能做那种无情无义的事儿,况且,这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看当事人如何想。 “责怪?我倒是想责怪于你,先前刚到的时候,我还在考虑如何悄悄杀了你,而后将我的宝贝女儿领回去呢!” 厉辞书义正辞严道,心底却抵不过虞大人说的那句可惜。 之前他不明白虞大人为何叹息这两个孩子可惜了,如今他总算明白了——可惜永宁侯世子这般好的条件,与娉婷只是演戏而已,就连方才捉贼用的台本都是天晴郡主写出来的,又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感呢? 更不用提,如今人家救下了自己的女儿,他哪里还有借口想着恩将仇报?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婿哟! “父亲!此事与永宁侯世子无关!您要实在生气就把女儿领回去削发为尼做姑子吧!您不能恩将仇报对人家做什么啊!” 厉娉婷连忙上前阻拦,若非是她两个哥哥都不在,她也不敢这么嚣张。 兄长们对她向来严厉,倒是嫂嫂们待她十分和蔼可亲,许多次她偷跑出门玩耍都是嫂嫂们替她圆谎善后的…… “你瞧瞧!瞧瞧!哎……” 厉辞书气得直跺脚,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厉大人息怒!您别因为生气伤了和气,千万别对厉姑娘动手,有事儿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啊!” 季凌风觉得苗头不对,拽了拽厉娉婷的袖子,不想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挡在自己面前一动也不动,饶是他一个男子,也觉得这丫头情深不寿了! “商量?哪儿还有能商量的余地啊!” 厉辞书越想越气,本来觉得这次来无论说什么也要让季家给他女儿一个交代,这下好了,倒是将自己交代在这儿了! 人情欠大了,连秦王都招惹上了不说,那个天晴郡主听闻一剑之下斩杀三名关外高手,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人么?她竟然还敢说人家生得像她娘! “可、可以商量啊!厉大人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不若且说说看,凌风无礼在先,季家定然也会竭尽所能补偿厉家的损失的……” 季凌风有点懵,虽说这么比较坑爹吧,但是他坑爹反正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处理事情要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待,帮助了厉姑娘也是善事一桩不是? “咳!季贤侄说可以商量。” 虞大人忽然踢了厉大人一脚,不停给他使眼色,先前他以为这两孩子没戏,如今看来却不是这般,起码瞧着还是相互袒护的不是? “可以商量?真的?贤侄你没诓我?” 厉辞书将信将疑道,视线停留在虞大人不停朝他挤眉毛的脸上,觉得心里的阴霾瞬间就散了大半。 “小侄不敢!有什么要求大人尽管提,但凡永宁侯府能做到的,小侄定不推脱!” 季凌风一听觉得有戏,起码厉刺史没再提让娉婷出嫁去当姑子的事儿了,心情放松下来之后,面上也自然多了几分笑。 这一笑,满室生辉如沐春风,就连这些个征战南北多年的糙汉子都看呆了几分。 果然都说燕京出美人,一个秦王还不够,这刚长成的永宁侯世子果然也是名不虚传的美男子! “不推脱?说话算话么?会反悔么?” 厉辞书揉了揉眼,尽量表现出见过世面的样子,神色也和蔼了不少。 “绝不推脱!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季凌风报以微笑,觉得与武将沟通就是容易的多,不比虞大人那般心里的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多! 厉大人松了口气,面色也恢复了正常,在没有方才要吃人的样子了。 “男子汉大丈夫……” “一言九鼎!” “就冲你这句话,我厉某人赌上厉家的面子,只提一个要求!行不行?” “行啊……” 季凌风冲厉娉婷递过去个安抚的眼神,却发现她没怎么看自己,而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父亲,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娶了我家幺女做妻,一切都好商量!” 厉辞书说完,得意的看了虞大人一眼,却发现对方捂着脑袋锤了几下,转身欲走。 怎么他这是又理解错了么? “父亲!您这是恩将仇报!我不答应!我死也不答应!” 厉娉婷瞬间蹦起来八丈,转身将大门关上,顺带将欲走的虞大人拉回来,道:“叔父!您倒是说个公道话啊?” “我……这……哎!” 虞大人三连跪,险些被他们虐趴下。 感情需要慢慢培养,温水煮青蛙懂么?这父女俩儿一个着急嫁女儿,一个抵死不嫁的样子,闹到最后就黄了啊! “就这一个要求?没有别的么?” 季凌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然也瞧见了父女俩儿剑拔弩张的气焰,顺手将厉娉婷拉下来。 “你别扒拉我!轻重我还是知道的,咱们就是演个戏捉个贼,我绝对不会让你哑巴吃黄连的!” 厉娉婷示意他不要插手,大眼瞪小眼和厉辞书卯上了。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死心眼的丫头会这样,早知道就叫你两个兄长来了!” 厉辞书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丫头明明就对人家芳心暗许,还学人家江湖女子洒脱不羁,她怕不是想单身一辈子? “父亲您这话是在威胁我吗?不过这次女儿可不能答应您,叫谁来都不管用!我两个兄长向来不疼我,反正都当我是捡来的,呜呜呜呜……” 厉娉婷瞬间不顾形象往地上一坐,捂着脸抱头假哭起来,惊得众人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咳!你给我起来说话……” 厉辞书又好气又好笑,也明白这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只是看着女儿这般错失好姻缘,心里又觉得着实可惜,一时间进退两难。 “娉婷,你先起来。” 季凌风这会也回过神来了,拽了拽地上哇哇大哭的厉娉婷。 “我不!说什么也不起来!” 厉娉婷摇头,盘腿坐稳了继续哭。 “那你不起来的话……” 季凌风扶额,见她为了所谓的不对自己“恩将仇报”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忍不住叹息。 “就不起来,你奈我何?” 厉娉婷拿出大街上见过别人打架撒泼耍横的架势,势必要达到目的才肯罢休。 “回厉叔叔的话,小侄思虑再三,觉得您所言有理,凌风应了。” 季凌风不管她响破天际的假哭嗓门,一本正经道。 嘭! 虞大人手里的茶盏落到了地上,险些砸到自己的脚。 第179章 鱼死网破 萧琛和南瑾瑜慢悠悠过来时,在主院门外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话,两个人对视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是谁要嫁人了么?” 南瑾瑜笑嘻嘻看了厉娉婷一眼,忽然觉得季凌风是个聪明人。 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娶,日后他若是单身那就是凭实力单身的旁人没有什么好置喙的了! “不嫁!” 见南瑾瑜来了,厉娉婷依然没有爬起来的打算,就地挪了挪屁股,靠在南瑾瑜身边,拽住了她的衣摆,仿佛这么做就有了靠山似的。 “下官见过秦王殿下,殿下见笑了。”虞大人见萧琛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满脸堆笑道。 “几位只管继续,本殿不插手家事。” 萧琛微微颔首,转身走到一旁坐下,闲适的喝起茶来,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样子。 厉辞书转头看了眼拽着南瑾瑜裤腿不放的厉娉婷,佯怒道。 “快起来!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你这么拉着个公子……哦不!反正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我不!就不!不嫁不嫁不嫁!父亲你这么做完全是枉顾女儿的幸福,还对女儿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我死都不会答应的!” 厉娉婷委屈的不得了,索性抱着南瑾瑜的腿不松手,说什么她也不能答应,永宁侯世子性子是好,可是人家不是冤大头啊! “咳咳!你这样是真的准备出家当姑子吧……” 厉辞书尴尬的无以复加,视线不停的飘向坐在一旁的秦王,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生气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娉婷,你先松开我,咱们起来说好么?” 南瑾瑜见季凌风不停的给她递眼神,怕自己如果不做点儿什么的话,萧琛那个醋精就要上头了,只能被迫开口掺和一脚。 “唔……我要是起来了,这气势就输了!” 厉娉婷偏着脑袋看南瑾瑜,傻笑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孩子,喜欢是一码事,逼嫁又是另一码事,方才要杀人下毒的白樱也是求而不得落到那个下场,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噗嗤!”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来,见她不依不饶抱紧自己的腿,就像前世自己时常喂的流浪猫,忽然母性大发蹲下了,抬手抚上了厉娉婷的脑袋。 “你看,如今的情况不是厉大人逼嫁,是永宁侯世子求娶,要知道燕京有多少女子想尽办法也不能得他青眼的人,如今要娶你。” “呃……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厉娉婷眨了眨眼,话虽这么说,可是道理却不是这个理儿,反驳道:“明明是父亲逼嫁之后,他被逼的没办法才答应的,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南瑾瑜惊讶道,见季凌风扶额头痛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一见钟情是门玄学,这两人也算是运气好吧! “嗯……反正就是不一样!我厉家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父辈武将出身官拜四品正刺史,始终教育子女做人应该正直,如今却要坑人恩将仇报,我一个女子都觉得不齿!” 厉娉婷摇头,倔强的模样像极了厉辞书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父女俩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厉大人教导有方,你说的的确没错儿,不过这事儿我这个旁观者瞧着,却也不像是你说的那般。” 南瑾瑜沉吟片刻,觉得事情可以换个角度来,否则这实心眼儿的丫头约莫要闹翻天去。 再说了,感情的东西是拦不住的,没有冷静期双方都会觉得自己吃亏,不如让他们都想清楚…… “为何?郡主不是一直都帮着我说话的么?为何这会儿和他们成了一丘之貉?” 厉娉婷不满道,视线停留在季凌风身上,安慰道:“世子放心,我说话算话。” “……” 季凌风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抽了抽,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越描越黑,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轴性还真是够厉害的,不过这会儿时机的确不对,婚嫁之事不该这么草率,她不乐意也实属正常。 “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厉姑娘的名声固然要紧,可是她这么瞧不上永宁侯世子,厉大人若是逼嫁,说不定会酿成悲剧。” 南瑾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啊?就这么算、算了吗?” 厉辞书有点转过来了,极力配合南瑾瑜的演出。 “对啊,毕竟女儿是您的,总不能真逼她出家当姑子不是?大不了名声毁了,厉家养她一辈子!至于厉姑娘的两位嫂嫂,我也听说过一二,这些年待她极好,想来厉大人的掌上明珠也不会受委屈的。” 南瑾瑜说得诚恳,这话险些让坐在一旁喝茶的萧琛笑喷了,强行转过头才生生忍住。 这只狐狸不去演传奇话本子当真是可惜了! “郡主说得倒也没错……厉某人怎么舍得让幺女出家当姑子呢?大不了厉家养她一辈子算了!” 厉辞书叹了口气,方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忽然间成了沧桑操心的老父亲,看得季凌风都愣住了。 “可是这……” 季凌风想说什么,却发现言语苍白没有立场,一时间哑口无言。 “让贤侄受惊了,永宁侯府不必为此担忧,厉家知恩图报,救命之恩我们会记着的!” 不等季凌风在说什么,厉大人已经将话收回来了。 “东川府也会记着的。”虞大人跟着做了个揖,看南瑾瑜的眼神多了三分笑意。 故人若在,看到有女如此,想来也是极为欣慰的吧? “二位大人言重了,此事是凌风应该做的。” 季凌风端正的行了个礼,心里忽然像破了个洞般,呼啦啦的漏风。 被人拒绝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他从未感觉到真切的患得患失竟然是这样的…… 淮南十数个州县官员大换血,与此同时东川府封城了。 看似繁华宁静的东川府,内里却复杂如蛛网密布,暗河被截流,许多地下交易组织随之浮出水面。 “江湖百晓生,专贩消息一两银子一条勒!”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没有的,真金白银如假包换西域珠玉哟!” “绝世美人、一舞倾城,俗称赛燕京……” 热闹的地下夜市,吆喝声此起彼伏,处处透着诡异和奇葩,也因此一身污血重伤,半身残破的披头散发的人,并没有引路人瞩目。 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要么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一个亡命之徒毫无兴趣,他们眼里只看钱而已。 嘭! 一道孱弱的黑影猛地往吆喝着的花门内栽进去,门边的人惊得一让,只见地上的人已经顺势滚进了地下,完全不像是方才走道儿时候半死不活的模样。 “见鬼了……” 守门吆喝的龟公挠了挠头,拿起一旁的传信筒,用力拽了拽里头的五彩绳,随即向下的旋转楼梯中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铃声,直响了三回,才作罢。 地下如蛛网交错的温柔乡,众人连听到三道铃声后,接二连三将房门紧闭,有打手领了老鸨出来,侯在入口的位置。 “我倒是要瞧瞧来了个什么……哎哟!” 满头插着金步摇的老鸨话音未落,便被台阶滚下来的血人惊呆了,接连后退几步,精明的老鼠眼却盯着地上人的脸打量。 “妈妈小心!” 打手连忙将老鸨护住,太棍挡住了滚下来的黑影,瘦弱如柴火棍的身子瞧着就不值几个银子呀,为何看门的会觉得是个极品? “不长眼的狗东西,这也是你能随便钻的地儿吗?” 老鸨拍拍半死不活的人,嫌弃的瞧了眼她半边脸深可见骨的伤口,语气像极了在菜市场买肉的厨子。 “噗!” 被骂的人缓缓抬起眼,口中吐出污血来,明艳的脸带着几分笑,“我能替你赚银子,救我。” “噗嗤!” 老鸨似乎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指了指她毁了的半张脸道,“你替我赚银子?吓死客人我还得赔钱!” “入暗门,做杀手。” 白樱没看她,缓缓伸出手,递过去一枚青铜令。 哐当! 令牌掉在地上,惊呆了周围的人,连同老鸨在内皆陷入了沉默。 “你……” 老鸨再次开口,却见棍棒架着的人垂下了脑袋,地上的血聚成一滩,仿佛已经快断气了。187 “玉娘,救吗?” 打手上前架住人,询问的语气透着惊恐。 “真是晦气!抬进去抬进去!” 被叫做玉娘的老鸨连连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几分怔然。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他们挡不住也逃不了…… “晕”过去的人知道自己得救,嘴角缓缓浮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折腾到夜半三更,南瑾瑜回房睡觉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主子,人没出东川府,但是没找到。”夜影脸色不大好,觉得此事是自己的失职。 若是出城的话,追踪起来会更加容易,偏偏她躲在东川府内,想在诺大的东川府找出一个人,简直难上加难! “继续查,暗市查了没?” 萧琛没抬眼,神色瞧着也没什么变化,但越是这样,夜影心情就越愧疚。 “暗市还在查,明面儿的医馆客栈打尖住店的地方全都查过了,暗市人多眼线杂,弟兄们怕打草惊蛇,动用了一切关系网在查,只是速度或许会慢些。” 夜影说完,视线还禁不住飘向南瑾瑜,见她只是精神不大好,坐在一旁吃东西,心底才松了口气。 “尽快查,淮南的接任官员来了只后,局势只会更复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琛抿唇,心底再也没有当初那分毫的留恋。 “是!属下领命!” 夜影应了,躬身退出去,带上门之后却正好撞上了身后的人。 “唔……” 夜魅被他撞得险些吐血,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想发火看看面前人青黑的眼圈,又将话忍了下来。 “没事儿吧?” 夜影扶住他的肩,见他面色痛苦忍不住抬手去拉他,却被对方拂开了手,甚至绕着他走到了门前。 “没事,首领去忙吧。” 说完夜魅便推门进去了,徒留愣在原地的夜影,手还抬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 “……” 夜影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厉娉婷躺在自己的房中,下意识往窗外看出去,忽然想起来客院已经毁了大半不能住人,季凌风也搬到了东院去住,心底忍不住空落落的。 “我这脑子……怕是傻了吧!” 躺在床上转辗反侧,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后悔油然而生。 倘若不是自己该死的自尊心作祟,她这会儿就是永宁侯世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虽说强行逼嫁难看了些,可是嫁过去之后谁又会在意之前是如何嫁的呢? 再说了,天晴郡主说的对啊,父亲逼嫁归逼嫁,可是季凌风本人却是开口应了的,算起来,也不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嫁的! “什么傻了?” 愣神的片刻,外间传来说话声,听着不大真切。 季凌风推开门,便见厉娉婷趴在榻上翘着脚,满脸都写着后悔两个大字,手里捏着个丑丑的娃娃自言自语。 “唔,傻了就是傻了呗,还有什么傻了?那可是燕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啊……我竟然不嫁?” 厉娉婷依然陷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在榻上打了两个滚,就差拿个枕头往头上招呼了。 “嗯?此话怎讲?” 季凌风顿住,手里的托盘还飘着热腾腾的药香。 “字面的意思啊!倘若没有逼嫁,永宁侯世子的确是难得的两人,可惜呀可惜……” 厉娉婷完全没反应过来与她对话的不是自己心里的小人儿,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惜错过了么?所以你心里,觉得他不错?” 季凌风端着下巴道,顺手将托盘放到一边。 “可不是!生得这么好看,比我两个嫂嫂待我还温柔些,最主要的是笑起来实在是勾人,你大概是没见过……” 厉娉婷说着说着忽然问道一股药香味,偏头一看榻边的案几上搁着个托盘,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又自说自话了。 “没见过什么?” 季凌风偏头,脸上的笑意几乎憋忍不住,但是想想人家始终是个姑娘脸皮薄,还是忍住了。 “没见过……世子!” 厉娉婷缓缓转过头,确定身后站着的人是季凌风之后,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瞬间囧的恨不能自己能挖了动钻进去。 “嗯?没见过我么?” 季凌风也不管她是不是欲哭无泪,端了药碗过来,挨着她坐下,“喝药了,这会儿正好。” “哦!” 厉娉婷猛地咽了下口水,面如死灰的接过他手里的药盅,憋着气仰头灌进去。 “哎……苦!” 季凌风没来得及阻止她,便见一碗药已经见了底,天晴说今日的药加了几味排毒的,服完半月她身上的毒便彻底解了,不想她竟然一口干了。 “是……苦死了。” 厉娉婷叹了口气,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这回脸都丢尽了吧?日后还怎么相见呢?只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唔,我这儿有糖。” 季凌风这才想起来南瑾瑜给他递的糖,他还因此遭了秦王殿下的白眼,原来竟然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什么糖?” 厉娉婷顿时忘记了尴尬,凑到他面前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里的糖罐子。 精致的琉璃瓶里装着彩色的糖果,是她没见过的模样,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我也没吃过,是天晴郡主给我的。” 季凌风打开罐子,给她倒出来几颗,末了又将盖子盖回去,搁到一旁,“郡主让我带给你的。” “噢!她真是太好了……我想我娘……呜呜呜呜……” 厉娉婷怔了怔,将手心里的糖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边吃着却觉得自己缺心眼儿的厉害,呜呜的哭了起来。 “哎……” 季凌风被她哭得一慌,抬手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哭起来之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擦也擦不完。 “哇啊啊啊……” 厉娉婷见季凌风不仅没被她哭跑了,竟然还有点担心她,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她真是太蠢了,这么好的男子哪怕是手段卑劣些嫁了也便嫁了呀! 事到如今,就算她想后悔,也么有后悔药了! “别哭了……厉姑娘,你再哭、再哭,刺史府的人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季凌风慌了,抬手拍着她的肩膀,却发现不仅毫无用处,甚至还刺激她哭得越发厉害了。 “嘎?” 厉娉婷猛地噎了下,嘴里的糖最外层的糖衣都化了,各种各样的味道散发出来,像是看见了年节时的焰火。 “厉大人在外头……” 季凌风眨了眨眼,指着门口的方向,见她终于不哭了,才松了口气。 “咳!” 厉娉婷险些呛住,才压下去的眼泪瞬间又充满了眼眶,“这糖也太好吃了!” “糖……是天晴做的,你若是喜欢,可以问她学学如何做的。” 季凌风失笑,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心性,又是哪里来的勇气坚持不嫁的? “嗯,我去找郡主!世子要一道出去么?天亮了该睡觉了,啊不!天亮了天亮了……” 厉娉婷语无伦次的站起来,也顾不上自己头发乱糟糟散着,脸上已经哭成了花猫,赤着脚就要往外走。 “你这会儿哪儿也别去,先休息。” 第180章 板鸭来了 原本因为担心女儿担心得睡不着觉,一路走到这边撞上了季凌风的厉大人,此刻正假装自己走错了路折返回去自己院儿了,顺带还拉走了老夫人差遣过来的人。 消息总是传的很快,南瑾瑜一觉睡醒,听到的便是窗外侍卫窃窃私语的声音,顺带将刺史府上最近的八卦听了个遍。 “唔,真有意思。” 收拾完自己的形象,将脸上的面具整理好,南瑾瑜才走到桌前,将食盒一一打开。 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汤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像极了前世她们在寝室里熬汤的样子,只是那些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萧琛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南瑾瑜盯着炉子出神的模样,“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啊?没什么!” 南瑾瑜摇头,端着小砂锅搁在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吃了起来。 淮南特色的菜式很多,汤水却是一绝,不像南方的清淡口味,是有味道的汤菜和烩面,味道很是不错。 “听闻……” 萧琛本想说方才在外面听到的关于季凌风和厉娉婷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做有失风度,瞧着倒像是他小家子气般,便又闭上了嘴。 “嗯?什么?永宁侯世子和厉姑娘的事儿么?” 南瑾瑜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失笑,抬手给他添了一万牛肉汤,道:“外面的侍卫说了三回,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噢,不是这事儿。” 萧琛死要面子否认道,视线停留在她因为累了许久显得疲惫的脸上,道:“想出去逛街么?” “逛街?想啊!去哪儿?” 南瑾瑜想都不想便答了,心下开心的不得了。 淮南周边最大的便是这东川府了,哪怕是临川府也只是因为地处交通要道而发展起来,不如这东川府繁华。 “夜市。” 萧琛勾了下唇角,看她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宠溺。 白樱一次又一次触碰他的底线,什么情分旧识都被她消磨殆尽,如今的白樱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的少女,只是利益熏心的毒瘤。 听到夜市两个字,南瑾瑜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勾唇笑道:“嗯……好呀!” 白樱这个名字,从一开始的神神秘秘到如今的臭名远扬,没有人真正的对不起她过,反倒是她自己,始终以尊贵的公主身份自居,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得惯着她…… 季凌风曾经那么迷恋过的白月光,都能这么清醒的从其中抽离出来,更别说萧琛本就是个冷性情的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清醒,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萧琛如此,自己是否也该担心一下? “我怎么瞧着你不大高兴呢?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 萧琛见她笑得有点勉强,忍不住蹙眉,玉白的手搭上她的手腕,脉象正常略微有些烫,不过这是她内力涌动所致,也是极正常的。 “没有没有,这饭菜很不错,比起咱们在洛县吃的,简直天壤之别啊!不过话说回来了,虞大人这般勤俭清廉的好官儿,竟然也舍得下血本招待客人,倒是教人刮目相看了。” 南瑾瑜调侃道,先前他们路过东川府的时候,这位虞大人可是表现得官腔十足,一点儿不得罪人不说,差个案子也是慢吞吞能拖就拖的。 若说他玩忽职守吧,倒也没有,可是说他十分清廉替百姓着想,这话似乎也不妥当…… “噗嗤!这事儿倒是托你的福呢!” 萧琛笑着摇头,这只狐狸真够记仇的,这是在怪罪之前虞大人招待不周么?连吃的这这般计较。 “我么?因为我救了他侄女儿,所以铁公鸡虞大人大放血给咱们加餐吃牛肉?” 南瑾瑜指了指桌上的酱牛肉,毫不客气吃了一大口。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萧琛神神秘秘道,替她舀出来一碗牛肉汤,而后道:“虞大人年轻的时候啊,在西南边疆戍边驻守过几年,从小小的副参将一路爬到三军督统的位置,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 “噢……有故事啊!” 南瑾瑜瞪大了眼,她是女儿身的事儿厉大人肯定是知道了的,毕竟谁对自己女儿下了刀子他们还是会查清楚的,因此虞大人知道也只是个时间先后的问题。 “当年的事儿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倘若虞大人没有受伤失踪一个月,想必……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萧琛瞧了南瑾瑜一眼,南国公终究是她父亲,闲话不该他来说。 “唔……这故事听着听着就成了事故呢?” 南瑾瑜摇头,心下叹息,难怪昨儿夜里她总觉得这虞大人瞧她的眼神破像是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就连打量萧琛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毕恭毕敬的,倒像是在挑剔什么白菜似的。 “呵呵!吃饭吧,时辰不早了,吃完咱们准备一下便出去逛逛,冬日初雪过后,东川府会有灯节,虽比不上上京冰灯,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琛见她八卦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这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呀! “灯节?戴面具那种吗?” 南瑾瑜笑嘻嘻道,这妖孽生了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大大咧咧带出去她可是不保证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嗯?什么面具?” 萧琛疑惑的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上元佳节才会戴面具,七夕也有人会戴面具,不过都是年轻男女才会戴的,有家有室的只带媳妇儿。” “噗!咳咳咳……” 南瑾瑜听到媳妇儿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呛到了,这妖孽真是有本事知道什么话能戳到她心里去。 哎!算了算了,与他计较什么呢? “不过,小狐狸若是着实担心我的人身安全,我就勉强带个面具也成……” 萧琛拖长声音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担心啊!特别担心!殿下您生了张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脸你知道不?” 南瑾瑜瞪大眼,一本正经的样子听得门外的众人险些栽倒在路边。 “虞大人您仔细些,脚下滑。” 夜影拉着扑克脸一板一眼道,声音倒是比往常高了几分,正好提醒里头的人有客人来了。 “好的好的!无妨无妨!” 虞大人踉跄着身形站稳,视线停留在那一抹娇俏的背影上,忍不住笑了。 “啧!”说曹操曹操到! 南瑾瑜无声的比了个口型,规矩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她娘的旧识,又这般念旧的给她加了菜,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的。 “虞大人,您吃了么?” 萧琛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一块儿吃饭。 “吃过了吃过了,叨扰殿下和郡主用膳,虞某人深感不安,今夜之事……” 虞大人欲言又止,扫了一眼规规矩矩坐着面色却依旧如常的南瑾瑜,心下明了几分。 天晴郡主不是秦王殿下身边的摆设,她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有她自己的方向。 “虞大人但说无妨,小瑜是自己人。” 萧琛给她夹了块肉,催促道:“要凉了,吃吧。” “嗯。” 南瑾瑜点点头,低头继续吃起肉来,大半个月没见这么好吃的牛肉了,要是拿来烤着吃那就更美了! “夜市已经封锁了,除却内部外通的陆路,水路全部封锁,别说活人了死人也别想出去。” 虞大人认真道,敢对临川厉家的人出手,对方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 “好,虞大人能如此上心,今夜定能见抓到凶手,还厉姑娘一个公道。” 萧琛点点头,只提不提自己要带着南瑾瑜逛夜市的事儿! “如此……下官还是想多一句嘴,厉大人想问问秦王殿下能否让他亲自令人去抓?” 虞大人陪着笑脸,见南瑾瑜吃饭吃的倍儿香,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嗯?厉大人还是呆在府上照看家人更妥当,人跑不了。” 萧琛挑了下眉,这种事情他还是别凑热闹了吧,厉辞书打仗可以,对付这种奸诈鼠辈,却极其容易受骗。 “秦王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夜影夜魅两位侍卫都劳累了这么多天,再加上夜市的地形复杂,万一……” 虞大人没好意思说他们失手的话,毕竟昨儿夜里地下河被下毒之后,今儿早上便已经有高手解了毒了,东川府城内几乎没有人受害。 “我亲自去,她跑不了。” 萧琛弯了下唇角,猩红的唇透着凉薄的笑。孰书网 白樱想要的是一切她看上的东西,并非是情感是依靠或者是人! 季凌风也好他也罢,只不过是她心里觉得与众不同的东西罢了…… “殿下……三思!” 虞大人惊讶得瞪大了眼,再看南瑾瑜面色如常的拿了纸巾擦掉嘴边的酱汁,似乎根本不担心他的作为是否危险。 “虞大人放心,她跑不了。” 南瑾瑜眯着眼笑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来,甚至还安抚的拍了拍虞大人的肩膀。 “……” 夜影嘴角抽了抽,天晴郡主还真是什么人都能混熟呢! 素有洁癖称号的玉面狐狸虞大人,竟然被她当成同辈拍肩膀? 真是活久见,活久了都能见鬼了! 冷月初升。 东川府已经贴出来告示追拿逃犯,不过是个城门却没有继续封边,反倒是恢复了正常,街道上也热闹无比。 西行至波斯大食的商队起始点大都在东川,中转交易以及海运漕运的汇聚点,造就了这个空前繁华的大城。 南瑾瑜蹦蹦跳跳往前走,手里捏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儿,虽然不会吃下肚里去,不过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情很好。 “要吃糖葫芦吗?” 萧琛见她拿着糖人傻乎乎直乐个不停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吃过的冰糖葫芦。 “要吃!” 南瑾瑜说完,回来拉着萧琛便钻进了一个冰糖葫芦的摊位,忽略旁边都是半大的小萝卜头们,开心得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 “老板,十个。” 萧琛递了银子过去,随手挑了串儿最大的给南瑾瑜,剩下的递给了旁边眼巴巴看着却买不起的孩童。 “谢谢公子!” 孩子们拿了糖开心得一哄而散,热闹得街道上又添一道风景。 夜影和夜魅走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不消失也不打扰的距离,时间久了,狗粮也吃得够够的。 “那个……你吃么?” 夜魅忽然听到旁的传来夜影的声音,只是这话却更加莫名其妙了,见鬼似的看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当我万岁呢!” “不是,就是……” 夜影挠头,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夜白的板鸭没吃上,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问他该如何让夜魅与他言归于好,毕竟感情这种事儿…… 感情么?他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么? 夜影陷入了自我认知的迷惑中,练功都没有那么费脑子过的人,此刻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个天生的白痴,至少,在夜魅面前是个白痴。 “就是什么呀?” 夜魅见他迷惑又困扰的样子,懒洋洋睨了他一眼。 “就是,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也很努力想讨好你让你高兴来着,可是你不搭理我呀……” 夜影叹了口气,反正面子是什么他从来也不知道,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不如把话说开了,说不定就好了呢? “嗤!我哪儿敢生你的气?首领想多了吧!” 夜魅撇嘴,完全不想搭话。 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夜影是个有心的人,现在看来,这货不仅没有心,还没有脑子!他仅有的智商全部都用在练功上了吧? “对,你说的都对……” 夜影自闭了,双手抱住脑袋狠狠的敲了下去。 “哎哎哎……” 夜魅见他敲了两下还在继续,忍不住抬手拉住了他,“别闹!出任务呢!” 这要是见自己敲出什么毛病来,傻了可不好办! 他那点儿月俸多养个傻子倒是养得起,可是照顾傻子糟心啊! “嗯?我没闹啊,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要不下回我想去你家喝酒蹭饭都找不到借口了……” 夜影看了看被他拉住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蹭饭?喝酒?” 夜魅看着眼前这个实打实的铁憨憨,嘴角抽搐的幅度越拉越大,已经按捺不住想杀人了。 “对、对啊!要不然呢?你床也挺软的,比你家客房的好睡……” 夜影诚恳道,将他觉得能沾到的好处都一一盘点出来,生怕漏掉了什么细节。 “夜影,你、大、爷、的!” 夜魅气得浑身发抖,想了想自己总是这么和一个傻子计较着实掉价儿,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强行忍住当场杀了他灭口的冲动,独自转身走了。 “哎哎哎!你等等我啊!我没大爷!” 夜影瞧了瞧自己被拍的通红的手,想到以前他总是对自己冷眼相看的模样,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他讨厌自己性子要强,想做这影卫首领的位置呢? 好说呀!让给他就是了! 反正……如今他也不一定打得过了! 远远缀在后面的夜白和青衣连连叹息,两个人在屋顶辗转传信,正巧将夜影和夜魅的事儿看在眼里。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青衣摇头,夜白这好为人师的性子真的得改,要不迟早被人打死! “我错了……青衣姐姐,这下可咋办啊?” 夜白叹了口气,本以为首领怎么着也能开窍的吧,谁知道这是天下第一铁憨憨,哎! “咋办?你问我么?你认真的么?” 青衣端着下巴道,她以前约莫比首领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自从跟了郡主之后,她的情商嗖嗖嗖往上飙升,如今就连绿梢都夸她厉害呢! “认真的啊!首领待我如父兄,我时常坑他饭吃坑他银子花,总不能坑他……失去了真心吧!” 夜白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模样倒是少见。 “既然你还有点儿良心,还愣着干嘛?” 青衣挑眉,这小子竟然觉悟这么高,以其她是没看出来! “嗯?我去追么?替他把副首领追回来?”夜白眨了眨眼,娃娃脸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追踪他最擅长啊,打不过但是跑得快。 “追你个头……我让你替首领捅破那层窗户纸!”青衣摇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夜白。 她怕不是替自个儿找了个儿子吧? “什、什么?那样被副首领知道了会杀了我吧?” 夜白惊恐的连连后退,一副我才不干这种自取灭亡的蠢事儿的神色,简直看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切!鄙视你!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我看你呀,就是个嘴子!” 青衣挑眉,拍拍手转身超前掠去。 “哎?” 夜白被说的一懵,心里的计较瞬间荡然无存。 他总觉得首领似乎需要一个契机去发现他是个正常有感情的人,只是这个契机等了许多年似乎也没来…… “夜白?下来!” 被也没丢下的夜影寻到了夜白他们,冲他招招手,“前面有家板鸭店,百年老字号,去吃呀!” “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板鸭再结合他这会儿明显比较郁闷的表情,夜白瞬间呛住,整个脸爆红。 他好像是真的坑人了! 第181章 敢吃螃蟹 板鸭是不可能吃的,可是不吃也得有不吃的理由不是? 夜白内心里急的跳脚,娃娃脸上却带着腻死人不偿命的天真笑容,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 “首领,咱这不是在出任务?回头再吃吧。” “嗯?果然之前答应你的板鸭没吃着,这会儿跟我使小性儿了?” 夜影有点纳闷儿,向来嗜吃如命的夜白竟然会拒绝他请客吃鸭,最主要的是他竟然能不带上青衣,简直匪夷所思! “不是……我哪儿敢呐!” 夜白讪笑道,睨了一眼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夜魅,硬着头皮道:“我真是怕耽搁今儿出任务。” “这会儿天刚黑,咱们也子时才动手,你是觉得自个儿能吃三个时辰?你是猪啊!” 夜影冷哼了一声,听出来这小子语气里的拒绝了。 虽说他想问的事情的确也棘手吧,可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好吗? “哦,嘿嘿嘿!害!首领早说呀!我记岔时辰了呢!走走走,板鸭安排上,首领你带银子了么?” 夜白心底哀嚎,和夜影勾肩搭背的往前走,拐进了一家老字号板鸭店。 往前转了一圈又折回来的青衣,恰好撞上生气消失了的夜魅,两人索性结伴前行,有人溜号去吃东西了,自然得有人顶上干活啊! 南瑾瑜逛街逛得正开心,猛一回头瞧见后面的人竟然变成了夜魅和青衣,索性冲他俩儿招招手,“过来过来,你们饿了吗?” “不饿……” 青衣是个实诚孩子,连连摇头道。 经历了洛县的疫病之事后,主子和姑娘已经许久没有一并出过门了,这个时候去凑什么热闹呢! “不饿。” 夜魅说的坚决,忽然想到方才那两人真的去吃板鸭了,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饿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南瑾瑜指着河对面那幢灯火通明的酒楼,满脸失望的样子。 “小瑜想去吃水席,人少没意思,所以叫上你们一道儿。” 萧琛见她叹气便开口替她解释,视线里满是警告。 夜魅和青衣闻言愣了片刻,继而相视一笑,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楼!我们又觉得饿了!” “哈哈哈,真的?走走走,你家主子说他请客呀,叫上大伙儿一块儿去,夜白和夜影呢?” 南瑾瑜高兴的左右手各挽一个朝前走,险些惊掉了被侍卫叫过来的夜影和夜白的眼珠子。 “啧!这丫头……” 萧琛摇头,淡淡的扫了夜影一眼,沉默的跟了上去。 夜影的脸色从震惊转变成担忧,见萧琛竟然面无表情的走了,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夜魅那小子完了!” “什么完了?那可是第一楼的水席呀!” 夜白笑嘻嘻道,幸亏没吃上首领的板鸭就被殿下差人叫过来了,要不然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夜魅……他、他、他竟然敢挽着小俞公子的手!他这下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咱们得救他啊!” 夜影急的语无伦次,看夜白不急不慢还笑嘻嘻的样子就忽然很暴躁,这小子干啥啥不行,坑蒙拐骗跑路第一名! “咳!首领您先冷静一下,表现得淡定些。” 夜白叹了口气,真的被青衣说着了,依着夜影这心性,他就是再过一百年也理解不了副首领为什么不搭理他。 “淡定个什么淡定啊?殿下醋起来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咱们好歹同僚一场,打小儿便认识了,不能见死不救啊!” 夜影怒道,压抑的怒吼声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只是一张扑克脸拉得更长了几分。 “嗯……首领这是担心副首领会因此被殿下责罚?” 夜白语重心长道,想起来平日里青衣教训自己那些话,尽量将话说得听起来感觉靠谱些。 “自然!你这小没良心的,夜魅素来没少疼你吧?你这会儿怎么见死不救了?” 夜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夜白小子素来受殿下的宠,若是他肯开口,夜魅说不定还能留条活路,只是这司刑堂的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了。 “殿下方才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夜白指了指已经走到第一楼门口的人,南瑾瑜已经松开了夜魅和青衣,转而回到了萧琛的怀抱。 夜影将信将疑的看过去,果然见萧琛和南瑾瑜有说有笑的样子,夜魅和青衣走在后面,神色也十分轻松,并没有什么异样,更别说受罚了…… 这真真是活见鬼了吧? “这是为何?” 半晌,夜影才吐出一句话,仿佛这事儿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和三观,天晴郡主就是与常人不同,自打她一开始便喜欢四处摸别人…… “郡主挽着青衣殿下会生气吗?” 夜白挠头,觉得规劝人果然也是个技术活儿,嘴皮子要遛不说,脑子还得转得快。 “不会啊!可是青衣是女子,夜魅就算生得好看些,也实打实是个男子!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你该知道的啊……” 夜影一副我读书少你别蒙我的样子,着实将铁憨憨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是是是!首领你说的都没错儿,只有一点错了,夜魅是男子,可是他却不喜女子,你见过他沾染女子么?数十年如一日守身如玉的男子……” 夜白抱着胳膊揉着眉心,不行他后悔了,劝人这活儿着实太考验耐心了,遇到聪明的还行一点就通,遇到首领这样的,能活脱脱被气死! “呃……” 夜影顿了顿,脸上闪过无比震惊的神色,继而坚决的反驳道:“我也从不去花楼,从不沾染烟花女子,你这么说夜魅,他知道了铁定扒你层皮!” “我就知道……哎!” 夜白瞬间被打回原形,垂头丧气转身靠在街边的大树干上撞头。 太难了,他真的太难了! 说假话天打雷劈昧良心,可是说真话,人家不信怎么办? “知道什么知道?瞧着像是没事儿,不过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晚些时候我再找他说说去!走吧,进去吃饭了。” 夜影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蜜汁自信的拉着夜白走了。 这世上,但凡敢称天下第一楼的,要么是来过什么知名度特别高的贵人,要么就是真的有闻名天下的菜式,这家显然是后者。 “您几位楼上雅间请!” 南瑾瑜几人刚进门,店小二便万分热情的招呼他们上楼,果然是有眼力见儿的。 “两个雅间。” 夜魅的心情似乎很快就恢复了,招呼起来吃饭点菜的事儿。 待到众人都落座之后,夜影和夜白才慢悠悠进门来,气氛瞧着倒是不错,夜影也因此松了口气。 “你俩儿干嘛去了?走那么慢?” 夜魅睨了眼夜白,若无其事问道。 这小子扔下青衣和夜影去吃板鸭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日后若是成亲了还指不定怎么不靠谱儿呢! “没什么!就是夜白说……唔唔!” 夜影刚接过话,就被夜白抓了个镜糕堵了嘴,啃了满嘴豆沙不说,腻的泪花儿都出来了。 “水。” 夜魅蹙眉,夜影最怕吃豆沙,夜白这小子简直是…… “好嘞!您哪位要水?白水还是茶水?凉的还是热的呢?” 侯在门外的店小二立马拐进来,搁下手里的托盘,开始摆放餐具。 “啧!真是……” 夜魅叹了口气,人已经到了餐柜边,拎起一壶凉水便倒出来一大杯,而后直接递到齁得脸都变色的夜影面前,“快喝!” “……” 夜影眨眨眼,两只手正捂着眼睛,于是便就着他的手喝起水来,看呆了旁边的一众人。 “这要真是睡过一张……呜呜!” 青衣自言自语的话被南瑾瑜打断,胳膊上痛得她及时回神,继而转头沉默了。 险些作死说错话呀!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好么?看着都着急! “唔,险些齁死我。”奇书网 夜影喝光了一杯水,才能开口说话,视线转向青衣,道:“一张床睡过么?夜白也睡过。” “噗!咳咳咳咳咳……” 夜白呛着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暗卫营里那几年他年纪太小,时常会因为侍卫的大通铺太臭了而借口钻到首领和副首领的房间去睡,他们的床宽敞又没有脚臭狐臭打鼾放屁的声音,简直就是仙境好吗! “还喝么?” 夜魅冷着脸,领着水壶的手微微有些抖。 果然夜黑风高的时候杀了这家伙比较靠谱吧,要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自己的名声要毁在他手里! 夜白小子那时候才几岁?他也能拿来说事儿?真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喝。” 夜影见夜魅终于搭理自己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想喝自己倒!好胳膊好腿儿的!” 夜魅将水壶往他面前一撂,转头捏了个镜糕慢吞吞吃起来,真是糟心,明明是这么高兴的日子,却又被这个家伙莫名其妙的就给搅和了。 “哦……” 夜影一脸懵,前一刻不是还挺关心他的人,这会儿怎么就这般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无情!他…… “首领这话说的,当年我才八岁不到,还是个孩子呢,我不仅挤过你的房,还挤过副首领的,主子的房也挤过,虽然被扔出来了吧,也算是挤过的不是?” 夜白觉得气氛太尴尬了,只好笑嘻嘻自黑起来。 反正他没脸没皮惯了,也不讲究什么面子里子的,大伙儿都不会太计较。 “别理他,也就他和孩子一般见识。” 夜魅冲夜白递了个眼神,生气归生气,他只是生夜影那个呆子的气,旁人说话何须这般小心翼翼的? “我也没见识……” 夜影端了第二杯水继续喝着,面色依然因为齁甜的镜糕十分不适,再看夜魅吃得挺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夜白小子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你这么拆他的台,人少就算了,人多的话你不觉得尴尬?” 夜魅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反正都讨厌了,人家眼里自己和他的情谊与八岁爬床的夜白小子差不多,他也是气不动了。 “唔……我以后会注意。” 夜影看了青衣一眼,认真的点点头。 他们是暗卫里最年长的,按辈分来再长个几岁就能做叔叔了,夜白小子竟然也要成亲了,想想还是有些感慨。 “无妨无妨!呵呵。” 夜白连忙摆手,视线停留在夜魅依旧阴沉的脸上,缓缓叹了口气。 他真是造孽哟,这下误会大发了,就因为他缺心眼的板鸭理论…… 南瑾瑜看来这半天,也当真看出点儿不对劲的苗头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干点儿人事儿。 “魅首领上回教我的招式我都熟了,不如咱们找时间再切磋切磋?” “好呀!郡主竟然这么快便练熟了招式,后面的就简单了。”夜魅神秘兮兮道,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他真的很想看到夜影被郡主打趴在地的样子呢! 呵呵呵呵,一定很精彩的…… “什么招式?夜魅你教郡主功夫了?” 夜影有些担忧,视线不又得再次回到萧琛脸上,却见主子似乎真的淡定得不得了,对他们有可能是红杏出墙的对话毫不在意。 “是呀。” 夜魅挑了下眉,这货真够烦人的,关他什么事儿么管这么宽? “你的功夫路子和郡主不同,以后最好还是别教了……” 夜影觉得自己直接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妥,不过他们总归是认识许多年了,互相是什么性子也十分了解,比起夜魅被主子灭口来,自己就是多个嘴的事儿。 “为什么啊?你说不教就不教了?夜魅听你的么?” 南瑾瑜炸毛了,这货情商低不说,怎么现在看着连智商也堪忧呢? 怕不是他所有的脑子都用在练功夫上了吧?这才成就了影卫第一高手的梦想…… “郡主消消气儿,首领他……说话不过脑子。” 夜白想笑又不敢笑,见主子拄着下巴喝茶的模样,明显就是在看戏嘛! “哼!我就是气不过,有些人搞不清楚自己个儿的身份,还喜欢管着别人!凭什么啊?他当人是他儿子么?” 南瑾瑜气鼓鼓道,语气虽然没有特别差,但是凶巴巴的模样的确也是够惊掉眼球的了。 “儿、儿子?郡主,我们俩儿一边大,我当他是兄弟。” 夜影有点尴尬,他虽说比夜魅大几个月,但也没至于老得像他爹吧? 呜呜呜,可能是最近出任务多累着了,所以脸垮了么? “谁跟你是兄弟?” 夜魅闻言脸色更黑了,觉得这一晚上自己的心被人扎了许多刀,这会儿都已经扎烂扎透了! “不是……吗?毕竟一个碗里吃过饭一张床……” 夜影这下坐不住了,脸上的笑意僵住,陷入了沉思。 他以为,就算夜魅对他不冷不热的,也比对其他人要强得多吧! “你可闭嘴吧!” 夜魅急了,顺手拿了个镜糕塞进他嘴里,不过却故意避开了豆沙馅儿的,挑了个不大甜的紫薯馅儿。 “唔唔!” 夜影委屈得想哭,扑克脸上耷拉着,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哪儿了,反正是哪里都没捞到好去! “干得漂亮!” 南瑾瑜捏了个糖葫芦吃着,笑嘻嘻道:“魅首领喜欢什么样的人,改明儿我给你介绍几个?过了年节又涨了一岁,年华易老芳华易逝啊!” 疯狂灌水的夜影瞬间竖起耳朵来,这次却是没心情再插嘴了。 “顺眼的。” 夜魅勾了下唇,妖娆的脸上透着几分凉薄,年纪大了没有个伴儿也不行,曾经是他看不开想不透,如今……算了吧! “这顺眼的才是最难的吧?” 夜白看了夜影一眼,见他一副耳朵都要贴过来的模样,却连口都不开,特别想提个棍子敲开他的榆木脑袋瞧瞧。 “就是啊,影首领呢?方才还说你们一边儿大,本郡主也顺道给你介绍个?” 南瑾瑜一副我喜欢管闲事儿我吃饱了撑的样子,笑嘻嘻的露出来她的八颗牙齿。 萧琛眼皮子一跳,这丫头要玩火儿,他管是不管呢? 算了吧,都是大人了,死不了的! “啊?我么?郡主可有合适的人选呢?” 夜影显然被惊到了,一直觉得天晴郡主对他颇有意见,这会儿看着似乎也挺关心他的啊,只是他从未对哪个女子看顺眼过,这该如何回答才不得罪人? “呵呵呵呵……” 南瑾瑜气笑了,端正了坐姿开始如数家珍,“看人我有我的一套,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我都能给你找来,不过你若是让我挑,难不成我娶人家?” “郡主说得倒也在理,我觉得……夜魅那样的就挺好看。” 夜影一脸为难,想了半天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噗嗤!”萧琛笑喷了。 “噗……”夜白也笑喷了。 “哈哈哈哈……”青衣没憋住起身出了雅间。 南瑾瑜愣了几秒,强忍着爆笑的冲动,转向夜魅道:“魅首领家中有妹妹?” “有啊,堂妹表妹有一沓,改明儿给他带过来瞧瞧。” 夜魅面无表情道,觉得自己今儿特比想杀人。 “啊?堂妹表妹……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么多妹妹?”夜影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道:“堂妹表妹长得都不像你!” 第182章 奈何桥上 一个铁憨憨配一个弯弯绕,这两人凑一块简直真的太精彩了! 南瑾瑜想鼓掌叫好,只是碍于面子不能这么做,着实太不厚道了点儿。 “什么像不像的?你不是说长得好看的么?我家中的堂妹表妹都生得极好看,只是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夜魅白他一大眼,端了酒杯开始喝起来。 甭管这货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真的是给气到了,还想找长得像他的,像你妹啊! “哦……这倒也是啊,我京中宅子刚买没多久,钱庄存的银子也所剩无几,富贵人家的姑娘想来是瞧不上的,是我疏忽了。” 夜影一本正经道,心底却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端端的夜魅怎么忽然想起来让天晴郡主替他找媳妇儿了?他不是素来不近女色的么?难不成…… 算了算了,多言不宜还是私底下问他比较好,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好插手。 “哼!你知道就行!算你有自知之明。” 夜魅冷飕飕睨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却是半点儿温度也没了。 难为郡主实再看不下去夜影这榆木脑袋的做法,可惜结果终究还是预料中那般失望至极…… 一大桌堪称华丽的水席终于上来了,隔壁的侍卫们早已经吃得嗷嗷叫唤,似乎在庆祝近来吃素得以解脱。 “开膳,吃完还有事儿。” 萧琛见南瑾瑜闷闷不乐,捏了捏她的手心。 这丫头也是好心,只是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成事儿的,夜影的性子着实太特殊,他一时间想不通也是正常的,反正他们十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再一个十年吧。 淮河岸边灯火通明,雅间的窗户开着,地龙烧的太旺竟然感觉不到半点儿冷意,反倒是与窗外结冰的河面形成鲜明对比。 “两岸的灯笼是长年都亮着么?” 南瑾瑜吃得有点撑,靠在椅背上看风景。 此情此景若是有花船划过,岸边再有百姓燃放许愿灯的话,想来也是人间至美的景色吧? “是,自打东川府独立行政以后,这淮河的往来商船就没停过,淮南沿岸最繁华的地带,当属东川。” 萧琛解释道,见她懒洋洋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样子,忍不住勾了下唇。 “可是这湖面结冰了啊……” 南瑾瑜指了指河边水浅的位置,冰渣瞧着虽然不大,但是城里这一段河道本就狭窄,若是强行渡河,只怕船也会废了吧。 “有除冰船,今年雪下得早,再加上前阵子洛县出了那个事儿,今年便没有动静,算是短休了。” 萧琛不厌其烦的解释着,吃饭的众人也都识相的没有插嘴。 夜影和夜魅各怀心事的坐着,因为要出任务,喝酒也只是小酌两杯而已,此刻两个人皆是相看两生厌大眼瞪小眼无比清醒的状态。 “哇!这么先进的?” 南瑾瑜惊呆了,这个时代已经有专业的破冰船了,难怪大燕海运如此发达,还真是令她吃惊。 “也是近年才有的,原先都是靠工人划独木舟去铲除,波斯大使从西边带来的书上写的,而后经由神机营的师傅经过改良打造出来的玩意儿。” 萧琛抿唇,这丫头真是的,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古代吗? 要不是因为南瑾瑜听不到他的心声,否则她定然会一个白眼翻回去,问他怕不是对古代现代的划分有什么误解!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南瑾瑜颔首,吃饱喝足准备干活喽! 明亮的灯笼落了许多,却陆续换上了暖色的灯笼,丝毫不影响光线,反倒是显得夜色越发妖娆起来。 第一楼外面的街道延伸到河堤处,放眼看过去皆是一片宁静,着实有些令人不解。 “这灯笼为何引人去河边?方便自杀殉情么?” 南瑾瑜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自打她与萧琛交过心之后,便不再顾及这些会暴露她本质的事,说出来的问题反而成倍递增。 “噗嗤!郡主您真会开玩笑啊……” 青衣忍不住笑喷,她今儿一晚上已经笑哭好几次了,回头得跟毒娘子要些止笑的药带着,否则出糗的总是她。 “那是暗道,河堤之下就是夜市了。” 萧琛拉着她往前走,顺手压低了她斗篷的帽檐,挡住了周围杂七杂八的视线。 “咦?我以为夜市会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呢!” 南瑾瑜有些不解,毕竟无论前世的她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怪异的场面,期待兴奋激动的心情都掩饰不了她猎奇的心理,突然告诉她这夜市竟然什么人都能去,不得不说,多少有点儿失望。 “这地方的确不隐蔽,可是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萧琛打了个手势,只见夜影和夜魅已经往前去了,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有什么口令暗号之类的么?” 南瑾瑜摸鼻子,看夜影的功夫,她想打得过估计还得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吧,而且还是不吃不喝不睡觉只练功那种! “一会儿你去了便知。” 萧琛捏了捏她略带担忧的脸,拉着人快步前行。 一行人到了河堤边,间隔的灯笼忽明忽暗,透着诡异的感觉。 “客人,渡河吗?” 河中心忽然出现一艘客船,穿家披着青黑的斗笠蓑衣,帽檐下的脸苍老干枯。 “不渡。” 夜白面无表情接话道,手中亮了个令牌。 “老汉眼瞎,客人不是客……走喽!” 河心的船猛地一荡,拐了个急弯,逃也似的消失了。 南瑾瑜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才组织好自己的声音,问道:“难不成这暗河夜市的产业也是殿下的?” “自然不是。” 萧琛睨她一眼,这丫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么? “噢,吓死我了,所以夜白给他亮了什么他这么害怕?” 南瑾瑜秉持着见八卦进行到底的态度,不懂就问是个好奇宝宝的几本素质,甜笑道。 “暗河夜市主人令。” 萧琛睨她一眼,答得倒是极快。 “呃……”南瑾瑜嘴角抽了抽。 好吧!是她忽略了这妖孽的势力网强大,果然在哪里都有眼线和关系! 走了那艘黑灵客船之后,后来再出现的小船瞧见他们一行人都没再靠近,不一会儿,夜影和夜魅便回来了,带来了一艘白渡船。 “好了,走吧。” 萧琛拉着南瑾瑜登船,一行人连同随性侍卫在内不过六人,就算个个高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惊恐。 南瑾瑜乖巧呆在他身边,身形虽然是瘦弱的少年,不过模样神色却像极了霸道总裁家中豢养的宠物,乖巧之余透着几分丧。 船夫划船的动作很利落,不过却稳稳当当避过了河里的浮冰,连声音听着都不太大,与之前的黑灵船相较,显得高调却诡异。 “这划船还能没声音……也是绝了!” 南瑾瑜观察了一阵子,感叹这船夫大概又是个扫地僧的角色,转而看向平静的河面。 “划船的动静太大容易惊扰过往的亡灵。” 船夫忽然开口,转过来的脸惨白一片,像是被蒙上了面具般,森然又冷冰。 “我天……” 南瑾瑜瞪大了眼,看着船夫几乎找不到五官的脸,确定那不是一章易容之后的脸,“蹭”的站了起来。 “师傅这脸是天生的么?我头一回见这样的脸!” 船夫几乎是平面的脸诡异的抽了抽,随即转开脸,道:“公子莫要靠近,我乃是不祥之人,怕吓到您。” “无妨无妨,怕什么也不能怕吓到我呀!” 南瑾瑜笑嘻嘻摆手,人家不介意就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可以了解千奇百怪的“人”! “小瑜……” 萧琛叹了口气,觉得拉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便没再吭声。 幸亏只是个白面客而已,若是别的,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丫头会不会当中扒人家衣裳! “我就看一眼!一眼……” 南瑾瑜冲萧琛吐了下舌头,脸上带着几分央求之色,脚步却不由自主靠向船头划船的人。txt 白蓑衣白斗笠,配上那张惨白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黑白两船的船夫是黑白无常呢! 不过想归想,南瑾瑜却没敢这么说出来,只是礼貌的问道:“这白船与方才的黑灵船有何不同?” “黑灵船渡往生者,白船渡人。” 船夫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还可以收着眼神不看南瑾瑜,怕吓到她。 “原来如此呀!” 南瑾瑜点点头,不等她继续说话,便听到船夫再次开口了。 “不过这暗河夜市之中,寻常是没有人的。” 这话,可就惊悚了! “难不成……咱们是那肥蚯蚓不成?” 南瑾瑜有点慌,不是说那地方牛鬼蛇神聚集的么? 他们六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完了还告诉众人有人来了,不得了了,这是作死的节奏吧? “噗嗤!谁是肥蚯蚓?” 萧琛失笑,这丫头的性子真是无所顾忌的欢脱,分明是这么严肃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能成了戏本子里的段子! “比喻啊比喻……咱们成了众矢之的,会不会被人盯上?” 南瑾瑜眨了眨眼,这妖孽得有多自信,才敢以身犯险做诱饵去抓白樱那个蛇蝎女子? “就算不这么做,打从咱们出门的时候,也已经被人盯上了。” 萧琛走到她身边,将人拉回怀里,转身离开船头。 “唔,我倒是忽略了这个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船夫师傅天生这样是什么缘由?” 南瑾瑜端这下巴想了想,那模样的确是天然的,这也太奇怪了! “相传,北境之外雪山之中有一支神秘的异族人,他们能辨风雪抗寒耐冻,却因为长相奇异不为世人接受,想来船夫与传闻中的异族人有些渊源。” 萧琛说得委婉,暗河夜市里的人,都不再称之为人,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在踏出暗河半步,与死人无异,既是死人,前程往事自然一笔勾销不会再被追究…… 前朝有人追缉逃犯进了暗河夜市之中,而后失望而归,同僚问只说那人死了,再无其他。 “唔……” 南瑾瑜点点头,这个世界果然有些不同,这一点半点儿的变故或许最终会改变世界的发展轨迹也未可知。 “怎么了?公子可是不信?” 船夫发出爽朗的笑声,竟然笑了起来。 主人说今日接的是贵客,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岂止是贵客,身份不可言说! “不不不,这话不假我当然信,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南瑾瑜连忙摆手,盛世繁华之下的活死人城,究竟是绝望还是救赎? 或许只有他们才知道。 渡船渐渐远离河岸,本以为会横过河中心湍流绕到对岸去,不想船夫忽然一转长浆,向着湍流中心冲了进去。 “啊!” 整条船上,唯独南瑾瑜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惊奇的是船顺势落进旋涡中心之后,头顶上的月亮竟然还明晃晃的挂着,半滴河水也没洒到身上,更别说她想象中的被淹没了。 “客人,这就到了。” 白船缓缓进港,搭上了木板。 潮湿的地下河道露出常年被河水冲刷的黑色岩石来,清一色的红灯笼挂满路边,像极了弱水河畔的引路灯。 “这主人还真是恶趣味呢!” 南瑾瑜顺着路边的灯笼看出去,果然看到了弱水河畔几个大字,有些啼笑皆非。 “唔,这评价……” 夜影看萧琛一眼,见他眼神宠溺的看着南瑾瑜,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 旧识什么的陈年往事,就不必提了吧? 他现在也是学乖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有分寸的! “怎么?不恰当么?” 南瑾瑜端着下巴想了想,笑道:“连接引渡者的船夫都是黑白无常,难不成这里不是地狱?” “噗嗤!” 青衣彻底放飞自我了,反正今儿她该笑的不该笑的都笑个没完了,这会儿倒也不必藏着掖着装什么老实,该得罪的人也已经得罪完了! “寓意是这么个寓意,小公子说的到也没错儿。” 船夫接话道,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没半点儿人气的样子。 “瞧瞧,我说的对吧?” 南瑾瑜傲娇的甩了下头发,往前走了两步道:“就是不知道这通往冥界大门的地方,有没有孟婆汤卖呀?” 众人:“……” 一片精致的琉璃镜中,正好折射出入口众人的模样,黑色玄石的房间内,立着一名黑袍人,正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情形。 “小鬼呢?滚进来!” 烈焰红唇之下,苍白的脸带着骇人的怒气,朝门口的位置吼道。 紧接着便又一个浑身绿海藻似的玩意儿连滚带爬进来,伏在黑袍人脚下,毕恭毕敬道:“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秦王身边那个男子是什么来路?不是说他在燕京与人订亲了吗?” 咆哮的声音听着诡异又空洞,却没有半点暴躁的迹象,反倒是像有意制造的恐惧,令人好奇心泛滥。 “主人……这人不是咱们的货物,咱怎么查?” 小鬼连滚带爬往后撤了两步,恰恰避开黑袍人飞过来的腿风。 “叫你查你就给老娘滚去查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啊?否则你是想做死鬼么?” 黑袍人忍不住爆粗,斗篷下的脸泛着死气沉沉的落寞。 曾几何时她以为,萧琛喜欢的是男子,那般如同天上神仙的男子,又岂能容得了俗人沾染,不想他竟然娶了个燕京贵女,如今身边还带了个娘娘腔似的少年…… 她是不是该毁一下自己的三观舔着脸去做个妾呢? 哎!惆怅啊!颜狗的悲哀莫过于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没一个…… “死鬼……不不不!主人息怒,小的这就去查!”绿海藻小鬼连滚带爬的消失在门口。 乍一看黑色石头竟然都是黑水晶搭建而成的,诡异是诡异了些,但依然美轮美奂。 “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也不会舍不下这里,早就去我的花花世界了!” 黑色斗篷缓缓走到窗前,看着丽丽镜中所谓的外面景色,仿佛失了魂的黑暗公主。 “阿……阿嚏!” 沿着河道一路走进去的南瑾瑜忽然打了个喷嚏,狐疑的揉了揉眼睛,视线停留在黑水晶搭建的拱桥之上,郝然写着奈何桥三个大字,定睛一看那个颤颤巍巍坐着熬汤的老婆婆身边,挂着皤上写着孟婆汤。 我去!还真有孟婆汤啊?这情怀满分! “冷了?” 萧琛见她不大适应湿冷的环境,视线停留在那座莫名其妙的拱桥上,“前些年还没有这东西的。” “嗯?” 南瑾瑜总算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里势力庞杂牛鬼蛇神进出,主人家的势力定然很大,什么交情竟然能将萧琛这种身份的人明目张胆的放进来? “我认知这里的主人。” 萧琛见她挑眉,不由得失笑,认识的人多了很奇怪吗? “女的吧?” 南瑾瑜挠头,视线落在路边忽然出现的一团海藻似的鬼东西身上,险些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这你也知道?” 萧琛抿唇,这语气这神色,总觉得不大对劲呀! “哪个男人会拿水晶专门搭桥还镶钻?” 南瑾瑜指了指奈何桥周边的落款,人家的地盘就是任性,名字都有了! 第183章 世外桃源 鬼火憧憧之间,黑色水晶石上镌刻的名字十分娟秀,显然主人家写得一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 “的确是……” 萧琛有些无语,几年不见她这花痴的毛病依然没改,一会儿倘若见面了,也不知道小瑜会不会生气呢? “嗯哼,那个谁,绿海藻?就是你,过来过来!” 南瑾瑜饶有兴致的冲路边上藏在黑石中的影子招了招手,笑嘻嘻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味,和蔼可亲得不得了。 “唉?小公子这是叫小的么?公子好眼力呀!小的打扮得像只绿毛龟都被您瞧见了,嘿嘿嘿嘿……” 路边上那团绿海藻咕噜噜滚出来,一张画得爹妈都不认识的鬼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显然是被遭到过生活的毒打后才有的觉悟。 “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啊?你家主人装修这暗河夜市之时,除了弱水河畔奈何桥之外,还添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呀?” 南瑾瑜煞有介事道,眼底放着平素鲜有的光。 萧琛有点纳闷儿,毕竟这只野狐狸平日里对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并不计较,就算对珠玉另眼相看些,也不会因为华丽的镶钻水晶桥而迷失,所以她这会儿眼里的异常兴奋和这跃跃欲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看上了这里主人家的才华么?也不能够啊! “这个小公子您可就是问对人喽!小鬼我土生土长是这里的鬼,虽说平日里打扮得绿毛龟似的,不过这暗河地界儿上的一根草什么来历我都是知道的!” 小鬼眨巴着眼睛道,神气活现的模样若非是他脸上的鬼画符遮住,真的有点儿欠揍。 “是吧,我历来眼神儿好,看人准来着!来来来,小哥儿给说说看,还有些别的啥好玩的东西?” 南瑾瑜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架势,往里边的黑色石头上一坐,就打算在这儿生根儿了。 夜影惊悚的瞧了萧琛一眼,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便也闲适的候在一旁,准备继续装聋。 “小公子瞧着是头回来咱们这儿暗河夜市吧?实际上这夜市只是对外的部分,这里头呀……是座城!地下城里头好玩儿的东西还挺多的!比方说酆都鬼城的十八层地狱实景体验馆呀,绝对五星推荐!我跟你说,进去了胆小儿直接吓死的也是有的……” 小鬼吧啦吧啦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东西,听得一众侍卫两眼喷火想杀人灭口,唯独绿毛龟本龟毫无反应,不仅说得口若悬河,这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两米外去了。 “当真是不错呀!这简直是将ip做成了国际化标准的了,可惜……” 南瑾瑜感慨道,越发肯定自己挖到宝了。 这古代能找到共鸣的灵魂,不是穿越就是见鬼,她选择相信前者! 甭管是个啥玩意儿怎么穿过来的,灵魂能找到共鸣的那就算是半个老乡了! “小公子!您真是有眼光!我家主人天天念叨天涯何处无芳草,唯独知音最难找啊!您可是第一个能将主人的管理理念提炼出精髓的人呐!” 小鬼惊讶的蹦起来,一声绿毛飘在半空中,诡异的浮了一会儿才落下,活脱脱就是个反牛顿力学的诡异操作…… “唔,你家主人喜欢美人么?” 南瑾瑜憋着笑,露出真诚的八颗牙齿来,字正腔圆的用播音腔问道。 “喜欢呀!但凡是这天底下能排得上名号的活着的美人,我家主人都亲眼见过,不过……近来燕京声名鹊起的第一美人还没来得及去瞧瞧,主人原本是打算秦王殿下大婚的时候去的,嘿嘿嘿嘿!” 小鬼说完才惊觉,自己又聊过头说漏嘴了,连忙抬手将脑袋藏起来,一会儿回去怕是又要被踹了吧,不过被踹总好过割舌头来得强! “哦……你家主人的癖好还真是有趣,不过你可以告诉她,天晴郡主远不如秦王殿下生得美,有人很负责任的告诉她,不必看了。” 南瑾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丝毫不顾及旁边的人忍得多辛苦。 众人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唯独萧琛面色略有几分无奈,更多的是狐疑,这只狐狸的态度……不大对劲啊! “是嘛!我就说嘛!传闻主子当年见着秦王殿下的时候两眼放光险些晕倒,还是身边人使劲按人中才救过来的,末了她还是放弃了,说是秦王殿下喜欢男子,自己与他没缘分如何的,谁知几年过去了,秦王殿下竟然娶了天晴郡主,哎……” 小鬼感慨道,已经将这个面善又爱笑的小公子当成可以交心的知己了,却不知道自家主人正在水云镜中看得牙根直痒痒! “唔,这么说来还真是可惜呢!那你家主人现在还想再努力努力么?毕竟没成亲不是?” 南瑾瑜闻言调侃道,面色依然无动于衷。 故人也好老乡也罢都抵不过情敌呀!若是人真想抢男人,多也是没用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当年都放弃了的话,说明心里也不是真爱嘛! “呃……这个……” 小鬼听得使劲眨巴眼,半晌才道:“我家主人呀,最近水逆不适合出门!听闻秦王殿下成亲的日子都定了,她总不能去抢吧?抢也打不过呀!” “唔,水逆这么倒霉的吗?因何事水逆?”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并不想深究其中的缘由,说到底还是不爱嘛,若是真的爱的死去活来,这姐妹儿估计早就杀过去燕京了,又怎么会几年都没有反应! “别提了……前阵子开始,咱们营业额爆表的十八层地狱实景体验店……闹鬼了!” 小鬼唉声叹气道,整个人瞬间惆怅的不得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整日闲着没事儿干被主人嫌弃成这样啊! 抓鬼他业余的实在是没辙,可是陪聊他是专业的啊,如今只能靠讨好主人混口饭吃,毕竟他不想做个死鬼呀…… “这么邪乎?” 南瑾瑜惊得瞪大了一双眼,拍了拍身边的大石头,道:“来来来,咱们继续说,闹什么鬼啦?” 候在一旁的夜影和夜白消失了又回来,已经迅速在旁边搭起来个简易的落脚处,虽然在奈何桥外的入口地界儿,不过胜在人少,倒是也算不错。 “原本咱们这项目就是违建私搭的,里头许多地方是禁地,再加上天然洞穴的关系,危险的位置也有标注,却偏偏有些不信邪的人,非要去走那传说中的恶鬼道和畜生道找刺激,结果呢?可真是刺激了!” 小鬼说完,惆怅的神色又增加一层,停业整改的事儿还没头绪呢,他这大总管的位置已经不保了。 “出人命了么?撞鬼了?” 南瑾瑜点点头,瞧着这地下原始的模样,便能猜到深处的洞穴定然十分吓人,不过能开发出旅游产业来主人家也真是人才了。 “撞鬼了呗!凡是不听劝甩开工作人员闯了禁地的人,之后大都神志不清犯病而后奄奄一息,活着的人也是成了不能说话不会动的植物人,我家主人说,他们遭了天谴。” 小鬼一边摇头一边道,他们可是有正经经营的权限的,结果出来这事儿以后,刺史大人还亲自来了,勒令整改项目,不得以骇人听闻的恶趣味博人眼球等等,主人一生气索性整体关停了。 “唔,那孩子很是邪门儿啊。” 南瑾瑜点头,觉得该问的都问了,该晾在这儿给探子通风报信的时辰也足够了,便拍拍衣摆站起来。 “小公子要走了么?不随小的去主人处喝杯热茶?” 绿毛龟笑嘻嘻挽留道,这么有趣的小公子,长相谈吐都是主人的菜呀! 虽说他当年没瞧见秦王殿下生得究竟多美,不过这小公子一看就是未及弱冠年华,比旁边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公子瞧着着实好骗的多…… “绿毛龟,你给老娘滚回来!还在哪儿丢人现眼呢?你是瞎了么?瞧不见秦王殿下尊驾?” 暴躁的女子怒吼声忽然从旁边的石头缝里传出来,着实将众人吓得不轻。 “嗯?噗……” 小鬼转头瞧了眼萧琛,只见夜魅冲他笑得阴恻恻的,夜影拉着张扑克脸,夜白的娃娃脸上带着天真的笑,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怕不是真的瞎了!秦王殿下亲临,就算他没见过本人不认识,也该认识他身边这三尊不侵的暗卫才对! “免礼,去吧。” 萧琛见他吓得就要晕过去了,随即摆摆手。 “主人您别气,小的这就滚回来……”小鬼两眼发直转过身,匍匐在旁边的巨石上片刻,而后便消失了,只有声音渐行渐远,“死定了死定了,只回要变死鬼了。” 众人回神准备开工干活,唯独南瑾瑜还在回味方才的故事,“噗嗤!真有趣。” “谁?” 萧琛挑了下眉,视线停留在旁边的通体黑色的洞穴石壁上,面露不悦。 “当然是这里的主人家!” 南瑾瑜笑着答了,也不管萧琛的脸色有多难看,拉过他就往前走,一副有本事你来揍我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在显摆。89文学网 “哎……你个娘娘腔!” 黑云镜忽然传出来愤怒的声音,像是碎碎念又像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她不想得罪萧琛,也不知道他身边这个面首什么来头,竟然可以这么嚣张。 “咦?这是石英吗?” 南瑾瑜忽然驻足,走向发出声音的巨大石墙,抬手摸了摸,道:“幸会呀,老乡。” “老乡?什么老乡啊?你别以为套了小鬼的话我就怕你了,嗯哼!” 傲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酸,更多是心底的那种不确定感。 当年她知道秦王好男风之后便主动退出了,毕竟作为一个三观正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好青年,是绝对接受不了插足别人感情的! “天王盖地虎?” 被她怯生生讽刺的话怼回来,南瑾瑜不仅不生气还笑了,继续试探道。 “宝塔、镇河妖……” 水云镜中的声音明显犹豫了,不仅犹豫了,而且还万分不镇定,像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般。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继续道。 “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水云镜中再次响起回答的声音,这回比刚才反应明显快了不少,激动大过震惊了。 “本以为是个青铜?” 南瑾瑜忍着爆笑出声的冲动,继续对暗号。 “没想到是个王者!我靠!集美呀,你哪年来的?” 石墙上黑乎乎的水云镜忽然震了震,显然里头的人已经不淡定了,锤墙的可能性比较大。 “呃……咱们私聊啊。” 南瑾瑜偏着头,冲水云镜里笑了笑,道:“先办正事儿去,回头聊,么么哒。” “啥正事儿?不就捉个鬼么?别往夜市去寻人,直接进地下城,花街后巷最大那家,昨儿请了个鬼医八成是治不大好,禁术都用上了呢!” 水云镜中传来叫喳喳的声音,一副你的事儿都是小事儿一桩抱在我身上的错觉。 “昨儿不是还说……” 夜影瞪大眼,他们的人带了令牌来问过不止十次,八次都只给了夜市入口方向,说地下城外人不让进! “咳!” 夜魅怕这个铁憨憨说出什么来坏事儿,直接捂上了他的嘴。 “多谢集美了,咱们回见呀!” 南瑾瑜冲她比了个心,一脸开心的拉着萧琛走了,看得一种人眼睛都直了。 这也行?郡主这到底这什么骚操作啊! “去吧去吧,我让小的们备酒啦,宵夜我请,地下城随便玩儿,禁地别去就成了,闹鬼的。” 水云镜中的人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好嘞!” 南瑾瑜潇洒的挥挥手,见萧琛面色不大好,知道他当是猜到了些什么,笑道:“她女的呀!” “可她以为你是男的。” 萧琛不悦,声音闷闷的毫不掩饰他此刻的不爽。 “噗……怕了怕了,殿下您这醋缸说翻就翻啊?” 南瑾瑜摇头,挽住他胳膊的手紧了紧,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妞儿明显喜欢男人啊,我这么娘她看不上的。” “嗯哼!” 萧琛冷哼一声,她们互相倒是挺了解,明明是刚刚认识还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竟然也能聊到这等地步,他当真是小看了这只野狐狸的魅力! 有了主人令,过奈何桥之后,走的方向便是另一边,乘着幽暗的独木舟,直通地下城的大门。 半柱香后,暗河河道明显是往下回旋的,像是在漩涡里打转般,晃晃悠悠到了一座城门前。 通体黑色的城门和山石浑然一体,乍一看郝然写着酆都城三个大字,落款题字依然是那首漂亮的簪花小楷,主人家的恶趣味依旧。 “几位,到了。”船夫面无表情道,许多年来头一回见那么多活人,也真是开眼了。 “这么多年了,还真是头一次来。”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感叹这没点儿关系还真是进不来,只是天晴郡主的关系又是哪儿来的呢? “走吧。” 萧琛扫了眼周围通体发黑的山石墙壁,视线停留在质地略微不同的边缘上,若无其事的转回头。 守门的小鬼见到主人令便一哄而散,还有几个好奇的扒在城头往下看,活脱脱就是吊死鬼的既视感。 “这里头……可能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郡主若是怕就别看。” 青衣好意提醒道,虽说她并不觉得姑娘这胆子会害怕什么,不过毕竟不比六公主缺心眼儿,吓着了就不好了。 “好。” 南瑾瑜点点头,一行人已经通过城门进去了。 天空是黑的,穹顶依然是山石的颜色,不同的却是用宝石点缀过,在微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亮,像极了美丽的星空。 周围的房子皆是制式建筑,不比寻常街市鳞次栉比,是整齐划一的惊悚哥特式,着实是鬼城的精髓。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 南姑娘忍不住惊呼道,果然是老乡啊,这设计感这手笔,完爆很多建筑师啊! “的确是,叫人难以想象。” 萧琛的视线落在前面喷泉广场,周围无一例外的都是玩耍的孩童,虽说大都穿着诡异且皮肤过分苍白,不过瞧着笑得很是开心。 “哦,太有意思了。”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看着玩耍中的滚向他们脚下的皮球,以及疯跑过来的孩子们,神色又瞬间的恍惚。 世外桃源不只有桃花源,也可以是酆都城,不是吗? “咦?姐姐你生得好美呀!” 为首的孩子仰着脑袋,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琛,并不在意他手里拿着的皮球。 “噗嗤!叫哥哥。” 南瑾瑜怕他生气,连忙接过他手中的皮球递回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妖孽常年穿银色的衣裳,在这光线较暗的地下瞧着就是唯一浅色的,再加上他生得太美,被误认为是姑娘也是正常。 “谢谢哥哥!哥哥你也好看!” 孩子接过皮球,开心的一哄而散。 萧琛看了南瑾瑜一眼,见她并没有半分不悦,脸更黑了。 这只狐狸那么喜欢孩子,日后他岂不是要沦落到和一堆奶孩子抢媳妇儿的份儿? 不行不行,那画面想想都想杀人呢…… 第184章 锦囊妙计 南瑾瑜显然没工夫在意酆都城城门口的小插曲,自然也不知道萧琛对自己未来的崽子们充满了敌意,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抓人。 与众不同的几个人出现在这地下城内,周围的人虽然没有过于惊恐,但也是十分惊奇险些被围观的了。 “这么个搞法儿,万一人逃了呢……” 夜白有些惆怅,毕竟事关重大,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再让她跑了,这茫茫人海在寻可就难觅踪迹了。 “不可能,夜市已经封锁了,她出不去。” 夜影见他担忧,摇头道。 虽说不知道天晴郡主是如何与暗河主人混熟的,不过瞧着她俩儿约饭的热情,今晚的事儿显然是事半功倍的,再不济也不能让人跑了! “唔,说是这么说的……” 夜白抿唇不语,一张娃娃脸上写满了担忧。 “几位是外乡人吧?” 一个身着鬼衣的怪人忽然飘到他们眼前,驻足观望的架势仿佛在看死人。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夜影拉着一章扑克脸,回答的话生硬又不客气。 南瑾瑜挑眉,神色透着不悦,“不必理会,咱们继续走。” 暗河主人既然给了他们通融的权利,在这下面就应该会有人阻止,这没眼力见儿的鬼干嘛呢?年底拉业绩啊? “哎哎哎……别生气呀!” 鬼往前一荡,再次飘到他们面前去,探究的脸上挤出来几分诡异的笑,道:“主人吩咐我来给你们引路,花街后巷外人是进不去的,都是为了生活嘛,几位贵客不如委屈下?” “嗯?此话何意?” 夜影驻足,打量这人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随即转向萧琛,等待他示下。 “字面的意思,没有我你们进不去,没有你们主人那边我也交代不了,主人说了小公子的事儿办不好就将我煮了……” 鬼叹了口气,虽说气势上比方才那个绿毛龟强了不少,但是这语气却没好到哪儿去,都是一样被老板疯狂压榨的典型社畜。 “噗!” 南瑾瑜忍不住笑喷,抬眼看向萧琛,却见他竟然点了点头。 “跟他走。” 倘若这世上有后悔药的话,萧琛决计不会说出来刚才答应的话,可惜有些事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上了贼船。 一炷香后。 几个西域美人风情万种的重新出现在酆都城的大街上,香风阵阵银铃随风飘荡,唯有其中几个过于冷硬的步伐,瞧着像是被人打了不会走道儿似的…… “夜白你别笑,你一笑我就想笑,对不起哈哈哈哈哈……” 青衣眼泪都笑出来了,捂着肚子扶着墙角,完全是看戏的样子。 “青衣姐姐,你再笑我、我就哭给你看!” 夜白嘟着嘴,被染成了绯色的唇上还沾着唇脂,如七月桃那般鲜艳欲滴。 再看他的打扮,几乎是比基尼秀的样子,薄纱遮面风情万种,头纱半遮面,完全是一副神奇国美人的样子。 “谁让你黑呢!但凡你白一点儿,就能与首领争上一争那身波斯舞娘的衣裳了。” 青衣说的一板一眼,脸上的笑却几乎要抽经了。 夜影面无表情的穿着一身波斯舞娘的装扮,那开叉开到大腿的裤子,着实也像是在澡堂子里准备搓澡了。 相比之下,夜魅倒是显得十分自在,和夜影一样的波斯舞娘装扮,却因为锁骨术硬生生缩小了十几公分高,瞧着娇俏妖娆。 这暗河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奇葩角色?竟然能想出来这种把戏,不过人家的地盘人家肯帮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他们挑三拣四的余地呢? “呵呵……那你俩儿的瞧着就挺厚实的!” 夜白努嘴,指了指南瑾瑜和青衣身上十分正常的裙装,胡服舞衣领子高得恨不能将脖子都裹起来了! “唔,那你也不瞧瞧谁挑的?” 青衣抿唇,得意洋洋的抬了下下巴,所以说跟对主子很重要,姑娘对她十分照顾,主子就连带着也照顾她一分,自然是占便宜的! “是是是……怪我生得没有首领白!不过话说回来了,首领您为何这么白?” 夜白睨了夜影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心知有事儿要发生,瞬间噤声,聒噪的人顿时变成了哑巴。 只见黑暗之中的暗夜街道上,路两旁的营生店面都变成了骇人的兽医店和棺材铺,各种诡异造型的服装光是瞧着都十分渗人,并且清一色的虚掩着门,不凑近了压根儿瞧不见里头做的什么生意有什么人…… “来者何人?” 影影绰绰的街角,忽然陆续出现一排排竖着白番的鬼使,兽形面具大红袍子,真气外放的嚣张又自带杀气,午夜无人的巷尾,颇有种恶鬼当道的感觉。 “暗河主人坐下鬼面,领了名新来的波斯商人,出几个好货色。” 方才不大正经一脸谄媚的社畜鬼瞬间官方又靠谱,迎着对方几十人的威压,也丝毫没有怯懦。 南瑾瑜感叹,鬼是个好鬼,只是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就不好说了…… “嗯?外人?暗河主人竟然敢这么做生意,常年拿这些花里胡哨的噱头挖人抢饭碗,如今竟然敢动我们花街的后巷了?” 为首的兽面红袍鬼显然十分不悦,不过吐槽鬼吐槽,视线停在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美人身上,愣是再没挪开眼。 极品啊!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样貌啊!还不止一个! “噢,我家主人说了,生意嘛,大家有银子一起赚,不赚白不赚,不过红袍使者们既然如此铁面无私,那还是算了,直接拉到夜市上论斤卖了得了,反正极品美人在哪儿都是赚,你们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 鬼面人一脸无所谓道,就连摊手的样子都学到了精髓,无耻又勾人。 说完,竟然连招呼也不打转身便走,还提溜着面色不大好的夜影,捏了捏他的脸。 “慢着!你这就走了?” 兽面红袍鬼急了,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花街后巷有数十家做美人营生的,可是当家花魁近年年老色驰体弱多病,早就应该换掉了,苦于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才耽搁至今,猎奇的客人不知美人每每总是被掉包,如今白水晶那小丫头片子算是与他们示好么? “不然呢?” 鬼面人懒洋洋道,不仅没有回头,还将一旁的夜白搂紧了些,防止他暴起杀人,毕竟他穿的最少,被对面那些幽魂野鬼盯得也最狠! “不、不然……来都来了是吧?” 兽面红袍人尴尬道,想他们纵横暗河地下城这么多年,不想短短几年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收拾了,如今除了花街后巷的营生是他们说了算的,就连这地下城里的自家崽子都觉得那姓白的小丫头片子好! “嗯?继续,你们花街给的条件若是好,我家主人自然是照顾自己家人生意为主,若是你们不顾一家人的情谊,那只能将这等极品的美人贩给夜市里的外人了!” 鬼面人的语气忽然变得趾高气昂起来,乍一听还不觉得如何欠揍,仔细一品才明白,他这不是摆明了要好处么? “别别别!说来说去里里外外都是一家人不是?咱们这就进去喝茶谈谈?这位……波斯商人是吧?您贵姓呀?吃羊肉串儿不?” 兽面红袍人忽然转了个调调,面具凑近几分,几乎贴到唯一一个男装打扮的萧琛面前。 “不吃!要金子。” 冷冰冰的声音从那浓眉大眼大胡子的脸上出来,听得众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模人样的家伙,怎么瞧着比他们这群鬼还渗人呢? 再说了,这常年湿冷的地下暗河瀑布口处,为何忽然觉得冰冷异常? “好说好说!金子就金子!你这几个美人我们全要了!” 兽面红袍人生怕这个拧巴的波斯商人不乐意,直接将生意抛到了明面儿上。 且不说这等货色若是到了夜市那几家竞争对手哪儿会如何,错过这种机会,再想寻这等绝色美人只怕就难如登天了! “哼!走吧,还愣着干嘛?瞧我身边这两位美人,都冻得发抖了。”顶点 鬼面人觉得凭借他一己之力已经压不住旁边的夜影和夜白了,万一这几位大爷整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来,那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就是呀!这鬼地方也太冷了吧!” 夜魅见状走上前,一把将夜影拉开,而后整个人往他怀里一靠,遮住了打量他的大半视线,也恰好克制了他发飙的可能性。 “冷么?” 夜影忽然转过脸看她,因为夜魅使用了锁骨术而他并没有,两人的身高便差出一个头来,视觉忽然不同了。 “嗯……” 夜魅嘴角抽了抽,但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再说还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那些红袍兽面鬼不仅个个儿都是高手,气息似乎还诡异玄乎的不得了,根本不像是中原地带有的门派。 “靠近点儿。” 夜影抿唇,反手将他拉紧几分,却没有再让他挡在自己面前,反倒是将人往身后藏了藏。 “噗嗤!” 夜魅偏头笑了起来,认识这么些年,他头回觉得夜影竟然有这么有人情味儿的时候,与之前那个讨厌的要娶他表妹的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嫌我穿的少没什么用么?” 夜影不解的看他,却发现夜魅那张脸变得恍惚起来,一如许多年前,在某个时候发生过那事的那张脸…… “咳!二位美人,请吧!” 鬼面人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对面那群没眼力见儿的鬼东西果然眼睛都看直了,至于美人说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命苦啊……” 夜白微微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往青衣怀里靠了靠,而后被嫌弃的推开了。 “好好走道儿!” 青衣姑娘脸皮薄,夜影和夜魅都是男子,饶是表现得再如何亲密,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好哥俩儿而已,他们却不同,夜白这没脸没皮的穿成这样往她怀里钻,当她是块儿木头呢! “哼!” 夜白气的直翻白眼,索性靠在鬼面人身边,老老实实吸引注意力去了。 没人疼的孩子……就是命苦啊! “噗嗤!” 南瑾瑜憋着一肚子笑,看着这两对儿活宝耍宝,视线停留在萧琛冷飕飕的脸上,显然这位大爷一开始便是打着若是阻拦便索性直接铲平了这地界儿的主意吧! “别碰任何东西,进去之后你呆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萧琛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动了动嘴,随即有密音入耳。 “嗯。” 南瑾瑜低声应了,乖巧的模样反倒是没吸引多少注意力。 一来是她易容过,面相偏冷硬,而来则是夜影和夜白两个太扎眼了,谁也没想到夜影那张扑克脸化妆之后竟然那般符合波斯舞娘的气质呢? 沿着黑黢黢的花街往里头去,众人最终止步在巷尾的最里头一家,回头看过去便知,这里的确是最大的一家,整整占据了转角的三处宅院,不同于前面诡异的哥特风建筑,这儿的院子反倒是显得古色古香十分烟火气。 “老板这里请!” 兽面红袍人表现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盯着夜白的眼睛几乎直了。 “哼!” 夜白越过他眼前时,忍不住冷哼一声,小爷只不过是这会儿不能动手,否则你个色狼早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好辣!我喜欢!嘿嘿嘿……” 为首的兽首红袍人做娇羞状,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同僚们,道:“谁也别和我抢!” 青衣冷冷的瞥了外头一眼,将身上的斗篷摘下来递给夜白,“披上。” “呜呜呜……” 夜白感动得痛哭流涕,这斗篷是郡主的,之前郡主见青衣大喷嚏便给了她,这会儿她给自己,主子会不会杀了他? “穿上吧。”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扫了圈屋内外。 忽然发现方才外面那些红袍人消失了大半,显然是守在阵法内外圈的活机关,反倒是这里头,没有多少高手可言,难怪水晶要他们这么混进来了。 “好!” 夜白如蒙大赦般结果斗篷,他年纪尚小还未长开,身量便不比青衣高多少,穿上蜜色的斗篷显得越发秀气起来。 萧琛坐在桌前,玉白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奢华贵重的百年沉香木桌面下,是闷闷的回声,显然这木头是中空的,并且里头是实心的金属。 “老鸨还不来?不想做生意?” “来啦来啦!一点儿小事儿耽搁了,老板别着急呀!” 聒噪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带着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鸨是个水鬼呢! 门口望风的兽面红袍人,都像见了鬼似的一哄而散,只留下鬼面人带进来的萧琛一行,面对莫名其妙从天花板上下来的老鸨。 “月娘,我家主人想和您做生意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这次终于肯现身了?” 鬼面人半开玩笑似的调侃起来,语气轻松的一点儿也不怕对方恼羞成怒导致生意告吹。 “哎呦呦哟,瞧白姑娘这话说的呀,之前几回的人不水灵呀!月娘我这双招子可是开过光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美人没见过是吧?这、这、这……” 老鸨说着说着便回头瞧了夜魅一眼,舌头瞬间打了结。 这分明是是个公的嘛!可是这的的确确是难得的美人啊! “如何?” 鬼面人打了个哈欠,摆出一副急不可耐的准备拿金子走人的架势,总之是十分不待见就对了。 “这姑娘……啊不!这美人生得的确是世间少有,可是……” 老鸨视线一转,停留在青衣和南瑾瑜身上转了转,道:“就她俩儿了!一个数拍板就成交!白姑娘日后抽三成可还行?” “不行!” 不等鬼面人回答,坐在椅子上的波斯商人倒是开口了,冷飕飕的气息半点儿也不似活人。 “这位老板可知一个数是多少?” 月娘眼皮子一跳,遇到个识货的了,本以为异邦人好骗,能压价拿下这美人,而后再谈谈那三个,不想对方竟然不肯? “万两黄金。” 萧琛睨她一眼,视线停留在那张沧桑的脸上片刻而后转开,“月下隐门出了个月娘娘,不想几十年后竟然苟活在这种鬼地方?” 月娘闻言踉跄几步,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惊骇道:“你究竟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一切。” 萧琛勾了下唇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荧家落寞至此,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倒是活得好好的。” “你、你、你……来人!” 月娘连退数米,转身一拍暗门机关便想逃走。 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能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至于那些美人,能活则留,不能活便算了! “死绝了。” 鬼面人扯出个诡异的笑,忽然如一阵风般飘荡在半空中,俯视着想逃出生天的月娘。 “怎么可能?” 月娘惊骇的瞪大了眼,再看毫无反应的暗门机关,顿时面如死灰。 第185章 死无全尸 这些年饶是白水晶如何折腾,也没能动得了他们的根基,因此地下城主人的位置她虽然坐着,实权却没有多少。 哪知那小丫头片子一转眼便寻来了知道些底细的高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亏心事还得举族躲藏度日,如今自己也落得个不人不鬼的地步,还真是轮回报应。” 萧琛鲜少话这么多,尤其是对一个陌生人。 “哼!成王败寇,圣者为尊,这世道历来都是这么残忍,你一个外人又有何立场置喙隐门之事?” 月娘转过脸,厚重的妆也遮不住的苍老脸上,有片刻恍惚闪过。 饶是心狠手辣如她,想起当年那些事儿依然心底隐痛,隐门欠了她的又何止是几条人命? “逝者已矣,如今隐门的当家掌门叫萤烽,你若有心有生之年回去看看吧。” 萧琛摇头,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的确也是可怜人。 “你胡说……” 月娘得眼神有瞬间的呆滞,震惊之后便是惊慌,她害怕自己这么多年的真心错付了。 “是不是胡说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萤烽的妹妹骄纵顽劣,名为荧月,想来你也很熟?” 萧琛又补一句,周身外放的真气已经渐渐收了。 瞧着外头的架势本以为需要大动干戈,不想竟然遇到了旧人,还真是造化弄人…… “荧月和本姑娘抢男人,被禁足在家中一阵了,性子骄纵了些,骨子里倒也不坏。” 南瑾瑜也听出点儿眉目来了,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是这半老徐娘瞧着的确与萤烽荧月兄妹生得有几分相似,果然是凑巧啊! “你又是……” 月娘的视线转到南瑾瑜脸上,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闭嘴了。 那双眼睛呀,当年名动燕京的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了! “重要么?” 南瑾瑜反问她,闲适的扫了眼对方慌乱无措的脸,乘胜追击道:“我们不过是来抓个人,你都不一定能救活的活死人,留着也没用不是?至于白水晶要动的,想来也不是针对你,以命相搏何必呢?” “你、你、你……” 月娘倒吸一口凉气,萧琛她是认得的,彼时秦王尚且年幼,已经出落得锋芒毕露常人不敢直视,如今年岁长了些,倒显得越发的沉着了。 “月娘若是没想好也不要紧,你不敌我们人多,我们将你打晕便是了,主人那边我也会如实交代,毕竟是秦王的故人,自然不会牵连到你。” 鬼面人听了个大概,惊讶于月娘的来历与渊源,倒是沉默了。 外面有牵挂的人便不是活死人,酆都城里呆不久的,主人想来也不会非要取她的性命。 “不必了!月娘是个明白人,我带你们去抓人,但愿秦王数十年如一日,一诺千金。” 满头钗环的女子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从容的走向门外,引着萧琛一行往瀑布边去了。 出了古色古香的花街别院,便瞧见之前外头的几十个兽面红袍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个个哀嚎不已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却没有一人伤亡。 早些年他们嚣张惯了,在这地下城里几乎是横着走的,如今竟然被几个来路不明的美人连窝端了,想想都觉得憋屈! 嘭! “敢看你爷爷,仔细你的狗眼!” 路过兽面红袍人首领的时候,夜白狠狠的一脚踢在对方软肋上,痛得他哇哇打滚。 “不敢不敢!小的们不敢了!爷爷饶命!” 旁边的兽面红袍人见状,连滚带爬往旁边躲,生怕下一个被踢断肋骨的就是自己。 “哼!” 夜白被青衣拽着才没继续揍人,回头一看,墙头上坐着之前那个叫做小鬼的绿毛龟,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这群兽面人被收拾。 “干的漂亮!弟兄们想揍这帮孙子想了好几年了,今儿算是圆了念想,哈哈哈哈……” “要不给你点儿毒药?” 夜魅阴恻恻瞥了小鬼一眼,扔给他一个形状古怪的黑色瓶子。 “谢了呀,晚上加鸡腿吼吼吼!” 小鬼蹭的从墙头下来,一步步靠近地上打滚哀嚎却挪不出半寸去的兽面红袍人们。 “哎哎哎哎……小鬼爷爷饶命啊饶命呀!” 身后传来兽面红袍人的哀嚎声,求饶声听着终于通体舒适了。 “自作孽。” 南瑾瑜摇头,向来是因为这地下城里大多数人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因此白水晶那丫头才没有对他们下狠手,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不能轻举妄动,不想他们来给了她一个下手的契机。 “这位……想必是天晴郡主吧?” 月娘见南瑾瑜始终面不改色丝毫不畏惧的样子,心底想起来一些陈年往事。 “正是。” 南瑾瑜见萧琛没有什么反应,也没继续隐藏身份,在这个酆都城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外头活不下去的,原因千奇百怪,因此无人会在意你曾经是什么身份。 “白姑娘……啊不,南国公先夫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月娘明显欲言又止,毕竟这里人多眼杂,再加上时机也不对,她总不能为了活命拿这些做要挟,那未免显得太不要脸。 “咱们回头说。” 南瑾瑜蹙眉,知道对方并非是为了套近乎才这么说的,强行压下心底的好奇,指了指瀑布边暗河崖壁上那个颤颤巍巍的影子。 从瀑布这头到对面的崖壁很远,再加上水流湍急声音巨响,乍一看那个素白的衣裙像一抹幽魂瞟着,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白樱! “咦?竟然活了!” 月娘震惊得无以复加,毕竟请了巫医做法才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半日光景竟然就能飞檐走壁了。 “她可不是寻常人,她是失踪多时的南疆圣女。” 萧琛见月娘震惊的神色,便知道她对白樱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为了活命能有多无所不用其极。 “南疆圣女?燕京婴童失踪案的主犯么?” 月娘的脸不可遏制的抖了抖,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 “是。” 萧琛点头,身后的夜影夜魅两人已经飞身出去,远远的变成了两道壁画里的绝美飞天。 “啧啧!说这话虽然会被打,可是的确是很美。” 夜白感慨道,瞬间忘记了他穿的才是最抓人眼球的那一个! “哦?是吗,斗篷还我。” 青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板着脸面无表情道。 夜白愣了几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笑嘻嘻的娃娃脸凑到青衣面前,厚着脸皮道:“姐我错了,我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噗!” 南瑾瑜毫不客气笑喷,视线却胶着在对面崖壁上。 距离太远看不太清,远远的只能看到夜影和夜魅两个人前后将人堵在了中间,看架势输赢已成定局。 “饿不饿?” 身边的人忽然开口道,有种加班尾声老板邀请大家宵夜的既视感。 “有点儿,大概是这地下太冷。” 南瑾瑜点点头,却没在意萧琛话里的担忧。 崖壁上那抹白色影子已经越战越弱,被逼退到悬崖边,若非忌惮她手里的蛊,夜影和夜魅早就绝杀一百次了。 “白水晶做菜很难吃……” 玉白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恰好一阵风吹过,带着湿冷的咸腥之气,飘过悬崖边。 噗通! 远处崖壁上,白色的影子已经被染成红色,顺着风忽然往悬崖下一纵身,落到了汹涌湍急的地下河中。 “不必追了。” 夜影拉住提剑就准备往下跃的夜魅,冲他摇摇头。 “为何?你怕是傻了都到这个时候还对这个蛇蝎女子念旧么?” 夜魅急了,反手一剑斩下,却堪堪停在夜影手边三寸,没有伤他分毫。 “这段地下河只有一条暗河道,走的水路通向刺史府湖泄区,昨儿被她下毒之后刺史大人下令封死了,出不去的。” 夜影不紧不慢道,扑克脸上忽然浮出一抹笑。61文库 “哼!你不早说?” 夜魅足尖一点以夜影的手臂为轴在半空旋了半圈飞身回来,整个动作毫不犹豫甚至还有几分信任过度在其中。 “你也不怕我手滑?” 夜影显然愣了,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背靠背战斗的时候不少,可是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的时候却几乎没有过,否则也活不到现在。 “剑斩下来的时候你也没手滑,这会儿手滑怕不是故意的。” 夜魅睨他一眼,施施然飞回对岸复命去了。 “哦……” 夜影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再看地下河中翻滚的黑水,跟了回去。 南瑾瑜立在悬崖边,看着对面翻滚汹涌的暗河水,缓缓收回了眼神,“来世做个善良人。” “姑娘真是……”青衣叹了口气,将话咽了回去。 主子看上姑娘的便是这豁达的性情吧? “白樱落崖,当无生还几率。” 夜魅和夜影回来复命,似乎方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走吧,这里太冷。” 萧琛收回视线,飘远的思绪再次回到现实。 三年前他若是没有去救,她会同前世一样落崖而亡,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还请几位贵客随小的回城主家中,宴席已经备好,主人说得感谢诸位大恩。” 小鬼笑盈盈的迎上来,他身后的兽面红袍人早已经停止了哀嚎,因为被用了夜魅的毒药,这会儿嗓子都叫破了。 “好呀好呀,我饿了呢。” 南瑾瑜挽着萧琛的胳膊,露出八颗牙齿的甜笑,“好不好?” “嗯。” 萧琛嘴角抽了抽,这只狐狸只有在算计他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欠欠儿的。 “月娘随在下去吧,你这会儿回去也不方便。” 鬼面人见月娘神色怔然恍惚,显然是受的打击过大,不过先前既然答应了保全她,自然不会食言。 “嗯。” 月娘深深地看了南瑾瑜一眼,跟着鬼面人消失在街巷之中。 黑水翻滚中,一抹粉白的影子上下沉浮,最终绝望的松开扣在崖壁黑石上的手指,被水中环伺的鱼群啃噬了。 一柱香后。 绿毛龟小鬼领着众人七拐八绕经历了十八重机关,最终到达了暗河主人白水晶家。 白姑娘换了一身喜庆的大红色衣裙,坐在黑色水晶镶钻的长桌尽头,端着她最后那半分矜持。 “欢迎我亲爱的集美极家人光临寒舍!” “噢买糕!你这是抢了个矿吗?” 南瑾瑜被她身后的类似王座的钻石座椅吸引了,虽说见过土豪的,可是她没见过这么土豪的! 黑水晶做基底的王座整得更权利游戏的那个铁王座似的,可是镶全钻闪瞎眼又是什么骚操作? “集美,我就是豪门,我家有矿。” 白水晶保持着她有生以来最矜持最贵妇的笑容,再看到南瑾瑜那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之后,彻底破功了。 “确实是……豪门白爷?” 南瑾瑜笑得肚子痛,半点儿都没有要保持形象的自觉,她要是穿过来的时候就有这些,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你喜欢这样的?” 萧琛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显然这个不大正常的白水晶瞬间夺走了小狐狸的注意力,而且是全部! 就因为那个丑得不忍直视的鬼椅子? “不不不,我不喜欢,可是那是全钻的黑水晶王座啊!” 南瑾瑜摇头,她的理智还是在的,只是她的脑子和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 “嗯哼。” 萧琛撇嘴,显然对她说的话持怀疑态度。 “哈哈哈哈哈哈……集美你太牛了,居然能让这个钻石心的家伙吃醋?我崇拜你!” 白水晶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和狂喜,踢踢踏踏冲到南瑾瑜面前,一把搂住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贴面礼。 “啊?哈哈哈!” 南瑾瑜被她亲的有点懵,这热情似火的性子,难怪会被萧琛拒之门外,这丫头真是分分钟能让人炸毛啊。 不过乍一看她脚上穿的鞋,居然是一双黑水晶高跟鞋? “漂亮吗?漂亮吧!我改天送你一双!你穿多大码?” 白水晶显摆的抬起脚,领着拖地长裙转了一圈,想暗夜里的黑暗精灵公主,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 “唔……” 南瑾瑜还在思索她的脚码,身边的萧琛已经忍无可忍打断了。 “她不需要,她要什么都能得到。” 周围的人已经彻底傻眼了,靠在水晶长桌边吃吃喝喝的看戏,他们家主子这是疯了么?跟一个女人抢媳妇? “噗……” 白水晶显然开心的就差转圈圈了,虽说这是她当年没得到的男人吧,可是如今一看也太专制了! 得亏她当年没有执着的把人追到手,要不然现在不能穿高跟鞋的就是她了! “呃,送我就不必了,太麻烦了。” 南瑾瑜笑着摇头,这可是真正的水晶鞋呀!可是比起萧琛那妖孽的自尊心,还是算了。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手下人很闲,改天给你做双粉水晶的,结婚穿呀!” 白水晶得意的挽住南瑾瑜,一副打算得不到也要气死萧琛的架势,简直是没有最欠只有更欠的。 “唔……那可以有,我穿三十六码。”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拿来收藏还是可以的,况且是婚鞋,有纪念意义也不错。 “来个蝴蝶结?不不不,你的气质和蝴蝶结不搭,来朵曼陀罗吧!” 白水晶蹲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南瑾瑜的脚,若不是这里人多,她大概要让她拖鞋画图纸了,不过她穿的是改良过的单鞋,就这么看也可以。 “好呀。” 南瑾瑜点头,惊叹于这姐妹儿的设计能力,回头看了萧琛一眼,道:“如何?” “嗯。” 萧琛尽管心底万分不情愿,但是他也知道寻常工匠想做出一双合脚的水晶鞋,自然是需要雕琢打磨的,既然她这么喜欢,让白水晶做总好过让男工匠做。 “行了!集美的婚鞋包在我身上了!婚纱要不要?要不要?啊?” 白水晶笑嘻嘻冲萧琛点点头,大大方方的将人拉到她身边坐下,早些年对情感的怨念瞬间烟消云散。 “你也会?” 南瑾瑜开心的飞起,打量了下她身上重工繁杂的黑色礼服,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全身定制。” “好嘞!你放心,集美出嫁一定是全大燕,啊不!全地球最美的女人,我保证让那些觊觎你男人的女人全都闪瞎狗眼,让她们自惭形秽不敢打你男人的主意!” 白水晶说的兴起,一激动险些将威胁萧琛的话都说出来了,不敢幸亏她反应快,秦王她得罪不起也打不过,只能帮集美到这儿了。 “……” 刚刚抿了口奶茶的萧琛险些被呛到,一脸崩溃的神色看南瑾瑜。 “现在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接收到萧琛怨念的眼神,南瑾瑜不得不适当解释下。 “谁说的?你以我住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什么都不知道么?方才掉暗河里喂鱼那个,不就是他青梅?你大概是来的日子短,还不知道整个燕京有半数女子倒追秦王殿下,恨不能装成半老厨娘混进他府上!” 白水晶拍了拍南瑾瑜的手背,正色道。 “被鱼分食?” 南瑾瑜怔了怔,心忽然落下了。 第186章 杀回马枪 自打白樱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视线内起,就和九命猫妖脱不了干系了,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似乎最终都能逃出升天,以致于方才瞧见她落崖,也没有和死的念头联想到一块儿。 “瞧瞧!我怎么给忘了呢?”白水晶一拍额头,神色稍微收敛了几分,显得无比正经,继续道。 “早些年暗河地下总是招来些不请自来的外人,于是我出游时便带回来一些鱼苗养着,养着那么些年,小鱼苗儿长成了大鱼了,暗河水域近年也消停了许多。” 南瑾瑜眼皮子跳了跳,难以置信道:“食人鱼?” “对呀,不然呢?难不成是转运锦鲤么?话说回来,集美你着脸上的妆这么化是不是太硬了点儿?一开始我真以为你是个男人来着。” 白水晶点头,倒了杯热奶茶递到南瑾瑜面前,眼睛在她脸上转了转。 “娘娘腔的那种?我易容了。” 南瑾瑜摇头,倒也没有避讳她的意思,索性直言道。 她现在这张脸更像南瑾宸些,与她自己原本的柔美的脸还是有几分区别的,若非她肯暴露身份,白水晶顶多会认为她是个娘娘腔的男人! “噢!竟然是易容了么?我说这张脸怎么看着怪怪的,可是这面具的贴合度也太高了吧?难道割了张与你原本脸型酷似的面皮么?” 白水晶上下打量着南瑾瑜,丝毫不顾及萧琛那张黑得像锅底似的脸,在她看来,萧琛如今就是朋友夫,她不想当绿茶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的存在! “呃……不是,大概是仿照我表哥的脸制的模具吧?” 南瑾瑜扶额,这暗黑小公主心里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简直叫人听得毛骨悚然! “你有表哥?生得美么?和你现在样子差不多?几分像呢?身高体重三围家事如何?这就是我的理想型!” 白水晶蹭的站起身来,围着南瑾瑜转了好几圈,视线胶着在她侧脸正脸以及各个角度的脸上,活脱脱就是在挑男人。 “噗!” 南瑾瑜忍不住被她逗笑,搁下手里的杯子,道:“三个表哥,两个单身,你喜欢性格活泼的还是腹黑的?” “唔……两个就有些难办了,生得这么美的话,这要是万一我见了都喜欢呢?怎么办?” 白水晶有点兴奋过度,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回到主位上坐下,惆怅纠结的神色却半点做不得假。 “咳!一个在燕京,一个在南疆,你不可能都喜欢的,他俩儿天差地别。” 南瑾瑜摇头,对这姐妹儿不靠谱的言行举止有了初步了解。 当年萧琛见到这样的白水晶,大概率也会将她当成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疯丫头吧,毕竟他追求者甚多,且做饭极其难吃! “唔,这么一说倒也是,离得远了就不太现实了,不过等等!你说南疆?白家?你母亲所在的西南家?不是走婚的嘛!” 白水晶蹙眉,嘴角抿成一条线,竟然沉默了。 “唔……你也姓白,难道与西南白氏有什么渊源么?”南瑾瑜闻言反倒是不惊讶了。 这姐妹儿瞧着就比她来得早,且不说早些年四处追美人如何过的,但看她这暗河地下城管理的风格,便不可能是近年的杰作。 “西南白氏旁支,很旁很旁的那种……不过出五服了!可以结婚!没事儿!” 白水晶镇定自若的摆摆手,一副老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嫁不出去的模样,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唔……这倒也是,不过感情的事儿,你还是先见了人,才有然后不是?” 南瑾瑜失笑,她怎么忽然间变成个媒婆了? 白瑾木和白瑾盛两个家伙,也不知道谁有本事搞得定这疯丫头! “集美说的对!我觉得最好先见个面吃个饭,聊聊看才知道人是不是有趣,要是互相看不顺眼那就算了,免得日后两看生厌过不到一块儿去是吧?” 白水晶煞有介事的说着自己的爱情观,丝毫不在意旁边惊掉眼球的众人。 “白城主活得真潇洒。” 夜魅感慨道,早些年主子遇见这位的时候,彼时她比现在还疯狂,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竟然越活越明白了呢! “那是!不像你……旁边那位,至今还没活明白呢!” 白水晶精致无比的假睫毛微微一抬,眼风扫向夜魅身边的夜影。 她恰好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哪怕是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她也得罪不起其中任何一位,因此秘密便永远都只是个秘密了…… “嗯?” 夜白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解的打量了一下夜魅,确定自己的确坐在他身边,被迫加入了群聊。 “多吃点儿。” 青衣见状将面前的鸡腿夹到他盘中,直接用行动堵住了他的嘴。 这孩子缺心眼儿起来还真是有点儿令人担忧呢!难怪之前他会惆怅该不该为了顿板鸭坑首领了! “嘿嘿,嗯。” 夜白瞬间将白水晶的话抛诸脑后,开心的吃鸡腿去了。 夜魅见状只是淡淡的收回视线,不再与白水晶有所交谈或是别的,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废话…… 至于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只怕是下辈子也未必能听出来白水晶话里有话,他又何必去操那个心? “哎呀!一不留神和郡主聊了这么多,冷落了诸位贵客,实再有些不安,小的们,上菜了!” 白水晶施施然道,拍拍手招呼起客人来,热情似火的模样叫人有些吃不消。 清一色的小鬼进进出出,像是在表演一场默剧,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唯有一张张鬼画符似的脸,风格与之前的绿毛龟如出一辙,图案却又各自不同。 前菜主菜和汤都上来了,满足口味各异的客人,除了没有红酒之外,刀叉勺一应俱全,这就是一顿标准的西餐,连蜡烛都点上了。 白水晶再次击掌,小鬼们纷纷退出去,随即有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好了,诸位请慢用,多有怠慢还请多担待。” “这不是你做的吧?” 沉默了许久的萧琛总算是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悦耳。 “当然不是!我做的饭能吃吗?” 白水晶极力否认,毕竟她当年想学别人嫁妆厨娘混进秦王府中,结果倒是成功混进去了,她却不会做饭! “……” 萧琛抿唇,似乎不愿意再提当年那些事儿,毕竟虽然只是短暂的遇见过,他却深刻的记得那顿饭菜他险些吃吐了。 “我倒是挺好奇的……” 南瑾瑜见状憋笑,白水晶做的饭究竟有多难吃才能给萧琛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啊! “不!集美,我不想害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做饭不行!” 白水晶直接否认了她的想法,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做饭这种高难度的活儿计了! “噗嗤!所以你是不是得嫁个会做饭的呢?” 南瑾瑜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出皱纹来了,据说白瑾盛厨艺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二人是否有缘了! “对!你倒是提醒了我,必须得会做饭,上的了厅堂吓得了厨房!能文善武,居家带娃那都是必须的!” 白水晶认真的点了点头,在自己的择偶标准上又添了一条。 门外候着的小鬼绿毛龟恶狠狠的抖了抖,这位姑奶奶是不知道自个儿十八了么?这都嫁不出去还添呢? “带娃是什么?带孩子么?不是有奶娘?” 萧琛听得头大,他能感觉到这只狐狸自打进了这里之后整个人的变化,他从未见过她眼底那样无拘无束的样子,那便是她所谓的自由。 “奶娘是什么操作?比得上亲妈么?亲妈都不要了,亲爹只管温饱,孩子养大了能听话么?秦王殿下您有空儿还是与小瑜多聊聊吧,否则容易七年之痒。” 白水晶不置可否道,反倒是抛出来一连串问题,半点儿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唔,七年之痒?” 萧琛倒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并且还提出了新名词解释。 乍一看这话说得毫无根据,可是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孩子自然是喜欢跟着娘亲的,所以他该如何与小崽子抢媳妇儿呢?小作文 “就是乏了,两看生厌的意思。” 白水晶解释得极其敷衍,这两人一看就是热恋之中,恋爱脑只有女人会有,男人少有,不过秦王殿下着实也非一般人,也无需她去凑那个热闹,人家自己会慢慢调教的。 “所以,男人带孩子就不会乏味了?” 萧琛有些不解,毕竟这么新奇的说法儿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之前与小瑜讨论的更多的是别的东西,不没提过带孩子的事儿。 “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谁带谁辛苦,保管累得你没工夫去痒,安然度过一个又一个七年,最后成了老夫老妻,俗称白头偕老。” 白水晶摊手,用最通俗的话解释了最复杂的情感关系变化,她觉得自己尽力了。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儿你经历的有点儿多啊!” 南瑾瑜顾不上萧琛什么反应,自己已经笑抽过去了。 关于怎么养孩子的事儿她确实没有和萧琛沟通过呢,不过这下几句话就被她把天捅破了,好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又要面临三百六十五个为什么了。 “哎,谁让我爱操心呢?” 白水晶有些无奈,她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是改不了了,美人美景美食,只要是伸手够得到的,她都想去试试,毕竟人生再世活得潇洒些吧! “谢了啊,我会给你介绍对象的!” 南瑾瑜抿了口奶茶,正准备将面前的牛排切了,忽然发现萧琛已经将切好的盘子与她的调换过来了,整整齐齐大小合适的牛肉再次让众人傻眼了。 “哎呀我滴妈呀!大冬天洒狗粮是想冻死我们这些单身狗吗?” 白水晶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笑嘻嘻的模样瞧着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只是语气里莫名多了几分落寞。 “咳!不是说给你介绍吗?说道做到啊。” 南瑾瑜有点不好意思,慢条斯理的吃起牛排来。 “对哦,那小瑜不如说说看,你那两个表哥的事儿?” 白水晶强行将自己的的注意力转移开,毕竟单身久了看啥都眉清目秀的,人家这都是成双入对的,总不能让她和绿毛龟凑一对儿吧? “大哥叫白瑾盛,驻留燕京了,性格稳重开朗,年二十,与你年纪相符。” 南瑾瑜真的就一本正经说了起来,丝毫不觉得当媒婆有什么不妥。 “唔,别的呢?二十还未娶妻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癖好?” 白水晶笑得坏坏的,既然是相亲,自然得打听得仔细些,否则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这都被你猜到啦?” 南瑾瑜笑得像只狐狸般,故意卖关子道。 “呃……集美,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年纪大了不配找个好人家么?我好伤心啊呜呜呜!” 白水晶假惺惺哭起来,一边哇哇叫一边往南瑾瑜怀里扑腾,根本就是在挑战萧琛的底线。 “嘿嘿嘿,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 南瑾瑜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宠物般,柔声道:“瑾盛哥哥是白家嫡长子,原本有联姻的压力,再加上他能驭蛇……” “哦哦哦!驭蛇?这么狂拽酷炫的技能吗?” 白水晶瞬间不哭了,抬起眼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双眼睛已经开始放光,那是盯上猎物的眼神。 “你不怕……啊?” 南瑾瑜有些意外,不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能坐稳这暗河地下城主人的位置,拿食人鱼当宠物的女子,白水晶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室里的温良小白花! “啊?怕?不存在的!说起来莫名觉得很激动呢……” 白水晶笑得阴恻恻的,早些年她没去西南,一来是因为她祖上本就是白家旁支,二来觉得走婚的地方男子脾气太好不适合她,不过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不应该放过的! “那果断安排上,有空你来燕京走走,我介绍你们认识。”南瑾瑜微笑,准备卖了白瑾盛。 宴席尾声,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白水晶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习惯了南瑾瑜对她表现出来的接纳和不同。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萧琛已经没了之前的敌意,只是态度依然好不到哪儿去。 “唔,好舍不得……” 白水晶本想着让南瑾瑜留下来住一晚,不过看到萧琛那副你适可而止的眼神之后,便默默的住了嘴。 她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人,尤其是在这种能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面前…… “改日再聚,我们一时还不走。” 南瑾瑜笑道,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自然不会做个点头之交,在这种交通极其不发达的地方,有个闺蜜多不容易! “可以吗?我能来找你?” 白水晶失落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希望,这次问的却不是南瑾瑜,而是她身边的萧琛。 “嗯,刺史府你也很熟。” 萧琛颔首,算作是应了她的邀请。 “好好好!那你们慢走啊,我就不送了,回去画图纸喽……” 白水晶高兴得险些蹦起来,絮絮叨叨转身离开了。 “噗嗤!” 南瑾瑜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大概是太寂寞了吧! 一行人上了来时的白船,走得却是另一条水道,顺流而下直接到了河面上。 “恍若大梦一场。” 夜白感叹道,他年纪尚幼,不必夜魅他们见见多识广,暗河地下城是头一次来,自然容易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寻常人也进不去。” 夜魅睨他一眼,一回头发现夜影不见了,不由得蹙眉,“那个呆子呢?” “首领说他与鬼面人对接一下善后的事宜,让我们不必等他。” 夜白笑嘻嘻答道,副首领果然还是关心首领的,真是别扭的俩个人呐! “暗河地下城的私事儿,哪有需要对接的?”夜魅狐疑道,心底顿时不安起来。 夜影这话分明是在撒谎,可是他为何撒谎? “对呀!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有别的什么事儿呢?” 夜白挠头,首领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自然也没多想别的,只当是他继续出任务去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夜魅说完,足尖一点便踏水而去,直至消失在河心的漩涡中。 南瑾瑜看着这一幕,拦住了想跟上去的夜白,道:“别去凑热闹,私事。” “噢!” 夜白这才恍然大悟,虽然也搞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依然乖乖的坐下了。 循着去时的路返回去的夜魅,七拐八绕找到小鬼给他带路时,夜影已经折返回到了白水晶家中,两个人对峙着,一个威逼一个犹豫,半晌没有说话。 “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白水晶头痛,都怪她嘴欠吧,这呆子竟然比前些年长进了不少,知道来算回头账了! “白姑娘,只是一个问题而已,你那么说的理由是什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夜影面无表情道,周身的真气释放出来,显然是准备动手的样子。 “好奇心害死猫懂不懂?” 第187章 柳暗花明 白水晶显然没想到,她已是最欠竟然把这尊瘟神给招来了! 早些年在西北边境的时候,夜影还是个每句话都不会超过五个字的幽灵人,所以方才她才敢说的这么明显,谁知几年不见这呆子竟然能与人交流了? 真是时运不济造化弄人啊! “我不是猫,你也无需担心别的,只管告诉我真相便是。” 夜影蹙眉,心知这个白姑娘与郡主是一见如故,可是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她这里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噗!你自然不是猫,我知道啊,可是话说回来,本城主不过是说话的时候不过脑子罢了,影首领这般威逼,也不怕天晴郡主知道了找你麻烦?” 白水晶实在无招了,只能将老乡搬出来挡上一挡,很明显瞧萧琛对瑾瑜那宝贝的模样便知,他们这些影卫对她自然也是十分忌惮的。 “我不杀你,不过我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开口。” 夜影凝眉,视线停留在美轮美奂的镶钻黑水晶王座上,缓缓将真气凝结在指尖,散发着玄色的混沌之力。 “我嘞个去呀!哥哥我警告你啊,别动我的王座!否则我和你拼命!” 白水晶见他竟然拿水晶王座威胁她,顿时慌了神,整个人扑在水晶王座之上,只恨自己太娇小,挡得了椅子腿就挡不住椅子背,和方才对峙讲条件的暗河主人判若两人。 “你挡不住我。” 夜影抿唇,心底计算着时辰,指尖一转,真气逼近三分,“说吧,你是被我胁迫的,如若有人找你麻烦,让他来找我。” 趴在王座上的白水晶瞬间不纠结了,看了看这满屋子的精致摆件儿,叹了口气,缓缓直起身来,整理好裙摆端正坐下。 “你早说嘛……不就是几年前你受伤中了敌人的桃花计,之后的一点小秘密么?” 白水晶端了个杯子,吞下去一口葡萄酒,味道还是不对不过有的喝也不错了。 “那事儿和夜魅有关?他给我下的药,绝对不可能!他不会背叛主子。” 夜影见她终于肯说真话了,索性挑明了问起来。 方才用膳的时候他就觉得夜魅不对劲,只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还得从他中毒断片儿说起…… “噗嗤!果真是靡靡桃花太厉害了,竟然连影首领都断片儿了么?也难怪了,你俩儿现在瞧着还好好的呢!” 白水晶忽然明白了夜魅那副欲言又止从担忧到默然的神色说明了什么,那样的感情终究是禁忌,不能为外人道…… “什么意思?我中毒那夜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知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夜影心底浮现出几分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那夜中毒之后便昏迷不醒,而后第二日毒解了才醒,期间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啊! “唔,影首领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中毒之后断片儿然后就醒了?中间什么都没发生么?” 白水晶端着高脚杯,神秘莫测的笑了起来。 这个秘密说出来,活不成的大概也不是他,可是她却很想知道,这万年铁树直男知道那件事会作何反应? “你是说……解毒那个女子有问题?” 夜影愣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再加上靡靡桃花确实是剧毒,他几乎没有半点儿自制力,又哪里能记得那女子的长相? “嗯哼!话说到这儿了,反正你要是还猜不到,我也着实没法子,不过再好心提醒影首领你一句话,当时我们身处大漠腹地,哪儿寻得到什么花银子便能买来的烟花女子呢?” 白水晶搁下手里的杯子,反手按下水晶桌尽头的机关,将走到大门口的夜魅挡了个结实。 “夜魅说他寻了挺远才寻到的人,就在海市蜃楼附近出现的花市……” 夜影的脸刷的白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看着玄黑色石墙壁上映照出来的画面,是夜魅和绿毛龟小鬼! “你看啊,我当年呢是追你主子去的,就算你死了我也束手无策不是?别说我冷血无情,老娘对狂躁分子没兴趣!然后便只剩下你主子和夜魅两个人,唔……” 白水晶摊手,萧琛那个人呀,真的是能将话憋在心底到死吧? “所以你是说……” 夜影看着门外试图让绿毛龟小鬼开机关的夜魅,那张脸逐渐浮现出焦躁的情绪,整个人愣住了。 “我没说啊!我可什么都没说!一个字也没说!”白水晶打了个哈欠,端起桌上的红酒干了,心情莫名的好。 谁都不想当坏人,那就让她来当吧! 反正她孤家寡人一个,没那么可在乎担心的! “多谢!方才多有得罪,在下失礼了!白姑娘,告辞。”夜影很快便回神,一本正经的道了谢之后,转身离开。 “呵!” 白水晶看着夜影的背影,杵着下巴勾起了唇角,这呆子似乎变了呢! 城主府大门外,玄黑色石墙轰然洞开,只差跪地求饶的绿毛龟终于如释重负,哭喊着溜进院子里去了,而后顺便将大门封死。 夜魅转过脸,看到黑水晶折射下立着的人,惨白的脸泛着肃杀的光。 就知道那个白水晶不靠谱,当年便不该留着她的小命…… “你落东西了?” 夜影面无表情的走想他,语气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没……” 夜魅惊讶于他的反应正常,崩塌的心似乎缓和了几分,转过脸道:“夜白说你有任务下来交接,我过来瞧瞧。” “嗯,我找白城主询问花街末巷老板的相关事宜,她说夜市人的底细她也不太清楚,咱们得自己查。” 夜影舒了口气,撒谎骗人的鬼话信口拈来。 “原来是这样,那回头我去查吧。” 夜魅僵硬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周身的杀气似乎也淡了,唯有那张脸依然苍白,像是暗夜嗜血的吸血鬼,脆弱而美丽。 “不用了!啊,我是说查这个费时费力的,派手下人去便是,你这些日子连续都没休息,好好歇几日……” 夜影说着说着,就发觉夜魅看他的眼神变了,是那种疏离的冷漠的以及失望透顶的,总之再也没有从前闪耀的光芒了。 “首领若是觉得我不行,大可以和主子说去,分内的事儿我还得得做的!” 夜魅瞪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自己在他心里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真把自己当颗蒜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夜影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瞧着他的模样像是又生气了,一时间也有点慌。 “那你是什么意思?最近月余你不在主子身边,大伙儿也知道你在外奔波周旋十分辛劳,我不过是在洛县里外传个信儿,便累的需要换人了?” 夜魅挑了下眉,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夜影有多正他就有多邪,他们像是在天平上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替主子平衡一切。 “咳咳咳咳咳咳咳……” 夜影被他呛声得涨红了脸,视线顺着他依然没擦掉的妆看过去,这张脸与他平日的浓墨重彩极其不同,但是却与那张脸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断片儿的事儿也不是全部,只是不记得那张脸…… “你受风了?” 原本气得发飙的夜魅见他整个人咳得涨红了脸,面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唔……可能是。” 夜影呆呆的点点头,脑子里空白一片,白姑娘知道此事,那主子也一定知道,这么多年了,唯独自己竟然半点儿都没记起来? “穿上!免得病了拖累大伙儿。” 夜魅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将身上的斗篷递了过去。 “诶……” 被人塞了满怀斗篷的夜影懵了,看着夜魅只穿着波斯舞娘的衣裙时,整个头皮都是麻的,条件反射冲上去,直接将人罩进了斗篷里。 “唔!你疯了吗?” 夜魅被他的动作惊得一个激灵,出手的动作生生收回来,才没伤到身后的人。 不是受风着凉了么?给他斗篷还不行,这呆子又在抽哪门子的疯? “是,我疯了。” 夜影捆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隔着厚厚的斗篷便能让他几乎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似的,半晌都没有松开手。 “松手!你拽到老子头发了!”夜魅暴躁了,他刚才就不该缩骨的。 原本他身高也不算矮,锁骨之后功力倒是没受什么限制,可是活脱脱矮了一头,特么的被人兜头这么袭击他反应都满了半拍!12 “哦……” 夜影愣愣的松开一只手,想了想又搭回去继续抱着,这次倒是没用什么力道,只是轻轻的搁着。 “斗篷拿开!老子喘不过气了!” 夜魅觉得不对劲,方才分明觉得他的爪子已经挪开了,怎么又放回来了?这是觉得累了拿他当拐杖使使么? “不、不拿。” 夜影闷闷道,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找不到一个倾泄的出口,再次恢复了扑克脸闷葫芦的调调。 “夜影……” 夜魅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噌”的窜起来,反手就将身后的人拍开,一手拽了斗篷往他身上扔过去,却见他不依不饶的挡回来,那张扑克脸上依然红得要命。 “外头太冷了,你好好穿着,我没事儿。” 想了半天夜影终于憋出来这像样的话,见夜魅的脸色有些诧异,随即解释道:“若你也病了,这边的事儿处理不完。” “哼!我就知道。” 夜魅丢给他一个冻死你活该的神色,披着斗篷便往前走了,丝毫没有要等等夜影的打算。 玄黑色墙壁后,白水晶杵着看得津津有味,水晶桌上摆了一溜儿的瓜子壳儿,绿毛龟小鬼蹲在一旁吃瓜,主子高兴他就高兴! 天色未亮,南瑾瑜一行人才回到刺史府。 “三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萧琛他们还未进门,远远的便见七殿下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萧琉璃。 “怎么?我们不回来你还敢去?” 萧琛调侃道,扫了一眼情绪平和的萧琉璃,微微笑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大伙儿都在这儿等一夜了。” 萧瑾干咳一声,指了指内院边上立着的两个人,郝然是季凌风和厉娉婷。 季凌风和厉娉婷的事儿他大概还不知情,因此会觉得萧琛大概率不想看见他…… “秦王殿下安全归来,我们的心也就放下了。” 季凌风倒是不觉得尴尬,径直走上前来寒暄,白樱有多记恨天晴郡主他是知道的,自然不可能高枕无忧。 “嗯,事情顺利,都回去歇息吧。” 萧琛难得给他个好脸,态度比之前在燕京的时候倒也缓和许多。 “是是是!大伙儿平安回来了就好,旁的事儿晚宴再说。”厉娉婷连忙点头,冲南瑾瑜笑了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众人各自回院,萧瑾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路跟进了萧琛和南瑾瑜住的院子,到主屋门外时,却被夜白拦住了。 “七殿下回吧,有什么事儿晚宴再说。” “啊?为何呀?我许久没见三哥了,好多话想与她说……” 萧瑾扫夜白一眼就要往屋里头钻,忽然后衣领子一紧。 “说什么说?七哥你没个眼力见儿的么?” 萧琉璃笑嘻嘻的冲南瑾瑜点点头,拖着萧瑾转身消失在屋顶上。 “啊!” 远远的还能听到一声惨叫,似乎在痛斥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噗嗤!真是一对儿活宝。”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去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事儿,反正她是真的特别缺觉,只想倒头就睡。 “去歇着吧,旁的事儿晚些时候再说。” 萧琛见她困得不行,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来往里走,也不管门外是不是还有人在。 青衣觉垂头退出去,顺手关好了门,她觉得在这么下去她肯定会长针眼的…… “青衣姐姐,你回去歇着吧。” 夜白忽然伸过脸,身上裹着的浅色斗篷趁得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嫩的能掐出水来。 “嗯,我先回去了,有事儿叫我。” 青衣点点头,她并非是因为熬不住想回去,只是不想继续在这儿吃狗粮了。 夜白刚目送青衣离开,便瞧见夜影和夜魅远远的回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一前一后明显是吵架了? “小白,你在树上冷不冷?” 夜魅率先开口道,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依然是往日那个可怕的调调。 “冷……啊!不冷!我不冷!真的,多谢副首领关心!” 夜白嘴里的冷字还没说出口,便瞧见夜影冲他摇头,显然是要他哪儿凉快儿哪儿待着啊! “嗯?真的不冷么?” 夜魅挑眉,妖娆的脸因为没有往日的浓墨重彩显得十分素雅,五官柔美的饶是许多女子也自愧不如。 “不……冷!咋了?副首领想请我喝牛肉汤呀?” 夜白笑嘻嘻的瞟了夜影一眼,总觉得首领这会儿与往常不大一样呢,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噗!你这脑子里就想着吃了!你若是冷便回去歇着吧,我替你守今日白天。” 夜魅索性将话挑明了,夜白这小子与青衣是住一个院子的,他那点儿小心思谁不知道呀,可惜青衣不搭理他,总是与他岔开排值守。 “哦……不过副首领,我真的不冷,您忙了一夜,回去歇着吧。” 夜白的娃娃脸都快笑僵了,才见夜影警告的神色微微松了几分,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完了完了,他想歪了咋办?首领这是故意让他不给副首领避开他的机会么?因为他俩是住一个院子的! “你既然不觉得累,那便多守上半日,下午替我守了吧,我累了。” 夜影趁机补刀,面无表情的将事情安排妥当。 有些话不问不说不表示没有发生过,早前是他忘记了,现在她既然知道了,还是应当把话说清楚。 “呃……好啊!二位大爷慢走,容我干活儿勒!” 夜白陪着笑脸,第一次觉得技不如人是如此凄惨不堪,可是打不过怎么办呀? “哼!” 夜魅拂袖而去,夜白整个小没良心的,平日里也没啥管他吃穿用度,这会儿子只知道偏心夜影,真是气死他了! “明儿请你吃板鸭。” 夜影冲他笑了下,说是笑都有些勉强,顶多算是扯了下嘴角,板着的扑克脸没有那么僵硬罢了。 “噢……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夜白躺在树梢上,不由自主的摸鼻子,回想着今日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节,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噗嗤!” 夜影远远的跟在夜魅身后,听到夜白自言自语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一回头,夜魅已经立在他身后,素淡的脸上因为生气有些发红,又或者是冻的。 “啊?没笑什么。” 夜影有点懵,他以为夜魅会径直走掉而后回院之后将门反锁不让他进去,不想他竟然还与自己说话? “哼!不就是夜白小子偏心你多些?老子不稀罕!” 夜魅撇嘴,觉得夜影就是在故意炫耀他与夜白关系更近些,毕竟他与夜白待在一块儿的时日久些,而自己总是出任务。 “嗯?生气了?” 夜影眨了下眼,想了想道:“那明儿一块儿去吃板鸭么?我请。” “不去!” 夜魅莫名其妙的看着夜影,请他吃板鸭这厮莫不是疯了? 第189章 铁树开花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院子,没有熟络到勾肩搭背的地步,倒也不想外人看起来那般生分又别扭。 “不吃板鸭换点儿别的?你想吃什么?” 夜影锲而不舍,之前一些困扰他的事情终于有了解释的理由,只是他没什么感情经验,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 再者,这事儿好像也不大适合再跟别人打听,他认识的人当中,谁也没有过这种经验! “我又不是夜白那个吃货……” 夜魅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如何吐槽夜影这个呆木头做事情的脑回路,老天爷大概真的把他的脑子全都匀到武力值上去了吧? “唔,那你实再不喜夜白,咱俩儿去吧,不带他!晚点儿给他打包回来就是了,他还能与青衣一块儿吃。” 夜影答得顺溜儿,方才夜魅这家伙不高兴难道不是因为夜白么? 虽说夜白小子是他们当弟弟看着长大的,以往时常钻被窝什么的都只当他是孩子,不过如今也到了成亲娶妻的年纪了,是该避讳一些了…… “啊?”夜魅懵了,夜影这货疯了? 没有浓墨重彩的掩饰和,那张妖娆的脸更添几分妩媚之色,素白的脸上一双大得过分的丹凤眼泛着几分红,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我说什么了,外头冷吧?” 夜影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懵得竟然有几分莫名的可爱,忽然忍不住抬手将人揽进怀里,顺带拿身上披着的斗篷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喘气儿。 “冷……” 夜魅眨了眨眼,却没推开他,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打结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夜影吃错药抽风了么?还是这货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妇男故意学些奇奇怪怪的手段撩他来着? “那怎么办?先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我记得你以前出任务回来都要沐浴的,说不喜满身的血腥味。” 夜影嘟囔道,冷硬的下颚一张一翕的动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 夜魅心底警铃大作,却又挑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想起刚才在地下城的事儿,依然忍不住使劲摇了摇头。 依着夜影的性子,心思只会用在任务和练武上,哪儿会在意几年前一个故友随口说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话呢? 再加上他跟过去时夜影表现得着实太镇定,若是他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约莫提剑就杀人来了吧,哪里还会这般好脾气? “你倒是说句话呀?” 夜影见他不吱声,以为自己勒太紧,将胳膊微微松开些,垂着眼看着眼前忽然变得娇小了的人。 “说……说什么?” 夜魅猛地回神,闷闷的推了下夜影,挨得太近连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再加之两个人里头的衣裳穿的还是该死的波斯舞娘的薄纱透明舞裙,根本和没穿一样! “你要先洗澡还是要先睡觉?” 夜影重复了一遍,丝毫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们自由一块儿长大,从习武到出师,一起在死人堆里爬过在战场上滚过,原以为这辈子唯有没睡过别的什么做做过了,谁知…… “我先……关你屁事!” 夜魅看着眼前透着关切的脸,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这货该不会是跟着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吧?特么撩姑娘的手段都用上了,当他是什么呢! “哦……” 夜影被忽然变脸的人骂得一懵,却半点儿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讪讪的收回手,“那我去沐浴了,穿这么少该着凉了。” “……” 禁锢的感觉瞬间消失,夜魅看着穿着个薄纱舞裙步步生莲的背影,忽然觉得头顶上一片乌鸦飞过。 这什么天儿?果然是去一趟酆都城回来,石头都能变闷骚? 算了算了,他还是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省得到头来自己一个人伤神…… “你要是不沐浴,一会儿可没热水了啊!” 夜影走进耳室,忽然不了这么一句,而后迅速的迈进屋内,顺手将家丁备好的热水倒掉小半。 “你大爷的……” 夜魅低头瞧了眼身上裹着的两件斗篷,感觉身上黏糊糊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忍不住骂街。 “怎么了?不是你说不沐浴的?我生病了,都用了不行?” 被追进来的人抓了个现行,夜影不紧不慢抬起头来,将只剩下个脚踝那么高的热水桶搁在一边,整个人直接缩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生怕对方抢他水似的。 “你生病了?” 夜魅磨牙,他分明觉得这厮那张扑克脸上带着笑意,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那儿去了! “对啊,不是你说的么?受风着凉了。” 夜影诚恳的点点头,这波斯舞娘的裙子穿起来十分麻烦,所以根本就懒得脱,穿着衣裳泡澡的感觉着实也不好受,只是为了能让夜魅这家伙搭理自己,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呵呵呵,首领还真是越来越会替属下着想了呢!” 夜魅露出一副诡异的笑来,环抱着胳膊定定的立在原地看着他,跟他玩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把戏?这货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夜影“蹭”的站了起来,“唔,你这会儿又想沐浴了?我让你给你再取些热水来。” “别!首领不是病了么?您还是好生待着吧,属下担心首领晕倒,就在这儿盯梢,您尽管放心,不会让你晕倒在这儿的。” 夜魅抬手将他拍回浴桶中,裹紧了身上的两件斗篷,也将自己彻底隔离在夜影的不正常阴影之外。 倘若他是想试探自己,那他真是大可不必费那些心思,这世间的十丈软红早已经不复存在,地狱泥沼里生长出来的恶之花岂是白活这么些年的? “呃……那就有劳了。” 夜影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夜魅如何想的,以为他真的担心自己,便缓缓地坐了回去,整个人笼罩在朦胧雾气中。 一开始夜影是想着表现出对他的关心缓和关系,可是搞了半天怎么变成了对方守着自己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间竟然想不明白,不过被人这么盯着的感觉,倒是有点不自在了……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在司刑堂那几日受罚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脑子大概是有问题,对方这么明显的暗示明示都看不见,又或者说根本没去想? “你就打算这么洗?” 夜魅见他竟然落落大方的不动弹了,顿时觉得心口堵得慌,但是输人不输阵,绝对不能让这个自大狂看出什么猫腻来,所以就算是死也要站稳了! “噢……你不说我险些给忘了,这舞裙着实太麻烦,我不会弄。”夜影低头看了眼自己,金属亮片珠子黏了一身感觉真是很奇怪,“而且好像这挂住我头发了。” 夜魅眨了眨眼,竭力遏制住想提刀杀人的冲动,笑得阴恻恻的,“怎么?首领是想让我帮你?” “不然呢?叫夜白来么?先前你不是还提醒我小白如今也是大人了要娶妻了,应当避讳些?” 夜影说得一本正经,眼神却有点飘。 那时被困在大漠里的日子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清楚的是他的毒解了之后几日,夜魅都没怎么出现过,主子说他去寻花娘的时候染了风寒在养病…… “避讳你大爷避讳!不都是男的么?” 夜魅骂骂咧咧走过来,看着水里坐着浑身湿透的人,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合适。 “这倒是啊,反正那么熟了。” 夜影笑得憨憨的,忽然想起来昨儿夜里郡主会提起给他寻个姑娘的事儿,心底感慨自己竟然愚钝至此。 “少废话,转过去!” 夜魅偏头不看他,语气依然恶劣无比,仿佛还像是从前那般,他们是最熟悉的人,却又保持着最诡异的竞争距离。 “噢。” 夜影听话的背过身,低头指了指缠在金属片上的三两根头发,恰好触到夜魅伸过来的手,冰凉带着低于常人的温度,“你手那么凉?” “哼!也不知道是谁倒了我的洗澡水呢?”九四好书网 夜魅拍开他的手,三两下便将他缠起来的头发解开了,语气怨念得无以复加。 “那你还不生气?” 夜影狐疑的侧过脸,见身后那张难得素颜的脸,忽然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夜魅猛地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惊恐,接连后退好几步,险些撞到门框上,一反手打翻了门边的衣架。 “唔,我近年记性不大好,总是忘事儿,怕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日后若是有我忘了的事儿,你记得提醒我。” 夜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表情真诚又恳切,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呵呵呵……首领又说笑了吧,主子让你办事儿从没有失手过,哪里需要我提醒?” 夜魅惊出一身冷汗来,惊魂未定的站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离这个祸害发光体远些再远些才会安全! “是么?可我听有人说……侍卫大比你让着我我才赢了的,是也不是?” 夜影偏着头,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天晴郡主正在与夜魅请教如何将他揍趴下并且为之努力许久了…… 嗯,主子的人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是不敢动的,要挨打倒不是难事儿,就怕夜魅教她什么损招! “有这回事儿?谁胡说八道呢,我去拔了他的舌头!” 夜魅急了,平日里浓墨重彩的妖娆脸此刻瞧着就像是弱小无助的小白花,再加上那双天生大的过分的眼睛,顿时让人生出了保护欲。 “噗嗤!” 夜影忽然笑出声来,难怪他平日总带着厚重的面具,这样一张脸任是谁见了也怕不起来! “你不信么?老子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到底是谁敢那么不长眼的胡说八道?” 夜魅暴躁了,夜影脸上那诡异的笑是怎么回事儿?那木头也会笑么?他这是眼花产生幻觉了还是在做梦呢? 夜影沉吟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主子说的。” “……”夜魅险些闪了舌头。 他觉得自己平日里人缘儿就不大好,这会儿他们俩儿说的话大概要被值守的侍卫听了去传给主子了,不过转念一想,平日他就没什么好名声,手下人也不敢作死造次吧? “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夜影憋着笑,头一回觉得夜魅这幅死要面子的样子有点可爱。 “什么叫当……” 夜魅叹了口气,主子大人有大量,只要与天晴郡主无关的事宜,也不会有多计较,不过倒是侍卫大比的事儿,明年开春又要举办了,他怎么办? “惆怅吧?难为情吧?明年大比不用让着我,否则我会吃不下饭的。” 夜影说得轻松,闲适的的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 “你……得了吧!若是不用毒我根本但不过你好么?暗器和毒都不能用。” 夜魅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无语道。 “为何不能用?比试规定没有这一条,像是专攻暗器的那一脉不也理所应当的用着呢?” 夜影不明所以道,他们本就是伯仲之间,各自有异术和独门绝技,不同的是有些杀招大比之时是不会用在同僚身上的。 “都是杀人的招数,往你身上招呼合适么?除了那些我也不会别的了……” 夜魅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他吃亏的地方,不过他对于主子的安排却从无异议。 无论是性格还是稳重,夜影都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他散漫惯了,不适合那个位子。 “唔……所以你是因为怕我受伤才不用全力的?” 夜影恍然大悟,他从前对于人情世故方面的东西基本上不在乎,如今却像是开闸的洪水般,不同的情绪涌上心头,震惊彷徨失措的感觉让他如临大敌。 “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唔,算了,你一直都很自恋!” 夜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着实不合适,转身准备离开。 “哦……” 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紧接着“噗通”一声响,夜影整个儿没动静了。 “不是吧?” 夜魅两个箭步冲回去,一把捞起来“晕”在水里的夜影,忽然衣领一紧,整个人在半空中腾了个大圈,落进了水里。 “你说我呢?” 夜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抢先一步便点了他的穴,然后好整以暇的摸摸他的脸又摸摸胳膊,道:“你也不怕这样给冻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冻死了呢!” 浑身湿透的夜魅气急了,污血和这熏过香的波斯舞裙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就算他不想洗澡也不行了,这厮又在抽什么风? “你不说话的样子,更好看。” 夜影忽然惆怅了,或许是因为短片的记忆里只有一张温柔的脸,所以他才会模糊得没记住半点关于她就是他的事,不过那不重要,一切都还来得及。 “噗……” 夜魅一口水喷出来,瞬间涨的满脸通红,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煮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我说真的,不过平日的面具还是要戴,要不太可爱了,容易让人误会。” 夜影近距离端详着这张脸,小时候他们也总在一块儿,他只记得夜魅的脸像个小姑娘似的精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得比想象中好看多了。 “咳咳咳咳……” 夜魅觉得自己就要逆血而亡了,这厮到底要表达什么? “昨儿晚上郡主说要给我介绍个姑娘的时候,你生气了吧?” 夜影觉得与其这么继续别扭下去,不如索性将话直说了,除了不能接人伤疤之外,他需要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生什么气?” 夜魅的脸瞬间凝固,这厮该不会觉得拉他洗澡是照顾他,顺便让自己介绍给表妹给他? 大爷的,滚犊子! “我说长得像你这样的就行。” 夜影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虽然他没有太多关注过这件事,但是夜魅的事情他总是记得很清楚的。 “哼!我表妹堂妹多了去了,有本事自己去追!少给老子搞这些有的没的,娶媳妇儿还得靠别人?我可不会帮你!” 夜魅磨牙,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再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初他就应该让这个没良心的死在大漠深处!或者直接将白水晶放倒了扔给他算完! “哦,看来你真的很生气呀?” 夜影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忽然笑了,依然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似乎从来没笑过似的。 “给老子解穴!” 夜魅安耐住内心想要毒死他的冲动,恶狠狠磨牙道。 “好的,我有句话要跟你说,说完就给你解穴,你可别给我下毒。” 夜影点点头,好声好气的应了。 “……” 夜魅眨眼睛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睫毛上的粉末终究还是没落下,“快说!” 他总是对这个人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的…… “我先前以为我或许喜欢长的好看的女子,就像你那么好看的,”夜影见他面色又沉了下去,话锋一转,道:“可是我刚刚发现,我喜欢的好像只有你而已。” 第189章 随风而逝 黑白双煞大打出手以至于险些连刺史府客院的屋顶都给掀翻了的传闻,还没过中午便传到了南瑾瑜耳朵里。 南姑娘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结冰的湖面,听对面的萧琉璃讲出来的口沫横飞的第三个改良版的情节。 听闻夜影和夜魅是为了来年的首领之争在耳室中争执起来的,以至于后面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那动静吓得外面的影卫都提前溜号了,只有个别胆儿大的听到了些许。 “这都是真的么?” “真的!千真万确啊!如若有半个字假话我就……就长不高!” 萧琉璃二指指天,信誓旦旦的发着她以为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誓言,眼睛却不停的往外头飘。 七哥说是有事儿找三哥商量,这么久了也没回来,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 “哦……可是我先前听夜白说的版本和值守的侍卫们说的都不太一样呀!” 南瑾瑜假装没看到她心不在焉的表情,继续吃着碟子里所剩无几的饭菜,她一觉睡醒了就瞧见萧琉璃在外头晃悠,索性将人叫进来一道儿吃饭。 “是么?我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么?” 萧琉璃微微回了回神,叹了口气道,“要说这精彩的事儿我怎么没去扒门缝听墙角呢?都怪七哥他……” “唔,茶凉了,你不喝一点儿么?今年的新茶,难得的好成色。” 南瑾瑜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萧瑾与她两人之间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只是以后该如何,却不得而知,人家不好说,她自然也不好问。 “嗯。” 萧琉璃面上一红,虽然穿的依然是侍卫装,不过她整日跟在七哥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心里多少总觉得有些别扭。 “你再不吃菜可就凉了。” 南瑾瑜指了指她面前的碟子,她那份儿基本没动过。 虽说这宫里的公主吃多了御膳自然不会喜欢这寻常菜式,可是萧琉璃之前并不挑剔,显然是因为有心事。 “哦,差点儿给忘了,饿死我了。” 萧琉璃回神,觉得不好意思只好低头扒饭,一副好多天没吃过肉的样子,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你慢点儿吃,是不是出去的那阵子都没什么好吃的?” 南瑾瑜笑着给她夹菜,然后又给她倒茶,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模样。 两个人一个这么吃着,另一个这么照顾着,连门口什么时候站了人都没瞧见,厉娉婷端着点心犹豫踌躇,面上竟然有几分羡慕之色。 “娉婷,你在这儿做什么?外头不冷么?” 季凌风的声音从院外传进来,厉娉婷回头让他噤声的时候已经晚了,说话声已经传进了里屋。 “厉姑娘来了?瞧我这什么眼神儿,快进来!” 南瑾瑜冲她招手,和善的给萧琉璃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吃饭。 “打扰郡主了。” 厉娉婷微微行了个礼,虽说她并不知晓这位能随意进出秦王我内室并且还毫无形象吃饭的侍卫是何许人,不过看旁人待她尊敬有加的样子便知,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凌风也来叨扰一阵。” 季凌风跟着走了进来,视线落在大吃大喝毫无形象的萧琉璃身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见过永宁侯世子!” 萧琉璃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只是行得不那么端正,迫使季凌风不会拆穿她的身份。 “呃……” 季凌风无奈颔首,触到厉娉婷好奇的眼神,也只好假装不认识。 “都坐吧,你继续吃你的饭啊。” 南瑾瑜招呼起客人来,想了想这刺史府中不似在燕京,竟然连茶叶搁哪儿都不知道。 “奴婢来吧。” 青衣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端了茶具走出去,神出鬼没的。 “郡主,娉婷做了些点心过来,感谢郡主的救命之恩,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厉娉婷搁下点心,却没有直接放在南瑾瑜面前,而是放在了萧琉璃对面的餐桌上。 “咦?好香!” 萧琉璃探着脑袋嗅了嗅,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转向厉娉婷:“我可以吃点儿吗?我保证,就一点儿!” “这……既然是送给郡主的,郡主允了自然是可以的。” 厉娉婷虽然不解,一个虬髯大汉为何细声细气的,还这般嘴馋竟然与郡主争食呢? “自然是可以。” 南瑾瑜失笑,解释道:“她就是个小馋虫,不给她吃能哭上大半日,你说能不给么?” “嘿嘿嘿,还是郡主了解我呀……” 萧琉璃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本来她也没做过几天正经公主,一直都是侠女来的! 季凌风自然是知道给天晴做的点心被吃了,厉娉婷不大高兴的,只是碍于面子没表现出来,只好道:“我们过来是想问问郡主昨夜的事儿……” “噢!险些忘了你们不在场。” 南瑾瑜揉了揉睡得晕乎乎的脑袋,精神瞧着比早上回来的时候好了不少,“白樱跳了黑水崖,地下河水道前夜因为她下毒而封死,出不去的。” 虽说对方没对她有过半点善念,不过逝者已矣,她也不必再纠结那些前尘恩怨,反倒显得她不能释怀…… “死了么?” 厉娉婷心有余悸道,毕竟那般城府心机的女子若是活着出去,日后卷土重来之时只会更加令人心惊胆寒。 “嗯。”南瑾瑜认真的点了点头,“死了。” “确定么?” 季凌风怔然,早晨他们回来之时没瞧见压着人犯便已经设想过这种结局了,只是心里一时间没有接受而已,明明是那般狠毒的女子,他却依然替她惋惜。 “不确定……” 南瑾瑜沉默,想起来白水晶那副心狠手辣黑莲花的模样,忽然笑了,“不过有人说可以确定,理由是地下暗河里她养了许多年食人鱼。” “食人鱼?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鱼么?” 季凌风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厉娉婷,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真是没见识……食人鱼不知道么?吃肉的!见啥吃啥!咔咔的那种!” 吃瓜群众萧琉璃一直筷子捏在手里敲桌子,凶狠的模样配着她那副细弱的嗓子,简直是糙汉与萝莉的诡异组合。 “对,是那样的。” 南瑾瑜见她不满,笑着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呃……这位……姑娘?” 厉娉婷忽然察觉出来萧琉璃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她没有喉结! “嗯哼!不必多礼,叫我小六就行,七哥的侍卫。” 萧琉璃大大咧咧冲她一笑,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不好和未来的永宁侯夫人计较不是? “咳咳!是!” 厉娉婷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搞明白这位胆大包天的姑娘什么身份,再看季凌风之前噎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倘若……可以的话,我想去暗河城走一遭。” 季凌风忽然道,视线停留在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上,依旧是那副面若桃李的模样,哪怕他说出来的话这么没有道理,也让人觉得可以理解。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点担心啊……”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白水晶那个只看美人的丫头,会不会看上他将人绑回去做个压寨大王呢? 这可真的不大好说呢! “郡主担心什么?是怕有什么危险么?” 季凌风不解道,虽说暗河地下城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但是他只是去悼念一下故人,送她最后一程而已。 “对!” 南瑾瑜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特别囧,不得不说她对白水晶的人格不太自信,对朋友两肋插刀是真的,看美人随时扑上去那也是真的…… “什么危险?郡主是担心夜市那些人会伤人么?不若我请叔父派人给世子牵个线?” 厉娉婷紧张得咽了下口水,白樱其人只是知道她做过那些事儿都令人发指,若是她活着…… “别啊!你可千万别!” 南瑾瑜“噌”的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了,有些损白水晶的形象,只能讪讪的坐下。 “为何呀?” 萧琉璃也把脸凑了过来,手里还捏着个老虎花馍啃得正香。华秀中文 “暗河主人正招亲呢!” 南瑾瑜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委婉的说了出来。 “所以呢?” 萧琉璃眨了眨眼,她对错过了去地下城的机会十分懊恼,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听八卦凑热闹! “暗河主人是女子。” 厉娉婷最先反应过来,早些年她听叔父说起过,暗河主人换成个女子掌家之后,各路人马都安生不少,她一直以为这女子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 “哦……我明白了!世子你还是别去了!就你生了这么张脸,多半要被蜘蛛精给吃了的!” 萧琉璃现学现卖,之前来的路上听南瑾瑜给她讲故事,其中便有这么一段儿,原来现实中竟然真的有女妖精存在! “咳!怎么会?” 季凌风被她的话噎住,神色略有几分暗淡。 “怎么不会?哎,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便是生的美而不自知哪儿像我三哥啊,生了张倾国倾城的脸懂得隐藏,不像你……” 萧琉璃正打算将季凌风的风流史娓娓道来时,却发觉厉娉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面色平和实际上却有些慌乱。 这不是说的她么?求救逼嫁最后还真的闹成了这样,好尴尬啊! “我如何?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遮遮掩掩?” 季凌风有些无奈,偏偏萧琉璃的确知道些风流往事,只不过那都不是他有意的,这能怪谁? “咳咳!琉璃啊,这点心好吃么?” 南瑾瑜觉得一会儿得打起来,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好吃!我错了!不该多嘴的,厉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啊,季凌风他是清白的……” 萧琉璃忽然诚恳的道起歉来,季凌风认识她多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却惊到了厉娉婷。 “噗!” “你慢点儿喝,没人和你抢不是?” 季凌风赶紧给她递过去手帕,语气也没有半分不悦,反倒显得十分宠溺。 “咳咳咳咳咳……” 厉娉婷连忙接了帕子,觉得自己太丢脸索性将脸挡了起来,半晌才恢复平静。 “多谢六公主还我清白。” 季凌风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 “这么说来,暗河地下城是去不了了,那你……” 厉娉婷叹息一声,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个好事儿,昨儿夜里他们都没睡,两人聊着聊着就把那些藏在心底里的往事都聊出来了,似乎便能了解他心底善良之处所在。 “无妨,暗河城主要招夫婿,我一个有家室的人她也看不上不是?” 季凌风一本正经安慰她,丝毫不觉得萧琉璃的玩笑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噗……” 这回轮到萧琉璃喷茶了,她一边喊着冤冤相报何时了一边冲进了耳室,而后便是鸡飞狗跳的忙活起来。 “六公主她……” 厉娉婷担忧的看了一眼,想起身跟过去,却被南瑾瑜拦下了。 “她只是担心脸上的面具溶了边。” “噗嗤!原来如此!” 厉娉婷终于笑出来声儿,也明白了天晴郡主那般宠着她的缘由,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嘛! “三嫂你不带这么说我的!我可是听见了啊!回头让三哥……让三哥说说你!” 萧琉璃说着说着没底气了,默默地叹了口气。 大家都有靠山,唯有她似乎没什么靠山,七哥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哎! “哈哈哈,好呀,人回来了,出来告状去吧。” 南瑾瑜瞬间被她逗得眉开眼笑的,迎着正午的冬日阳光,萧琛和萧瑾两个人走了回来,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人。 “小瑜,看谁来了?” 萧琛远远的便听到了里头的热闹,若是没有之前敞开心扉的聊过,他大概又要生气了,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看到季凌风坐在她身边说话,他的心里只看得见她一个而已。 “谁?” 南瑾瑜站起身来,从窗户探出去小半个头,看清了他身后的熟悉面孔。 “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献王殿下呀!” 献王嬉皮笑脸的接话道,倒是他身边的南瑾宸面色有些郁郁寡欢。 “阿姐,我们回来了。” 南瑾瑜冲南瑾瑜微微一笑,他这养伤倒是躲过了许多危险,并且还在他们身处险境时束手无策,如若不是被人绑了,他定然不会无动于衷的! “你们?” 南瑾瑜诧异道,南瑾宸显然不会与献王自称我们,不等对方回答,她便瞧见跟在他们身后的白瑾堂,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什么世道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该怎么开口提那事儿呢? 少年相亲吗?女方可能瞧着不大正常实际上非常优秀可靠有杀伤力喜欢养食人鱼的那种…… 呃,听着都会被吓跑吧! “小瑜,你还好吧。” 白瑾堂比起南瑾宸来稳重不少,毕竟西南巡抚的长子,掌权也不是一两日了,自然显得不同些。 “我……还挺好的,不过……大哥你可能不太好?” 南瑾瑜笑得诡异,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将人绑了扔给白水晶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了,白水晶说的他们出五服了是真的么? 那丫头那么不靠谱的样子! “嗯?我么?” 白瑾堂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甚至搭了个脉,顺手将袖子里钻出来的玄色脑袋拍回去之后,面色自若的走了进来。 “嗯。” 南瑾瑜面色微沉,用尽量听着毕竟正经的声音道:“给你介绍个对象儿呗?” “……” 白瑾盛果然惊到了,再看这屋子里那么多人,只能将她拉到一边角落,低声问道:“哪家姑娘能看上我?” “噗!” 刚收拾完出来的萧琉璃再次笑喷,转身便走到墙角面壁思过去了。 四哥是个讨厌鬼,她既然易容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装一下的。 “哪家姑娘不要紧,要紧的是看上你不是?” 南瑾瑜挑眉,视线停在他袖中闪烁玄色光泽的眸子,微微后退了几分。 真的不怕蛇的姑娘们,我真心的敬你是条汉子! “唔,这话倒是有道理。” 白瑾盛笑着点了点头,索性将手背到身后去了,“所以是哪家姑娘呢?东川人士么?愿意迁到燕京住么?” “噗!” 这次轮到南瑾瑜笑得前仰后合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却见白瑾盛不解的看着她。 “小瑜你该不会是逗我开心的吧?” “自然不是!” 南瑾瑜正色,她本来只想说介绍他们认识下,可眼下瞧着,怎么像她要拆散人家呢? “所以呢?” 白瑾盛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瘦了一大圈,精神瞧着倒是不错,才微微放下心来。 “姑娘是好姑娘,正不正经就不好说了……” 南瑾瑜挠头,一边是哥哥一边是集美,她也不好撒谎不是? “嗯?什么话!哪儿有那样的姑娘!” 白瑾盛摇头,以为她那自己寻开心呢,转身便准备离开。 “我说真的!那丫头叫白水晶,说是白家出五服的远房亲戚……你认识么?” 南瑾瑜撇嘴,这家伙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不如二哥三哥来的有趣! 第190章 世事难料 本以为自个儿随便牵个线,两人见一下认识了就行,有没有缘分就看他们自己的了,谁知白瑾堂这么着急娶媳妇儿呢? “你说那姑娘叫什么?” 白瑾盛的神色微顿,转过去的脸再次转回来,和白瑾宸五分相似的脸看着极其亲切。 “白……水晶啊!” 南瑾瑜不明白他这什么反应,瞧着竟然是认识么?可是白水晶分明是不认识他的样子呀! 要不依着那姑娘的性子,白瑾盛的颜值虽然不至于名动一方,但也绝对是顶级美男的行列了,怎么会轻易被她忽视? “唔,白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白水晶?暗河地下城的少主么?” 白瑾盛神色十分认真,他真的没听错么? “是、是呀!你认识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南瑾瑜扶额,她怎么感觉大哥这话里有话呢,他素来是个稳重的人,情绪也不会像三哥那样外放,这会儿瞧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在生气! “没见过面儿,也不知算不算是认识呢?” 白瑾盛抿唇,视线停留在屏风后面早已经散了的人群,压低声音道:“五年前逃婚出走的白水晶,如今竟然假装说不认识我?也不知道她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儿来折磨人了?” “噗……” 南瑾瑜刚端起来的茶喷了,整个人出在震惊之中,回想白水晶和她说话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儿。 白水晶穿越过来的比她早,只是时机不对她们都没来得及细聊,不过倘若她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不认识白瑾盛便解释得通了…… “小瑜你可别不信,当初她为了逃婚一路往西北跑去塞外了,听说后来还认识了秦王殿下,本以为她大概会缠上秦……之后几年便销声匿迹,自那之后,两家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白瑾盛说着说着自知自己这话有些酸,便直接噤声了,面色倒也不然太难看。 毕竟,寻常姑娘家不愿意嫁到南召去也可以理解,只是他们两家定的娃娃亲,她临成亲之前逃了婚,并且整个西南行省都知道白瑾堂有驭蛇的异术,以至于他至今未婚…… “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南瑾瑜叹了口气,劝是不可能劝的,这种恩怨情仇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或许吧,不过还是多谢小瑜的好意。” 白瑾盛拍了拍她的脑袋,算作是安慰她。 “哪里……诶,瑾宸他好像不大高兴啊?出了什么事儿么?” 南瑾瑜适时的岔开话题,视线落在郁郁寡欢的南瑾宸身上。 往常他是十分乐观开朗的性子,今儿见了瞧着便不对劲,谁招惹他了么? “哦,他呀……你过会儿有功夫问他去,我就不多嘴了。” 白瑾盛笑道,瑾宸的性子比老二活泼,但又比老三老实,没想到遇到事儿性子这么轴,约莫这会儿还在为名剑山庄被人捆了的事儿伤神呢! “嗯,行吧。” 南瑾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底依然在犯嘀咕。 白水晶那丫头还等着她给介绍对象呢,这下好了,对象介绍不成,倒是找来个冤家…… “小瑜,你若觉得为难,我替你去和她说。” 白瑾盛见她愁容满面的模样,以为她受了白水晶的威胁。 白家旁支离开南召之后,一靠自己努力发展起来的共有两脉,发展到如今另一脉已经式微几乎销声匿迹,唯有暗河地下城这一脉靠着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依然强大。 “唔……好呀!” 南瑾瑜眨眨眼,她倒是不觉得白姑娘会小气到因为没介绍成对象给她穿小鞋,可是她着实觉得此水晶非彼水晶,都不是一个灵魂了,也不能一直替鬼背锅吧? “呃,你便这么应了?她真的威胁你了?她拿什么胁迫你了?” 白瑾盛懵了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便听说白樱逃进了暗河地下城,因此他才加紧处理完手头的事赶过来,不想依然晚了一步,他们已经回来了,好在结果是好的,白樱伏法不会再为祸人间。 “她……说若是我不给她介绍个好人家的话,就不给我做水晶鞋还有婚纱!” 南瑾瑜无辜眨眼,睁眼说瞎话竟然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水晶鞋?婚纱?那是些什么稀罕东西?很难寻么?” 白瑾盛也懵了下,面对她信口拈来这些新鲜词儿,觉得这个白水晶和他听说过的那个截然不同。 “价值连城……成亲的时候用的……” 南瑾瑜弱弱的对手指,虽然这个理由很让人无语,但是她却觉得这两人见上一面更好,哪怕是从前有什么,如今能释怀也是好事儿吧! “嗯,那我晚上去一趟,正好我也想问问她,当年为何不声不响就逃婚了?顺道儿拜谒下长辈吧……” 白瑾盛认真道,眼神却飘远了。 暗河地下城环境封闭,这么多年不走动,既然来了也当去拜谒一下长辈。 “长辈?你是指她的父母?” 南瑾瑜凝眉,视线转向门外欲言又止的厉娉婷,冲她招了招手,“厉姑娘你进来一下。” “噢!” 厉娉婷不好意思的走进来,笑的有些腼腆。 “我不是故意偷听郡主和白大人说话的,只不过……早些年听闻暗河主人很早之前便是个女子,虽然身份神秘,但是据说当年以雷霆手段镇住了反抗军,将内讧之人全都扔进黑水河中喂鱼了。” 厉娉婷的石破天惊,险些将白瑾声炸的体无完肤。 “几年前?你确定吗?什么反抗军?那她的父母呢?” “大哥你先别着急,厉姑娘知道的应该也不多。” 南瑾瑜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样便说得通了,原主若是还活着,白水晶不可能穿越过来,话说回来,能以一己之力报仇雪恨的女子,也当真是个狠人! “暗河地下城势力繁杂,系统庞大媲美周边县城,各大势力之间积怨多年,五年前爆发了一次反抗,老城主和夫人被人陷害,白水晶重伤逃奔逃西北,遇上了我……” 萧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些都是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就算是虞大人,所知也实再有限。 当年若非因为她可怜,他大概率会把这花痴似的丫头仍在大漠之中吧! “可是传闻……” 白瑾盛的脸色一寸寸变白,直至毫无血色,玄黑色袖袋里的黑色脑袋再次跃跃欲试探出头来,一双猩红的眸好奇的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的妈呀!” 南瑾瑜被游走在手边吐着蛇信的东西猛地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蹦到萧琛怀里,就差树懒抱了。 “它在寻你。” 白瑾盛惊讶的转过脸,抬手将玄蛇塞回袖袋中,而后拍了两下,指尖那双红色的眼睛忽然闭上了,像个玩具般一动也不动了。 “哎呀妈呀……” 厉娉婷也吓得够呛,只是前后都有人,只能定定的站在原地冒冷汗,哭笑不得的模样着实是吓坏了。 “厉姑娘?” 季凌风寻人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反手将她拉出来,而后看了看南瑾瑜的反应,才道:“白大人的宠物还真是特别。” “抱歉抱歉!吓到厉姑娘了。” 白瑾盛不好意思赔礼,眼神忍不住扫向萧琛,“多谢殿下实言相告,我还是不等夜里了,这就去一趟吧。” “白大人是要去暗河地下城么?” 季凌风听了个半截儿,依然执着的想去给白樱送行。 “对,世子也要去么?” 白瑾盛手腕一翻背到身后去,心下也明白缘由。 早些年永宁侯世子与秦王关系不错,后来为了落樱公主之死闹翻了脸,那件事儿人尽皆知,而后几年算是互不理睬,在之后便又为了天晴郡主在御书房外大打出手,还真是两个天生的宿敌…… “是,不若一道去吧?” 季凌风大大方方开口,先前娉婷说要陪他去,不过他觉得着实不妥。 暗河地下城死势力复杂且不说,他去祭奠故人,对她已是不公,若是再带上她,那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正有此意。” 白瑾盛和季凌风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商量着离开了。舞神电子书 院子里还剩下被晾在书房的献王,萧瑾陪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至萧琛返回,他们还在诧异季凌风和萧琛是几时和好的。 “说完了?” 萧琛刚进门,便听到这两个家伙叽叽喳喳八卦季凌风对那个厉姑娘为何不同,面色倒是没有半点不悦。 “三皇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都是老七再说!我就应了两句……” 献王神色讪讪的,生怕被惦记上。 洛县灾银盗窃大案举朝震惊,禹王押解回京三司会审面临的是什么结局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从前是他蠢总觉得自己看不透萧琛,现在清醒了。 “呵呵,献王还真是转得快……” 萧瑾皮笑肉不笑的,早些年他隐藏身份跟在献王身边转悠,如今成功捉了鬼他的身份也暴露了,再掩饰什么也毫无意义。 “赈灾事宜已经处理完了?” 萧琛不懒得搭理他们,单刀直入道。 淮南赈灾牵扯出来的大案牵涉了许多人,朝廷上下十分重视,他们反倒轻松些。 “诸事都已经处理妥当,周边灾民安抚物资发放都进行完毕,对公的银两核算也都查验交接完了,连带着洛县商人明年的税银也免了……” 献王生怕自己干活儿没人知道,视线不停的往窗外飘。 原来小俞公子就是天晴郡主,并且还是陛下准了她来的,自己就像个傻子似的一门心思整人,结果到头来不仅被嫌弃还生怕白干活儿。 “嗯,做的不错,若是没什么事儿,你们明日便可以动身回京了,这边的事儿一了,我们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萧琛没有挑剔别的什么,献王那点儿小心思他还是知道的,早些年假意依附太子,如今见风使舵想保持中立,却又怕被太子反将一军,他倒是无所谓,献王毕竟不如禹王胆大包天,不足为惧。 “啊?就这么走啦?” 献王心想着淮南官员大换血,他们是功臣,自然得留下来寒暄熟悉一番,要不日后何以巩固势力,可是看萧琛淡然的模样,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三哥既然吩咐了,那我们明儿一早便启程返京,后续的事宜再传信说。” 萧瑾倒是难得这么认真,早前无所事事的帽子也终于在这一役中摘掉,回京封王出宫开府也是自然。 “嗯,就这么定了。” 萧琛颔首,转身便准备离开。 白瑾盛亲自过来,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必须得返回南召去,这边的事儿解决完了,自然不必再耽搁时日。 “哎……” 献王看着萧琛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是早前造孽太多,这会儿倒戈被人看不起了么? 萧瑾已经退了出去,潇洒的离开了。 待在正房里的南瑾瑜正对着镜子发呆,直至萧琛回来,她还在纠结一些小问题。 譬如,萧琉璃若是不找借口嫁人再和离的话,她岂不是真要去做姑子? 又譬如,白瑾盛去寻白水晶能不能活着回来之类的。 反正,操的心都不是自己的心。 “乏了么?” 银色的身影走近,立在梳妆台后半米,定定的看着琉璃镜中的人。 “唔,那倒没有。” 南瑾瑜起身,将人拉到桌前坐下,而后开始给他布菜摆膳,“饿了吧?先吃点口热的。” “还行。” 萧琛冲她笑了下,见她似乎愁绪万千的样子,便道:“没睡好么?要不然再去睡会儿?” “不是,”南瑾瑜摆手,抿了口茶,“我在想琉璃的事儿,还有我大哥和白水晶,我是不是很操心?” 萧琛弯了下唇角,道:“那你是不是连季凌风和厉姑娘的事儿也要操心呢?” “哦,那倒没有,他俩儿好着呢!” 南瑾瑜摇头,摸不清这醋精是不是又纠结了,直言道。 “老七的事儿你也不必操心,倒是白水晶……或许问题比较大。” 萧琛见她并不知情,还是实话实说了。 “我也正好想问你呢,方才人多眼杂的不方便说,当年白水晶家变之事,西南白家不知情么?” 南瑾瑜虽然相信白瑾盛的人品,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是个人的情感的问题,牵涉到家族利益时,人往往都是很被动的。 “不知情。” 萧琛颔首,倘若西南白家知情,事情大概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所以白水晶后来为何没寻西南白家要个说法儿?毕竟诬陷她逃婚来的……”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对方经历了什么,可是她一定很绝望很害怕。 “她说靠男人多没面子,婚都逃了,没道理回去看人脸色,况且,没见过面人家未必肯帮她。” 萧琛对答如流,帮她不过是举手之劳,换来的是暗河地下城的出入权,尽管他觉得这女子不大正经,但好在够聪明。 “水晶她还真是……活得够通透的!所以她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么?” 南瑾瑜叹了口气,原来她不去西南寻美人是有原因的! “婚书都烧了,她脑子坏了不记得了。” 萧琛定定的看着她,见她神色释然,忽然道:“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嗯?是。” 南瑾瑜挑眉,见他面带微笑,眼底却有几分慌张,仿佛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惦记上了似的,教人哭笑不得。 “所以……你想回去么?” 萧琛觉得自己问出来这个问题很蠢,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般,贪婪又可笑。 “不想,也回不去。” 南瑾瑜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我前世的生命是结束的,如何回得去?” “万一呢?” 萧琛锲而不舍,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 “至少我不会主动回去。”南瑾瑜认真道。 白水晶那妞儿在这里活得风生水起的,她们不过是因为灵魂上有共鸣所以迅速成了朋友,但是集体自杀想魂穿回去这种蠢事儿,想必谁也不会去做! “早知道这样,我方才该告诉白瑾盛,白水晶喜欢喝葡萄酒。” 萧琛忽然笑了起来,释然道。 “嗯?这又有什么说法儿?” 南瑾瑜失笑,萧琛这人有时候像个孩子似的,执着的有点可爱。 “西南盛产葡萄,酿酒再合适不过了。” 萧琛说得十分自然,两人没想到的事儿,事情在他们预料之外。 因为,白瑾盛和季凌风一踏入暗河之中,便被人强行分开了。 季凌风禀明身份之后,顺利的油鬼面人领去了花街后巷的悬崖边,看着翻滚奔腾的黑水河,以及里面森然游弋的食人鱼,他的执念瞬间消失了。 而白瑾盛却不那么走运,受尽折磨倒戈之后的兽面红袍人换成了新的绿袍,直接将这个危险分子拿下,押进了城主府中。 “真是流年不利,什么不吉利来什么!” 白水晶盯着酒杯里微微发涩的失败红酒,妖冶的脸上阴沉无比。 昨儿夜里秦王一行人刚走,后脚她便问了绿毛龟小鬼白瑾盛的信息,谁知道问出来的竟然是些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白姑娘……” 白瑾盛有些惊讶,眼前的人瞧着与几年前那副画像中安静的苍白女子截然不同,仅仅是长了张相似的脸而已。 “大胆!白姑娘岂是尔等能叫的?这是我暗河的新主人,白大人即使是官身,也得尊逞一声城主!” 绿毛龟疾言厉色,丝毫不给面子。 第191章 蛇蝎美人 新主人么? 是了,当年暗河地下城发生家变,旁支组成了反抗军,一度掀翻了这地底下的天。 “抱歉,白城主,是在下失态。” 白瑾盛是个明白人,他来并不是为了小瑜所说的介绍个对象之类的事儿,他是来道歉的。 “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做什么?摆样子么?还是开原谅所?” 白水晶毫不客气道,略厚重的哥特式妆容搭配着奢华的风格,像个暗黑世界里居住的公主,并不能为外人所触碰。 “呃……” 向来自诩情商高的白瑾盛,头一次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铁卢,他没想到白水晶是这么直接的性子,甚至那张可以保持距离的冷漠脸背后,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怎么?白大人这是没想到么?当年说我逃婚的时候听说可是义正辞严老死不相往来断绝姻亲关系什么的,现在又来我这暗河地下城有何贵干?” 白水晶冷飕飕磨牙,若是绿毛龟没告诉她那些个事儿,她险些要被这张瞧着就无辜的脸给骗了! 原主怎么死的他知道么?暗河地下城血流成河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 哪门子的未婚夫还定的娃娃亲,真是笑掉人大牙了好么! “当年这里发生的变故,西南白家并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真相……” 白瑾盛不想辩驳,倘若当年的事儿他们得到些风声,她大概也不会经历重伤逃走的去塞外才得以保命的磨难。 “所以呢?外来者擅长暗河地下城,死。” 白水晶挑了下眉,根本不想与他多废什么口舌。 “倘若,白姑娘觉得我死了便能消心头恨的话,我认了。” 白瑾堂以为,地下城白家的毁灭与他们没能及时出手有着莫大的关系,家人亡故被人追杀,她那时候只有十三岁而已,倘若遇到的人不是秦王,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仅仅因为反抗军传出来的谣言,说她与人私奔逃婚,将与西南白家退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便无动于衷,甚至不曾派人过来打探一下究竟……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水晶气炸了,怒目瞪着眼前明明被绑了却依然淡定自若的人。 南瑾瑜是个有趣的人,给她介绍自己的大哥也是好意,她对当年的事儿也根本不知情,可是自己却不能因此便稀里糊涂原谅了他…… 按照绿毛龟的说法儿,原主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可是相当满意的! “我没这么想。” 白瑾堂闻言愣了下,视线触及她繁复裙摆之下那双脚,忽然皱了下眉。 “哼!你这么说了就是这么想的,潜意识懂么?” 白姑娘缩了下脚,转身走回水晶王座坐下,高调的翘起了二郎腿,将那双黑水晶的鞋子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大男子主义又妒忌心很强,看萧琛那副连女人都防的模样便知,饶是再聪明的男人也改不了给女人贴标签想据为己有的德行! 她既然不能杀了白瑾盛引战,折磨一下他总是可以的吧? “白姑娘……这鞋穿着脚不疼吗?” 白瑾堂微微转开眼,觉得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的脚看得这么出神着实不妥,只是那双秀气的脚明明磨得泛红,她却没有半点儿知觉般,依然走得风生水起。 “噗!” 白水晶本以为这家伙会文绉绉给上一堂仁义道德的课,不想他开口就是这么句扎心的话! “是在下失礼了……” 白瑾盛抿唇,想笑有不敢笑的样子,五年前他尚且年幼,西南边境不安定,阿爹守着边境的十三部族几乎不能回南召,他们三兄弟在族中,依然被长老掌控,甚至还被巫族威胁。 本想着与地下城的联姻能挽救局面,不想这边逃婚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误会接踵而至,西南白家无暇顾及自身难保,以至于他们狭隘的认为地下城背叛了他们,与敌人结成了同盟。 “哼!你少跟我套近乎,白瑾盛,我告诉你,白水晶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追过秦王你知道么?当年西南白家不是还说我水性杨花不是什么好鸟儿么?你今日有脸来,想必是觉得打脸了吧?” 白水晶气得紧,毕竟当年她潇洒得连问都不想问一句西南白家的事儿,便是因为原主死得太可怜…… 重伤之后好不容易逃到塞外,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若不是撞见秦王靠九转回魂丹吊着口气儿,她这条小命也魂穿不过来! “是,当年是我们错了,我愿意弥补。”白瑾盛垂眼,不再反驳。 他自幼便听母亲说水晶那个丫头贪玩儿不肯习武,只喜欢安静的待在家中才裁衣裳给娃娃穿,他便十分认真的练功夫,希望日后可以保护她,却不想年少的背叛可以让人狠心至此,连求证真相都忽略了。 “弥补什么?你看本城主像是缺什么的人么?你西南白家有的我都有,你们没有的我也有!” 白水晶凝眉,视线停留在白瑾盛那张略显暗淡的脸上,心底却一阵一阵的痛。 那不是她的感觉,那是原主的本能,她魂穿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以至于萧琛说她是个疯丫头,想保命就得老老实实呆着,别打他的主意…… “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只要白姑娘一句话,白瑾盛愿意赴汤蹈火,不为别的只为赎罪。” 白瑾盛知道再重的承诺都比不上她失去的,暗河地下城三代以内都是单传,到她这一代主家已经是式微,当年联姻之时还曾允诺过,倘若他们生了孩子,定然要挑选一个适合的人回来继承地下城…… 只是那些过往已经成了风中云烟,再也不重要了。 “哦……那你可要遭殃了。” 白水晶抬着手看着指五彩斑斓的黑色水晶指甲,仿佛在自嘲原主死的不值。 据萧琛说,原主临死前还念叨着她的白哥哥,简直是可笑至极! “白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吩咐便是,我知道这不足以挽回你的损失,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会良心不安。” 白瑾盛觉得她眼底的黑闪烁着五彩斑斓,却不知道她眼里那个无比艳丽的彩色世界是什么样的。 阿娘与他说过,水晶看得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寻常人看不见的她都能分辨出来,所以她喜欢宝石和衣裳,喜欢安静的坐在房间里。 “既然白大人这么有诚意,那我若是执意杀你似乎也说不过去!天晴郡主与我一见如故,她把你看得那么重,我总不能还她个尸体吧?” 白水晶面露难色,似乎留着他的小命也是十分勉强的事儿。 “多谢白姑娘不杀之恩。” 白瑾盛并不生气,甚至还诚恳的道了谢,正如小瑜所言,白水晶这个丫头,实在是与众不同。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不是问我缺什么么?你若是真想弥补过错倒也容易!瞧瞧,这诺大的暗河地下城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活死人,鲜有正常人出入。本城主年纪不小了,你给我找几个美人来吧,不用聪明长得美就行,若是长得丑,本城主就让他们去十八层地狱里干苦力!” 白水晶磨牙,白瞎了这幅好皮囊,瞧着还乖顺眼的…… “……” 白瑾盛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紧接着便是释然,美人不难找,只是她要美人做什么? “唔,白大人若是觉得这要求太过分,那就算了,反正本城主有钱有闲,四处寻美人也不是难事,无非是多花些时日罢了。”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斜倚在王座上,压根儿就是老娘天下第一的架势,根本没顾忌他的自尊心。 “只有这一个要求么?” 白瑾盛忽然开口,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暗河地下城经历了一百年,依然保留着一妻多夫的制度,倘若继承人是女子,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侍夫的先例,只是到了他们这一代,为了双方都体面改成了一夫一妻而已。 “唔,白大人这是答应了?我忽然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白水晶忽然转过脸,黑色的水晶椅上一袭火红的裙子像极了绽放在暗夜里的玫瑰,雪白的肩颈像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暖色的光。 “是,我既然承诺了你,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白瑾盛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倘若她身边多几个可靠的人,日后大概也会活得轻松些。 “唔,那就那么定了吧,你可以走了。” 白水晶觉得心口的钝痛感又变得强烈起来,“蹭”的一下站起来,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便往门外走。单身 这个人真是太气人了……明明当年是他们背信弃义舍弃了地下城,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说弥补! 她这心脏大概又得吃药了吧,今日痛好几次了! “你怎么了?” 白瑾盛见她忽然起身,面色似乎闪过几分痛色,步履匆匆走向他,视线却是盯着出口的位置,忍不住朝她走过去。 “不用你管。” 白水晶以为他是过来拉自己的,条件反射伸手去挡他,却不想脚下一滑,高跟鞋踩到了滑过来的裙裾,繁复的蕾丝挂在鞋跟的水晶上,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小心!” 白瑾盛反手去拉她,不想她躲避得幅度更大,摔下去的自然更快,光滑的黑水晶石地面根本没有可着力的点,几乎下一秒两个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角落里蹲着的绿毛龟瞧着手上的西瓜,以及方才不小心洒了的西瓜汁,默默的转身溜了。 留下来作死么?反正城主这会儿找到个冤大头,正好给他做垫背的吧…… 当年地下城老城主的亲信被反抗军屠尽,唯有他尚且年幼被扔进了十八层地狱下的天坑,一年后主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依然活着。 “呜呜……” 白水晶痛得龇牙咧嘴,因为她的脚踝扭了! “摔疼了么?伤到哪儿了?” 白瑾盛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被压在冰凉的水晶地面上,却感觉不到她身体的重量,像一捧云软软的轻轻的,沁香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让人沉迷。 “我脚扭了。” 白水晶眨了眨眼,刚想撑着他起来,却发觉眼前的人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与南瑾瑜易容的模样不同的。 白瑾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感觉到袖袋中的玄蛇挣扎得厉害,估计是被压住了,犹豫了片刻,只能抬手搭上她的腰。 “那你先别动,地太滑,这会儿站起来容易再次滑倒,得罪了。” “嗯?什么东西在动!” 白水晶警惕惯了,觉得蓬蓬裙下面有活物在动,反手就是一排银针,嗤的一下就扎了下去。 “别!” 白瑾盛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近,再加上她整个都压在他身上,除非掀开她要不自己根本动不了。 “呃……” 白水晶眼看着手里的针直接扎进了白瑾盛身上,紧接着他袖袋中便拱来拱去钻出来个黑亮的脑袋,惊得又摔了回去。 “唔!它不伤人。” 白瑾盛被砸得头晕,再加上胳膊上一排针着实不舒服,好看的脸也染上了几分郁闷之色。 “好可爱呀……” 白水晶原本傲娇又疏离的脸此刻变得兴奋无比,一双眼睛停留在玄蛇光洁油亮的鳞片上,眸子里反射出绚烂的色彩。 “你的眼睛,你能看到他成年的样子!” 白瑾盛被她的神色吸引,而后便见到玄蛇主动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臂,顺着她的手凑到了她跟前。 “这是条小蛇么?它居然有角!” 白水晶激动得险些尖叫,她最喜欢这些冷血动物了,若不是这里环境不允许,她本来是想养一窝蛇在黑水河中的! “黑翼王蛇的近亲,虽然不会像黑翼蛇般生出翅膀来,但是成年的蛇水火不侵,几乎无敌。” 白瑾盛见她激动的样子,忍不住介绍起来,毕竟十几年来除了阿娘之外,几乎没有女子对他的蛇感兴趣,见到他的小伙伴们躲都来不及! “你能听懂它说话吗?” 白水晶冲着手背上吐信子的蛇笑了下,见它竟然把头垂下去了,吧唧就亲了一口。 “……” 白瑾盛眨了眨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奋得过头的白水晶,险些被口水呛到了。 他和他的式神心灵相通,命数相连,听懂它说话自然不在话下…… “听不懂吗?那你如何让它乖乖的不咬人?” 白水晶噘嘴,抬手掐着小玄蛇的脑袋捉到面前,几乎眼对眼道:“你主人不乖哦,你要乖乖的,姐姐给你吃肉好不好?” “咳咳咳……” 白瑾盛觉得他的舌头打结了,努力回想小瑜跟他说的关于白水晶的点滴,却发觉她似乎只说了句这姑娘是好姑娘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这都叫什么话啊? “你看,它冲我笑了!” 白水晶激动的两眼冒星星,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才发觉,她坐在白瑾盛腿上傻乐呵,然后人一动也不敢动的躺着,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僵硬了。 “玄蛇是我的式神,与我是一体的。” 白瑾盛鬼使神差将事实说出来,就是怕她再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来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 “所以他是公的么?” 白水晶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一样,抬手将崴了的脚挪到前面来,顺手扔掉了高跟鞋,“我起不来了,怎么办?” “呃……你先别动,我抱你起来。” 白瑾盛见她没再折腾玄蛇,这才松口气,抬手将人拉近几分,一翻身在半空中转了半圈,稳稳的落回了地面上。 “咦?好神奇呀!” 白水晶惊叹于刚才这变戏法儿似的轻功,再一想好歹是西南白家的继承人,便单脚立着理所当然的靠在他身上,手里依旧抓着那条玄蛇。 “地下城与白家祖上同枝,内功也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后来招式不太一样,不过……” 白瑾盛本想说她不好好练功贪玩儿去了,看到她再次将玄蛇凑到面前,便语塞了。 “嗯?不过什么?继续说呀!” 白水晶睨他一眼,冲面前五彩斑斓的蛇露出个笑容,自言自语道:“你家主人是个小气鬼呢!你想不想跟着姐姐呀?” “……” 白瑾盛惊呆了,这丫真的看上他的式神了么?他竟然还不如一条蛇来得招人喜欢! “说呀!” 白水晶瞟他一眼,见他傻乎乎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蛇,便更加肯定了方才的想法。 舍不得给就舍不得,还说什么与他同命运,说得好像章他身上似的…… “阿娘说你喜静,不喜欢习武。” 白瑾盛微微侧开脸,觉得眼前这张脸太过明艳,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 “噢,我改变主意了!” 白水晶眼珠子一转,掐着手里的玄蛇往怀里一拽,玄黑色的小蛇就整条盘在了她肩膀上,蛇尾扫在凝白的肌肤上像极了暗夜里绽放的毒玫瑰。 “嗯?什么?” 白瑾盛扫了眼蛇尾,忽然面色一红,抬手想将他招回来却被白水晶反手挡开。 “我要它!不要什么美人了!这条蛇瞧着就招惹稀罕!” 白水晶眨眨眼,抓住玄蛇脑袋又亲了一下。 第192章 灵魂伴侣 百年之前,巫族白家直系因为不满巫族对圣女的控制导致分裂,而后直系再次分成三脉,暗河地下城这一脉只是沿袭了家族的传统习俗,却没有继续豢养蛊虫,式神这种最高级别的蛊,自然是罕见的。 “这个大概是不行的……” 白瑾盛抿唇,拒绝的毫无底气。 先不说玄蛇为何对她没有攻击力,单是她捏着玄蛇七寸的动作就看得他紧张得后背发毛。 “哼!真是小气!不就一条蛇么?” 白水晶噘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嘶嘶吐着信子的玄蛇身上,笑道:“小东西你愿意吗?” “……” 白瑾盛叹了口气,迟迟没有伸出手去招回玄蛇。 他自六岁起得了玄蛇之后,便再也没有分开过,它对旁人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唯独见到小瑜兴奋了几秒,这会儿竟然肯乖乖呆在白水晶身上,看来是真的喜欢她,真教人头疼! “瞧瞧,它点头了。” 白水晶伸出个手指点着玄蛇的脑袋往下戳,玄蛇配合的回头看她,猩红的蛇信子拂过她的脸颊,讨好又亲昵。 “咳!” 白瑾盛觉得头皮发麻,这姑娘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怎么的,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式神是什么? “怎么?被宠物背叛了心有不甘么?有本事你抢回去啊!反正我大概率是打不过你的,哎……” 白水晶叹了口气,妖娆的往长长的黑色餐桌上一靠,将扭了的脚搁在旁边的欧式椅背上。 火红的裙裾像一把巨大的羽毛扇面,形成美轮美奂的折射光,繁复的蕾丝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出奇的高贵,连带着她脸上细微的不满也显得极其可爱。 “玄蛇不是宠物,式神与主人命脉相连,强行分开非死即伤……” 白瑾盛抿唇,终究没有伸出手去召回玄蛇,见她当真不愿还的模样,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它死还是你死?” 白水晶挑眉,看了看肩膀上盘踞的小蛇,不舍的摸了摸它头上五彩斑斓的角。 “它死我伤。” 白瑾盛鬼使神差道,这种隐秘的事情,即便是在巫族当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这么轻易便对一个想要他命的人说了出来,还真是…… “咦?那我岂不是捏着你的小命了?” 白水晶笑得咯咯的,玄黑的指尖搭在小蛇脑袋上拍了拍,叹口气道:“可惜它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伤它?” “……” 白瑾盛头痛不已,敢情他方才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不是? “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它,我会好好养着它的,日后你若是想它了,便来瞧瞧。” 白水晶说完,抬眼看过去,瞥见白瑾盛伸出来的手,顿时急了。 “不行……” 白瑾盛的手刚伸出去,还未触及到玄蛇,便停住了。 因为,白水晶反手捏起来肩膀上的玄蛇便往领口一塞,顺带还将肩膀上垂着的蕾丝领立起,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始扣蕾丝领上的水晶扣子。 “跟我抢?来呀!” 白水晶挑衅的看着他,她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萧琛是个意外,当年在塞外的时候她有求于人,如若不乖乖和他保持距离,他也不肯帮自己夺回暗河地下城报仇雪恨,除此之外,她拥有一切。 “咳咳咳咳咳咳……” 白瑾盛扫了一眼盘踞在她身上懒洋洋开始睡觉的玄蛇,顿时红着脸转开眼。 “白大人,不过是一条蛇而已,你口口声声说要赎罪补偿我的,就它吧!要么你打晕我把它抢回去,要么咱们和解?” 玄色指甲扣完最后一个扣子,黑色蕾丝立领衬得她的脸越发妖娆美丽,让人不能直视。 “白城主,你大概没理解我方才说的意思,玄蛇与我是一体的,不仅仅是命数,视野五感思想共鸣都是一致的……” 白瑾盛有点慌了,小瑜说的没错儿,这姑娘是好姑娘,正不正经就不好说了。 玄蛇素来冷血,往常喜欢窝在他心口的位置睡觉,这会儿似乎被她逗得过于兴奋,正在她衣服里四处游走,他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嗯?” 白水晶挑眉,见他越来越红的脸,再看自己衣服里缓缓游弋的玄蛇,忽然捏住了它的七寸。 “嘶嘶嘶……” 玄蛇不满的发出嘶嘶声,却没过分挣扎或者攻击她,反倒是乖乖不动了。 “你若是不信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并非它稀罕我不肯给你,只是若是把它给你,我能看到它看到的任何东西。” 白瑾盛这才松了口气,本来觉得这种话说出口有些难为情,可是他若是再不说,一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诡异的事情! “真的么?” 白水晶迟疑片刻,低头看了看面前乖巧的玄蛇,似乎有些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真的……” 白瑾盛尴尬的点点头,他方才就不应该让玄蛇触碰她,这下好了,人家该以为他是个登徒子,养的蛇也是条不正经的! “它不是听你的么?” 白水晶觉得哪里不对劲,倘若他们无感相连意识想通的话,玄蛇应该会听话才对啊! “它是听我的,可是……它喜欢你!” 白瑾盛无奈,蛇性本色他控制不了…… “噢,这么说来,”白水晶松开捏着玄蛇七寸的手凑近几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慢条斯理道:“你也喜欢我?” “啊?” 白瑾盛有点懵,睁眼闭眼都是凝白如玉的一片,无论他如何控制,玄蛇似乎都脱离了掌控,或者说根本不搭理他…… “咯咯咯!” 白水晶忽然笑了起来,手拍了拍在衣兜里作怪的玄蛇,道:“你给老娘出来,不然把你主人炖了你信不信?” “呃……” 白瑾盛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重,玄蛇的视野立刻被打断,然后嗖的从她领口钻出来,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袖袋中。 “咦?居然真的听得懂人话?” 白水晶端详着他袖袋里的玄蛇,陷入了沉思。 这么美的小东西,竟然与他是一体的,她若想留下这小东西,岂不是得连着主人一块儿收了? 唔……生得嘛倒是不赖,虽然不想萧琛那么祸国殃民,但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而且这性子瞧着就是个怕老婆的! “别再闹了,不然回头饿你三天。” 白瑾盛这才松了口气,警告袖袋里的玄蛇,顺带后退几步,生怕自己受了什么蛊惑,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啧啧!” 白水晶端着下巴,长长的睫毛垂下,视线落在自己脚踝上,道:“险些忘了我这脚都肿了,劳烦白大人帮忙包扎一下。” “好。” 白瑾盛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继而发觉自己这里似乎是类似宴会厅的地方,便道:“药箱在哪儿?我去取。” “喏,卧室里。” 白水晶噘嘴冲卧室努努嘴,抬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自然而然道:“还愣着做什么?抱我起来呀!” “哦。” 近在咫尺的沁香再次将白瑾盛带进恍惚的境界,他转开眼将人打横抱起,转身朝她指着的水晶屏风后面去了。 “你方才瞧见什么了?” 白水晶睨着他头上的黑翼蛇发冠,抬手便将簪子拆了,乌黑的发瞬间垂下来,棱角分明的脸顿时柔和了许多。 “嗯?” 白瑾盛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眼底闪过一丝囧色,却有应为抱着她走路避无可避,瞬间脸红了个透。 “小瑜说你留在燕京了?那是为何?” 白水晶有意无意的绕着他的发梢打卷,顺手拉到鼻尖下嗅了嗅。 这个家伙虽然没有传闻里那么狡诈,但也是个聪明过头的人,他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适可而止,不得不说还真是个良配呢! “西南局势动荡,巫族虎视眈眈,不与周边部族联姻的话,只能另辟蹊径。”好心情文学网 白瑾盛直言不讳,他们虽然不是同盟,但也不是敌人,暗河地下城是封闭的世外桃源,几乎不插手俗事。 “这么惨?”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水晶帘后面的巨大软榻,“把我放那儿。” 白瑾盛照做,半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将她放下,而后起身道:“药箱在哪儿?” “没有。” 白水晶摊手,她常年在外头游历,一年当中难得回来住几日,药箱那种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没有……” 白瑾盛失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她的寝室,放眼望去都是流光溢彩的珠宝和首饰,华美的衣裳和摆件儿,当真不像是有什么药箱的样子,倒像是个藏宝室。 “不信你去找找呗?” 白水晶往榻上一倒,闲适的靠在羽毛靠枕上,视线停留在肿得厉害的脚踝上。 绿毛龟那个小鬼头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打扫卫生这种事儿都要她盯着了么? “算了,若是真的有,你也不会说没有。” 白瑾盛摇头,从袖袋里取出一堆奇奇怪怪的瓶子,在案几上摆开,“我先替你止痛,然后带你去找大夫。” “……” 白水晶神色微暗,心底钝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喜愉悦,是原主那颗依然活着的心的真实感觉。 她的白哥哥终究还是来了,虽然晚了这么多年,可是她却没有白等。 “会有点疼,你忍着些,若是不及时处理,晚上大概会疼得睡不着觉。” 白瑾盛以为她怕疼才露出这幅神色,低声安慰道。 “即使是上了药,也会疼得睡不着觉,怎么办?” 白水晶失神道,回想起她魂穿过来重伤几乎死掉的疼痛,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样的痛垂死挣扎的恐惧以及得知被退婚的崩溃…… “涂上止疼的药会好很多。” 白瑾盛小心翼翼开始给她上药,视线只停在脚踝肿了的位置,对繁复蕾丝裙下那双又细又长的腿视而不见,尽量做到翩翩君子,只是脑海里止不住出现的都是之前玄蛇看到那些画面。 “嘶……” 白水晶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的眼泪也开始打转,像是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找到个宣泄的出口,决堤的泪止不住往下流。 “很疼吗?抱歉我不是有意……” 白瑾盛慌了,手里捏着的药瓶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不想她越哭越厉害,从无声的泪崩到放声大哭,几乎将他吓傻。 “你是个坏人!你明明说过会保护她,你说过的……” 白水晶哭得毫无预兆,以至于外面蹲在墙角随时等着赶人的绿毛龟小鬼都傻眼了。 他家主人这是疯了么?还是当真被美色所惑准备收个压城夫君了?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白瑾盛叹了口气,浑身僵硬的动作瞬间软了下来,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般安抚她的情绪。 “你错了有什么用?你现在才知道错了么?” 白水晶吼道,仿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孤单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原主与他只能说有缘无分,事情本也不是他造成的,只能说阴差阳错身不由己。 “对不起……” 白瑾盛一动不动,任由她撒泼胡闹甚至是上口撕咬,他只是小心翼翼护着她不要再伤上加伤,心里这么多年的执念和怨怼,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他曾幼稚的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遭背叛的那一方,不想他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 大厅外,鬼面人愁容满面的像个无头苍蝇般来回转悠,见绿毛龟捧着脑袋垂着头一动不动,忍不住催促起来。 “你倒是去看看呀!” “看什么?你敢去你去!我还想多活几个年头!” 面对同僚的质问,绿毛龟不屑道。 主人那鬼马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哭是真哭,哭完大概就好了,这会儿进去耽误人家感情发展,他怕不是想当个死鬼哟! “唔……我可不敢……” 鬼面人叹了口气,往门外挪了挪,捂住了耳朵。 主人当年回来的时候,凭着一己之力直接将反抗军的老窝给端了,十三岁的少女满身血污从旧城主府中出来的时候,他们仿佛看见了阿鼻地狱的修罗场。 那样可怕的心性和手段,也让她这么些年高枕无忧,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一炷香后。 哭成泪人的白水晶终于渐渐平静,回过神来之后才发觉自己靠在白瑾盛怀里,哭得人家满身鼻涕眼泪不说,还将人咬得满身伤。 “呃……” 白水晶开口想说话,发觉嗓子整个已经哑了,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别说话,我给你倒杯水来。” 白瑾盛拍拍她的肩膀,想将她放下来,却发觉搂着后颈的胳膊紧了几分。 “不放。” 白水晶撇嘴,开玩笑,放手你就跑了可怎么办? 绿毛龟说,照她这个德行想找个好男人着实不大容易,不如死了那条心找几个美人养着算了…… 如今看来,好男人不是没有,只是她没遇到罢了。 “那我抱你过去。” 白瑾盛摸摸她的头发,抱着人往外走,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似的,没有半点不自在。 他也曾经想过,倘若没有当年的那件事,他们会不会过得很幸福,可是每每想起来,总会觉得庸人自扰,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只看过画像而已。 “嗯。” 白水晶靠在他肩膀上,脸贴着他天青色的袍子,肩膀周围的衣裳已经湿透,看起来狼狈不堪。 白瑾盛将她放下,倒了水递过来,视线停留在琉璃水晶高脚杯上,顿了几秒道:“葡萄酒?” “不算,波斯商人贩来的葡萄不大新鲜,酿不出好酒来,又苦又涩的,很难喝。” 喝完水的白水晶嗓子舒服了许多,情绪也恢复了正常,竟然没有之前的傲娇和难沟通,显得十分乖巧。 “南召的葡萄倒是很好,来年给你挑些送来,你再试试。” 白瑾盛笑道,又倒了杯水递给她。 “……” 白水晶喝了水,越看他身上脏了的衣裳越碍眼,忽然道:“衣服脱了,我看着难受。” “嗯?” 白瑾盛怔了片刻,低头看了眼自己,哭笑不得道:“无妨,一会儿回去换了便是。” “你还想回去?” 白水晶挑眉,猛地往前一蹦,直接跳到他身上,像只无尾熊般缠住他挂着,奶凶奶凶的露出两颗犬齿。 “不回去……吗?” 白瑾盛下意识接住她,紧接着就慌了神,这丫头疯起来当真是叫人招架不住,她这想吃人的眼神到底是要干嘛? “哼!你走吧走吧走吧!反正哭得那么丑都被你看到了,你回头只管和天晴郡主说我要你的玄蛇你不肯给谈崩了便是……” 白水晶语无伦次道,生气的单脚蹦到地上,转身就准备赶人。 门外的鬼面人一听主子要赶小白脸走了,兴冲冲上去准备开门撵人,不想却被绿毛龟伸出脚绊了个狗爬,险些摔得鼻青脸肿。 “少管闲事儿活得长……” 绿毛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了个身缩在角落继续打瞌睡。 白瑾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倔强的背影,靠了上去,“我是想带你去寻大夫处理下脚上的伤。” “哼!” 白水晶气鼓鼓转开脸,根本不想多听半个字。 第193章 去看热闹 依照她多年看男人的经验来,白瑾盛这种表面看起来小绵羊的男人性子大都是无比别扭的,别说他带自己去看大夫了,约莫恨不能立刻找几百人来见证与她撇清关系吧! “毒娘子在刺史府中,并非是外面的寻常大夫。” 白瑾堂只当她以为自己不重视她的伤,并没往复杂了想。 “毒娘子来了?” 白水晶挑眉,当年她的小命就是毒娘子与百毒先生救回来的,以至于病刚好她就对着萧琛犯花痴死缠烂打跟进了大漠中,还险些丧命。 “嗯,洛县疫病影响很大,昨日洛县事宜处理完,他们便一道过来了,明儿就走,所以咱们得赶着今儿过去。” 白瑾堂认真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她繁复夸张的火红裙裾上,欲言又止。 “我裙子漂亮吧?” 白水晶见他打量自己,乐颠颠勾了下唇角,似乎根本不在意看不看大夫的事儿。 “漂亮。” 白瑾堂如实回答,耳朵微微有些红。 虽说早些年便听说地下城少主乖张怪异,却从未听说她胆大包天至此,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穿着打扮,都着实太……过分了。 “漂亮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手搭上白瑾盛的胳膊,困倦的往他怀里一靠。 “何谓自行车……” 白瑾堂僵硬的动了动嘴角,看着温香软玉在怀,发觉自己的脸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再加上袖袋中的玄蛇蠢蠢欲动,整个人都懵了。 “唔,那个不重要!” 白水晶眨眼,指了指立在黑水晶石地面上的自己的双脚,道:“地上好凉,你抱我回去吧。” “……” 白瑾堂觉得事情似乎偏离了他预想的本意,只是他却如同魔怔般,打横将人抱起,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被胁迫的感觉。 “刺史府那是官家的地方,我这样的身份不便出入,再说了,这会儿白日青天儿的,白大人这么招摇过市的是打算带我去投案自首么?” 白水晶编了个奇怪的理由,温温软软的声音听着就十分顺耳,与事情色厉内荏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 “是我考虑不周,你先休息一会儿,天黑之后我们再动身过去也不迟。” 白瑾堂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明知她这话里头三分真实七分借口,却一点儿也不想出言反驳她。 “夜里也不去。” 白水晶噘嘴,萧琛那家伙的人情是那么好欠的么?当年他帮她夺回了暗河地下城,她供给了他这么些年的情报网,劳民伤财的好么? “你若是担心刺史府的人,大可放心,虞大人并非是部分是否的主儿,再说你们应当也是有往来的。” 白瑾堂失笑,将她放回软塌,好言相劝道。 明明还是个小女孩心性,却总是刻意表现得那么外强中干,着实令人心疼…… “虞大人聪明着呢!他才不会多管闲事儿,我是不想欠萧琛的人情,我手下没养多少人,懒得整日折腾!” 白水晶摆摆手,心情似乎再次荡到了谷底。 白瑾堂不仅是西南白家的继承人,如今还留在燕京做了官儿,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己如何能留得住这样一个人? “不过是看个伤而已没有那么多计较的……” 白瑾堂扶额,见她的面色似乎变得黯淡了,一时间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是那种计较的人么?你没看错,我是!” 白水晶将自己逗乐了,兜兜转不还是看了个寂寞么? 纵使白瑾堂家世好生得好看着顺眼对她不错又能如何? 没有人愿意陪她守在这冷漠繁华的水晶洞中度日如年,更没有人愿意放弃大好前程繁花似锦妻妾成群娶一个蛇精病! “噗嗤!计较什么呢?” 白瑾堂笑着摇头,见她往榻上一倾身便彻底背过身去,不盈一握的腰肢像是有魔力般纤细柔软,唯独看不清她的脸。 “嘶嘶嘶嘶!” 玄蛇再次探出脑袋来,黑色的脑袋游走在半空中,试探着想往前去,却被白瑾堂捉住塞回袖袋中,面色略显无奈。 “小黑蛇也不跟我……” 白水晶信口胡诌起来,打了个哈欠阖上眼准备睡上一会儿。 关于如何处置白瑾堂的事儿她还没想好,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她就喜欢睡觉,一觉睡醒之后没准儿就有办法了呢? “若是你喜欢,那便将它留下吧。” 白瑾堂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寂寥落寞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太了解那种没有人陪伴的寂寞和痛苦,也知道没有人心疼的可怕和孤独了。 “嗯?” 白水晶猛地转过脸,身体依然保持着朝里的姿势,过分火辣的身材看起来就像一条蜿蜒妖娆的无骨美女蛇。 “妥善照料它也未必会死,玄蛇的生命里十分顽强,能活数百年之久。” 白瑾堂解释道,式神虽然重要,可是他更受不了她哭的样子…… “代价呢?” 白水晶自然心动,扫了一眼他袖袋外面招摇的五彩斑斓的小东西,舔了下唇角。 “需得重新寻个新的式神。” 白瑾堂并没有说实话,隔断式神的关联,无异于自残,宿主痛苦无比。 白水晶迟疑了下,视线停留在他袖袋里蠢蠢欲动的玄蛇,忽然道:“你不如给我寻一条新的来。” “玄蛇是黑翼王蛇的异种,数百年难寻一条,它既然不会伤害你,自然是愿意跟着你的。” 白瑾堂以为她是为了玄蛇不高兴,却不知道她只是哀叹自己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太硬。 “那我不要了,我总不能横刀夺爱。” 白水晶摇头,失落的盯着黑色水晶洞的深处,绚烂斑斓的五彩世界于她而言只是寂寞的消遣。 穿过来五年之久,她甚至没有个说话的人。 “……” 白瑾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欣喜,反倒觉得无比失落。 “白大人无需这般惊讶,看大夫的事儿就算了,我自己走道儿崴了脚,总不能赖你负责,我乏了,你请回吧。” 白水晶默默将推蜷缩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数万道折射的水晶洞,陷入绚烂的光晕之中。 撩完就跑虽然很不厚道,但是想到那些不可能,她更愿意找个生的美脑子笨的留在身边,她又不缺银子,养一个小宠比追着男人跑靠谱的多…… 白瑾堂一时语塞,想到方才哭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忽然道:“我得换身衣裳再回去,这幅模样回去着实容易遭人误解。” “你真是……” 白水晶怒了,果然被她猜中了,白瑾堂对她只不过是心怀歉疚,宁愿自损修为将玄蛇赠予她打发完事儿,也压根儿不愿意与她有更多纠葛! “倘若白城主觉得不妥,还请借我一身衣裳,我这就走。” 白瑾堂面色冷静,漂亮的眸底看不出多少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在与她商量晚饭吃什么那般简单。 “没有!” 白水晶气鼓鼓道,飞扬的眼角挑着,浓密的长睫毛气得发抖,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才压抑住了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那我暂时就不走了吧。” 白瑾堂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转身在她榻边坐下,略有些纠结的看着自己被她哭皱变色的袍子,似乎对这幅模样很是为难。 “你留下便有袍子了么?这暗河地下城中只有鬼面袍你要么?” 白水晶气得直翻白眼,视线触及衣橱里挂满的华丽裙子,道:“要么你穿我的裙子?” “那……不太妥吧?” 白瑾堂迟疑片刻,脸上飞起两团红霞。 “你也知道不太妥么?我不过是借你的肩膀哭了一顿,你便想着讹上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白水晶气炸了,强忍着想爆粗口拔剑伤人的冲动,准备好言相劝让他离开。奇书电子书 没有结果的恋爱她不要,甜甜的恋爱都是哄小孩子的,到头来不还是一别两欢各自崩溃么? 有什么意义! “我没想讹你什么……” 白瑾堂欲言又止,见她气鼓鼓的模样,捏着袖袋的手一松,又让玄蛇钻了空子。 “嘶嘶嘶嘶!” 玄蛇游走在半空中,蛇尾虽然还藏在他袖袋中,但是脑袋已经凑到了生气的白水晶面前,乖巧的偏着脑袋看她,仿佛在说你为什么生气了。 “你别理我……” 白水晶看了玄蛇一眼,忍不住摸了摸它漂亮的角,不想它竟然胆大包天缠上她的手腕,乖巧的窝在她肩膀上,仿佛想安慰她。 “你的脚肿的厉害,如若不处理的话,夜里会痛得睡不着觉的。” 白瑾堂叹了口气,摸不透她此刻的想法,只能实话话实说。 “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前、未婚夫!” 白水晶气绝,这个人真是又把人气疯的本事。 看南瑾瑜便知道,白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果然,瞧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实际上也是狐狸窝里出来的大狐狸! “往上五代我们也是远亲,按理说你父母不在了,我便是你的亲人。” 白瑾堂说得理直气壮,脸皮薄媳妇儿都找不到,面子这种身外之物偶尔可以不要。 “噗!” 白水晶被呛到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说亲人呐,我想睡觉了,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儿?” “不能,你年纪尚幼,独自生活在这活死人城中,心性孤僻不说还容易染上癔症,以前是我不知情,如今我既然知道了真相,便不会再袖手旁观。” 白瑾堂认真道,无论她如何选择,他都会尽到照顾的义务,弥补以前的遗憾也好赎罪也罢,他不会再扔下她不闻不问了。 “你才容易染上癔症……” 白水晶想骂人,却觉得他说的句句在理。 自打她血洗旧城主府后,五年来,她几乎都在四处游历,为的就是不在这幽深的水晶洞中迷失,她视野里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与现实世界相差实在太远了。 “所以,要么你下令派人去请毒娘子过来,要么我带你去刺史府看看,然后安心养伤。” 白瑾堂摆出一副认真脸道,看着玄蛇再次往她颈间钻,伸手捏住了它的七寸。 “嘶嘶嘶!” 玄蛇不满的冲他吐信子,无奈被他拽回来,只能认怂缠上他的手腕,不再胡乱动弹。 “你干吗?欺负一条蛇有意思么?” 白水晶不乐意了,横眉竖眼瞪着他,心疼得将玄蛇捧手心里拿回来,往颈窝上一搁。 “……” 白瑾堂头一回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一条灵蛇,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这条色眯眯的蛇,他大概这会儿已经被赶出去了吧? “刚才还说要送我的,这会儿就开始欺负它了,你说话不算话的?” 白水晶觉得,该放下的总归要试着去放下,原主心底的执念不是她的情感,她不能为了心底触动的柔软倒贴人家,毕竟婚都毁了五年了…… “你不是不要?” 白瑾堂失笑,看着玄蛇冲他摇尾巴炫耀,心底的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要白不要!玄蛇留下你可以走了。” 白水晶懒洋洋道,一定是原主的潜意识在作祟,她这会儿对这家伙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不行不行,快刀斩乱麻,让他赶紧走吧! “现在暂时不行,分离式神需得斩断精神羁绊,不然距离过远它会虚弱衰亡,我也会被反噬损伤。” 白瑾堂这才说了实话,像是看得透她的心思似的,视线停在她恋恋不舍的肢体语言上,心下却放松了几分。 最可怕的是没有所图的人,但凡她有所图,一切便还有希望。 “……” 白水晶脸黑了,敢情这家伙逗她玩儿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咱们去刺史府也不会引人注意,旁的事儿稍后再说好么?” 白瑾堂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来,没有半点儿不耐烦的样子。 “不去!” 白水晶和他较上劲儿了,视线停留在肿的几乎透明的脚踝上,眼眶又红了。 被美色所迷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分明只瞧见了眼前的人的好,却没看到他们之间或许走不长远的事实…… 清醒点吧,白水晶! “那遣人去请毒娘子过来也是一样的。” 白瑾盛搞不清楚她别扭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她无法释怀吧。 “随便你。” 白水晶不想再搭理他了,假装毫不在意,脑袋却出于完全防控的状态,没有思考也没有哀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若是你不愿意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旁人也不可能会知道。” 白瑾堂试着去搞明白她是如何想的,却发觉她只是陷入沉思没再多说什么。 日落月升,刺史府。 地下城的白无常进院子的时候,南瑾瑜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毕竟大晚上的瞟着个百袍鬼,竟然还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着实有些瘆得慌! “事情就是这样的,白大人请毒娘子走一趟,替我家城主看看伤。” 白无常带着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在萧琛和南瑾瑜面前飘来飘去不消停。 “水晶脚崴了?我大哥在照顾她?” 南瑾瑜扶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 照理说,这两人没打起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只是白无常方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毒娘子已经动身离开了。” 萧琛睨了她一眼,语气有几分无奈。 东川府的事儿已经了结,今日下午百毒先生和毒娘子便启程离开了,这会儿去追只怕也找不到人。 “啊?那那那……白大人还有和借口留下呢?” 白无常喃喃自语,想着绿毛龟吩咐他的话,瞬间头痛不已。 主人今年已经十八了!这方圆几百公里连个公的他们都找过,别说美人了,连猴子都没有合适的! “嗯?” 南瑾瑜和萧琛对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抿唇道:“我也是大夫呀,大哥约莫是将我给忘了?” “对啊!郡主可是治好了秦王殿下的疫病呢,自然是十分累得的大夫!不知郡主可否屈尊降贵走一趟呢?” 白无常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的抬起鬼脸,飘来飘去的动作也停了,手里的白皤哗啦啦响。 “你要去吗?” 萧琛见她听八卦听得两眼放光的模样,便知道想拦也拦不住,不如索性陪她去走走,就当是玩儿了。 “去呀!”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真的带上了药箱,而后拉着萧琛看热闹去了。 白天与白瑾堂一道儿去的季凌风一早就已经回来了,此刻正与厉娉婷一道儿在屋顶看月亮,瞧见南瑾瑜和萧琛出门,相视一笑继续聊天。 第二次进地下城,与第一次的感觉截然不同,除了新鲜感之外,南瑾瑜更多的是回家的激动。 大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没有娶妻,或许他与白水晶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也未可知呢? “秦王殿下、郡主,我家主人这会儿心情不大好,若是怠慢了二位还请多担待些……” 白无常难得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十分中听。 “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不讲究那些个有的没的。” 南瑾瑜摆手,丝毫不在意他口中的心情不好究竟是有多不好。 第194章 心性使然 暗河地下城,城主府。 华丽的黑水晶将阴冷的空间装潢得美轮美奂,不过整体色彩依然是压抑的哥特式,没有半点改变。 “秦王殿下、郡主里边请!” 窝在大门外的绿毛龟一见来人,两眼放光的站起身,万分殷勤的打来了城主府的大门。 “他俩在里头?” 南瑾瑜睨了绿毛龟一眼,见他愁容满面的样子,忍不住抿唇。 既然这两人是在家中见面的,那便不至于撕破脸吧? “是!郡主小心些……” 绿毛龟忍不住提醒道,方才他可是听到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了,也不知道白大人有没有被主人打残? 这要是真的动手打坏了,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南瑾瑜沉默的点点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她虽然算不得是个凉薄的人,但也不喜欢管闲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在乎的人,旁的人她根本不愿多问。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萧琛往大厅里的桌前一坐,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依着这只狐狸对白家三兄弟的关心程度,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会这么做,由着她便是了。 “好。” 南瑾瑜冲他笑了笑,顺着水晶屏风绕进去,放眼看过去,尽是美轮美奂的珠宝首饰和繁复的蕾丝礼服,活脱脱就是个收藏室! “小瑜,你来了!” 白瑾堂终于见到救星,眼底放光却又恰到好处的克制着激动的语气,以免被人赶出来。 “大哥哥,水晶伤得重么?” 南瑾瑜打量了一眼榻上背对着外面假装睡着了的白水晶,轻声问道。 “伤得挺重的,她这儿没有药,若是不处理的话,半夜月末会疼得睡不着觉。” 白瑾堂点点头,将手里的托盘搁到一旁,接过南瑾瑜肩膀上的药箱,“你替她瞧瞧吧。” “好!” 南瑾瑜活动了下筋骨,直直的走到软塌边,视线停在白水晶脚踝上几秒,而后叹了口气,“哎,这么严重呀?” “怎么?很严重么?” 白瑾堂懵了,扭伤脚踝固然很疼,但是据他观察应当也不至于特别严重,好生养着月余便无事了。 “对啊……” 南瑾瑜杵着下巴,从药箱里拿了个小木锤出来,在手掌心里掂量了两下,而后朝着白水晶的脚踝敲了下去。 “小瑜!” 白瑾堂拔高的声音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反而清晰的听到木锤撞到骨头发出的闷响。 “啊!谋杀啊!” 装睡的白水晶尖叫出声,猛地从榻上窜起来,想也不想直奔白瑾堂,四手四脚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地扒在他身上。 “白水晶同志,你这样我很难为情啊……” 南瑾瑜手里掂着小木锤,一脸无奈的看着她,视线停留在惊吓多过惊喜的白瑾堂脸上,给他递过去个安抚的眼神。 “南瑾瑜同志,你这是谋杀啊谋杀!” 白水晶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摆明了帮着白瑾堂欺负她嘛,她真是可怜,亲亲的集美不向着自己胳膊肘往外拐了! “那你真是误会我了!本人本硕博连读毕业于九八五国内排名第一的医科大,治你这点儿小伤能随便么?例行检查懂不懂?” 南瑾瑜叉腰偏头,完全是你不下来我就上手扒拉你信不信的样子,看得白水晶有点怵了。 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听说这妞儿前些日子一剑斩下三名关外高手,死的连骨头渣子都找不见那种,自己根本就打不过啊! “真、真的?” 白水晶不停的眨眼,视线停留在白瑾堂笃定的脸上,缓缓地从他身上下来。 “真的!骗你我属小狗。” 南瑾瑜义正辞严道,将手里的小木锤放到一边,取了个自制的薄手套戴上。 “噢!集美你早说嘛!我这儿睡着觉呢,做梦梦见美男就被你敲醒了,害!” 白水晶单脚蹦回榻边坐下,心虚的看着白瑾堂。 自己这没出息的脑子哟,一遇到点儿事儿就往人家怀里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真有一腿呢! “什么美男呀?长得帅么?有我大哥好看么?” 南瑾瑜笑着摇头,蹲在榻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 白皙得过分的两条大长腿看起来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这分明就生了一张红颜祸水的资本,却偏偏不走寻常路要靠金钱取胜…… “好看!特别好看!” 白水晶冲她挑眉,知道这丫头没忍心戳穿自己装睡,脸上瞬间有几分尴尬。 “要我说呀你这个高跟鞋稍微换着点儿穿,反正你平日也不用走道儿不是……” 南瑾瑜捏着她受伤那只脚按了按,哪里肿按哪里,哪里疼按哪里,脸上分明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做的却腹黑无比。 “嗷嗷嗷嗷嗷……痛!” 白水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又不敢得罪大夫,毕竟人家武力值高老公也厉害,她这孤家寡人的还是算了吧! “痛吗?抱歉啊,我下手比较重。” 南瑾瑜在她彻底崩溃前一秒收回手,视线停留在白瑾堂心疼的脸上,笑道:“大哥哥给水晶做的什么吃的啊?闻着挺香的。” “薯饼。” 白瑾堂笑道,南召喜食番椒,他在厨房里瞧见了一些番椒粉末,便拿来给她做了薯饼,只是还没来得及端上来,小瑜他们便已经来了。 “那是番椒面儿么?闻着好像啊……” 南瑾瑜拖长了音调道,还顺便吧唧了下嘴,虽然她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并且吃的就是油泼辣子面,可是这会儿有只馋虫一直咽口水,她便知道某人大概是饿了,并且这菜很合胃口! “是,昨晚我才想起来,白姑娘或许吃不惯那个味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就到了。” 白瑾堂实诚道,淮南这一带似乎没有西南那么潮湿,也不知道这么火辣辣的味道她是不是喜欢。 “闻着好香啊!水晶你要先吃一点儿么?要不一会儿给你正骨上药估计你会疼晕过去。”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道。 白水晶这丫头傲娇的就像一只孔雀,也不知道他俩聊了什么能聊崩了,不过瞧她那模样明明一只在观察白瑾堂,甚至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娇羞…… “还要正骨吗?我没听错吧!” 白水晶欲哭无泪,震惊的神色带着崩溃,哀叹自己真实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我方才摸了摸,骨头稍微有些错位,不仅仅是崴脚造成了,和你平日里穿高跟鞋的关系也很大,若是不管不顾的话,你这脚能疼上半年。” 南瑾瑜摊手,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和一张无辜脸。 她也并非有意要帮着大哥哥,只是觉得倘若不给他们一个机会的话,错过了着实可惜。 “嗯……也不是第一次崴脚了,之前老是崴到脚。” 白水晶喃喃道,视线停留在一旁搁着的高跟鞋上,神色有些惆怅。 “必须要正骨么?没有别的法子么?” 白瑾堂表现得比她本人担心多了,白水晶还在发呆,他便忧心忡忡的问了起来。 “不然呢?大哥哥我是大夫,且不说你对水晶如何,我与她一见如故,你这模样怕我将她怎么了么?” 南瑾瑜叉腰道,气鼓鼓的模样像极了被人误解的倒霉蛋。 我是在帮你啊大哥?你有没有点儿脑子呀! “嗯……小瑜你别生气,我只是太担心了。” 白瑾堂见她一个劲儿冲自己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道歉的话立刻说了出来。 “算了算了,小瑜你别生气,正骨就正骨吧,来吧!”8090中文 白水晶见这两人居然要吵起来了,连忙拽了拽南瑾瑜的衣袖,尴尬的当着和事佬。 男人可以不要但是姐妹不能丢,人家也是为她好才这么做的,她又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嗯哼!还是水晶懂事,大哥哥你去准备一盆冰水过来,给她冷敷一下脚踝就准备正骨,而后上药包扎。” 南瑾瑜对着白瑾堂颐指气使,完全没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反倒是冲着白水晶笑嘻嘻的。 “哎……” 白水晶刚想说让绿毛龟去就可以了,不想白瑾堂已经转身出去了,丝毫没有觉得不高兴或者是尴尬。 “没事儿,他既然来了,自然是做好了当牛做马赎罪的打算了,别说让他打个杂,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大概也是一声不吭的对吧?” 南瑾瑜笑着安慰她,视线停留在她颈间的反复蕾丝上,怔怔的看了半晌。 “你这么看我是怎么了么?” 白水晶低头打量自己,这才发觉玄蛇窝在她颈窝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的像是雕塑。 “蛇……” 南瑾瑜往后退了退,她可真是缺心眼儿啊,方才居然没瞧见! “唔,你大哥哥的式神,小玄蛇,就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的眼神,美极了!” 白水晶摸了摸颈窝里睡着的玄蛇,笑盈盈的介绍着整个奇怪却独特的宠物。 虽说她真的喜欢这小东西吧,可是夺人所爱不是君子所为,玩儿几日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美么?集美,你胆子好大啊!我怕蛇怕得要死……” 南瑾瑜牙关发颤道,默默的捂着嘴后退了好几步,眼瞅着就要退出她的卧室去了,恰好撞上取了冰回来的白瑾堂。 “小瑜这是怎么了?” 白瑾堂不解的看着南瑾瑜,瞧着这架势是和水晶吵架了么? 应当不至于吧! “她怕蛇……” 白水晶解释道,白瑾堂那家伙的眼神分明就是以为她欺负了他的小妹吧? “对!我怕蛇,怕得要死。” 南瑾瑜点头如捣蒜,眼神停留在白瑾堂手中的水晶盆上,道:“大哥哥正好,你给水晶正骨上药吧,我就在这儿待着指挥你操作,你若是弄不好,就留这儿给她当苦力算了……” “好。” “不行!” 白瑾堂和白水晶齐刷刷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 “我不同意啊,他又不是大夫,万一弄不好呢……” 白水晶的神色有点囧,她觉得南瑾瑜应该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毕竟她怕蛇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虽然不是大夫,不过巫族人人驭蛊,处理这点儿皮外伤还是不在话下的。” 南瑾瑜扶额,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她颈窝的玄蛇,拍着心口道:“姐妹啊,我差点儿被刚才那一眼送走我跟你说!” “真的?” 白水晶见她惨兮兮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十足的真诚,终究还是不忍心,只能点了点头。 玄蛇睡着了若是强行弄醒的话,会十分暴躁不安,这话是白瑾堂说得,所以她便没再继续赶他走,而是等着玄蛇睡醒了再说。 “真的!” 南瑾瑜点点头,靠着水晶帘子旁边的沙发坐下,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那好吧……” 白水晶撇嘴,看了白瑾堂一眼,欲言又止。 白无常去刺史府请大夫这段时间,他就直接自来熟的跑进了自己的厨房,美其名曰给她做点儿吃的,实际上就是赖着不走。 不过她火气消了大半之后,也没再继续无理取闹,毕竟东西砸了火也发了,没什么可以再发泄的了。 “谢谢集美,你真是善解人意呀!” 南瑾瑜如释重负,笑嘻嘻往旁边沙发上一靠,开始指挥学徒干活儿。 “首先第一步,大哥哥,用帕子包上冰块儿给水晶的脚冷敷,一刻钟。” “好。” 白瑾堂照做,修长的手捏着帕子将她肿得几乎透明的脚踝包上,似乎感觉不到冷,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白水晶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南瑾瑜是不是故意搞她,知道她看到她处理伤口有条不紊的样子,便放下了心,的确是正经的大夫呀,哪里有她想的那么不靠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跪在榻边的白瑾堂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手指被冻得通红也没有要移开的意思,目不斜视的看着黑色的水晶地面,仿佛抬眼就会看见让自己深陷其中的美色,不能自拔…… “大哥哥你倒是换个姿势呀,你这么不累的啊?” 南瑾瑜好意提醒道,瞥见旁边居然有炸薯条,顺手抓来吃了起来,安静的卧房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却显得尤其诱人。 “我也想吃……” 白水晶噘嘴,视线停在南瑾瑜拿的干薯片上几秒,而后转向了白瑾堂做的薯饼。 红红的辣椒面儿配着孜然和豆瓣酱,他好像还烤了些蔬菜和肉,简直完美! “没空儿啊!姐妹你过会儿吃吧,我为了给你看病,这会儿还饿着呢!我容易么我?” 南瑾瑜挑了下眉,仿佛没看到白水晶求助的眼神,甚至连起身给她递托盘的意思都没有。 “哦,没事没事,你吃吧,我一会儿吃点儿烤肉。” 白水晶讨好的笑了下,丝毫没觉得南瑾瑜那副吃货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所谓的饿着肚子就来了,实际上是吃饱了才来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若干年之后才知道真相的白水晶,依然没有生气,反倒是对她这个姐妹更加珍惜…… “你能吃辣的么?” 白瑾堂忽然抬起眼,方才见她神色恹恹的模样,以为她不喜食辣,便也没再勉强。 “太能了。” 白水晶叹了口气,和南瑾瑜交换了个眼神,道:“啤酒炸鸡撸串儿,那才是生活啊!” “就是就是,还有麻辣烫冷串串儿简直是人间美味!” 南瑾瑜冲她猛点头,说着只有她们俩儿才听得懂的火星语。 回不去了总可以怀念下吧,有人倾诉总好过什么都憋在心里强不是? “哎呀我口水都出来了……” 白水晶惆怅了,捂着肚子揉了揉,眼巴巴的看着托盘里的吃食,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白瑾堂这么好的男人她错过了日后去哪里找? “好了!时间到了。” 南瑾瑜指了指白瑾堂手里的冰袋,道:“冰都化成水了,一炷香之后上药。” “哦好!” 白瑾堂后知后觉的挪开冰袋子,彻底麻木的手猛地一抖,冰袋子掉在黑水晶地面上,碎成了渣。 “手麻了吧?快去找点热水捂一捂。” 白水晶急忙起身,被白瑾堂往榻上一按,又坐了回去。 “没事,你别动,地上有水。” “哦……” 白水晶抿唇,看着他活动了一下关节便开始收拾地面上的碎冰渣子,好看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平和的态度,没有半点不悦或是尴尬,甚至比绿毛龟干活儿还仔细三分。 “大哥哥真是居家好男人呀,听说南召没有女子敢嫁你,我真替她们感到可惜。” 南瑾瑜啧啧称奇,一副吃瓜群众吃到大瓜的语气,听得白水晶忍不住嘴角抽搐。 “南召女子都习惯了一妻多夫,要接受白家的一夫一妻已经是少数,再加上大部分女子都和你一样怕蛇……” 白瑾堂无奈道,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完,转身将案几上的托盘递到流口水的白水晶面前。 “……” 白水晶怔怔的看着他,没伸手去接。 她分明已经将泼妇演绎到了极致,又哭又闹又打又砸的,这家伙居然还能淡定的做顿饭出来,真是叫人崩溃的淡定。 第195章 沆瀣一气 吃薯片的南瑾瑜淡定的看着戏,她觉得依着白瑾堂的性子想追到白水晶估计有难度,不过眼下这情形瞧着,进展似乎也比她想象的快多了。 “一炷香之后正骨,赶紧吃点儿。” 南瑾瑜劝道,没有语重心长怒其不争的样子,反倒是在稀松平常不过了。 大厅里碎了满地的水晶雕像看着都心疼,不过这姑娘家里有矿她就不替人家瞎操心了,发泄下情绪心理反倒更健康。 “很疼吗?” 白水晶回过神来,见白瑾堂依然一动不动的立着,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发火的迹象,脸上有点烧得慌。 “不疼,不过你肯定吃不下就是了。” 南瑾瑜冲她露出个端庄的笑,这姑娘显然还没太深入了解过自己的腹黑,以至于这么相信她,还真是有些下不了手呢! “最好还是吃一些,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白瑾堂见南瑾瑜露出那副表情,心知大概是好不了的,于是转身坐下,将托盘递到她面前。 “嗯。” 白水晶再如何别扭,也抵挡不住诱人的美食香气,再加上她的确是饿了,于是低头吃了起来。 空落落的宴会大厅里,萧琛独自坐着喝茶,瞥见角落里出现的绿毛龟,冲他招招手。 “你过来。” “是!秦王殿下有何吩咐?” 绿毛龟笑嘻嘻过来,脸上的鬼面瞧着有些年头了,看不清后面隐藏的是怎样一张脸。 “你这面具是白水晶给你的吧?” 或许是太过无聊了,萧琛竟然关心起一个仆从的面具来,不由得令人汗毛倒竖。 “是……是主人赏赐的!” 绿毛龟有点摸不清萧琛的套路,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张主人偶尔提起的惊世骇俗的绝美容颜,本以为是因为这张脸困扰得自家姑奶奶至今未嫁出去,如今一见直教人感叹不已。 秦王殿下的脸自是过目不忘风华绝代,可是美得过分少了烟火气,用主子的话来说便是这是男神的脸,不是尔等凡人能得到的,自然不适合! “那就对了,给你换个面具吧。” 萧琛从袖袋中取出个锦袋,扁扁的似乎没有装东西。 “多谢秦王殿下赏赐!” 绿毛龟惊讶的双手捧过那个锦袋,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大小款式和自己脸上的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上面的花纹样式简单了许多,似乎遮挡不了多少真容,不过倒是比他脸上这个鬼面面具更加精致。 “早些年离开的时候你主子什么都没要,唯独跟我讨了这个面具,原来是送你的。” 萧琛淡淡道,唇角勾着个好看的弧度。 白家的疯丫头,死过一次之后,无论是不是那个白水晶,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两样,故人能与小瑜结缘也算是好事一桩。 “竟是如此?主子她对我太好了!呜呜呜呜……” 绿毛龟怔了片刻,继而捧着面具低声哭了起来,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偏偏表现得像是中年人般无赖又透着些大智若愚的可爱。 “你家主子性子急躁,日后多向着白大人些,毕竟吓跑了再找一个就难了。” 萧琛瞧自家小狐狸操心的模样,忍不住开始替她收买人心。 白瑾堂为人不似他那对双生弟弟般狡猾,被欺负约莫也是注定的,只希望白水晶那疯丫头别太过分就行。 “是是是!秦王殿下所言甚是!我家主子十八了,再不嫁真的就成老姑娘了!嘘……” 绿毛龟一副寻到知音的样子,吐槽的话说道一半,便听到里头忽然没了声音,立刻又怂兮兮的转身隐在了暗处。 当年他被扔进天坑里,经历了半年多不人不鬼的日子,他杀戮无尽成了无间恶鬼,重见天日之时已经没办法行走在阳光下,只能鬼面遮脸如幽魂般活着。 若不是主人可怜他,他大概只能永远呆在十八层地狱下做个鬼卒,直到后来有了这个面具,他才敢出来见人。 “噗嗤!她色厉内荏惯了,你竟然这么怕她?” 萧琛失笑,似乎想到什么,随手扔给他一个药瓶,“毒娘子的驻颜丹,于你而言毒性微弱,倘若你想去除脸上的纹身,可以服用此药,如若日后还需要,差人来燕京要便是。” “殿下何需……” 绿毛龟惊呆了,捧着手里精致的白玉瓶,冷硬的心瞬时被融化,泪如雨下。 “你家主子不是要给小瑜做婚服么?你尽心些便是。” 萧琛睨了他一眼,狭长的眸子染上了几分笑意。 白水晶是个聪明的姑娘,从救她的时候起便是如此,而后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无论是不是从前那个白水晶,她都做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该还的礼数半分不少,答应的事情尽心尽力。 “是是是!秦王殿下您放心,我家主子做的婚服,定然是整个大燕最美的,没有之一!” 绿毛龟神采奕奕道,佝偻的背似乎都挺直了几分。 外头的小插曲并未影响里面的剧情进展,南瑾瑜本人浑然不觉萧琛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只是等着白水晶吃完东西,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水晶吃饱了吧?大哥哥你可以准备药材了。” 南瑾瑜颐指气使的理所当然,白水晶却有几分不太好意思了。 “白大人还饿着呢,不如……” “无妨,你的伤要紧。” 白瑾堂摇头,转身按照南瑾瑜递过来的方子去配药了,全程没有半分不满或者是怨言,面色平静如水。 人一走,姐妹俩人便叽叽喳喳开始聊上了。 “姐妹儿啊,你这样使唤人家是不是不太厚道,他可是你哥!” 白水晶叹了口气,之前还哀怨的小眼神彻底变成了担忧,饶是她无理取闹惯了的,瞧着白瑾堂无怨无悔的样子,都有点心虚了。 “没事儿!他不就是来赎罪的么?道歉有用要巡捕干什么呀?该使唤就使唤,等人走了那可就没机会了!” 南瑾瑜满不在乎道,斜斜的倚在卧房门口的软沙发上,翻了个身躺着继续吃东西。 “嗯……这话倒是有道理,可你不知道啊,方才没来之前我发了好大的火,我怕把人直接惹毛了。” 白水晶心虚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她就不发脾气了,原主的委屈她一丁点儿也没印象,要不是绿毛龟说给她听,她啥也不知道! “看见了,外头碎一地的水晶摆件儿呢!姐妹儿,你家里有矿我理解,下次发脾气别摔东西,伤钱。” 南瑾瑜点点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直接把白水晶逗乐了。 “你也说了家里有矿呐!不过除了这一望无际的水晶洞,我真的啥也没有……好羡慕你,遇到了心疼你的人。” 白水晶哀叹道,视线停留在南瑾瑜过分不讲究形象的姿态上,忽然笑了。 “姐姐你有矿啊!不够话又说回来了,我大哥哥这玄蛇既然是式神,怎么会跟着你?” 南瑾瑜指了指盘踞在她肩膀上睡觉的玄蛇,浑身不自在道。 白瑾堂这样的约莫也只能找白水晶了吧,这两人一个驭蛇一个见鬼,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这小东西喜欢我……” 白水晶抬手摸了摸玄蛇脑袋上的角,嘴角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你确定么?你怎么知道的?” 南瑾瑜狐疑道,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 “它一来就钻窝衣裳啊!我掐他脖子捏他七寸都没事儿……难道不是喜欢我?” 白水晶露出一副纳闷儿的表情,抚着玄蛇脑袋的手微微顿住,不解的看着南瑾瑜。 “唔,你说的没错儿,那么乖巧肯定是喜欢你的!”南瑾瑜恍然大悟,不等白水晶开口,继续道:“式神完全听从主人驱使,唯有强烈的本体意识才会出现和主人相违背的做法,但是这种强烈的本体意识,也是主人的潜意识之一。” “噗!咳咳咳咳……” 白水晶被茶水呛了,玩蛇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方才还纳闷儿呢,你俩儿不是不对付么?怎么玄蛇会在你这儿。” 南瑾瑜一派轻松的说完,也不再继续解释别的,反正问就是她听说的,想求证自己问去呗她也不懂! “呃……是我误会了……” 白水晶拍着胸口,忽然将睡觉的玄蛇拎起来,也不再相信白瑾堂说得惊醒了他会不会暴躁的事实,这小东西摆明了就是白瑾堂的眼线啊!人人 “不过式神再怎么通人性,也只是个宠物而已,你也别太在意。” 南瑾瑜劝慰道,露出一副姨母般的蜜汁微笑。 这么好的姑娘要是丢了,大哥哥可就真的得成单身狗了,反正他俩儿都是成年人,不若给他们制造点儿机会…… “嗯,不在意,我真是!哎哟气死我了!” 白水晶语无伦次道,将半睡半醒的式神扔到一旁,它立刻又顺着她的裙摆爬回来,完全是赖上了! “我也是听我二哥说的,真实性还需要谨慎求证啊。” 南瑾瑜对手指,一副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样子,瞧着更糟心了。 “你二哥能骗你么?我真是小瞧了这个家伙……” 白水晶磨牙,早知道白瑾堂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腹黑呢? 简直就是只一肚子坏水的闷狐狸! “也是哈,不过大哥哥的式神寻常都不露面儿的,想来也是没有喜欢的人,我这是头一次见,才会吓成这样。” 南瑾瑜摊手,之前她知道白瑾堂身上带着蛇,确实从未见过竟然是条那么小的蛇。 “越说越气人……他还唬我把玄蛇送我!” 白水晶气鼓鼓的控诉道,想到白瑾堂好的过分的脾气上,忽然又生不起气来了。 “送你?他不要命了吗?” 南瑾瑜惊得瞪大了眼,继而马上捂住了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直接沉默了。 半晌之后,白水晶回想之前他的样子,才道:“常年与蛊打交道,又能驭蛇,他是如何性子这么平和的?” “姐妹你有所不知啊,任谁有一对儿恶魔双胞胎弟弟,家中没有娘亲带,都会性格平和的……” 南瑾瑜失笑,早前见到他们三兄弟时,她便觉得白瑾堂着实就像个大家长似的,越了解越发现他过得辛苦。 彼时二哥三哥年纪尚幼,舅舅镇守边关,家中几乎全靠他一个半大孩子,处理杂事各路人际关系以及带孩子…… “嗯?双生弟弟么?不是一大一小?” 白水晶惊叹道,想起绿毛龟与她八卦的那些事儿,忽然沉默了。 西南白家苦苦支撑,独立于巫族之外已是不易,五年前那场联姻或许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救赎,结果传来的却是她与人私奔的消息…… “一边儿大。” 南瑾瑜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早晚她都会知道,当务之急是让这姐妹儿放下心底的戒备,好歹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啊! “还真是不容易。” 白水晶陷入了回忆中,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往事,半晌才道:“我那么欺负他,人不会被我吓跑了吧?” “噗嗤!” 南瑾瑜没忍住笑出声来,冲她比划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眼神飘向门口。 白瑾堂端着个托盘立在门口,里面搁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和一些新鲜的药膏纱布,面色点懵。 “咳!” 白水晶尴尬的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钻进被子里拿抱枕挡住了脸。 “药准备好了。” 白瑾堂这才开口说话,仿佛没听到她们方才再说什么似的。 “那就开始吧,先正骨。” 南瑾瑜面带笑意点点头,一副今儿这出戏不错她心情很好的样子,着实叫人想生气都没脾气。 白瑾堂走到榻边,将手里的托盘搁在脚踏上,见白水晶整个人滚进了锦被中,无奈道:“水晶你将脚伸出来,藏着也躲不过。” “嗯……” 白水晶闷闷的应了,往外面挪了挪。 “不是这只脚,另一只。” 白瑾堂扫了眼她趴着的姿势,抬手将她翻了个面儿。 “哎哎哎……” 白水晶感觉自己整个人腾空,继而两条腿都凉飕飕的搁在了榻边,再看白瑾堂,目不斜视的坐在榻边,一手拉着她的脚踝一手拿着药,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自觉。 “掌心预热一下就可以正骨了,顺带将她这些年穿高跟鞋走形的脚调整下。”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白瑾堂可是正儿八经跟着巫医学过的,小伤小痛的他根本不在话下,自然之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好。” 白瑾堂照做了,视线停留在一脸紧张的白水晶面上,道:“你有帕子么?” “干嘛?接生啊!少啰嗦吓唬人,赶紧直接来!” 白水晶催促道,他们越是关心她的反应她越紧张,越紧张就越疼不知道吗?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动手呢,早死早超生…… “唔,那就开始了。” 白瑾堂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手帕取出来递给了她,而后开始抹药。 “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从袖子里摸出来两团棉花将耳朵塞上了。 下一刻,穿透天际的尖叫声便从里头传了出来,下的大门外的鬼面人和绿毛龟齐齐一颤! “不行!我得进去瞧瞧,主子该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鬼面人急匆匆要往里面闯,被绿毛龟一脚踹回去了。 “老实待着吧你!多半是正骨了,方才我进去的时候主子好着呢,况且里头那么多人,哪儿能有你想的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呀?” 绿毛龟冲他翻了个白眼,摆弄着脸上的新面具。 没准儿主子倒是想生扑了白大人,可是情况和实力不允许也未可知呢? “说得倒也是哈……主子那三角猫的功夫,别说打不过白大人了,只怕天晴郡主她都打不过!” 鬼面人摇头,同样是女子,自家主人怎么就那么奇葩呢? “你可别提天晴郡主吧,传闻一剑斩三人的女子,那是寻常人么?她用毒的知道么?” 绿毛龟嫌弃同僚没见识,教训的口吻不言而喻。 “啧啧啧,我说你前儿为何那么狗腿呢,敢情你啥都知道呀!” 鬼面人惊呆了,压低声音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秦王身边的影卫聊起来我无意听见的。” 绿毛龟摸鼻子,他纯粹是被郡主风趣幽默的行事风格吸引了,误打误撞了大运!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瑾堂你大爷的!老娘疼死了你轻点儿啊!” 惨叫声再次传出来,门外一片安静,方才还聊天的人瞬间消失不见,连带着会喘气儿的活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水晶你叫得太大声了。” 白瑾堂脸都红了,想拿帕子将她嘴堵上,又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妥。 “呜呜呜,我不就是崴了个脚么?你这是正骨还是要命呢?” 白水晶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一脸控诉的神色。 “嘶嘶嘶嘶!” 玄蛇蜿蜒着立起来,冲着自己主人吐着蛇信子。 “你看看!玄蛇都看不下去你虐待我了!” 白水晶理直气壮道,却见白瑾堂的眼神闪过几分古怪,“它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 白瑾堂抿唇,强忍着嘴角浮出来的笑意,转开了眼。 第196章 想吃唐僧 如果不是遇见了白水晶,他大概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懒惰贪睡整日只知道吃饱了睡觉的式神玄蛇,居然还有这么多想法…… “你胡说!它肯定是看不下去你这么欺负人,警告你呢!” 白水晶气得直咬牙,可惜人家是为了她好,自己总不能出手打人不是? “嗯……你说是就是吧。” 白瑾堂抿唇,尽量控制住不笑,只是上扬的唇角怎么看怎么欠揍,尤其那双直接分明的手还捏着她的脚踝,正骨的力道半点儿都没收着。 “什么叫……啊!” 白水晶惨叫一声险些痛得晕过去,整个人倒在蕾丝锦被上,看着水晶洞层层叠叠的星空顶发呆。 “好了。” 白瑾堂收回手,迅速将药膏抹上去,而后裹上纱布开始包扎。 堵着耳朵吃零食的南瑾瑜见状,才慢悠悠取出耳朵里的棉花团儿,笑盈盈的看过去,觉得俊男美女的画面着实养眼,自己这个多余的大灯泡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就行了,接下来几日照着方子调养下,半月余便能好。” 南瑾瑜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这一来一回便半夜了,再不走留下耽搁人家。 “哎……瑾瑜你要走了么?” 白水晶猛地回过神,坐起身就想往地上蹦,被白瑾堂一把拉住按了回去。 “啊,是啊!你这儿没事儿了,我也困了。” 南瑾瑜点点头,睡眼惺忪的指了指外头,萧琛那个妖孽竟然难得的有耐心,并且全程没有生气吃醋的迹象也是不易。 从刺史府到暗河地下城虽不远,不过路上周折换几次才能到,他们这会儿回去的话,回去也是半夜了。 “要不……你留下?” 白水晶怯生生冲她眨眼,完全忘了外头还有个萧琛。 “嗯?不行不行。” 南瑾瑜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却见萧琛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此刻人已经立在了她身后。 “完事儿了?走吧。” 萧琛睨了白水晶一眼,想了想道:“小鬼的面具给他换过了,瑾瑜的嫁衣拜托你了,得赶在明年年节前做好。” “年节前……” 白水晶还在想他上一句话的意思,脑子里已经窜进来了下一句。 什么叫年节前做好呀?也不问问她是不是赶得及吗? “拜托拜托,嘿嘿嘿。” 南瑾瑜笑着冲她挥手告别,人已经跟着萧琛走出了城主府大门。 嘭! 沉重的玄铁水晶门合上,发出“哐当”的闷响声,才提醒着白水晶自己揽了个多重的活儿! “是不是来不及?” 白瑾堂见她一直抬手顺气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看她,眼底尽是关切。 “倒也不是来不及……” 白水晶叹了口气,暗河地下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寻常人们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繁复的重工蕾丝倘若是放在寻常地方定然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她偏偏有一批很牛叉闪闪的绣娘啊! “那可是太累了?” 白瑾堂担忧道,水晶的性子向来是安静的,虽然有时候极端暴躁脾气不好,若是总憋在这个水晶洞里,早晚要出事儿。 “还行吧!” 白水晶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惆怅了。 萧琛那个人呀,说他冷酷无情铁面无私吧,他偏偏还是救了自己的小命,可是说他善解人意吧,他又取了只多不少的报酬,当真是半点儿亏也不肯吃,只因为不喜欢。 当年她问他要了副面具给绿毛龟遮脸上的鬼纹面,到如今已经五个年头了,不想这家伙竟然又给小鬼做了个新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自己要替他心爱的女子做嫁衣! “若是觉得太累,直言便是,秦王和小瑜都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至于报酬你也不必担心,白家补给你双倍金刚石。” 白瑾堂笑着安慰她,这丫头那么喜欢宝石,却没有红绿宝石的俗气,反倒是喜欢这过分闪耀的金刚石。 “噗……” 白水晶呛着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白瑾堂,似乎在求证他这话的可靠性。 “白家有个金刚石的矿,平日里并不作为流通货币使用,着实也没有什么用,不过小瑜似乎也挺喜欢这石头的,想来起码漂亮吧?” 白瑾堂见她高兴了,心底暗喜。 父亲去燕京的时候带了许多给小瑜,听闻她拿去给秦王做了顶发冠,华丽程度令人咋舌,如今瞧水晶也这么喜欢,他才意识到这东西约莫也不算鸡肋,起码还有些额外的价值。 “送钻石啊?哥你要不要这么壕?我有点儿适应不了。” 白水晶叹了口气,感慨自己当年眼光不错可惜没有缘分的事儿,一转头就瞧见盘亘在肩膀上的玄蛇直愣愣盯着她看。 “金刚石并不如玉矿矿脉值钱,你若喜欢送你也未尝不可。” 白瑾堂笑道,顺手拽着玄蛇的尾巴将它拉回来几分,尽量阻止这条蛇做出什么诡异不可控的事情来。 “送我?咳咳咳咳咳!”送钻石矿作嫁妆么? 察觉自己有这种无耻的想法,白水晶再次被呛到,瞧着被拽尾巴的玄蛇嘶嘶嘶吐着蛇信一副不满的模样,赶紧岔开话题。 “它这是要干嘛?饿了么?” “饿了……也许吧。” 白瑾堂闻言,拽玄蛇的手微微一顿,光滑的蛇尾便从他手里溜了出去,嗖的一下钻进了白水晶的蕾丝领口,还得意的冲他吐了下蛇信。 “咦?” 白水晶低头,睨着玄蛇得意摇摆的小尾巴,想起之前南瑾瑜给她科普的事儿,不耻下问道:“他这是想吃我么?老往我衣服里钻?” “……” 白瑾堂显然被她的问题惊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人就这么奇怪的对视着,直到他觉得自己被她看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落眼,才转开脸。 “喏,你主人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想去睡觉还是吃东西呢?” 半晌,白水晶忍无可忍的拎着在她衣服里作怪的玄蛇尾巴,将它悬在半空中,对这倒挂的蛇脑袋自言自语起来。 “睡觉。” 白瑾堂抿唇,他之前进厨房的时候几乎搜刮了所有能吃的东西,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剩下了,自然是睡觉更现实。 “唔,睡觉啊?”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放眼看得到的水晶桌椅,唯一的沙发都只够南瑾瑜那种娇小的身材蜷缩在上面而已,根本不够成年男子睡的。 “呃……我的意思是……” “哦?这会儿又不想睡觉了?那不睡觉你是想做点儿别的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大人。” 白水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调戏美人是她最擅长的,反正看得见吃不着,吃点豆腐总可以的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白瑾堂叹了口气,知道她有意调侃自己,对上那双笑成两道弯月亮的眼睛,顿时语塞了。 “只是什么?” 白水晶闲适的将两条大长腿晾在锦被上,包扎好那只脚活脱脱就是个粽子的模样,衬得她那张脸越发可怜起来。 “厨房没有食材了,这会儿已是半夜,先睡吧,明儿起来再说。” 白瑾堂将话说完,巡视了一圈四周冷硬的水晶家具,嘴角也有些抽抽。 饿两顿倒是没事儿,可是这要怎么睡? “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 白水晶闲适的坐起身,厚重的蕾丝裙滑落在榻边,被她嫌弃的踢开,里面是一条贴身的丝绸连衣短裙,活像是黑暗王国的精灵公主。 “咳!你的裙子……” 白瑾堂垂下眼,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感觉到袖袋里玄蛇的躁动不安,自己也有些不淡定了。 “太长太碍事儿了,这不还有一条么?” 白水晶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没穿他紧张个什么?爱书吧 “就算是吧,你早些睡,若是夜里脚疼的厉害便叫我,到时候再给你涂一次止疼药。” 白瑾堂起身欲走,不想袍子被压住,一回头便瞧见白水晶受伤的那只脚踩着他的袍角,脸上带着挑衅的笑。 “你要去哪儿?这诺大的城主府只有这儿能睡人!” 白水晶施施然道,指了指自己脚边的柔软锦榻,“你总不能拿我的裙子垫在地上睡吧?” “我……” “想都别想!” 不等白瑾堂否认,白水晶已经从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拉回来,而后往后面一靠,“不是饿了么?大半日没吃东西了吧。” “其实……” 白瑾堂挣扎着想起来,不想她竟然一翻身靠在了自己腿上,他只能维持着半躺的动作再也不敢动分毫,否则就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哎哟!我头疼,你别动我靠会儿。” 白水晶翻了个身,将另外半边空闲的身子挪过来,确保对方被她死死压住了,才扔了几枚针出去。 “啪啪啪啪”几声响过后,黑色水晶石墙上忽然出现一道暗门,门外闪进来一个影子,瞧着与绿毛龟极其相似,却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准备些吃的,简单些便可,尽快。” 白水晶说道,丝毫没有要询问白瑾堂意见的意思,便打发人走了。 放弃挣扎的白瑾堂脑子里有些乱,从头顶看过去的角度觉得白水晶似乎生得更加娇小了,不得不闭上眼,以防止自己胡思乱想。 “所以那个厨房不是做饭用的?” “偶尔用。”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翻身趴在他腿上,杵着下巴看他。 “偶尔……” 白瑾堂一愣,退也不是推开她也不是,只能将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上。 “就是一年半载或许用上一次的那种偶尔。” 白水晶眨眼,前些日子绿毛龟非要给她备些菜,美其名曰让她学学如何做菜,才方便嫁得出去云云,她权当他说梦话了。 “你喜欢呆在这儿么?” 白瑾堂失笑,若非那些蔬菜瞧着还算新鲜,他大概要以为自己做了顿毒药给她了! “喜欢啊,这儿毕竟是自己家不是,呆在这儿有安全感,我又不像天晴郡主,我打架很怂的。” 白水晶叹了口气,果然穿越也是看命的,她没有女主光环也没有女主技能,只能靠老娘有钱度日,若非身边有几个衷仆,她大概早就死八百回了! “所以……当年你逃到大漠之时,伤得很重吧?” 白瑾堂忽然觉得心里揪得疼,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额角的碎发捋顺。 “死里逃生你信么?若是没有秦王的九转还魂丹,就没有现在的白水晶了。” 白水晶叹了口气,男主她是遇到了,可惜那是别人的男主,为了不被她纠缠,萧琛连自己是断袖都承认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瑾堂叹息,当年被悔婚的消息传过来,南召乱了,白家也乱了,族中长老愤怒的循着十里八乡找新的未婚妻,却十有八九都是拒绝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会驭蛇。 “仔细想想,也不能怪你,你我都是受害者,只是背负的不同。” 白水晶盯着暗黑的星空穹顶,眸光闪现出五彩斑斓的彩色世界,不知道哪一天她会迷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若是你愿意,往后余生便由我来守护你。” 白瑾堂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水晶的异术是看见的色彩细节比寻常人多得多,往上数三代白家旁支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人,却最终陷入虚妄的世界中不能自拔,疯了…… “真的么?” 白水晶没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只是神色恹恹的,仿佛她这会儿想留住的不是白瑾堂这个人,只是个虚妄的怀抱,有温度的有耐心的温暖的怀抱。 “真的。” 白瑾堂伸出手,虚虚握住她的指尖,拉到自己的心口,“我以白巫世代的血脉起誓,此生守护白水晶至死不渝。” “唔,那万一我看上别人了呢?哥,你要知道我眼神儿太好,长得好看的我都容易看上。” 白水晶不习惯别人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调侃自黑道。 毕竟她之前追过秦王是真的,小瑜不在意那是因为她有着与时俱进的现代灵魂,可是白瑾堂却是个实打实的古代人…… “倘若……有朝一日你爱上别人,那你就和离回来。” 白瑾堂愣了下,还是做了承诺。 她是这里的王,是暗河地下城的主人,她不愿意守着自己,绑着也是没用的。 “噗嗤!” 白水晶转过脸,玄黑的指尖捏着白瑾堂纠结的脸,凑近几分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看得开呢?届时是否还要分一分财产和孩子呢?” “呃……” 白瑾堂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这丫头生什么气呢? “我告诉你,老娘既然敢嫁,那就是做好了打死不离婚的打算了,你若是后悔害怕趁早逃走,我可不像小瑜那么温柔端庄贤淑,想分我的娃?门儿都没有!” 白水晶叉腰道,婚都还没结呢,这家伙居然能淡定的说出和离这种话来,一看就是不在乎! “噗!” 白瑾堂见她气鼓鼓凶神恶煞的模样,忽然笑出了声,不仅不介意她将自己的脸揉成奇怪的样子,还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都听你的。” “……” 白水晶眨了眨眼,似乎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怎么她是疯了吗?嫁人生孩子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你喜欢孩子便多生几个,不喜欢便不要,没人会逼你。” 白瑾堂解释道,家族自然是希望能多生几个女孩儿,可是他们兄弟三人,总不能指着他一个…… “咳!” 白水晶觉得这话题诡异的跑偏了,舔了下唇角道:“这题超纲了。” “那不如说说你平日总往外跑去寻什么了?美人吗?还是美食?” 白瑾堂打量着她并不算瘦弱的身材,明明胆小的要命,却偏偏喜欢四处游历。 “都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可能是风景或者是美食,美人着实太少……” 白水晶惊觉自己竟然对他说了真心话,他却没有什么反应,解释道:“你知道的,我看见的东西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嗯,阿娘与我说过,我知道一些。” 白瑾堂点点头,见她闭着眼,顺手将薄被拉过来盖在她腿上。 “嘶……” 白水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肿了的脚这会儿才感觉到痛感。 “很疼么?” 白瑾堂的手一僵,手中的锦被放下也不是掀开也不是。 “疼。” 白水晶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冲他抬起手,仿佛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抱抱。 “那你一会儿怎么睡?” 白瑾堂扔开锦被,将她抱起来,想了想放进怀里,好看的脸纠结在一起,有些怔然。 “不睡了呗……” 白水晶噘嘴,把玩着他颊边的一小簇碎发,不正经道。 白瑾堂的脸“唰”的红了,正想着如何拒绝她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暗门忽然打开了。 “主人,您要的宵夜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小鬼笑嘻嘻蹲在门口,视线瞟着榻上的两个人,八卦得两眼冒金星。 “请你鸽吻。” 白水晶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磨牙道。 第197章 突发状况 三日后。 黑白无常在刺史府中飘进飘出的事儿大伙儿已经习以为常,虞大人似乎转了性似的,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装作视而不见。 “噗!这话还真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南瑾瑜边喝着今年的新茶边摇头。 大哥哥自从三日前去了暗河地下城之后便没有回来,季凌风每日都要过来问上一回,直到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大哥哥与水晶原本有婚约的事儿之后才作罢。 “可不是嘛!主人的婚姻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满城上下欢欣鼓舞敲锣打鼓准备送主人风光大嫁呀!” 黑白无常站在窗前,聊了这几日发觉,天晴郡主竟然在许多方面与自家主子有着惊人的相似,旁的不说单单是这眼光便好的出奇! “噗!这么快呀,水晶她答应了么?” 南瑾瑜笑得十分开心,连带着黑白无常两张鬼脸都看得顺眼了,竟然在他们脸上看出来一种叫做慈祥的神色。 “主人答应了!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她若是临时想反悔不嫁,到时候大伙儿说什么也得绑着将她给嫁了!” 黑无常捋着面具前面鲜红的纸舌头,蹭了一手红蜡油,瞧着像是地摊儿上十个铜板一叠的那种劣质蜡纸。 “她知道你们要绑了她么……” 南瑾瑜扶额,水晶手下这群大老爷们儿一个个比她还恨嫁呢,这是有多担心自己家主子没人要啊? “咳咳!天晴郡主此言差矣,我家主人性子毛躁又分裂,若是不逼上一下,难保她再见到旁的美人便移情别恋对白大人始乱终弃呀,所以说是绑其实也是用心良苦,郡主能理解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一片苦心的对吧?” 白无常皮笑肉不笑道,说出来的话要中听许多,不过换汤不换药,反正他们的宗旨和目的都是十分一致的,无论如何要把白水晶给嫁出去! “唔……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鬼话了。” 南瑾瑜半开玩笑道,手里捏着白水晶写的信,提笔刷刷在上面写了四个大字。 定稿勿改。 对于设计师而言,最可怕的就是搞不清要什么的甲方,改来改去最终选的还是第一版,而她就没有那种烦恼了,因为她不必纠结,直接选了白水晶画好的初稿。 “咦?郡主真是善解人意呀!” 黑无常面露喜色,虽然隔着鬼面面具也看不到他是否在笑,但是听声音的确是十分惊喜的。 “客气客气,水晶她做的设计那么美,我相信她的眼光。”南瑾瑜笑着将信折了,交还给黑白无常二人,顺嘴八卦了一句,“所以她的脚好些没?” 黑无常接过信封,没过脑子便答道:“早就好了,不然这几日也不能……” “咳咳!老黑,你作死挑个日子不是?” 白无常一巴掌拍在黑无常肩膀上,痛得他龇牙咧嘴,条件反射就想揍人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说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囧得瞪大了眼。 “不能如何?” 南瑾瑜挑了下眉,这妞信上倒是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大哥哥接连着三日都没回来,就算她不说大伙儿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咳!” 银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外,萧琛听着这对话已经往不对劲儿的方向发展了,赶紧咳嗽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 “秦王殿下万福!” 黑白无常吓得齐齐往后缩了缩,规规矩矩给萧琛行了礼。 当年主人从大漠回来时,便是他们二人亲自去接的,秦王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比主子还清楚三分! “免礼。” 萧琛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两人便像是见了猫的耗子般,找了个借口便飘走了,连个鬼影儿都没留下。 南瑾瑜冲他露出个笑容,杵着下巴看他略有些生气的脸,道:“殿下忙完了么?今日还出门么?” “……” 萧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又要搞什么花样了?” “噗!” 南瑾瑜见他那副突然委屈巴巴的样子,想起来这几日夜里都各种找借口躲他,心里也有几分虚。 “你还笑?别以为你那些小把戏我不知道……” 萧琛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想要把人吃拆入腹的想法,尽量表现得有风度。 “殿下今日的药可是服了?” 南瑾瑜没回答他,只是将话题扯到了看似十分正经的吃药上,不难想象那个妖孽的脸越发黑了。 “服了,早晚各一次。” 萧琛撇嘴,睨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七彩琉璃糖,虞大人这是给她寻来了市面上所有的糖罐子么? “自离开燕京起,殿下便在按照大哥哥给的方子服药了,不过中间月余因为疫病耽搁了许久,因此之前积累下的药性也弱了许多,这才加重了药量。” 南瑾瑜说完,见他依然不大高兴的立在一旁,伸手递给他一个冰蓝色的漂亮糖罐子。 “干嘛?奖励么?” 萧琛听出来她话里有话,但是心底的郁结依然没有解开,面色不大好的接过糖罐子,打开便吃了起来。 “对呀!药量翻倍,每日服用的次数也增加,明日出发去南召,算上路上的时日,总的来说还是比之前预计的提前了许多日的。” 南瑾瑜说完,将桌上最后一个糖罐子包好,面不改色道。 这妖孽的性子她也算是摸透了,往往他越是在乎的人就越是不易发怒,不过一旦发怒大概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他这会儿便是如此,在等着自己给他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之前时常被他蹂躏的小宠物,怎么忽然就疏远了自己,他约莫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萧琛挑了下眉,墨黑的眸危险的眯起来,看似不在意实则已经将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却发现从她的面上一无所获。 “唔,不然呢?” 南瑾瑜诧异道,假装不解他的意思。 他们有没成亲,稍微保持点儿距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再说了,这家伙之前欺负她太狠,自己总算找到报复的法子了稍微报复下他不行啊? “你……好样儿的!” 萧琛被她无辜的表情气笑了,拉开椅子挨着她身边坐下,视线停留在满桌的漂亮琉璃罐子上,将怒气收了又收,末了才开口道:“我今日没有旁的事儿了。” “这才刚过辰时啊!” 南瑾瑜惊讶道,卷了一个甜饼递给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生气似的。 就知道这只妖孽要炸毛,只是没想着他竟然这会儿就炸毛了…… “所以你最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下,否则的话……” 萧琛冲她笑了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活脱脱就是要吃人的节奏。 “解释什么?躲你么?” 南瑾瑜冲他眨眨眼,一脸少年我劝你善良的样子,看得人哭笑不得。 “你也知道?” 萧琛气绝,这只狐狸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跟他装傻充愣呢! “你服的药,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药,原就是为了后续逼出蛊毒用的药引子,我的血对你而言不仅仅是解药,还是十分厉害的触发媒介,闹不好会引得蛊毒提前发作。” 南瑾瑜见躲不过,索性只说了,免得这家伙上火。 再说了她若是不躲着些,这家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儿来…… “你怕我会吃了你?” 萧琛眼神暗了暗,语气依然不爽。 这只狐狸果然太有自知之明,不过好在理由不是因为她要躲他,只是这心里依然十分不爽!一八 “不是怕,殿下,您最近闲的时日多了,我总该防患于未然不是?” 南瑾瑜露出好看的八颗牙齿,笑得矜持且端庄。 日子久了她对这妖孽红颜祸水的脸就免疫了,就算他再如何祸害也不能刻意勾引自己吧? 那妖孽的自尊心不允许,所以这轮她完胜! “你好样儿的……” 萧琛抿唇,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自己着想,心里的憋屈竟然无处发作,只能默默的咬牙叹气。 算来算去,他竟然有些羡慕白瑾堂,明明被上天斩断了姻缘线,却又续上了,不仅续上了,而且这捆得结结实实明明白白的。 这不,都三日没回来了,再回来约莫崽子都有了…… “多谢殿下夸奖,我也觉得我好样儿的。” 南瑾瑜保持着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心底祈祷这家伙过些日子便将这事儿忘了最好,要不她可就得遭罪了。 又过三日,洛县事宜基本结束,由于新上任的各路官员都碰巧路过东川府,又恰好歇在刺史府,萧琛等人便陆陆续续的又歇了几日。 一行马车浩浩荡荡从城郊的小道儿上走了,人数不多却莫名的声势浩大,听闻连虞大人的马车都驻足了许久才离去。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南瑾瑜上下眼皮困得直打架,若不是萧琛自己也在场,几乎要以为她和别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了。 而事实上是,白水晶约人在暗河地下城磋了两天麻将! “真是明人不做暗事啊,厉姑娘竟然会算牌,哎!可惜了我的水晶啊……” 南瑾瑜哀叹道,这天底下或许就只有白水晶那妞儿能想得出花自己的珠宝请人去家里打麻将的法子吧? 撇开她那地下城死气沉沉的各路鬼面人,珠宝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厉娉婷一开始怕得瑟瑟发抖,到后面赢得盆满钵满的,怎么看都叫人羡慕不已。 “那么喜欢水晶石么?不是喜欢钻石的么?” 萧琛失笑,他就没见过这丫头稍微表示下对钱财的不屑,无论是之前做生意的时候还是现在打牌。 “都喜欢啊……” 南瑾瑜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她赢了大半日的水晶石呀,最后被厉娉婷一把赢走的时候,她险些上去打人了! 不过好在她的理智尚存,就算在如何生气也不会做出那种不道德的事儿来,只能暴风哭泣。 “回头给你找些漂亮的海蓝宝,黑水晶不适合你。” 萧琛勾了下唇角,捏了捏南瑾瑜气鼓鼓的脸颊。 白水晶那疯丫头也真能想得出来,邀请大伙儿去她家中做客,本以为就是简单的宴请吃饭聊天儿之类的,不想她居然搞出来这么个玩儿法,着实也挺好玩儿的。 “唔,这可是你说的啊!” 南瑾瑜觉得她受伤的幼小心灵总算是得到些许安抚,不想被萧琛接下来的话打败了。 “白水晶故意让厉娉婷赢的,那样她才有银子还给琉璃。” 萧琛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真相来,厉娉婷再怎么会算牌,也比不上白水晶故意扣着牌不出啊。 “嗯?” 南瑾瑜惊得瞪大了眼,想了想才道,“我说呢!为什么一把输得底儿掉!原来这妞合着外人欺负我啊!” “你也知道你是自己人……” 萧琛摇头,琉璃和厉姑娘本就玩儿不过她们俩儿,两日打下来,输得眼睛都红了。 “哦,这倒也是,哈哈哈,我都没发现水晶这么体贴呢,算了算了!我原谅她了……” 南瑾瑜释然了,琉璃和厉娉婷年纪小又单纯,哪里是她们俩儿这种老手的对手呢? 前面马车里的对话声音不小,只是山路崎岖,再加上偷听的人功夫底子差,只能一脸懵的看着身边的人。 “她说什么了?是不是生我气了?我说秦王肯定看出来了吧!” 白水晶一边说一边拍大腿,她是合计六公主与厉姑娘年纪小,让着她们些算了,不想小瑜那么喜欢水晶石。 “没有,小瑜知道你是照顾六公主和厉姑娘才让的牌,她反倒是不纠结了。” 白瑾堂微笑解释道,边顺手将蹦到马车门帘处的人给拎了回来。 “唔,那就好那就好,改日送她些更漂亮的水晶摆件儿,要不然总觉得对不起她。” 白水晶点点头,放心的坐了回去。 “好,你也可以设计些好看的摆件儿,大婚的时候送她。” 白瑾堂觉得这个可行,此去南召他们也不缺原料,只需她授予工匠制造巧思便是。 东川府到南召,马车需得行上月余,再加上冬天路途难走,再如何赶路都没办法走的更快,因此行程便慢了下来,一行人边走边玩,竟然也行了大半的路程。 “外面又下雪了,这几日的路许会更难走了。” 南瑾瑜看着马车外面的雪花,思绪飘远了几分。 前世每每下雪的时候,她都会与朋友结伴出去走走,看看初雪许许愿,尽管到最后她的愿望也只是实现了一点点,依然是美好的回忆。 “你似乎对去南召的路途十分熟悉。” 萧琛并不觉得奇怪,她的脑子就像是本万能书,涉猎之广博令人咋舌,只怕当年他军中素有活地图之称的人,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嗯,十有八九是一样的。” 南瑾瑜也不掩饰,她闲暇时候与水晶聊过,这个世界的地图鱼她们之前的有百分之八十相似,唯独许多细微的地方变了,只不过究竟是叫法变了还是别的依然有待考察。 “过了前面的村庄,再往南约莫就不会有那么多雪了,相对会暖和些。” 萧琛扫了眼马车外的银色世界,整个人像是被冰雪封住般,透着神秘的气息。 “当然,过是长江……哦不对,应该是叫金沙江之后,自然就不会那么冷了。”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停留在冰封住的宽阔冰面上,突发奇想道:“这江中有人冬泳么?冻起来的冰块儿不牢固吧,咱们的马车如何渡过去?” “乘船渡江,这里的冰自然是比较薄的,至于江中是否有人冬泳……一会儿问问船夫?” 萧琛失笑,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虽说有时候觉得头痛,不过却更加可爱了。 不等南瑾瑜再开口,前面开路的侍卫已经折返回来,几艘巨大的渡船停留在江边,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在寒风中透着丝丝庄严。 “主子,船都备好了,现在渡江吗?” 夜影打马上前来,随性的人数不多,也因此越发谨慎,毕竟这一路上时日较长,万一有敌人埋伏,他们会十分被动。 “渡江。” 萧琛颔首,牵着南瑾瑜下了马车,迎着江上的寒风走了出去。 白水晶和白瑾堂紧跟着他们,除此之外便只有夜影夜魅夜白和青衣四人,瞧着倒像是一群出门游历的年轻人。 远远的看着渡船很大,走近了却发觉有些低矮,与燕京的巨大画舫差距极大,人站在船上,船篷恰好到头顶。 “仔细些,别撞到头。” 南瑾瑜抬手碰了下萧琛的头顶,踮着脚尖的模样逗得众人都乐了,不过除了白水晶之外,倒是无人出声。 “小瑜你也太操心了吧,人个儿高看得见……” 白水晶摇头,惊叹这女主剧本明明是个女汉子,性格却这么软萌又可爱的,连她一个女的都喜欢的要命! “我知道呀,我就是担心。” 南瑾瑜冲她吐了下舌头,瞧着白瑾堂护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人生如此美好。 有三两好友,有挚爱之人,有美景美食美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是是是,狗粮洒差不多得了啊,我怕吃多了噎着。” 白水晶摇头,视线忽然一顿。 第198章 舍命救人 冰封的江面素白一片,唯有船只经过的地方冰裂开成水路,远远的看过去像是几条泳道,江水露出来的线条比直。 “那是什么?你们瞧见没?” 白水晶的神色微微有些困惑,眸光中折射出微暗的色泽,衬的一张脸略有几分阴郁。 “什么?江面上有什么吗?” 白瑾堂疑惑道,仔细的扫了一遍远近处的江面,却发现一无所获。 “果然是我眼花么?” 白水晶揉了揉眼,眼底的疑虑加重几分。 有时候她看到的东西是与寻常人不同,也因此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疯魔了,正如方才她看见微白的冰面下似乎有东西游动,不过一晃眼就不见了,她便不好坚持说自己看见了…… “你瞧见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么?” 南瑾瑜凑过来几分,挨着白水晶的脸看出去,循着她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江面上,疑惑道。 “唔,许是我眼花了吧,我瞧见冰面下有大团大团的黑影,不过眨眼就不见了,所以也不确定。” 白水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两人立在船头迎着江风,冷得直打颤。 “都进来吧,外头风大。” 萧琛发觉跟在身边的人一转身就聊天儿去了,倒也没恼,只是下意识觉得她们在外面容易染了风寒。 “好。” 南瑾瑜颔首,拉着白水晶往船坞里钻,低下头的瞬间,船身忽然剧烈的一抖,紧接着后面那条船已经翻了个底儿朝天,砸在脆弱的冰面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敌袭!戒备!” 夜影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拔剑弃船。 船上的马车行李落入江面裂出来的冰窟窿中,夜影等人身形较快,几乎在船遭到撞击的时候,便飞身跃起,踏着冰面掠到前面这艘船上来。 “遭了!是水鬼。” 夜魅面色微沉,视线扫向萧琛,似乎在等他示下。 众人自觉的围城个圈将南瑾瑜和白水晶挡在中间,面对船边不断裂开的冰面,陷入了未知的恐惧中。 “我说呢方才看着不对劲……” 白水晶喃喃道,面色有几分紧张。 自己跟白瑾堂去南召,身边没带几个人,这下好了,不仅不能自保还给别人添麻烦,万一出什么事儿可如何是好! “你兵器呢?” 南瑾瑜见她紧张得面色发白,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惊觉她指尖捏着一把针,才意识到她的兵器就是这些针。 “就这个……” 白水晶讪笑道,看着南瑾瑜手里的软剑,忽然替自己的女配剧本感到悲哀。 老天爷这是摆明了偏心么?怎么她一个女二连兵器都没有别人厉害了? “你跟紧我。” 南瑾瑜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按理说她如今的功夫已经比青衣好上许多了,只是实战经验远不如青衣来的多,因此她也没想着逞能冲上去,不过保护下弱小无依的白水晶还是可以的。 “好!” 白水晶连连点头,原主的功夫就不怎么好,再加上她练功怠惰,时常被绿毛龟嘲讽日后嫁人了打不过夫家被人修了云云,不想至今未能嫁出去。 咻咻! 江面上的浮冰之下,忽然有些东西次第蹿起来,黑色的水靠直冲天际。 “来了!”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继而刀剑纷飞,血色几乎在水鬼出水的瞬间便飞溅开来,迅速染红了船坞边的江面。 “这种货色也有胆来?” 夜白笑嘻嘻道,娃娃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看着却冰冷如江面上折射的阳光,没有半点温度。 “有些不对劲……” 萧琛蹙眉,银色身影微微往前站了几分,与身后的南瑾瑜他们拉开距离,瞧着像是要吸引水下隐匿者的注意力。 水面再次飞出一批潜水者,数量是方才的两倍,随着冰面破裂的范围扩大,船坞周围的阴影也在迅速扩大。 “当心!” 夜魅猛然出声,身影却瞬间消失在甲板上,几秒之后,满是血水的身形再次出现,俨然是从水下走了一遭回来,只见他面露惊骇之色。 “如何?” 整艘船上唯有萧琛还淡定得出奇,神色似乎有几分走神,远远的睨着江对面的岸边。 “密密麻麻都是水鬼,数千人之众……” 夜魅被冰水冻得瑟瑟发抖,因为方才穿过船只下水查探,这会儿身上只穿了单衣,几乎冻成了冰渣子。 “快穿上。” 夜影一手将他的大氅给夜魅披上,还不忘给他塞了个汤婆子,那还是方才翻船之时临时从马车里掉出来他接住的。 “我没事。” 夜魅睨他一眼,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开始运功暖身子。 “下面竟然有数千人之众?” 斩下第三波来袭水鬼的白瑾堂等人,有些体力不支的回过头来,惊骇之意溢于言表。 对方有数千人之众,饶是他们这行人功夫再高,被困在这宽阔的江面之上,钝刀子割肉也能一点点将他们屠杀殆尽…… “主子,怎么办?” 夜影冲上前,将白瑾堂和夜白他们换下来,心底也有些发寒。 这种阵仗只怕对方为了杀他们也是绞尽脑汁布局许久了,不惜损耗这么多人手也要将他们斩杀于此! “守!” 萧琛微微凝眉,出神的视线收回来,扫了一眼体力渐渐不支的夜白和青衣,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 “青衣你下来!” 南瑾瑜上前几步,出手斩下靠近青衣的两个水鬼,语气再平常不过。 “不行……” 青衣有点慌,侍卫当中她的功夫无疑是最弱的,此刻几轮敌袭下来,她已经受了几处伤,体力开始不支了。 “下去!” 南瑾瑜见她倔得不行,冲白水晶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便见白水晶手里的丝线往青衣身上一绕,轻而易举便将人带到了她身边。 “姑娘!” 瞬间脱力后退的青衣慌了,眼底震惊又恼怒的瞪着白水晶,责备的话却无法说出口来。 “你别瞪我啊,我脾气不好。” 白水晶冲她挑了下眉,收回手上的金蚕天丝,笑盈盈的看着南瑾瑜打架。 按理说侍卫护住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小瑜明显比她这丫头能打,就算是换着休息下也比死了伤了的来的强,因此她站小瑜这边! “咳!青衣不敢。” 青衣咬唇,委屈巴巴的瞧着南瑾瑜在前拼杀,又瞬间的错觉和欣慰,眼底却擒了泪。 姑娘是怕她就这么死了才让她下来的,可是这样的场面她如何不多留些体力想想自保呢? “嗯哼,我瞧着你倒是挺敢的,擦擦你的眼泪啊,别一会儿白侍卫觉得我欺负了你。” 白水晶笑道,抱着手观战,准备一会儿上去替他们谁顶上一阵子。 她这功夫虽然不济,不过守着船边切萝卜她还是可以的,不过是动作不大好看而已。 “他不会。” 青衣哭笑不得,这白姑娘的性子竟然比郡主还火辣,直接的令人都不好意思不说真话。 “但愿吧。” 白水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面上倒是没有多焦虑。 想当年在大漠之中的时候,她有幸亲眼见过萧琛用他的异术,可怕的控制术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不知道在这天寒地冻的江面上会不会再次看到? “白姑娘似乎……并不害怕。” 青衣觉得自己紧张的模样就要爆表了,再看白水晶居然在打哈欠,便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位是不是在暗河地下城呆久了,因此对敌我实力估计不准确呢? “不,相反的我很怕,不过……” 白水晶故意拖长了音调,循着南瑾瑜喘气儿的空档道:“小瑜你家殿下在干嘛?看风景吗?”爱网 南瑾瑜刚斩下船边露头的一排,被她这么问了,微微侧过脸去,便瞧见萧琛立在船头处,夜影和夜魅奋力拼杀护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态。 “唔,你不如问他去?” “噗!” 白水晶摇头,显然这妞儿似乎还没见过萧琛可怕的控制力,再看白瑾堂那边动作已经慢了许多,好几招都险些被拆,身上也挂了彩。 “不行,没工夫贫嘴了,我去帮你大哥哥。” 说完,飞身到了白瑾堂身后,远远的开始处理他应付不过来的那些漏网之鱼。 除了渡船的船夫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抵抗袭船的水鬼,而船坞再如何结实,也发出来“咔咔”的爆裂声,显然,被斩杀的狠了,水底的水鬼们已经换了法子。 “不好,船漏了!” 船夫大惊失色,撑船的动作再怎么加速,也赶不上船漏水的速度,整条船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停滞下沉。 “众人听令!” 沉默许久的萧琛忽然开口,银色身影立在船头处,寒风激荡着银色的袍子鼓起,像是一尊雕像般冰冷。 “在!” 整齐的声音传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银色身影微动,萧琛勾了下唇角,“退!”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往后撤了几米,重新和身后的南瑾瑜他们形成个小圈子。 南瑾瑜想开口却来不及,又担心干扰他,便只能抿唇后退,视线停留在远远立在寒风中的萧琛。 只见他玉白的指尖凝聚的寒气猛地散出来,继而整个空间似乎都静止了,陷入柔软的虚空中,声音光线空气呼吸都慢了下来,周围的寒冷却瞬间消失般,整个人陷入温暖的馄钝中。 “我……的……天……呐……” 白水晶的尖叫声拖成了长长的戏腔,扭曲在时空间隙中,听着都不真切,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控制术的可怕之处,不想她见过的竟然只是九牛一毛。 “嘘……” 南瑾瑜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毕竟在馄钝中作哪怕一丁点儿小动作都是十分困难且耗费心力的事儿,众人保持着几秒钟前的神态和动作,陷入了相对静止中。 巨大的江面上,次第跃起的黑水鬼一一被寒风扫回冰冷的江水之中,紧接着破碎的江面浮冰开始以船坞微中心,迅速的再次凝结成冰面,直至扩散到岸边。 “咔咔咔咔”的冻结声巨响无比,脆弱的薄冰被层层冻结之后,像是被刀切过的冰层,形成了诡异的扭曲裂痕。 立在船头的银色身影随着冰面的冻结整个人也渐渐结了层霜雪,像冰雕般一动不动,控制着方圆百里的冰面。 轰! 直至船坞之下的破洞被冻住,半空中直线砸向冰面的黑水鬼如同从高处坠落的蝼蚁,摔得粉身碎骨。 “好了,咱们走吧。”萧琛缓缓收回手,整个人缓缓向后倒去。 馄钝的空间猛地一荡,寒风四起,冰雪飞散在江面上。 “唔!” 南瑾瑜被寒风吹得呜咽一声,恢复自由之后立刻奔向前面的萧琛,接住径直往后砸下来的银色身影。 “主子!” “殿下怎么样了?” 众人围上前来,看着南瑾瑜一言不发将人抱在怀里,想伸手去接却被她避开。 “你们都别靠近,仔细冻伤。” 南瑾瑜提醒道,掌心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出,试图将冻成冰坨子的人解冻。 “郡主你这样很耗心神……” 夜影想劝被夜魅拍了一巴掌,随即立刻闭嘴了,众人将他们围在中间,安静的等待着。 一炷香后。 冻成冰雕的萧琛逐渐回暖,面色已经有了几分血色,只是却迟迟没有醒过来,依然保持双目紧闭。 “噗!” 强行渡真气的南瑾瑜被霸道的寒冰真气冲击得一口血喷出来,由于经脉受损,几乎无力再运气,整个人呆呆的看着昏睡不醒的人,眼底噙着泪。 “姑娘,你别这样……” 青衣上前拉她,没拉开。 “来,把他们都扶起来,地上太凉。” 白水晶的脑子最清醒,冲白瑾堂使了个眼色,便见他与夜影一道儿强行把萧琛抱走,而后她才与青衣将南瑾瑜拽了起来。 “我没事。” 南瑾瑜惊觉自己脱力,转头看向萧琛,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为何不醒?” “秦王殿下的脉象很乱,内力透支诱得蛊毒提前发作了,气血攻心晕过去了。” 白瑾堂搭完脉,给了众人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只是他眼底的不确定和一闪而过的惊惧,却没逃过白水晶的眼。 “所以说休息过来就好了么?咱们不能呆在这儿,敌人埋伏在先,万一还有后手就麻烦了!” 白水晶立刻出言,试图替他缓解撒谎的尴尬。 “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南瑾瑜回神,见夜影将萧琛缚在背上,抿唇不语。 众人齐齐看向她,见她的情绪略微缓和了几分,才松了口气,附和道:“走!” 江面的薄冰被人为冰封起来,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低了,再加上冰面太滑,步行的速度便十分缓慢。 行了大半天没走出多远,反倒是摔得更多。 “等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南瑾瑜觉得虚弱的自己纯粹是拖累,青衣和水晶扶着她走得只会更慢,倘若敌人还有后手,他们都要死在这儿…… “不若属下来背郡主,夜白你们各自负责一人,能走得快些。” 夜魅忍不住出声,虽说这么做不合礼数,可是性命攸关,他也顾不上这许多。 “不必!方才大家损耗都较大,自己走已经这般吃力,若是再背着一个人,谁也都不出去。” 南瑾瑜摇头,他们伤得都不轻,这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 白水晶见她笃定的眼神,忽然灵光一闪笑了起来。 南瑾瑜指了指十几米外的船坞,道:“谁还有力气施展轻功返回船坞?” “我去,我轻功好。” 夜白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要做什么,但是他依然选择相信南瑾瑜。 “去将船坞上的船桨和皮筏子取来。” 南瑾瑜指了指船坞边上绑着的筏子,又看了眼依然昏迷不醒的萧琛,默默咬住了唇。 首先他们得活着脱离危险,然后再考虑他的问题…… “郡主,这是为何?” 夜影有点着急,他们体力透支得厉害,天寒地冻的体力消耗更快,若是不能赶紧离开这儿,再来一波敌人,只怕都要将小命交代在这儿。 “滑冰。” 南瑾瑜言简意赅,已经转身拉着白水晶去捡冰面上的刀剑,两人动作不快但是神色却是一扫之前的阴郁,瞧着竟然有些开心。 “我也不知为何……” 白瑾堂被侍卫们看得有些发毛,只得摊手道。 “我也来!” 青衣跟上去,这种看似愚蠢的行为,却屡次在姑娘身上出现大量奇迹,尽管她不知道滑冰是为何物。 一炷香之后。 夜白几乎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船坞上的皮筏子和备用的船桨都取了过来,再看南瑾瑜等人竟然捡了一堆剑折成半臂长的残刃扔了一地,也有点傻眼。 “这是……在干嘛?” “做鞋!”青衣头也不抬的回了她一句,顺道捡了半截往他脚底一比划,“正好。” 夜白吓得后退几步,继而腿软的跌坐在冰面上,由着青衣将奇怪的断刃绑在他脚底上。 “踩住了,然后怎么走一会儿看姑娘教你们。” 青衣说完,确保他两只脚下都绑结实了,才拍拍手站起来,自如的滑了两步走开,以保持安全距离,毕竟脚上的是刀刃。 “哦……” 夜白转过脸,便见南瑾瑜远远的过来,冲夜白招手。 第199章 力挽狂澜 冰封的江面很宽,他们的船刚行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如今要渡江便只有这个法子可行,拖延下去万一敌人还有后手,那就遭殃了。 “郡主这是……” 夜白愣愣的站起来,脚下的刀刃却十分溜滑,他几乎用了十分的内力才堪堪站稳,而南瑾瑜这是身轻如燕的滑过来,速度动作都快得惊人。 “收住内力,试着把重心降低,想想你小时候如何扎马步的,找找感觉。” 南瑾瑜在距离他三米的位置停下,指了指他因为内力压制咔咔作响的膝盖。 “哦……可是那样不会摔吗?” 夜白将信将疑的将内力收起来,不等他蹲下去,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结实,痛得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 “……” 南瑾瑜抿唇,睨了一眼跑得远远的青衣,笑道:“慢慢站起来,站稳之后试着往前滑。” 青衣被南瑾瑜看得不好意思,微微靠近几米,道:“摔几次就会了,想想梅花桩上如何走的,没有什么诀窍。” 南瑾瑜被她硬核的解释说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仰头望天,“对!练练吧。” “哦……” 夜白一脸委屈的点点头,放眼看去夜影他们和白水晶的侍卫们已经都掌握了诀窍,滑的虽然没有郡主和白城主那么自如,可是至少稳稳当当不会摔倒了。 再看青衣似乎也不那么熟练,因此离他远远的,约莫也是怕伤到他吧? 一炷香后。 冰封的江面上出现了几道影子,快得如同在冰上滑行的雪橇,前后分成几排,迅速的朝江对岸滑去。 寒风嗖嗖从耳边呼啸而过,南瑾瑜边滑边盯着前面躺在皮筏上被裹成粽子的萧琛,视线被风雪模糊之后,染上了霜白的色彩。 虽然她对蛊的研究不深,但是她却知道萧琛的噬心蛊现在发作意味着什么,纵使他的异术再强大,也不能与自然之力抗衡,冰封了整个江面的水损耗的修为又岂止是一点点?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江面发出冰裂的声音,越来越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骇人,更多的是对抗自然之力之后的可怕反效果。 “快!冰要裂了!” 缀在队伍最后的夜白急了,喊出来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 主子耗尽全部修为冻住了方圆百米的冰面,可是这巨大的江水之下毕竟是活水,温度骤降也只是控制在这一带,上游的水冲击下来反而容易造成大面积的冰裂和水位上升…… “大家快滑!” 鬼面人因为功夫底子教好,一直跟在最后,这会儿见夜白和青衣体力不支急得眉毛都白了几分。 “老鬼你快点!” 绿毛龟回头一看,鬼面人不死不活的依然缀在最后,再看夜白和青衣的样子,顿时明了几分,一咬牙,脚下的动作顿了顿。 “你小子疯了么?给老子滚蛋!去前面守着城主去!” 鬼面察觉到他的想法,怒骂出口。 “别特么嚷嚷!听着烦人!” 绿毛龟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湖心开始涌动的冰面,有片刻出神。 老鬼是有家有室的人,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种事儿哪能让他来? 夜白拉着青衣往前滑行,因为他往返去取东西几乎耗尽了体力,而青衣本身就是他们当中内力最弱消耗最大的,这会儿两个人几乎都是强弩之末,只靠一口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了。 “鬼面大哥……你们快走,我们跟得上!” “对,我们能跟上,不用顾及我们。” 青衣连连点头,眼底含了几分泪。 生死关头还在讲究情面的人,有这样的属下难怪郡主会说白城主是个重情义之人。 江心的冰面受到越来越大的冲击,涌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可怖,像是有巨兽在江中翻滚,随时可能怒候着咆哮着冲出来,将他们这些逆天改命的人吞噬殆尽…… 嘭! 江心的冰面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被涌动的反水波冲碎,发出巨大响声的同时连带着周边的碎冰块四处飞溅,接连将破洞砸得更碎更大。 “郡主快走!”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将拖着皮筏的绳索一收,原本拖在身后的皮筏瞬间直立起来,直接倒挂在了夜影和夜魅背上,两个人手中的绳索交替几圈,便将背上的人紧紧捆在了身上。 “你们先走!走一个是一个!” 南瑾瑜看了一眼萧琛,强忍着眼底的泪,掉头回去了。 青衣和夜白体力消耗过大,早就跟不上了,这会儿要是湖心冰裂开,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我嘞个去……” 白水晶惊得有些哆嗦,却在白瑾堂扛起她的瞬间将手中的红菱飞出,捆了青衣挂在红菱末梢,数十米长的红菱瞬间绷得比直。 “白城主……” 青衣惊得面色微变,瞧见冲她回来的南瑾瑜,鼻尖一酸。 “拽紧了!你们几个赶紧拖着他们走!”南瑾瑜嘶哑的喊声不由自主的发颤。 之前拼杀的时候侍卫都冲在最前面,如今脱力掉队的自然会是他们,只是见死不救却不行,她会良心不安日日做噩梦的! “是!” 夜白把青衣往身上一捆,用尽力气拖着她往前,紧接着跟在后面的老鬼和绿毛龟也跟了上来,拖住红菱竭力狂奔。 “快快快!冰裂之后浪就会涌上来,岸边的冰层更薄……” 南瑾瑜滑到中间,催促着还有力气的人往前滑,自己停在原地等着青衣和夜白。 “姑娘你快走……” 青衣竭力喊道,腿脚软得如同被霜打过,半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闭嘴!快滑。” 南瑾瑜边喊边将身上的大氅解开,重量太大滑的更慢,况且一会儿要是落水了,这么多衣裳只会是累赘。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风雪中接二连三飞出几件大氅,连最后被捆着的青衣也扔掉了身上最重的大氅,咬着牙关奋力往前滑。 “快了快了……” 被白瑾堂扛在肩上的白水晶念叨道,手里的红菱已经将整个人拽得绷直了,仿佛再用力些就会被拉断般,手脚都勒得通红。 湖心的江水已经漫过周围的浮冰,来势汹汹的朝着四周撞击拍开,涌动的江水将浮冰拍的四分五裂,滑行的路线也从比直变成了曲折蜿蜒的小道。 “姑娘,你们别管我了,快走吧!” 青衣哭得像个孩子,看看身边几乎挂上一层霜雪的夜白,抬手便想斩断那根红菱。 “你敢!你若是死了,我这辈子也不原谅你!” 南瑾瑜猛地回头,手中飞出来的半截木头,直接击飞了她的刀。 “别犯傻!夜白小子还等着娶你呢!” 白水晶急得满脸通红,喊声却被淹没在风雪中,像是午夜呜咽的小兽,并不真切。 “是他太傻……” 青衣红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见自己捆在背上的人,温柔得笑了。 南瑾瑜察觉到不对劲,瞥见最前面的夜影和夜魅几乎拼尽全力拖着萧琛到了岸边,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即转身松开拽着红菱的手,快速滑向末端的青衣。 “姑娘!” 夜白懵了,不明白南瑾瑜为什么突然冲过来,下意识的拉住她,不想她却是冲着青衣去的。 嘭! 两个人结实的撞在一起,南瑾瑜笑得像个孩子,抬手将红菱捆在自己身上,而后拍了拍夜白。 “往前去,你力气大,拉我们两个比较容易。” “姑娘!” 夜白惊得咽了下口水,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够好,青衣便不会发觉他其实是怕她落单才一直拖在最后不肯走。 “少废话,快去!” 南瑾瑜说完,抬手将青衣抱住,而后运气暖和冻得几乎僵住的人。 “是!” 夜白深深地看了青衣一眼,解开身上捆着的绳子,往前去了。 “姑、姑娘,你这、这是何必?” 青衣哆嗦着看她,心底的震撼却大于她此生前面十几个年头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最新 “他拼命救下了我们,一个也不能少!” 南瑾瑜冲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听着身后轰鸣汹涌的声音,释然一笑。 “可是万一……” 青衣已经哭得像个泪人,说话也说不完整了。 “会水吗?” 南瑾瑜打量着她,确定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顺手将袖袋里的东西扔了。 “会一点儿。” 青衣点点头,她在影卫营的时候和别人学过一点,但是这会儿浑身冻僵了,落水之后未必能活,这也是方才她想斩断红菱的原因。 她不想拖累大家为了救她失去生的机会…… “背过身去。” 南瑾瑜急了,将手中的红菱一转,反手把人捆在了背上。 “姑娘你别这样!” 青衣急了,只是冻僵的身体却丝毫反抗不了,只能由着南瑾瑜将她紧紧捆住。 “少废话!浪来了就憋气,出水面就深吸气,明白了?” 南瑾瑜说完,抬脚便踢掉了两人脚上捆着的刀刃,而后抬手斩断红菱。 失去了最末尾拖着的两个人,体力尚存的众人嗖的就飞了出去,中断的绿毛龟和鬼面人甚至直接被甩倒了白瑾堂和白水晶前面,快一步随着惯性飞到了岸边的浮冰上。 “主人!郡主斩了红菱……” 绿毛龟惊呆了,嘶哑的声音急得要命,声音却穿不出去多远,不过就算是白水晶听见了,依着她的功夫也无能为力。 夜白紧随他们之后被摔在巨石上,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晕的时候还朝着江水涌过来那个位置,而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 白水晶身上的红菱拽得久了,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脱力,巨浪猛地拍过来时,她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碎冰声,完全没察觉到红菱已经断了。 “救人……” 绿毛龟急得跳脚,待到他爬起来的时候,却只看见白瑾堂扛着白水晶从滔天巨浪之下钻出来,堪堪避过被拍成碎片的当头重击,两个人滚到了岸边上。 “晚了,看不见了。” 鬼面人怔怔道,视线停留在被江水卷走消失的红菱上,一张鬼脸都被冲刷得发白,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什么看不见了?你说什么晚了?” 白水晶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下意识去拽手中的红菱,却发觉被扯得几乎只有手指粗细的红菱只剩下两米长,剩下部分早已经断成在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 “小瑜呢?人呢?” 白瑾堂这才反应过来南瑾瑜不见了,急得双目通红却无能为力,四下巡视一圈,只看到将夜白抱起来的夜影,在十几米外的礁石上,无力的冲他们摇头。 “方才,最后关头郡主换下白侍卫,而后斩断了红菱。” 绿毛龟木讷的盯着疯狂怒涌的江水,江面的巨大浮冰都被一一拍成碎片,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 “你说红菱是她斩断的?不是被浪冲断的?” 白水晶愣了片刻,死水般的面上浮现出几分激动之色。 她们认识的时日虽然不久,可是她却觉得像是认识了几十年般长久,小瑜的性子谨慎又稳重,素来不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人,若是她主动斩断了红菱,或许意味着还有救…… “我确定!郡主将青衣姑娘捆在背上之后,直接斩断了红菱,我们被那股力道掀飞出来,拍在了岸边上。” 鬼面人认真的点头,他心底的震撼不比小鬼来的少,他们一直以为肯拿命护着他们的主子这世上也只有自家少城主一个,不想这样的傻子竟然如此多,并且同样也是个女子! “想办法救人!” 白水晶沉吟片刻,站起来活动了下被勒得生疼的身体,沿着岸边走来走去,似乎在想办法。 江面的浮冰虽然被冲散了许多,但是这么多冰渣子,他们这些半吊子下水救人也是不可能的…… “主人的意思是,郡主还活着?” 绿毛龟愣了一下,远处的夜影他们已经走近,大伙儿都伤得不轻,就算有人水性好些,在这江中捞人也是枉然啊。 “少废话!再胡说小心我剁了你!” 白水晶咆哮道,手里拽着一张冲到岸边的网使劲往上拖。 “……” 绿毛龟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主人还有心思威胁他呢? “去帮忙!” 白瑾堂言简意赅,神色已经从方才的惊骇痛苦恢复,只要小瑜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们就不该放弃。 众人在岸边忙活了一阵,而后将不算太小的网撒下去,下面白绑着金属的矛,确保网的边缘能沉下去。 “郡主呢……” 夜影抱着夜白,夜魅拖着皮筏子过来时,瞧见的就是白水晶他们四人在用网捞人的一幕,惊骇之余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小瑜去救青衣,两人都冲进浪里了。”白水晶瞧他们伤得体无完肤,面不改色道。 若是有人水性好些下去捞一圈,说不定还能有救…… “郡主不是跟在我们身后么?”夜魅惊呆了,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夜白,顿时明白了什么。 郡主调走回去换走了夜白?她为何那么傻? “郡主将青衣捆在背上,斩断了红菱。” 绿毛龟重复着刚才的话,心底却像是遭到了重击,越发不能呼吸。 “她斩断的?你确定?” 夜魅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几分笑意,随手便扔了身上的大氅。 “你要作甚?” 夜影察觉到他表情不对,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夜魅水性好他知道,可是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受了伤,倘若下去之后没捞到人,体力不支的话,他便回不来了! “拿开你的爪子,大爷去救人。” 夜魅睨他一眼,想着前些日子在刺史府将话说开了,之后却毫无进展的感情,不由得嗤笑。 老天都见不得他那么优秀,终究还是不肯让他过得温暖些,算了算了,来世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带着这个。” 夜影被他骂得脸上一热,从怀里掏出个蔚蓝的石头,如视珍宝般递了过去。 “带什么……” 夜魅本想拒绝,视线触及那一抹蔚蓝时,声音戛然而止。 那不是赢家的避水珠吗?夜影当年口口声声要给媳妇儿的传家宝! “你带着去,你若是不回来,就欠我了。” 夜影不管他口中骂骂咧咧说的什么,直接将避水珠往他脖子上一戴。 “嗯,你放心……” 夜魅点点头,整个人还有点懵。 “活着回来。” 夜影不再看他,转身将夜白安置在萧琛的皮筏子旁,脸上蒙了层霜白的雾气。 “嗤!” 夜魅活动了下四肢,将累赘的配饰减到最少,而后往江中一头扎了进去。 他有渗透术,可以穿透任何东西,活着的几率自然比寻常人高出许多,只是这一回,他从未这么怕死过…… 噗通! 汹涌的江水趋于平静,夜魅跳进江中的声音却越发清晰,夜影的脊背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 “影首领,这儿风大,穿上御寒。” 鬼面人将夜魅的大氅给夜影披上,心底感慨万千。 “我不冷,不过,还是谢谢。” 夜影动动嘴角,拢紧了身上的大氅。 混沌之中,霜白的世界像是被打破,江水浮冰渐渐安静下来,寒风吹到岸边,站着的几个人却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尊雕像。 第200章 活见灵了 江面上趋于平稳,水下却波涛汹涌澎湃。 被拍碎的浮冰奇形怪状,漂浮之时撞上浮冰被扎个对穿的概率远大于被淹死的可能性,南瑾瑜不由得抖了抖。 随着江心拍出来的巨浪的方向随波逐流,尽可能将避开撞过来的伤害物,饶是她自由潜职业水准,背上带了个重量不轻的人也够呛。 “姑娘……” 趁着换气的空档,青衣忍不住想让她放弃自己,她们被浪冲得近了些,可是姑娘拖着她这么个大活人,根本无法游到岸边去! “吸气!” 南瑾瑜神色一变,呵斥道,紧接着两人再次下潜,堪堪避开撞过来的巨大冰层,游鱼般抓到了浮木板上挂着的黑色皮水靠。 “呜呜……” 青衣被动的被她拖着潜入水中,心底的内疚早已盖过恐惧,她方才下刀的动作为何不能再快些? “呼呼!” 南瑾瑜拖着她爬到木板边,再下一个浪迎头拍过来之前,将水靠往青衣身上一戴。 “唔!” 青衣瞪大眼,呼吸困难的脸瞬间缓和了许多,再回神的时候,第三个浪已经当头拍下来了。 “别瞎动,听我的,旁边还有个水靠呢。” 南瑾瑜看出来她的心思,抬手拍开她想脱水靠的动作,将绑住两人的绳索解开大半,只是确保不会被浪冲散的程度,很大程度缓解了身上的重量和压力。 “可是咱们怎么回去?” 青衣着急的拿手比划着,渐渐冻僵的身体即便有水靠支撑只怕也很难回到岸边。 滔天巨浪之下,他们被层层浮冰挤在中间,挣扎着不被冰层掀翻在江底都极其苦难,更别说呼救了。 “爬到冰面上去。” 南瑾瑜打着手势,试图解释她们首先得回到冰面之上,才能让他们看到进而想办法救人。 可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就在两个人达成共识,准备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浮冰之时,又一波浪汹涌而来,直直的拍向她们栖身那块浮木…… “潜!” 南瑾瑜大喊道,紧接着便觉得头顶上一沉,巨大的浪潮直接将她们拍回了水里,而浮木也被拍成碎片,连渣都不剩。 返回救人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再被浪花当头拍下,南瑾瑜整个人晕乎乎的,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青衣焦虑的脸,继而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青衣抱住南瑾瑜,试图将自己带着的水靠摘下来给她,却发觉睡下的压力巨大,倘若她摘下来的话,自己很快便会无法呼吸晕过去,那就真的没救了。 咔咔咔咔咔咔…… 岸边的巨大浮冰受到这一浪的巨大冲击力,不堪重负轰然裂开,浮冰笼罩的黑暗也瞬间去了大半,只是依然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 青衣拖着南瑾瑜迅速上浮,趁着那半人厚薄的缝隙用力将她往上面托举起来,自己这是靠着身上的黑色水靠做最后的挣扎。 “嘶……” 扎进水里游了个大环形的夜魅此刻有些焦虑,他刚入水便被巨浪拍回来,再次下去的时候,岸边的巨大浮冰已经碎了,碎冰渣里找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老天爷开眼,他转身的间隙,瞧见了一抹彩色的光晕,闪耀得近乎刺眼! 那是钻石的光泽,这般强烈的色彩折射,只有郡主身上带着的匕首才会有,他迅速朝着彩色光的方向穿过去,几乎是闭着眼便穿过了冰层,直至一把抓住快要沉底的匕首。 “人呢?” 夜魅捏着匕首,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四下巡视了一圈,却没瞧见半个人影,失望之余是心底的沉痛。 “咕噜噜……” 青衣身上的水靠很快便被耗尽,呛水的动静较大,举着南瑾瑜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嗯?” 夜魅仰头,阴霾的天透出一线光芒,继而两个下坠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这才松了口气,猛地往水面冲了上去。 “噗!咳咳咳咳咳……” 彻底失去直觉的青衣整个人一懵,再次睁开眼,她已经身处江面之上,脱力了那个可怕又致命的水下环境。 “总算是醒了,你可把我吓死了。” 夜魅拍着胸口,按着青衣人中的手也随即松开,视线停留在面色已经恢复红润的南瑾瑜身上,微微松了口气。 “副首领,姑娘……” 青衣动了动嘴,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裹着的大氅,冻得青紫的嘴颤抖着,想哭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有力气么?吃东西。” 南瑾瑜递给她一个袋子,里头是几颗糖果,视线停留在岸边拼命拽绳子的众人身上,微微笑了起来。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命硬得连老天爷都不收呢! “嗯。” 青衣接过糖袋子,取了一颗含嘴里,硬质的琉璃糖她吃过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又甜又好吃。 岸边上众人欣喜若狂,奋力将巨大浮冰上的三个人拉回来,再将一早便匀出来的大氅给他们裹上。 “郡主你真是吓死人了……” 绿毛龟哆哆嗦嗦道,脸上透着十足的歉意。 他们想救人,却不如这位这么果断坚决,以至于最后让一个弱女子舍身落水,险些丢了性命,想想都觉得无比惭愧。 “那你以后改名叫死鬼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拍拍眼睛都哭红了的白水晶。 “噗!” 白水晶被她逗得一乐,又哭又笑的样子难看极了,只是她却顾不上,直接将人抱紧了呜呜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南瑾瑜拍着白水晶的后背,视线停留在白瑾堂身上,冲他眨眨眼,意思是你赶紧把你媳妇儿扒拉下去,要不然你妹妹我就要被她勒死了。 “你是没事儿!我有事儿好吗?吓死我了……” 白水晶哇哇大哭起来,两只手像八爪鱼般死死的扒着南瑾瑜不放,直到白瑾堂出声。 “水晶,你勒着小瑜了,她脸都白了。” “啊?真的么?” 白水晶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松开南瑾瑜,小心翼翼往后退了退。 “呼呼……” 南瑾瑜深吸几口气,倒是不是被她勒的,而是之前水下潜的太久,缺氧严重,这会儿感觉头痛欲裂。 人救回来了,除了车马行礼之外,人手几乎没有损失,只是没有车马,他们又都消耗过大,赶路也十分考验人。 “最近的镇子有数十里远,咱们只怕要分开行动了。” 夜影扫了一眼趋于平静的江面,这会儿伤的伤晕的晕,只有自己的状况相对好些,自然是他去寻人来。 “不必,渡江之前我就放了信号,我们的人应该快到了。” 白瑾堂这才想起来,视线循着山脚下看过去,颓然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青灰山脚之下,一种骑兵整齐划一的朝江边赶来,看旗帜郝然是南召特有的七彩旗。 “呼……” 夜影微微颔首,这才松了口气。 西南行省的范围虽大,可是能把军队留在边界的位置上,果然是未雨绸缪之人才能做得到的。 众人一一上了马车,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喝着温软的粥食,才感觉方才的死里逃生是真实的。 南瑾瑜倚在榻边,视线停留在几乎失去了血色的萧琛神色,如同再看一尊冰雕。 “大哥哥说你蛊毒发作了,却没说你内力几乎耗尽,我也想装作不知道,奈何……” 沙哑的声音透着哽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责怪什么,只是没人听见。爱我电子书 风声呼啸吹过马车,有边军护送的众人自然无需担心再有敌袭,而远远的江边上,缓缓聚集的黑色身影,再看到离开的车队后再次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七日后。 南召边军从金沙江边一路护送南瑾瑜他们一行回南召,路上无论是打尖住店还是官家驿站都顺利无比,仅仅七日他们便行至贵县,再走三日便能到南召府了。 唯独,萧琛依然昏迷不醒。 “姑娘,贵县的小吃很出名,咱们在县城中歇上一个时辰,午膳之后继续赶路如何?” 绿毛龟小意的问道,自打他们江边脱险之后,郡主便不曾下过马车,就算是下马车住店,她也决计不会离开秦王殿下半步。 “嗯,大哥哥做主便是,我都听他的。” 南瑾瑜应声道,视线停留在身边已经恢复了常色的萧琛,却迟迟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 “哎!” 绿毛龟应道,转身跑到后面的马车中,将南瑾瑜的话如实转告了白瑾堂和白水晶。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着急上火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焦。 “我说吧,你这么骗她,时日久了,她大概会更伤心的……” 白水晶叹了口气,当日在江边秦王已经是直接闭气陷入假死,如今噬心蛊未解他重伤又未愈,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嘘!” 白瑾堂连忙捂住她的嘴,几时阻止了她说出更多不得了的话来,脸色却没有太多担忧。 噬心蛊虽可怕,但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具体可行的法子,如今要担心的便只是萧琛的身体是否扛得住到蛊毒解除…… “唔,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 白水晶眨眼,伸着脑袋看前面的马车,却发现南瑾瑜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仿佛她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行了,大伙儿都去用膳吧。” 白瑾堂发话道,视线停留在夜影他们几人身上,欲言又止。 秦王殿下的侍卫自然是十分了解他的,只是噬心蛊可怕之处便在于反噬极其严重,萧琛功力全失相当于瞬间没了控制噬心蛊的力量,后果自然越发可怕。 “小瑜还是不肯下车?” 白水晶揉了揉眉心,拢紧身上的火红裘皮大氅,踩着鹿皮靴下了马车。 “嗯。” 绿毛龟点头,扶着她下了马车,然后识相的退到了一旁。 “我……” “算了,由着她去吧。咱们赶紧吃完赶路才是正经。” 白瑾堂冲她摇摇头,拉着人往客栈里头去了。 劝慰是最没用的东西,对于小瑜而言,早日到达南召治好萧琛,比什么都要紧! “嗯。” 白水晶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南瑾瑜的马车,到底还是乖乖地跟着白瑾堂进了客栈。 人群息壤的街角,几个行动鬼祟的人来回出没,最终在看到白瑾堂和白水晶之后,隐在了巷尾消失不见了。 新翻修的院落瞧着与外面的破败风景格格不入,主屋里坐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听到门外通禀的声音后,蹭的站了起来。 “看到人了吗?” 艳丽的之色袍子在灰白的冬日显得格格不入,说话的声音分明是男子,只是语气神态却扭捏又酸腐,像极了小倌馆儿里的头牌。 仔细一瞧,此人竟然是销声匿迹许久投靠了忠义侯作男宠的董佳梁。 “回公子的话,距离太远不曾瞧见,属下等只看到白大人和暗河地下城的城主白水晶二人,秦王身边的侍卫都神出鬼没的,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侍卫强压着心底的反胃和不适,尽量保持心态平和。 主子派出来几乎所有的暗卫,结果都被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自以为是的毁了! 如今秦王和天晴郡主下落不明,他不仅不回头禀报,竟然领着余下的人追踪至此,当真以为主子宠他便可以无法无天吗? “区区一个白瑾堂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本公子怎么听说你们曾是最骁勇善战的骑兵,如今一看也不过尔尔……” 董佳梁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手里端着个新的紫砂茶盏,神色透着几分扭曲。 那日在江边他亲眼看着南瑾瑜与她的婢女落入湖心,之后南召边军便赶到了,他们不得不立刻撤离,后续如何他的人便没能看清清楚。 萧琛昏迷之后究竟死没死?南瑾瑜是否还活着,他都必须要确定! “公子此言差矣,南召边军是南召最精锐的部队,极擅山地作战,我等毕竟寡不敌众,自然是暗处打探较为稳妥……” 侍卫面色青黑,若非碍于此人受宠如日中天,弟兄们早就想将他剁了喂狗去了。 “哼!技不如人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罢了!本公子不管你们行不行,限你们今日之内,找回查清楚那辆马车中是否有秦王和天晴郡主在内,其余的我一概不听。” 董佳梁睨了他一眼,嫌弃的神色溢于言表。 听闻,白樱一路逃到洛县,又闹出来不少幺蛾子,最终还是死在了萧琛手里。 一个狠心得连青梅竹马的义妹都能杀的男人,想来也不会这么轻易便死了,他得带着他的尸体回去邀功啊! 至于南瑾瑜,终究是他心里求而不得的那抹白月光,他至今不愿相信她那把轻易便死了,梦里时常还能梦到的…… “是……公子放心。” 侍卫垂下眼睑,冲门外的人打了个手势,转身消失在院中。 闹市之中,南瑾瑜的马车缓缓进了客栈的后院,南召边军没有入城,只是遣了精锐的人手保护他们,而夜影等人也因为受伤严重,皆隐藏在马车中养伤。 “咚咚咚!” 绿毛龟拎着食盒立在马车前,心里还惦记着方才主人叮嘱过的话,要他别拉着一张鬼脸吓人,着实太难看。 “谁?” 南瑾瑜睁开眼,将车窗打开小半扇,接过他递进来的食盒。 “嘿嘿嘿,姑娘吃好喝好,缺什么就唤我,青衣姐姐这几日也见好了,再过几日她便能回来伺候了。” 绿毛龟嬉皮笑脸道,脸上的鬼纹面淡了不少,看着竟然有几分清秀。 “多谢。” 南瑾瑜冲他点点头,想到每日来三次的青衣,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夜白与她倒是第三日上便醒了,而后被她强行要求躺着养伤,这几日身体已经渐好,瞧着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客气客气!您太客气了,这是小的该做的。” 小鬼不好意思的摸着头,想起自家主人暴力又崩溃的脾气,人比人哎真是能气死鬼呐! 短短几句话,南瑾瑜已经觉得费尽心神,待小鬼走后,才缓缓打开食盒,味同嚼蜡的吃着里面的各色精致食物。 客栈的屋顶上,窥视的眼睛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般,一个接一个传了出去,只是传到客栈外的时候,忽然感觉侯间一甜,血腥味冲天而出,飞溅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诡异的血幕。 哧!哧!哧!哧!哧…… 探子一个接一个倒下,唯有最外围隐在暗处的侍卫侥幸捡了条命,他趁着对方发现之前迅速的消失在巷尾,瑟瑟发抖的身影看起来像极了丧家之犬。 嘭! 巷子尽头破败的门猛地被人撞开,来人几乎是滚进院内,随后连滚带爬的进了正房。 “这么快便回来了?” 董佳梁搁下手里的紫砂壶,似笑非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侍卫,心底已经了然。 如若不是秦王还活着,他们约莫也不会吓成这幅鬼样子。 “公、公子!天晴郡主还活着!弟兄们被人盯上,全都没能回来!” 侍卫一抹脸上的泪,觉得自己撞到了鬼。 他甚至没看清楚隐藏在暗处的弟兄们是如何被人捉住的,便倒下了。 “嗯?什么人有这等能耐?” 第201章 害人害己 本以为山高路远,白瑾堂不过是西南行省这个小地方的地头蛇而已,不想他手下竟然也有这般厉害的高手。 “公子,弟兄们人数本就不多了,这次折损的太大,援军没来之前,咱们还是……” “嗯?说白了你们就是怕死不是?” 紫色袍子之下无风自动,董佳梁转过来的面色十分阴鹜,一双眸子透着怨毒的厉色。 “弟兄们不怕死……” 侍卫叹了口气,看董佳梁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他们是忠义侯手下的心腹,不知为何主子会这般宠幸这么个心胸狭隘以色侍人的男宠,早些日子他还只是个被囚禁的笼中鸟,如今竟然成了主人信赖的左膀右臂,还真是讽刺的紧! “既然不怕死,那就少跟本公子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召集下人手,准备动手吧。” 董佳梁冲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兴奋得险些将掌中的紫砂壶捏碎,整个人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像极了地狱恶鬼,透着丝丝森寒。 “是……” 侍卫失望至极,却没有半点法子对抗他,董佳梁手里拿着虎符,那是他们这些人终其一生的信仰,无人会因为对上峰命令不满而去忤逆! 天色渐晚,月上枝头。 南瑾瑜吃完食盒里的饭菜,又给换了新毛巾给萧琛擦拭过,才唤人来。 “郡主吃好了么?我家主人说贵县的小吃一绝,带了些在路上吃,您饿了随时唤小的来。” 绿毛龟瞥了萧琛一眼,立刻转开脸,八卦得毫无痕迹。 “多谢,烦请你转告水晶与大哥哥,我这儿没事儿,只管赶路便是了。” 南瑾瑜扯了下嘴角,笑得十分勉强。 她那日在江上救下青衣,也只是脱力晕过去而已,饶是她给萧琛输了再多的内力,实际上也没有伤到根本,将养些时日便会恢复,甚至因此更上一层楼。 “郡主客气了!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绿毛龟欲言又止,摸着脸上的鬼面面具,心底感慨万千。 秦王殿下想对主人表示感谢可以有千百种方法,大可不必耗费心神做这个鬼面,可是他却做了,并且这制面具的手艺堪称天下无双…… 无论是主人还是他自己,对秦王殿下都是感激涕零的,如今遇上了事儿,他们自当竭尽全力,哪里会有半点怨言? 南瑾瑜微微颔首,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便不再多言语了。 没多久,车队再次出发,看样子是打算彻夜赶路。 月朗星稀,西南的冬日不同于北方,虽算不得天寒地冻,但是湿冷的空气却教人冻得直哆嗦,山路崎岖难行,速度自然慢得出奇。 “虽说你可能不怕冷,不过这天儿怪熬人的,别落了病根才是。” 南瑾瑜自言自语道,几乎将马车上所有的厚被子都给他盖上了裹成个粽子,自己只披了件白裘皮大氅,随着马车颠簸起伏的节奏上下眼皮直打架。 “……” 榻上的“粽子”一动也不动,苍白的脸看起来像极了童话里的睡美人,可惜睡美人是受到诅咒碰了纺锤才会陷入沉睡,而眼前的这位却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嗤!我也真是够闲的……” 南瑾瑜叹了口气,窝在榻角的身影显得越发瘦小,眼圈已经凹进去一大圈,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南召边军是西南边军麾下最精锐的一支,自从白家父子四人进燕京起,便一直驻守在金沙江南的山脚下,静待军令。 如今也算是未雨绸缪派上了大用场,一路护送南瑾瑜一行走了七日,皆是平安无虞。 夜里的山风刮得十分诡异,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下起了小雨。 “头儿,下雨了。” 领队的都尉察觉到天气变化,立刻调转马头去禀报白瑾堂。 这几日他们这些人最开心的事儿莫过于少帅带了个媳妇儿回来,虽说这媳妇儿瞧着厉害了些,但是没关系呀,反正他们西南的女子个个彪悍得不得了,这白姑娘美得像个水晶摆件儿似的,他家少帅不亏! “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白瑾堂打了个哈欠,顺手将马车里的油灯灭了。 “得令!” 都尉瞥见马车里灭了的烛火,显然愣了一下,继而笑着转头走了,领走嘴里还直嘟囔着什么方言,是白水晶完全听不懂的那种字眼。 “他说我什么?” 白水晶狐疑的挑了下眉,即便是听不懂她也觉得这年轻的小都尉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什么正经话…… “你大概不会想知道。” 白瑾堂抿唇,故意笑而不语。 这些日子他也熟悉了水晶的性子了,火爆的性子一点就燃,不过只要他不正面惹她生气,基本上也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更别说吵架了。 “嗯?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白水晶拖长了声音,转身便压在了白瑾堂身上。 马车里来来回回摇摇晃晃的,再加上自然的上下颠簸,她这一动作两个人立刻都出了一身薄汗,一个是被惊得另一个这是被吓得。 “生气了?” 白瑾堂将她往榻里让了让,低笑出声,丝毫不掩饰两个人亲密的程度,更别说顾及外面单身狗的心情了。 绿毛龟神色哀怨的拍了拍鬼面人的肩膀,飞身去了后面南瑾瑜的马车,听到里头安静一片,心神才安静下来。 马车前面多了个人,南瑾瑜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夜了大家都需要休息,便只是递了个汤婆子出去,没再多言半个字。 车队绕过宽广的山下小盆地,渐渐进入茂密的树林,漫山遍野的常青树和枯败的树丛,形成了荒凉中透着生机的诡异景象,影影绰绰如同进入了某个奇幻世界。 “进山喽!” “进山喽……” “进山、进山喽……” 唱调的声音从最前面的领头士兵的位置传来,一声高过一声,一声长过一声,像极了三月三时唱山歌的高兴劲儿,不同的是,这歌声环绕着山野一大圈,而后缓缓地又传了回来。 “咦?” 南瑾瑜忍不住狐疑的掀开车帘,露出条二指宽的缝隙来。 “郡主有事儿吗?” 小鬼侧脸,整个人裹在绿海藻般的大氅之下,怀里还抱着热腾腾的汤婆子,鬼脸上有几分红。 “他们为什么唱歌?” 南瑾瑜像个好奇宝宝般,偏着脑袋打量着四周围黑乎乎的山林,诡异惊悚的感觉顿时袭来,瞬间捉住了她的恐惧心理。 “郡主有所不知,这在我们那叫山歌开道,是驱邪用的,夜路鬼祟多,唱一唱心里踏实啊!” 赶车的侍卫笑嘻嘻解释道,接连七日他都没见过南瑾瑜多说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说话了,自然得好好回答。 “噢,原来如此。” 南瑾瑜点点头,淡淡的扫了眼绿毛龟,只见他大氅之下握着的分明是兵器,心中顿时了然。 水晶这次出门身边只带了两个人,鬼面的功夫自然是不弱,可是绿毛龟比鬼面更加厉害,武功路数更诡异莫测,如今萧琛的侍卫都重伤未愈,他忽然跑到自己身边来,定然是有原因的。 “外头风大,郡主还是进去吧。” 绿毛龟见她察觉了异样,便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过来,希望她能安心。 “好,我也乏了,睡会儿。” 南瑾瑜垂下眼睑,假装没瞧见树林中飞快移动的影子,转身折回了马车,而后“唰”的拉上了车门。 原来是有尾巴跟上了他们,也难怪这都七日了,设计害他们的幕后黑手也该露个脸了! 她倒是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这般大手笔害他们…… 片刻之后,车窗上倒影的人影消失不见,除了马车前面挂着照路的油灯外,整个车队都陷入了黑暗中。 黑暗之中,颠簸的山路依旧,南瑾瑜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剑,随即手腕一翻便启动了软榻上的机关,躺在榻上的萧琛随即整个消失不见。 咻咻咻! 长箭穿破空气,朝着马车的方向当先激射而来,赶车的侍卫瞬间拉起了一层金刚网,挡住周身要害的部位,丝毫不受影响。 “嗤!哪里来的蠢货也敢学人家夜袭?”为尊书院 绿毛龟骂骂咧咧道,手中的兵器诡异的一抬,到了眼前的箭矢便原路返回,树林里接连倒了几个,惨叫哀嚎声不断。 “不好!敌方有天盾!” 树林里传来惨叫声,接二连三听着十分渗人。 反观前行毫无阻碍的马队,连半根汗毛都没伤到。 “咦?天盾是什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原来水晶手下这个小鬼那么厉害呢,果然是她见识短浅了! “嘿嘿嘿,郡主放心吧,天火弹也能挡上一挡。” 绿毛龟腼腆的笑了,倘若不是这鸡肋得却抗打的技能,他早些年在恶鬼天坑里便不可能活下来,他既憎恨这技能也感激这技能,矛盾了许多年。 “那么牛……” 南瑾瑜惊叹道,难怪水晶这些年走南闯北四处招摇过市,原来是有护身符啊! “郡主过奖了,打架不行,挨打凑合用。” 绿毛龟抖了抖身上的海藻绿大氅,脸上绽放出几分夺目的精光。 “我看你打架也很可以!” 南瑾瑜摇头,她之前还感慨过这小孩子瞧着年纪轻轻竟然比鬼面人的功夫还厉害许多,端的是心狠手辣才能做到,谁知他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多谢郡主夸奖!主人若是能多夸我两句,呜呜呜……” 绿毛龟说着说着就哭了,自家的暴力萝莉主子一天不踹他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敢奢望夸奖呢? “噗!改明儿我替你给她说说,让她夸夸你。” 南瑾瑜险些笑岔气,不等他们聊完天儿,对方的第二手又来了。 山坡上巨大的山石带着燃烧爆裂的声音翻滚下来,直冲着车队中间这几辆马车。 “天火弹!列阵!” 领头的都尉打马避开,尽量给马车让出躲避的空间,只是路况实在太差,就算是让了也跑不开,最终在最后的马车还是被困在了山石攻击范围内。 “啧啧啧,你这嘴啊……” 南瑾瑜惊叹道,依着小鬼这张乌鸦嘴的威力,约莫一日被水晶踹上个十次八次的也实属正常! “呜呜,我也不想这样,天生的。” 绿毛龟瘪嘴,缩在海藻大氅下的身体忽然站直了,整个人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光晕迅速扩大到周边十几米,将山石攻击的马车骑兵都笼罩在保护罩之中。 轰隆隆…… 飞快滚落的山石接连落下,带着霹雳天火弹撞向车队,却在碰到最外围的光晕时爆裂开来,继而改变方向朝着原本的地方飞去。 树林里所剩无几的黑影不淡定了,若说方才的那些诡异折回的箭矢是意外的话,此刻他们便是真的活见鬼了! “有鬼!肯定有鬼!”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快逃……” 林中的影子接连倒下,被飞回来的天火弹击中之后非死即伤,就算是求救,也被自顾自逃命的同僚忽视了。 “这个厉害呀!” 南瑾瑜惊叹道,视线飘向山林间慌忙逃窜的影子,凝眉笑了起来。 无论是何方神圣,能越挫越勇的也是够傻缺的,她此刻却盼着对方锲而不舍的“追杀”,否则她又如何能替萧琛报仇呢? “绿毛龟,收!” 白水晶从前面的马车探出头来,听声音似乎已经着急上火了,再看绿毛龟,整个耀眼的身体缓缓变得透明,似乎是因为异术使用有些过头。 “快收住!” 南瑾瑜一个箭步跨出马车,抬手便将绿毛龟身上的海藻大氅裹回去,笼罩住了他持续发出保护盾的身体。 “噗!哈哈哈哈……” 车队周边的光晕消失,绿毛龟猛地喷出口血跌坐在车辕轴上,鬼面面具之下,却是爽朗的笑声。 “你大爷的,绿毛龟,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白水晶急得跺脚,奈何马车正在前行她这会儿飞出来显然是当靶子的,只能原地云骂人。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绿毛龟随意的摸了把嘴角的血,笑意满满的往赶车的侍卫身后一趟,准备装死了。 “他伤得很重。” 南瑾瑜叹了口气,太高嗓门道,顺手将绿毛龟往马车里一拽。 隐藏在林间的黑影数量虽不多了,不过这会儿留他在外头依然比较危险,再加上他受伤了,基本上就是活靶子。 “呜呜……” 风中传来白水晶的呜咽声,人虽然被白瑾堂拉回马车里,但是听声音显然是哭了。 同样被南瑾瑜拖回马车中的绿毛龟先是一愣,继而咧嘴笑了起来,冲南瑾瑜竖起了大拇指,“郡主厉害。” “闭嘴!好好躺着别出声儿。” 南瑾瑜缓缓我惊手中的剑,语气略微嫌弃,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 这主仆二人分明就是互相惦记得不得了,嘴上却互怼这么些年的,一听受伤了竟然吓哭了…… “呜呜,我是太开心了,我家主人从来没夸过我半句,不想她竟然为我哭了!” 绿毛龟捂着脸,鬼面面具后流下了两行真诚的泪水,看的南瑾瑜一愣一愣的。 “你这话认真的么?” 南瑾瑜嘴角抽搐,想起来之前绿毛龟初见时的怂样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啊,明明是水晶手下第一高手,却被整得像个微不足道的小鬼似的,虽说年纪确实是不大吧…… 不等绿毛龟回答她,空气中再次传来爆裂的声音,这次没有方才的天火弹那么凶残,不过林间的脆响声却是清清楚楚,那是火铳的声音。 “来了!” 南瑾瑜迅速往床边的案几下一靠,手中的剑改成了药粉,指尖湛蓝的色泽在月光下透着骇人的光,吓得绿毛龟险些跳起来。 “这……” “吃了!” 不等绿毛龟开口,南瑾瑜已经将一枚解药扔进他口中,随即将人往角落里一团一塞。 马车顶上立刻落下了几个人,赶车的侍卫整个封闭在金丝网中,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只是同样被限制了行动,不能兼顾赶车与打斗。 “天晴郡主,许久不见。” 阴鹜的声音从马车顶上传来,听得原本缩成一团的绿毛龟瞬间想暴起杀人。 这种阴阳怪气的娘娘腔,就活该扔去地下城的黑水河里喂鱼! “呵!” 南瑾瑜头皮发麻,直接对这声音的反应直接说明了结怨已久。 如今想起来悔不当初,她就不该对他心慈手软,当初若是直接让青衣了结了这个废物,便不会有如今的江上被袭萧琛昏迷不醒…… “怎么?郡主是不认识在下了么?还是说……想念得紧呢?” 紫色身影在月光下透着灰黑之气,确保周围没有阻碍后,才缓缓迈步下来,施施然进了马车之中。 “想念?你大爷!” 南瑾瑜笑盈盈的坐在榻上,脚边缩着一团绿海藻似的恶心东西,看不真切嘴脸,让董佳梁不由得一怔。 方才那个天盾是从她马车里发出的,难不成她竟然有天盾的本事么?可是这么多年他竟然一无所知! “你是天盾?”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董佳梁只是嘴角抽了抽,视线在马车四周绕了一圈,缓缓勾起了唇角。 第202章 朴素烹饪 先前他还在纠结是否留着她的性命,以何种借口留着她的性命才不会招致横祸,不过现在他不必犹豫了! 这可是异术者里头万中无一的天盾啊! 就凭着这一个技能,哪怕是将她领回忠义侯身边去寻个供职养着也是不难的,况且她还有另一层身份在。 若是能将她收了,忠义侯与南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只会更加牢靠,南锦宁不过是个庶出,嫁到府上去也只是个姨娘,可是天晴却不同…… 香风阵阵拂面而来,夹杂着外头的湿冷风雪味道,呛得南瑾瑜有些想吐,然而她最终还是靠意志力忍住了。 “天盾?什么天盾?” 南姑娘向来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这骚气冲天的酸腐书生与之前那个清贫却傲气的书生已是判若两人,再加上他突然有了的诡异邪门内力,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人了。 是清蒸了还是红烧还是油炸呢? 似乎都太便宜这渣男了!所以上等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便可,她决定把人活捉了回去交给夜魅,千刀万剐片了喂鱼得了! “呵!我亲眼看见了你还想装傻么?” 董佳梁一掀身上的袍子,在南瑾瑜对面的榻上坐下了,自如得仿佛这是他家开的似的,脸上的神色又何止是欠揍这么简单。 “看见什么?” 南瑾瑜微微偏了下头,发觉对方毫不客气的盯着她的脸,按捺住想将他一剑结果算了的冲动,继续拖延时间。 大哥哥的南召边军瞧着虽然朴素憨厚,但是打起仗来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的,算起来早些时候萧琛便与她说过,放眼整个大燕,除了当年的常胜军之外,最有血性的便是西南边军了,同样是环境恶劣的戍边边军,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力。 所以,他们既然选了诱敌这一技,自然要相信他们的战斗力…… “呵!都到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寄希望于秦王么?他的控制术纵使再逆天,冰封了整个金沙江江面之后,最轻也是力竭而亡的下场,你又何必这般死脑筋?” 董佳梁话锋一转,刻薄的嘴脸忍不住浮现出来。 本以为她只是受了蛊惑才会钟情于秦王,不想竟然用情至深到这等地步! 人都死了那么些时日了,她竟然还能为伊消得人憔悴,弱不禁风的模样饶是他再如何心冷都看得难受…… “哦?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南瑾瑜诧异道,脸上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她不想知道这渣男是如何混到今日这地步的,不过这幅令人作呕的嘴脸却从未改变过,从一开始出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给燕京权贵时起,他便已经踏上了违背道德的不归路。 “因为江上袭击一事,是我命人做的。” 董佳梁假装淡定道,这么久了,他终于瞧见她睁眼看了自己一回。 之前在燕归湖上在酒楼之外亦或在南府之时,她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和不屑,与那个记忆中的青梅竹马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是你?你为何……不对!不可能!那么多杀手那么大的阵仗,怎会是你?” 南瑾瑜吓得缩了缩脖子,惧怕的神色浮在脸上,一双大眼睛因为惊恐瞪着,似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怎么不可能?为何便不能是我?” 董佳梁激动的往前凑了几分,抓住南瑾瑜瑟瑟发抖的手腕,试图将她拉到面前来,但她却拼命摇头往后退缩,仿佛连一根汗毛也不愿接触到他,也因此彻底惹怒了董佳梁。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过是清水县的一个读书人,为图在燕京站稳脚跟做出了许多努力,却终究不能竟如人意,哪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寻到了这么强大的后盾呢?” 南瑾瑜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难以置信的疑惑神色刺痛了董佳梁内心的最后一点自尊,若无其事的便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往榻里一靠。 渣男最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他当年能为了权贵的一纸空谈出卖自己未过门的未婚妻,合谋与朱灵溪一起将原主害死了,如今便更怕被自己这个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山雀轻看了去…… “所以这便是你一直不肯认我的原因么?你觉得我一介穷酸书生不可能有大作为,于是便攀附上秦王想让我出丑妒忌?南瑾瑜,我真当初是高看你了!” 果然,董佳梁瞬间被她的疑惑神色激怒,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阴鹜的神色似乎已经濒临崩溃,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人似的。 “噗嗤!还真够不要脸的呢!” 缩在榻边上的一团绿海藻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绿毛龟伸出个脑袋来,鬼面遮住的脸几乎变形,依然不难看出来他笑得有多夸张。 “你说谁不要脸?你是个什么东西?” 董佳梁怒目瞪着绿毛龟,仿佛不明白他掏心掏肺支开手下只为了与她说会儿知心话,不想这里头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说……东西呢!” 绿毛龟声音一拐,扑簌簌转到了角落里坐下,却没再隐匿身形,只是淡淡的看着对面的董佳梁。 渣男!丑陋!无耻!下作! 啧啧啧,这些他可全都占了! “你……” 董佳梁怒目瞪着绿毛龟,转而便发现南瑾瑜竟然不闻不问喝茶去了,仿佛方才自己表露的心声都是笑话,抑或是……她根本半点儿也看不上! “董公子莫要动气,他不过是只小鬼而已,哪里会和人计较呢?”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指尖湛蓝的色泽在刚点燃的烛火下显得尤为渗人,素白的青葱指尖一转,在香炉里添了几分粉色的尘末。 “你在作甚?这话什么意思?” 董佳梁刚想出手阻止,却被绿毛龟一招逼回原地,他怔怔的看着绿毛龟的身形,恍然大悟。 原来天盾另有其人,她不过是有了护身符才敢这么嚣张的…… “字面上的意思呀!小鬼非人,而你呢……不人不鬼的东西而已,若非如此,小鬼也不会盯上你呀!” 绿毛龟懒洋洋开怼,瞧着香炉里的香已经散发出微弱的粉色烟气,不由得将呼吸控制了下。 饶是吃过解药,他这脑袋都觉得昏沉沉的,不知这渣男喂鱼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恶心人? “你……” 董佳梁瞳孔放大,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南瑾瑜,却发现烛火幽光之下,唯有那张脸越来越模糊,直至什么都看不清了,整个人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啪啪! 南瑾瑜拍拍手心,取了绢帕仔细将指尖的药粉擦拭干净,最后灭了香炉里的药引子,才推开马车门。 “好了!拖走吧。” “辛苦郡主了,剩下的便交由属下来办。” 夜魅和夜影闪身进来,两人身上都穿着夜行衣,饶是再怎么不显色,也依然挡不住浑身的血腥味。 “外头那些人呢?” 南瑾瑜忍不住开口,忠义侯动了这么大手笔来杀萧琛,不留几个活口如何扳倒他? “全灭。” 夜影抿唇道,有些消息是机密,原先主子若是醒着的话,自然会判断是否告诉姑娘,可是如今…… “那……不影响后续的事儿么?” 南瑾瑜也觉得自己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不过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毕竟关乎萧琛的事儿,她不可能假装不关心。 “总的来说,留下他便够了。” 夜魅笑着回答,视线停留在绿毛龟身上,忽然扔了个药瓶子给他,“别老是拿命去玩儿,年纪轻轻的。” “咳!” 夜影的扑克脸忽然一沉,却被身边的人瞪了回来,只能尴尬用咳嗽来缓解自己烧得厉害的脸。 “多谢魅首领了,我会注意的。” 绿毛龟笑嘻嘻点头,视线停留在夜影身上转了转,得意的闪身走了。 秦王殿下身边带的都是醋精么?说句话给个药也能生气吃醋? 那他未来可有的苦头吃了!传闻秦王殿下身边三千暗卫不个个儿都是男的? “噗嗤!” 南瑾瑜没忍住笑喷,抬手将软塌的机关翻转回来,只见萧琛依然合眼睡着,安静得令人怀疑他是否还有呼吸。 “郡主这里过会会由夜白和青衣过来守着,若是无事吩咐我们便先退下了。”腐书网 夜影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倒也没再继续追究小鬼的事儿。 “嗯。” 南瑾瑜颔首,眼神在夜魅身上转了转,发觉他面上罕见的有些囧,忍不住调笑道:“你那珠子挺好瞧的,哪里得的?” “回郡主,这叫避水珠,四海之内都寻不来第二枚……” 夜魅扫了眼身边还在生气的夜影,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避水珠。 按理说前几日他便应该还回去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处理消息,也没工夫想这个事儿。 “哦……这么宝贝的吗?我还说瞧着怪好看的,寻一个来戴着玩呢!” 南瑾瑜笑得像只狐狸,她早就将那日夜魅下水救人之前的情节听绿毛龟说了百八十次,可是这会儿瞧见这避水珠心里还是很震撼的。 这个质地的东西瞧着便不寻常,也算是她见多识广的世界里没有的东西之一了吧! “呃……” 夜魅有点懵,平日里南瑾瑜并不是对钱财有兴趣的人,况且她大小姐也不缺银子,主子送她的南湖东珠都被退回来了,如今竟然看上了他的避水珠么? 这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呢? “咳咳!郡主有所不知,这避水珠是赢家的传家宝,世上只此一枚,您若是喜欢,属下可以替您寻一箱海蓝宝来赏玩儿,比这个瞧着漂亮……” 夜影急了,瞧着夜魅的模样竟然是想让出去么? 他送的东西是随便可以让出去的么? 再说了,若是郡主戴着这东西,被主子瞧见了,只怕他此生都要在关外待着凉快儿去了! “传家宝?传男不传女那种?啊不对!传嫡出儿媳那种么?” 南瑾瑜眨眨眼,见夜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忍不住笑倒在榻边,险些砸到萧琛的胳膊。 “咳咳!算是。” 夜影抿唇,反正他们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无所谓如何说,要紧的是东西不能乱给啊! “噗!” 夜魅以为他铁定不会承认的,不想人家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说出来了,说就说吧还看他,这货看个什么劲儿呐?他脸上有花儿啊? “唔,我就问问,没想要你的东西啊,回吧回吧,夜深了我也乏了。” 南瑾瑜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算是这么些天唯一心情好些的时候,再看身边安静的人,嘴角刚浮现的一抹笑意又彻底消失不见。 如若萧琛没能醒过来,她便端了忠义侯的老巢让他陪葬! “是!属下告退!”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郡主这性子是越来越像主子了,腹黑的令人后怕…… 车队整理完伤员损失之后,继续出发赶路。 前面马车中传来白水晶的哀嚎声,时而暴怒时而哭笑,光是听着都觉得精彩绝伦,南瑾瑜摇头,这对主仆也是难得,互相成全互相扶持才走到了今日。 “姑娘,你醒着吗?” 青衣立在马车外,风雪中的身形显得格外纤细,身后跟着夜白,瞧着已经大好了。 “嗯,进来吧。” 南瑾瑜应声,将油灯过长的引线剪掉一节,挑亮了灯芯。 “姑娘,你没事儿吧?” 青衣挨着角落坐下,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沾染了南瑾瑜,顺手又将车门闭紧,一切都做得小意又仔细。 “我没事儿,这计策不就是我想出来的么?再说了,管他练得什么歪门邪道的功夫,我的剑可是见血封喉的。” 南瑾瑜对她露出个宽慰的笑容,瞥了眼外头的夜白,不吭声了。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受点苦也是值得的,可是老天爷似乎不那么眷顾她,让萧琛一睡不起。 “话虽这么说,可是奴婢这心里还是担心的紧……” 青衣叹了口气,无所适从的样子看得有些难得的憨厚。 她一直将自己的身份摆的很正,主子是秦王对她有再造之恩,而姑娘是主子的掌中娇,她自然得拼命护着,可如今,她觉得自己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噗嗤!你这操心的命呀,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多的是你操心的呢!” 南瑾瑜指了指外头的夜白,压低声音道:“你俩定了婚期了么?想好什么时候嫁了么?” “没有!姑娘,您别操这些心,奴婢过来就是想陪你说说话,这些日子没再跟前伺候,也不知道你身子如何了,那日的江水冰得很,怕你留下什么毛病来……” 青衣絮絮叨叨道,眼睛里已经含了几分泪。 “嗯,我知道,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南瑾瑜拍拍她的手背,递给她一杯热茶,“你自个儿的功夫还不如我呢,况且我是火系内力,本就损耗不大,这几日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了。” “真的吗?天寒地冻的年纪大了不会骨头疼么?” 青衣瘪嘴,觉得自己似乎才是被照顾的孩子,一如曾经她嘲笑绿梢那般,处处都靠着姑娘照拂。 “噗!年纪大了就算不是天寒地冻的也会骨头疼!那基本上和这个没关系,要疼现在就会疼!” 南瑾瑜摇头,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碟子,慢吞吞吃了起来。 “唔,若真是如此,那奴婢的愧疚才会好那么一点儿……” 青衣点点头,视线停留在萧琛身上,欲言又止。 七日了,他们无人敢来问主子的情况,包括夜影和夜魅,谁都不敢! 不是怕得到的消息伤人,而是怕被问的人伤心。 “行了,好生养病,之后的事情咱们再打算,让夜白小子回去吧,外头怪冷的。” 南瑾瑜从软塌下面的柜子摸出来一床被子递过去,而后裹紧了身上的裘皮大氅,蜷在榻边睡了。 日升月落,天边的朝霞染红了山涧。 经历了夜袭的车队缓缓使进一处小村庄,四处都是奇装异服的本地人,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这简直就像是进了个异世界啊!” 白水晶靠近南瑾瑜的马车,自顾自说着话,试图将她引诱下来。 “你这么招摇,不怕被人抢回去当媳妇儿么?” 南瑾瑜伸出半个脸,调侃道。 这妞昨儿夜里和绿毛龟嚷嚷的声儿都能写出一部戏折子来了,真是不知道这对主仆怎么过了这么些年的。 “啊?会吗?我那么貌美如花的吗?难道他们不应该抢你?” 白水晶抚摸着自己白鸡蛋般嫩滑的脸,笑得眼睛都没缝儿了! “会!而且是很会!” 南瑾瑜摇头,刚想放下车窗帘子,便被白水晶拉住了手。 “为啥呀?给我说说呗!你大哥哥爱好不理人,都快憋死我了!” 白水晶眨巴着眼,身上的特质蕾丝裙高贵又优雅,只是瞧着太过眨眼,所以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因为……这里的习俗是可以抢婚的,看上喜欢的姑娘,抢回家去,然后两个人山里头过两年,领着娃回来办婚礼。” 南瑾瑜故意吓唬她,将前世听过的奇怪风俗套在了这里。 “我的天呐……” 白水晶眨眨眼,惊吓过度的模样转向不远处他们的马车,然后捂嘴道:“你大哥哥不会是这么想的吧?” 第203章 喜忧参半 论八卦的功底,这整个儿车队的人马加起来,只怕也不及一个白水晶! 只是南瑾瑜万万没想到,这妞居然连自己的八卦都不放过…… “这个很难说啊……我大哥哥瞧着倒是特别正经那种人,只是人心隔肚皮,要不你回头好好问问他?” 南瑾瑜不着调的调侃道,视线扫过外头听墙角的一众侍卫,缓缓勾起了唇。 众侍卫被她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纷纷垂下头去,心底却在吐槽这位实力坑哥哥的郡主,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家哥哥的呢?少帅明明是很正经的好吗? 不过这都不要紧,八卦的人不甚在意,听八卦的人也不在意。 “哦,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他先前只叫我随他回来,如今都快到家门口儿了,还没跟我说回来做什么呢!” 白水晶惆怅道,原先在暗河地下城的时候,白瑾堂无论是态度还是手下的势力都处于绝对弱势,也显得他又体贴又乖巧的,如今到了他的地盘儿才发觉,这厮压根儿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狐狸嘛! 且不说这西南边军的战斗力,就他手下那些神出鬼没的侍卫,绿毛龟就招架不住几个…… 想想他们日后若是吵架了,只怕她连娘家都回不去! “咦,我还以为你俩儿商量好了的!”南瑾瑜惊叹道,脸上有几分难以置信。 这妞儿之前与大哥哥待在她府上好几日不出来,后面再出现便是请他们去城主府打麻将了,她还以为这两人私定终身准备成亲来的,便一直没多嘴问上一句,不想竟然什么承诺都没有么? “没……” 白水晶抬手揉了揉脸,笑嘻嘻的小脸瞬间垂头丧气的,哀怨的大眼睛垂着,仿若一只高贵的黑天鹅,将忧郁的贵族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你这是来……旅行的?” 南瑾瑜抿唇,白瑾堂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始乱终弃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他定然做不出来,不过南疆局势复杂族中联姻关系重大,万一大哥哥不能娶她,那事儿可就闹大发了! “嗯哼!我现在也觉得此行似乎就是看看风景美人,体验下风土人情中的美食了,啧!” 白水晶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瞬间觉得头痛欲裂。 难怪这几日在路上,白瑾堂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先前在地下城的时候还热情似火的人,这会儿瞧着就是闷葫芦一个,那怕她撩拨玄蛇,他都依然能坐怀不乱,简直是匪夷所思…… “别啊!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是当真了么?南召可没有什么抢婚的说法儿啊,大哥哥也不是那种人,或许是你俩儿没来得及好好聊聊这事儿?” 南瑾瑜端着下巴,凑到白水晶欲哭的小脸面前,捏了捏她冷艳的脸颊。 这妞皮肤太好,再加上常年不见阳光,肤色白的令人发指,几乎媲美白种人了,令人羡慕嫉妒的紧! “哦?没有抢婚的说法么?那我岂不是更惨……哎!算了算了,就当出来旅行了吧,过阵子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捎带上我,毕竟我就带了两个人出来,路上怪不安全的!” 白水晶惆怅的抬起眼,保持侧脸四十五度角望天,并且配合的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呃……你别哭啊!” 南瑾瑜见她竟然说哭就哭,也有点儿着急了,连忙抬手替她擦眼泪,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冲隐秘在草丛里晒太阳的玄蛇咧嘴一笑,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我哭了么?我没有啊!” 白水晶惊讶的抹了下自己的脸,却发现触手有些潮湿,俨然是流泪了,可是她只是有点心酸,怎么就哭了呢? 这不是她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女王风格啊! “唔……你现在情绪有点儿激动啊,这样,你到车里来坐会儿,我给你瞧瞧。” 南瑾瑜狐疑道,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疑惑。 白水晶这妞儿是个乐天派的性子,脾气火爆但也豁达,绝对不是会怨天尤人把自己代入到被人抛弃的角色里哭天抢地的那种,所以这会儿她哭了倒真的有点惊到南瑾瑜了。 “哦!” 白水晶乖巧的点点头,绕过车身上了马车,视线停留在依然沉睡不醒的萧琛身上,欲言又止。 白瑾堂和她提过几句萧琛的情况,若说旁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她就属于知道的太多的那种,以至于这几日她都不大敢来找小瑜说话,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后果简直…… “过来坐下。” 南瑾瑜拍拍身边的位置,而后从抽屉里找出来一碟梅子,笑盈盈的递到白水晶面前,“吃点儿么?” “嗯,谢谢。” 白水晶想都没想便抓了颗梅子塞嘴里,面不改色的看着南瑾瑜道,“我是不是病了啊?南大夫你给我把把脉瞧瞧呗!” “好吃么?” 南瑾瑜不动声色道,将碟子往她面前递了几分。 “好吃!再来两颗。” 白水晶点点头,又抓了一把梅子捏在手心里,吃的津津有味。 南瑾瑜眨了眨眼,转身冲路过的绿毛龟招招手,道:“来尝尝梅子。” “好嘞!郡主对我真好!” 绿毛龟兴冲冲跑过来,还没凑到跟前儿,便蹙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是青梅啊,酸倒牙的那种,小的实在是无福消受!” “青梅……” 正吃的津津有味的白水晶看了看手中的梅子,凑近闻了闻道:“我吃着不酸呀!甜甜的挺好吃的。” “好了,没你事儿了,多谢。” 南瑾瑜将绿毛龟凑进来的脑袋往窗外一推,随手关拉上了窗户。 “呜呜呜,好伤心,我又被主人嫌弃了呢,嘤嘤嘤嘤……” 绿毛龟哭唧唧的转身朝暗处去了,心底却是十万火急的冲向了鬼面的方向。 主人竟然在吃青梅?小摇篮要不要镶钻呀? 不得了不得了,他们是不是得准备小城主的衣物用品了?嘤嘤嘤,主人肯定喜欢黑水晶镶钻的款式吧! 马车里,白水晶错愕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青梅,然后递了个给南瑾瑜,“你尝一个试试?” “不用试,我吃不了这个,酸倒牙的。” 南瑾瑜婉拒了她的好意,将手中的碟子搁在一旁,这才搭上她的脉,仔细听了起来。 论起来搭脉她肯定不如大哥哥专业,她学的是西医,望闻问切的功夫远不如他们这些中医来得厉害。 “我、该不会是……有了吧?” 白水晶一字一句道,苍白的脸色瞧着没什么血色,不过依然美丽,甚至皮肤比之前更好了。 “嗯,是的!恭喜你白水晶小姐,你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了。” 半晌,南瑾瑜收回手,一本正经道。 之前觉得这妞儿不着调的样子,她与大哥哥的婚事怎么着都得一波三折的闹上几次,谁知道……唔,人家动作这么快呢! “噢!那啥,还挺突然的,哈哈哈哈!” 白水晶愣了片刻,表情忽然从震惊变成了开心,一副老娘以后就不是孤家寡人的既视感,真的看得南瑾瑜都忍不住开心。 “咳咳!” 马车外传来咳嗽声,南瑾瑜打起帘子,便瞧见白瑾堂略显局促的站着,瞥见她俩笑盈盈的脸,显然松了口气。 “大哥哥你回来了?有事儿么?” 南瑾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显然不准备插手他俩的家务事儿。 “嗯,不过小瑜,不是找你的事儿,我是来寻水晶的。” 白瑾堂有点囧,广袖下的手紧张得直冒汗,视线转向她身边的白水晶,“你在吃青梅。” “嗯,是啊,来一颗?” 白水晶点点头,抬手便往白瑾堂嘴里塞了一颗大大的青梅,本以为这狐狸似的家伙肯定会躲开,谁知他竟然张口吃了,然后酸的眼睛都睁不开。 “噗!哈哈哈哈……” 南瑾瑜笑倒在榻边,擦了下脸上的泪花,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夸张以至于喧宾夺主。 “酸不酸?我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哥哥。” 白水晶见他酸得脸都皱起来了,心里到底舒爽了几分。 无论如何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们也不能将关系闹得太僵不是,成亲什么的都好说,她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不至于拿流落街头干出逼嫁的事儿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你……” 白瑾堂也顾不上还有别人在场,诚恳的认错了。 依着他对水晶这丫头的认知,别说生孩子了,哪怕是成亲她大概都会十分抗拒,此行本想着先将她带回去,而后再想办法说服她成亲的事情,不想竟然竟然…… “嗯?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 白水晶震惊了,吃青梅的动作顿了顿。 都说古人搭脉看诊艺术超群,她之前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哪怕是得了萧琛的九转大还丹捡回来一条小命,她依然对古人的医术有着蜜汁见解,感觉和玄学差不多的存在,不想竟然这么厉害! “前几日,无意中发现的,正考虑找个什么机会与你聊聊,不想竟然……被小瑜发现了。” 白瑾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带着十足的无奈,语气却是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媳妇儿,若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当就跑了,那他可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哟! “我的锅,我错了。” 南瑾瑜默默接话,心底却乐开了花儿。 她这大哥哥就是有几分寻常人没有的傻气,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水晶才会与他冰释前嫌的吧? “嗯,不关你的事儿,你别什么都往自己个儿身上揽啊。” 白海水晶睨了南瑾瑜一眼,往她身边靠了靠,和白瑾堂拉开几分距离。 “……” 白瑾堂担心自己又说错话,便可怜兮兮的看着白水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我突然有点儿饿了,出去找点儿吃的啊,你们继续聊。” 南瑾瑜实在是待不住,觉得自己的光照都能发电了,感觉找了个借口下车,躲到了外面去。 马车里便只剩下白水晶和白瑾堂两人大眼瞪小眼,昏迷的萧琛连呼吸都十分微弱,几乎没有存在感。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白水晶拿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来,反正她的娃决计不可能扔给后妈养,所以若是西南白家有什么怨言,她只好花钱消灾,拿点儿水晶堵上他们的嘴算了。 毕竟西南的男子金贵,白瑾堂这般的身份更是如此,她既然睡了人家还有了孩子,便不能佯装不知当个渣女吧…… “嗯?” 白瑾堂愣了一下,敏锐的捕捉到事情似乎还有挽回的余地,面色也缓和了不少,微微笑了起来,“你说如何我都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 白水晶扶额,难怪她这几日越发觉得疲惫不堪,连最爱的吃食也都味同嚼蜡,不仅食量大减,连带着口味都古怪了许多,都是肚子里这个小东西闹得!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是你提的,我都答应。” 白瑾堂觉得此刻顺着她的意思应该会比较好,都说女子怀孕性格会大变,这丫头本就暴躁,若是再惹怒了她,届时会做出什么离谱儿的事儿都不好说! “哦,那就好办了,”白水晶拍拍心口,觉得悬着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想了想才偏头道:“西南白家联姻规矩甚多,不过无论如何我的孩子也不会给你,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便跟着我。” “……” 白瑾堂懵了,却没打断她的话,抿了下唇示意她继续。 “嗯,当然,你族中长老若是对此有和不满,地下城愿意补偿你们,具体的事宜,可以稍后再商量。” 白水晶见他没有异议,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家伙虽然狡猾,但是也算是白家狐狸窝里头老实的那个,稍微利用一下他对自己的愧疚心理,他便不会与自己抢孩子了! “嗯?” 白瑾堂懵了,若是刚才还不了解她的意图,这会儿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了,这丫头果然像逃走,并且还是带着孩子逃走,根本不考虑成亲的事儿! “唔,我知道这样对你或许不大公平,可是你也得想想我不是,我这个人脾气有差性格也不好,咱俩之前还悔过婚,不管是名声也好势力也罢,可能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自是不愿嫁的,万一手一抖杀了你未来媳妇儿……那可就尴尬了。” 白水晶尽量将话说的好听些,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的心酸。 奈何自己没有强大的家事去联姻,暗河地下城如今靠的就是她一只独苗强撑而已,更别说去处理他那些奇怪的三妻四妾了! “……” 马车外头听墙角的一排人,以南瑾瑜为首的个个儿都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儿来,扰了里头的人发挥。 毕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水晶就是个好例子! “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咱们重新说道说道。” 白瑾堂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痛欲裂。 他以为自己将事情处理好,之后再与她摊牌,她约莫会看在孩子的面儿上答应成亲,谁知这丫头胡思乱想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啊?那就当时我自己胡言乱语好了!待到小瑜处理完她的事儿,离开南召之时,我便随她一同回去,你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秦王的影卫厉害着呢。” 白水晶垂下眼睑,瞧着手里的青梅,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嘴里,仿佛只有这般才不会发怒。 “你一气之下拔剑杀了我未来媳妇儿?我未来媳妇儿不就是你么?你话里的意思是不愿与我成亲么?只想带着孩子回去?” 白瑾堂拉住她的手,生怕人长翅膀飞了似的,素来淡定的人也有些着急了。 “不不不,咱俩儿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做妾是不可能做妾的!开玩笑,哪怕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也不会做妾!明白吗?不仅如此,我这个人脾气差又善妒,一不小心就容易杀人,所以咱俩不合适,好聚好散吧。” 白水晶抽回手来,冷冷的看着白瑾堂。 就算是萧琛回到五年前,让她做妾也是妄想,要不她怎么会因为他说自己有喜欢的男子便灰溜溜的离开? “谁让你做妾?咱们五年前的婚约便是一夫一妻,我都不管你是不是找个侍夫,你怎么扯到做妾了?” 白瑾堂叹了口气,这丫头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从哪儿来的! “哦……是我理解错了么?” 白水晶眨了眨眼,脑子停留在侍夫上,道:“你要送我美人么?生的好看么?功夫好不好?” “苍天……” 白瑾堂彻底崩溃了,欲哭无泪的看着白水晶,觉得自己迫切需要出去透透气,以免被她气傻了,谁知白水晶忽然笑了。 “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瞒着我来着,我以为你是后悔了。” 白水晶对手指,想到这几日他对自己不咸不淡保持距离的样子,忽然顿悟了。 “后悔什么?我每日都在想如何你才不会逃跑,以至于不敢告诉你这事,谁知你竟然胡思乱想到这地步!” 白瑾堂有些哭笑不得。 第204章 惊天秘密 偷听是门儿技术活儿,马车外头蹲着的一排人齐齐松了口气。 总算是说明白了!没越扯越离谱! “行了,散了吧,该吃吃该喝喝去。” 南瑾瑜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顺带伸了个懒腰,活动下这些天几乎都缩在马车上的疲惫身体。 “郡主……” 夜影不知几时过来的,此刻正立在南瑾瑜身后,面带忧虑的看着她。 “嗯?影首领寻我有事儿么?” 南瑾瑜抬着胳膊转过脸去,看他的神色是十足的姨母笑。 患难见真情,身边的人都找到了好的归宿,她心里也忍住跟着高兴。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夜影抿唇,想到夜魅收拾董佳梁的手段,有些担心南瑾瑜一会儿看到他是否会心软。 “哦,不是大事儿那就算了,我先找点儿吃的去啊。” 南瑾瑜挑眉,转身准备往营帐那边去,不想身后继续传来脚步声。 “哎……” 夜影急了,三两步追上南瑾瑜,欲言又止。 “嗯?到底什么事儿?要请我当证婚人不好意思开口么?还是与夜魅两人吵架了需要我替你们说和呢?” 南瑾瑜收住脚,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咳咳!都不是……” 夜影下意识咳嗽,扑克脸有几分变形,随即道:“昨夜擒获的人犯董佳梁已经连夜审完了,他什么都不肯招,一直反复要求见郡主才肯开口。” “噢!原来是这样啊。” 南瑾瑜点点头,也难怪他会纠结是否告诉自己了,以往这些事儿都是萧琛处理,她压根儿不必操心,如今…… “所以,属下冒昧过来请郡主示下,是否愿意陪审?” 夜影极其注意用词,生怕哪个字说错了被惦记上,毕竟先前没少得罪人,到现在郡主还一心想将他打趴下挖个坑给埋了呢! “行!走吧。” 南瑾瑜满口应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前走。 “啊?行吗?方便吗?” 夜影震惊得无以复加,方才郡主是又听了他的心声吗?还是说郡主只是单纯的拍了他一下呢?那他心底那些小秘密是否也一并暴露了? “你最近……话有点多啊!” 南瑾瑜撇嘴,顺手从青衣端出来的托盘里拿了两个土豆饼,便走边啃饼。 “……” 夜影欲言又止,面对一个会读心术的人,此刻再反驳就是多说多错,不如闭嘴来得实在。 两人沿着车队驻扎的营地往前走,靠近山腹壁的位置露出了许多山洞,西南特有的喀斯特地貌立刻显现出来,除了门口那条道儿,里面都是死路。 “夜魅挑的地儿吧?眼光不错。” 南瑾瑜咋舌,魅首领那个人呀,分明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精呀,如若没有夜影的存在,他或许会在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也未必能保持理智活成现在这幅模样。 “嗯,他眼光向来不错。” 夜影弯了下唇角,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暧昧,又拉长了脸。 “噗嗤!你还真敢说!” 南瑾瑜笑出声儿来,接过侍卫手中的火把便猫腰进了山洞。 “这有何不敢……” 夜影不解道,虽说他夸夜魅听着是有那么些护短的意味在里头吧,可是夜魅有能力这也是事实呀。 “咳咳!” 山洞里头传来夜魅的咳嗽声,这只是个临时的牢房,里外也不深,只是地貌特殊倒也不必担心犯人逃走,因此将他们方才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你问他本人呗?” 南瑾瑜掩唇轻笑,手里还捏着只吃了两口的土豆饼,一身男装显得又飒又俊俏,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 “哦,那个……” 夜影真的转头准备问个究竟,被夜魅简单粗暴的打断了。 “你闭嘴!干活儿呢!” “咳!嗯。” 夜影被怼得一愣,继而恢复了板着脸的正常模样,安静得隐到了一旁暗处。 南瑾瑜啃着土豆饼吃瓜吃得兴致正浓,却发现这两人始终有一个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理智,无论什么情况下,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不由得佩服起萧琛看人的眼光来…… “郡主,您需要吃完再开始么?” 夜魅转过脸来,一身夜行服带着森然寒气,像极了暗河地下城那鬼气森森的黑水河,略微疲累的妖冶脸上透着三分邪气。 “啊?不必!我边吃边审吧,直接来!” 南瑾瑜摆手摇头,啃土豆饼的速度并没有加快。 这会儿正好是饭点儿了,再耽搁一会儿他俩连中饭都可以省了,不如赶紧干活儿节省点儿吃饭的时间。 “可是……” 夜魅欲言又止,想到她当初一剑斩下几人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哭天抢地没有胃口之类的,缓缓地弯了下唇角。 “没事儿!我以前解剖尸体的时候还吃饭……” 南瑾瑜惊觉自己说漏嘴,吐了下舌头,再看夜影面不改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早前给夜白缝合伤口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多诧异,果然都是心理素质够强大的家伙! “那属下就放心了,将人带上来。”夜魅点点头,给侍卫下了令。 山洞尽头只有几米见方的空地,干净得连个板凳都没有,更别说想象中的刑具了…… 侍卫走到山洞最里头的位置,对视一眼蹲下,而后便见黑乎乎的视觉盲区里忽然拎出来个人,若不是那身紫色袍子,南瑾瑜几乎要认不出来是谁了。 嘶嘶嘶…… 腥甜的味道在空气里回荡着,黑暗中闪动的一双双幽暗眸子令人不寒而栗,不用想也能猜出来那个山洞里是什么。 噗通! 董佳梁被侍卫扔到空地上,如弃蔽履。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招了的话起码不用继续受罪。” 夜魅虚虚一指,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拎了起来。 不过是个靠出卖身体上位的小人物,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策划了这般大的阴谋,如今主子命悬一线皆是拜他所赐,他们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呵!你以为我会怕这些么?” 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忽然抬起头,视线如跗骨之蛆死死的盯着夜魅,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本清秀的长相,只有骇人。 “早知道你不怕,就请白大人换黑翼蛇了。” 夜魅手腕一动,悬浮在半空中的人忽然摆出个诡异的姿势,如同提线木偶般,发出清脆的“咔嚓”的声响。 什么东西折断了…… “唔!你这般下作的手段,无非是想逼我就范,可是一旦我开口说了那些秘密,你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董佳梁痛苦的呜咽起来,却依然顾及着自己可笑的颜面,试图引起南瑾瑜的注意力。 从前小瑜对他是再好不过的了,她温柔善良且饱读诗书,是个清水县周围几百里都寻不到的大家闺秀,可惜他听信了朱灵溪的谗言,竟然闺蜜心窍将她赠与权贵换取前程,真是猪油蒙了心…… “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了,你的小命得留到回燕京呢!” 夜魅不耐烦的挑了下眉,视线触及身边淡定得出奇的南瑾瑜,忍不住想笑。 此刻南瑾瑜正在一边事不关己的啃着土豆饼,察觉到夜魅的视线之后,微微转过脸来,“怎么了?” “无事,郡主您继续吃。” 夜魅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鬼蛛丝往洞内石壁上一抛,八枚骨钉便牢牢的钉在岩壁上,直接将董佳玲悬空挂了起来。 “啧啧!这山洞里的蛇无毒吧?”04 南瑾瑜恰好吃完一个土豆饼,瞥了一眼方才关押董佳梁那个山洞。 喀斯特地貌下的溶洞大都是不规则的串联洞穴,掉进去之后能活着出来的几率约等于零,这蠢货居然天真的以为他没死便还能有资本来谈条件? 简直痴人说梦。 “回郡主,都是些无毒的菜花蛇,白大人说了,蛇毒死得快,着实便宜了他。” 夜魅如实回答,语气透着不怒自威的距离感。 审问是他的强项,眼前这倒霉玩意儿分明只是个没骨头的男宠而已,不想他竟然执拗的以为郡主会对他念及旧情网开一面…… “大哥哥想得的确周到,就这么死了着实太便宜他了。” 南瑾瑜点头表示赞同,几乎一刻也不停的继续吃起了第二个土豆饼。 “……” 董佳梁放着光彩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心底里生的希望也被灭了大半,她竟然恨他至此么? “先前不是还十分笃定的说,只要郡主来了便肯招了么?怎么?这会儿是又反悔了?” 夜魅看出南瑾瑜按捺住想杀人灭口的冲动才能保持镇定的吃东西,于是继续审问道。 “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说了这话,自然是说到做到。” 被再次挂在半空中的董佳梁艰难的保持着不尖叫出声的力道,说话的声音再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那就说吧,这么耗着你是喜欢荡千秋呢还是觉得本郡主很闲?” 南瑾瑜忍无可忍,与其浪费时间在这儿吃土豆饼,不如将这个渣男送给绿毛龟剁了喂鱼一了百了! “呃……” 悬在半空中晃悠的人被她堵得哑口无语,他脑海里设想的情景完全没有发生,事实只是冰冷的给他当头浇下了一盆冰水。 “怎么?结巴了?舌头被蛇吞了么?” 南瑾瑜含糊不清道,正因为她在吃东西,所以才显得如此冷酷无情,甚至连基本的同情都没有半分。 饶是看到只阿猫阿狗被虐成这样都会有点儿怜悯心的吧,可是她没有,丝毫注意力都不屑给他。 “回郡主的话,白大人召唤的蛇群没有毒性,也不会主动攻击,没有可能吞了他的舌头!许是他故意拖延时间的计策,郡主不要上当。” 夜魅笑盈盈解释道,每句话都足以让人气得吐血而亡。 “嗯,明白!” 南瑾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心里默数着自己进来之后开口说话至今的时间,继续慢吞吞吃着土豆饼。 心理战术她不算高手,不过对待一个有所图的渣男,她掌控握的心理学的理论足够了。 “小瑜……你变了!” 嗤! 一根鬼蛛丝穿透悬在半空的董佳梁,后者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控制不住的惨叫和颤抖,让他整个儿几近陷入癫狂。 “郡主的名讳也是尔等下作之人配叫的?再敢乱说话,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夜魅冷笑,饶是主子没醒过来,也容不得他这办法放肆,郡主心善他们却不是吃素的。 “何必这么麻烦……” 南瑾瑜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土豆饼,拍了拍手,从袖袋中掏出来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的递到夜魅手上。 “这是?” 夜魅眨了眨眼,明知道南瑾瑜不可能帮他,却还是配合她演戏给渣男看,尽管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虐渣他是专业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周身压抑的强烈杀气。 “吐真剂。”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神色癫狂带着诡异希望的董佳梁的脸,忽然笑了。 “小瑜?你竟然帮他们?” 董佳梁竭力使出曾经不屑一顾的弱势来,记忆中儿时的南姑娘总是安静的看着灵溪说话,几乎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可是他心底里始终认为,她对自己是有情的。 “直接将人杀了虽然解恨不过着实可惜,绿毛龟昨儿管我要人呢,说是黑水河的小鱼儿们和渣男最配,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和夜魅说话的语气如同在聊今天的天儿不错,咱们去喂鱼之类的话题。 “小鱼儿?你要将我送人么?” 董佳梁讷讷的看着南瑾瑜,似乎想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挤在脑海中,却根本想不起来那张脸对自己是否笑过。 “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么?黑水河里的小鱼儿是食人鱼。” 夜魅冲他露出森然的牙齿,随即手中的药瓶一抖,径直将药水灌进了他张开想说话的口中。 “咳咳咳咳咳咳……” 董佳梁呛得满脸泪,留下来的眼泪冲掉了脸上的部分血污,露出那双贪婪又无耻的眼睛来。 “不过郡主这也是为水晶着想,暗河地下城的黑水河多干净呐,扔下个这么个玩意儿去,没准儿将鱼毒死了呢?” 夜魅毫不客气道,嘲讽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在说正经事。 “你……” 董佳梁想辩驳,却发现自己周身都开始发热,原本精神不济的身体也渐渐失去了痛感,整个人像是新生一般。 “说吧,忠义侯为何忽然动用所有精锐影卫伏击秦王?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图什么?” 南瑾瑜直切要害,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神色渐渐放松的董佳梁。 “我死也不会……” 董佳梁用力摇晃了下脑袋,继而视线开始模糊,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待到他感觉到口干舌燥之时,已经为时已晚,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昨儿夜里便请郡主来了,何须折腾到这会儿!” 夜影摸鼻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南瑾瑜,却换来夜魅的怒视。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夜魅睨他一眼,手上微动,悬在半空中的董佳梁便“砰”的知砸到了地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动不动委顿在地。 侍卫上前将人扔回隐匿的山洞中,而后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唔,这事儿你们是否需要着急影卫商量后续,我就不便多言了。” 南瑾瑜心知董佳梁方才说说那些东西事关重大,便习惯性的转身准备离开,不想却被夜影叫住了。 “郡主留步。”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极短暂的几秒似乎便达成了一致,双双走向她。 “嗯?还有别的事儿?” 南瑾瑜诧异道,她倒是吃了两个土豆饼,不过萧琛还没吃东西呢,她得回去喂他吃药了。 “主子如今没有醒过来,事关重大,不知郡主有何见解打算?” 夜影斟酌着用词,觉得夜魅没有瞪自己,心里才踏实些。 “没有……”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角落里发出的嘶嘶声着实令她十分不适,于是指了指外面,道:“咱们出去说?” “是!” 夜影和夜魅齐齐应了,如同两尊门神般跟在她身后,看得门外的侍卫都有些愣神。 秦王殿下身边的影卫首领,号令三千影卫,危急时刻连兵符都能动用,如今竟然跟在个天晴郡主一个小丫头的身后? 真真令人匪夷所思呀! 日头已经过了山顶,众人也都用过午膳在休息,瞧见南瑾瑜他们出来,青衣迎了上来。 “郡主,没事儿吧?” “没事啊,你担心什么?” 南瑾瑜失笑,拍拍她过度紧张的胳膊,拉着人往回走。 “瞧这丫头紧张得,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青衣了?” 夜魅调笑道,视线停留在马车旁晒太阳的白水晶身上,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位姑奶奶也是个厉害的角儿,将白大人制得服服帖帖的。 “是是是!我怎么不是青衣了?副首领莫不是前些日子江水里冻着了,竟然连我都认不出了?” 青衣毫不客气回到,不过语气却是轻松的。 听闻副首领救她们时,首领眼圈都红了,也不知哭了没? 第205章 静候佳音 轻松的语调打破了山洞里的沉闷黑暗,南瑾瑜回到马车,便开始给萧琛喂药。 即使人昏迷不醒,之前服用的药也得继续服,压制噬心蛊是首要的,解蛊之后再考虑人如何醒过来的事儿吧。 “郡主……” 夜影和夜魅跟进来,瞧见她面色如常给萧琛喂药喂水,心下动容却又不敢开口劝慰。 一旦开口,便是否认了主子生的希望,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比任何人都了解南瑾瑜此刻的心境,因此不敢多言半句。 “说说吧,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南瑾瑜取了柔软的纱布巾打湿,给昏睡中的人擦拭脸和手,若是不仔细查探的话,只会以为他睡着了而已。 “原本只觉得忠义侯这般大手笔是为了杀人,如今既然知道了背后的缘由,便不得不作长远打算。” 夜影欲言又止,他们毕竟是属下,决策的事儿历来都是主子做的,他们只管执行便是,如今郡主问他们的意思,是想听从他们决定么? “嗯,继续说。” 南瑾瑜点点头,视线微顿,没吭声。 “沈家动荡有两个因素,一来是江阳郡王常年控制沈家架空了沈皇后和太子的权柄,二来则是听闻太子我行我素惹怒了沈家,翻脸了。” 夜魅补充道,他们得到的消息都会比实际发生的事情慢上一步,因此才会给忠义侯钻空子的机会。 “这个早有耳闻,一个多月前咱们还未曾离开燕京之时,便已经有着趋势了,事到如今,忠义侯为了在太子面前邀功,咱们当如何自处?” 南瑾瑜微微颔首,依然没有品头论足。 她不擅长干这种活儿,所以她只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如今萧琛昏迷不醒,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治好他更要紧的事儿…… “属下以为,忠义侯这般做法已经触到了底线,无论谁庇护他,其心当诛!” 夜影直言道,这些天若非是主子昏迷不醒,他们早已经调动燕京的暗卫诛杀忠义侯了,管他什么身份背景谁庇护他! “只要郡主一句令下,燕京的暗卫就会动手,保证忠义侯活不过今冬。” 夜魅接话道,看出来南瑾瑜眼底的犹豫,想推波助澜。 泱泱大燕竟然由着个外姓的王爷这般嚣张,当真是欺负到头上来了! “活不过今冬?难道不是明日?” 南瑾瑜挑了下眉,明白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诛杀忠义侯需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还未可知,单单是他的身份和功夫,便不是寻常影卫杀得了的,也因此他才敢这般托大表功不惜代价来截杀萧琛吧? “咳!忠义侯当年是燕京第一高手,尽管二十年过去了,但是想杀他还是不易……” 夜影略显尴尬道,饶是他本人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去,况且他身边常年养着高手,行事极其谨慎。 “那何必以卵击石呢?” 南瑾瑜点点头,狐疑的神色瞬间放松了。 “郡主的意思是,咱们不报仇了么?” 夜魅愣住了,依他们对南瑾瑜的了解,她并非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因此从未想过这种妇人之仁的决策会出现在她这里。 “谁说的!” 南瑾瑜淡淡抬了下眼,解释道:“当务之急是将殿下的蛊毒解了,南疆不必燕京,局势复杂需要你们权利护卫,燕京的事儿暂且放一放。” “可是……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了解了忠义侯的话,日后再想收拾他便难了,这些年陛下对他做的恶事解释睁只眼闭只眼的,日子久了只怕连个公道都讨不回!” 夜影急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显出少有的焦虑,连带着眼圈都红了几分。 “不会!” 南瑾瑜大的斩钉截铁,而后勾了下唇角,“我不会让他有活着的机会的。” “嗯?郡主这话是何意?难道郡主想接住西南白家的势力灭了忠义侯么?此事万万不可!边军只能留在藩地,一旦踏出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逼宫……” 夜魅惊呆了,天晴郡主果然比他们想象得更虎,主子总是笑说她若是男子定是大将之才,不想她胆子这般大! 南瑾瑜扶额,看了一眼惊吓过度的两人,头痛欲裂。 “那多麻烦啊!打仗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儿我会干吗?我又不是傻子!” “呼呼!郡主不是这个意思最好,白家自然会庇护郡主,可是真要倾尽全力为主子讨公道,未必能行得通。” 夜影铁憨憨似的言论险些惹怒外头听得津津有味的白瑾堂,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的确没错儿,便又按捺住火气坐下了。 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都没必要大发干火,可以好好商量的不是? “可以!我可以!暗河地下城修罗恶鬼全派出去,把那个什么忠义侯千刀万剐了……” 白水晶听得怒气冲冲,欺负她姐妹儿就是欺负她! “咳咳!水晶你冷静些,吃口酸瓜先……” 白瑾堂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拉回去坐下,继续晒太阳听墙角。 马车中,南瑾瑜有几分郁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找她商量啥来了?商量来去就说了个寂寞! “所以本郡主在你们眼里就是脑子不大好使的那种么?西南的局势我多少还是了解些,不至于无脑到这等地步!” 南瑾瑜扶额,原本不生气的,这会儿竟然有些上头了。 “郡主息怒,属下等只是太过忧虑才会胡思乱想,请郡主示下。” 夜魅连忙按住还想说话的夜影,给南瑾瑜崩溃的情绪降降温。 寻常女子若是遇见主子这样约莫早就考虑改嫁之类的了,郡主却一声不吭照顾着主子,丝毫没有表露出担忧未来的样子,也因此他们才敢放心的来与她商量。 “你们又没打算听我的,干嘛问我意见?好玩儿还是怎么的?” 南瑾瑜懒得再开口,毕竟她所想的一切都只是推断而已,虽说之前萧琛也有过相似的想法,但是毕竟没有被证实,只要事情还未发生,她的建议就基本上无效。 “属下等不是这个意思,还请郡主……” 夜影怕夜魅挨训,连忙开口替他挡话,只是这种当面秀一脸的骚操作,他却丝毫没察觉到不妥。 “行行行!我没生气,不会怎么你家夜魅啊,根本两码事儿。” 南瑾瑜做投降状,见夜魅的脸忽然飞了几分红晕,忍不住叹了口气。 “咳!多谢郡主。” 夜影也有点囧,他怕是魔怔了,竟然担心夜魅那家伙挨训去招惹郡主,哎! “郡主心里是否早有定夺,不知是否方便说与我们听呢?”夜魅还是观察细致,瞧见了她眼底的挣扎和困惑,追问道。 殿下不会因为对她欢喜便随口那般夸人,郡主在殿下身边的日子虽不长,做的事儿却件件惊人,足以胜任谋士之位。 “你既然问了,我还是说吧。一早殿下与我聊过关于燕京局势之事,江阳郡王为首的沈家迟早要与太子党决裂,无论诱因是为何,届时京中大乱是铁定的。” 南瑾瑜不再纠结事情进展,萧琛就是顾及陛下,不肯主动出手才会忍耐至今,谁知竟然遭人算计…… “话虽如此,咱们便等着么?”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主子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不想他竟然与郡主探讨过。 “原本,按照你家殿下的心思是这样的,他不想看到陛下被皇子夺嫡的事情困扰伤神,因此这些年甘愿一退再退,谁知别人却不想放过他。” 南瑾瑜叹气,他预知的未来里,不知道是何种模样的世界,毕竟他们二人的存在本就是逆天,命数也由不得他们来定。 “如今只是忠义侯投靠太子有所动作,若是要等江阳郡王与太子反目,不知要等到几时去。” 夜影叹了口气,他本身是不答应夜魅将事情说出来的,主子的仇他们去报,郡主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南瑾瑜忽然两眼放光,看着软塌上的萧琛笑了,“传消息回燕京,就说秦王一行受袭众创,天晴郡主昏迷不醒,秦王殿下与白家正在全力救治,如今全靠九转大还丹吊着口气。” “嗯?” 夜影惊呆了,一时间没搞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再看身边的夜魅却两眼放光的样子,笑得连眼睛都没了。 “属下领命!这就去传信!” 夜魅几乎立刻转身消失,徒留下还在蒙圈的夜影。 “去吧去吧,我吃个枣儿先!”电子书屋 南瑾瑜抓了把冬枣吃起来,见夜影还没明白懵着,往他手里塞了把枣子。 “多谢郡主……只是这般做是为何?” 夜影不懂就问,夜魅脑子一直比他转得快,这倒也算不得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过是有些伤人罢了。 “让江阳郡王与太子决裂,搅浑燕京那个烂泥潭,届时你们想收拾忠义侯还是别的,都没有人过问,毕竟乱嘛!” 南瑾瑜冲他眨眨眼,脸上透出几分凉薄之色。 让那些安逸的坐镇京中动动手指头便能置他们与死地的人,也尝尝什么叫身不由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可是这消息……郡主确定能有这等效果么?” 夜影依然不解,毕竟太子与江阳郡王的关系实在微妙,寻常人根本不懂得背后那些纠葛,岂是这么容易便能搅乱的? “能!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将董佳梁领人夜袭的风声接连放出去,唔……然后再说我被劫走了!对!就这么着吧。” 南瑾瑜编完故事,完美的拍了拍手。 逻辑清晰动机不纯,足够让江阳郡王那个骚包动怒,或者说给他个动怒的借口罢了! “所以郡主是想利用江阳郡王对你的爱慕之心?” 夜影震惊了,毕竟往日瞧着柔柔弱弱温温柔柔的人,忽然设计起别人来,用的手段竟是人心里最难以触及的弱点…… 简直太可怕了! “不不不,我只是给他个发挥的机会罢了,他想杀太子很多年了,不是么?” 南瑾瑜嘿嘿一笑,人最怕定位不清,江阳被抹杀的不仅仅是身份而已,她只不过是提醒他,他失去的是一切。 “……” 夜影沉默了,看了看软塌上呼吸匀长的主子,头一回理解萧琛时常说那句话的意思。 幸亏,当初遇见她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影首领别这副模样,瞧得我瘆得慌……” 南瑾瑜调侃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窗外听墙角的几个人,“他们都听淡定的不是?” “是!属下领命,属下告退!” 夜影笑得十分牵强,嘴角抽搐的离开了。 狐狸与主子,果然绝配! 三日后,一匹快马进了燕京南城门,刚过城守处,转了个街角便消失了。 沈家别院。 “主子,有信来了。” 湖边的琴声忽然停下,七彩袍子随着风拂过,侍卫手中的火漆封筒便消失不见了。 “哪里得来的信?” 江阳郡王盯着手里七道火漆封筒的信笺,心底警铃大作。 这么些年来,他至多也只见过萧琛手底下人用五道火漆封信,那时候是落樱被人劫持之后传进燕京的信…… “回主子,是小的们好不容易从秦王影卫手底下抢来的,重伤了我们好几个人,险些丧命。” 提到这个侍卫便牙根直痒痒,若非他们不能在燕京显山露水,哪里轮得到秦王的影卫嚣张至此? “嗯,看看吧。” 江阳郡王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信笺。 厚重的药味从信封透出来,馥郁的曼陀罗香气弥散在整个空气中,夹杂着些许血腥味,若有若无。 “算了……” 江阳郡王手一甩,便将刚展开的信笺递到侍卫手上,面色阴郁道:“你来念!” “主子这……” 侍卫惊吓过度,瞧着平日里纨绔不羁的主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让你念听不见?那你的嘴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江阳郡王一勾唇角,手中的剑便搭上了对方的脸,剑锋毫不犹豫划过他的鬓发,斩下指长的一段儿来。 “不不!属下这就念!” 侍卫惊得连连后退,以往在侍卫中出类拔萃才得以被大都统提拔伺候郡王的自己,竟然连随便一抬手都躲不过! “快念!本郡王的耐心已经没了。” 江阳郡王转过身去,阴鹜的脸上空洞的盯着湖心的小岛。 早几日他还在可惜落樱竟然愚蠢至此逃到洛县去自寻死路,不想如今竟然又有变数…… 忠义侯的心腹倾巢而出,他派出去追踪的人之瞧见满江浮冰与尸体,直至今日其余的消息半点都没查到! “诛杀令:自即日起,大燕境内暗影皆停止一切身份掩护,全力诛杀忠义侯以及残部,不死不休!” 侍卫咽了下口水,惊恐的看着湖边那个落寞的背影。 “没了?” 江阳郡王猛地转过身来,风流自成的脸上紧紧的蹙着眉,仿佛难以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 萧琛素来孝顺,是宫里那位口中的任义之子,常说什么倘若没有生在帝王家,有萧琛这样的儿子是最大的乐事云云,如今他竟然要诛杀慈父的左膀右臂? 他忍心么?他不会觉得宫里头那位会因此吃不下睡不香? “回郡王,没了,信上就这几个字。” 侍卫恭敬的将信纸递过去,而后退回继续装死。 “噢,这是南召的青草纸。” 江阳郡王喃喃自语道,随手将信笺扔进案几上的茶宠上,蛟龙戏珠的茶宠立刻被纸糊了一层,茶水泡过后,纸上的墨迹淡去新的自己显现出来。 “有字?” 侍卫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开始审视起这些年自己是否的罪过这位主子,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吓出一身冷汗来。 “嗤!父亲竟然选了个最蠢的来。” 江阳郡王摇头,视线停留在纸张上片刻,笑意逐渐僵硬直至彻底消失。 “属下愚钝,还请郡王示下。” 侍卫擦了下头上的冷汗,颤抖着腿肚往前走了两步。 “正好,父亲竟然选了你,那自然也有选你的道理不是?” 江阳郡王脸上再次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捞起来茶宠上的信笺,递给他,“送到永宁侯府去,务必交给永宁侯世子。” “啊?这这这……” 侍卫惊呆了,别说主子向来与永宁侯世子不对付,就算是沈家也与忠义侯府是对立的啊! “怎么?不愿去还是不想活呢?” 江阳郡王挑了下眉,烦躁的看了眼案几上供奉的茶点水果,抓了个梨便啃了起来。 若非他那些日子的注意力都在落樱那个蠢女人身上,也不至于看不见忠义侯的小动作,竟然让他成了事儿,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去去去!属下这就去!” 侍卫转身逃似的消失了,继而暗处才相继出来许多人,不同年龄长相的人缓缓聚集起来。 “参见主人!” “嗯,都听见了么?” 江阳郡王转过脸,缓缓揭下了脸上浓墨重彩的面具,“是时候了。” “属下等甘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众人异口同声,宣誓般揭开了燕京的动荡。 燕京街角被“重伤”的秦王影卫,此刻已经换了新装出来,销声匿迹在人群之中。 第206章 复仇女神 自萧琛一行被袭南瑾瑜重伤昏迷的消息放出去后,整个大燕似乎都陷入了诡异的混乱局面,各大势力蠢蠢欲动似乎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郡主,大公子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郡主定夺了。” 青衣匆匆从院外进来,略带疲惫的脸上闪烁着些许兴奋之色。 “我再想想。” 南瑾瑜头也没抬,视线落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琛身上。 到南召白家已经三日了,除了第一日修整适应外,每日白瑾堂都会让青衣过来传这么一句话。 噬心蛊的解法凶险异常,虽说身在南召,不过要解蛊需得进圣地,南疆巫族的圣地尘封多年,哪怕是巫族的大长老们也都对其退避三舍,可见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奴婢去回了大公子,就说明日?” 青衣迟疑了片刻,看到南瑾瑜案几上散落的满满当当的青草纸,上面写着她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心头一紧。 自打主子昏迷之后,都是姑娘亲自照顾,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她却害怕了…… “嗯。”南瑾瑜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真的要狠下心去做却难如登天! 拿命去赌,赢了人未必会醒,输了她就永远失去他了…… 青衣欲言又止,瞥见窗外冲她摇头的夜魅几人,沉默的转身退出去。 “走吧,时机还不成熟。” 夜魅叹息一声,硬生生将焦虑得睡不着觉的夜影拖走了,连带着侯在院外的夜白一道,走得飞快。 直到彻底远离南瑾瑜缩在的观星阁后,夜影才忍不住甩开夜魅的手,面色微怒。 “我就不明白了,郡主这会儿再拖延什么?难道她不想主子早些解蛊然后醒来吗?” “你个呆子!” 夜魅摇头,并未反驳一脸戾气的夜魅,微微叹了口气:“倘若换做是我,或许也会如此。” “为何?守着个活死人过日子?你们都怎么想的!” 夜影愣住了,毕竟夜魅这话听起来代入感极强,倘若重伤昏迷的是自己,他竟然也会这般犹豫不决? “活死人,总好过死人吧?” 夜魅并不生气,妖媚的眸子微微垂着,面色显然不大好。 “咳咳!”青衣闻言瞪大了眼,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背过身去准备拉着看热闹的夜白离开。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连她都以为姑娘此事做得优柔寡断了,如今听副首领这一提点,心底的羞愧瞬间淹没了这几日的怨怼之心。 “青衣你在吗?” 院中几人正郁闷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个温柔的声音,随即有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了进来。 女子当中这么走道儿的,放眼整个大燕除了白水晶之外几乎不做他想! “是!白城主寻我有事么?” 青衣探出个脑袋去,视线停留在蹦蹦跳跳的白水晶身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位还真是心大的紧,有孕在身竟然还敢这般作妖四处乱跑,真是难为了白大人琐事缠身还得顾及未来夫人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不过我的确找你有事儿!” 白水晶冲她一笑,人已经到了面前。 身上的繁复蕾丝礼服已经变成了宽松的七彩绸缎,既不会因为山路难走绊倒,也不会因为她时常蹦蹦跳跳而摔倒,还真是考虑得十分周全了。 “白城主无需这般客气,有事儿尽管开口,青衣定当竭力帮忙。” 青衣有点懵,白城主那副变脸比变天还快的脸此刻正满脸堆笑的怼在她面前,素淡的脸上透着十足的担忧,令人着实不安。 “其实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不过,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我想去见见小瑜,你能带我过去么?” 白水晶忽然拉起了青衣的手,温柔的脸上透着往日没有的温柔和小意,看得人忍不住稀里糊涂便点头了。 “好……” 青衣不明所以的应了,而后才看到夜白见鬼似的看着她俩儿,再看自己掌心,竟然是乌黑一片。 “白城主这是何意?” 夜白着急了,上前想要将她俩分开却发觉白水晶拉着青衣轻巧的转了个圈,他出手的掌风被反弹回来,刮过自己的脸竟然还有些疼。 “白侍卫莫要着急,我家城主也是没办法才想起来这个法子……” 绿毛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一声海藻绿的大氅变成了灰绿色,在这郁郁葱葱的白府显得极其没有存在感。 “夜白,你别莽撞!” 青衣及时出言呵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青黑一片的掌心,有几分明白了白城主的用意。 姑娘迟迟不肯决断看似是没有危险,实则拖得越久便对主子越发不利,大伙儿都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只好顺着她来…… “嗯哼!都说了借你家青衣一下,怕本城主害她?你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白水晶叉腰,不爽的瞪了夜白两眼,转而冲青衣摆出个万人迷的笑容,“还是你懂事儿!” “呃……白城主还是别笑了,每每郡主要做什么坏事之前,也是这幅人畜无害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奴婢这心里头着实瘆得慌。” 青衣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无奈的解释起来。 “咳!好的,咱们走吧?” 白水晶尴尬得收起了笑容,还不忘给夜影等人抛了个纸团,上面写着个地址,除此之外半个字都没多说。 半柱香后,观星阁。 南瑾瑜还杵在窗前发呆,视线停留在远处的雪山上,觉得浑身沸腾的血液刚刚降了几度,便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小瑜为何闭门不出啊?是不是傻了?” 白水晶的声音依然爽朗带笑,只是这说出来的内容却不敢恭维。 除了刚到那日的接风宴之外,南瑾瑜半步都没踏出过这个院子! “怎么可能……” 青衣嘴角抽了抽,这位姑奶奶真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便为所欲为么? 不过姑娘向来性子和善,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些小节,甚至还会就着这话调侃上自己几句。 “是啊,不仅傻了可能还有些眼拙,为何看上了你这样风格粗犷的女子做闺蜜?” 南瑾瑜杵着下巴回道,若是不看她苍白瘦削得过分的脸,几乎听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 “噗!” 青衣憋笑,而后被白水晶瞪回来,立刻收住了笑容,准备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来配合她一会儿的演出。 “我怎么了?肤白貌美大长腿不是么?你做我闺蜜吃亏了啊?啊?” 白水晶急了,论智商她可能不及她吧,可是也不能因此否认自己的长处! “不!不吃亏,就是有点儿上头。” 南瑾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住,视线停留在白水晶拉着的青衣的手上,切确的说,是她掌心的黑紫雾气。 “这就对了!喏,你家小可爱中毒了,这解药呢在圣地里头遍地都是,不过在外头可能就千金难寻了。” 白水晶将青衣往前一推,自己往院中树下的摇椅上一坐,压根儿没打算进屋里头自讨没趣! 万一这丫头铁了心不管,他们也不会让青衣毒气攻心痛苦受罪不是?无非是给她个理由,充分的面对的理由! 瑾堂说了,给萧琛解噬心蛊把握极大,值得担忧的仅仅是他昏迷不醒的症状会延续到何时…… “郡主,奴婢一时大意,奴婢对不住姑娘。” 青衣硬着头皮走近些,却不敢走到南瑾瑜面去,毕竟白城主给她下毒的时候她本可以避开的,但是她却选择了没有躲闪。 “什么毒?”云海 南瑾瑜见状哭笑不得,神游天外的思绪也被强行拉回来八分,视线停留在青衣的掌心上,这妞儿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啊! “白骨曼陀罗,触者不会立刻死去,只要没有强烈的情感波动,倒也无妨。” 白水晶靠在摇椅上,白家的狐狸窝她算是见识过了,除了她之外,双胞胎都对她的提议装死到底,说白了还是不想得罪人,她就没那么可担忧的了,毕竟集美不是白叫的! “你真是……” 南瑾瑜叹了口气,再看青衣缄默不语的样子,无奈摇头。 她在这件事儿上的确是拖延得有些久了,可是她已经考虑清楚了,明日便送萧琛去圣地接噬心蛊,噬心蛊如今是活蛊,一日不除便危害着他的性命,不如先解蛊,旁的之后再说也不迟。 “姑娘别动怒,白城主也是好心,都是奴婢自己不察,奴婢这就回去禁足反省……” 青衣看她的表情表知道她一眼便看穿了这个圈套,心底的愧疚淹没了理智。 若是从前她站在主子的立场上,定然会出言逼迫姑娘采取行动,只是经过之前那件事儿后,如今她的命都是姑娘的,又怎么可能再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倒也不必。” 南瑾瑜摆摆手,扔了个药瓶给青衣,道:“服下这药,让夜白小子注意言行别招你,咱们收拾下便出发吧。” “嗯?” 青衣愣愣的捧着药瓶子,还没反应过来。 “嘶嘶!早知如此我直接绑了她不就得了?” 白水晶哀叹,从袖袋里掏出个青梅继续吃着,脸型瞧着略微圆润了几分。 南召的小吃实在是太多了,她这几日吃得胖了几斤,衣裳都紧了只好换了新的。 “你试试?” 南瑾瑜无语摇头,这丫头没谱儿起来也着实是太离谱了些,也不知她从哪儿搞来的毒药,瞧着就十分渗人。 一个孕妇不好好养胎,还学别人耍花样儿,真是服了她了! “呜呜呜!我这是又被鄙视了么?早知道早些年就听绿毛龟的话,好好练功了,如今连绑架个人都做不到……” 白水晶瞬间捂脸变身嘤嘤怪,哭腔一听便知道是装出来的,不过说的话着实扎心。 “主人你知道就好。”蹲在树下的绿毛龟默默地叹了口气,惆怅了。 说实在的,他提着脑袋陪城主给青衣姑娘下毒,着实是做好了会被夜白吊打的准备的,不想白侍卫年纪虽小城府却深,如此识大体竟然没出手。 “你闭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白水晶瞪他一眼,视线停留在感动又愧疚的青衣身上,笑道:“青衣你口渴么?要不喝口水?” “多谢白城主……” 青衣本想拒绝,却见她朝自己拼命眨眼睛,只好点点头。 绿毛龟立刻奉上个小瓶子,说是装水的,可精致得更像是郡主装糖果那种琉璃瓶,只是瓶口更小些。 “喝了吧,瞧你走这一路过来,嘴巴都干得起皮了!” 白水晶催促道,瞥见内室几乎收拾好东西的南瑾瑜,拍拍手起身。 南瑾瑜走出来,睨了眼院门口树梢上待着的几个人,道:“都进来吧,带上殿下出发。” “是!” 夜影夜魅几人这才敢进来,将萧琛移到马车上,动身出发。 巫族圣地位处南召腹地,蛇虫鼠蚁丛生不说,荒无人烟的诡异地盘不满了有毒的瘴气和迷雾,寻常人别说进去了,哪怕是靠近都会迷失。 “郡主,燕京传信来了。” 夜魅和南瑾瑜在车里照看萧琛,一路上自然无法保持沉默,毕竟方才白城主给青衣下毒的时候,他们都在场。 郡主都不用过脑子,便知道是他们集体设计的局…… “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南瑾瑜转过脸来,将萧琛额头上搭着的帕子换上块新的温热的。 “郡主怎知是大事儿?不过说来也巧,永宁侯府为主的朝中清流竭力弹劾忠义侯,将他这些年罄竹难书的罪状一一罗列出来,而后在陛下大怒之时递了折子。” 夜魅小心翼翼的说着,却没看到她脸上半点笑容,反倒是凝重了。 “嗯,陛下怎么做的?” 南瑾瑜抿唇,倘若不是那个人太过无情,萧琛也不会活得这么辛苦。 “陛下勃然大怒,忠义侯当即被收监候审,入了天牢。” 夜魅如实道,他们万万没想到郡主一个小计谋,竟然能让局面扭转乾坤,如今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别的呢?” 南瑾瑜抿唇,并未对忠义侯入狱之事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太子被斩断了好不容易才榜上的大靠山,像被人捆住了双腿的蚱蜢,反应过度了。” 夜魅心惊,如若说之前的计策只是显得她聪慧过人的话,这会的笃定与面不改色就真的令人咋舌了。 “太子动手了么?”南瑾瑜追问道。 “尚未,太子暴跳如雷,在东宫里憋了三日,再出来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失势一事,又去上朝了。” 夜魅摇头,想动太子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的。 南瑾瑜将视线停留在萧琛傻白的脸上,笑得有几分冷:“拿他老情人开刀,将太渊店里的那些事情编成顺口溜童谣散播出去,务必让燕京孩童都会唱。” “郡主是说、德妃娘娘么?若是如此便会牵连到忠义侯府,届时只怕……” 夜魅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怕什么?我都不怕你倒是怕了?有些事情不方便做的可以拿我的信物去寻瑾宸,他会出手的。” 南瑾瑜挑眉,都说魅首领心狠手辣是个无情之人,谁想他才是萧琛手下那最讲究情谊之人! “是!郡主放心,此事属下定不辱命!” 夜魅凛然,恭敬地行了个礼,不再拿先前的想法去看她。 “江阳郡王一定会出手,只不过……” 南瑾瑜摇头,她虽然对江阳有利用之嫌,可她没办法无耻到拿捏别人的感情的地步,也因此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沈家似乎太过平静了,探子传信说,江阳郡王除了再太子禁足前去过东宫一趟,而后便再没有半点儿动静了。” 夜魅解释道,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唔,不急,你且看他。”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当年落樱公主艳冠满燕京,不单单是永宁侯世子动了心,就连这个纨绔不羁的浪荡子也动心了! 可惜,白樱她到死都不理解江阳对她的情谊,救她性命而后被她背叛,多年之后依然选择帮她,她却再次背弃了他…… 只因为,她喜欢悬崖上的高岭之花,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想要! “郡主的意思是……江阳郡王一定会出手?” 夜魅张了张嘴,想问明其中缘由又不敢,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 “你们动了德妃娘娘,太子一定会出手,届时江阳郡王是否会有所动作,还重要吗?”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青黑的眼圈看着疲惫至极。 不分昼夜的照顾昏迷的萧琛,再加上赶路休息不好,她已经是硬撑着才能到现在的。 “郡主可有建议……” 夜魅是个好学的人,往常他们动手都是没有活口,如今要动德妃却不是如此,毕竟南琯琯是宠妃,又刚刚诞下皇女,说是宫里头一位金贵也不过分。 “太渊宫养活尸的事儿传扬出去,从她身边的医女朱灵溪下手,噢,对了,那个朱灵溪呀,是董佳梁的妾,将她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消息放出去,给董佳梁爹娘听听去。” 南瑾瑜有些无奈,不过既然她心里有底,倒也省去了影卫调查的活计了。 这些人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哪怕结果并不那么完美,她依然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太子为首,忠义侯为党羽若干,他们一个个清算! 第207章 巫族圣地 云雾缭绕,似身处仙境、如梦似幻。出了南召主城,往北行便渐渐进了群山中。 “前面便是圣地入口,剩下的路咱们得步行了。” 白瑾木和白瑾盛率先下了车,走在前面领路。 “我们会跟上的。” 南瑾瑜点点头,瞧了一眼夜影和夜魅抬着的萧琛,心里的坚定多过紧张。 他们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解开噬心蛊的法子,尽管出了点儿意外,但是不能因此放弃,未写性命的蛊毒拖延下去只会更糟。 厚重的瘴气从山谷中飘出来,与山间漂浮的云雾相似,只是七彩的颜色怎么看都觉得诡异非常,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妖艳贱货果然不行!小瑜你说这瞧着像不像虫谷那一部书里头的活太岁坟啊?” 白水晶带着白家驱邪避毒的玄蛇,周身没有分毫瘴气靠近,甚至连蛇虫鼠蚁都窸窸窣窣退散开来,仿佛在觐见王者。 “像……不过水晶你本可以不来的,如今来了还是老实些吧。” 南瑾瑜叹气,这妞儿到底有没有半点儿孕妇的自觉? “太岁墓是什么东西呀?大嫂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白瑾盛诧异道。 这几日他算是看明白一个道理了,感情的事儿强求不来,但凡能有结果的事儿,兜兜转到头来还是你的,若注定不是你的,如何强求最终也还是差强人意。 “太岁墓啊……就是传奇话本子里头我看过的一个特别精彩的故事,背景就是你们南召来的,说是这重重毒雾瘴气之后隐藏着一个非常恢宏的大墓,宝藏很多,于是就有人前仆后继来偷盗值钱的财务,最终来了波人寻找避尘珠救命,最后发觉那整个儿大墓实际上都是太岁!” 白水晶说得口沫横飞,以缓解心里对未知环境的焦虑,不想众人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高兴就把梗概说了出来。 “我也看过那个……” 南瑾瑜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倒是不怕这些东西,可是她应激反应很严重啊,自己对太岁那种东西的恐惧仅次于蛇! “特好看吧?整个系列我都看过,迷得不行不行的!” 白水晶开心的走在中间,肩膀上立着的玄蛇戒备的竖着脑袋,仿佛在听周围的声音。 “好看是好看,不过我很怵那个东西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不得不说水晶和大哥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无论是性格还是喜好,他俩儿都能完美的融合。 “大嫂你说的是哪本传奇话本子上看来的?” 白瑾盛和白瑾木神色古怪,等她俩儿聊完了才冷不丁的追问起来。 “我给忘了,约莫是行走关外的时候撞见的地摊儿那种话本子,市面上没有刊印的那种。” 白水晶扶额,一副想破头也记不起来的样子,看的南瑾瑜嘴角抽搐。 “所以……小瑜也是如此看到的么?” 白瑾木憋笑,大嫂这谎话真是张嘴就来啊,发挥得那么好,险些就要信了! “啊?我没有!我不是,我是私底下得的书,忘记了哪里得来的了……” 南瑾瑜不解的看着他,双胞胎鲜少有这么严肃的表情,如果是有的话,那就说明是真的有事儿了,可是萧琛的状况还好,解蛊也还未开始,他们为何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所以那书有什么问题么?” 白水晶也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意味,狐疑道。 “倒也不算什么问题,只不过方才你们描述的故事,无论是环境背景还是细节的东西,皆与这圣地极其相似。” 白瑾木如实回答,丝毫不掩饰心底的惊惧。 巫族失去了半数长老和大巫女之后,便一蹶不振,再加上白家动作迅速,削弱巫族势力趁机接手了部族中的事宜,如今长老和大巫女的权利已经被完全架空,连带着这圣地也荒废已久。 “不是吧……” 白水晶似乎也没想到,毕竟她总说绿毛龟那张嘴是乌鸦嘴,但实际上她自己的嘴也挺厉害的,这会儿竟然书里的故事映射到了平行空间的过去世界了么? “真的有太岁墓吗?” 南瑾瑜觉得整个人头发发麻,脚下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饶是她胆子再大,但是生理反应几乎是客服不了的,先不说这深山老林会有蛇群之类的,若是真的有活太岁墓,别说山峰那么大的了,多大的都给她吓得背过气去…… “那倒是没有,唯独这个是没有的,旁的的确是十分相似,所以我才会问问这传奇话本子哪里得来的,莫非是南疆出了什么叛徒,拿族中隐秘之事当做噱头在外头兴风作浪。” 白瑾盛失笑,识相的否认了吓人的存在。 “噢,有点小失望呢!” 白水晶一听没有太岁墓,竟然有几分失望,默默地对起了手指。 “姐姐,您悠着点儿吧!” 南瑾瑜憋不住,故意抬着音调说话,活脱脱就是一股津海边儿上的海蛎子味儿。 “噗!是是是,我闭嘴我保持沉默。” 白水晶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儿挑战到别人的底线了,连忙认怂缩进大氅里。 巫族圣地,据说每十年才开启一次,若非族中有重大事宜,基本上是不会打开的。 许多年前,双胞胎兄弟便是在这里头瞧见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大巫女们的长相以及……她们的共生蛊,因此开始了长达十年之久的谋划与命运抗争。 “小瑜倒也不必太过害怕,这里头无非是毒瘴气和毒虫较多,只要跟着我们走不迷路便是安全的。” 白瑾木安慰她道,视线停留在白瑾盛身上,冲他摇了摇头。 他们今日去圣殿只是为了救秦王,旁的事情他们也无需知道,哪怕是小瑜如今是唯一名正言顺的圣女。 “二哥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要不真的要被吓哭!” 南瑾瑜拍拍胸口,后怕的模样怂得竟然有几分可爱,与那个一剑斩三人的彪悍谋士截然不同。 “不怕不怕,二哥三哥都在呢!” 白瑾盛笑嘻嘻回道,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白水晶。 依大哥的性子决计不可能与大搜说这些逗乐,况且小瑜也看过那个故事,其中的缘由只怕得留着日后慢慢儿问了。 “嗯哼,你俩儿这样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我就不是女的了?还是我长得彪悍呢?” 白水晶干咳一声,冲双胞胎翻了个白眼。 早上她找他们要毒药要给青衣下毒的时候,这两小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结果呢?小瑜刚答应过来,他们连马车都备好了! “大嫂,保护你是大哥的职责,无需我俩儿操心……” 白瑾木一版一眼道,大嫂这跳脱的性子与大哥还真是绝配呢! 他们成亲之后,家中便不再会如从前那般无趣了。 “呵呵,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儿。” 白水晶冲她露齿一笑,森然的八颗牙齿瞧着就像是准备吃了他们似的。 “咳!大嫂别动气,都是自家人,自然都是要护着的!” 白瑾堂连忙找补,生怕这位姑奶奶生气打人,即便不是孕妇他们也惹不起啊! “是是是,别动气别动气。” 白瑾木笑着附和,脸上却没有半分害怕。 白府多少年没有女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自然是要好生哄着才是,以免大哥孤独终老。 讲故事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几个人插科打诨,南瑾瑜因为太岁的紧张不适感也逐渐消失,说着说着一行人便到了。 原始森林里的圣殿,由古朴的巨石搭建而成,四周爬满了灰褐色的藤蔓,唯有顶部有阳光照射的位置,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碧绿。 “你们来了!” 白瑾堂大步从圣殿中走出来,看到南瑾瑜笑得眉眼都没了。 原本驻守在这里的看守因为巫族变天撤走,如今的圣殿乃至整个圣地之中都是空的,唯一的活物恐怕只剩下蛇虫鼠蚁了…… “哥哥,他们欺负我!” 白水晶小碎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白瑾堂的脖子,吧唧一口亲过去,撅着嘴告状。 “……”双胞胎被她这个操作彻底搞懵了,对视一眼沉默了。 “咳!水晶你先别生气啊,咱们先办正经事儿。”玩吧 白瑾堂将她扒拉下来搂在怀里,宠溺的画面险些闪瞎众人的狗眼。 “哦,好吧。” 白水晶虽然不情愿但依然乖巧的点了点头,转头便冲着双胞胎吐了下舌头,真是幼稚极了。 白瑾木和白瑾堂被她这幅作派笑得前仰后合,瞧瞧往绿毛龟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你们城主打人疼么?” “这个……一言难尽啊!” 绿毛龟垂头丧气道,在背面却十分明确的对他们摆摆手,表示自己皮糙肉厚很抗揍来的。 “噗!” 南瑾瑜瞧见他们互动而小动作,忽然觉得日后白氏一族只怕会十分有意思吧,随即察觉到不妥,收敛了神色跟在白瑾堂身后进入圣殿。 “好了,水晶你们都暂且留在外面,如若有什么异常发生,及时出声儿便是。” 白瑾堂将白水晶安置在外殿的休息室内,甚至还给她沏了安神茶。 “好的,哥哥,等你哦,比芯。” 白水晶伸出手,比了两个小爱心,而后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去了。 “你们也在这儿候着吧,里头帮不上忙。” 南瑾瑜对夜影一种侍卫道,毕竟是巫族圣地,白家直系才能启动的血祭场面,他们几个跟进去着实不大合适。 “是!属下在此候着郡主和主子出来。” 夜影等人齐声应了,退到一旁。 南瑾瑜扫了眼之前中毒的青衣,只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已经完全没了中毒的迹象,心里忍不住苦笑,她这是被闺蜜联合背叛了么? 可是心里却暖暖的,真是奇怪! 圣殿内部。 奇特的金属质感泛着七彩的光华,不像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物质,质地极度坚硬,甚至透出了钻石的光彩。 “将秦王殿下搁在这儿。” 白瑾堂指了指圣殿正中的高台,双胞胎立刻照做,三兄弟年纪差的虽然不小,但是站在一块儿依然十分相像,就连神态都有几分神似。 “这是个祭坛吗?” 南瑾瑜收回视线,古朴的篆刻花纹和各种连同穹顶的金属架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大的循环机关,地面上看到的只怕是冰山一角,地底下才是真正的圣殿所在吧。 “对,这里是巫族祭坛。延续了千百的巫族血脉都在这里被铭记,也因此噬心蛊虽然难解,在这里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之前巫族尚未分崩离析之时,他们对圣地势力束手无策,甚至不敢想象能将萧琛带到这儿来,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大哥哥之前所说的,换血法引出噬心蛊,那活体诱因呢?” 南瑾瑜丝毫不怀疑白瑾堂的学识和把握,她只是想知道整个流程,以免出岔子自己没办法应对。 “便是这祭坛。” 白瑾堂指了指祭坛,古老的金属光晕折射在整个空间里,明明没有多少亮光,却显得美轮美奂。 整个祭坛不仅丝毫不影响视物而且还没有影子,果然是天然的手术台! “这东西是活得么?太、太、太岁么?” 南瑾瑜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着牙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当然不是!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白瑾木连忙安慰她,手摆得像是风扇般,生怕她落荒而逃耽搁了解蛊。 “不是不是!大哥你说话好歹一次性说清楚些,吓到小瑜了。” 白瑾盛叹了口气,你家媳妇儿刚把人吓得要哭了,我俩刚给哄好你又来了! “噢!这祭坛只是个巨大的联动机关,诱因在地底下!” 白瑾堂连忙找补解释起来,面色真诚如一。 “地底下有什么?” 南瑾瑜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神色依然紧张。 “近百年来巫族之中无人知晓,传闻圣殿底下住着巫族的起源圣兽,治百病解百蛊,唯一的启动开关是圣女血祭。” 白瑾堂指了指四周的千年玄铁锁链,机括十分巨大,整个圣殿实际上都是个巨大的绞盘开关,无论是什么圣兽或者怪物,都跑不出来。 “原来如此,那大哥哥确定这法子管用么?”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强行定住后退的身形。 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既然白家兄弟敢这么做,便说明这看似玄学般的东西定然是她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圣兽?也许是真的呢? “噗嗤!” 白家三兄弟齐齐笑了,三人都用你怕不是在开玩笑的模样看着她,毕竟身为白氏最纯正的圣女血脉问出这种话,着实是令人捧腹的。 “好吧,我多此一举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走到祭坛之上,按照一早白瑾堂教过她的,靠着萧琛站在了那个古怪的金属台边。 “小瑜你听大哥的吩咐。”白瑾木提醒道,脸上的笑容干净。 “好!” 南瑾瑜应道,七彩的光晕之下,有几分迷幻奇特的效果,连带着她的思维都开始活跃起来。 三兄弟分别走向圣殿周围的三个面,除去正面他们进来的位置之外,三个面竟然都扭曲形成了三个立体的角空间,像极了扭曲的空间交错循环,看得南瑾瑜怔住了。 “启动。” 白瑾堂法令,紧接着三个面纷纷传来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音,继而是机括转动,玄铁铰链和金属齿轮咔咔巨响的声音。 穹顶上的七彩光华流转,像是在缓缓地蓄积着什么,流动的光晕梦幻般充满整个空间,机括停止转动之后,穹顶的光彩缓缓淡去,三面角壁的金属忽然变得透明起来,流光溢彩的液体顺着角壁流下,渗透到了金属机括中。 “开始了,小瑜。” 白瑾堂高声道,三兄弟的位置几乎都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冲着她的方向喊出声去。 “嗯。” 南瑾瑜点点头,手中的匕首迅速割开指尖,猩红的血顺着流光溢彩的金属凹槽流淌,如同汇入了干枯躯干的动能,激活了什么隐秘的诡异东西。 轰! 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整个圣殿都在发颤。 “停!” 白瑾堂大惊,依然不忘提醒她包住伤口,他们虽只是按照书上的步骤进行去蛊仪式,不过这般剧烈的反应依然震撼到了。 “……” 南瑾瑜手一抖,连忙将匕首往祭坛上一扔,扯了布条就开始包扎,痛得有些离谱的指尖让她神智都有点儿混乱了。 不过是个小伤口而已,为什么疼痛指数这么高?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声响随着机括启动越来越厉害,躺在祭坛上毫无动静的萧琛却开始有了反应。 切确的说,是他身体里的蛊虫开始发作了…… 苍白的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上身的衣裳解开,露出心口蛊虫寄生的位置。 寻常人心脏这里若是寄居了蛊虫的话,兴许早就挂了一百回了,可是他不是寻常人,他用寒冰真气封住了蛊虫,一次次抗争延缓了发作的周期,若非之前在江上保全大家修为尽散的话,他这会儿兴许还能压制着噬心蛊…… “怎么回事儿?这么狂的吗?” 白瑾盛有点慌,毕竟他们没见识过所谓的圣殿仪式,听父亲讲和自己亲眼看完全两码事儿! “稍安勿躁,大哥既然有把握便无事。” 白瑾木安慰他,这个时候倒是显出来兄弟俩儿的差别了。 白瑾堂没搭理双生子的对话,视线停在流光溢彩的液体流向上,直至穹顶上的光彩散尽,祭坛周围充满了混合了血引的药引后,才缓缓开口。 “小瑜,动手。” 第208章 真犯太岁 祭坛之上,尽数机括声震耳欲聋,山摇地动的声响渐渐平息下来。 南瑾瑜立在萧琛身边,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颤抖。 左肩骨下渐渐浮现出形状的噬心蛊显得躁动又疯狂,苍白的皮肤几欲被撑开破裂,抑或是反向钻进心脏,而后爆裂而亡。 “小瑜?动手呀!” 白瑾盛见她没反应,急吼吼道。 “嗯!” 南瑾瑜应道,深吸一口气而后屏住呼吸,手中的匕首已经消过毒,刃口泛着七彩流光,坚定却缓慢的扎进萧琛的心口。 “最多不能超过三寸……” 白瑾木提醒道,毕竟下刀的地方是心脏,稍有偏差就是不可挽回的人命了。 “嗯。” 南瑾瑜抿唇,葱白的指尖握着刃口,果决的切开了噬心蛊所在位置的皮肤上层,继而手中换了根细长的针,指尖翻转针尖便代替匕首扎进了切开的创口位置。 “嘶……” 双生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的手法竟然如此娴熟果决,真不像是之前纠结了三日不肯出门的人呐! “嘘!” 白瑾堂虽也觉得意外,但比起两个弟弟还是镇定的多,示意他们噤声,不要影响南瑾瑜发挥。 七彩流光尽数从半透明的琉璃穹顶汇入地面的金属机括中,与血引混合之后便渐渐形成了透明的质地,明亮光洁如金属镜面般,耀眼却森冷。 祭坛之上,身形瘦弱的少女手中捏着一根长长的银针,针尖刺入心口的伤口内,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到了!” 南瑾瑜抿着的唇忽然飞扬起来,手腕一转便将长针拉出来,继而一条银色的半冰冻状态的虫子随即被扯了出来。 铮! 银针一转,噬心蛊虫便被钉在了金属台面的末端,触及里头金属机括里流动的透明液体之后,瞬间挣扎着钻了进去,再看针尖竟然连半滴血都没有。 “闭合机关,关阵!” 惊喜之余,白瑾堂依然不忘吩咐双生子干活儿。 “好嘞!” “明白!” 双生子齐声道,三兄弟脸上的表情都是愉悦的,甚至是有些骄傲的。 再看祭坛上的南瑾瑜,手上翻飞的动作熟练又细致,只有寸长的伤口已经缝合了大半,只需撒上金疮药再包裹住便是。 轰隆隆…… 地底再次传来骇人的动静,与之前的摇晃感不同,这次是天翻地覆的震动,仿佛地震般剧烈,连带着琉璃穹顶也开始有了碎裂的势头。 “不好!快关上机关!” 白瑾堂奋力关闭他那一侧的机关,转身看向另外两个角面上的双生子。 不想却看到白瑾木涨红了脸整个人抱在机关之上,机关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般,丝毫没有反应。 “瑾木!快合上!” 白瑾堂一个箭步冲过去,整个身体压在机关之上,兄弟二人几乎用尽全力才将机关扣回去,地底巨大的齿轮转动似乎缴断了什么东西,发出咯嘣的骇人声音。 “呼!幸亏……” 白瑾木擦了下额上的冷汗,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几乎凝固。 “怎么了?” 白瑾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另一个角面的位置已经没有白瑾盛的身影,机关的位置被击碎成了个空洞的深渊,里面似乎有什么翻滚涌动的声音。 “瑾盛……” “瑾盛!” 兄弟二人疯狂奔过去,顾不上危险与否,直接冲到了白瑾盛方才坐在的角面位置,握着兵器的手已经在发抖。 南瑾瑜正好包扎完萧琛的伤口,转身便看到令人睚眦欲裂的一幕,白瑾堂和白瑾木冲向白瑾盛的角面,而本应该是千年玄铁机关的位置郝然是个黑洞,里头翻滚涌动着看不清的东西。 “救人!” 外间的夜影等人一早察觉到不对劲,已经将没有自保能力的白水晶送离,绿毛龟护送她们出谷,再返回便听到南瑾瑜尖叫的声音,也顾不上巫族圣殿禁地一事,“嘭”的撞开了内殿的大门。 “郡主!主子如何?” 夜影率先冲到南瑾瑜面前,只见萧琛的面色如常,只是依然沉睡不醒,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带你主子离开!” 南瑾瑜后退一步,迅速抽出腰间软剑,奔向了正在角面战斗的两兄弟处。 “那是什么鬼?” 夜白惊骇道,看到黑暗中翻滚的巨兽一角,吓得头皮发麻。 “你和青衣送主子离开,走!” 夜魅一把拦住要冲上去的夜白,飞身冲进了战斗圈中,速度甚至比南瑾瑜还要快上几步。 “可是……” 夜白还想辩驳,怀里已经多了个萧琛,再看夜影只是抿唇冲他点点头,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便追着夜魅去了。 “小瑜你快走!” 白瑾堂瞧见南瑾瑜扑过来,眼圈都急红了,地下那东西太过庞大,他们拼命砍杀也无法割出一条路来,若非瑾木鱼瑾盛心灵相通,他们或许就放弃了。 “三哥呢?” 南瑾瑜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喷火,身体里被压制的内力此刻也像是被点燃般,熊熊火焰直窜天灵盖,别说独自逃走保命了,她想直接跳下去。 “老三在下面,我能感觉到他活着,只是被挤在一堆不知道什么的怪东西里头,挣扎不了砍杀也没有作用。” 白瑾木解释道,他们兄弟的异术一直都是比较鸡肋的,他无数次吐槽过不喜欢这没用的东西,谁知道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日,并且还是性命攸关的时候。 “所以这怪东西究竟是什么?” 南瑾瑜一愣,视线停留在几乎被击碎的玄铁机关处,只能透过黑洞看到下面涌动翻滚的活物,却看不清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杀了便是!” 夜魅凑到近前,疯狂的砍杀着涌动上来的东西,巨大的兵器和攻击力之下,非但没能压制住怪物上涌的速度,反而激怒了它,越发疯狂起来。 整个圣殿都在摇晃,脆弱美丽的琉璃穹顶接连碎裂,爆破之后落入金属祭坛上,诡异的透明镜面液体迅速将琉璃融合,悄无声息的化作液体流淌,最终汇入了地下的巨兽处。 “等等!” 夜影拦住疯狂看啥的夜魅,指了指祭坛上出现的诡异变化,而后看向众人,“这东西不会痛,刀剑砍杀不死它只会激怒它,咱们先想办法救三公子出来。” “影首领说的有道理,传闻地下的圣兽活了千年之久,长命不衰不败,只要有水土便能活下来,是这时间生命里最顽强的东西……” 白瑾堂闻言停止了砍杀的动作,拉着白瑾木后退几步。 方才他们都是被瑾盛失踪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既然能确定他活着,便得另想法子救人了。 “那不就是太岁?” 南瑾瑜惊叫道,心里最恐惧的部分被唤醒,从袖袋中掏出个信号弹,一咬牙拔了引线之后,从深渊抛下。 呲…… 明亮的冷光弹从入口落下,因为众人停止了攻击,巨兽竟然稍微安静了几分,冷光弹瞬间点亮下面巨大的地底空间,腥臭食腐的味道涌上来,熏得众人眼泪都下来了。 “小瑜!” 白瑾堂回神,这才猛地抓住南瑾瑜的衣领,因为她此刻整个人都趴在瑾盛掉落的位置,着魔般盯着黑洞里头看。 “郡主!危险!” 夜影扑上去,拎小鸡般将白瑾堂连带着南瑾瑜一并抓回来,扑克脸上惊惧异常,是从来没有过的惊骇。 “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直到身后两人都松开手,她被憋红的脸才能稍稍缓和几分,赶紧喘上几口气儿。 “郡主没事儿吧?” 夜魅将夜影拍开,站在洞口的位置防范着,倒也没有再激动出手。 “没、没事,我看见了!”南瑾瑜摇头,揉着脖子和胸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面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共生菌种,巨网株状太岁,搞一块儿过来瞧瞧他怕什么吧。” “真的是太岁?”361读书 白瑾木的脸色有些发白,这般巨大的骇人东西,竟然真是太岁么?传奇话本子里写的原来竟然都是真的! “这儿就有!” 白瑾堂提剑将地面上的碎片挑了一块儿过来,众人谨慎的观察着,正想如何应对,不想南瑾瑜竟然直接蹲下了。 “不会迅速再生,无毒,喜水与土,长居阴暗的环境,这些都符合。” 南瑾瑜直接上手扒拉着地上那块儿看不出模样的东西,乍一看十分像灵芝的模样,不过这东西会动便又排除了灵芝。 “郡主,咱们给它下毒么?” 夜魅嘴角抽了抽,方才是谁说怕太岁来的?这会儿都敢直接上手了! 果然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眨眨眼就能秒杀他们这些普通人! “下毒?那你大概需要几年去凑毒药。”南瑾瑜失笑,确定无毒之后心里倒也松了口气。 只要人活着本能想出法子来救人,只是方法的问题罢了。 “这东西本就解百毒,根本不惧蛊毒……” 白瑾堂无语道,视线停留在整个融化了的琉璃顶上,看见了阳光照射之下的祭坛,透明镜面液体竟然慢慢的变成了金属色,干涸了。 “对啊,所以咱们……” 南瑾瑜站起身来,视线触及白瑾堂看到的那一幕,忽然笑了起来。 “如何?” 夜魅不明白他们兄妹为何都卡壳儿了,正准备追问,忽然听到南瑾瑜开口了。 “大哥哥,你们的内力都是火系的对吧?” “是,白家所修内力皆是纯阳火系,与你的内力同出一脉,你该不会想下去吧?” 白瑾堂见她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瞬间有些明白她想做什么,下意识的有些担心。 “那不能……”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随即看向众人:“我们需要干柴,一切易燃的东西都可以,二哥你问问三哥能不能大概给咱们个方向?” “我们去找!” 夜影和夜魅转身出去,明白这里大概没他们的事儿,转身干苦力去了。 “倘若……烧的厉害了再次激怒地下那东西怎么办?” 白瑾木有些担忧,一双眼睛缓缓变成了白色,说话的语调也变了几分,俨然是白瑾盛贱兮兮的语气。 “那三哥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喽!” 南瑾瑜冲他露出八颗牙齿,甜甜的声音丝毫没有惧怕,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要如何做。 毕竟是活了千年千年的太岁,鬼知道它究竟能不能听懂人话呢? 白家三兄弟显然不明白南瑾瑜这个点,倘若他们知道的话,约莫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吧,虽说是圣兽吧,但毕竟不是妖怪啊,哪里会听得懂人话? 一炷香之后,夜影和夜魅两人已经将周边能搜罗到的干树枝都找了回来,众人将身上的火折子火石凑在一起,堆到了机关入口处。 “接下来咱们该如何?瑾盛说他很紧张,怕按捺不住又砍这个怪物。” 白瑾木扶额,通常他们是不怎么打开意识交流的,只是偶尔才会如此,这般保持意识互动的状态,还是幼儿才会常做的事儿。 “三哥,你消停点儿,咱们往下投火把的时候,你务必躲开点儿,若是能给个回应的方向就更好了。”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觉得他在啰嗦只怕她就想亲自下去一趟了。 “万一烧到我呢?” 白瑾木说话的调调又变了,不过是调笑的语气,紧接着,他们便听到下头传来闷响声,尖锐的金属穿透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足以将范围缩小到五米之内了。 “自求多福吧。” 南瑾瑜咧嘴一笑,冲洞口处的几人点点头,燃烧的火把随即投进深渊,无声的巨兽像是瞬间被点燃般开始疯狂缩水,却没有想象中的地震发生,视野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 “咦?管用诶!我能看到上头的光了!继续继续!” 白瑾木蹦来蹦去,白色的眸子透着笑意,看的南瑾瑜嘴角抽搐。 “再来,看准了扔。” 南瑾瑜冲白瑾堂几人点头,随时通过白瑾木和白瑾盛对话,见他反应正常,便想着乘胜追击。 夜影他们三人再次投下火把,这次投入的比方才更靠近白瑾盛的位置,有几个险些砸到他脑袋,吓得他嗷嗷大叫。 “闭嘴!仔细惊动了怪物,张嘴将你吃了!”南瑾瑜故意吓唬他。 太岁这东西是没有嘴的,他在其中只会陷进去被掩埋,最终成为它吸收的营养,也因此她才敢这么做,毕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被禁锢在了方寸空间内,短时间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唔!” 白瑾木捂住嘴,惊惧的脸上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本以为他这会儿能消停一会儿,却见他缓缓地开口了。 “小瑜,你回去给锦汐带个话儿,就说南疆的大巫女生得太美,我移情别恋了……” “噗!渣男!” 南瑾瑜被他这幅哀怨的模样逗乐了,不过下一秒便见白瑾木的脸色巨变,像是被什么勒住似的,整张脸憋红了。 “救命!” 被火烧之后的太岁缩水严重,连带着空间的回声也大了许多,不等白瑾木传过来白瑾盛的声音,深渊入口已经听到他的呼救声。 “不好!拿东西在动,它想将瑾盛拖走!” 白瑾堂懵了,急得直跺脚,恨不能立刻跳进去救人。 “拉住他,继续扔。” 南瑾瑜发话,不再看白瑾木的神色,确定夜影和夜魅继续扔火把之后,才对他道:“二哥你告诉三哥,运足全身的内力,全力爆破一个点。” “我试试……” 白瑾木颓丧道,神色依旧是白瑾盛的模样,不过倒是没了方才的慌张。 “小瑜,让我下去吧。” 被夜影点了穴不能动的白瑾堂急了,倒是没有失去理智胡乱说话。 “大哥哥,你想让水晶守寡么?对不起,我不会让你下去的。” 南瑾瑜淡淡道,这样虽然显得无情,可是她却不可能让他拿性命去冒险,他们是亲兄弟不假,送命题可不能做! “小妹说的对……大哥,你冷静些。” 白瑾木缓缓道,心焦归心焦,可是理智还是需要保持的。 在上面他们尚且能一战,下面庞大的巨兽能将他们直接淹没,哪怕是困死在里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们都是我亲手带大的,我如何冷静?” 白瑾堂瞪眼,眼泪流下仍不自知,说话的声音已经哑了。 “大哥哥,你放心,他死不了。” 南瑾瑜抿唇,拍拍夜魅和夜影的肩膀,示意他们继续去找可燃烧的东西,面色镇定得出奇。 “小瑜……” 白瑾堂想呵斥她无情,奈何看到她那张脸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才是最理智的那个,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好了,等着吧。” 南瑾瑜说完,纵身往下一跳,直接跃进了黑暗的深渊中。 湿冷的地下空间极度黑暗,身后那个光洞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越来越远。 “小瑜……” “郡主!” 身后传来吼声,听得也不那么真切,南瑾瑜深吸了口气,朝着白瑾盛的位置直接扑过去。 嘭! 爆裂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骇人,闷响声不大,爆破的却十分彻底,南瑾瑜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般,直接运足内力将燃烧缩水得极度脆弱的太岁炸了。 “我的天!小丫头片子你疯了吧!” 白瑾盛骂骂咧咧冲过来,勒得他几乎气绝的太岁彻底炸飞,而他旁边两米处,郝然是烧得焦糊的南瑾瑜。 “快走!” 南瑾瑜从坑里爬起来,将手里的火把扔向再次朝他们席卷而来的触须上,拽着人就跑。 第209章 逃出生天 文明世界穿越来的文明人,素来不齿于武力干预,可是自打上回她尝到绝对武力值碾压带来的甜头后,便觉得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比如现在。 “完了完了!我腿方才被那恶心东西给勒麻了,这会儿缓不过劲儿来,怎么办?要不你先走我顶住?” 白瑾盛故意放慢脚步,手里握着的火折子限制着涌过来的太岁触须,生怕那些鬼东西缠上南瑾瑜。 “关键时候掉链子,三哥你行不行啊?” 南瑾瑜被他衰的要命的语气逗乐了,头也不回直接怼道。 “行!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白瑾盛被气得七窍生烟,危急时刻还不忘嘴贫,被她怼得瞬间气得快升天。 “跟上呀!你要是不行早点而说我就不下来救你了,冒着生命危险下来救一具尸体,那真的太糟心了!” 南瑾瑜猜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激将法用得得心应手。 “哎……” 白瑾盛叹了口气,提速跟上去,眼看着身后的太岁触须已经快伸到两人后背,急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起!” 南瑾瑜猛的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巨大的石头,咕噜噜滚向了张牙舞爪的太岁触须中。 得了东西的太岁停滞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卷回去那个东西是否有营养价值,南瑾瑜和白瑾盛趁着这个间隙,已经就着她下来时候的绳钩一跃而上。 “来了来了!” 白瑾木忽然大声提醒,剩余几人闭着眼就开始飞拽绳钩,最前面的人已经冲出了圣殿,圣殿里外几道大门都被他们冲开了。 “我们回来了!” 白瑾盛贱兮兮喊了一声,随即便被绳钩拽出了深渊洞口,而后守在一旁的白瑾木将青铜巨鼎网上一压,整个地面都发出“嗡”的一声回响。 嘭! 南瑾瑜和白瑾盛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只是她却没功夫开心,窜起来就喊:“快跑!跑出去!” “哦……” 白瑾木并未反应过来她为何让跑出去,不过眼看着巨大的青铜鼎下开始有撞击的声音,拔腿就往外冲,路过白瑾盛身边时还顺带拉了他和南瑾瑜一把。 “为何要跑?” 白瑾堂话还没问完,便被迎面冲出来的一阵风扑倒,反着便被架在面前扔出了圣殿。 “哎……” 夜影被迎面扔出来的白瑾堂搞蒙了,条件反射接住他往旁边一搁,继而见冲出来的南瑾瑜使劲朝他打手势。 “天火雷!” 南瑾瑜被他们这种追根究底的死脑筋搞蒙了,这才整理好语言,直接说了出来。 方才她下去前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想白瑾盛没受什么伤,他俩竟然顺利逃出来了,只能说云爆棚。 “什么玩意儿?” 最先冲出圣殿的夜魅吓得嘴角抽搐,伸手拽了夜影就往外冲,面上的惊惧不比白家三兄弟小。 “小瑜你疯了么……” 白瑾堂有些发愣,拔腿逃命的同时,依然觉得后怕,这丫头竟然胆大包天带着天火雷下去的,难怪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敢情是打定了拿命去博的想法了! “大哥哥领路啊!”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顺手将双生子往前推了推,直接将他们送到夜影和夜魅面前,后者立刻会意,一人拽一个运功逃的飞快。 “小瑜……” 白瑾堂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往前领路,毕竟圣地不必外头,他们都是头一回来,若是迷路的话,小瑜方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跟得上,走!” 南瑾瑜急了,边跑边看后面圣殿的方向,只见圣殿门口涌动出来越来越多的触须,直接将地面腐蚀成了腥臭的黑色,看得心头一紧。 “这会儿知道怕了?” 白瑾盛不忘调侃她,见她吓得脸色都不大好了,才解释道:“白氏一族的血脉不惧怕这个东西,若是换成外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原来如此……” 南瑾瑜点点头,心下缓和了几分。 “这东西太快了,咱们这么跑不是办法,白大人,还有别的路么?” 夜影很快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走的路受到地形和阵法的限制,拿东西却是百毒不侵走得直线,不需要多久便会赶上来,届时他们再如何也无处可逃了。 “办法倒是有……” 白瑾堂言语中透出几分犹豫,不过下一秒就道:“上山去!山顶上水少土质相对干燥,绕开这东西再说。” “绕开?你如何知道这东西往哪儿走?” 夜影不解道,巫族圣地千百年来都处于封闭的状态,每十年一次祭司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进来,不想这里头竟然养了这么个可怕的庞然大物。 “环水而居,整个山涧都是它的地盘。” 白瑾堂深吸一口气,作为白家下一代掌权人,他自然值得多些。 “噗!” 刚缓过来气儿的白瑾盛闻言,直接一口水喷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白瑾堂。 毕竟纨绔子弟的双胞胎是不需要知道这些家族秘辛的,他们只需要负责好自己便已是十分不易。 “好!上山!” 夜影立刻调转方向,众人经历了半月前金沙江上那一战之后,如今内里都有损耗并未完全恢复,再加上这东西庞大无比不死不灭,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攻显然都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万一这东西逃出去呢?” 白瑾盛笑嘻嘻跟上去,还是忍不住想要皮一下。 “逃出去……那它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白瑾木认真道,西南境内的百姓始终处于食物链顶端,从毒蜘蛛到毒蛇,几乎没有他们处理不了的东西,更别说是太岁了! “哈哈哈,那倒是真的,不过这玩意儿有毒吧?” 白瑾盛来兴致了,和白瑾木讨论起太岁的做法来,见南瑾瑜略有些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转过头多看了她两眼。 “我没事,跟得上。” 南瑾瑜生怕双胞胎觉得自己走不动就直接将她扛走,那样她的颜面可就真的丢得一点儿不剩了! “我知道你走得动,内力竟然比我的底子还强。不过是觉得你这表情有点儿耐人寻味啊,是觉得伤害这有灵性的东西太过残忍了?” 白瑾盛试探道,虽说他们是兄妹,不过除了血缘之外,了解真的不算多,再加上这丫头着实聪明得紧,他便不得不多留意些。 “噗!” 南瑾瑜直接笑出声,抬手擦了下眼泪,顺便将手中的药洒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半晌才道:“三哥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在想这会儿萧琛是否已经安全离开了。” “郡主放心,夜白和青衣功夫虽不算好,不过他们年轻且脚程快,照他们的速度,这会儿约莫出去十里地了,安全得很。” 夜魅闻言解释道,面上带着几分笑。 这般有勇有谋的女子,主子当真是捡到宝了,从前他们不理解主子为何看上个随便抱大腿的女子,如今事实啪啪打脸的时候,他们竟然觉得真好…… “唔,那我就放心了。” 南瑾瑜弯了下嘴角,视线扫过山顶的位置,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么?” 双胞胎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惊惧的表情几乎能吓死人。 “这不大对劲……” 夜影走在最前面,因此看得也最清楚,向来不动如山的扑克脸,此刻也警惕异常,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那是巨兽的主体!” 白瑾堂终于开口了,在场的所有人当中,约莫只有他对这东西略有几分了解,旁的不说,书上记载所言地下的圣兽只有成年的大象那么大而已,怎么可能这般巨大? “我勒个去……” 南瑾瑜扶额,难怪自打他们上山之后,那些触须都不再坚持追了,她还一度以为是自己洒的药粉管用呢! 几个人缓缓往后退到一处平地,背靠背立着,手中的兵器都捏得直渗汗。我爱电子书 依照这个大小,这东西约莫早已经长成了一座小山那么大,他们发才在圣殿投下的天火雷不仅没有炸飞它反倒是成功的激怒了它,这会儿本体出来,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白大人你说个话!” 夜影有点心焦,夜魅的异术是穿透术没错儿,可是他若是穿山出去的话,逃不逃得了不好说,约莫被太岁毒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早些年供奉的圣兽是锁在地底的,今日狂暴至此我还纳闷儿,不想这东西早已经长成了妖邪……” 白瑾堂蹙眉,似乎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 毕竟身为巫族未来的掌舵者,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直接影响南疆巫族的未来……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 白瑾盛叹了口气,自幼他们便知道长兄如父,可是大哥有时候这脑子的确也特别死脑筋。 “别担心,我大哥向来理智,不会让拿各位的命玩笑。” 白瑾木拍了白瑾盛一把,冲夜影和夜魅歉意道。 夜影抿唇,瞧了一眼山顶上越来越大的太对,道:“无妨,白大人如何打算的只说便是,快没时间了。” “好!瑾木与瑾盛用植物困住它,尽量拖延时间,我召唤黑翼王蛇来,大家做好准备……” 白瑾堂看了南瑾瑜一眼,毕竟在场的只有她是女子还极度惧蛇,夜影和夜魅他就顾不上了,总之蛇群不会攻击他们便是。 “黑翼王蛇?” 夜魅嘴角抽了抽,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主子在燕京地穴之中养的不就是黑翼王蛇么? “不会攻击你们,放心!小瑜别怕。” 白瑾木补充道,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南瑾瑜。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夜影叹了口气,那玩意儿他们谈不上怕,不过召唤蛇群他倒是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何种盛况。 “夜魅会穿透术,我能助力搬东西,我们会看着办的。” 夜影补充道,这种时候没什么可这遮掩的,生死攸关全靠通力合作。 “好!” 白瑾堂点头,随即掏出个黑玉骨制的笛子来,吹出来的曲调诡异又寒冷。 嘶嘶嘶…… “艾玛!” 南瑾瑜抱着胳膊往后退,不想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低头一看俨然是一条小小的黑翼王蛇,正朝着她吐信子。 “兄嘚,你走错路了……” 南瑾瑜嘴角抽搐,想到当初在萧琛的别院中交过手的黑翼王蛇,惧怕的感觉倒是少了大半。 毕竟这些东西认主,他们的血脉直接决定了黑翼王蛇的臣服。 “小瑜,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别紧张啊……” 白瑾木见她明明很怕却强装镇定的样子,解释道:“黑翼王蛇会环绕在我们身边,聚集到一定数量才行动。” “妈呀!” 夜魅直接跳脚了,毕竟四面八方密密麻麻西窸窸窣窣出现的黑翼王蛇几乎都张开了头顶上的猩红翅膀,翕动着召唤同伴。 “我抱着你?” 夜影嘴角抽了抽,见他真的怕得跳脚,生怕他激怒了蛇群被吞了,毕竟他俩又没有南召白家的血脉,黑翼王蛇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感度。 “大爷的……” 夜魅直接瞪回去,不过下一秒便翻身窜到他怀里,整个后背都是冷汗,果然吓得不轻。 南瑾瑜憋着笑,尽量不去想自己脚底越聚集越多的蛇群。 再看身边的双胞胎,两个人的眸子都变成了淡青色,以他们为中心,周边的草木皆在疯狂生长,山顶处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树木牢笼,将冒头的千年太岁罩住,限制它继续出来。 “白大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蛇群不会将我们淹没吧?” 双脚离地的夜魅十分不淡定,眼看着蛇群翻滚着已经快到夜影膝盖的位置了,他便忍不住往他肩膀的位置窜来窜,若不是考虑到骑在他肩膀上着实不雅的话,他大概真的会这么做。 “快了……” 白瑾木耐心答道,灰绿色眸子似乎能看透一切。 “你不然骑到我肩膀上来?” 夜影感觉到他内心的强烈不安,将人举高几分,但是毕竟他身量也不小,这样依然能感觉到地面的蛇信嘶嘶的舔着他后背的衣裳。 “不!” 夜魅面色一红,转头看他一眼,却堪堪迎上夜影担忧的脸,于是鬼使神差的凑了过去。 “咳!噗……” 南瑾瑜原本像回头劝慰他几句,不想正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瞬间被口水呛得险些窒息了。 当真是患难见真心啊,这两人绝了! 忽然,白瑾堂手中的黑玉骨笛曲调一转,如泣如诉的声音像是在说话般,没一会儿,蓄积在他们脚下的蛇群忽然停止了躁动,继而远处缓缓有个巨大的黑影出来向他们的方向靠近,压迫感瞬间成百倍增加。 “蛇王!” 南瑾瑜怔怔道,这条黑翼王蛇与她在燕京见到那条简直是天壤之别,那条竖起来不过是几米高,她已经觉得巨大无比,眼前这小山似的玩意儿,简直刷新了她的怪物三观! “对!蛇群马上就散了,坚持下。” 白瑾盛解释道,毕竟黑翼王蛇这个种群本身就十分骇人,聚集那么多更加不同寻常,寻常人看一眼都会吓晕过去。 砰!砰!砰! 不等众人回神,山顶上却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与之前他们在圣殿时听见的一致,只不过动静更大了。 “不好!树笼激怒了这怪物……” 白瑾盛率先被撞得后退,眸子里的绿色瞬间消失,猩红的血喷出来,面色也不大好。 “噗!” 紧接着白瑾木也是一样,两人共同维持的植物似乎已经困不住那庞然巨物,被撞击之后发出咔咔咔的碎裂之声。 咻! 黑玉骨笛发出啸声,黑翼王蛇群立刻前仆后继翻滚上涌,朝着山顶上的庞然大物去了。 “趁现在,赶紧撤!” 白瑾堂收住笛子,冲众人挥手,自己飞身立在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梢之上,继续吹笛驭蛇。 “走!快走!” 双胞胎合力将树林分出一条路来,众人顾不上纷纷从山脚下探上来的太岁触须,一路披荆斩棘冲了出去,只要绕过这座山便是瘴气浓厚的谷口了,除非这千年太岁移山,否则它决计出不去。 夜影和夜魅对视了一眼没动,“你们带郡主先走。” “可是……” 南瑾瑜刚想说话,便见山顶的黑衣王蛇群如同被吸收般吞进了太岁的腹中,惊惧浮上脸庞。 这玩意儿也太夸张了吧!一切皆可食真的是太霸道了! “快走!你也走,我留下替白大人挡一挡。” 夜魅将夜影往前一推,转身上了树梢,立在白瑾堂身后,似乎在考量什么。 “这个傻子……” 夜影暗骂一声,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飞身也上了树梢。 “你来干嘛?” 夜魅抬脚就要踹,被夜影一把拉住了,而后两个飞身到相邻的树梢上,凝视着太岁涌动的位置。 “我带着天火雷。” 夜影凝眉道,嘴角勾着几分笑。 “带了多少?” 夜魅一愣,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何。 “万万不可,这东西虽不会再生,可是一击杀不死的话,狂暴起来整座山只怕都能掀翻,届时咱们就逃不了了!” 白瑾盛感觉劝阻,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第210章 好事多磨 听到天火雷三个字,被拖着离开的南瑾瑜忽然转身,挣开双胞胎的手便飞身冲了回来。 “什么天火雷?你带了多少?” 旁人不知道那东西的威力,可是她却是十分明白的,改良前后的爆炸力她都见识过,说是定时炸弹也不为过。 “嗯……一车。” 夜影指了指山脚下的马车,南召毕竟不比燕京,没法多带人他习惯性就装了一车天火雷,不想竟然真的会派上用场。 “天哪!” 夜魅惊呼,毕竟那辆马车是来的时候他们坐的,这家伙竟然心这么大,万一走火他们可就直接升天转世去了! “一车的话,够了!” 南瑾瑜环视四周,眼神停留在狭长的山口处,忽然笑了起来。 “郡主的意思是说……咱们将山口炸了么?” 夜影第一反应便是看白家兄弟,这里毕竟是巫族的圣地,圣殿毁了还可重建,但是这山口一旦炸塌了去,这里头便彻底的废了。 为了救殿下毁了整族圣地,不得不说他们真的有些犹豫。 “小命要紧!” 白瑾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他们这一支离开巫族已经百余年了,起初便是接受不了巫族世代流传的陋习,也因此对这个所谓的圣地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毕竟,神灵庇佑的是巫族后世百代子孙,并非靠着一个千年的妖兽来,况且有这千年太岁在里头,即便不封山日后也不会再派人进来。 “山体炸塌了的话,也未必能困住这东西,万一……” 夜魅叹了口气,山下的触须因为山顶爆出来的庞然巨物往后退了些,可见这东西也并非是无边无际的,比起山顶上那个怪东西,下山也不那么可怕了。 “不会!山口的岩石是特质的山石,主体是生石灰,并且瘴气对这东西的行动速度有一定的阻碍作用,只要炸塌山口的入口,便是安全的。” 白瑾堂指了指入口处蜿蜒狭长的道路,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山路难行,寻常人却不知这是先祖故意为之,应当也是为了防着这东西逃出去为祸人间吧。 “那就这么定了!” 南瑾瑜看了眼山顶上逐渐被崩飞的树笼,对白瑾堂道:“大哥哥黑翼王蛇还活着吗?” “活着。” 白瑾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方才太岁吞掉蛇群是他故意为之,毕竟这东西不死不灭没有痛感,若是硬攻的话只会激怒它更快冲破桎梏下山攻击他们,所以他选择了迂回战。 “让蛇群去地底,将最外围的太岁搅碎,来回攻击便可。” 南瑾瑜指了指圣殿的方向,他们方才对付的都是太岁的触须,而此刻挣扎着往上涌出来的确实本体,依照这山地走势来看,这东西爬上爬下还是需要耗费一定时间的,用来拖延在核实不过了。 “好主意!你们先撤,安排好天火雷发信号。” 白瑾堂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丫头果然是只聪明的小狐狸,临危不惧脑子转得也快,难怪水晶这般喜欢她! “ok!” 南瑾瑜比了个手势,转身便朝山口处的马车飞奔而去。 “跟上!” 夜影和夜魅一愣,冲双胞胎喊了一句也走了。 双生子默默地对视一眼,运功跟了上去。 脑子不好使不要紧关键是功夫还不如人家,当真是白活了十五年,处处被打击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瑾瑜她嘴里念念有词说的啥? 进山之时,众人都服下了防止瘴气和毒虫的解药,这会儿出去虽不能说是如履平地,但也算是比较顺利,因为走得山上的小径,反倒是没有机关阵法的威胁,速度比进来的时候要快上一倍。 “郡主,我们负责左边的山,你与二公子三公子负责右边。” 夜影和夜魅率先到达,观察了一下地形便直接分配了任务。 “好!” 南瑾瑜应声道,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转身搬了一袋天火雷便飞身上山去了。 轰隆隆…… 圣殿的位置传来巨大的声响,约莫是黑翼王蛇蛇群返回地下将太岁激怒了,不过好歹距离远了不少,就算太岁从圣殿到方才那座山下都挖空了,到这充满瘴气的入口依然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也太刺激了……” 白瑾盛感慨道,口里念念有词:“方才在里头的时候,我心里一个劲儿的想自己是否要交代在这个鬼地方了,谁知天不绝我!” “快干活儿!” 白瑾木摇头,若非身上挂着一袋天火雷,他真想直接冲过去堵住他的脑子! 共生意识这个技能简直弱爆了,他们虽然有短暂的复制别人异术的能力,可是强大的共生意识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在燕京时他们见识了柳青妩的生长术,便学来玩儿了几日,不想今日竟然用上了,可惜毕竟是通过共生力量激发的复制能力,对上强大的千年太岁,很快便失去了控制力,没办法源源不断的令植物生长。 “嘿嘿,二哥你可以不听我说什么。” 白瑾盛脸上一红,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也多了起来,一时间忘记了瑾木能听见,这会儿多少有点儿尴尬。 “我懒得听!” 白瑾木冲他翻了个白眼,谁想听他幻想自己洞房花烛啊? 他可没那个闲心! 南瑾瑜看着双生子打嘴仗,嘴上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实际上却带着宠溺的意味,忽然有些怅然。 倘若她与瑾宸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话,现在的感情是否也能像他们这般好呢? “小瑜?小瑜!” 双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南瑾瑜面前,使劲摇晃她的肩膀。 “嗯?啊!我没事啊,继续吧!” 南瑾瑜一拍额头,视线扫过地上,却发现装天火雷的袋子已经空空如也,她这是走神了多久? “都弄完了!” 白瑾木指了指不远处的夜影和夜魅,他们那边弄完之后,便过来帮忙了,趁着南瑾瑜发呆的间隙,所有的天火雷都已经放置妥当。 “噢!发信号吧。” 南瑾瑜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个信号弹,直接拽了引线往天上一抛。 咻咻! 两道蓝色冷光直冲天际,划破浓郁的谷口瘴气,乍一看阴霾的天空像是快黑了,顶上乌云遮日。 “这天儿会下雨吗?” 南瑾瑜心底有些不安,毕竟若是天公不作美,纵使他们如何厉害,只怕也是徒劳。 倒不是怕逃不出去,而是怕这千年太岁出去为祸人间。 “放心吧,绝对不会的!” “这是积雨云,一会儿就飘走了,看这会儿的风向,约莫会飘到更北边的山里去。” 双生子解释道,对这里的天气自信满满。 “唔,那我就放心了。” 南瑾瑜点点头,远远的看到白瑾堂的身影,这才放心的下山去。 “郡主,一切准备就绪。” 夜影和夜魅走过来,等着白瑾堂出来。 “大哥哥出来我就发令,然后你们动手。” 南瑾瑜全神贯注的盯着谷口,厚重的瘴气挡住了后面的情形,心底依然有几分担忧。 万一那东西跟出来了……唔!不能胡思乱想! “是!” 夜影和夜魅取了火折子分别上山,一左一右等着发令。 双生子将马车里剩下的天火雷尽数堆到入口的巨石处,那块人造的巨石与两边的山上一致,皆是十分干燥吸水的石灰,堵路再合适不过。 “来了来了!”之家 夜影扬声道,只是声音听着有几分变调。 “白大人快啊!” 夜魅同样惊得灵魂出窍,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点火!快点火!” 白瑾堂吼道,飞身前行的速度飞快,可是仔细一看他身后跟着的巨大触须像是有生命力般,疯狂的拍打他身后的路,所过之处,皆成齑粉。 “点!” 话音刚落,南瑾瑜便看到疯狂逃出来的白瑾堂身后,张牙舞爪的巨大触须,比之前在圣殿地下看到的大许多倍! 夜影和夜魅齐齐点燃第一排天火雷,而后飞身后撤,继续点燃第二排,每点燃一排天火雷,爆破的山体都是瞬间坍塌,接二连三从里头一直到外围,爆炸巨响声直接令众人瞬间失聪。 白烟四起,山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然倒下,白瑾堂堪堪避过最后一处天火雷,至极撞到了双生子怀里,而追在他身后的巨大触须也因为石灰洒下来迅速的缩水后退,再最后颓然砸在了入口处。 轰隆隆隆隆…… “呼!” 南瑾瑜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头上罩着的布袋子一拽,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触须。 “成了!” 夜影和夜魅从两边的山脚走过来,脸上尽是灰头土脸也掩盖不住的笑意。 死里逃生许多次,唯有这一回他们对战的不是人。 “真是……太惊险了!” 白瑾堂这才回神,见众人紧张的模样,忍不住道,“那里头不止一个太岁。” “噗!” 白瑾盛刚喝了口水,随即喷了白瑾木一脸,“什么叫不止一个?这玩意儿还能分公母么?” “应该不是公母,应该是大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白瑾堂叹了口气,想到方才他让黑翼蛇群将太岁引回去的事儿,随后蛇群便将地下看到的情形与他共享了。 “难不成还有个小的么?” 白瑾木惊讶道,他们遇见那个庞然巨物已经足够可怕了,这玩意儿要是会生岂不是要称霸天下了? “不是!地底下还有个大的……咱们看到这个是小的!” 白瑾堂显然也吓得不清,便揉着太阳穴边道。 “我去!” 双生子异口同声道,若不是南瑾瑜就在一旁,他们大概会直接爆粗口。 “快走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惊讶之余,南瑾瑜理智尚存,敬畏自然这种话并非是随便说说的,不管那地下的太岁究竟是什么来头,都不重要了,别去招惹它就是了。 “小瑜说的对,咱们先回去再做打算,这入口……炸了吧。” 白瑾堂点点头,百年之前他们这一脉脱离巫族不是没有原因的,十年一次童男童女生祭圣兽,不知道给那个怪物提供了多少食物…… “是!” 双生子应声,直接点燃了入口处那块封山的巨石。 圣地位处深山,寻常人连这附近都不会来,更别说进去了,除了巫族的祭司者之外,千百年来无人敢来。 一辆马车缓缓驶离,身后传来轰然爆炸声,继而是烟尘泛起的呛人气味,南瑾瑜一行人死里逃生,回了南召城中。 三日后。 白府。 南瑾瑜百无聊赖的趴在窗便,看着湖面上飞来飞去的水鸟,不禁感慨,南方的冬天虽说不下雪,可是该冷依然冷,并且是又湿又冷! “郡主,该喝药了。” 青衣端着托盘进来,瞥了一眼依然散着发的南瑾瑜,心知她心里约莫是失望至极的,便也识相的闭嘴了。 “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南瑾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觉得每日喝药不苦,可是她心里苦。 萧琛的噬心蛊已经解,可是脉象依然沉静得像是睡着了,消失的内力似乎在渐渐恢复,可是人却一点儿要醒过来的动静都没有…… 折腾了这么久,她这是救了个寂寞吗? 无论是作为一名医者还是爱人,她的心都痛得无法呼吸。 “郡主,白督统说了,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 青衣二话不说端起药碗直接递到了她面前,大有她不好好喝药自己便不走的架势,谁让她昨晚一不小心瞧见郡主倒药了? 难不成主子不醒她便打算这般虐待自己直到香消玉殒么? “哦……那舅舅还说什么了?” 南瑾瑜挑眉道,说起她这个便宜舅舅来,办事情果然是有魄力的。 三日前他们死里逃生回来后,他听说了圣地里面的事当日便派人去封山了,说是封山实际上是将那座群山相连的地底全部埋上生石灰,断了周边一切水源,直接遣了军队将圣地源头的水源改了道儿,也当真是护犊子得紧了! 巫族虽然乱了,不过得知此事后,许多巫族的老教众便将规矩搬了出来,大闹白府不说,还放言若是不将圣地恢复如常,他们不死不休,而后果可想而知,白家百年来都是以铁腕手段戍边,怎会畏惧这等威胁? 那些叫嚣得厉害的甚至伤人的危险大巫女以及长老,尽数被请进了圣地内圈,不需要旁人多说半个字,不足一个时辰,他们便都屁滚尿流的逃回来了,并且对圣殿被毁之事三缄其口,再也不提了。 “白督统还说……您若是有心思,可以替白大人出个主意,水晶姑娘想随你回去呢!” 青衣挠头,也搞不清她这态度究竟是如何,毕竟她稍微一强硬些,郡主便乖乖听话,她若是不吭声,郡主便倒药。 哎!女人的心思好难猜! “唔,她一个孕妇还想舟车劳顿跟找我们折腾?你告诉舅舅吧,无需我出主意,你让大哥哥带她去给舅母上个香,哭一哭她便心软了,水晶最喜欢照顾人了,她地下城那些花花草草被她照顾的很好。”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想也不想的道。 “就、就这么说嘛?” 青衣愣住了,郡主这么随便便将督统打发了真的好么?好歹也是她亲舅舅啊! “对!就这么说,不然还能怎么样?将人绑了么?她吃软不吃硬的,放心。” 南瑾瑜忽然站起身来,转身朝内室走去。 丝绸刺绣的彩凤帘子被风吹开,露出里头霜雪覆盖的人来。 是的,自打噬心蛊解了之后,萧琛的身体便如同被接除封印般不受控制了,他的内力正在以十二分的表现力爆发出来,每每她都以为这家伙会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冻成冰砣子,不想没经历一次冰封,回转之后便恢复了一点点内力…… “主子怎么样了?” 青衣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主子不是彻底失去内力了么?为何还会这样? 按理说她们落进江水之中也没有反复冻结的状况,难不成是见鬼了? “玩儿呢!” 南瑾瑜叹了口气,查过眼睑和手指,没有反应,说话哭也没啥反应,她都怀疑自己判断出错,萧琛大概要交代在她手里了! “玩儿……”青衣默默地垂下了脑袋,不再敢说话了。 哎!郡主这是思虑过度气糊涂了么? “不然呢?死人可没这个闲心隔天儿给你表演个大冻活人啊,只是绕是我见多识广也无法解释他究竟是怎么了!” 南瑾瑜磨牙,数到用时方恨少,可是这不在她业务范围内,你说气人不气人? “郡主……” 青衣默默的擦了下眼泪,心里乱糟糟的,自言自语起来,“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便是这情爱之事,我从前不懂,如今明白了,待到事情尘埃落定,明年我就嫁给夜白,请郡主给我们证婚。” “嗯?” 正在生气的南瑾瑜忽然转过头,脸上惊喜道,“呦呵,青衣小姐姐你这是开窍了啊!” “……” 青衣嘴角抽了抽,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自己又说不上来,可是她心甘情愿想嫁了也是真的,便道:“嗯。” 第211章 天要下雨 主仆二人说着话,窗外的寒风带着湿冷的味道扑面而来,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小瑜你在吗?我进来喽!” 白水晶探头探脑道,走路的样子有几分滑稽,许是因为路上滑,走得小心翼翼的。 “进来吧。” 南瑾瑜回道,青衣立刻迎了出去,将慢吞吞在地上摩擦的人领进来坐下。 “白城主你慢点儿走,这天儿不好,平日里就别出门了吧。” 青衣好意提醒道,毕竟这白府上下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她身边的人更是怕她怕的牙关发颤,哪里敢说她? “唔,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白水晶叹了口气,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可怜看过来,见南瑾瑜面色不郁,也替她担心。 “怎么?又和大哥哥闹别扭了?这回是因为什么呀?” 南瑾瑜给她递过去个毛茸茸的毯子,又给她递了个热腾腾的蒸米糕。 “唔……那倒也没有,哥哥还是挺关心我的。” 白水晶啃着米糕道,发酵过的米粉蒸出来她勉强还能吃些,最近孕反太严重了,吐得她怀疑人生。 “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南瑾瑜见她吃的毫无形象,失笑道。 这妞儿之前还是老娘天下第一美的人设,这么快就崩塌成了老娘竟然有人要了…… 恋爱使人头脑发昏是真的! “我听鬼面说,你们这几日便准备动身回京?” 白水晶见她只字不提自己的事儿,只好主动说出来。 “对。忠义侯及其党羽接连被革职入狱,太辰宫中爆出活尸伤人的事儿继而牵扯到德妃,太子终于出手反击,与江阳郡王背后的沈家彻底撕破脸皮,燕京局面大乱,是时候回去了。” 南瑾瑜点点头道。 忠义侯孤注一掷对他们下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想对太子表忠心,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既然要报仇,那就得彻底让他们玩完! “唔……那你能不能捎带上我呀?” 白水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拉着南瑾瑜的手摇来摇去。 “此去回京路途遥远,你这跟过去要是遇上来时的境况,可如何是好?” 南瑾瑜叹了口气,直接拒绝听起来太伤人,可是带她回去却也是万万不可的,并非她偏心大哥哥,只是纯粹的因为她这身体状况经不起舟车劳顿的折腾! “我就知道……” 白水晶叹了口气,眼底的忧虑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倘若留下来的话,是否她今后就定居在这里了? 虽说南召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可是终究没有家的味道,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实在不习惯这里的冷清…… “你是不是,觉得呆在这儿太过无聊了?” 南瑾瑜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试探的问道。 这妞儿一直活得十分自在,忽然被迫留在这儿,她心里多少会觉得不自由吧? “嗯!本来呢,我以为白家会举族反对这桩婚事,不想人家直接操办起来了,白府上下一个个儿态度好得不得了,让我连借机发作的机会都没有啊!” 白水晶捶胸顿足,本来以为她大概需要花上十二分力气和族中长老大战三倍回合,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谁知道人家压根儿不想给她发挥实力的机会啊! “噗嗤!” 门外的青衣都听笑了,忍不住往院外站了站。 “燕京如今不太平,我是为何回去想必你也知道,带上你别说大哥哥不放心了,我也做不出这种事儿……” 南瑾瑜直截了当道,她们都是来自异世的灵魂,彼此更能互相理解,且不说路上如何不安全,燕京大乱平定之后,暗河地下城是否安全还是未知数! “我理解你,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着实为难你了,只是、只是……” 白水晶叹了口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听得门外的绿毛龟头皮发麻。 自打主人有了小主人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打不骂还整日里关心异常,好几回他险些以为自己的主人被掉包了,直到看见她神经质的设计稿之后,才安心的滚回去睡觉。 “别哭,你这几个月身体激素会上升的很快,情绪敏感多愁善感都是正常的,胡思乱想也是有可能的,抽时间多找点事儿做,让大哥哥多陪你说说话,会慢慢好起来。” 南瑾瑜觉得自己上辈子都没对人这么温柔过,不过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闺蜜,多关心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这样吗?” 白水晶止住哭声,可怜巴巴的点点头,见自己将南瑾瑜的袖子扯得皱巴巴的,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是,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需安心的养胎,待到后年开春,燕京的事情尘埃落定,你还得跟着大哥哥回燕京来呢!” 南瑾瑜点点头,大哥哥以巫族事宜需要解决为理由,请了一年的假,陛下立刻便准了,不仅如此还叮嘱他来处理完族中事宜后再回京复职,这也算是白氏一族的荣宠了。 “你不说我险些给忘了,燕京好玩么?我先前几乎走遍了整个大燕,唯独没去燕京……” 白水晶轻飘飘瞟了一眼内室,只见新竹木雕花门上凝结了一层冰霜,便识相的闭嘴了。 “怕看到萧琛和他的面首恩恩爱爱刺激到你吗?哈哈哈哈……” 南瑾瑜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随即忍不住爆笑出声。 “你也取笑我。” 白水晶噘嘴,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抿唇不语了。 秦王殿下的噬心蛊已解,可是人却迟迟不醒,哥哥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敢妄下定论。 “我哪儿敢啊!瞧瞧,是谁来了?” 南瑾瑜起身,将挂在门口的大氅给她取过来披上,而后将人往门口一松,“回去吧,我得给他喂药了。” “哦。” 白水晶还在发懵,便被白瑾堂牵在手里往回走了,边走边道:“快到年节了,我想去给母亲上柱香,你随我去吗?” “唔,给伯母上香吗?我得去啊。” 白水晶小声道,之前心底的担忧和疑虑已经消了大半。 至少,爱护她的人还在身边陪着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反倒是小瑜…… “姑娘,走了。” 青衣将院门阖上,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嗯,你也歇着去吧。” 南瑾瑜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言语,不知后年开春的时候,燕京是何种模样,他们又是否能再相见? 若是萧琛不醒,她就算拼尽全力倾覆了这天下又有何用? 人死灯灭,更可悲的是活死人…… “你还没喝药。” 青衣咬唇,倔强得走回来,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讨人嫌,可是她顾不上这些。 “噢,给忘了。” 南瑾瑜失笑,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带着甘草的中药泛着奇怪的甜味。 “……” 青衣眨眨眼,端了托盘无声的退了出去。 南瑾瑜缓缓转过身,走到内室渐渐开始化霜的人身边,道:“殿下当初以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时可有想过今日?此去燕京凶多吉少,你若再不醒来,我兴许就改嫁了!” 霜雪覆盖下,身着银色衣袍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这么多日过去了,直到今日她才忍不住说出这种丧气话来,到头来气得不过也只是自己而已…… “永宁侯世子是移情别恋了,我自是不会选他,不过听闻江阳郡王与太子翻脸了,倘若他能替你报仇,说不定日后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南瑾瑜气鼓鼓道,双手叉腰对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干瞪眼。 和一个不说话的人生气,能把自己气到内伤。 暖玉榻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是匀长又稳定的,你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听得到…… “说起江阳郡王来,若是日后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又没有殿下庇护,向来只能令想法子保住我这条天降妖星的小命了,殿下觉得是也不是呢?”好吧 南瑾瑜觉得自己气炸了,嘲讽的语气像是在和自己赌气般,明知道眼前的人或许根本听不见,却还是说出这些令人丧气的话来。 十几米外,蹲在树梢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叹息之后沉默了。 郡主已经开始和植物人对话了么?这是疯魔了吧?可惜他们不仅无能为力甚至还希望她能想开些…… 尽管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可是主子那般爱重郡主,自然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咻咻咻! 三道火漆封筒从天空飞到隔院,南瑾瑜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半空划过几道烟气,便知道是燕京来信了。 与此同时,暖玉榻上的那个冰封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手指。 “郡主,燕京来信。” 夜白随即出现在门外,恰好迎上出门的南瑾瑜。 “我看到了,守着你家殿下,我过去瞧瞧。” 南瑾瑜走出去,将萧琛留给了夜白。 “是!”夜白躬身,打心底里佩服她。 有了之前的教训,哪怕白府十分安全,他们也不敢大意,毕竟萧琛昏迷的风声半点儿也没走漏出去,寻常人都以为昏迷的是她! 白瑾堂刻意将隔壁的小院子单独辟出来给夜影他们使用,方便照看萧琛和传递消息,因此看到火漆传信,南瑾瑜便有几分着急。 寻常的消息都是信鸽或者影卫传递来的,唯有十万火急的消息才会用这种方式传。 “拆了吗?” 南瑾瑜刚踏进院门,便开口问道。 “拆了!” 夜影点头,将信笺递过去,神色略有几分严肃。 如今的燕京可以用风雨风雨飘摇来形容,本以为沈家不会轻易让太子坐安稳了去,谁知…… “如何了?” 南瑾瑜见夜影和夜魅太过沉默,手一抖展开信笺,随即愣住了。 “郡主莫要忧心,或许这是误传了……” 夜影安慰得毫不走心,三道火漆快马加急传过来的信,内容不可能有误。 “误传?可能吗?” 南瑾瑜抿唇,手中的信笺被对折成一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掌心。 “郡主……” 夜魅想安慰,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到比夜影说得蠢话更合适的理由,只能默默地闭嘴。 江阳郡主败了,沈家败了,如今的朝中是太子的天下,就算永宁侯府为首的清流依然能坚定立场保持中立,但是那又如何? “江阳死了么?” 南瑾瑜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转过身来,问出来的话却惊呆众人。 郡主不是素来厌恶江阳郡王的么?为何如今会这般关心他的安危,难不成是因为利用了他起事而后失败便良心发现问上一问? 关键她也不像那种人啊…… “不曾!江阳郡王被太子软禁在沈府,沈家的权柄又回到了太子手上,据说是因为南阳郡主与沈大督统齐齐倒戈,直接将江阳郡王送到太子手中的。” 夜影解释道,太子党根深叶茂,江阳郡王固然狡诈,不过正统的毕竟更容易被人追随。 “唔,那就是了。”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笑道:“江阳是不是动了南琯琯?德妃娘娘如今过得好么?” “一切依照郡主吩咐去做的,江阳郡王不止动了南琯琯,顺带连着南府也动了,南国公中立的伪善面具被扯下,彻底沦为了太子党。” 夜魅补充道,不明白她这会儿问这些有何意义。 “事情还没完呢!” 南瑾瑜将信笺递回去,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咱们可以动身回燕京去了,准备好常胜军的调遣令吧,用得上。” “……” 夜影和夜魅对视一眼,沉默了。 并非他们不愿意调遣常胜军旧部为主子报仇,他们只是不愿意去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万一害死郡主…… “怎么?你俩这眼神是不愿意么?我就知道!” 南瑾瑜叹了口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说到底,报不报仇的事儿如若萧琛不能醒过来,对于他们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郡主三思,如今燕京尽是太子亲信,就连宫里也被安插了许多眼线,自打德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之后,太子就像疯了似的四处召集门客,想方设法的将大权揽到自己手中。” 夜影希望自己说的话能让她保持冷静,江阳郡王都没能做到的事儿,她一介女子更加不可能做到。 况且主子未醒,他们自不敢生死异乡…… “陛下是何反应呢?” 南瑾瑜颔首,一切与她想的八九不离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陛下称病,已经不上朝有几日了。” 夜魅接话,他心底也不赞同郡主这般莽撞的回去。 “南召回燕京,此去路途遥远,饶是夏天也得走上一个月,如今是寒冬腊月的,咱们需得行到年节前夕才能抵达。” 南瑾瑜见他们虽然不满却没有直接抹杀她的想法,心底多少有几分感慨。 “一个半月之后,会如何?” 夜魅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却依然想不明白。 他们并不打算放弃复仇,他们只是不想平白无故牺牲自己人。 “太子会越来越猖狂,想取而代之,这便是江阳郡王一开始的目的吧。” 南瑾瑜一针见血,以江阳郡王的鬼才之能,又岂会让经营十数年的沈家与南阳郡主倒戈? 说不定连太后都站在他这边了,毕竟太子动的可是太后亲自替陛下选的德妃啊! “郡主的意思是说……江阳郡王故意将大权推到太子手中,迫使他走上万劫不复那一步?” 夜魅惊呆了,这等阴谋论饶是秦王府上谋士也鲜有人敢如此说,她不仅说出来了,还这般笃定。 “德妃娘娘进了冷宫之后,是否活着尚且不好说,太子只能疯狂报复那些人,这种行径都在持续激怒陛下,早些年陛下便十分在意权术制衡之道,为何这短短月余便忘了呢?” 南瑾瑜忍不住提醒他们,宫里头那位称病的,想来也是被亲儿子伤得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打自己宫妃的主意,啧啧啧! “郡主是说……” 夜影瞪大了眼,是他们思虑不周,仔细想想这些信件的确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内容,太子是否能大权在握尚且不说,宫里头那位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父亲! “一月半,咱们正好赶回去吃瓜!” 南瑾瑜见他们想明白了,这才松了口气,搁下信笺转身往隔壁走。 “可是郡主!倘若主子一直不醒呢?” 夜影依然心直口快,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那我真的得考虑改嫁啊!”南瑾瑜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潇洒的走开了。 守在暖玉榻前的夜白闻言叹了口气,一瞬不瞬的盯着榻上的解冻了大半的人,哀怨道:“主子啊,您听见没有?媳妇儿都快成别人的了!” 噬心蛊除了三日,余毒都清了大半了,眼瞅着这脸色越来越好,谁知却偏偏不醒! 榻上的人微微转了转眼珠子,眼皮依然被冻着无法睁开,只好再次动了动手指,以求引起旁人的注意。 “郡主说她要嫁给江阳郡王,主子不是向来最厌恶他么?您得赶紧醒过来啊,把郡主抢回来啊!” 夜白气急了,说话也有些絮絮叨叨的劲儿。 在他看来,除了主子之外,这天底下无人能配得上惊才绝艳的郡主,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做侍卫的也拦不住不是? 第212章 大势所趋 大雪,燕京。 南边儿的城楼上覆满皑皑白雪,远看纯白的一片,却没发觉风雪中立着个人,一动也不动。 “今日是第几日了?” 洁白一片的城垛后面,立在雪中的人动了动,立即有雪花飘落。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是一柄巨大的伞,周围已经和素白的世界融为一体,近看却发现伞下没有半分湿气,也不知这撑伞的人跟着站了多久? “回殿下的话,若是打从出事儿那日算起来的话,今日已是第六十六日了。” 撑伞的人强忍着颤抖的手,回答的声音适中,也不敢露出半点儿大意。 自打这位显山露水之后,整个燕京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从前只会斗鸡走狗的扶不上墙的那个,摇身一变竟然亲手夺了沈家的大权,而且轻而易举的将陛下软禁了…… 若是论起来运气来,整个东宫也没有谁比他更走运的了,随随便便一露脸便被主子提拔起来做了贴身太监,此等荣耀多少人几十年也换不来! “已经这么久了么?三十日……看来本宫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伞下的人忽然动了动,一声素色的常服,与往常那个温良的性子一样,饶是生气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太子殿下,您的动作可不慢!自打秦王一行出事儿之后,您便操劳着这燕京上下乃至整个大燕的国事,今儿不也是三更睡五更醒的么?连奴才都替百姓高兴,未来明君啊!” 撑伞的人将身体垂下去,眼睑都不曾再抬起来。 听闻东宫里头的老人说过,眼前这位爷啥也不好就喜欢听好话,虽说拍马溜须不容易,可是倘若不会说话,那才是真正的蠢呢! “哼!本宫若是早知道太监署就属你嘴巴大,便换别人了!” 立在前面的人一动也不动,语气却没有多大的怒气,可见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奴才嘴笨,奴才该死!” 撑伞的太监不动声色陪着笑,心知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水准,下回得换个法子夸才是。 “报——殿下,南边使者来信!” 一骑快马从城下经过,手中扬着跑死了十匹马的密信。 “送上来!” 原本还立在伞下的人忽然转身,只留下浅灰色的狼裘皮大氅在风雪之中,仿佛之前天不亮便在这儿候着等信来的人不是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慢点儿走!路滑,仔细呀……” 撑伞的太监慌不择路转身追过去,手里撑着的大伞却影响了他奔跑的速度,又着急又担心的语气倒是做不得半点儿假。 “本宫又不是裹了脚。” 远远的,只听到前面的人撂下这么句话。 城守携众人立在路两旁,都成了雪人,直到太子进楼里去,依然无人动一动,哪怕是眨一下眼。 “哎!” 太监索性将手中的大伞往地上一扔,拎着官袍小跑追了进去,若是太子殿下再染了风寒,只怕太子妃娘娘以及一干侧妃都会念叨死他! 化作雪人的城守卫长齐齐松了口气,四下一看,太子的人的确进去了,才敢比手势让众人撤离。 瓮城楼里,议事厅。 “萧琛去了南召白家,白家三兄弟领他进了巫族圣地,而后白督统派人将圣地封了?为何?” 萧珏面无表情的看着行军沙塔,似乎在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回太子殿下,此消息是南召边境的暗线废了一整条暗线拼死才传出来的,至于原因……亲眼所见的兄弟都死了,后续我们也派人回去查探过,巫族几个长老与大巫女还因此回去大闹白府,而后被白督统直接扔进了圣地中,不到两日都屁滚尿流的逃出来了,听说折了三人,逃出来的人对立面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再也没有当初的势头了。” 传信的侍卫口若悬河如滔滔江水,只差眉飞色舞描述他们是如何跑死十匹马传信了。 毕竟谁都十分清楚,如今面前这位可是未来的陛下,说不定就因为办好了一次差事被记住,而后平步青云升官进爵更是指日可待! “嗤!就这?” 萧珏忽然笑了,将手中的信笺直接扔进火盆中点燃,随手拆开了第二封信。 “殿下,这封信是……” “你闭嘴!再多说半个字,本宫命人割了你的舌头。” 看信的人依然没抬头,只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教人心惊胆寒。 侍卫一听割舌头,硬生生将肚子里的话憋回去,缩着脖子不动了。 “殿下的意思是说,你舟车劳顿下去歇着吧,等着封赏便是。” 方才跟着跑进来的撑伞太监冲他摆摆手,将人打发下去了。 “本宫没看出来,你倒是会做人。” 看信的萧珏指尖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殿下说笑了,奴才不过是替殿下打发一个碎嘴子,免得扰了殿下的心神,他太聒噪了。” 太监含笑道,表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乖巧与老成。 “哼!你倒是会说话。” 萧珏冷哼一声,低头继续看信,洋洋洒洒几千字下来,却没有半点儿有用的东西! 什么叫秦王一行人行踪隐蔽查无踪迹?什么叫或许途径临川府而后绕道东川府打从东边儿回来了? “殿下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么?” 太监凑着脑袋看了个七七八八,不太明白他为何这般不悦。 按理说秦王殿下虽然声名较旺,可是却不都是好名声啊,再加上他重病将愈,无论是从哪儿都没有实力与如今的东宫抗衡,即便是他回来了又如何? “难不成本宫要笑么?” 萧珏捏着信笺的手猛地一攥,手中的信笺瞬间碎成齑粉,面色显然也变得阴沉起来。 都是一群废物!这么多大活人居然连个踪迹都查不到? “太子殿下息怒!奴才倒是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监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吓坏了。 “讲!在卖关子你信不信本宫将你扔回太监署?” 萧珏挑了下眉,怒气未消的看着他,一双眼睛里都是熊熊的火焰,看得人心惊。 “是!小的虽然没学过高深的学问,不过小时候读过几日书,家中父亲是镖局的镖师,因此对这路途十分了解,打从南召回来,就算萧琛如何扛事儿,噬心蛊解除之日也得休息个三五日才会上路,夏日镖局押运活儿的时候,从南召到燕京快马加鞭一个月,萧琛一行回来决计不能比这更快了,前提还得是日夜兼程。” 太监说完,便立刻垂下头去,瞧着像是胆小不敢揣测这位的意图。 “嗯,倒是有点儿用!那依你看,他们还有几日回京?” 萧珏挑了下眉,无所谓道。 “最快七日,最迟的话……十日。” 太监眼珠子一转,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方才不是说快马加鞭一月么?还说萧琛噬心蛊刚解不可能更快了,你当本宫是傻子?” 萧珏眉眼一横,抬脚便朝着跪在面前的人踹过去,嘭的一声响过,眼前的人如同破麻袋般飞到室议事厅门口,砸在门板上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殿下息怒!殿下请听小人说完……噗!” 太监捂着心口,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膝行跪着爬上前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说!” 萧珏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后退了几分,以避开他口中喷出来的血沫飞溅到自己身上,素白的袍子一尘不染。 “是!因为第二封信!信上说萧琛一行或许途径临川府东川府随即借道淮南从东边回来,奴才以为这消息八九不离十!” 太监捂着嘴退了退,谦卑又小意,将底层市井小民的讨好表现得淋漓尽致。 “理由呢?为何?”女生 萧珏拿权杖拨了下沙盘,立刻显出一副大燕的北方地形图来。 “若非如此,大道通天的中原地区,决计不可能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因此路线推断是没错儿的!” 太监松了口气,朝中间空白的地方指了指。 “那时日呢?为何你以为他们能提前回来?难不成萧琛他长了翅膀不成么?” 萧珏的面色缓和几分,重新审视起这个太监来。 当初他选人的时候,便着重从家世背景最差的人里头挑,最终看上这一个是因为他着实聪明,不过胆小谨慎,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能放心。 如今一看,自己眼光倒是不错,竟然还有点脑子。 “淮南水道并非完全冰冻,陆路行的慢,可是水道却行的快,且无需萧琛做什么。” 太监沉吟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两月前淮南赈灾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别说临川府与东川府那两块硬骨头了,哪怕整个淮南道,如今都是萧琛的囊中之物! 陛下派遣新任官员的时候没有指明派系,可是大都是清流一脉的门生文人,从永宁侯如今老顽固的态度也不难看出结果。 “嗯,本宫倒是看走了眼,你竟然是个聪明的。” 萧珏随手掏出块玉佩来扔给了跪在身边的太监,而后大步朝门外走出去。 “殿下?奴才多谢殿下赏赐!”太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爬起来,连滚带爬追上去,叫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起驾回宫,咱们今儿去太渊宫走一趟!” 灰色狼裘皮大氅淹没在风雪中,看得并不真切。 “太子殿下,咱们今儿是去接德妃啊不、琯琯姑娘回东宫吗?那可万万使不得啊!太子妃昨儿刚把梅园的梨美人逼上吊了,琯琯姑娘那性子若是碰上了,非得掐个你死我活的啊!” 太监快吓哭了,只是脚程慢身子弱,着实跟不上萧珏的速度,只能一路滚着下冰冻的台阶,摔得鼻青脸肿的。 “你话太多了!” 萧珏回头睨他一眼,见他还滚在台阶脚下没爬起来,旁边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去搀扶,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啊!” 太监摸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泪,跌跌撞撞跟上来,仿佛没察觉到萧珏对他态度的不同。 “滚上车来,走了。” 萧珏嫌弃的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脏衣服,顺手扯了块毯子扔过去,只见车里车外的侍卫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运气真好,眼前这位小太监,日后便是那宫里头一位的红人儿啊! “哎……” 太监爬上马车,裹了毯子靠在马车角落里,识相的背着身,不敢以这幅邋遢模样直视天颜,嘴里念念有词,“太子殿下使……” “闭嘴!再多说半个字,割舌头。” 萧珏打了个哈欠,见前面的人果然不吭声了,才满意的闭上了眼。 从南城门到宫里得走一个时辰,他正好能睡上一觉,然后回去看戏。 那可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南琯琯啊……任谁都招惹不起而后招惹不上的高岭之花,谁知却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太渊宫。 阴冷的宫殿自打住上了人之后,便与从前不同了,宫里头什么好东西都往这儿送,旁人没有的稀奇无事儿送了不知多少,就连曾经太后娘娘极其稀罕的玛瑙摆件儿,也被南姑娘拿来当了茅厕里头的垫脚石。 “德妃、啊不,琯琯姑娘,今日这梅花儿开得正盛,您要不要尝尝奴婢的手艺?” 一身灰色素袍的女子唯唯诺诺站着,似乎依旧是那个不得宠的小医女。 “梅花儿也能做茶?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呢,你倒是有心,听闻忠义侯遣董佳梁领了手下最精要的旧部去截杀萧琛,不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终劫持了南瑾瑜,呵呵呵,也真是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 南琯琯在冬日的阳光下照着自己手上新做的漂亮珐琅甲套,眸光阴冷的盯着朱灵溪的脸。 这个医女来路倒是很清楚,只不过生得太好看了些,留在身边日后是个隐患,若是…… “琯琯姑娘所言极是!那个负心汉若是死了便好,倘若他活着,奴婢定会将他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朱灵溪恶狠狠诅咒完,却忍不住掉了眼泪,活脱脱将心底最深的厌恶化作是悲情和不忿。 毕竟,南琯琯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她身边容不下半粒沙子,哪怕那个人是她嫡亲的妹妹!自己唯有时刻扮丑作妇人打扮,才能保住这条性命! 比起这个心肠歹毒的神经病来,太子妃娘娘可就好对付多了…… “啧啧啧!本宫说你什么来着,戾气太重,不好不好,你还是泡茶去吧,本宫乏了。” 南琯琯满意的摆摆手,打发她离开。 朝局动荡燕京变故,她除了失去了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之外,旁的什么都没失去,甚至太子对她心怀愧疚,如今也该到时候了! “德妃娘娘!娘娘!” 太渊宫门外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宫女,大喊着冲向正殿的方向,却被门口的嬷嬷抬脚搬倒在地。 “胡咧咧什么?叫琯琯姑娘!” 嬷嬷训斥道,颇有几分管事嬷嬷的威严。 “是!奴婢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琯琯姑娘,太子、太子他回宫了!车马往太渊宫这边来了!约莫、约莫一炷香!” 小宫女扬起脸道,丝毫不畏惧老嬷嬷的警告与嫌弃。 如今这整个皇宫上下都知道,能进太渊宫当值的,日后都是人上人,谁不想趁机讨好这位太子殿下的心尖宠呢? “赏!” 南琯琯的手忽然顿时,起身瞥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宫女,笑容浮上脸庞。 萧珏终于来接她回东宫了么?是动手的时机到了吗? “姑娘赏你的!” 管事嬷嬷掏出一块令牌扔到宫女脚边,捧了令牌的宫女千恩万谢磕过头之后,跟着旁边的嬷嬷领职去了。 自打这位住进太渊宫后,便传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凡给太渊宫提供有用消息着,得令牌之后留下伺候。 “本宫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是等来了今日!” 南琯琯起身整理衣裳,视线看向一旁角落里的人,“昨儿嬷嬷说什么来着?太子妃做了什么?” “回姑娘的话,太子妃将梅园的夫人逼得上吊了。” 嬷嬷恭敬答道,脸上的喜色丝毫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再过些日子被禁足在府中的夫人也能松口气了。 “死了么?” 南琯琯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死了,传闻……是那位夫人有孕……” 嬷嬷的眼神变得闪烁起来,这种触霉头的事儿她本不敢说的,可是姑娘问起来。 “死了就好,省得本宫动手了。” 南琯琯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立刻又浮现出笑容来,没了便没了,若是留着反倒还说不清楚,反正日后还会有的! “是……姑娘真明白人。” 嬷嬷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回到墙角。 “太子殿下驾到!” “奴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院外传来通传见礼的声音,南琯琯闻声出去,迎面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殿下你来了!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仿佛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南琯琯敷衍的行了个礼。 第213章 暴露行踪 明明是大雪的天儿,可这诺大的太渊宫内却没有半点儿积雪,甚至连地面都是干燥的。 抬头一看,不难发现各殿顶上拉了巨大的防风布帘,浸油做成贡品油纸伞的材料,几个时辰换一回,保持白日这宫里头的干净,这南琯琯果然将奢侈之风发挥到了极致。 “都免了吧,外头风大,进去再说。” 萧珏微微后退了几分,不动声色避开扑过来的人,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仿佛没瞧见她脸上的嗔怪之色,只当是真的关心人。 “是,殿下请。” 南琯琯一愣,虽说这些日子她鲜少见到萧珏本人,可是每回见面他态度都极好,唯有今日这般生分,竟还不如从前…… “这里头燃的什么香?” 萧珏似乎没意识到她怨怼的眼色,径直走进正殿之中,瞧着墙角的一处紫金八角的小香炉发呆。 “回殿下,这是琯琯姑娘吩咐每日燃的安神香,烧上大半日方能使整个内殿充满这味道,姑娘夜里能睡得安稳些。” 角落里,碰巧端着梅花新茶托盘的朱灵溪答道,虽然她穿的是灰色素袍,比外头嬷嬷穿得还寒碜几分,可是乖巧温柔的模样却极为出挑,甚至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嗯,这香气倒是新鲜的紧,含了些什么药材?” 月白的身影微微走近,视线落在答话的人身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尽管竭力克制但唇角依然带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殿下!这不过是寻常的安神香罢了,你何必为难一个小妇人呢?” 南琯琯忽然插话,快步上前挽住萧珏的胳膊,冷眼看着角落里不施粉黛却明眸皓齿的朱灵溪,心底闪过一丝杀意。 “妇人?哦,我说瞧着眼熟呢,原来是她!” 萧珏兴意阑珊的挑了下眉,转身进了内室,不再多看她一眼。 “殿下想起来了?嬷嬷,将新茶端进来吧,给殿下尝尝。” 南琯琯扫了眼角落里的嬷嬷,嘴角带着几分惬意。 照理说,秦王归朝之前殿下便该要动手了,不想这一拖再拖直到这个时候,不过也罢,反正只要是结果一样,管他何时动手呢! 她倒是乐得清闲自在,过几天舒坦日子! 嬷嬷走到外间,神色嫌恶的看了朱灵溪几眼,将她手中扣的死死的托盘抢过来,精致端了进来,全程连半个字都没有。 这宫里头的女人一个个儿都打着什么主意她们这些过来人心里最是清楚,不过这朱灵溪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竟然敢动这种念头,当真是山窝里出来的麻雀…… “琯琯姑娘,您要的梅花茶。” 嬷嬷将东西搁下,识相的转身出去了,面上还带着几分得意。 南琯琯立刻奉上新茶,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神色瞬间变得哀戚起来,低眉顺眼的模样也不像方才那般开心了。 “殿下,请用茶。” “嗯。” 萧珏结果茶盏,送到嘴边又搁下,视线停留在南琯琯脸上,道:“我瞧着你这怎么心情不好呢?是前几日送来的玛瑙不合意么?” “琯琯岂敢,殿下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儿遣人送东西来,说明您心里头还是有我的,我只是瞧着这猩红的梅花便想起来那个孩子的模样……呜呜呜……” 南琯琯掩面哭泣,豆大的泪水顺着指缝滴下来,打湿了她身上的薄纱襦裙。 “来人!将这茶拿出去倒了!日后再不许任何人在琯琯姑娘面前侍弄梅花。” 萧珏神色微暗,此言此景仿佛触怒了他的底线,瞬间勃然大怒。 “是是是!奴才立刻去办!” 门外候着的太监立刻进来,动作甚至比殿内的嬷嬷还快上三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年轻的小太监已经端了梅花茶的托盘退了出去。 而在院中角落候着等待机会的朱灵溪,则是惊得瞪大了眼,一步步往角落里头缩。 她这是被南琯琯摆了一道么?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过河拆桥! 不一会儿,方才处理茶叶的小太监便折身回来了,周身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环顾四周一圈,才道:“方才是谁端进去的梅花茶?” “是她!朱灵溪!” 有新来的宫女立刻将缩角落里的人推出去,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按在了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琯琯姑娘心善,也没说罚你什么,便好生跪在这儿反省反省吧。” 小太监神气活现道,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里头的人都没有提半个字罚她的话,只到了他这儿变成了天大的权柄。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认罚!” 朱灵溪噗通一声跪下去,整个人瑟瑟发抖,脑袋几乎垂到胸前,因此便无人能看到她眼底的不甘于愤恨了。 “哼!” 小太监拂袖而去,看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了。 经此一事,太渊宫里头一些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女们,纷纷散去换了衣裳头饰,生怕下一个被抓到把柄当众杀鸡儆猴的便是她们自己。 午时刚过,南琯琯已经等得不耐烦,觉得十分困倦了,然而萧珏似乎兴致正浓,不是摆弄下香炉里燃的香,便是研究下她搁在案几上的紫砂壶纹样,反正没一点儿正事儿。 “殿下,您若是还有旁的事儿,我就睡了,最近天寒妾身这身子骨也不大好……” 南琯琯柔柔弱弱往榻上一躺,全然不管他到底来作甚了。 从前她觉得萧珏待她是这天底下头一份儿的好,直到得了萧珏答应母亲娶锦瑟做侧妃的事儿,她的天都塌了! “你这就乏了?太医没给你好好儿看么?本宫绝饶不了他们!” 萧珏忽然转过身,面露惊讶道。 “哎呀!殿下你这急躁的毛病又犯了……妾身不过是困了,这身子骨没将养好自然会容易累,您又何必大做文章拿太医们撒气儿?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如何难伺候!” 南琯琯叹了口气,扶额道。 萧珏一日未登上那个位置,她便一日不可能名正言顺,流言蜚语她不怕,她怕的是无名无分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唔,似乎也是这个理儿!既然你身体不适那边歇着吧,原本还打算……也罢,我改日再来!” 萧珏说完,转身便准备往外走。 “打算什么?” 南琯琯猛地从榻上坐起来,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直放光。 原本她就觉得今日差不多了,不想他来之后只字未提那事儿,自己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萧珏今非昔比了,往日他是她的情郎她的情哥哥,往后他便是她的天! “嗤!”萧珏笑出声来,看她的眼神似乎仍与从前无异,道:“怎么这会儿不困了?” “不是不困,而是殿下这么勾引人真的好么?原本如何?” 南琯琯偏着脑袋,露出她以为自己最美的角度,若非白日青天的,约莫真的能引人遐想连篇。 “原本、我想着今日是个黄道吉日,打算接你回东宫的。不过你身子不适那便改日吧。” 萧珏倒也不卖关子,一口作气说了出来。 “不必改日!就今日!现在立刻马上!” 南琯琯说着便直接下了地,光脚踩在地面的狐裘皮上,踢踢踏踏便跟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萧珏含笑点头,拍了拍扑进怀里的脑袋,脸上浮现出几分凉薄的笑。 太渊宫上下一片欢喜和乐,宫人们迅速打包完贵重的物事,大箱小箱的搬上马车,哪里有半分昔日冷宫的模样? 一切打点妥当,已是夕阳西下了。 空荡荡的宫院中,热闹都是别人的,被罚跪着的朱灵溪依然垂着脑袋跪着,身边的人从络绎不绝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一个。 “走吧,本宫也许就没去东宫了呢,上一回去,还是太子妃给皇长孙办满月宴。” 南琯琯打了个哈欠,满身红妆出了正殿的大门。 “好端端的提那个人作甚?没得触了霉头!” 萧珏蹙眉,面色的不悦稍纵即逝。 “殿下是恼她逼死了你的梨夫人呢还是恼她害死了你的子嗣?”言情 南琯琯眸光微凝,似乎对他的反应不大满意。 早些年她若是答应了他嫁到东宫去的话,是否便不会有今日这些波折? 可若是她应了,那日子该过得多么无趣! 这大燕的史上便再也不会有萧珏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桥段了…… “她害死的可不只一个梨夫人。” 萧珏冷脸道,并没有证明回答她的问题。 东宫今日异动非常,各处小动作甚多,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揭过去了,只是这未来如何,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呵!还以为这些年她安分守己替殿下打理东宫的事宜,不想竟然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算起来,本宫倒比她心慈呢!” 南琯琯施施然往外走,视线落在院中跪得一动不动的朱灵溪身上,眸光微冷。 若不是看在她在太渊宫事发当日将药人尽数毒死的份儿上,她根本不会留着她的小命…… “嗯?你跪在这儿作甚?” 萧珏自然也看到了摇摇欲坠的朱灵溪,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回殿下,奴婢犯了错甘愿受罚自醒。” 朱灵溪垂着头,仿佛害怕得不敢抬起脸来,又或者是跪得太久了没办法抬起脸来。 “起来吧,跟着宫人一道儿去东宫,传出去没得让人觉得本宫苛责于你!” 南琯琯冷声道,语气听起来却有几分愉悦。 唯有让她清楚她的出身和本分,方能活得长久些,朱家也算是母亲的远房姻亲,比外人还是强一些的。 “奴婢多谢琯琯姑娘!奴婢定不会再犯了!” 朱灵溪一听让她跟过去而不是留在这儿自生自灭,连连磕头谢恩,青砖地面上很快便染了一层殷红,她却毫不自知。 南琯琯敛目,亦步亦趋跟在萧珏身边上了他的马车,而后缓缓驶向东宫。 萧珏一行人声势浩大得毫不遮掩,让宫里的老人几乎都已经忘了,两月前,德妃娘娘因为被宫人揭发说与御林军侍卫有染,而后又被爆出与宫中活尸一事相关,牵涉到巫蛊之祸事,陛下龙颜大怒将她关进还是冷宫的太渊宫中,遂导致滑胎。 如今却摇身一变以姑娘的身份强势入主东宫,只怕这天燕京的天儿要变了! 五百里外,江北大营。 大雪封山之后,营中的规矩向来是冬歇放春假回家几个月,年后再回营。 今年却不同,大雪来的太早,还未来得及解散归家,便迎来了一队马车。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守营的卫兵喊道,塔楼上有弓箭手候着,戒备森严。 “叫你们江北大营的主帅出来!” 来人并不回答,只是嚣张至极的答了一句,而后换来嬉笑声和叫骂声。 “哪里来的土包子!江北大营岂容尔等庶民撒野?但凡不蠢的稍微打听下都知道江北大营哪有主帅?” 守卫士兵摆摆手,想打发他们赶紧离开。 要过年了,再加上天寒地冻的,若非是恶意挑衅,他们也不愿意为了几个傻子下去捉人,没得弄湿了脚上的靴子还得受凉! “殿下,这些大头兵……” 被人骂的灰头土脸的扑克脸拉得很长,他倒不是受不得几句骂,他只是不想耽搁时间,殿下刚醒内力还未完全恢复,懒得与他们在这儿耗着! “还是我去吧。” 夜魅从后面打马上前,夜影这个呆子当真是傻了,影藏行踪惯了竟然不愿意亮身份…… “嗯。” 马车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仿若在这风雪之中车里才是真正的天寒地冻,冷风嗖嗖的往外吹着,将车队周围的地面都冻成了冷硬的冰坨子。 夜魅飞身上前,立刻有守军骂骂咧咧打马出来,却在看到他的身份牌之后,惊得连连后退,连滚带爬进去通禀了。 “就这,你那脑子怕不是冻坏了?” “咳!我忘了。” 夜影见他居然回头骂自己,尴尬得干咳一声,他的确是离开北境的日子久了,以至于竟然忘了规矩。 “吃饭会不会忘了?傻不傻啊!” 夜魅白他一眼,傲娇的往前走了几步。 没多会儿,紧闭的大营门便从里头打开了,一干将领匆匆涌出来,热烈炙热得令人咋舌! 因为,里头出来的大军督统都尉数十人,却没有半个穿戴整齐的,仿佛都是从睡梦中被人拽出来般,甚至还有人披头散发东倒西歪…… 可是这分明还未到晚上,若是不知情的,险些要以为里头是个花楼吧! “殿下,这江北大营……不对劲!” 夜影蹙眉,远远的便看到一群喝得烂醉步履瞒珊的酒鬼东倒西歪过来,丝毫不像是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江北大营。 “为何?” 马车里依然是短浅的声音,若是仔细听的话,似乎还透着什么东西脆裂的声音,怪异又有几分渗人。 “传闻江北大营集大燕精锐于一体,人数众多,可是这将领白日歌舞升平个个烂醉如泥……该不会被人掉包了?” 夜影解释道,尽量注意自己的措辞,毕竟马车里不止是殿下一个人。 “主帅呢?” 马车中再次传来声音,清冷得没有丝毫波澜。 “未曾见。” 夜影摇头,前面的夜魅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打马上前与他们交涉着什么,刚说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是以临川军身份交涉的,一来不至于暴露身份,二来正好探个虚实,而后好做打算。 江北大营主帅是陛下的亲信,只要主帅衷心未变,虎符一出便能扭转燕京的混乱局面,可如今…… “夜魅回来了。” 夜影低声道,将马车听到一边,避开了城门上弓箭手的正面攻击角度。 “如何?” 马车的帘子微动,似乎有一丝银色的袍子露出来,远处有眼尖的人已经瞧了个七七八八,醉醺醺的离开了。 “不对劲!看了一圈出来的人瞧着不仅脸生而且口音不对,原先江北大营中的熟人也都未见到……” 夜魅低声道,周身充满戒备。 “走。” 简短有力的话传出来,车队缓缓调走离开,朝着京西的方向去了。 半刻中后,一只鹰隼从江北大营飞出,迅速掠过被白雪覆盖的山峰,朝着燕京的方向飞去。 外表平平无奇的车队缓缓混进了寻常车队中,在官道上行得极其缓慢,如同走狗遛鸟般悠闲。 “殿下,鹰隼已经过去了。” 夜白匆匆从小路出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匹马,上面的人郝然是男装的青衣。 “继续走吧。” 马车里依然没什么动静,除了渐渐退却的霜雪,以及回暖的温度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车队再次恢复正常速度前行,一直倚在榻上打盹儿的南瑾瑜忽然睁开眼,道:“殿下为何笃定江北大营变节呢?” “宫变能成江北大营必然已经易主,无论是和原因都不能再信任。” 银色袍子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睑上依然挂着冰晶。 “那殿下又是如何知晓太子定然会动手呢?” 南瑾瑜不解道,毕竟软禁陛下和逼宫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萧琛这么判断她着实有些费解。 第214章 借刀杀人 萧珏身为太子已经许多年,在朝中势力也非一日之寒,身为储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倘若说他心里着急坐上那个位置,似乎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他急了。” 银色的身影微动,最后一层冰发出咔咔咔的碎裂声,整个人如梦初醒。 “急了?急什么呢?” 南瑾瑜不解,偏着脑袋道。 原本她还觉得江阳郡王狡诈异常不会那么轻易便被打倒,再加之沈督统和南阳郡主培养的势力,情分总是大过久居宫中的太子的,谁知天家情分淡如水,沈家竟然真的倒戈了! “今日七道火漆封筒传信,内容你都看过了?” 萧琛并不解释,视线停留在她疑惑的小脸上,微微勾着唇角。 听说这丫头先前要夜影和夜魅调兵遣将回去找萧珏拼命呢,他从前为何就没觉得她这么有魄力? 以至于自己劳心劳力每日兢兢业业,日后可以让她多少分担些…… “看是看过了,不过……” 南瑾瑜抿唇,听这妖孽的语气是有些不满她干涉他的事儿么?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植物人躺了那么久,给她逼得实再没办法的? “不过什么?说说看你的想法。” 玉白的指尖微顿,刚触及茶杯边缘,滚烫的茶杯便立刻冻成了冰坨子,萧琛叹了口气,收回手来。 南瑾瑜见状换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来,喝这杯。” “唔……” 萧琛垂眸,盯着递到嘴边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倘若日后生了小崽子,她是否还会这般对自己好呢?还是说她的心思都会被那些毛茸茸奶声奶气的小东西夺走? “怎么?殿下是觉得不适应么?先前你昏睡的时候每日都是这么喝的,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南瑾瑜撇嘴,说着便要将手收回来。 “不是!” 玉白的手忽然伸出来,拉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手触及她滚烫的手背,才知道这茶杯没冻住是因为她一直用内力化冰。 “嗤!赶紧喝。” 南瑾瑜凑近几分,将茶尽数喂进他口中,搁下杯子,才缓缓道:“我先前没想着江阳郡王这么不抗揍呢?本以为是个王者,结果却是个青铜!” “唔,你先前以为江阳得了我们遇袭你昏迷不醒又被董佳梁劫走的消息之后,会勃然大怒对太子动手,而沈家与南阳定然会站在他这边,你无需浪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们倒戈相向自相残杀对么?” 萧琛玩味道,饶是他醒来之后听到这些消息时,也震惊了许久。 权谋人心计策谋略,她样样都能看得这么通透,饶是夜影和夜魅跟在他身边许多年,当时也是想带他避走关外的…… “咳!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谁料想太子竟然这么深藏不露,还是我看走眼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利用江阳报复了南琯琯挑起了太子与江阳翻脸不认人,可惜最终还是输了呢,太子安然无恙,江阳被囚禁在沈府至今,没有半点儿翻身的迹象。 “江阳的确这么做了,即便他被囚禁沈府之后,你依然觉得他兴许还有机会翻身是么?” 萧琛沉吟片刻,见她面色略有几分尴尬,忽然笑了起来。 或许这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她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有多可怕,或许说她自己都不曾想自己竟然成功了! “是啊,所以说我看走了眼,先前怎么看都觉得太子自负又愚蠢呢,没想到江阳郡王这么心机深沉竟然会折在他手上……” 南瑾瑜叹了口气,可惜呀,但凡江阳能抗揍些,他们也无需费尽心思回燕京救人了。 “你看人倒是一针见血。” 萧琛不置可否,视线停留在最新的那封信笺上,道:“太子去了太渊宫,将南琯琯接回东宫了。” “嗯?今日么?几时啊?” 南瑾瑜挑眉,面露惊讶。 本以为这是渣男渣女的偷鸡摸狗,谁知人家竟然真的能演绎成神话般的爱情? 呵呵,这世道果然不看人好坏,只看成败! “早上便去了,这个时辰约莫已经回了。”萧琛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面色有些差,“渣男渣女这是真爱呀!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太子能为她软禁陛下把持朝政这么些日子,为何……算了算了!关我什么事儿真是的!” “哪里不对么?” 萧琛明知故问,似乎很喜欢看她明明很生气却又懒得说出来的样子。 “哪里都不对啊!太子既然城府深到了能将江阳郡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地步,那他便不该想不到,这个时候将南琯琯接回东宫,只会乱了后宫,那不是给自己惹事儿?” 南瑾瑜着实有些不解,直到现在对自己看走眼的事儿依然耿耿于怀。 萧珏那个自大狂,怎么看都不大聪明的样子,谁知道竟然能将隐藏这么深的江阳给擒了? “你说的对,只是他顾不上这个,你马上就会知道原因了。” 萧琛并不打算解释,看她疑惑的样子,等得知真相后不知道会是何种表情。 “哦!” 南瑾瑜自然没多想他的心思,只是神色疲惫的点了点头。 萧琛觉得太子等不急要篡位了,虽然她想反驳,可是又着实没必要,放着让大佬干活儿不好么?她一个小跟班儿还是好好待着歇一歇吧! 夜深人静,东宫。 大红的喜烛从门外一路燃进内殿中,将凤禧宫映得红彤彤的。 “嬷嬷,几时了?” 南琯琯坐在正殿内,脸上的神色已经显得十分烦躁,却又不得不竭力忍耐着,因为萧珏随时可能回来,而她并不像破坏这个重要的夜晚。 “回姑娘的话,已经快亥时了……” 立在内殿的嬷嬷眼皮子跳得厉害,打从一开始她因为这份不同于寻常人的殊荣得意洋洋,只是随着时辰的推移,她此刻已经变得战战兢兢了。 太子殿下晚些时候将姑娘迎回东宫之后,便因为朝中有大事发生匆匆离去,直到这会儿也没有回来,更别说别的了…… “亥时?萧珏人呢?去哪儿了为何这个时辰还回东宫?” 南琯琯终于坐不住了,整个人像是被刺猬扎了一般,猛地从榻上起身,抬脚便要往外走。 “姑娘……陛下身体抱恙闭门不出,太子殿下如今掌管天下事,朝臣觐见门客议事皆是大事儿,奴婢们的人也进不去啊!” 嬷嬷见状冷汗已经下来了,解释的声音听着也有几分别扭。 “哼!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南琯琯一跺脚,将精心打扮过的帽子摘了,又顺手拽下来几把较重的钗子和步摇,用力往地板上一砸。 “姑娘!使不得啊……啊!” 嬷嬷冲上去想拦,却还是慢了一步,最终摔在被砸得稀碎的首饰上痛得哇哇大叫。 殿外候着的宫女嬷嬷们立刻冲了进来,见状又吓得退到门口去,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没用的老东西!下去下去,统统给本宫滚出去!” 南琯琯气得眼圈发红,将桌上摆好的果盘饭菜一股脑儿全部掀翻在地,尖叫着吼道。 若非她死里逃生得了势,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会愿意跟着她? 她住在太渊宫呐,那可是冷宫! “是……” 门口的人挤挤挨挨尽数退了个干净,唯独留下一扇空洞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院外到内殿的一排排红烛,终究还是刺痛了南琯琯的双眼。 凤禧宫外,湖边。 一道灰色身影慢吞吞在树荫下的阴影中穿行,若是不贴近了看,很难发现这是个人在黑暗中前行。 “姑娘,来了!” “嗯,贵人她寻我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儿,无非是找你要点儿东西。” “要什么?” “安神香。”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连声音都低得可怕。最终两道影子如何消失的往哪里离开了,皆是个迷。 高高红烛即将燃尽,诺大的凤禧宫中鸦雀无声,唯有主殿内有女子细碎的呜咽声,以及一地碎裂的古董瓷器,入眼皆是一片狼藉。 “太子殿下驾到!”123文学网 太监高呼的声音并没有迎来热情的笑脸,凤禧宫门口的值守侍卫反倒是见了鬼似的往里跑,没跑两步便摔了个大马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驾到!” 有嬷嬷急匆匆冲进来传信,脚步依然赶不上大步流星的萧珏。 一转眼,人便到了内殿。 “殿下?” 黑漆漆的主殿前,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门栏上,仔细一看竟然是南琯琯。 “琯琯,你怎么坐在这儿?来人!” 萧珏匆匆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视线触及几乎被砸得稀碎的内殿,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殿下你去哪儿了?妾以为你不会来了……” 南琯琯自言自语般道,视线停留在阴影中的萧珏身上,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 从前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哪怕是她掉一滴眼泪他都会自责难过,可如今不同了,他除了自己还有他的天下! “朝中有要事商议,回来晚了。” 萧珏将身上的大氅递过去给她披上,正准备将人带回内殿,忽然门口有侍卫进来通传。 “殿下,不好了!凤梧宫出事儿了!皇长孙、皇长孙他快不行了……” 侍卫跪在地上,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什么?” 萧珏猛地一抖,搀着南琯琯的手顿时松开了,转身走向殿外。 “太子妃娘娘她不让人过来通传,可是属下掌管东宫防卫,方才太医署的医正与副医正零零散散来了许多人,属下不得不过问一下才能放人……” 侍卫擦着额头的冷汗,东宫之内谁人不知今日太子去太渊宫大张旗鼓将南琯琯接回来了,太子妃娘娘定不想来这儿找不痛快。 “本宫问的是,皇长孙怎么了?什么叫不行了?” 萧珏拎着侍卫长的衣领便将地上一百来斤的彪形大汉提起来,弱鸡似的悬在半空中,整个人似乎已经在燃爆的极限徘徊。 “属下属下……听闻说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如何,吐得晕过去几回了……” 侍卫浑身颤抖,只是这神色却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东宫的防护由他掌管,皇长孙的安危自然大过天去,倘若他充耳不闻,届时皇长孙出了事儿,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废物东西!” 萧珏将侍卫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走,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与南琯琯交代一声。 南琯琯看着院中满地残蜡,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我真的是自欺欺人!” “姑娘,夜深了,您先就寝吧。” 有嬷嬷从院外进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南琯琯走回内殿。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南琯琯看着黑洞洞的夜空,忽然觉得今年燕京的冬格外的冷,连心都是冷的。 “姑娘,你听奴婢一句劝吧,夫人那边的安排,你还是考虑考虑……” 嬷嬷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她凉透的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劝。 太子殿下依然是太子,可也不是从前那个太子了,如今这天下都快是他囊中之物了,又何况是女人呢? 且不论太子妃所出的皇长孙的确是嫡长子,就算她再得宠,继承人才更重要…… “呵呵!连你也劝我答应她们?我的嫡亲的妹妹想来抢我的男人!” 南琯琯凄凉一笑,欲哭无泪。 凤梧宫。 太医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内殿的榻上,皇长孙惨无人色的躺着,小小的身体像是被水泡过,全都被汗湿透了。 “殿下……您若是要怪罪就冲臣妾来吧,其余人都是无辜的。” 太子妃跪在最前面,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麟儿如何了?” 萧珏将她搀扶起来,匆匆走进内殿看孩子。 “太医说幸亏救治的及时,好生照料几日便无事了……” 太子妃抬手擦着眼泪,脸上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本殿问你们,麟儿为何呕吐昏迷?” 萧珏见她不想开口,转身看向地上的一众太医。 “这……” 医正抬了下眼睑,视线对上太子妃,而后又垂下了头。 “太子殿下问话还不快说?若是有意隐瞒,一律重罚!” 外殿的太监忽然高声道,神气活现的将狐假虎威演绎得淋漓尽致。 “殿下赎罪!殿下息怒啊!皇长孙乃是中毒才会这般,并非寻常的吃错了东西啊……” “对啊对啊!太子妃娘娘说事关重大,言令众人三缄其口,并非微臣等想欺上罔下!” “是啊是啊,安神香的毒并非寻常的药材,臣等也是没有法子……” 地上一众太医哀嚎遍野,生怕自己被牵连丢了性命。 “安神香?” 萧珏愣了片刻,视线停留在太子妃脸上,却见她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不免更加心烦意乱。 “是!老臣不敢妄言,担心误诊将太医署有经验的老太医都请了过来,的确是安神香无疑。” 医正笃定道,这深宫之中有多少隐秘之事是他们不能过问的,谁心里都有点儿数。 “麟儿交给你们几个,若是治不好仔细你们的命!” 萧珏冷声道,视线停留在摇摇欲坠的太子妃身上,忽然温柔起来,“爱妃起身吧,地上寒凉,仔细落了病根。” “是!妾身多谢太子殿下关怀!” 太子妃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缓缓从地上起来,末了腿一软,径直往旁边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砸在大花瓶上。 “小心!” 萧珏嗖的到了眼前,接住快摔倒的太子妃,视线停留在她哭得已经变形的脸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好玩儿么?” “殿下……” 太子妃脸色煞白,挣扎着想直起身站好,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珏扣在怀里。 “既然戏都做了,不如将她也处理一下?免得东宫太过聒噪。” 萧珏在她耳边耳语,看似暧昧实则冰冷异常。 众人匆匆退避,装聋作哑的瞎子在这宫里头方能活得长久。 “臣妾明白!” 太子妃愣住了,以为自己幻听,再看萧珏的脸上已经只有含情脉脉,顿时喜上眉梢。 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殿下她终于想通了,像南琯琯那种朝三暮四不干不净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给他添骂名,唯有抛弃她,才能名留青史成为千古名君! “这东宫之中,属你最为聪慧。” 萧珏这才松开她,面色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停在内殿片刻,道:“好好照顾麟儿,我还得处理奏折,明儿再过来看你们娘俩儿。” “是!臣妾恭送殿下!” 太子妃怔怔的站在原地,激动愉悦的表情像是当年得知要嫁给他时那般,满心悸动如小鹿乱撞。 殿下终于看清了她的一片痴心,肯将她放在心上了! 外头又下雪了。 小太监跟在萧珏身后,撑着的伞一路小跑,边跑还边喊道:“殿下您慢点儿走!折子批不完的……” “子时到了么?” 萧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小太监。 “快了!殿下是要过去凤禧宫吗?” 小太监不解道,视线停留在萧珏满是笑容的脸上。 第215章 宫变前夕 黑暗中,一阵低笑声传来,像黑夜里的呜咽声,听着并不真切。 “将这个传出去,今夜本宫哪儿也不去,住书房。” 萧珏从袖袋中递过去一枚冷硬的青铜令牌,眸光微凝看着面前的小太监。 “这是……虎符!” 太监吓得手一抖,好在没有将东西扔到地上,双手微颤的捧着虎符,恨恨的咽了下口水。 “看你这怂样儿,本宫是否该换个稳妥的人来伺候?” 萧珏嗤笑,语气倒也没有多苛责,反倒是听着有几分打趣的意思在里头。 他当初看中的不就是此人出身市井精于算计聪明但是野心不大么? 帝王权术向来讲究万物平衡,此人正好能抑制下数代大太监过重的权柄,日后自己也轻松些。 “不不不!奴才方才是被这宝贝晃了眼,奴才这就去办!” 小太监笑呵呵将虎符揣进袖袋中,眉开眼笑的行了礼,而后领着一队侍卫转身走了,那蹦跶的背影瞧着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嗤!” 萧珏收回目光,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凤禧宫中,黑漆漆的院子满地燃尽的红烛,乍一看像是鬼屋般渗人,竟然比早些年的太渊宫更可怕。 “姑娘,子时了,该歇着了。” 嬷嬷走出来,将靠在大殿柱子上的人扶起来,声音很轻。 传话的人说殿下从太子妃那儿出来之后径直去了书房,定是还有许多要务处理,今夜只怕不会再来了…… “萧珏呢?” 南琯琯抬起脸来,浓妆早已经哭成了鬼,红肿的眼睛看着十分呆滞,甚至有几分吓人。 “殿下去书房了,凤梧宫似乎消停了,太医相继离去,皇长孙约莫已经平安无事。” 嬷嬷如实答道,眼神带着几分温柔。 她是南琯琯的奶娘,自从数月前府上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之后,跟在她身边的便只剩了自己一个,她并非不懂她的难,只是不想看着她因为执着最终痛失原有的一切! “呵呵!” 南琯琯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脱力的靠在柱子上,缓缓滑落在地。 说什么情深义重都是骗人的,她最终还是输给了这万里江山和天下美人! “姑娘!” 嬷嬷急忙去搀扶,却看到南琯琯目光呆滞的坐着,视线停留在殿门口的灯笼上,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 “终究还是错付了。”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低泣呜咽的风声戛然而止。 燕京西北,凤凰岭。 冬日京郊的山里还是很冷的,虽然不是头一回住帐篷,但冬天却是头一回。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夜白围着篝火转圈圈,边转便念念有词,将坐在一旁的众人都逗乐了。 “你穿那么少自然是冷的。” 烤肉的青衣翻了下面前的木棍,忽然想起来他方才将自己的那份肉让了自己,这会儿冷只怕是饿的,忍不住脸颊微红。 “我穿的不少啊……” 夜白挠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狐裘大氅,想当年穿着这身去北境也没觉得这么冷啊! 到底还是因为年纪大了这身子骨都变弱了啊! “喏,吃了吧,吃饱就不冷了。” 青衣递过去一个大鸡腿,盯着周围热烈的目光,若无其事道:“许是饿的才觉得冷。” “唔!还是青衣姐姐最疼我了!知道我爱吃鸡腿……” 夜白接过来啃了一口,笑嘻嘻挨着她坐下来,心里却盘算着几时去寻媒婆上门提亲的事儿,就差美得冒泡了。 “……” 青衣嘴角抽了抽,这货二起来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幼稚!当着众人的面儿姐姐长姐姐短的,说得好像自己很老似的,他心里难道不会别扭吗? “怎么了?这个鸡腿是要给郡主的么?” 夜白见她瞬间冷脸,看了看对面的南瑾瑜,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鸡腿,犹豫着要不要递出去。 毕竟他已经啃了一口,这样给郡主吃,主子会扒了他的皮吧? “不用,你吃你的,我刚吃了挺多的,已经饱了。” 看戏的南瑾瑜连连摆手,顺带打了个哈欠。 他们兜了个大圈子,完全就是萧珏逼急了宫变,明儿是场硬仗,吃饱喝足睡个好觉才是正经的! “哦,好的。” 夜白开心的低头继续吃鸡腿,眼风瞟着身边闷闷不乐的青衣,半晌才道:“你好像不大高兴?” “没有,你哪只眼睛见我不高兴了?” 青衣睨他一眼,将随身带的剑擦得十分干净。 明日一战虽说不比在北境凶险,可是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变得胆小,怕伤怕死怕失去…… “哪只眼睛都见到了。” 夜白小声反驳道,吃鸡腿的动作却飞快,“嘿嘿,吃饱了果然不那么冷了。” “傻子。” 青衣摇头,忽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因为夜白吃着鸡腿,她直接塞进了他怀里的兜袋中。 “咦?青衣梅子这是给夜白塞什么好东西呢?大家同僚一场,不给我们也来点儿吗?” 旁边的侍卫故意打趣,首领和副首领他们是不敢招惹的,只能拿年纪小的开开玩笑了。 夜白毕竟是他们当中年纪较小的,青衣这是殿下身边唯一的女侍卫,虽说是跟着郡主的,但是郡主对她显然十分爱重,自然不会放过捉弄他们的机会。 “你管得着吗?皮痒了是不是?” 夜白挑眉道,剑已经横在了两人之间。 “哎呦呦哟……你小子可以啊!还没成亲就这么护着,等你们闹喜房的时候,可别怪哥哥们心狠手辣啊!” 被威胁的侍卫根本不怕他,毕竟是一个营里摸爬滚打到大的,瞧着这唯一的一颗好白菜被竟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奶猪给拱了,大伙儿心里多少还是别扭的。 “哼!你那你们且等着吧!” 夜白恶狠狠咬了几大口鸡腿,将怀里的东西往里头塞了塞,傻兮兮冲青衣笑了。 “……” 青衣抿唇,自打她回来前答应与他成亲之后,这家伙就像个傻子似的,时不时冲她傻笑几回,别说是旁人妒忌,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南瑾瑜与萧琛坐在远离篝火的一侧,看着对面插科打诨笑声不断的侍卫们,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殿下,明儿一早直接进宫吗?” “不,先去沈府。” 萧琛并不打算隐瞒她事实,只是她一直没有主动开口,他便也没说。 “为何?” 南瑾瑜略有些不解,她不是没怀疑过,江阳郡王被软禁在家一事是否属实,毕竟她历来觉得自己阳光不错,如今看走眼也不太能接受。 “将证人带回宫去,省时省力。” 萧琛冲她笑了笑,抬手拍掉她风帽上薄薄的一层雪,宠溺至极。 “江阳郡王会心甘情愿替殿下作证么?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这个人软硬不吃。” 南瑾瑜嗅到一丝不对劲,但又着实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江阳自是不会,不过另一个人会。” 萧琛弯了下唇,猩红的唇吐出来骇人听闻的几个字。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将南瑾炸得体无完肤! “什么叫另一个人会?沈府软禁的人不是江阳么?那宫里头那个莫非是……” 南瑾瑜语无伦次道,面上浮现出惊骇之色,巨大的阴谋论袭来,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你猜的对,你的判断也一直都是对的。”夭夭文学网 萧琛摸摸她因为惊讶鼓起来的脸颊,虽然没有将话说透,倒也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 “原来如此!” 南瑾瑜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这种极其耗费脑细胞的权利游戏,如此他将南琯琯提前接回宫倒也不难理解了。 “困了吗?” 萧琛见她果然一点就透,随手递了个信笺过去,上面的内容再次刷新了她对萧琛的理解。 西南边军调遣了三十万压在金沙江以北,本该驻守在中原一带的各地地方军也纷纷往西边延展,东川新军着急了旧部,百里氏一族后裔尽数参战,配合南瑾宸调遣东川新军,与西南边军阻断了东南沿海的救援。 沈家的势力盘踞在东南一带,饶是他们长了翅膀也飞不过百万大军的边界,更别说勤王了。 “原本是困了的,可看完这个彻底精神了。” 南瑾瑜将信笺递回去,她之前两个月操心过头了,兴许过了明日便可以好好休息了。 “明日你跟着我,宫里很乱,你不在我心慌。” 萧琛定定的看着她,头一次觉得不管陛下是如何想的,他都不能再为了别人再三忍耐,唯有做那个决策者,才不会被人左右命运! “咳!知道了。” 南瑾瑜忍不住脸红,压低声音道。 这妖孽人明明功夫还未恢复呢,便这般霸道了,也不想想她不跟着他能放心得了么? “我认真的。” 萧琛见她敷衍的样子,又强调了一遍。 “我也认真的!” 南瑾瑜无辜的眨眼,露出一脸无奈来。 “……” 萧琛笑着摇头,拉着人回了帐篷,也不管外头的人暧昧又火辣的目光,将她直接按在了榻上。 “喂喂喂!你冷静点儿……” 南瑾瑜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这妖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我很冷静,睡吧。” 萧琛无语,抬手灭了四角的烛台,松开钳制她的手。 “嗯……” 南瑾瑜有点懵,她脑子里本来想了一大堆借口说服他理智点儿,不想人家竟然真的只想单纯的盖着棉被聊天儿,顿时觉着自己这老脸有点儿搁不住。 “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微凉的声音传过来,即便始终漆黑一片,南瑾瑜依然能赶到身边灼热的目光。 毕竟这之前的一个多月他都是闭着眼睛的,忽然这样她也招架不住啊…… “江北大营不是易主了么?万一他们掺与进来,情况是否会有变?” 南瑾瑜咽了下口水,尽量保持平静的声音。 实际上她对整个计划以及谋略十分好奇,只是她怕麻烦又不想给他太多心里负担,毕竟他手下的人并非都能接受她参与这些事情,她着实也没有当劳模的心思…… “不会,江北大营构成比较特殊,得虎符者便能掌控,无需担心。” 萧琛笑道,她果然还是忍不住要问么? “忠义侯入狱至今,最终会不会轻描淡写贬为庶人?” 南瑾瑜原本想问董佳梁那个渣男原本是留着当证人的,只是忠义侯既然已经入狱了,是否可以不留着。 不过这种敏感的话题怎么说都显得她很在意似的,想想还是不问了吧…… “忠义侯活不了多久了,早些年他的仇家太多。” 萧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只好主动问她:“你以为南琯琯为何会被接回东宫去?” “变态的想法咱们正常人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太子妃毕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山不容二虎……”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说实话她有时候对江阳的恶趣味十分不解,不过似乎又很好理解。 毕竟是被隐藏了二十二年的身份,明明是嫡长子,却因为身体较弱不够出众而被淘汰,尽管外人看来他得到了寻常人一生也没有的东西,可是却没人在乎他失去的。 “你就没想过他是为了什么?” 萧琛挑眉,早些年他便知道江阳野心昭昭,只是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只觉得他大概没有什么太在乎的东西才是。 “唔,他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那毕竟是天底下最诱人的权利啊。”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眼睑渐渐阖上。 并非她避重就轻,只是她从未想过萧琛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是否会真的如从前一般待她,只怕最终会成一纸空谈…… 她承认自己怂了,现在不敢问,更不想问。 “是么?” 萧琛转过脸,将她的胳膊拢进被子里。 他家这只狐狸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了,既然她不想聊,自己便装作是不知吧…… 天色微亮,太辰宫外被禁军团团围住,里面宫门紧闭,宫殿四周的侧门皆有大量守卫,门外接连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吓得里头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几时了?” 榻上的成宣帝一动也不能动,花白的头发瞧着像是老了二十岁,根本没有半点儿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回陛下,快辰时了。”答话的是总管太监桂公公,诺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几个老人伺候。 陛下被奸人下药软禁再此已经有月余,眼看着身体越来越虚弱,曾经征战天下意气风发的帝王渐渐变得绝望了。 “上朝了么?” 成宣帝微微抬眼,视线停留在窗外的那一抹白上,忽然笑了。 “陛下……” 桂公公低头抹泪,陛下这是病糊涂了么? 自打陛下被囚禁于此后,太子便接管了大小国事,美其名曰勤政爱民替陛下分忧,实则大逆不道篡权谋位! “陛下陛下!不好啦不好啦……” 外头有宫人冲进来,气喘吁吁的跪在殿门口。 “呸呸呸!什么陛下不好了?进宫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桂公公骂道,心底却忍不住叹息。 “外头的侍卫领了人将各扇偏门一一钉死了,每日早上派出去去吃食用度的宫人,也不让出去,说是日后会遣人专程送来。” 宫人很慌张,顾不上桂公公的情绪,径自开口道。 “上朝了么?” 成宣帝没应声,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看着天儿的视线收回来,盯着帐篷顶的黑色流苏,像极了几十年前那一日,兄弟起干戈血流成河。 “上朝了,陛下!外头的值守侍卫都在谈论今日朝中会有大事儿,小的听了几句……” 宫人叹息一声,看着桂公公震惊的神色,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陛下的病来得十分突然,尽管太医每日会来,可是都对此束手无策,若非是陛下亲口说出原委,他们也要以为太医是被人收买故意误诊。 “说说看。” 成宣帝转过脸,木讷的脸忽然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据说……昨儿下午太子殿下将那个人接回东宫去了,整个太渊宫鸡犬升天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后宫,而后夜里头便爆出来皇长孙中毒之事,说是中了安神香的毒。” 宫人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毕竟从前传这种话是要被杀头的! 德妃与太子有染被贬入冷宫之后,太子便宫变软禁了陛下,真不知是悲哀还是惊叹…… “皇长孙中毒?” 成宣帝蹙眉,眼底闪烁的精光猛地放大,继而转向里侧猛地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儿吧……”桂公公赶紧冲上去给成宣帝拍背,待到他咳嗽缓和了,才回头冲宫人吼道:“你个碎嘴子!还不快滚!” “慢!” 成宣帝使劲吸了几口气,靠着桂公公勉强坐起身,视线灼灼的盯着门口的宫人,“可还有别的事儿?” “回陛下,奴才该死,皇长孙已经脱险,您无需太忧心,旁的事儿倒是暂时没听说,要等送早膳的人来了……” 宫人说完,见成宣帝没再出声才松了口气。 桂公公忧心陛下身体不让他们胡说八道,他这嘴啊! 第216章 惊世骇俗 含元殿。 后半夜接到口谕传唤上朝的朝臣们精神不济的站着,朝堂上有些嘈杂,众人都焦虑的看着后殿。 陛下病了这许多日,今日为何突然恢复上朝了? “太子殿下到!” 外殿太监通传的声音传进来,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所周知,自打陛下称病不出门后,如今这宫里头便是太子说了算的,朝中清流多被孤立打压,太子党越来越得势。 通传过后,后殿随即响起来一阵喧闹,有人缓缓走了出来,郝然是太子萧珏。 “这……” “太子殿下!您是否走错了地方?” “敢问太子殿下,为何不走正殿台阶?” 清流大臣们怒目而视,死死的盯着后殿出来便朝龙椅走去的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党众较多,见状齐齐拜下去,呼声盖过了质疑萧珏言行的清流文臣。 “众位免礼。” 萧珏在龙椅旁边站定,并没有坐上去。 众清流老臣敢怒不敢言,身上的四爪蛟龙朝服瞧着也有几分不对劲,朝臣皆是靛青或者紫色朝服,按照品级颜色不同,而此刻萧琛身上的朝服已是接近墨色,蛟龙的刺绣似乎也用了显眼的金线…… 狼子野心呼之欲出! “敢问太子殿下,为何从后殿出来?陛下既然召集臣等上朝,为何不现身?” 永宁侯一改往日的中庸态度,主动站了出来。 装聋作哑这么多时日,终于盼来了今天,如若让这人得逞了,那这天下只怕也要彻底完了! “大胆!太子殿下岂是尔等能够质疑的?永宁侯你老糊涂了吗?” 南国公怒斥道,袒护之意十分明显。 曾经他还纠结是否与太子走得过近容易失去南瑾瑜那颗棋子,可如今他已经不避讳了,重伤昏迷又被劫走,饶是秦王殿下将人救回来,也今非昔比了,他便无需再纠结站队的问题。 “南国公是否太着急了?我不过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太子殿下此举着实不合适。” 永宁侯嘲讽道,为了个伤风败俗的南琯琯不惜与亲子反目决裂,南国公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他却依然沉浸在未来的国丈梦里头,当真是可笑至极。 “永宁侯既问了,那本殿自是直言不讳,父皇病危,太辰宫中的宫人已接连染上怪病,太医院对此束手无策,为防止传染爆发,自今日起将太辰宫封闭,留正殿大门每日定时送吃穿用度,召集朝臣宣告也是父皇的意思,他抱恙在床不能起身,忘诸位大人谅解。” 萧珏说完,将一纸明黄的圣旨亮出来,只不过那上面写的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不可能!” 永宁侯怒道,这等无耻的言论当真是出自陛下亲自教养的太子口中吗? 这么多年来,太子虽然不务正业软弱暴躁,可是他对陛下却言听计从,不想陛下苦心栽培这些年,最终养了个白眼狼! “大胆!永宁侯质疑陛下的圣旨,实乃大逆不道,来人呐!将他拿下!” 南国公满眼精光,仿佛抓到了永宁侯的把柄般,想趁机将人搬倒。 “且慢!” 永宁侯见萧琛的神色淡定,脸上的笑似乎在嘲讽他们这帮老东西,不由得掀开了身边的侍卫。 “让他说。” 太子挥退了侍卫,视线停留在不动声色的永宁侯世子神色,不由得有几分疑惑。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再不出手他们便彻底没机会了,可是看季凌风的样子似乎这般淡定,难道真以为只要萧琛回来便万事大吉了? “太子殿下可否将圣旨赐下,老臣年纪大了眼花,不能在陛下跟前尽忠,也希望能再亲眼瞧瞧陛下的字。” 永宁侯言辞犀利,就算没直说圣旨真伪,但众人听起来便是这个意思,遂纷纷附和起来。 “放肆!永宁侯你别倚老卖老,陛下身染重疾为保护国之栋梁,甘愿退居太辰宫中,你这么做是质疑圣旨的真假还是不赞同太子亲政?” 南国公怼得毫不留情,太子登基之后会立刻大选,锦瑟年纪附和,皇后与太后也十分赞同此事,南家纵使只靠两个女儿也无惧未来,自然没将季家放在眼里。 “南国公这般着急遮掩,只怕是心里有鬼!” 永宁侯丝毫不惧,两人如斗鸡般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身后的门生七嘴八舌吵起来,整个朝堂瞬间变成了集市。 萧珏立在高位之上,看着下面众生百态,却只是勾出个嘲讽的神色,并没有出声制止。 “咳咳!诸位大人,注意言行举止。” 立在高堂之上的大太监忍不住打断他们,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一一退下,吵闹声渐渐平息。 “如若哪位大人想与陛下亲自对峙,便请回府交代后事而后入太辰宫长伴陛下左右吧,毕竟是恶性传染的病症,由不得诸位胡闹。” 萧珏冷眼道,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自打大燕出了个战神秦王之后,越发显得太子昏庸无道,整日里除了斗鸡走狗之外什么正事儿都干不成,可惜萧琛名不正言不顺,纵使他们支持又如何? “这……” 永宁侯迟疑片刻,想到今日自己所处的位置,沉默了。 逞一时之快固然是爽,可是后果却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那种。 “呵呵!” 南国公见清流一拍立刻怂了,不由得冷笑,不过是群贪生怕死的东西罢了,自诩读书人却没有半点儿文人的傲骨。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直言,如今陛下病危,国事繁重,太子殿下兢兢业业勤政许久,不若早日登基以稳定民心,咱们做臣子的心里方能踏实!”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勤政爱民,不若早日登基好振奋人心……”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太子党立刻有人站出来叫嚣,事已至此,清流一派不敢再妄言,趁机让殿下登基,这天下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永宁侯见失态发展的走向果然如一开始他们推断那般,便缓缓地叹了口气,凌风果然有远见,不再是曾经那个贪玩的少年,但愿他们这一步走对了。 “永宁侯,不是我说你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今大局已定,不若早日拥立新君,依季家的地位也不会伤了根本。” 南国公得意道,瑾宸执意要为生母正名一事闹得太大,以至于他即便罚了朱氏也不能挽留他,且不说天晴是否与他说过什么,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南家无需靠西南白家的力量,更不指望他们姐弟,一样能继续荣华富贵。 “大局已定?国公爷该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是国丈了吧?” 永宁侯嘲讽道,靠着卖女儿上位的家伙,着实忒不要脸! “你……” 南国公老脸通红,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如同斗鸡般卯上了。 萧珏站在高位上,看着下方众生百态,忽然笑了。 “既然诸位大人这般信任本宫,那本宫也不好再推辞,继任……” “慢着!”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进来,听着似乎有那么几分恍惚,因为这声音与太子着实太像,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大殿之外,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恍惚间郝然便是太子萧珏! 来人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身形样貌,除了略微消瘦以外,完全与立在上位的太子一样! “这、这、这……”我看书 众臣惊得连连后退,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发生在朝堂之上,简直荒诞至极,除了极少数的知情者外,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 如今这到底唱的哪一出?真假太子么? “来者何人?朝堂之上竟敢如此放肆,给我拿下!” 一直没出声的沈大督统终于开口了,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越走越近的人,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了,方才能保天下太平…… “本宫才是萧珏,舅父您老眼昏花了么?还是说您忘记了本宫被囚禁于沈府皆是拜你所赐呢?” 萧珏一步步上前来,视线扫过周围缓缓垂下头的门生,忍不住冷笑。 枉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结果一夜之间竟然被鸠占鹊巢,江阳替代他成了太子,而始作俑者便是他心底最信赖的这些人! 无论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个个儿都不可原谅! “一派胡言!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以为易过容貌便能蒙混过关么?竟敢谎称太子,来人呐!给我拿下!” 沈督统慌了,他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萧珏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奈何…… 他养了江阳二十载,早已经越过了人伦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比起江阳来,萧珏自然是可以牺牲的那个! “谁敢?江阳,你连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了么?还是说,鸠占鹊巢几日,你便觉得自己是太子了?” 萧珏走到最前方,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众人定睛一看,惊得齐齐下跪。 太子一党有密令,是为了防止沈家变节尾大不掉特制的,反太子门生皆有,沈督统大概也没想到他为了防着自己,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罢了,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意,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本宫无惧你再三污蔑,江阳,收手吧!” 高位上的人缓缓走下来,面不改色的看着众人,仿佛那个撒谎欺骗的是对方。 “这……究竟谁是江阳郡王?谁人是太子?” 有人发出了灵魂拷问,却都搞不清楚到底易容是否能达到这等逼真的地步。 “既然闹出了真假太子的戏码,不若便请皇后娘娘亲自来辩证吧……” 永宁侯缓缓道,视线停留在骇然的南国公脸上,笑了。 “皇后娘娘因为陛下病情忧心,也卧病在榻许多日,你们便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将太子与皇后置于何地?” 沈督统视线有些闪躲,早些时候他便和皇后离了心,这些年若非为了今日大业,他也不会以为隐忍,是以自打江阳出事之后,皇后便被软禁在宫中不得出来。 “沈督统这意思是说……空口无凭便要做出判断么?这才是儿戏!” 永宁侯怒道,人放出来了,大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众人再次争执起来,期间许多次有人想暗中伤人,皆被侍卫压下,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也无需皇后亲自来辨认了,哀家就能分辨!” 太后匆匆从后殿走出,面上的怒气丝毫遮掩不住,看着两章一模一样的脸时,气得险些背过去。 她起初只觉得萧珏为了个狐媚子做得着实过了,谁曾想事情竟然闹到步田地! 今日天未亮陛下便差人给她送了个玉佩,那是他打小便带在身上的东西,却只字未留…… 她深知如若自己再不出面,便要永远的失去唯一的儿子了! 什么沈家的繁华,什么子孙的福气,都不如她的嫡亲儿子…… 尽管他是帝王! “太后万福!” 众人纷纷行礼,大殿之中瞬间跪了满地,众人看着太后哀戚的面容,即便是不明白始末,也知道这事儿没完了。 “江阳,你收手吧。” 太后并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看着穿着黑金蟒袍的太子,声音轻轻的。 一如当年她对着只有两岁的双生子哥哥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沈家的嫡长子,你若是在外人面前胡乱开口,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假的就是假的,江阳,何必呢?” 萧珏看着对面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缓缓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向来宠他,即便舅父背叛了他,也没关系,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假的?双生同根,你我本是同胞兄弟,却因为你的异术显现较早,生得强壮些,母后便舍弃了我!我才是哥哥!我才是太子!” 江阳阴鹜的看着他,想起来这些年忍辱偷生被人看不起的痛,就感觉自己被命运生生遏住了喉咙,根本无法呼吸。 轰! 简短的几句话,朝堂上再次炸开了锅,双生妖星为祸天下的传闻存在了这么多年,不想竟然指的是太子和江阳郡王? “一派胡言乱语!江阳的异术是催眠易容,别说寻常人看不出来,就算是他亲娘也认错过许多次!他与太子本就是表兄弟,长相相似年纪一样自然更容易混淆……” 见他竟然打算鱼死网破,太后只能竭力辩解。 待到事情落下帷幕,一切便又会恢复平静,届时谁也不会在意江阳是否真的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了! “皇祖母,你好狠的心呐!” 江阳郡王踉跄了一下,眼神带着几分凉薄。 他从没恨过她们抛弃自己,可是今日他才知道,心底的恨意早已经将他淹没,他甚至不能呼吸。 “既然太后娘娘亲自指认,那这出闹剧便到此为止吧。” 永宁侯严厉道,太后和皇后自然是站在太子萧珏那边的,沈家内部分裂刀剑相向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按计划行事便可。 “来人呐!将江阳郡王拿下,任何人胆敢造次,与他同罪!” 太后睨了沈都统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便是她依靠了一生的家人,背后插刀扶植势力想要将她们一脚踢开,呵呵呵…… 殿外涌进来大批御林军,一个个瞧着脸生并且杀气腾腾,太后面上的喜色还未露出,便见御林军将萧珏拿下了。 “主子,宫中局面已经控制住,江北大军侯在宫外,方合围了整个燕京北城。” 领头的督统冲江阳跪地,沈都统缓缓走到他身边,两人面上皆是破釜沉舟之色。 “江阳!你疯了吗?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萧珏愣住了,本以为与萧琛做好了交易,拆穿江阳的身份便能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谁知他竟然这般胆大妄为! “太子殿下,德妃娘娘的仇我替你报了,你就安心吧。” 江阳偏着头,笑得极其猖狂。 萧珏竟然肯为了个南琯琯软禁陛下,这是他所料未及的,更没想到忠义侯记恨秦王会孤注一掷遣人去追杀,老天爷既然将机会送到了他面前来,自己断没有不收的道理啊…… “你把琯琯如何了?啊?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珏忽然急了,方才还镇定的神色此刻像是疯了般,也顾不上危险,径直冲到江阳面前,拉扯着他疯狂摇晃。 “我待她好着呢!昨儿大张旗鼓接回东宫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何必这般激动?” 江阳打了个哈欠,抬手轻轻一拂,便将萧珏推出丈许,“嘭”的一声砸在了柱子上。 “你……噗!” 萧珏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毕竟一直以来他和母后都以为江阳只会易容术,功夫也学得极差,不想他竟然隐藏实力!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二十年前,比试那一日你是如何对我说的呢?你说我是哥哥,下手轻点儿才不会伤到你,你赢了父皇的奖赏分我一半,对吗?” 江阳眯着眼,面上的笑容尽管没有浓墨重彩的掩盖,依然惊骇又诡异。 “噗……” 萧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自己胸口越来越大的空洞,骇然的瞪大了眼。 第217章 常胜归来 是啊,他无意中听到了母后与父皇谈话,知晓那场所谓的比试是决定他们去留的,于是他对哥哥撒了谎。 彼时他还不叫江阳,他的名字和自己一样都带了个玉字,自古帝王不能出双生,他们兄弟最终不过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罢了! “一个靠着撒谎和欺骗得来的位置,你坐了二十年,也该还给我了。” 江阳轻笑着,萧珏这么怂的性子都能为了个南琯琯软禁陛下,他难道就该眼睁睁看着天晴消失吗? 不!他不甘心! “还给你?你想要便是你的么?” 萧珏冷脸道,他自认亏欠了江阳许多,因此这些年待他比自己还上心,凡是他想要的,哪怕是自己没有都千方百计寻来给她。 大量御林军涌进含元殿,众臣纷纷后退,被逼进了偏殿之中,只能伸着脖子怒视着外头的情形。 “多说无益,太子殿下不妨想想自己嫌弃对陛下做的事儿,陛下是否会原谅你?” 沈督统冷着脸,皇后和太后虽然面和心不和,可是这么多年对待萧珏的态度却是极其一致的,她们偏心的维护这个成不了大器的太子,却屡屡忽略有大才的江阳。 何其不公? “父皇?他卧病在床多日,便是他心下再如何不满,本宫也没有要篡夺皇位!倒是你江阳,封闭太辰宫谎称父皇得了不治之症,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萧珏叹息,如若他没有感情用事冲动之下将父皇软禁起来,这后宫是否就不会大乱至此? “噗嗤!好一个父慈子孝啊!也不知这些年是谁一直对秦王受宠之事耿耿于怀的?” 江阳嘲讽道,视线停留在早已经面色发白的太后脸上,淡淡的转开了眼。 太后娘娘待他的确不错,只是他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给口肉便指望他乖乖听话了? “笑话!本宫为何要妒忌秦王?他战功赫赫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那些东西本就是他应得的!” 萧珏嘴硬道,毕竟朝臣皆在偏殿之中,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是么?那是谁同我说陛下后悔立储君立得早了呢?又是谁与我说萧琛不死彻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呢?” 江阳微笑道,闲适的往上首那个位置一座,顿时听到偏殿传来惊叹声,有几个老臣已经惊吓过度气得直接厥过去了,更多的是低声的谴责和惊叹。 帝王双生,本就不能共存,陛下竟然犯了糊涂留下了两个孩子,如今兄弟反目自相残杀…… “江阳你疯了吗?你若是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萧珏睚眦欲裂,他心知萧琛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回来,他们的帐便没完了,只是看到江阳这般狂妄自大,心底忽然生出悲凉之感。 他们兄弟加一块儿,最终也没能比得过萧琛呐! “迷途知返?你还是操心下自己吧。” 坐在皇位上的人大手一挥,立刻有御林军将他拿下,太后则是眼前发黑,直接栽倒在身边的嬷嬷身上。 “带下去!” 沈督统面色微寒,情分这东西,在帝王家本就没有,他的嫡亲姐姐入宫之后成了皇后,便开始对族人颐指气使,太子更是变本加厉…… “送太后娘娘回宫歇着吧。” 江阳淡淡睨了一眼晕过去的太后,心思已经飘到了城外。 探子放回来的鹰隼消息称,萧琛已经到了京郊,南瑾瑜大概率是同车而行,只是不见人出来,由此可见,金沙江一战之后,她昏迷至今都未醒。 诺大的含元殿顿时人去楼空,偏殿的大臣们见大局已定也变得安静下来,此刻再做出头鸟已是无望,不若好好打算下未来…… 太辰宫。 辰时都快过去了,送早膳的宫人才姗姗来迟。 桂公公焦虑的候在门口,瞧见来人神色忽然一愣,“奴才……” “免了。” 巨大的风帽之下,穿了太监常服的人显得异常扎眼,因为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淑妃娘娘! 自打德妃得宠之后,淑妃在宫里的地位随之直落千丈,可是她却一改往日的骄纵奢华之风,收敛了锋芒闭门不出,美其名曰养胎,直至上上月诞下了最小的皇子,理所当然复宠。 “是是是,里头请!” 桂公公心知人多嘴杂,连忙将人迎进太辰宫。 太辰宫原本是成宣帝办公时拿来午休的,因而以应用具虽齐全但是范围较小。 “小桂子,早朝散了吗?” 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成宣帝微微抬起眼,视线停留在门口渐渐刺眼的阳光下,只觉得视线越发模糊起来。 “陛下,散是散了……” 桂公公欲言又止,便见身边的淑妃施施然走进去,手里提着的食盒满满的,哪怕没有奢侈的华服步摇装扮,依然美得令人窒息。 “不过?” 成宣帝挑眉,艰难的侧过身来,迎上走近的淑妃,眼底映出几分喜色。 太子软禁他之后,只是限制他行动自由,却没有下令阻止宫妃探视,可笑的是,月余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竟然连太后都没有差人前来过问过只言片语…… 不想如今,唯一啃来的竟是与他闹了嫌隙的淑妃! “陛下,您受苦了!” 淑妃看到成宣帝的那一刻,将手中的食盒一搁,猛地扑到了榻前,压抑崩溃的哭声听得众人心头发窒。 世人皆说戏子无情,淑妃娘娘出身低微,全凭了张生得酷似先贵妃的脸进了宫,荣宠无限,不想到头来情深义重的竟然只有她…… “起来吧。” 成宣帝感慨万千,仿佛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软弱,从这张脸上他仿佛又看到了先贵妃,依然对他信任万分的笑着。 “谢陛下。”淑妃扶着榻边起来,转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碗,柔声道:“陛下还未用早膳吧?先吃点儿,别饿坏了身子。” 成宣帝也不推辞,就着她的手用了几口粥,心思却在别的事情上,“含元殿如何了?” “这……陛下或许不会想听。” 桂公公叹了口气,太子与江阳郡王的事儿如今朝野上下众人皆知,无论是何人继位,都意味着陛下会被终生监禁在此,不见天日! “你是觉得朕快不行了,便可以糊弄了?” 成宣帝咆哮,猛地咳嗽起来。 当年他不是没犹豫过,是否改立秦王为储君更合适,只是后来贵妃离世他悲痛不已,每每看到秦王那张脸,便难以平定内心的痛,久而久之他开始疏远他以各种理由苛待他,甚至对他出尔反尔…… “陛下息怒!奴才该死!”桂公公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面上却只有悲凉和心疼,“太子含元殿上宣称陛下得了不治之症,即日起封闭太辰宫永世不得外出,如若有人质疑,便进来陪陛下一道儿。” “逆子!萧珏他简直大逆不道!” 成宣帝刚缓过气来,又被气得咆哮起来。 一个多月前他便接到密报称秦王被袭生死未卜,而后便是接连的事情,萧珏为了个德妃竟然软禁他,简直是个不孝子孙! “陛下息怒、息怒啊……这个时候,太子来了,经过一番辩证才知,这些日子在宫里的是江阳郡王假扮的太子,而太子本人在软禁陛下当日起,便被江阳郡王与沈家一道合谋软禁在沈府中了!” 桂公公说得极缓慢,毕竟这等宫闱秘史,若非今日暴露在众人面前,便是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东西,半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嘶……” 淑妃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这事儿惊呆了。 早些年她以为只要她圣宠不衰,便能在这后宫之中享尽荣华富贵,直到德妃受宠她才明白,帝王的宠爱本就靠不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成宣帝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眸色却飘远了。 帝王双生子,乱世妖星降世的预言,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并非这些年才出现的,之所以将预言放在太子生后两年重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陛下……这淑妃娘娘不宜久留,如若被人抓到,只怕小皇子要受苦了。” 桂公公叹了口气,痴情女子总是有的,可惜淑妃没有权势没有母族支持,纵使她情深如此也无能为力,倒不如早早的离开,保住小皇子的性命。 “嗯,回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成宣帝微微颔首,停留在淑妃身上的视线不舍且凄然。 如若他没有一味放纵太子的权利的话,她兴许还好好的活着…… 如今一切都晚了,他最骄傲的儿子,被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算计,如今生死未卜,哪怕之前他想娶的女子,也是拿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才换来,最终却没能成亲。 “不!我不走!臣妾若是走了,陛下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了!”33听书 淑妃扑在榻边呜呜的哭着,正所谓做戏要做全套,重活几次都是一样,她这辈子没啥指望,儿子好就是了。 “呃,淑妃娘娘这话……” 桂公公本想斥责,但是成宣帝似乎都没有反驳,反倒是宠溺的看着她,便识相的闭了嘴。 无论是太子还是江阳郡王,都顾及名声没对宫妃做什么,淑妃娘娘约莫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的闯近来的吧。 “爱妃此举……让朕想到了一个人。” 成宣帝叹了口气,看淑妃的眼神又飘远了。 “先贵妃么?臣妾哪敢与先贵妃比美?” 淑妃叹了口气,惆怅的摸了摸自己嫩的能掐出水的脸蛋儿来,二八年华啊,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固然是最美的。” 成宣帝陷入了回忆中,他总会恍惚的觉得自己耗费半生修为替她逆天改命成了,只是屡屡被打脸之后,便不再纠结于此。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她们只是太过相像罢了…… “我就知道!” 淑妃撇嘴,也不知道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成宣帝见她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纠结这个,忍不住摇头道:“回吧,幺儿还小,他需要母妃。” “不回!” 淑妃赌气般噘嘴,见成宣帝的面色带了几分严肃,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来了。 一开始进宫之时她过得十分艰难,直到后来有机会……从那以后日子才开始有所好转。 “别任性,日后这宫里头无人庇护你了,你该低调谨慎些才是,如若日子艰难,便将你的首饰变买些,应当也不会活得太难。” 成宣帝失笑,毕竟是个小女孩,没什么心机城府罢了。 “陛下……” 淑妃闻言愣住了,她以为成宣帝待她不薄,不过是因为她这副皮囊,讨她欢心赏赐得多,也觉得是因为自己知道他喜欢什么,不想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去吧。” 成宣帝转过脸不再看她,因为中毒几乎不能动弹的身体也勉力支撑着才能不被看出来。 桂公公再次出现,见淑妃毫无形象的坐在榻边哭泣,忍不住劝道:“娘娘,您就听陛下的吧,走吧……” “我不!不走!凭什么让我走?啊?” 淑妃说着委屈的嗷嗷大哭起来,边哭边抹泪,想着自己这几年的不易,越哭越大声,险些背过气去。 桂公公吓得再也不敢劝了,求救般看着成宣帝。 “咳咳!” 成宣帝支撑着想坐起来,却牵扯到了痛处咳得厉害。 什么血统不正?什么异族番邦的后裔不能做储君?如今他血统纯正的嫡子们都想要他的命,一切皆是报应。 “陛下你别动气、别动气!” 淑妃连忙爬起来搀住他,缓缓将人放下躺好,才道:“臣妾接到一封密信,看不懂里头写的什么,拿过来了。” “……” 桂公公面露惊骇之色,因为淑妃娘娘手中的火漆封筒,上面郝然有神机营的标记,能用这个传信的唯有秦王! “琛儿传信?还是他的旧部?” 成宣帝示意桂公公查看。 “臣妾不知道,突然就出现在臣妾梳妆台上了!”淑妃尽量表现得惆怅,毕竟傻白甜不需要懂得多,美就行了。 桂公公将信笺打开,乍一看白纸一张,“陛下,什么都没有。” 成宣帝嘴角浮出几分笑意,道:“火烤之后浸水试试。” 桂公公照做,不一会儿,信笺上果然显现出字迹来,寥寥数语,却看得他两眼放光。 “陛下陛下!秦王……无碍!” “嗯。” 成宣帝眼底放出光彩,只是他的视线尽数落在淑妃身上,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般,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那陛下是不是很快就会得救了?” 淑妃天真道,眨眼的功夫她便转身坐在了榻上,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娘娘,您还是尽快回去,留这儿不安全。” 桂公公将信笺烧掉,继续好言劝道。 “我不回!你瞧瞧陛下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淑妃拒绝了,巡视一圈内殿里的东西,频频摇头。 早几日她便得了秦王无碍的消息,只是人一日未归她这心里便不能安心,如今人回来了,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这……” 桂公公叹气,求助的看向成宣帝。 秦王回来的确是好事儿,可是江北大营的虎符在江阳郡王手中,再加上沈家的东南军,秦王连西北边军都调动不了…… “由着她吧。” 成宣帝摇头,心灰意冷的脸上渐渐浮出几分希望。 “谢陛下!” 淑妃笑盈盈往榻边一坐,踢掉绣鞋直接钻进了被子里,看的桂公公都傻眼了。 “淑、淑妃娘娘……” 桂公公想阻止她,却发现成宣帝不仅没有不悦,反倒是往榻里让了让,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地上冷!本宫刚生产完没几日,暖和下!” 淑妃冲他摆摆手,拉了黑色的锦被往身上一盖,打了个哈欠合衣躺下了,末了还闭上了眼。 “嗤!” 成宣帝被她逗乐了,忽然有些感慨人生兜兜转,有些人此生或许只会爱一次,又或许,你只会爱上同样的人。 京郊。 江北大军尽数出动,昨日还没精打采的人今日一个个瞧着都像是被人打了鸡血般,振奋又激动。 “督统,咱们不攻吗?” 副督统已经问过八回了,只是这位新上任的主帅始终闭口不言,一次次看着天上的飞鸟,怕是能看出顿烤肉宴来? “再等等。” 沉默的统领让副将都抓狂了,毕竟前日他们还听说有机会立功擢升来的,今日便换了主帅,并且这主帅面生得无人见过! 没见过便罢了,胆儿大的几个质疑上峰,直皆被人祭了刀,血溅三尺之时,众人的宿醉才醒。 他们是江北大营的兵,见兵符如陛下亲临,别的说什么都不好使…… 遂出战陈兵,却不攻! “督统,这要在没动静儿,咱们抢不到头功,可就擢升不了了啊!” 有人不满道,毕竟能做到他们这个份儿上的人,年纪战功皆是不少,唯独欠缺了那么些运气罢了,如若能在新君面前立功,日后便能一飞冲天啊! 咻咻! 两道蓝色亮光冲天而起,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车马声,人数不多却训练有素。 “那是什么人?” 众人懵了,在燕京这地界儿上,敢骑战马着战服而来的,只怕都是嫌弃自己活腻了吧? “金底黑袍,黑色战马,战旗常胜……” 有眼力好的人,已经默默念了出来,只是听到最后,聒噪的声音渐渐安静了。 第218章 历史重演 大燕第一军名常胜军,黑底金边的旗帜和战袍远远看起来肃杀又凄然,即便人数不多,也比他们宿醉未醒的几万人来得拉风。 “常胜军……不可能啊!” 有人用力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 “对啊,陛下不是将常胜军打散之后充入各军编制了吗?为何还会出现?” 有反应快的人,迅速扫了眼身边的战友,却发觉熟悉的人里头少了一些,结合当下的情形,俨然不是因为睡过头没来。 人群之中,一直未动的战车忽然动了。 主帅战车缓缓行驶迎上前去,就在众人以为会有一出精彩好戏的时候,却见战车上的人忽然单膝跪地行了礼。 “属下见过秦王殿下,一切就绪!” 轰! 短短的几个字,江北军炸了。 众所周知太子夺位软禁陛下对外宣称陛下病重不能上朝云云,一切皆因秦王去南疆途中遭人袭击受了重创,唯一能牵制太子势力的人刚倒下,燕京的天儿就变了! “免礼。” 清冷的声音,比寒冬腊月的冰雪还冻人。 众人循着看过去,黑金战袍之下,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如常,并没有所谓的重伤不治墙倒众人推的状况…… “是!” 主帅起身,冷硬的脸上显出几分兴奋来,双手将虎符递到了萧琛面前。 玉白的手伸出来,接过那枚原本属于王权象征的虎符,狭长的眸子微眯。 “江北军,听令!” “在!在!在!” 众人如同着了魔,看着传说中的战神以及常胜军的气势,狂热的想要表现自己,并非只是一群常年在白日饮酒作乐的废物东西。 “江阳郡王假扮太子预图谋逆,禁军围城不得入内,尔等身为陛下直属军,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守卫王城,儿郎们,可敢应战?” 低沉的声音穿过整个燕山山脚,延绵数十里的江北军都听得一清二楚。 “敢!敢!敢!” 众人高呼,眼前的人仿佛是他们的救赎,拯救这只曾经最辉煌的战功赫赫的军队,背叛也好受奸人迷惑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出发!” 主帅打马奔走,分配各路将领带人前行合围的路线,常胜军旧部很快便成了先遣队,将一盘散沙的军队调遣起来,丝毫看不出这只军队昨日还在喝酒作乐。 皑皑雪原之下,没有沙尘飞扬,只有被车马碾成冰碴的路,从隐蔽的山脚一路延绵至燕京的主城方向。 “殿下,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合围进城,万一江阳狗急跳墙怎么办?” 南瑾瑜跟在萧琛身边,除了身上的大氅是白狐裘之外,旁的与众人无异,就连重甲都是骑兵用的,若非她功夫底子好,早已经晕在城外头了。 “御林军不过都是见风使舵罢了,大都是官宦子弟大族后裔,他们不会拿九族性命来开玩笑。” 萧琛勾了下唇角,明明她半张脸都被盔甲遮住了,可是他却觉得这脸太过惹眼,恨不能让她将面具戴回去。 “呃……是我天真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如果说她能算无遗策的话,眼前这个妖孽就能看透人性! 很快,被改装过的江北军就进了城,萧琛领的这一路刚进入朱雀大街,前面忽然出现一抹红,铁马金戈的衬托之下,只觉得来人无比柔弱却依旧英姿飒爽。 “啧!” 南瑾瑜眯眼,有一种情敌叫不争个你死我活就过不去,可是她压根儿没将人当情敌看…… “常胜军留步!” 红衣猎猎,身上的孔雀翎大氅趁得整个人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气势再强也不如那衣裳抢眼。 不用想,来人正是南阳郡主沈月茹。 “郡主当街阻拦有何贵干?” 当先的夜影迎上去,却没有数月前的温和态度,反倒异常警惕。 “影统领,本郡主想与琛哥哥说上两句话。” 沈月茹着急的探头观望,勒住马缰绳的手不由得收紧,脚下的马儿不停打着响鼻,焦虑的原地旋转踏步。 “郡主有何事与我说便是,殿下不方便。” 夜影凝眉,打马逼近她几分,战马的气势立刻显现出来,沈月茹的马惊得连连后退,甚至有了撅蹄子准备逃跑的架势。 “驭!” 沈月茹一边安抚自己的马,目光顿时锁定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旁边,那一抹娇小又令人憎恶的脸。 “郡主,请吧。”夜影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 且不说南阳郡主人品如何,单单凭她沈家的作为,殿下没下令将人拿下已经算是仁慈了,她还想如何得寸进尺? “不!我不走!我找秦王殿下是真的有要事!” 沈月茹后退两步,看似准备让开,实则是为了争取时间,就在夜影转身欲走之时,忽然听到她高喊出声。 “琛哥哥,你别进宫,宫里都是我兄长的人马,你们有去无回的!兄长要的不过只是天晴罢了,你将她交出去,南阳用项上人头保证常胜军全身而退!” “噗嗤!” 南瑾瑜忍不住笑出声来,繁华的朱雀大街此刻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也因此她这一轻笑,顿时有人发觉了她的存在。 “你别不信!琛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月茹急的直跺脚,脚下的马儿焦躁得不停原地打转,以致于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出发点,只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兄长向来宠她,决计不会枉顾她的心思杀了琛哥哥的! “咳!殿下,拿下吗?” 夜白着实听不下去,掩唇问道。 这位还真真是活在象牙塔中的贵女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想着给自个儿找男人……啧啧! 青衣姐姐说的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为女子,天晴郡主这样只怕是当世奇女子中的凤毛麟角了! “拿下吗?” 银色的身影微动,睨着身边淡定的脸,忽然生出想逗她玩儿的心思来,尽管此刻不怎么合时宜吧,可是他一想到这丫头先前念叨说要改嫁一事,他这心里就气得牙痒痒…… “噢!殿下问我么?” 南瑾瑜故作惊讶道,摆出一副矫揉造作又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末了才道:“由她去吧,不过是个痴人。” “是……” 夜影惊得险些被口水呛住。 主子几时会这样了?他们这可是准备去打仗,虽然半路杀出个南阳郡主来,可是主子竟然让郡主决定如何处置她,能不能严肃点儿! “南瑾瑜!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沈月茹直接被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她想过千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个模样! 几个月前,她还只是个躲在秦王马车中见不得人的面首!如今竟然能与他肩并肩作战,她好气气得想杀人! “我等着。” 南瑾瑜微笑,打马超前狂奔而去,丝毫没有再多给她半个眼神。 这姑娘莫不是魔怔了,才会觉得萧琛会拿个女子换太平,饶是到了那个田地,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大军继续前行。 沈月茹的马被战马齐进的气势吓得大惊,抬腿便疯狂往小巷子窜出去,丝毫不管抽在背上的鞭子有多痛。 宫外的小插曲并没有耽搁正经事儿,大军合围各宫宫门,萧琛领人立在宫门前,没有攻进去,也没有喊话。 沉默的压力是无形的,守城的禁军已经看到了城外常胜旗帜,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宫内外便传遍了秦王殿下归来的消息。 含元殿再次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常胜军?” 沈督统面色凝重,以为是传话的宫人搞错了。 常胜军早已经在数年初打散编入各地方军队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常胜军? 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萧琛能召集旧部那又如何?充其量不过是几千人的小规模,与数十万江北军比起来,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正是!小人没看错,黑底金边,战旗的确是常胜二字,领头的也是秦王本人,以及……天晴郡主!” 传话的侍卫是沈家人,也因此知晓一些江阳郡王执着于天晴郡主一事,是以说话的时候提心吊胆的,怕自己不小心掉了脑袋。人人 “你说什么?” 江阳冷着的脸忽然热烈起来,冷了一上午的面孔竟然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他本以为天晴重伤不治萧琛定然会将她藏起来,不想她竟然醒了吗?还能骑马跟着大部队进来,那便是无碍了? “回主子的话,小人说天、天晴郡主也在,方才南阳郡主当街拦了秦王的队伍,传信的人看得十分真切,准没错儿!” 侍卫见他面露喜色,微微松了口气,仔细描述了下之前的场面。 “嗤!既然他这么想表现,那便连他一并解决了吧,传令下去,令江北军全力剿杀常胜军旧部,将天晴郡主带回来。” 江阳冷笑道,视线扫向偏殿中再次窃窃私语的大臣们,瞬间冷了脸,而后拂袖而去。 “是!小人这就去!” 侍卫得令立刻折回去,却不知宫里聚集的禁军都是因为什么激动万分。 沈督统跟在江阳身后大步离去,直到走出含元殿,才出声。 “江北军是何人统帅?” “这便无需舅父操心了,常胜军毕竟是百战沙场活下来的,能钻了空子进城来也无需这般诧异。” 江阳睨了沈督统一眼,面色有些神秘。 并非他不信任舅父,只是他身边没有任何人是能够信任的,否则他也走不到今日,沈家的荣华富贵自是长长久久,只是军权他却不会交与他们半分! “你知道舅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 沈督统无奈,这孩子虽然是他看着长大的,可是除了最初的几年之外,他们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无论是哪方面,江阳都不是沈家能掌控的。 “江阳明白!舅父只管等着好消息便是,如若心里不踏实,暂且去母后宫中坐一坐,过了今日只怕再想叙话便难了……” 江阳微笑道,萧琛既然将天晴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那他是否可以考虑下南阳求他的事儿呢? 左不过给她个人罢了,至于她想如何便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儿了! “如此,也罢……” 沈督统看着朝他走过来的侍卫,心底缓缓叹了口气。 他的不安和担忧,这个孩子全然没有放在眼里,或许是他错了,最好是他错了吧! 太辰宫。 小睡了一觉的淑妃娘娘终于睁开了眼,侯在殿外的桂公公才端着药碗进来,小意的递到成宣帝面前。 “陛下,您该用药了。” “几时了?” 成宣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丝毫不提宫变之事。 “这……陛下,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江北军围了皇城。” 桂公公实话实说,陛下不问不表示他可以隐瞒。 “嗯。” 成宣帝点点头,视线落在睡得头发散乱却丝毫不娇弱造作的淑妃身上,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像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看了一眼便将人带回来…… “陛下,这江北军是变节了么?” 桂公公叹了口气,秦王殿下饶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赤手空拳抗衡江北军三十万大军啊! 陛下年前便不该将秦王殿下的军队打散,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江北军变节?小桂子,你看淑妃多淡定。” 成宣帝打趣道,视线并未从淑妃身上收回来。 “咳!奴才怎敢与淑妃娘娘相提并论呢?奴才只是有些担心……” 桂公公叹息道,陛下或许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包庇的忠义侯,竟然会为了给太子投诚动用了所有的势力去伏击秦王吧! “担心琛儿他吃亏么?还是担心他会败呢?” 成宣帝直接了当道,在她察觉到淑妃脸上微不可查的一抖之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陛下,老奴不敢……” 桂公公连忙下跪,不等他磕头请罪,便听到门口有宫人气喘吁吁冲进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说话的你啊?” 桂公公怒斥道,自己带这个徒儿哪儿都好,就是这张嘴,永远学不会把门。 “出了什么事儿?” 成宣帝摆摆手,示意桂公公无需在意这些小事,倚在榻边看着来人。 “江北军围城了,然后然后、然后……” “陛下已经知道了!你个呆子就不能打听些有用的?” 桂公公嫌弃的看着他,心底多少有些感叹。 曾几何时他是这宫里头最风光的总管太监的徒儿,如今却愿意跟着他进来这冷宫,那些个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大都走的走散的散,不如这么个小傻子来得贴心! “师傅……哎!陛下,是常胜军,常胜军来了!” 小太监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说出了最要紧的三个字,省得解释来解释去还要挨几回骂。 “常胜军?” 成宣帝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毫不意外。 这大概是这些天他听到的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他没有愧对她的嘱托,没有让她的儿子死在夺嫡之战,也没有让他被人欺凌孑然一身…… “是!奴才确定是常胜军!至少领头的是常胜军的大旗,秦王殿下回来了!” 小太监说完,快跑断气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来。 他路过禁军休息处时还听到他们在讨论如何倒戈保命,这宫里头大都是些官宦子弟,没人想拿命去与几十万大军拼! “真的回来了?陛下!得救了!” 桂公公激动得无以复加,一张老脸上瞬间老泪纵横,显然是惊吓之后的大喜,有些语无伦次。 “既然得救了,那陛下可需要换装收拾下?” 小太监率先回过神来,替桂公公做了本该是他做的事儿。 “不必了,在这儿等着。” 成宣帝疲累的摆摆手,睨着淑妃攥紧又松开,因为用力过大而泛白的指节,陷入了沉思。 逆天改命一事,他本是不信的,可是他又自欺欺人的骗了自己三年,将她当做是她…… “恭喜陛下,臣妾这心里也踏实了。” 淑妃察觉到自己表现的太紧张,微微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不争不抢便能活得安乐长久,可是她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幸好如今的结局是好的,她不必再担忧了。 “因为秦王无事?” 成宣帝凝眉,看她的眼神透着审视。 “陛下!臣妾……” “你不必解释,朕都明白。” 淑妃瞪大了眼想解释却见成宣帝摆摆手,桂公公和他的小徒弟早已经消失得没了影儿,诺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人人。 “陛下,是否在怪罪臣妾偏与秦王有往来?” 半晌,淑妃才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毕竟说重了是死罪,说轻了他又不信,她太了解这个人了…… “为何帮他?” 成宣帝语气淡淡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臣妾受过他的恩惠,初进宫时被人算计,臣妾想好好活着。” 淑妃实话实说,这宫里头,谁得宠谁就得小心翼翼的活着,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彼时秦王还未与她达成同盟,她过得的确艰难,这些成宣帝都不难查到。 第219章 豁然开朗 帝王的宠爱,历来与风月无关。 她曾经天真不懂,可是现在却懂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仅此而已?” 成宣帝喃喃道,连他都觉得她们生得如此相像,因此生出了恻隐之心么? “陛下说是便是,陛下说不是便不是,臣妾人微言轻,在这后宫中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替秦王做什么?” 淑妃抹了下眼角的泪,倘若她曾经不是那般天真,他也不必活得这般辛苦。 “你这是在怪朕么?” 成宣帝叹气,连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他苛责了秦王,况且是他本人。 “臣妾不敢,臣妾此生只求陛下福寿绵长,孩子喜乐安康,旁的再无所求。” 淑妃垂眸,为此她愿意做任何事,曾经她不屑也不想做的事。 “小十一长大之后,你希望他成为人上之人么?”成宣帝在赌,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何意义。 如若她真的活了,为何不直接承认反而千方百计隐藏呢? “臣妾只求,麟儿无需上战场,做个闲散王爷安然一生……” 淑妃说着说着,忽然又哭了。 曾经他也问过自己,希望琛儿如何,她说希望他能替陛下守卫这大燕河山…… 她以为,因为他爱她,便会给他前程似锦一世繁华,不想她这番话竟然亲手将儿子送上了战场。 “嗯。” 成宣帝敛目,看着窗外的莲池出神。 南宫门。 经历了宫内乱七八糟一阵内讧,四方城门轰然洞开,萧琛一行不费一兵一卒便进了城,三万禁军尽数缴械投诚,常胜军带领的江北军迅速占据了整个大燕皇宫。 “不、不好了!主子,江、江北军进宫了!” 侍卫连滚带爬进来,身后的人节节败退,含元殿外的沈家军已经所剩无几。 “江北军进宫你慌什么?” 江阳坐在高位之上,睥睨的眼神如同在看蝼蚁。 “是常胜军!常胜军战旗在前,禁军投诚了,咱们人数太少根本敌不过,江北军已经到殿外了……” 侍卫摸了把额上的冷汗,兄弟们觉得情况不对,假装反抗几下便降了,毕竟大势已去,再挣扎无异于以卵击石罢了! “常胜军?萧琛的人?” 江阳这才回过神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白日梦,只不过比平日里做梦要久一些罢了。 很快,大殿外就传来打斗声,沈家私军溃散如一盘散沙,而后江北军接管了含元殿,当先进来的便是夜影和夜魅。 “郡王,请吧。” 夜影走近,并未示意江北军拿人。 “天晴呢?不是说她回来了么?” 江阳郡王扫了一圈,没看到有熟悉的身影,随即想到了什么。 “这不是郡王该操心的事儿,您有那功夫不若想想余生该如何度过吧。” 夜魅冲他翻了个白眼,虽说他是因为郡主的计策才动了太子的,可是他给陛下下毒复又夺位准备登基称帝,这些并非是别人设计便能做得出来的。 江阳闻言面如死灰,大喜大悲之后的心也像是被人夺走了魂魄般,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萧琛领着南瑾瑜径直去了太辰宫,守门的宫人瞧见来人,通传都来不及,径直将大门打开。 “秦王殿下,陛下有请!” 桂公公笑脸相迎,虽然原先过得无比滋润的总管大太监显得极为憔悴,不过此刻脸上的喜色却半点儿也做不得假。 “嗯。” 萧琛微微颔首,睨了南瑾瑜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于是牵起她的手,大步走进内殿。 此刻已是午时,由于宫变宫内人心惶惶,再加上被限制出太辰宫,成宣帝的午膳还未送来。 “陛下饿不饿?臣妾在小厨房做了点儿吃的,您先将就吃点儿。” 淑妃娘娘端着托盘进来,殿外的宫人都识相的退到一边,以至于萧琛他们进来都未发觉。 “好。” 成宣帝拿了个饼就吃了起来,最寻常的南瓜饼,他却吃出了属下的味道,曾几何时,她也给自己下厨做过吃的,后来几年便不怎么做了。 “好吃么?” 淑妃也拿了个咬了一口,小厨房的火候不好,再加上她这个身体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做出来的味道也不知道会怎样。 “好吃。” 成宣帝眨眼,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在南瓜饼里放点盐的操作,钦天监曾预言过,逆天改命折的是他的寿,成败与否也未可知。 “那臣妾……呃!秦王来了。” 淑妃笑道,话到一半抬眼便撞见立在殿门口的萧琛和南瑾瑜,两个人都穿着常胜军的战袍,看起来却无比登对,俊男美女的搭配养眼极了。 “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受苦了!” 萧琛随之行了一礼,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案几上那碟南瓜饼上,因为,那上面放了盐! 成宣帝反应倒是淡定,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笑意,道:“起来吧,你能回来,便是朕最大的心愿。” “谢父皇!” 萧琛走近,视线依然盯着那碟南瓜饼,以至于忘记了要和淑妃打招呼。 “咳!秦王殿下是否饿了?不如坐下来尝尝?” 淑妃咳了一声,视线停留在好奇的南瑾瑜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南瑾瑜,“天晴郡主也坐下吧,这都晌午了,午膳还不知几时能传过来。” “是!多谢淑妃娘娘!” 南瑾瑜惊得猛地一缩手,继而发现在场的人全都盯着她看,复又将手伸回淑妃手中,拿帕子擦了擦,道:“娘娘我的剑有毒……” “啊?有毒?那我会不会死?” 淑妃惊得险些蹦起来,只是却没有半点儿发怒的迹象,反倒是上下打量着南瑾瑜。 先前便听说这丫头跟在秦王身边去淮南之时,曾经一剑斩下三位外家高手,据说伤者死状凄惨,吓退了不少山匪,原来是因为她剑上淬了毒…… “娘娘莫怕,不会中毒的,臣女只是担心。” 南瑾瑜尽量克制自己不尖叫出声,毕竟她听到的是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心声,不过看萧琛那个妖孽的样子,约莫也是不知情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淑妃拍着胸口道,见萧琛盯着碟子里的南瓜饼,忍不住劝道:“秦王殿下不饿吗?为何不吃呢?” “多谢淑妃娘娘。” 萧琛抿唇,取了块南瓜饼吃了起来,神色活像是白日青天见了鬼。 母妃做的甜点,都会撒一层细海盐粒,因为她说那样吃起来就不会甜得牙疼了,众人都说淑妃是因为生得像母妃才得以在这宫里盛宠不衰,不想她竟然连细节都学得如此之像…… “好吃么?” 淑妃小意问道,完全是一副看孩子的神色,只是她自己却没发觉,这张生得过分年轻的脸和她慈爱的笑着实有些违和。 “好吃!淑妃娘娘这手艺,不若改日教教臣女吧,秦王殿下想必也十分喜欢呢。” 南瑾瑜甜笑道,将淑妃的注意力拉回来。 “哦,你也喜欢吗?好呀,过几日得空了你进宫来我教你做,这南瓜饼是最简单的东西了,我还会做许多别的。” 淑妃笑道,丝毫没有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刁钻模样,反倒显得平易近人。 “那臣女便先谢过淑妃娘娘了。” 南瑾瑜满口应下,也不管萧琛递过来的疑惑目光。 毕竟,她们一个是荣宠正盛的年轻宫妃,一个则是秦王的未婚妻,说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好说好说,反正我平日里也闲得慌,你进宫来我正好有人能说说话。” 淑妃心情极好,似乎已经忘了需要隐藏些才能不被怀疑,毕竟儿子死里逃生,局面扭转不说,至少她不必继续替儿子担惊受怕了。 “等她与琛儿成亲之后,你就不能时常召她入宫了。” 成宣帝忽然道,并没有说出心底的疑惑。 “也对……陛下不说臣妾险些忘了,那不如天晴你晚些嫁?” 淑妃叹了口气,这丫头她瞧着便喜欢,这性子比当年她娘不知道强多少倍,也因此她的命数会比她娘更好吧!爱心999 “啊?”南瑾瑜懵了。 “噗!”萧琛呛着了。 “淑妃,你好歹也是个长辈,岂能这么戏弄孩子们?” 成宣帝看不下去,想笑又只能碍于颜面忍着,不过想想他们的婚事也是因为他才拖延至今,瞧着虽然不长,不过也是时候成亲了。 “父皇英明!” 萧琛松了口气,听父皇这话的意思,应当是不会再阻挠他们成亲了,别的都不重要。 “臣妾说笑的……”淑妃讪笑,再次将南瑾瑜的手拉过来,拍了拍,“成亲了也能进宫来,本宫听闻你医术高超,直接去太医院领个职就是了。” “可是这……” 萧琛本想拒绝,不过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复又沉默了。 “这个法子倒是可行,不过话说回来,淑妃千方百计将人弄进宫来,不会是为了将她拉到自己宫里聊天儿吧?” 成宣帝睨了她一眼,算是变相的准了。 “自然不是!臣妾还没有这么不济,后宫之中太医多为男子,医女不多且医术不高,天晴若能进宫来,当时大家的福音。” 淑妃反驳道,私心当然是有,可是更多的还是替她找个进宫的借口罢了。 “……” 萧琛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禁军换防,排查监管,所有的事情结束,天色已经将黒了。 众臣依然留在含元殿中,太子党接连入狱,清白者皆拍手称快。 “咳咳!” 桂公公拿了圣旨来,走路的模样依然是往日那副架势,只不过面上带着笑。 “桂公公来了!陛下可还安好?” 永宁侯为首的清流纷纷问候,太子与江阳郡王虽然双双被擒,可是他们却依旧不放心陛下的病情,若非亲眼见到,谁说都没用。 “诸位大人放心吧,陛下安好,让洒家传旨来了。” 桂公公颔首,缓缓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近来朕因真假太子一事被软禁太辰宫中,幸得秦王救驾,如今已是无碍,明日早朝照旧,诸位爱卿无需忧心,钦此!” 宣读完闭,便见小太监将圣旨传递下来,给众臣一一传阅以辨真伪。 “臣等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叩拜,高兴的痛哭流涕的激动的失望的懊悔的,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后殿屏风之后,成宣帝坐在轮椅在,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走吧,回去休息。” 成宣帝摆摆手,他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厌倦了。 “儿臣、臣女恭送陛下!” 萧琛和南瑾瑜躬身行礼,目送成宣帝离去,却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成宣帝一走,空落落的后殿便只剩下萧琛和南瑾瑜,两人极有默契的转身出去,直到出了皇宫大门,才开口说话。 “淑妃娘娘是怎么回事儿?” 萧琛单刀直入问道,饶是再如何相似,他也着实不敢胡思乱想,只能说这女子太过聪明,竟然连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学得一模一样。 “殿下……听了别激动。” 南瑾瑜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担忧。 “嗯?淑妃有什么问题么?” 萧琛眯眼,母妃的母族是异族,在边境部族争夺战中被灭族,因此她也不可能是母妃的妹妹之类的,再说了,母妃与她年纪差了快一辈。 “淑妃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毕竟这种事儿不好定夺,可是她的灵魂的确是有问题的……” 南瑾瑜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自己说出的话不会吓死人。 让她这么个三观正的大好青年说这种怪力乱神的话,当真是要了卿命了啊! “此话怎讲?” 萧琛挑眉,眼底闪现出强烈的情绪,正如他之前吃到南瓜饼时的反应那般。 “我听到淑妃娘娘的心声,她说老天保佑琛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她这个做娘的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南瑾瑜将听到的原话转述出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萧琛。 “难怪那个南瓜饼……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萧琛抿唇,想到当初她进宫时与自己谈合作的情形,忽然觉得自己迟钝又蠢笨。 若非是母妃的话,一个黄毛丫头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最想要的东西呢? “我瞧着今日陛下的神色也不大对劲……” 南瑾瑜眨眨眼,而后抿唇不语。 有些话她不想说,却不得不说,有些话她倒是想说,可是却一点儿也不愿意说! “所以?” 萧琛忽然想到方才她将轮椅推过来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触碰了陛下的肩膀,原以为她是无意碰到,不想她竟然…… “听到些该听的,还有些不该听的!”南瑾瑜抿唇,心里惆怅了。 “说来听听,不如便先说那不该听的吧?” 萧琛失笑,这丫头近来脾气见长,不过他却越来越适应这种交流方式,没有废话也无需拐弯抹角。 “哦,陛下打算宣召退位做太上皇,觉得心累不干了。” 南瑾瑜丧气道,毕竟比起一国之君来,她更希望自己的丈夫只是个闲散王爷。 “那该听的呢?” 萧琛失笑,这丫头想什么去了这般不开心? “陛下觉得淑妃娘娘便是先贵妃娘娘,他拿十年阳寿换来的逆天改命之术,似乎真的成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自古帝王多薄情,不想成宣帝这么精明一世,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令人唏嘘的事情来。 “所以你为何不开心?” 萧琛见她苦着张脸,约莫也能猜到一二,这只狐狸的心思在他面前总是那么不屑于遮掩。 “我很开心啊,起码暂时是这样的。” 南瑾瑜叹气,淑妃娘娘真善良,知道若是他做了那个位置,后宫三千美人,她不搞点儿事儿做只怕会被气疯吧。 可惜,帝王继位,后宫不可能空悬,选秀亦是必然…… 或许南召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适合隐居? “南召传信来了。” 萧琛觉得此事继续这个话题显然是引火自焚,不若待他处理完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于是转移了话题。 “水晶的信吗?” 南瑾瑜眼睛一亮,白水晶女士最终还是乖乖留在了南召,美其名曰生完孩子再出来浪,实则是被她大哥哥的美食攻略收服了。 “嗯,看字体是她的。” 萧琛点点头,递给她一封信笺,视线转向了窗外。 南瑾宸离家之时将南锦汐和四姨娘接走了,只是她们却没有回南召,毕竟局势不清路途遥远,南府已是四分五裂,风光不再,处理那些事儿还得费些功夫。 “瞧瞧她都写了啥。” 南瑾瑜强行转移注意力,也不大想问他若是继位当如何之类的问题,如今局面混乱需得花费大力气整顿,那些事儿都是后话了。 萧琛翻阅着案几上的折子,那是他临出宫时成宣帝差人送来的,几乎堆成山。 马车停在秦王府后院,南瑾瑜惆怅的合上白水晶的信,心情沉到谷底。 “南召出事了么?你这么担心。” 萧琛见她到家也没发觉,只好打断她沉思。 “没……她只是问我,婚服是否需要改,没有旁的事儿。” 南瑾瑜叹了口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接连奔波了数月的疲惫,连带着先前的担忧和压力,似乎尽数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 第220章 天道轮回 长久的沉默之后,是微凉的怀抱。 “先前你说很喜欢她设计的婚服,便不必改了吧。再说她如今人在南召,万一改了之后手下人来不及做好,岂不是更上火?” 萧琛历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只是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有十二分的耐心。 “殿下说的倒也在理,水晶那脾气是很容易动气。” 南瑾瑜微怔,点了点头。 这妖孽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只是她依然是她,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即便是为了他。 “明儿你得跟我一道去上朝,晚上早些睡。” 萧琛将人带下了马车,却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而是将她送回了正殿,自己去书房了。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南瑾瑜觉得或许他们的关系也会如今日这般越来越远,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东宫。 含元殿之乱刚解除,东宫便被陌生的江北军合围了,领头的是夜白和青衣。 “太子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宫女连滚带爬跑进来,还未来得及将宫门关上,便涌进来大批侍卫,不同于禁军的懒散纨绔,杀伐之气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子妃娘娘正在歇着呢!你慌什么?是被人掘了祖坟么?” 掌事宫女走出来,话音刚落便被满院子陌生的脸惊到了,后退着便往殿内跑去,径直撞到了太子妃身上。 “哎哟!” 太子妃被撞得一个踉跄,抬手就是一耳光甩过去,睡意朦胧的脸上透着几分不屑。 “没长眼睛?进宫十年了还是这个德行,你就不会……” 宫女瑟瑟发抖的挨训,却不像平日那般乖顺,而是颤抖着手指向身后,“不、不是……” 太子妃这才瞧见,黑暗之中满院子肃杀的陌生脸孔,虽然大部分人是江北军的穿着打扮,但是为首的却是常胜军,因为她认得夜白那张脸。 “太子妃娘娘受惊,陛下有旨封锁整个东宫,排查可疑人员,请娘娘配合。” 夜白上前来,带笑的娃娃脸上没有半点温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身边的青衣则是因为身上染了血显得越发冷峻。 “排查东宫?陛下的旨意?一派胡言!” 太子妃愣住了,视线停留在周围的侍卫身上,却没瞧见半个熟悉的人,只能求助于身边的宫女。 “白大人说是排查不过是客气话,陛下的旨意岂容你质疑?” 江北军毫不客气回怼,还真当自己是未来的正宫皇后了,只怕连真假太子都分辨不清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掌嘴!” 太子妃气得面色发白,想到今日折磨了南琯琯大半日,却依旧没有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得怒了。 这个一个个儿都是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也不看看如今的后宫是谁说了算的…… “娘娘,不可啊……” 管事女官哆嗦道,她们眼前的可不是寻常的禁军侍卫,而是陛下直接统领的江北军啊! 江北军见虎符如见陛下,办事从来不看情面,若是开罪了他们,万一真的出事儿了,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大胆!你一个奴才也敢质疑本宫的命令么?” 太子妃色厉内荏,实则是心虚的表现。 毕竟后院里吊着的南琯琯不好教人看了去,这是私自用刑。 “娘娘息怒,奴婢不敢!只是……白大人说的是真的,江北军进宫,禁军投降了,江阳郡王与太子殿下真假太子之事穿得沸沸扬扬,方才回宫的宫人刚打听到的,千真万确!” 管事宫女一口气将话说完,被打得通红的脸颊依然火辣辣的痛。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太子妃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本以为这些年的煎熬就快到头了,不想竟然败在了这千钧一发之计! “千真万确。” 掌事宫女点头,空洞的眼神透着绝望。 无论太子是真还是假,一旦与宫变牵扯上了关系,如今都是逃不掉的,更遑论他们这些宫人…… “太子妃娘娘若是配合的话,陛下也不会为难你们母子,至于这背后牵扯到什么势力,后续也会严查不待。” 夜白公式化的回复她,丝毫没有要透露消息的意思。 东宫是最后一个搜查的地方,合围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现将宫内的冗余势力肃清了,也因此耽搁些时辰。 “白大人,凤禧宫的宫人说,今日一早南琯琯便被太子妃的人带来凤梧宫来了。” 江北军如实禀报,并未轻举妄动。 “搜!” 夜白大手一挥,便有人领了侍卫往后殿去。 太子妃忽然笑了起来,视线停留在跟在夜白身边的青衣身上,道:“我见过你,跟着你家主子的时候,哦不!她不是你主子,你不过是秦王安排给她的眼线罢了。” “秦王是我主子,姑娘也是我主子,太子妃操心的太多了。” 青衣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明白这女人发什么疯。 “呵呵!饶是秦王待她再好又如何?只要坐到那个位置,她都得不到她想要的!” 太子妃似乎魔怔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前一秒她还在思考着如何让南琯琯死得更痛苦些,这会儿自己竟然便活到头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不知今年到哪家呢! “太子妃娘娘,”青衣想了想,忽然在她面前蹲下,压低声音看着笑得涕泪横流的女人,颇有几分不解,“我家主子与你有何干系么?你竟如此在意?” “是啊!她与我何干呢?” 太子妃眸光流转,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冲刷成了深深的沟壑,露出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面色来。 “是啊,连主子身边跟着的小侍卫长什么样儿都能记住,还真是奇怪呀!” 青衣抿唇,姑娘教过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一点儿不假! “唔,当初若是没有漏算了秦王的出现,她早就是江阳的囊中之物了,又何来后面这么多事儿?” 太子妃笑了,满脸的泪肆无忌惮的流着,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温婉知事,看起来无比骇人。 “你说什么?” 青衣的脸忽然冷下来,心底的震惊大过开心。 “我什么都没说啊,呵呵呵呵……” 太子妃笑得前仰后合,坐在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江北军,心底却一点也不担心。 没有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萧珏便再也不能与南琯琯在一起了,再说了,就现在的南琯琯他还下的了嘴么? “疯子!” 青衣凝眉看了太子妃片刻,转身站了起来,低头与夜白说了几句话之后,匆匆转身离开了。 她得将此事通知姑娘和殿下,万一明日朝堂之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那事情便不好解决了…… 一炷香后。 江北军将凤梧宫的后院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南琯琯的人,只能到前面来禀,太子妃却像是疯魔了般,坐在台阶上欣赏她指甲上的珐琅。 “太子妃娘娘,你将南琯琯藏到哪儿去了?” 夜白上去询问,想到方才青衣与他说的话,眸光便冷了几分。 殿下一直都知道太子手段层出不穷,却不知他身边最厉害的谋士,竟然是个女子! “噢!你们掘地三尺便是在找她?那个浪荡的女人下毒毒害皇长孙,本宫不过是将她骂了一顿,她便自己跑了,找她干嘛呀!” 太子妃微笑道,声音透着十足的凉薄。 这些年她子嗣缘薄,为了省下皇长孙拼了命的服药调理,掉了那么多孩子终于得了如今这个,若非如此殿下也不会迷恋上南琯琯那种没脑子的下贱货色…… “南琯琯在冷宫私自豢养药人,残害宫人数十,乃十恶不赦之人,再加上她与太子有私犯了七出之条,陛下令收押入死牢,待三司会审。” 夜白见她已经不能正常沟通,只得将事实托出,若非如此,待他们寻到人的时候,只怕已经死透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南琯琯嚣张了一辈子,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折在了东宫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温软太子妃手上…… “三司会审么?哈哈哈哈,她也有这一天!”4e 太子妃忽然笑了起来,随手一指正殿之中那扇屏风,再看屏风下面郝然是酣然睡得正香的皇长孙。 “多谢。” 夜白舒了口气,径直走进正殿。 奶娘与女官慌忙将皇长孙抱起躲进偏殿中,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这……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啊!” 江北军的都尉挠头,他们这些人都粗鲁惯了,头一回进宫就见识了那么多新奇的东西,过了今日也不知日后是否能有机会再见。 夜白凝眉,仔细观察了一圈,道:“转一下婴儿床。” 手下人立刻转动了婴儿床,正殿当中的巨大屏风当即发出“咔咔”的声音,毫无破绽的正殿上方忽然降下来一个巨大的箱子,随着下移轻微摇晃着。 “这机关竟然还能做到头顶上去?” 众人惊叹道,不过毕竟是来拿人的,自然更关心南琯琯是否在里头。 轰! 巨大的箱子轰然落地,除却最下头那层伪装得与屋顶几乎天衣无缝之外,剩下的几个面郝然是寒铁箱子,箱子侧面有些细小的出气孔,果然是拿来关押囚犯的好地方。 “打开!” 夜白的面色凝重,倘若里头的人死了的话,太子反倒是少了些顾虑,毕竟太子还未来得及软禁陛下,只是开始发动了政变之后,便被江阳郡王取代了。 “是!” 士兵得令上前,三两下便将玄铁链子解开,找到了铁盒子的机关,开了锁。 嘭! 坚硬的寒铁砸在青砖石上,撞出巨大的声音,但是更骇人的并非是这声响,而是铁箱子里满身是血的……人! 姑且称为人吧,毕竟虽然面目全非,但是身形依稀能看得出是个女子,身上的衣裳也是顶级的蛟纱裙裳,身量模样都与南琯琯相符。 “呜呜……救我……” 呜咽声沙哑如同被割裂的破风箱,很难想象眼前的人是当年名动燕京的第一美人南琯琯,歌声动听舞姿秀美才情卓绝! “带走!” 夜白敛目,太子妃这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只不过比起南琯琯养活尸药人,她们似乎不分伯仲! “慢着!” 太子妃闲庭信步走进来,递给夜白一个瓶子,道:“白侍卫也不想她半道儿便死了吧?这药服下去能吊着她的命!” “啊……” 被人从铁箱子里抬出来的南琯琯忽然发了疯似的扑过去,却被侍卫们挡开了,她只能怒目圆睁瞪着太子妃,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这样不也是拜你所赐?这药还是算了吧。” 夜白摇头,节外生枝的事儿他不想做,况且,眼前这人是否真是南琯琯也不好说,得等查明之后才能确定。 “听白大人说陛下要将她关进死牢里,等着三司会审,本宫自然是十分赞同的,死牢那种地方说不上好坏,不过听闻里头有许多冤魂,倒是极适合她,本宫又怎么能让她死的这么容易?” 太子妃笑得十分猖狂,原想着趁着太子未归将她毁了,如今倒好,都无需她动手,便能让这女人受尽痛苦。 “白大人……” “带走!” 夜白最终还是没听她的话,那枚药无论是什么,他都不能接。 宫里灯火通明到后半夜,各宫几乎大换血了一遍,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哀嚎遍野,也有人拍手称快。 独自用了晚膳,南瑾瑜躺在偏殿的床上,盯着屋顶繁星满空,心里忽然慌了。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实际上都是蒙蔽自己,她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潇洒,或许也做不出离开他的举动…… 所以爱会消失吗? 她不知道。 叩叩叩!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却没有直接进来,毕竟这会儿府上人多眼杂,他也不想别人落了她的话柄。 “小瑜你睡了吗?” “睡了。”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翻身道。 这会儿来找她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一来她不想与他吵架,二来她不想害自己失眠,所以她选择不见。 “噗嗤!我进来了。” 萧琛失笑,瞥了眼身后,只见夜影与夜魅早已经消失得没影儿了,才推门进去。 “都说我已经睡了……” 南瑾瑜叹气,翻身爬起来坐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那你继续睡。” 萧琛也不恼,走到榻边挨着她坐下,甚至还替她拉了下身上的锦被。 “……” 南瑾瑜扶额,回府便扔下她去书房的工作狂,这会儿怎么有空儿过来了?难不成等不到明日,今晚就要与她摊牌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萧琛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榻边,想起方才青衣来说的事儿,清理清嗓子道,“我有话同你说。” “嗯?什么?” 南瑾瑜转过脸,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只见上面是一个卷轴,于是好奇的展开了。 “夜白与青衣令命去东宫拿人,在太子妃处寻到了南琯琯,人只剩半条命了,早前在清水县,与董家做交易的人,似乎就是太子妃。” 萧琛也不拐弯抹角,将事情和盘托出。 如若双生妖星的事情传开,无论是谁拿此事做文章,都会直接令她陷入危险之中…… 况且南瑾宸手握重兵,如今不知道多少人正眼红! “噢,那还真是挺麻烦的。” 南瑾瑜颔首,终于……来了么? 只要他想坐上那个位置,就有更多人想将他拉下来,无论是何种手段。 “你如何想?” 萧琛见她态度并不明朗,心底微惊,毕竟这关系重大,他想提前与她说,也是担心明日朝堂之上便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想着先给她提个醒儿。 “不如何,明儿早朝我不去便是了,陛下若要问起来,就说染了风寒,病了。” 南瑾瑜看着他,目光透着几分悠远。 她没办法要求他放弃一切,但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信仰…… 此生不如一别两欢各自欢喜吧! “不可。” 萧琛察觉不对劲,想起之前她说的话,道:“你不必忧心此事,我有办法应对,只是……” “萧琛,”南瑾瑜忽然打断他,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我们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 萧琛愣住了,他想过她或许会担心会不高兴,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放弃自己。 “你看你的噬心蛊也解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事情又恢复了原有的轨道,我不想呆在燕京,只会徒生烦恼。” 南瑾瑜叹了口气,给出了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这世界上最伤人的话莫过于我不爱你了,她说不出口,倒也无妨,总归她是不会继续待下去了,否则不必旁人提醒帝王有后妃三千,她无时无刻都会想杀人…… “你什么意思?” 萧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她的眼神像是见了鬼般。 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过,如今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这只野狐狸又看上外头哪里的野猫野狗了么? “意思是,我不想嫁给你,我不过是为了保全性命才跟着你,如今你也不再需要我了,咱们分开吧。” 南瑾瑜轻松道,觉得自己挺酷的。 第221章 大结局上 南瑾瑜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但是她仍然这么做了。 原因无它,她不愿困在牢笼之中守着一方天地的花开花谢,她想要自由,如果得不到完整的爱,她宁愿放他自由。 本以为萧琛至少会试图挽回下,谁知他沉默了许久,竟然同意了。 可笑她的爱情,就这么成了权利的牺牲品,好在,她还有自由和友谊。 南召当真是个好地方,如果不算上那千年太岁的话,大体上还是很不错的,于是她睡了个安稳的好觉,准备第二日起来便简单收拾下离开。 除去一品轩的生意需要她亲口交代之外,燕京几乎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日晒三竿。 南瑾瑜还未睁眼,便闻见桌上满满的饭香,接连许多日没有吃过一顿好饭的人,胃口总是好的出奇,于是她闭着眼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开了口。 “青衣姐姐,给我杯水。” 温热的水杯立刻递到她手中,南瑾瑜抿唇一笑,“青衣姐姐还是这么贴心呀,今儿我有几件事儿要做。” 眼前的人没吭声,踢踢踏踏转身出去了。 南瑾瑜以为她去准备膳食,给下杯子继续道:“用了午膳之后咱们去趟一品轩,生意往来日后全权交给柳青青了,绿梢和青家姐妹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给她们股份和自由身,当然你的卖身契也一并给你,只是你与夜白成亲,我约莫不能参加了。” 嘭! 外面传来一声响,似乎是重重的将什么东西搁在了案几上。 “你别生气啊,我知道这么做很渣,不过你替我想想,与其留下万念俱灰心理变态,不如早早放手,南召的美食美景美男它不香吗?我好歹也是白家的人,多我个吃饭的舅父应当不会在意。”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一品轩到了可以开分店的时候了,有钱有闲还要男人干什么? 找虐呢! 外间传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可见青衣姑娘已经怒了,毕竟出生入死跟着她,这会儿忽然把人家抛弃了,给点儿银子就打发了能不气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打算给出去的银子挺多的,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你别气呀!等我安定下来,我会给你写信的,以后燕京的生意还靠你们照拂,得空儿了来南召找我玩,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南瑾瑜叹了口气,她也舍不得这个性子直爽的丫头,可是她毕竟是要嫁人的,而且是那个妖孽的侍卫,她总不能厚脸皮拆散人家小情侣吧! “哼!” 冷哼声虽然轻,但是听着却明显是生气的模样,并且多半个字都没有。 “瞧瞧瞧瞧,还是生气了呢!那不如这样吧,每年我回来一次看看你,日后你与夜白生了小崽子,我再教你如何带孩子?别的我就真的无能无为力了……” 南瑾瑜叹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舍不得也得舍。 她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多热情,除了喜欢潜水研究美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牵扯她神经的事,是以割舍了那个妖孽,她反倒是孑然一身了。 “呵!” 南瑾瑜正思索着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便听到外头传来轻叹,听着倒像是在嘲讽她。 “要不你自个儿说说吧,想要如何?” 青衣姐姐待她自然是极好的,因此要走了最放不下的也是她,她若是开口要什么,南瑾瑜定然也不会回绝。 “要什么你都答应?你可真大方!” 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息怒,却偏偏是这样的态度最为危险。 银色身影缓缓从外间进来,那张熟悉的脸上冷若冰霜,像极了来抓出轨的怨念小媳妇儿…… “呃……咳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回过神来,呛得哑口无言,她真的是傻了吧,竟然连这妖孽与青衣都分不清,话说回来,她为何没察觉到丝毫萧琛的气息呢? 哎!偷跑被抓了个正着,她真是时运不济啊! “怎么?方才不是还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会儿就不吭声了?是怕本殿找你讨要些什么宝贝么?” 萧琛走近,高大的身影在榻上投射出一道阴影,饶是白日也让南瑾瑜觉得乌云蔽日看不到分毫阳光。 毋庸置疑的是,这妖孽生气了! “殿、殿下不是上朝去了么?怎、怎么有空儿过来?青衣呢?啊不是,我是说我还以为是她呢……咳咳!” 南瑾瑜语无伦次说完,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回程途中这妖孽醒来时日不长,因此也难得老实了些日子,这会儿瞧着这如狼似虎的眼神,感觉自己要完! “若是我没来,你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走了?” 萧琛睨着她,狭长的眸透着愠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竟然连尝试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便打算一走了之了,用他们家乡的话来说还真是够渣的! “咳!那不能……这不是没吃饭呢嘛!呵呵呵……” 南瑾瑜从榻上蹦下来,小心翼翼绕过萧琛准备去外间。 毕竟两人就这么待在内殿里着实不太安全,她也不想临走了带球跑,那样他更有理由将自己捉回来了不是? “慢着!” 微凉的指尖触到她后颈,轻轻一捏就将她拎小鸡般的提了起来。 “喂喂喂!你冷静点儿,我大姨妈……” 南瑾瑜慌了,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个圈,喊出来的话也口无遮拦的。 “嗯?你拿来的大姨妈?”萧琛将她放到羊毛垫上,指了指前面隔着的棉鞋,“穿上鞋。” “噢!没事儿,我没有大姨妈……” 南瑾瑜眨了眨眼,乖乖的穿上鞋,看着床前新做的棉鞋,大小正合适,式样也是今年最流行的花样子,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能替她想着一切吃穿用度的人从今往后就要想着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去了,能分给她的心思和时间少之又少,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厨房做了四物汤,你稍微喝点儿再用膳。” 萧琛见她神色恹恹的情绪也极其不好,虽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又恼她连句话都没有就打算扔下自己走了,便没有及时解释什么。 “嗯……” 南瑾瑜垂头道,心情低落到谷底。 她这人还没走了,就被抓了个现行,这会儿只怕是走不了了! 两人坐在黑檀木桌前,南瑾瑜不停的摆弄着碗里的东西,却没喝几口,既不说话也不看他,着实让萧琛有些郁闷。 明明被抛弃的是他生气的也是他,可为何她表现这幅样子自己便心软了呢? “若是饭菜不和胃口,我吩咐厨房重新做些。” 萧琛淡淡道,视线停留在她垂着的脑袋上,表现得耐心十足。 “不必,是我没什么胃口。”南瑾瑜索性搁下筷子,怕自己不争气的哭出来,吸了下鼻子。 “是因为我在才觉得没胃口?” 萧琛有些无奈,他连夜解决了那么多事儿,为的就是今日不去上朝。 结果呢,一来便撞见她要逃跑,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殿下,你既然都听到了,不如就还是说说吧。” 南瑾瑜忍受不了他控诉的眼神,尽管他一个字不是也没说自己,可是在她看来去被凌迟还狠。 感情的事情本就勉强不来,她要的很简单,只是如若他给不了,那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别两欢,省得两看生厌最终消磨了爱意最有恨。 “你说,我听着。” 萧琛颔首,猩红的唇看起来有些苍白,整个人都透着寒意。 自打他昏迷醒来之后,没了噬心蛊的控制体内的寒冰真气便没有以前那般肆虐,只是因为功力到了究极形态,反倒是更像尊冰雕了。 南瑾瑜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否也随着功力修炼到究极形态而变得冷情冷性了? “我原本是想与你告别的,只是昨夜你走了……我想着就这样分开也好,免得再生事端。” 有时候,开口之前的纠结往往十分艰难,一旦说开了便豁然开朗。 “何为事端?你昨晚说什么了?” 萧琛偏头看她,凝眉的样子十分不解。 “唔,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懵啊!那我便再说一回,昨儿夜里我与殿下商量分开的事儿,然后你生气走了,我以为你听进去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也难怪,这家伙历来霸道,或许没将她说的话放心上呢?百度 “我答应了么?” 萧琛挑眉,连续几日没睡他都没有暴躁,可是这一刻着实忍不住了。 “呃……说得倒也是哦!” 南瑾瑜挠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得有几分渗人。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萧琛和这个男尊世界里的男子不同,他能敏锐的知道她想要的,也理解她的三观,可惜她还是太天真了,能理解是一回事儿,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早知道这样,她不如留在南召算了,哪怕不找夫侍,起码不用担心找个相公会娶妾吧? 这下好了,她的未婚夫不仅要纳妾,还特么的是三千个! 你说这气不气人啊…… “所以你现在还打算走么?” 萧琛心知这只狐狸又在盘算什么,明明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得不表现得十分正常,要不她心里大概又能脑补出一场生离死别的春秋大戏了! “啊,是!若是昨晚的话说的不清楚的话,那我再给你解释一下:我这个人小气脾气又差,喜欢用毒会蛊,着实不算是个良配,殿下前程似锦,与我这身份不明的南家女牵扯不清的话,传出去着实有些不好听,与其日后为难,不若趁早散了,此生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不是两全其美么?” 南瑾瑜尽量说得委婉,目测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又何必非要去捋虎须呢? “两全其美?” 萧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与其说失望不若说被她气得不想说话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嗯,就算不能说是两全其美吧,也算是个解决问题的法子。毕竟,我不想变成第二个太子妃或是南琯琯,殿下不会觉得寝食难安么?我会!” 南瑾瑜索性破罐子破摔,她虽然觉得那样的女子可悲,但是也保不齐自己会被逼疯,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可是她却可能活不下去…… 何必呢?都是痴人。 “你不在我才觉得寝食难安!” 萧琛翻了个白眼,显然已经被她气得不想说话了。 “唔,那就克服一下……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南瑾瑜赔笑道,本以为这家伙约莫会暴躁发怒,不想他竟然没有,起码这样的表现是个好的开始吧。 “你!我真的被你气死了。” 萧琛“蹭”的站起来,在桌前来回踱步,走两步看看她,再走两步又看一看,直到发现这只狐狸居然端着下巴观察的时候,才猛地停下来。 “怎、怎么了?” 南瑾瑜眨眨眼,看一眼少一眼了,不过比起千里江山来,这妖孽约莫也顾不上她。 “我忘了告诉你,陛下也是有异术的。” 萧琛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不带半点温度。 “嗯?” 南瑾瑜不明白他为何提这个,毕竟这种皇家隐秘的事情,与她应当是没什么相干的! “你就不想知道陛下的异术是什么么?” 萧琛冷笑,这丫头听风便是雨,竟然要抛弃自己回南召去过她白家家主的逍遥日子了,她还真是……想得美! “什、什么呀?” 南瑾瑜微微后退了几分,总觉得这妖孽话里有话。 “短暂控制心灵操控者的思想。” 猩红的唇微动,见南瑾瑜变化之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我的天呐!所以说……” “他让你听到的,不过是他想让你以为的罢了。” 萧琛摇头,曾几何时他对此始终是猜测的态度,不过这次他能够肯定了。 至于陛下是如何知晓这丫头会触碰读心术的,以及她与南瑾宸是双生子一事,只怕陛下知道的比他们更早! “呜呜呜,这个世界好可怕,我要回地球!” 南瑾瑜捂脸,嘤嘤嘤的假哭了起来。 虽说哭得毫无诚意也没有一滴泪,可是她的心思是真的! 将权术与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原来陛下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所以你这会儿还想着回南召去么?还是想着能多娶几个夫侍过门呢?” 萧琛冲她森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怎么看都像是要吃肉的大妖兽。 “呵呵呵……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呀!” 南瑾瑜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不仅丢脸而且丢大发了,好在事情没闹大,她起码还没离家出走成功。 否则被人追回来闹得人尽皆知,才是真的丢人! “小狐狸误会了什么呢?是本殿说要纳妾了还是说要纳侧妃了?嗯?” 微凉的呼吸越来越近,那张清冷的脸上这会儿才显露出怒气与不甘,真的气急了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不、不……不是!我错了!” 南瑾瑜双手往他胸前一撑,想到淑妃娘娘的事儿,忽然道:“那淑妃娘娘会不会……” “有那功夫操心别人不若操心下你自己个儿?如若她真的是母妃的话,你大可不必替她担心,父皇这辈子的真心,都用在她一个人身上了,旁的都是泥。” 萧琛抿唇道,无论是不是,此刻他都不想去管,他只需要将这只整日胡思乱想的狐狸收拾妥了便是。 “嗯……” 南瑾瑜怅然了,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发现全世界都比你聪明! 哎,真虐啊! 眼前骤然放大的脸,让她的紧张荡然无存,余光扫过外面院子里齐刷刷立着的一干侍卫,南瑾瑜惊得猛地推开了萧琛。 “有、有人!” 外头以夜影和夜魅为首装死的一众影卫都看直了眼,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开始不顾白日青天便这般当大妄为,可惜被发现了! “咳咳……” 夜影轻咳一声,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属下等前来复命。” 夜魅笑着开了口,身后的众人随着附和道,不该看的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说!” 萧琛冷眼扫过去,一不留神就被南瑾瑜逃了,在抬眼她已经溜到内室去了。 “禁军交接整顿完毕,陛下将常胜军旧部统一交回殿下,说是日后常胜军便是殿下的。” 夜魅如实道,这大概是近来最好的消息了。 “嗯,别的呢?” 萧琛睨了一眼常胜军的几个首领,道:“子衿是否愿意掌常胜军帅印?” “殿下说属下么?愿意!” 曾子衿波澜不惊道,眼神远没有他的语气那么激动。 他与青青说好了,此生再也不分开了,他若是去了北境,青青便随他去北境。 “嗯,百里家的小子们也一道去吧,此战百里染得了江北军帅印是头功,陛下会赦免百里一族后人,流放者尽数归家,百里家举族迁至北境,如何?” 萧琛睨了百里染一眼,他脸上的面具已经除了,样子也不再是江阳郡王身边那个小太监,整个人意气风发。 “是!百里一族谢殿下再造之恩。” 百里染百感交集,转身抱住了年纪尚幼的百里墨,兄弟两人痛哭起来。 “余下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萧琛睨了夜魅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众人风中凌乱。 第222章 大结局中 偷溜逃家的下场就是,第二日,南瑾瑜没起来,第三日,依然没有起来,接下来的好几日,她都没能起来…… 本以为两月前嘲笑白水晶的事儿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想g立得太早了,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郡主,午膳您想用些什么?” 青衣站在屏风后,面上烧的厉害。 殿下称病沐修有七日了,郡主也接连七日没出房门了,饶是再淡定的人,都会想歪,若非她每日进来伺候,她险些要以为殿下将郡主给藏起来了…… “不想吃。” 南瑾瑜靠在大迎枕上,气鼓鼓赌气道。 这妖孽简直就没有节操,嘴上说的挺好听,实际上却言行不一,每天早上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了晚上就忘了! “呃……郡主莫要与殿下置气,今儿一早殿下便被陛下招进宫去了,这个时辰都没消息,今日约莫会挺晚才回来。” 青衣抿唇道,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好言好语的劝着。 “哼!我看他就是太闲了……” 南瑾瑜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事儿是她不对在先,只是谁也没料到这家伙竟然能记这么多天! “噗嗤!” 青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样着实不厚道,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好了表情才重新转回来,“郡主好歹用些点心和粥吧,这天寒地冻的不吃东西可不行。” “嗯……” 南瑾瑜叹了口气,转身下榻准备去吃些东西,只是双脚刚一直沾地就是一软,直接砸到青衣身上。 “小心!” 青衣连忙接住她,整个脸像是煮熟的螃蟹,垂着脑袋扶着她。 “我先去沐浴。” 南瑾瑜已经彻底没脾气了,说什么也不能由着那妖孽继续胡来,除非她想这样发展成四肢退化卧床不起。 “是。” 青衣应声道,将人搀进耳室中。 新修缮过的温泉池雾气氤氲,南瑾瑜却无心欣赏,一心只想着如何逃家…… “郡主,我给您倒杯茶。” 青衣见她神色恹恹的,转身去旁边倒水。 “青衣呀,跟你说个事儿。” 南瑾瑜转过身,趴在池边上看着她道。 “郡主与奴婢何须这般客气?尽管吩咐便是了。” 青衣笑道,端着托盘走过来,顺便将墙角的香炉燃了起来。 正殿引了温泉水之后,常年湿气较大,如若不焚香的话,湿气便散不出去,因此还是与从前一般,燃白檀与曼陀罗混合的香薰。 “午膳之后咱们溜出去呗?” 南瑾瑜冲她眨眨眼,笑得一脸天真。 自打自己水下救了青衣的性命之后,她便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主子,虽然表面上依然是萧琛的侍卫,领的侍卫俸禄,可实际上心里却是完完全全向着她了。 “郡主想去哪儿?” 青衣警觉的扫了眼周围,没听到有侍卫的声音之后,才压低声音道,眼底尽是兴奋之色。 “去哪儿都行……晚上不回来就行!” 南瑾瑜端着下巴道,她反正是真的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好呀!” 青衣犹豫不到三秒,便满口答应了,且不说郡主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连她都觉得这么下去要出人命的! “嗯?你答应了?不怕那妖孽回头找你算账么?” 南瑾瑜惊喜万分,不得不说她那一跳相当值得,起码换来个忠心耿耿的心腹呀! “殿下如何奴婢也顾不上了,反正郡主会护着奴婢不是?” 青衣嘿嘿一笑,将外出的衣裳给她准备好,而后才退出耳室。 半个时辰后。 两个生得俊俏的公子从秦王府侧门离开了,满院子侍卫哀嚎一片,打赌赌输了的掏银子,赢了的赚得盆满钵满,一片其乐融融。 本以为南瑾瑜只是出来转转便回去,不想她竟然东逛西逛溜达了大半日,直至天黑才进酒楼吃饭,成功的将侍卫甩在了门外。 小巷深处,一辆低调的马车停了许久,直到两个人迅速上了马车,才掉头缓缓朝城外去了。 “六公主……” 青衣顿时觉得有种被郡主骗了的感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嘘!三哥的眼线可多着呢!”萧琉璃咯咯笑了起来,示意青衣噤声。 秦王府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她也听说了,前儿还和七哥打赌来着,谁知今日就收到了天晴郡主的信,本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这个忙她自然是要帮的! “郡主是要去哪儿?” 青衣揉了揉眉心,她从没干过这种事儿,想想还挺刺激的。 搞不好回去她就得进司邢堂了! “你猜?” 南瑾瑜有意逗她,原本她是不打算带青衣的,不过留下她似乎更难说清楚,不若一并带着的了。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殿下回去若是找不见郡主,约莫会急疯了。” 青衣小声嘀咕道,她倒不是偏心,只是没想到殿下将人惹急了,都逼到离家出走的地步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萧琉璃故意卖关子,拖长声音道。 他们回京较早,之前那些凶险的事儿他们都完美错过了,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结果呢? 接连去了秦王府三日都没瞧见人! “哦……” 青衣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这个时候她也不好扫郡主的兴,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儿的人顶着,砸不到自己不是? 马车七拐八绕之后,再次回到了闹市区,堪堪停在永宁侯府后面那条街,门房瞧见马车根本没出声儿,直接放行。 “这是……” “七哥府上。” 萧琉璃解释道,淮南赈灾回来之后,父皇便封了七哥爵位而后出宫开府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道理……” 南瑾瑜扶额,且不说七殿下会不会出卖她们吧,搞不好萧琛就在这儿呢? 真是兜兜转她就不该相信萧琉璃的智商,这丫头轻功好跑得快,倒是考虑下她呀! “瑾瑜姐姐你别急啊!因为厉娉婷嚷着要见你,我才除此下策的,今日宫里事儿多,等三个他们回来约莫也是后半夜了,仓在这儿保管他们三日都找不到!” 萧琉璃笑嘻嘻道,七哥最疼她了,就算是三哥也决计不会出卖她的,再说了,厉娉婷非要掺和一脚她也没办法…… “厉姑娘么?” 南瑾瑜有些意外,不顾想想倒也是情理之中,她们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如今太平盛世,得空儿见面吃饭聊天也是自然的。 “是呀,厉姑娘与永宁侯世子的婚事定了有些日子了,约莫是在年节前,前几日听闻你们回来了,她一日三趟的往我这儿跑!” 萧琉璃笑道,厉姑娘也是个直爽性子,来燕京没几日也不参与各家宴会,倒是喜欢宅在家中钻研书籍,得空儿了来她这儿坐坐。 “原本我也想着回来便与你们见上一面的……” 南瑾瑜扶额,感觉女主剧本拿到这么惨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吧,先前水晶还与她开玩笑说,女二的外挂就是不太行呢,结果呵呵呵,她这个女主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会儿也不算迟,臣女见过六公主、见过天晴郡主。” 一道清丽的声音传进来,马车堪堪停下,便瞧见厉娉婷笑盈盈的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新做的灯笼。 “免了免了!都是自己人,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萧琉璃连忙摆手,拉着南瑾瑜便飞身下了车,看得青衣都愣住了。 “进去说话吧,这外头怪冷的。” 南瑾瑜笑着与她打招呼,看脸色她体内的余毒已清,精神也十分不错,瞧着倒像是胖了一圈。 御书房。 内阁会议一散,萧琛刚走出来,便被急匆匆的夜影撞了个正着。 “主子!” “怎么了?” 萧琛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略微诧异道。 “咳!”夜影压低声音,两人转到角落才开口道:“郡主离家出走了。” “……”飞涨中文 萧琛嘴角抽了抽,想到今日一早出门的时候她装睡的样子,心情忽然不好了。 “您不着急么?” 夜影急了,本以为自家主子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气疯了,谁知他除了脸色不大好之外,竟然无动于衷? “影卫没跟着么?” 半晌,才听到萧琛的声音,微凉低沉却听不出情绪来。 “原本是跟着的,跟了大半日……丢了!青衣跟着郡主呢,城里城外的暗线都找遍了,就差将燕京翻个底儿掉,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夜影叹了口气,郡主的功夫早已经在许多暗卫之上了,若是她真的要走,谁也拦不住她,可是这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在哪儿跟丢的?” 萧琛挑眉,无语望天。 这只狐狸当真是胆儿肥了,溜出去玩儿还搞得那么大,当真是被他逼急了么? “朱雀大街后面那家香满楼……” 夜影如实道,当初郡主最爱去那家吃饭来着,所以弟兄们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消失,便没继续跟进去。 “老七呢?” 萧琛回头,发现之前还跟在后面的萧瑾忽然没了影儿,狐疑的扫了一眼角落的大太监,心里有数了。 “赵王殿下?方才还在这儿呢!” 夜影环顾四周,瞥见季凌风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便道:“永宁侯世子来了。” “夜深了,殿下还不回府么?” 季凌风扫了一眼萧琛,笑而不语。 娉婷早些时候与他说要出去两日,虽说他不大放心,可是想到她独自来燕京有些时日了,平日也不喜欢出门,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拍了暗卫跟着,结果发现了些有趣的事。 “世子不也还没回?” 萧琛扫了他一眼,季凌风年纪虽小,但是心思城府却半点儿也不少,瞧他这会儿满面春风的模样,便知道他过来打招呼有什么玄机。 “唔,娉婷出门去了,微臣不着急回去。” 季凌风说的委婉,毕竟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直接过问,况且秦王对他始终不那么对付,忽然熟络起来也挺别扭的。 “厉姑娘出门了?好巧!” 夜影眨了下眼,回头发觉萧琛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立刻噤声。 他这是又说错了话了吧,开春的侍卫大比他还是退下来算了,实在太操心了…… “影首领的意思是,秦王府上有人出门了么?” 季凌风觉得颇有意思,不过娉婷整日去六公主那儿转悠,想请六公主带她去找天晴郡主见上一面,却根本找不见人…… 虽说这是人家私事,不过能将人看得这么紧,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 “世子未免管得太宽了。” 萧琛淡淡道,根本没打算要与他解释。 季凌风闻言微微颔首,如沐春风的笑依然欠揍:“殿下说的是,如此微臣便告辞了。” 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殿下,这永宁侯世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夜影叹了口气,主子将郡主搞丢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毕竟早些时候还情深不寿的,谁知道转眼就能消失了! “走吧。” 萧琛没搭话,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去哪儿?” “找人。” 清冷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无奈,银色的狐裘大氅与雪地融为一体。 赵王府。 “阿……嚏!” 南瑾瑜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两个小丫头。 “郡主是染了风寒么?” 厉娉婷蹙眉,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确定温度正常才又狐疑的放下了。 “约莫是有人在背后说我。” 南瑾瑜无奈道,这会儿夜已经深了,前院的侍卫来通禀说赵王回府了,便说明进宫议事已经结束,不知道萧琛几时会找到这儿来。 “呃……不会吧?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萧琉璃惊得瞪大了眼,她想了半日,自以为她们在这里不会被三哥找到,待瑾瑜姐姐玩儿几日再回去好让他着急上火,这若是立马找过来了,那她岂不是很丢脸? “不好说。”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端起来一旁的汤喝了起来。 “唔,我这是错过了什么么?” 厉娉婷觉得不对劲,一脸懵的看着她们,半晌才道:“难不成……秦王殿下不知道郡主出门了?” “嗯。” 萧琉璃讪笑道,她这会儿已经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了,七哥再如何护着她,若是三哥发火了,约莫她也要玩! “真的?” 厉娉婷惊得蹦起来,继而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郡主与秦王吵架了?” “那倒没有……” 南瑾瑜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打出去,“胡了!清一色。” 这话一出,气氛显然变得不同了,八卦的人哀嚎不已,就连临时拉来凑数的青衣都觉得心里在滴血…… “不玩了不玩了,再玩儿我嫁妆都输没了!” 萧琉璃将麻将一推,之前在暗河地下城赢的是做梦么? “时辰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她是来躲懒的,却被她们拉着聊天儿打麻将,根本比在家里呆着还累! “也好,早些休息吧,明儿再玩儿。”厉娉婷觉得不对劲,末了补了一句,“世子知道我来这儿……” “无妨,反正他迟早会找到。” 南瑾瑜摆手,她本就没想着逃多远,若是真想逃走的话,便不会通知萧琉璃。 灯火通明的院子外,睡眼惺忪的赵王刚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这会儿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 “三哥……臣弟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啊!” 萧瑾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琉璃这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连天晴郡主也敢藏,她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儿啊! “那你刚才跑什么?” 萧琛睨他一眼,明显不相信他说的。 “冤枉啊三哥!我那哪儿是跑呢?就是内急没来得及打招呼先行一步……” 萧瑾扶额,原本琉璃说去秦王府好几次都没见到人,他还以为她夸张呢,这会儿瞧着竟然是真的! “行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 萧琛摆摆手,转身往旁边的客院去了。 “咦?三哥你不进去么?” 萧瑾见他竟然没生气,乐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依然是那个少年。 “她们说什么了?” 萧琛忽然停下脚步问道,视线依然停留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她们准备休息了,明儿继续……打麻将。” 萧瑾如实道,几个姑娘家本来也只会聊聊天儿吃吃茶,琉璃答应他不会将人带出城去,他才答应的。 “呵!今晚住你府上。” 萧琛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夜影和萧瑾站在院门口,对望了一眼,沉默的散了。 曾经那个冷情冷性不似人类的萧琛变了,变得有血有肉有心了…… 南瑾瑜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梦外都真实得像是电影般一帧帧放过去,前世与今生,那些忘却的东西奇妙的交错融合,最终融合消失,而脑海中正主的声音,似乎也变成了她自己的,不再陌生。 “归去来兮,前缘交错今生未还,不过大梦春秋一场……” “不!不要!” 南瑾瑜尖叫着坐起身来,脑海里那个声音依然清晰,再看周围的陈设,依然是赵王府上的独立小院落,萧琉璃院中的客房。 第223章 大结局下 最怕到头来一场空,醒来只不过是大梦一场。 “做噩梦了?” 微凉的声音从窗前传来,即便是闭着眼南瑾瑜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除了萧琛那个妖孽之外不做他想。 “嗯。”南瑾瑜怔然,转过脸看他,“殿下几时来的?” 昨儿夜里她一直打喷嚏来着,早知道这妖孽肯定很快便会寻到这里来,谁知竟然这么快…… “刚刚。” 萧琛见她面容憔悴,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递给她一杯茶。 “真的么?什么时辰了?” 南瑾瑜接过茶喝了,视线落在燃尽的香炉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快午时了。” 萧琛失笑,拿走她手里的空杯子,递过来块热毛巾。 “呃……” 南瑾瑜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又着实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接过毛巾擦脸,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 “还继续玩儿么?” 萧琛见她又开始神游天外,随口问道,反复再说一会儿吃什么似的,无比轻松。 “嗯?什么?”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儿,不由得脸红。 “琉璃说你们今日约好了打麻将。” 萧琛睨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只字不提她离家出走的事儿。 “嗯,是这么说来着……”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本以为溜出来好歹能睡得好些,结果她做了一整夜奇怪的梦,再想到白天她们还要打麻将,简直头痛欲裂。 “你若是想多玩儿几日,便住着吧。” 萧琛难得这么有耐心,可见心情十分不错,末了才道:“我住隔壁,你有事儿就来寻我。” 南瑾瑜刚想夸他来着,听到后面这半句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殿下要来隔壁住?赵王不哭吗?” “他不敢。” 萧琛睨她一眼,这丫头回京至今只字未提南国公府,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竟然也没问。 “那我还是回去吧,明日就回……” 南瑾瑜强忍着吐槽的想法,本想着和这妖孽谈条件来的,末了又忘记了,反正这妖孽不可能一直沐修在家中,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都依你。昨儿进宫,我向父皇请了旨,本想着与你商议婚期,谁知淑妃娘娘一早便看过黄历给定了。” 萧琛答应得挺快,顺手将窗户微微打开些,让新鲜空气进来。 “什么时候?” 南瑾瑜有些哭笑不得,淑妃娘娘是生怕自己儿子打光棍儿么,身份刚暴露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有这么着急吗? “明年三月三,原是想着尽快的,不过年节前永宁侯府与临川府要办喜事,若是赶在一块儿,倒显得有些仓促。” 萧琛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因为这几日的事儿恼了自己,毕竟是他无理在先…… “嗯。” 南瑾瑜依然觉得不太真实,数月前他们的婚事还被当做交易的筹码推来换去的,几次险些将人都换了。 “……” 萧琛之前也想过她会是何种反应,不过真到这会儿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忽然有些心塞。 看样子这只狐狸果然是恼了,早知道前几日就克制些,这下可好…… 南瑾瑜也察觉到不对劲,回过神来,解释道:“我觉得淑妃娘娘定的日子挺好的,那时候水晶的胎稳了天也暖和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过来。” “可是你瞧着不大开心。” 萧琛惆怅了,他要怎么解释一下关于前几日自己失控的事儿呢? “昨儿夜里我一直在做梦,梦到前世今生的许许多多事,然后吓醒了,”南瑾瑜叹了口气,转过脸看他,“你说我会不会突然消失?” “不会!不可能!我不允许!” 微凉的声音有些着急,素来沉稳的人似乎也慌了。 “哦,那万一呢?” 南瑾瑜靠过去,将脸贴在他心口。 “没有万一,你别瞎想。” 微凉的声音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心安。 年节后,关于真假太子案的三司会审终于结束。 江阳郡王薅夺头衔流放东南海域蓬莱,前太子萧珏及其妻小皆贬为庶人,皇后自请削发出家甘宁仙居庵,永世不得回京。 沈氏一族按律处置,忠义侯及其党羽秋后问斩,太子众党羽降职左迁者居多,牵连甚广,后世史称“双星之祸”。 三月三,桃花开。 瑞雪兆丰年,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雪,今春暖得格外早,漫山遍野的桃花争先开了,与冬日最后一波腊梅相映成趣。 “快些快些,时辰要到了!” 说话的人是永宁侯夫人,她穿着黑色金边的吉服,指挥旁人将凤冠递过来。 “来了来了!夫人瞧着这个可好?” 青衣端着托盘飞身冲进来,郡主的婚服是白城主设计的,偏偏白城主有孕在身不能这个时候送嫁,只得待在隔壁院落口头指挥她们,没得便慢了许多。 “好好好!娉婷与我夸过许多回了,说是白城主设计的东西精妙异常,她与凌风成亲时的首饰便是白城主送的,欢喜了她半个月!” 永宁侯夫人一边给南瑾瑜戴上凤冠,一边夸赞道。 “侯夫人这么夸她,她改明儿便能将尾巴翘上天。” 萧琉璃踩着小碎步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篮子新鲜的桃花,速度却快的飞起。 “说起这个来……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南瑾瑜和萧琉璃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早前只知道白水晶害喜严重,如今月份大了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双,可是这丫头着实太能折腾,非要赶着回燕京亲眼见证南瑾瑜成婚,现如今所有人都将她当祖宗供着,就怕刺激了她…… “郡主放心,这话也就我们自个儿说说,不能让她知道。” 永宁侯夫人调皮道,手上已经将凤冠完全固定好,最后用步摇将盖头盖上。 “好了吗?”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吃东西的动作半点儿也没见缓。 天未亮就起来,梳妆打扮折腾了到这会儿,她都快饿晕过去了! “好了!” 永宁侯夫人应道,顺手将她手中的托盘端走,想了想又给她塞了块儿酸梅糕回来,“快吃!只有半柱香了。” “嘿嘿,还是夫人心疼我。” 南瑾瑜继续大口吃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饿,再加上忙着筹办婚礼的事儿,她都忘记了给自己请个脉…… 永宁侯夫人笑着摇头,看了眼托盘里的点心忽然想到了什么,“郡主最近胃口挺好?” “是挺好的……不过我胃口一直都好。” 南瑾瑜敷衍的答道,过了个年她都吃胖了,再加上家中有个孕妇住着,每日研究的不是吃就是吃的路上,她都不想提自己胖了多少! “来了来了!新郎来了!快快快,都堵门去!” 萧琉璃从外面窜进来,招呼白家的下人关门,随着落锁的声音,门外传来一阵阵鞭炮声。 “这么闹……你就不怕你三哥恼你?” 南瑾瑜只看得见脚步匆匆来去的地面,忍不住笑道。 明明是她成亲,这些个小丫头们比她还开心,连青衣绿梢都跟着起哄。 “不怕不怕,大婚哪有不闹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萧琉璃有恃无恐道,招呼着青衣青莲她们几个丫头顶门,然后拉着柳家姐妹和南锦汐吆喝。 “呃……” 南瑾瑜刚想说什么,忽然有人蹲下来将她脚上的水晶鞋脱了,转身跑去藏了,她全程看不见她们将鞋藏哪儿了! “郡主放心,鞋子藏得稳妥,决计不会损坏的。” 绿梢见南瑾瑜左顾右盼,便想着安慰她两句,只是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我爱电子书 “行吧……” 南瑾瑜默默扶额,尽管身上的行头已经减过重量了,可她依然觉得很沉,并且这才一会儿,她又饿了。 “郡主是困了么?不然奴婢扶着您睡会儿?” 绿梢蹲下来,透过盖头的缝隙仰着脸看她,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样子。 “不是,给我拿点儿吃的……” 南瑾瑜小声道,原本出嫁前是不吃东西的,只不过永宁侯夫人心疼她便由着她去了。 “还吃!” 绿梢一听急了,只是撞上南瑾瑜可怜巴巴的眼神,嘴上虽然说着不能再吃,再吃婚服要崩开了,可还是递给她一碟梅子,低声道:“只有这个了,别的全收走了。” “嘿嘿,还是绿梢心疼我。” 南瑾瑜藏了梅子在袖兜里,将碟子递回去,正好门外鞭炮燃尽,传来一阵笑闹声。 “新娘子开门呀!新郎来了!” 赵王笑嘻嘻的上前推门,一推没动,只好喊道。 “七哥你一边儿去!郡主的鞋被藏起来了,让新郎自个儿来!” 萧琉璃叉腰道,她往前面一站,夜影他们几个侍卫都往后缩了缩,这位姑奶奶得罪不起,得罪了可是要遭殃的…… “三哥,怎么办?” 萧瑾苦着脸道,直接撞门若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他瞧着那门后头可不止是琉璃一个,似乎南家四姑娘和柳家姐妹都在,搞不好白城主也在! “夜白,红包呢?” 萧琛难得好脾气,大手一挥就见夜白捧了一堆红木盒子进来,大大小小的瞧着便壕气十足。 “来啦来啦!” 夜白脚下生风跑过来,从窗户缝里递红包,“各位姐姐都有份儿啊,来我这儿领红包沾个喜气呀!” “是什么呀?” 萧琉璃伸着脑袋看当先接了红包的侍女,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南湖东珠,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东珠东珠!快来领呀!” 小丫头开心的跳起来,紧接着堵门的丫鬟们便一哄而散,跑到窗户两边抢红包去了。 “真是……” 南瑾瑜瞠目结舌,本还想着萧琛这家伙约莫会花不少银子包大红包收买她们,没想到这家伙真是大手笔,南湖东珠都拿出来了。 “小姐这是心疼么?” 绿梢笑着打趣道,她这个素来爱财的倒是没有跑过去抢红包,而是跟在她身边,与她说着话。 “怎么会!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南瑾瑜失笑,将手中的梅子塞进兜里,整理了下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喜床上了。 失去了大批堵门丫鬟的萧琉璃,最终三两下便不敌门外的抢亲团,因为放水严重轻而易举的被推开了门。 “三哥你耍赖!” 萧琉璃气绝,随即便见萧琛递过来一个小盒子,紫檀木的盒子瞧着便比方才发给侍女的更精致,随即没了声儿。 “封口费。” 萧瑾捏了下萧琉璃的脸,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不瞧瞧是什么?” “什么?” 萧琉璃撇嘴,南湖东珠她多得是,这些年没少从三哥那儿搜刮,再说了她是那种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瑾神秘道,脸上的笑容似乎比往日更盛。 “搞得神秘兮兮的……”萧琉璃将信将疑打开紫檀木盒,却见里头竟然是一块玉佩,上面写着个邬字,拉着的脸忽然变成了惊喜,“我母妃的族徽!” “这是你的了,三哥好不容易得来的。”萧瑾见她震惊的样子,以为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忘解释道,“从今以后你改回族名,不姓萧了。” 两个人的小互动被热闹的场面掩盖,众人的视线都在新郎身上。 “小瑜,我来接你回家。” 萧琛走到喜床前,他拒绝了父皇提的在宫中大婚的事儿,只说接了亲之后进宫拜见,便是不想让她觉得有压力又逃了。 “咳!殿下得先找婚鞋。” 青衣掩唇咳了一声,壮着胆子道。 萧琛闻言才看到榻前果然没有婚鞋,也有些无奈,“小瑜,他们欺负我。” “咳……” 南瑾瑜闻言猛地咳嗽起来,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实话实说,“我没瞧见她们藏哪儿了。” “三哥我们替你找吧?” 说话的是年纪尚小的几个皇子,因为年纪小,闹腾起来也每个度,此刻见终于逮到了机会,便四处窜了起来,瞬间闹得鸡飞狗跳。 夜白趁机跑到青衣跟前,娃娃脸上带着几分笑,“小殿下们玩心重,若是翻到了什么不该翻的就不好了……” “嗯哼!那你也不看着点儿。” 青衣转开脸,手有意无意的指了下房梁的位置,随即一脸无辜的继续装傻。 “上面看看。” 夜白冲夜影眨眨眼,下一刻便见夜影和夜魅双双上了房顶,红绸悬挂的彩带之后,果然躺着一只绣鞋。 “殿下,找到一只!” 夜魅笑嘻嘻倒挂下来,却没伸手去拿,下一刻萧琛已经上了房,将鞋拿下来,往喜床前面一放。 “小瑜,找到一只,吉时快到了。” 萧琛也不着急,只是蹲下替她穿鞋,语气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若非亲眼所见众人都不敢相信这妻管严似的家伙竟然是秦王。 “枕头下面。” 南瑾瑜抿唇,抓住挠她脚心的手,忍不住告诉他了。 这妖孽瞧着好脾气,若是真的惹急了,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 “哦……还是皇嫂心疼三皇兄呀!” 有小皇子起哄,热闹的笑声从里头一路传到院外,听得白水晶心痒痒。 “就说不能告诉小瑜吧!看吧看吧,她还是忍不住告诉萧琛了!” “水晶,渴了吗?喝点儿茶。” 白瑾堂递过去一杯安神茶,将站起来的人按回椅子上。 原本他是不同意带她长途跋涉来燕京的,可是水晶说她双胎难产几率大,而整个大燕最好的手术大夫就是小瑜,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渴不渴!你说咱们成亲的时候要搞这些吗?感觉还挺累的!” 白水晶叹了口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就生崽了,再一次感叹女二剧本的悲催。 “你若是不喜欢就不折腾,”白瑾堂对她的意图心领神会,笑道:“我们南召都是抢媳妇儿来的。” “……” 白水晶冲他翻了个白眼,顺嘴道:“也没见谁同你抢呀!” “那是,没人敢。” 白瑾堂笑得像只狐狸,拉着她往窗前走了几步,“出来了,咱们去送她吧。” 新房这边,南瑾瑜总算是穿好了婚鞋,赶在吉时之前出门,南瑾宸和白瑾盛兄弟站在门外,跃跃欲试等着看她要谁背,结果人刚行到门口,便见萧琛将新娘子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忽略了他们兄弟三个。 “哎,怎么这样……”南瑾宸急了,他好歹是亲弟弟呀! “这下好了,也不用抢了!”白瑾木叹气,秦王殿下护短果然天下第一。 “白白打了三日,争赢了又如何?” 白瑾盛直接黑脸,瞥了一眼蹦蹦跳跳的南锦汐,不由自主跟上去了。 迎亲队伍足足绕了半个燕京,才从白府将人娶回秦王府,声势浩大热闹非常。 鞭炮送喜,十里红妆。 那场繁华的盛世婚礼为世人津津乐道了许多年,几十年间再也无人比得上。 成宣三十三年,成宣帝驾崩,传位于秦王萧琛,秦王妃南瑾瑜封后。 新帝登基,时行新政改革律法,罢黜选妃制,此生只有一后,年号新元,后世称之为“新元盛世”。